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合欢宗女修后揣了反派的崽   作者:个包子哒   文案:   一场意外,顾南挽发现自己正与一个男人春风几度……在男人沉沉的目光中,她倒霉地发现自己穿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合欢宗女修。   狗血文男主的徒弟,病弱万人迷女主的师妹,一个随时准备为女主送命的药引,下场很是凄惨。   “……”就很离谱!   而在那本文中,有个修为深不可测,心怀慈悲,普渡众生的仙君。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发现,方才与她春风几度的男修相貌俊美,额心一点金印,一袭黑袍被凌乱地扔在了地上,染上了尘土。   正是仙君本君。   “……”   顾南挽默默抱紧了衣服,她知道,这仙君还有另一个身份,本文的大反派。大反派性格暴戾,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发起疯来无人能挡。   顾南挽后背一凉,拔腿就跑!   而后,她便生下了两枚蛋,两枚金色的凤凰蛋。   “Σ(O_o)”顾南挽这才发现,她好像不是人……   凤凰一族乃是修仙界极为强悍的种族,他们生来便是神兽,强悍无匹,然而,族内的老凤凰们却是愁的毛大把大把的掉,只因他们族内已千年未有小凤凰出世。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枚蛋还意外丢失TAT   直到某日,他们陡然察觉到了小肥啾的气息,他们匆匆赶去,便看到一个小肥啾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小小肥啾!!!   “Σ(|||▽||| )”   整个凤凰一族都沸腾了!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南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揣了反派的崽后我跑路了!   立意:为了美好生活而奋斗   作品简评:   一场意外,顾南挽意外穿成了狗血文男主的徒弟,病弱万人迷女主的师妹,一个随时准备为女主送命的药引,下场很是凄惨。她努力自救,拼命修炼,却意外发现自己本是凤凰一族不小心遗失在外的幼崽。   本文设定新奇,剧情紧凑,情节设计环环相扣,从小凤凰视角看遍了修仙界的繁华景象,揭开故事主旨,文笔流畅自然,酣畅淋漓,读起来活泼有趣,不失为一篇佳作。 第1章 狗血文中的女配   《清冷师尊放肆爱》中的炮灰女配。   夜色已浓,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道虫鸣,夜风拂水而过,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月光悄悄地洒落在平静的湖面,须臾,一道纤细的身影骤然从水中探出头来,水花四溅。   冰冷的湖水冲过酸痛的四肢,略过周身那些暧.昧的的痕迹,火辣辣的疼,顾南挽倒吸了口气,眼眶一片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晶莹的泪珠坠在她的长睫之上,终是没有落下。   顾南挽游向岸边,目之所及,湖水拂起了她宽大的袖袍,露出了一节纤细的手腕,只见那白皙的手腕之上尽是刺目的指.痕。   她的皮肤很薄又极白,极为容易留下痕迹,更何况方才那人的力道没有一丝收敛,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入目所及,那些痕迹她几乎不敢多看。   她似乎还能听到那人低沉的喘.息.声,于黑暗寂静的山洞中,略显压抑地传进她的耳中。   她的眼睫止不住地颤了颤。   那种濒临崩溃的古怪感觉,令她现在想来都还有些恐惧。   她虽是寻欢宗的弟子,可入宗门这么多年来,她一心扑在修炼之上,别说同男人双.修了,她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   饶是如此,她的名声依旧差的离谱,顾南挽有些纳闷,不知那些人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造谣她之所以这么多年修为毫无变化,皆是因为她色.欲.熏心,采.补了许多俊俏的世家公子哥,那些人恶意报复,联手将她打成了这个鬼样子。   以至于她根基尽毁,这么多年修炼仍是一无进展。   甚至就连许多同门都对此深信不疑。   寻欢宗的弟子历来皆是四处寻欢作乐,在外虽是声名狼藉,在内却也无人苛责,这是个对女子极为包容的宗门。   只除了她。   顾南挽明明什么都未曾做过,名声却臭的可怕,在外臭名远扬,在内亦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顾南挽合理怀疑她上辈子可能刨了这群人的祖坟,这辈子让她还债来了!   她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向湖水中的倒影,哪怕她现在内心再怎么波涛汹涌,面上依旧是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个没有生机的,精致漂亮的傀儡,顾南挽想要牵动嘴角,那倒影依旧是一丝不变,她抬手有些心烦地砸乱了那些倒影。   湖泊之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随即,一道活泼清脆的声音响起,“挽挽,你怎么了吗?”   顾南挽抬起头,水珠顺着她雪白的面颊滴落,“没事,有蚊子咬我。”她的目光落在那茂密的丛林之中,隐隐可见,一抹粉白色的衣角飞快地闪过。   随即,那边响起了另一道不屑的嗤笑声,“你管她干嘛?”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哎呀你别这样说……”那道声音停顿了片刻,又再度道,“好啦,挽挽快一点,这里听说有灵兽出没,很危险的!”话落,她便哼起了一首小曲,语调欢快,一派的天真浪漫。   顾南挽,“……”   没事是不可能的。   顾南挽目露绝望,她恨不得此刻便抱头痛哭,然而她现在连痛哭都无法做到,她早已被那毒素破坏了脸,她已无法做出那些多余的表情。   直到现在,她仍是有些难以相信,方才那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一切,某一刻,她甚至以为自己中了某种幻术,方才记忆错乱。   顾南挽从冰冷的湖水中走了出来,她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见那里一片苍白,在月光下宛若玉石一般,或者说,除了方才那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她平时整个人像是玉石所捏造一般。   美则美矣,在她自己眼中,却像是个怪物。   曾有无数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偷看她,她的名声越来越大,以至于这修仙界第一臭名昭著的寻.欢宗,最声名远扬的,不是战斗力爆表天赋惊人的大师兄丞肆,也不是身怀一丝凤凰血脉的小师妹陆悄悄,而是她这个空有容貌的草包……   与她的样貌一样出名的便是她那离谱的修为,她与大师兄一同拜入寻.欢宗,二人一同晋入练气期,结果十多年过去了,大师兄早已位列顶尖高手之列,她却还是练气期……   修炼十年,归来仍是练气。   连宗门扫地的大爷和做饭的大娘,都比她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顾南挽以往还纳闷,她这么废物,为什么师尊要收她为徒?   她原本以为这是她迟来的主角光环,直到昨夜,她似乎才有了答案,她被那人抵在墙角死命折腾时,一个不小心脑袋撞在了墙上,一堆记忆瞬间犹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窒息地发现,她貌似只是本名为《清冷师尊放肆爱》的狗血小说中的一个炮灰女配!   清冷男主不受宠的小徒弟,霸道男二大师兄被遗忘的青梅竹马,女主的冤种药罐子,身兼数职,全文任劳任怨仇恨值拉满,下场却是极为凄惨。   而女主则是她天真浪漫人畜无害的姐姐,陆悄悄!   顾南挽和陆悄悄本是一对姐妹,陆悄悄随父姓,顾南挽却是随母姓,陆悄悄自小被养在父母身边,她则是被陆老爷子抚养长大,直到八岁时,方才被陆家给接了回来,陆家对陆悄悄疼爱到了骨子里,对顾南挽却是不闻不问。   在那本狗血文中,女主陆悄悄有个白月光,乃是魔族少主沉炀,她为了沉炀不顾家人与宗门反对,毅然随着他离开寻欢宗,却没想反倒是身中奇毒,还被沉炀狠心抛弃,绝望之下,她本一心求死,却被匆匆赶来的师尊闻钰仙君所救,带回来了宗门。   而后,她意外发现闻钰仙君与小师弟丞肆皆是对她暗生情愫。   自此,几人的感情线乱成一团,各种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夹杂着时不时的强.制.爱,闹的整个修仙界都不得安宁。   在这复杂的关系之中,顾南挽便是他们感情催化的垫脚石与陆悄悄的药罐子,每当女主与男二拉扯不清时,闻钰仙君便故意与她暧.昧引起女主吃醋,而后她便是被各种打脸。   最后还被男主取出几滴心头血做了陆悄悄的药引,死在了一个雨天。   她那本命灵器一辈子没什么用,在她死后倒是省了陆家一副棺材。   她陨落之时,陆家对此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闻钰仙君的所作所为,甚至在她死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可惜。   而此时,陆悄悄亦被发现了体内的凤凰血脉越发浓郁,她的名声越来越大,时不时便有人将顾南挽扯出来,明里暗里嘲讽几句。   直到最后,连顾南挽这个名字都被渐渐淡忘,这寻欢宗似是从来没有过这么个人,她的痕迹被人悄悄抹杀。   顾南挽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却没想,最后的最后!便是陆悄悄在一次醉酒之后,她意外得知闻钰仙君当初收顾南挽为徒,只是为了给自己解毒,深受感动,而后便趁着酒意领着闻钰来到她的坟前!   感谢她的几滴心头血,顺便表示已经原谅她的各种作死。   希望顾南挽来世做个好人,他们再做姐妹。   而后两人便忘情地在她坟前,旁若无人地亲.热了起来。   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顾南挽看到这里时,感觉已经被气的快从坟里爬出来诈尸,撕烂这对狗男女的脸!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她的性格,她实在很难想象,里面那个大冤种竟是她本人???   顾南挽叹了口气,脑海中一片混乱,往日的记忆纷纷袭来,与方才那些记忆夹杂在一起,弄得她头痛欲裂。   顾南挽在幼时便穿越到这修仙界,被她爷爷养大,陆老爷子待她极好,教她武功为她买好看的衣服,却在后来离奇死去,她便与大师兄丞肆相依为命,直到被接回陆家。   后来丞肆却突然着了魔似的,非要加入寻.欢宗,在陆家的要求下,她满心无奈,只能跟着一同拜入这听起来就不是很正经的宗门。   她方才入门,便被闻钰仙君收为徒弟。   当时她还以为是发现了她的天资不凡,结果没想到这狗男人只是看中了她的体质,想要把她培养成一个药人。   为了陆悄悄所生的药人。   当初她中毒之后,还曾感动仙君为了她四处奔波寻药,却没想到,这毒根本就是他下的!   那药令陆悄悄身体虚弱,病痛不断,走几步就咳血,却令她身体倍棒,只是毒坏了她的面部神经。   说不难过是假的。   甚至直到昨夜,她都极为尊敬闻钰仙君,视他为恩人。   他却想要她的命。   她视为兄长,相依为命的大师兄,却是对她不闻不问,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眼前,甚至还有些欣喜,陆悄悄终于有救了。   她的同门弟子排挤她,嘲讽她,给她下那些下三滥的毒,她的父母对她的死视而不见。   顾南挽垂下了眼睫,心中传来密密匝匝的疼痛,这次各大宗门大比,她本不想来丢人的,闻钰仙君却是一句话便抓住了她的死穴,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进则退,以她现在的情况,倒不如四处游历,寻求机遇一举突破!   顾南挽只犹豫了片刻,便咬了咬牙,毅然跟着寻欢宗的弟子一同前来。   却没想到刚入秘境便被宗门内的人暗算,身中忘欢散,她拼了命方才逃掉,却在一个偏僻的山洞内,遇到了同样身中忘欢散的男人。   那些模糊的记忆宛若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之中,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走出湖泊,用她微弱到可怜的灵力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自远处的丛林中传来,在夜色中缓缓跳跃中,隐隐传来了几道低低的说话声,那些人将陆悄悄围在中间,满面笑意。   顾南挽用灵力烘干了身上的衣物,却在路过一片茂密的丛林时,脚步陡然一僵。   她突然想起来,那男人好像是谁了!   在那昏暗的光线中,她隐隐看到了男人极为惊艳的面容,他的五官比寻常人生的更为深邃,生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剑眉斜飞,满头银发凌.乱地落在她的指尖,本是极为冷漠的相貌,额心却生着点金印,面颊两侧生着银色的妖纹。   在那狗血文中,能同时具备这几个条件的,顾南挽只知道一位,便是夺舍了白虎肉身的疯批大反派……   圣僧戚吾宴。   表面的正道魁首,后来却直接反水,以一己之力干翻了正道与魔道的疯批。   顾南挽忽的身形一僵,她忽然想起来她偷溜之前 ,因着心里怨气太重,她实在没忍住脾气,悄悄地在那地上用长剑刻下了几个大字。   “你技术可真够烂的。”   顾南挽呼吸一滞,只觉眼前一黑。 第2章 疯批反派戚无宴。   疯批反派戚无宴。   戚无宴。   一个逼的正道与魔道联手,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差点毁了修仙界千年根基的狠人。   那几个字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宛若魔音贯耳,震得她脑袋都有些发昏。   顾南挽难得被逼急了,想要报复回去,却没想到,这刚开始便直接一击即中,惹到了一个最不能招惹的存在……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管好自己这只不听话的手,在地上毕恭毕敬地为他写上百字赞美!!!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在那书中,那戚无宴虽是生的俊美无双,内里却是暴戾毒辣,他性子阴晴不定,杀人如麻,发起疯来无人能挡。   实打实的一个疯子。   他在文中的后期方才露面,那时,陆悄悄已经成了凤凰一族的团宠,无数男修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痴为她狂,她与闻钰仙君二人赫然是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此时,魔族多次挑衅正道,经过多次摩擦,两道终于在一个雪夜彻底交战。   血色与满地的积雪交融,目光所到之处,遍地皆是狼藉,以往繁华的小城转眼之间化作人间炼狱,两道弟子纷纷杀红了眼,打的不可开交。   却有一人横空出现,以雷霆之势打破了这个僵局。   在这之前,修仙界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名讳,只知道那忘尘域内有着一位修为深不可测,心怀慈悲的佛修坐镇。   传闻他一生救人无数,相貌极为俊美,一袭黑衣,一支降魔杖,神色冷漠气质凌然,宛若云端的神明,令人不敢多觑。   然而,就是这位不出世的佛修,却在正魔两道交战之际,直接以一己之力,斩落了正魔两道的最强者,琛无仙君与魔尊榕让。   鲜血夹杂着刺目的灵光自空中洒落,那两位强者在众人满目惊恐中,自高空坠落,他们经脉寸断,气息微弱,几乎瞬间便没了气息,只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   一时间,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浓郁的血色于暗处侵染着他们的瞳孔,他们的目光中,只余那临风而立的高大男修,狂风卷携着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知是那漫天的霜雪,亦或者是恐惧带走了他们的面上血色。   他身披黑袍,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银色的长发随着风雪飘散,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众人,额心的一点金印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光,似佛似魔,有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惊艳。   本是神祇一般的人物,此刻却是黑袍染血,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只对上他的视线,他们便似是被恐惧与绝望拖入了暗无天日的囚笼,几近窒息。   他们以为今日自己定然凶多吉少,难逃一死。   然而,戚吾宴又似是来时一般,再度无声无息地潜入黑暗之中,他似是人间蒸发,在这凛冽寒风之中,消失于这苍茫雪夜。   一时间,修仙界人人自危。   在那文中,正道与魔道关系极为恶劣,两边摩擦不断,千百年来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见面必见血色,听到对方的名字便要破口大骂的地步。   饶是这般尖锐恶劣的关系,在遇到戚吾宴之时,都被迫短暂地和好了一下,两边一拍桌子,终是握手言和决定决一致对外,合力围剿戚吾宴!   这群人却在戚吾宴面前屡屡受挫,反倒是在他手中又折损了一批高手,眼见情势越发危急,闻钰仙君联合各族神兽一同前去抓捕戚吾宴,他们并未抓到戚吾宴,反倒是损伤惨重,就连闻钰仙君与魔族少主亦是身受重伤,就在众人即将绝望之际。   那戚吾宴却是在渡劫之时心魔缠身,狂性大发,不慎陨落在那无尽天雷之下。   直到那时,他们才发现戚吾宴的原型竟是圣兽之一的白虎。   众人忍不住心生疑惑,在那古籍之中曾有记载,白虎乃是四圣之中的战伐之神,避邪禳灾,斩尽天下邪祟,为何现在反倒是四处作恶,搅得天下大乱。   无人能解开他们的疑惑,好在他已死在了那天劫之下。   压在他们心头的巨石散去,一时间,整个修仙界都沸腾了,他们奔相告走,那戚吾宴终于死了!   却没想,那白虎只是他夺舍的一个肉身,戚吾宴却是早已不知去向,直到本文的大结局,他才再度露面……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那些记忆戛然而止。   顾南挽捏了捏指尖,随着那些杂乱的记忆涌上心头,想到他的那些手段,她只觉得那本就酸疼的腰肢好像更疼了,想到当时她毫不犹豫撕烂的华丽黑袍,在他身上留下的抓痕与咬痕,顾南挽眉心一跳。   再想到她最后满心怨气,留下的那行怒气满满的字,顾南挽有些绝望,她觉得自己可能也要像那黑袍一般,被那疯子撕的稀碎!   顾南挽搓了搓指尖,只觉头皮有些发麻,偏偏除了那疯子,现在还有闻钰仙君一行人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等着她的血来救人……   这前有狼后有虎的,暗处还有那个给她下毒的人,她现在不管做什么,好像都难逃一死。   顾南挽倒吸了口凉气,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她的心头有片刻的清明,她的目光透过茂密的丛林落在了人群中,只见几批弟子分散而坐,其中一群白衣修士将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修围在中间,此刻她微微仰着脸,苍白的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颊边亦露出了个小梨涡。   她的样貌算得上美丽,在这美人如云的修仙界却并不出挑,然而她却有着一张格外清纯动人的笑脸,每当她笑起来之时,都令人眼前一亮,让人不由得的心软。   与陆母有三分相似,却比陆母生的更精致一些。   却是与顾南挽截然不同的长相,准确来说,顾南挽生的不像陆家的任何一个人,陆家人的长相皆是细眉细眼,五官小巧秀气,清秀有余惊艳不足。   顾南挽却是生的极为张杨,她的肤色极白,唇色却是殷红,她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睫纤长,眸光潋滟,不笑亦是含着三分情意。   只眉尾下方生着点殷红小痣,雪肤乌发,美的夺目。   她的面上虽还带着一丝的稚气,却已经可以从中窥见日后的夺人殊色。   是与陆悄悄截然不同的风格。   想到陆家,顾南挽死死地捏着腰间的长剑,哪怕此刻,她的心中仍是有些不解,明明他们二人都身中奇毒,为那毒药所折磨,陆母却只会告诉她,“你姐姐身子不好,你不要任性,你要多让着她,多照顾她一点。”   她中毒至今,从没有人问过她痛不痛。   哪怕是敷衍的关心都少得可怜。   甚至在她方才遭人暗算,消失的那一天里,陆父陆母也从未试图联系过她,她的玉简内空荡荡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半月前,陆母叮嘱她照顾好陆悄悄,不要惹她生气。   也别觊觎她不该得的东西。   她自从被接回陆家,所到之处,耳边便充斥着陆悄悄的名字,她小小年纪便觉醒了凤凰血脉,天赋卓越,人人称赞,曾有一段时日,她只听到这名字都说不出的头疼。   直到最近,这秘境随着一处灵泉陡然现世,这秘境周围的灵力波动极强,乱星门主夜观天象,算出这秘境中遗留着上古大能的法宝。一时间,这个消息引得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哪怕是寻欢宗也不例外,也想要跟着分一杯羹。   各方势力互相忌惮,最后决定合力将那灵宝取出秘境,再奖赏给此次表现最佳的几个宗门。   这次与宗门弟子一同进入秘境,陆家担忧不止,背地里花费大笔灵石请炼器师为陆悄悄炼制灵宝防身,却只给了顾南挽一袋低级灵石以及几瓶普通的灵丹。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陆悄悄得到的一切,没曾想过,陆悄悄早就在第一时间全部与顾南挽说了一通,甚至连她得到的一支玉簪,一颗灵丹,都会与她说一遍。   这些年来,陆悄悄得到的每一份偏爱,顾南挽都知晓。   在文中,他们这次在秘境中与御兽宗的弟子发生了冲突,混乱中顾南挽不知被谁推了一下,额头被一只灵猫抓伤,那灵猫爪上带毒,又没及时处理好伤口,自此便留下了一指长的疤痕。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拨开丛林,便见那几个弟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说说笑笑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移开了目光,只留给了她一面冷淡的侧脸。   这几乎是顾南挽在他们面上见到的,除了厌恶以外最多的表情。   若是以往顾南挽还会郁闷片刻,现在她只做没看见。   当初尚且年幼的顾南挽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爷爷,被陆家接回来以后,便又被直接丢进了这寻欢宗,而丞肆也整日不在身边,当时的她本就心智不坚,面对这些弟子的冷眼与嘲讽,她也曾迷茫难过,甚至有些无措地想要融入他们,最终,得来的却是更为刻薄的嘲讽。   甚至在她死后,这些人也只是随口说了句活该。   顾南挽抓紧了手中的长剑,她也不知,她究竟何时惹到了这群人,自她拜入寻欢宗,那些弟子便是对她冷嘲热讽,当初她为了不给师父和大师兄丞肆添麻烦,平日里面对这些弟子的挖苦,都是装作没听到,以至于她都快成了这群弟子的出气包,有事没事都要嘲讽她两句。   书中的情节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她像是个旁观者一般,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她的一生。   顾南挽垂下来眼睫,随便找了棵没人的树下坐下,神色有些疲惫,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搭理那些人……那个戚无宴的精.力着实充沛地有些可怕。   她取出两枚灵丹塞入口中,她现在必须快些恢复体力。   陆悄悄本想同她说话,这会儿见她的模样,也只能又坐了回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眼见顾南挽只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其中一个相貌俊秀的男修眸色暗了暗,罗司焚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即不客气道,“让这么多人等她,真是好大的面子。”   陆悄悄一怔,她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罗司焚。   其他弟子闻言,亦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罗司焚不屑地瞥了闭目修炼的顾南挽一眼,他挑了挑眉,语气恶劣道,“不知道她非厚着脸皮跟来干嘛?就会拖我们后腿,我要是她我早就自己退出了,省的到时候丢人现眼!”   “也就是悄悄心善,还愿意带着她这个累赘。”   陆悄悄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忙道,“没有的事你别这样说,我很高兴这次她愿意同我一起出来,给我照顾她的机会!”   罗司焚闻言轻蔑一笑,“可惜有些人不知感恩,整天就会摆着张臭脸!”几人嗤笑了一声。   他们没有压低音量,甚至隐隐有些期待顾南挽的反应,在这秘境之中太过无聊,顾南挽反倒成了他们唯一的乐子。   罗司焚瞥了眼顾南挽,却见顾南挽双目紧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方才所说的话,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漂亮的面上,衬得她似是林中的精怪。   哪怕在美人如云的寻欢宗,依旧是极为拔尖的容貌。   罗司焚眯了眯眸子。   顾南挽却是微微睁开了眼睛,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夜空之中,就在方才,她似乎察觉到了一股阴冷而又熟悉的气息,不着痕迹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那股古怪的感觉令得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她好像察觉到了,戚吾宴的气息…… 第3章 戚吾宴的报复。   凤凰族前辈的羽毛。   只一瞬的气息,顾南挽却是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的心跳加速,连指节都泛着隐隐的苍白。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似被一只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那凶兽蛰伏在黑暗之中,冷冷地窥视着她,似是随时准备自暗处袭来径直拧断她的脖子。   她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偏偏在她睁眼的一瞬间,那气息便宛若夜风一般散了个干净。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的目光扫过四周,茂密的丛林外一片漆黑,夜色浓郁,树影摇曳,影影绰绰地落在她的周围,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虫鸣声。   她现在似是惊弓之鸟,竟觉得戚吾宴可能就站在这林间的某个暗处。   她抬起头,便见那些寻欢宗的弟子却似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依旧满脸放松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这陡然现世的秘境。   那罗司焚目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南挽,这会儿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他嗤笑了一声,故意对着陆悄悄道,“你今日是不是得到了凤族前辈赠与的羽毛。”   “拿出来瞧瞧,想必这个废……”废物二字吐了一半,他的余光扫过顾南挽那张漂亮的脸,下意识地换了个词,“想必你那个乡巴佬妹妹也没见过凤羽这等好东西,今日你便好心让她开开眼。”   其余几个弟子闻言,亦是目光火热地看向陆悄悄,满眼的艳羡,毕竟,那可是凤羽啊!   今日他们听说那件事之后,哪怕他们出生世家大族,也忍不住心生艳羡,凤凰一族身为修仙界的顶级神兽,浑身上下皆是宝物,哪怕是掉落的羽毛都可以融入灵器之中,乃是绝佳的炼器材料。   这会儿见罗司焚提起,他们连忙起哄道,“悄悄,拿出来看看吧,给我们也开开眼!”   陆悄悄被众人围在中间,眼见无法推脱,她无奈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给你们看看就是了……”她红着脸伸出了纤细的手,随即,只见一点赤焰自她的掌心窜出,化作一片赤色的羽毛浮现在她的掌心,那羽毛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似是由火焰雕筑而成一般,随时都会化作一团烈焰,熊熊燃烧。   这凤羽一出现,一股浑厚的威压瞬间席卷这片天地,几乎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此处,他们看着那片极为美丽的羽毛,目光有些恍惚。   陆悄悄察觉到那凤羽中蕴含的力量,也是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做梦也没想到,今日在见到那被掌门们簇拥着的凤凰前辈之时,他竟会短暂地停留在她的面前,而后,在宗主诧异的目光中,送了她一片漂亮的凤羽。   当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激动地从嗓子中跳了出来!   当时面对那些人艳羡的目光,陆悄悄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心中却隐隐有些高兴。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宛若烈焰一般的凤羽之上,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叹于它的美丽,心底却隐隐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明明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凤羽……   陆悄悄见顾南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掌心的凤羽,她勾了勾嘴角,笑吟吟道,“挽挽你要看看吗?”话落,那些弟子也纷纷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顾南挽,神色鄙夷。   顾南挽闻言移开了目光,“不必。”   陆悄悄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被那些弟子簇拥着走到了一边,其中一个女修边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理她做什么?”   “也就是你脾气好受得了她,若是我早就离得远远的了,大晚上的看到她今晚觉都睡不着了。”   “……”   陆悄悄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她的衣角,临走前,她的余光扫过顾南挽,便见顾南挽正静静地坐在树下,她眼睫微垂,有些出神地看着脚下的树影。   哪怕在这般灰暗无趣的丛林中,她依旧漂亮得像是会发光一般。   陆悄悄忍不住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顾南挽时的模样,她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却从未见过她,只听说她随着爷爷在乡下长大,直到爷爷离世,顾南挽方才被接回陆家。   她那时觉得她十分可怜,便在心中暗暗发誓,她定要好好对待这个迟来的妹妹。   在接她回家那日,她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土里土气,懦弱的顾南挽,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裙袄,发间带着几串绒白的毛球,方才十多岁的模样,却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她只站在那里,便可以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陆悄悄原本准备的诸多安慰说辞,在那一瞬间皆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只下意识紧紧抱着母亲的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往,她一向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贝,她偷偷看向了父母,在看到他们面上客气的笑容之后,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而后,这个妹妹还在父母的安排下,一同拜入了寻欢宗。   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在她随着沉炀离开,好不容易逃回来之后,却发现闻钰仙君竟收了顾南挽为徒。   那一瞬间,陆悄悄几近绝望,明明师傅说过,只会收她一个徒弟!   然而,最终她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她对顾南挽的感情一直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时候,她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该生出不好的心思……   陆悄悄神色复杂地收回了目光,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在她看到手中那漂亮的凤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凤族与龙族,乃是当今天空与海洋的霸主,他们生来便是神兽,强悍无匹,哪怕在那些神兽之中,亦是极为超然的存在,只是这两族皆是子嗣艰难,已有数千年未曾有幼崽出现。   随着龙族避世,那凤凰一族亦是封锁族群,再不见踪迹。   那凤凰一族近年来情况越发危急,凤族甚至堪堪只有百名不到的族人,随时都有灭族的危险,急得那群老凤凰的羽毛是一把一把地掉。   他们迫切地想要寻找到解决之法。   然而,近些年那些老凤凰却是罕见地离开了族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些老凤凰性格孤僻冷傲,眼高于顶,对他们这些人类修士更是不假辞色,哪怕是他们的宗主,见到那些凤凰族的前辈,也要礼让三分。   况且,爹爹先前说,那送她羽毛的前辈,哪怕在凤凰一族之中,地位都极高。   就是这般强悍的前辈,却是在众人面前为她驻足,送了她最为漂亮的羽毛,哪怕是闻钰仙君,亦是沉默了片刻,方才嘱咐她保管好这片凤羽。   顾南挽倒没注意到陆悄悄的异样,她又吞下了一枚灵丹,有些出神地看着脚下的落叶。   在那文中,陆悄悄的本命灵兽乃是幻幽雀,却不知为何,在前些年,陆悄悄忽然觉醒了凤凰血脉。   当时风云变色,漫天的鸟雀自八方而来,盘旋在陆家的上方,引得无数修士前来观看。   陆父与陆母欣喜若狂,然而待他们清醒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替她隐藏这件事,甚至求闻钰仙君替她隐藏周身的气息。   他们期待着陆悄悄有朝一日,能够觉醒出完整的凤凰血脉。   顾南挽却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觉醒第二道本命灵兽,甚至还是凤凰这般恐怖的血脉。   顾南挽揉了揉发胀的额头。   她闭目坐在树下,试图缓解额间的酸痛,她闭上眼睛,服下两枚灵丹,试图静下心神,面前的篝火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那些弟子的吵闹声亦渐渐散去,她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那些杂乱的记忆却似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的自己满脸恨意,被强行取走心头血。   顾南挽拧紧了细细的眉头。   周围的气息微变,待顾南挽察觉到异样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一股阴冷的气息已悄悄爬上她的脚.踝,她似乎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脚腕,无力地被拖入了漆黑的深渊之中,粘.稠的黑暗紧紧地束着她的手脚。   她想要大声求救,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红唇,她呜呜咽咽地挣扎了片刻。   她似是被吊在虚空之中之中,丝丝缕缕漆黑的灵力化作藤蔓束.缚住她的行动,顾南挽细眉紧拧,她拼命地想要逃离,却在那黑暗之中越陷越深,她似是坠入了沼泽之中,无力抽身。   带着寒意的气息落在她的身后,似乎有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她的细白的颈子间,那人力道渐重,她的呼吸微滞,忍不住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藤.蔓却是缠的越紧。   就在她怀疑自己今日将要死在这里之时,那大手却又微微放缓了力道。   微凉的气息落在了她的颈间,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她的耳际,“这样死便宜你了。”那声音如轻石击玉,透着彻骨的寒意。   顾南挽对这道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   就在白日里,这道声音方才于她的身后,呼吸沉重,带着掩饰不住浓重的欲.)念,有些不解地问她,哭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清新的空气涌入口鼻之中,顾南挽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天色已经微亮,清晨的风还带着些微的寒意,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顾南挽深吸了一口气,却见她依旧稳稳地坐在树下,那些弟子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闭目修炼。   眼前的篝火早已燃尽,只剩下满地的黑灰,残存着些微的余温。   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额头,却察觉到一块硬物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腕之上,只见那里除了力道青紫的指印,不知何时又多了几道痕迹。   顾南挽身子一僵,她低下头,便看到了一截如玉的白骨。   那白骨比寻常人的更粗.壮一些,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似由玉石所铸一般。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她从那骨头上察觉到了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她似乎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顾南挽,“……”   她好像真的把那个疯子给气到了…… 第4章 顾南挽的本命灵器   顾南挽的本命灵器。   几滴晶莹的水珠自枝叶间坠落,滴在了她的发间,清风卷携着寒意略过她的面颊。   她的心中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干涩了起来。   救命!!!   昨夜的那股阴冷气息与那个噩梦一般的场景并不是她的错觉,甚至在那时候,戚吾宴可能就站在她的身侧,冷眼看着她的恐惧与无措。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   在那文中,戚无宴看起来似是无欲无求,慈悲为怀,实则内里极为毒辣,性情阴晴不定,极为记仇,曾有一位狂刀派掌门自持身份对他出言不逊,于一众长老面前对他破口大骂,那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戚吾宴面上不显,背地里却追到那个小千界,连夜将他暗杀,斩于剑下。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顾南挽看着那截白骨,头皮有些发麻。   那白骨比人的指骨更粗一些,她几乎不敢去想,这是什么骨头……   她发誓,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哪怕被那忘欢散折磨的经脉逆流,爆.)体而亡,她也不敢再碰戚吾宴一根头发丝……   顾南挽有些无奈地捂住了脸颊,寻欢宗的弟子一旦入门,便会修炼一种独特的功法,这功法可以与其他功法一同修炼,互相增益,这便是那些人口中的阴.阳采.补之术。   一旦与人欢.好,这功法便可自行吸.取对方的修为,化为己用。   以戚吾宴那眼高于顶的桀骜性子,现在却被一个他看不起的寻欢宗小弟子几番采.补,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也难怪他开始就地发疯……   顾南挽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她只觉现在好似有柄利剑悬在她的脑门上方,随时有可能落下来将她捅个对穿。   她就像是囚笼中被困的小兽,逃无可逃。   与此同时,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女修打了个寒颤,她皱了皱眉头,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第一时间,顾南挽下意识地迅速地将那截骨头塞入了袖中,那白骨透着彻骨的寒意,一股凉意瞬间顺着她的指尖爬上脊背。   顾南挽打了个寒颤。   “昨夜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冷?”那女修缩了缩脖子,她已经是练气大圆满的修为,本该寒暑不侵,昨夜她正闭目休息,突然察觉到一阵冷意略过她的脊背,那一瞬间,她似是被什么上古凶兽给盯上了一般,后背发凉,那种诡异的感觉令得她一夜都没敢再阖上眼睛。   “你记错了吧?昨夜哪来的风,你别是走火入魔了?”身旁的女修看了她一眼,她站起身,“快收拾收拾,等会该走了。”   那女修有些疑惑地扣了扣指尖,眼见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异样,她便也没有多说,连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顾南挽亦是沉默地站起身,那白骨明明极轻,此刻她却觉得整个袖子都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些弟子亦是纷纷醒来,此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准备出发,他们这都是早已安排好的小队,一队共有八人。   其余弟子早已准备好,此刻正守在一旁,陆悄悄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她的身旁飘着枚赤色的纸鹤,陆母温柔的声音从中传来,“你这次可别冲动,咱们也不求什么名次了,只要你好好的,就一切都好!”   陆悄悄闻言撇了撇嘴,她娇声道,“那可不行,我答应师傅要好好表现的!我一定会捧个宝贝回去!”   “你呀,胡闹!”   “这次秘境中还不知进了什么牛鬼蛇神,那些魔道的弟子也来了这里,你可别胡闹!”话音未落,陆悄悄一怔,她呆呆地看着那纸鹤,魔道弟子会来,那沉炀呢……   一想到那人,陆悄悄便觉得心底一阵刺痛。   那纸鹤一端亦是瞬间安静了下来,陆母自知说错了话,她沉默了片刻,随即立刻转移话题,“你妹妹呢,你把她叫来,娘有话和她说。”   陆悄悄似是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南挽,她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对了,挽挽,你有什么要和娘说的吗?”   顾南挽看着那闪烁的纸鹤,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陆母之间,大多数都陆母说,自己听着罢了……   不待她说话,那端便已传来了陆母的声音,“挽挽,这次在秘境之中,你可要照顾好你姐姐,别让她胡闹,你也要小心一点,别让你姐姐操心,你姐姐身子不好!”   顾南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纸鹤,这一番话她早已不知听了多少次,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这次心中却有些好笑。   她拿什么来照顾陆悄悄?   陆悄悄满身的灵宝防身,她有的只有那个没什么用的本命灵器,还有一把连杀鸡都嫌钝,鸡脖子都割不断的破剑!   她沉默地看着那纸鹤。   当初陆悄悄觉醒了凤凰血脉,陆家上下一片皆是喜气洋洋,不知是谁提了一句顾南挽,陆母自此便每日盯着她,难得地喂了她一堆的灵丹,说不定她也能觉醒什么珍惜的厉害血脉。   没想到,顾南挽还真在那个月底觉醒了本命灵器,甚至于时间都十分巧合。   那一日,陆家上方的虚空被尽数染成了暗色,周围山脉之中的灵兽皆是有些不安地躁动着,风云变色,雷声轰鸣。   那般浩大的阵仗,顾南挽几乎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绝世神兵。   陆母面上更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她满怀期待地看向她身后的那片暗色光影,待那灵光散去,陆母却是一怔。只见顾南挽的本命灵器赫然是个黑漆漆的大块头。   他们几乎未曾见过这般的灵器,陆母与陆父端详了半天,而后满脸窒息地发现,那个大块头竟是个棺材!!!   夫妻二人直呼晦气,险些气的晕过去!   更巧的是,那日看守祠堂的人匆匆传来消息,说顾家的祖坟炸了!   夫妻二人当日气的饭都没吃两口,恨不得直接拿顾南挽去填祠堂。   他们严厉地命令顾南挽不许在外人面前透露这件事,对外绝口不谈此事,那几个知晓此事的陆家长老更是直接说她是灾星降世……   自此,她在家中的地位更是雪上加霜,连路过的鸡都恨不得啄她一口。   提起那本命灵器,顾南挽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感,只是有些无奈,在那些记忆中,直到死,她也未曾知晓那棺材有什么作用。   陆母与她说了几句话,甚至不待她说话,便又叮嘱陆悄悄小心行事,随即,便毫不留恋地掐碎了纸鹤。   那翩飞的纸鹤一怔,随即化作一阵黑灰,消散在虚空之中。   陆悄悄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她对着其余的弟子露出了个苍白的笑意,“不好意思,耽误你们了。”   那几个弟子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事儿,不着急。”   他们几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陆悄悄眼底逐渐再度染上了神采,顾南挽则落后了一步,她的余光扫过四周的丛林,心中有些发怵,沿途遇到的弟子越来越少,周围的丛林也越发的安静,只偶尔传来几道灵兽的低吼声。   顾南挽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储物袋,那里藏着她全部的身家,几百块下品灵石,以及这次秘境的令牌,那令牌一旦被夺走,他们将自动被淘汰出局。   而此次获得令牌,抓捕灵兽最多的队伍,将有机会得到此次秘境中的至宝。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这次的目标,便是在淘汰之前,多在秘境中找些稀奇的灵草灵果,到时候直接卖了换灵石准备跑路。   这一堆子的破事,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在顾南挽打量四周时,几道目光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罗司焚昨夜便发现顾南挽在失踪后便有些不对劲,今日,她的那丝异样越发的明显。   他们这几人自小与陆悄悄一同长大,他们的关系极好,之前便听说她这乡下来的妹妹高傲跋扈,整日对着陆悄悄甩脸子,冷嘲热讽,害的陆悄悄经常默默掉眼泪,甚至还得忍着委屈继续与这个废物好好相处。   桩桩件件的事情下来,他们对这顾南挽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甚至处处刁难她。   以往,这顾南挽总是沉默地面对着他们的嘲讽,而后小心翼翼,故作无辜地试图融入他们,他只觉得恶心,今日,他却能察觉到,她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们。   也不知这人又在搞什么把戏?   罗司焚的目光扫过顾南挽那张漂亮的脸,日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落在她的面上,她的皮肤几乎透出一种玉般的白皙,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滴溜溜地扫过周围的丛林,就像是生活在森林之中,小心翼翼打量着未知世界,不谙世事的灵兽幼崽。   只从外表来看,丝毫看不出她的内心竟是那般的恶毒。   罗司焚的眸子暗了暗,神色莫名。   却见顾南挽忽的停下了脚步,而后弯下腰,随手摘了一颗浅紫色的灵果,塞入了储物袋之中。   这一路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南挽乐此不疲地捡了一堆灵草灵果,终于,在顾南挽又随手摘了一株碧根草之后,却听前方传来了一道惊呼声,察觉到顾南挽抬起头,罗司焚连忙收回了视线。   顾南挽看向前方,只见陆悄悄正躲在一处丛林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远处的一棵巨树,那巨树之下挂着个硕大的蜂巢,几乎是一瞬间,顾南挽便懂得了她的心思。   陆悄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那蜂巢,她搓了搓手,“这个蜂巢肯定值很多分!”   其余几人看着那蜂巢,亦是有些心动,然而看到那蜂巢周围盘旋的密密麻麻的灵蜂,他们迟疑了片刻,“那蜂巢里看起来有不少灵蜂,不好对付吧。”   “没事的,那些灵蜂最怕火,我和罗大哥都是火灵根,我们还有这么多人,肯定可以的!”   “而且现在我们都没拿到什么积分,现在不出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陆悄悄嘿嘿笑了两声,她的目光落在那蜂巢之上,顾不上其他人的劝阻,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她这次定要拿个好成绩回去给师傅看看!   有两个女修还是有些犹豫,这蜂巢虽然值不少积分,可那些灵蜂却不是好对付的……   这些灵蜂他们随手便可以捏死一片,然而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成群的灵蜂甚至足以让金丹期的高手陨落,哪怕是那些高阶灵兽,也不会随便去招惹那些灵蜂。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蜂巢之上,察觉到那其中的灵力波动,她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这里面的气息很强,还是去找别的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先前那个女修瞥了她一眼,目露不屑,“对你来说什么不强?你老实呆着别添乱!”   说完,那女修又毫不客气道, “你害怕你就退出呗,别说丧气话。”   陆悄悄也没想到顾南挽竟会在这个时候阻拦她,她拧了拧眉头,原本稍微退去的念头再度上涌,不知为何,她几乎是立刻道,“挽挽待会我们去引走那些灵蜂,你去摘走那蜂巢!”   顾南挽,“……”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的有些头疼。 第5章 她躺在棺材里,却有一种死了般的平静。   顾南挽面无表情地看向陆悄悄,突然发现她这几日叹气的次数几乎已经赶上她先前大半年叹气的多。   只她叹个气的功夫,陆悄悄便已迫不及待地捏紧长剑,跃跃欲试地看向那蜂巢,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与拒绝。   这倒也难怪,平日里顾南挽但凡有一点违背陆悄悄的意思,只要她稍微蹙眉,有一丁点不舒服的模样,陆母便会大发雷霆,对她百般教训,以各种方式逼迫她妥协。   这些年来,顾南挽已经不知被关了多少次小黑屋,禁过多少次足,挨了多少次饿。   直到她同意陆悄悄的要求,陆母才会再度变回那个温柔的贵夫人,满目无奈地与她诉说着陆悄悄的不易。   以往她也曾困惑过,陆悄悄的不易又不是她造成的,她同样身受奇毒,饱受折磨,吃过的苦半点不比她少,为何她就一定要让着陆悄悄,她也曾试图反抗过,然而迎来的只会是越发严厉的惩罚与歇斯底里的呵斥。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这次他们在秘境中的情况,那些宗门都可以通过玄光镜看的一清二楚,她几乎已经可以猜到陆母看到这个画面时,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不出她所料,陆母的确与一群侍女正在看着这玄光镜,她面色沉沉,神色阴冷地看着镜内的情况,当看到顾南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陆悄悄之时,她猛地一拍桌子,“放肆!”   桌上的茶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那些侍女瞬间屏住呼吸,生怕被波及其中,他们早就知晓,陆母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温柔和蔼,尤其是在大小姐一事上,她更是无条件地宠爱着大小姐。   几乎达到了一种逢魔的地步。   几人垂下了眼睛,几乎不敢再看镜中的画面。   …………   顾南挽却顾不得陆母,她看了眼四周的景象。   在那文中,陆悄悄天真善良,单纯浪漫,只要她落两滴泪,闻钰仙君与陆父陆母便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全部送到她的怀中,只为她能够再度展露笑颜,以至于因为那些人的娇惯,她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什么灵兽都敢惹。   现在那蜂巢之中,光是中阶灵蜂的气息,她察觉到的便有三道以上,加上那些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灵蜂,还有林中藏匿着的未知的危险,她若是被缠上了,定然要吃不少苦头。   这次顾南挽只是想着跟在这群人身后多找些灵果灵草,捡捡漏,现在看情况,倒不如自己单走……   顾南挽眸色闪了闪,她抬起头,淡淡道,“我不去。”   顾南挽话音刚落,先前那个女修便已不耐烦道,“你不去到时候队内的分你一分也别想要!自己要来现在又不配合,悄悄好心带你,你真是……”她咬了咬牙,那句不识好歹终是没说出口。   沈词瑶看着顾南挽,神色间满是厌恶,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理解,闻钰仙君为何要收这个废物为徒?   她出身名门世家,天赋不凡,当初家中有意让她拜入闻钰仙君门下,却没想闻钰仙君直接拒绝了此事,她虽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多想,毕竟以闻钰仙君的身份,她的家世与天赋的确不值一提。   未料闻钰仙君转头便收了这个花瓶为徒!   她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在家中气的直接砸烂了房间,若是顾南挽真的天赋不凡,她也就认了,偏偏她就是个恶毒的,空有长相的废物草包,她搞不懂,除了样貌,论家世,论修为论天赋这个草包哪里比得上她?!!   凭什么闻钰仙君就愿意收她为徒?!   这件事几乎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越看这个顾南挽便越讨厌,偏偏闻钰仙君处处维护她,再加之这顾南挽一回到陆家,便经常给悄悄甩脸子,欺负悄悄,她现在看到她,几乎便要忍不住心底的怒意,想要冲上去直接撕烂她那张脸!   顾南挽察觉到来自沈思瑶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她掀了掀眼皮,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就在顾南挽即将开口之际,却听罗司焚凉凉地打断了她的话,“以她的那点修为,能不能搬动蜂巢还是个问题。”   罗司焚神色冰冷地看向顾南挽,他的目光在她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在对上她微挑的眼尾与眉下的那点殷红小痣之时,又立刻移开了目光,“你随他们一起吧,我去夺蜂巢。”   陆悄悄一怔,她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罗司焚,随即迟疑道,“也是,我光想着夺蜂巢安全一些,倒是没在意这个,还是你考虑周到!”   话是这般说,陆悄悄忍不住偷偷看了眼罗司焚,她没想到,罗司焚居然会为了挽挽说话,明明平日里,他几乎是最讨厌挽挽的人。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陆悄悄咬了咬唇,眼底有些酸涩,她强忍着心底的委屈,细细地打量着那巨树下的蜂巢,忽的,她的眼睛一亮。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他们,低声道,“不必。”   “你们自己去吧,我先走一步,到时你们的分也不必给我。”   顾南挽不待他们说话,便径直向着反方向的丛林走去,却听到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自身后传来,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便见陆悄悄双手结印,竟是没有任何准备,便直接操控飞剑袭向了那巨树下的蜂巢,一只脑袋般大小的灵蜂瞬间被那利剑穿透,死死地钉在了蜂巢之上,碧绿的粘液顺着伤口滴落。   那灵蜂挣扎了片刻,便没了气息。   那些原本温顺的灵蜂察觉到死亡的气息,瞬间炸开了锅!   成片赤色的火焰自陆悄悄的掌心燃烧,瞬间将一片灵蜂卷入其中,然而更多的灵蜂瞬间冲散了那火焰。   顾南挽险些被吓得魂都飞了出来。   她来不及说话,直接将周身的灵力全部灌注在腿上,而后拼了命地向着反方向跑去,却听那丛林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顾南挽脚步一顿,当即向后退去,只见在那丛林的另一端,竟也有着数个巨大的蜂巢悬浮在巨树顶端,无数的灵蜂似是得了指令,从他们的后方向他们袭来,嗡嗡的鸣声震的她头脑发昏。   他们竟然闯入了一个蜂群之中……   其余人亦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然而无数的灵蜂已经自那蜂巢中飞了出来,成群结队地向着他们方向袭来,尾部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芒,只看着,便能察觉到那些灵蜂的厉害!   他们来不及说话,直接取出灵宝,被迫迎上了那铺天盖地的灵蜂。   一种奇妙的波动从那些灵蜂身上向四周蔓延,顾南挽隐隐察觉到,还有三道更加强势的气息正飞快地向着这边赶来。   救命啊!!!   顾南挽险些骂出声。   她当机立断,朝着西方跑去,身后的那三道气息迅速逼近,随着他们的到来,大地都在微微震颤着。   不过须臾,只见三道巨大的身影踏着烈焰自林间飞窜而出,那三个灵兽足有半个房子那般大小,生着对尖利的獠牙,利爪上闪过道道刺目的寒芒,却是三头赤熊!   那三头赤熊一来,便径直向着最近的顾南挽袭来,举起厚重的熊掌便拍向她的后心。   …………   陆悄悄那边的情势亦是不容乐观,那灵蜂密密麻麻的一片,无数的灵蜂死于那烈焰之下,却有更多的灵蜂瞬间蜂拥而来,他们的周围皆是焦黑的灵蜂尸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悄悄周身的灵力几乎耗尽,他们背对背围成一圈,撑起灵力罩试图逼走那些灵蜂,然而,她能察觉到,那些灵蜂正在一点点地蚕食他们的灵力罩。   放眼望去,除了那些可怖的灵蜂与尾针,她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她捏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那些聚集在灵力罩外,密密麻麻的灵蜂,她咬了咬唇,有些无措地看向其他人。   那三头赤熊迅速地逼近,飞快向着顾南挽袭去,眼见跑不掉,顾南挽取出长剑,想要挡住那赤熊的利爪,然而不过片刻,那长剑便在它的锋利的爪下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只那一击,顾南挽便觉虎口一阵剧痛,鲜血飞溅。   顾南挽不敢停顿,拼了命地向前跑去,她身上连个防身的法宝都没有,眼见那赤熊再度向她袭来,她顾不得其他,只见丝丝缕缕的黑雾在她的掌心蔓延,一坨黑漆漆的大块头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顾南挽抱着那大块头,便狠狠地砸向那赤熊。   那赤熊看着细胳膊细腿的顾南挽,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它不退反攻,蜷起身体便撞向顾南挽,打算活活砸死这个人类,一瞬间,震耳的轰鸣声响起,尘烟四起。   …………   玄光镜外的陆母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会是这么个发展,眼见陆悄悄被那些灵蜂逼的不断后退,她连忙联系寻欢宗,希望他们快些派遣弟子前去支援,她看着那镜中的陆悄悄,心急如焚。   她小声祈求着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她的悄悄受伤!   那些侍女看着镜中的情况,待看到顾南挽被那几头赤熊包围,他们几乎不敢多看,眼见她即将被砸成一坨肉泥,他们更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们睁开眼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待那烟雾散去,却见一道赤色的身影狼狈地倒射而出,狠狠地砸在了树上,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顾南挽,则是扶着那大块头,喘着粗气站在原地,鲜血自她的虎口滴落。   然而不待她喘口气,另一只赤熊骤然自林间窜出,骤然袭向她的身后。   那赤熊眼底闪过一丝垂涎与贪婪,抬起爪子便狠狠地拍向她的后心,就在他即将得手之时,一缕黑烟悄无声息地自他的脑袋穿过,那赤熊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的低吼声卡在了喉中,不过眨眼之间,那赤熊便已失去了气息。   与此同时,另一头赤熊已经向她撞来,却在半路,那赤熊脚底凭空一滑,几道便卸了大半,饶是如此,顾南挽仍是被那赤熊狼狈地撞了出去,那黑漆漆的大块头率先砸在了地上,顾南挽重重地跌在那棺材之上,只觉五脏六腑都差点被她吐了出来,她方要逃跑,却觉得身下的木板一晃,她便直接跌入了那棺材之中。   顾南挽心头一凉,她几乎以为自己今日便要提前死在了这里。   然而,片刻之后,那棺材板依旧牢牢地盖在她的上方,她躺在那棺材中,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棺材外的景象,只见一头赤熊静静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另两头赤熊从地上爬了起来,茫然地在原地转悠了片刻,随即,那赤熊低吼了一声,便冲向了被灵蜂包围的众人。   顾南挽,“……”   意外来的太突然。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摸了摸棺材,这棺材似乎有一种隔绝气息的作用……   顾南挽微微抬起身,便看到那群人整被灵蜂围在其中,几人身上已经带了血迹,沈思瑶更是连脸上都被蛰了一下,此刻肿起了一大片,原本漂亮的脸此刻一片狰狞。   众人看着外面那密密麻麻的灵蜂,心中有些绝望。   陆悄悄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众人和灵力罩外密密麻麻的灵蜂,一张小脸失去了血色,仿若摇摇欲坠的娇嫩花朵。   她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闯祸了……   陆悄悄急的眼底通红,“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后面还有熊和那么多蜂巢……”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那原本便饱受摧残的灵力罩越发岌岌可危。   其他几人原本因为她的冲动还有些怨言,此刻也只能安慰道,“你别多想,先撑好灵力罩再说,我已经给丞哥发去了消息,等会便好!”   几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灵蜂,也有些后悔,没有提前了解便擅自随着她胡来,身上被那灵蜂蛰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似是有无数小刀剜过她的血肉,疼的她几乎想要就地打滚。   就在此时,罗司焚忽的沉声问道,“顾南挽呢?”   陆悄悄一怔,她抬起头,却见周围根本没有顾南挽的踪迹,想起方才的那几头赤熊,他们来时似乎是先攻击的顾南挽,陆悄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不会被那些熊吃了吧……”   沈词瑶眸色暗了暗,哪怕她此刻周身剧痛,她仍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死了便死了,正好给她腾个位置。   陆悄悄咬了咬唇,她茫然地看着灵力罩外,她以为自己会哭,会难过,然而她瞪大了眼睛,眼底却一片干涩。   甚至,她还有丝丝的窃喜。   片刻后,她似是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她难以想象,自己竟会生出让顾南挽去死的念头……   陆悄悄沉默了片刻,她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那些弟子同样是一片沉默,那些灵蜂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们光是撑起防护罩便几乎耗光了他们周身全部的灵力,他们根本顾不得失踪的顾南挽,时不时有灵蜂逃脱灵力罩,狠狠地蛰向他们,一时间,惨叫声四起。   顾南挽躺在那棺材里,看着外面狼狈躲闪满面绝望的陆悄悄一行人,心里有一种死了般的平静。   她翻了个身。   第一次觉得,别说,这棺材还挺好用。 第6章 他们一起走过的那十四年,到底算什么   他们的那十四年,到底算什么。   密密麻麻的灵蜂自四周涌入此处,只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顾南挽屏住呼吸躺在那棺材之中,生怕被那些灵蜂察觉到声响。   她目光微转,便见那些灵蜂纷纷聚集在那灵力罩周围,两头赤熊更是自远处狂奔向那群弟子,而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那灵力罩,一瞬间,尘土飞扬,大地都微微震颤着,那些弟子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更是面色大变,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灵力罩晃了晃,其上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堪堪挡下了那猛/烈一击。   陆悄悄面色惨白,她紧张地捏着手中的长剑,手中攥着陆母先前给她的防身法宝,其他弟子亦是一脸紧张地看着那赤熊,满目绝望。   他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罗司焚目光在那蜂群中停留了片刻,“现在保留体力,等会别回头,直接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其他弟子面色变了变,沈词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的眼底满是恐惧,“这么多灵蜂,怎么跑得过?”她忍不住有些绝望。   陆悄悄亦是死死地咬住唇,心中忐忑,她的眼尾通红,没想到,她只是随手攻击的一个灵蜂,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报复。   明明她只是想要赢得一个好成绩,让师傅夸夸她而已……   滚烫的泪水自她的眼角坠落,她忍不住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然而,现在那群弟子正紧张地看着外面的灵蜂,根本没能注意到她的异常。   很快,陆悄悄便哭不出来了,她的那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只见又是几头赤熊咆哮着自丛林中奔了出来,狠狠地撞向灵力罩,本就摇摇欲坠的灵力罩终是没能承受住这如潮水一般的攻击。   在陆悄悄无助的目光中,只见那单薄的光罩被那赤熊冲/撞了数十下,终是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而后化作漫天灵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同一瞬间,罗司焚低吼道,“快走!别回头!”   陆悄悄见状,连忙拼了命地追在罗司焚身后向前跑去,泪水自她的脸颊边滚落,她几乎可以察觉到那些锋利的尾针擦过她裸露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她却不敢停下,她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听顾南挽的话……   身后的声响越发明显,陆悄悄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侧首,余光扫过身后,随即面色大变,只见两头赤熊自蜂群中窜出,飞快地追在她的身后,那赤熊飞速逼近,她几乎可以看到他们口中挂着血丝的獠牙,那若有似无的恶臭令人作呕。   顾南挽同样瞪大了眼睛,眼见陆悄悄跑着跑着,竟然引着那赤熊向她这边跑来,顾南挽越发小心地屏住呼吸,她的心跳逐渐加速,一头赤熊风一般地略过她的身旁。   不过眨眼之间,一头赤熊便已追上了陆悄悄的步子,他熊掌挥舞,一拳狠狠砸向了陆悄悄,陆悄悄下意识地扭过身子,依旧被那赤熊一拳砸在胳膊上,当即她似是断了线的风筝般,狠狠地摔在一旁的树上。   她拖着无力的胳膊靠在树上,便绝望地看到那两头赤熊迅速逼近,举起熊掌便再度砸向她,陆悄悄瞳孔一缩。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带着哭腔大喊道,“师傅救我!”   ……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陆悄悄心头一跳,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一道锋利的剑光划过虚空,径直穿透了那赤熊的头颅,那赤熊身形一怔,面上还带着贪婪,便已失去了气息,无力地跌倒在地,另一头赤熊则狼狈地飞了出去,凌厉的剑光划破长空,无数的灵蜂似是下雨一般随之坠落。   陆悄悄忍不住抓住了裙子,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迎风挡在她的面前,他背光而立,狂风卷起了他青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陆悄悄眼睛一亮,差点以为师傅真的听到了她的求救前来救她,却在看清那人高挺的侧脸之时,忍不住有些失落。   只见那男修一袭青衣,墨发高束,他的腰间挂着两把长剑,他生着双极为锋利的眉眼,薄唇紧抿,神情冷淡,脸颊上染了点点殷红血迹,给他平添了一丝肃杀之意。   却是小师弟丞肆……   数位寻欢宗弟子自林中御剑而出,逼退了那漫天的灵蜂。   陆悄悄强撑着疼痛站起了身,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方才被那赤熊砸过的胳膊更是无力地垂在一旁。   …………   那赤熊被掀飞在地,鲜血飞溅,刚好砸到了顾南挽的棺材之上,一瞬间,天旋地转,那棺材在地上滚了一圈,顾南挽忙稳住身形,却察觉到一个人骤然踩着她的棺材自她的头顶飞了过去,随即,又是接二连三的人踩着她的棺材跳了过去。   顾南挽扶住棺壁,她没想到,她都已经躲在这里了居然还能被波及到?!   顾南挽瞬间攥紧了拳头,怒气上涌,现在这棺材简直就是她救命的小宝贝,容不得任何人糟蹋,眼见又一个胖子踩过她的棺材之时,她只觉得心都疼的揪了起来。   她毫不怀疑,那胖子再来两脚可以直接踩坏她的棺材板!   顾南挽终是没忍住,猛地推开了棺材,“你们真的是够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她面前闪过,那人似乎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人,他身形一晃,脚底一乱,有些笨拙地停下身形,黑色的发丝拂过她的面颊,一股独属于深海的冷意落在她的周身。   那男修停在了她的面前,拧着眉头,敲了敲她的棺材板,不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差点被你害的摔倒。”   “我还没说你呢,走路不知道看路吗?踩到人怎么办?”   引玉一时语塞,他低下头这才看清,手底下居然是一个厚重的棺材,他当即面色大变,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是人是鬼?怎么躺在这里?”   顾南挽懒得搭理他,她板着张小脸从棺材中爬了起来,只见她的掌心闪过一阵暗色的光芒,那棺材便已原地消失。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那些灵蜂已被赶来的弟子驱散,遍地都是赤熊与灵蜂的尸体,陆悄悄小脸苍白,一脸委屈地扑到了丞肆的怀中,带着哭腔抱怨道,“你怎么才来,我真的吓死了……”   顾南挽脚步一顿。   丞肆身形瞬间一僵,俊朗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无措,他有些慌乱地看向扑在他怀中的人,只看到了一片乌黑的发顶,一时间,他甚至忘了推开她,只有些无措地任由她扑进怀中。   他也没想到,陆悄悄竟会是这么个反应,他的呼吸微滞。   半晌,他方才才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我来了。”   陆悄悄低低地哼了一声,她捏紧了拳头,小声抱怨道,“都怪你!”泪水自她的面颊滚落,不过瞬间,便浸湿了丞肆单薄的衣物,那泪水落在他的身上,莫名地有些发烫。   丞肆耳根似乎也随之烧了起来,他只觉体内的血/脉正剧烈地叫/嚣着,逼的他意识都有些模糊,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在看到那丛林中单薄的身影之时,他的脑中有片刻的清明。   丞肆这才看到站在丛林中的顾南挽,只见她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颊边,漂亮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明明是与平日里差不多的模样,丞肆却没由来地有些心慌,他下意识地放开了陆悄悄,他的喉结滚动,须臾,方才低声唤道,“挽挽。”   顾南挽却没有像以往一般,同他说话,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   或许这一切早已有了征兆,只是她一心扑在修炼之上,没有注意而已。   陆悄悄看到站在林中的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她下意识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熊……”话落,她忙捂住了嘴。   顾南挽不是已经死了吗?!!   陆悄悄的面色变了又变,她几乎忍不住心底的恐慌,心底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那股情绪几乎将她淹没,陆悄悄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那么厌恶这个人,她甚至希望,顾南挽就像方才一样,死在那群赤熊的口中。   那样,师傅便又是她一个人的了……   陆悄悄咬了咬唇,待察觉到顾南挽的目光时,她似是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情况,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脸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出了丞肆的怀抱,“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怕了……”   “挽挽你没事吗?你方才去哪里了?”   顾南挽没有回答他们,她走向那头已经没了气息的赤熊,当时这赤熊死的蹊跷,而后来那只攻击她的赤熊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她应该躲不掉它那一掌,她在那赤熊面前蹲下身,只见那赤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唯有额心有一点血色。   而一旁的地上,也有一道轻微的擦痕。   方才,似乎有人在暗中帮了她……   顾南挽静静地看着那赤熊的尸体,虽不知是谁帮了她,可她还是略微有些高兴,至少,这说明她不是一个人在艰难地活着,还有人在乎她这条命。   身旁的光线暗了下来。   丞肆于她身旁半蹲下/身,他似是往常一般,沉声道,“挽挽。”   顾南挽微微侧目,她的目光在丞肆俊朗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那双漆黑锐利的眸子正专注地看着她,她在他的眸底,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顾南挽。   顾南挽抿了抿唇,周围浓郁的血腥气熏得她昏昏沉沉的,书中的一幕幕与往日的记忆接连闪过她的脑海之中,那些画面似是腐骨毒药,痛入骨髓。   若说她最在乎的,除了爷爷,便是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丞肆,他们一起走过了大半个修仙界方才来到寻欢宗。   在爷爷死后,她伤心欲绝,是他来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以后他定会陪她一起走下去。   他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自此,他陪在她的身边,替她挡去了无数恶意,他生性倔强,经常与人打架,她便跟在他身后替他包扎伤口,他们二人像是一对亲兄妹,互相依偎着走到现在,她以为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她自诩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却没想到,到最后,他却能对她的死视而不见。   她搞不明白。   他们一起相伴渡过的那十四年,到底算什么。 第7章 却见他的颈间有着几道抓痕。   眼见顾南挽面无表情地自他身侧走过,丞肆的心中有片刻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却见顾南挽侧过身,避开了他的指尖。   丞肆动作一滞,心中无端地有些失落。   看着顾南挽白皙的面颊,他薄唇紧抿,神色沉沉地跟了上去。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赤熊,她取出匕首刺进了他的额头中间,只见一枚染血的白色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滴溜溜地滚了出来,这便是那赤熊的妖丹。   顾南挽取出水壶将那妖丹清洗干净,哗啦啦的水流声听的丞肆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精致的侧脸上,只见她眼睫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她的面上不知何时染上了几点血迹,衬得那张脸越发的白皙,然而,此刻她只定定地看着那枚妖丹。   丞肆薄唇紧抿,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染上了一丝无措。   哪怕顾南挽因为那毒素被都坏了脸,无法有其余的表情,可在见到他时,那双眼睛依旧是亮晶晶的,只看着,都能令人察觉到她的喜悦。   她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像个小麻雀一般跟在他的身旁问东问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似是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丞肆替她割下那赤熊的利爪,沉声道,“挽挽,你生气了吗?是因为陆悄悄吗?我们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顾南挽还未说话,便见陆悄悄已追了上来,她蹲在二人身旁,她拖着受伤的胳膊,小脸疼的扭曲了片刻,小声道,“挽挽,我刚刚好担心你……你去哪了呀?”   引玉站在顾南挽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人,陆悄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好看的男修,甚至站在顾南挽的身旁,也没有黯然失色,陆悄悄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你是小师弟的朋友吗?”   引玉的余光扫过顾南挽,随口道,“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只是没想到,这热闹没看成,差点摔倒,还被人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气。   眼见后面传来师兄们的呼唤声,引玉拍了拍顾南挽的肩,轻笑了一声,“下次再见。”   话落,他的身影便又再度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陆悄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一时间,几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只有匕首划破皮毛时不时发出几点细微声响。   那些前来帮忙的弟子已经驱散了灵蜂,这会儿几个男修站在远处喊着丞肆的名字,他们看着玉简之上不断跳动的分值,摩拳擦掌道,“丞哥!该走了,那群傻逼的分已经甩我们一截了!”   在这秘境中,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去猎杀灵兽,抢夺玉牌,方才收到消息前来救人,已经浪费了他们不短的时间。   丞肆闻言捏紧了手中的长剑,眼见顾南挽仍是低头不看他,他有些无奈道,“我先走了,下回再给你解释。”话落,他站起身与那群弟子一同,身形矫健地跃入了丛林之中。   须臾,顾南挽方才微微抬起头,她看着丞肆离开的方向,眸色复杂,她收回了视线,继续沉默地处理着手下的赤熊。   这赤熊的妖丹与利爪皆是不错的炼器材料,卖出去足够维持她半个月的开销。   一只纸鹤自远方颤颤巍巍地落在了陆悄悄的身侧,陆悄悄却只怔怔地看着引玉离去的方向,半晌,直到那纸鹤碰了碰她的手背,她才回过神来,待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一股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娘!”   她这一开口,声音中便带上了哭腔,陆母自玄光镜中看到她的狼狈的模样,看到她无力垂落的胳膊,只觉得心都在揪着疼,她低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娘在呢!”   陆悄悄咬了咬唇,眼泪大滴大滴地自她的脸颊滚落,方才,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些赤熊与灵蜂的手中了她看着满地的灵蜂尸体,心中一阵后怕,陆悄悄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我要再也见不到娘了……”   陆母闻言无奈地呵斥道,“瞎说!有娘在,怕什么!”   陆悄悄擦了擦眼泪,委委屈屈地与陆母诉说着她方才的恐惧,陆母的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处理赤熊尸首的顾南挽,厉声道,“挽挽,你过来。”   不待顾南挽说话,她又立刻质问道,“方才你既然有办法躲过去,为何不救你姐姐?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吃苦,你既然知道有危险,为何不提醒你姐姐,只想着自己逃跑,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吗?”   她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质问,哪怕顾南挽早有准备,依旧被问的心头微滞。   她抬起头,看向那纸鹤,似乎可以透过那纸鹤看到陆母的面容。   陆悄悄小声地啜泣着,她似是也被陆母吓了一跳,忙撒娇道,“娘,你别这样说,我不怪挽挽的!”   她看了眼四周,皱着张小脸摸了摸手上的伤口,当即倒抽了口气,低低地痛呼了一声。   眼见她满身都是红肿的伤口,胳膊也是无力地垂在一旁,狼狈不堪,反观顾南挽,与其他人相比,她反倒是状态最好的一个,只头发略微有些凌乱,陆母只觉得一股火气窜上心头,她当即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顾南挽!”   “我先前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一出来你就全部忘了吗?”   眼见顾南挽只沉默地看着纸鹤,陆母厉声呵斥道,“说话!”   陆悄悄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向那纸鹤,“娘,方才那情况太过危急,挽挽没事就是最好的了!你不要怪她!”   顾南挽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迎着风,颤颤巍巍的纸鹤,忽的觉得有些好笑,顾南挽取出水壶,冲掉了指尖的血迹,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窒息,一股火气自她心间上涌,她忍不住反问道,“我先前早已提醒过她,那蜂巢中有危险,她不听劝告擅自动手,这怪的了谁?咎由自取罢了。”   “你真那么担心她,又干嘛要让她出门,为何不将她关在家中?我拿什么保护她。”甚至,陆悄悄这次进入秘境用掉的传音纸鹤,都比陆母给她的灵石更多。   陆母一怔,随即面色大变,她没想到,顾南挽竟会这般回答她。   以往顾南挽最是听话,何曾这般顶撞过她?!   陆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神色,她指尖颤抖着端起桌上的茶盏,随即猛地将那茶盏砸在了地上,“放肆,我是你娘,怎么跟我说话的,反了天了你!”   眼见顾南挽转头便走向丛林之中,陆母声音渐高,“你给我回来!”   “你若是走了,那以后都别回来了!顾南挽!”   陆悄悄无措地看着顾南挽的背影,眸底泪光闪烁,“挽挽……”   不顾陆母愤怒的低吼声,顾南挽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丛林之中,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只想快些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多采些灵草灵果,她再不想看到陆家的任何一个人……   陆悄悄也没想到,顾南挽今日居然敢这般顶撞陆母,眼见顾南挽的身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丛林之中,陆悄悄忙擦掉面上的眼泪,小声道,“娘,我先去看看挽挽,您别生气!她可能也是太害怕了。”   陆母一张脸铁青,她掐断了传音纸鹤,随即忍不住掀翻了身旁的桌子,精致昂贵的茶盏瞬间跌落一地,化作满地的碎片,陆母咬了咬牙,“这白眼狼就是养不熟,要我说,当初就不该管她,让她死在路边算了!省得今日还给我添堵!”   那些侍女看着震怒的陆母,皆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惹祸上身。   …………   昏暗的山洞之中,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夹杂着痛苦的低吼声传来,只见两个身着暗色衣袍的佛/修蜷缩在角落里,满脸愤恨地看着一旁坐在巨石之上的男修。   鲜血浸湿了他们的衣物,遍地皆是斑驳的血迹,其中一人更是腿骨碎裂,他们二人皆是宗门里年轻一代的翘楚,这辈子何曾受过这般的屈辱?   偏偏对面那人手段极为毒辣,他们打不赢骂不过,那人忍不住咬了咬牙,“我们无冤无仇,你抓我们到底干什么?若是让我们师门知晓,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沉参低头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又无趣地移开了视线,他捏着手中的石子,在那人大叫之时,指尖一弹,那石子便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伤口处,那人惨叫了一声。   半晌,沉参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只见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暗处。   那两个佛/修看向来人,随即,瞳孔一缩,面上爬上掩饰不住的恐惧。   昏暗的光线中,男修身着宽松的黑色长袍,那长袍之上绣着精致的银纹,在那光影的掩映下形成一道道玄妙的纹路。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   那男修身形比寻常人更为高大,在这狭小的山洞中,有着一股迫人的威慑感,他的五官较之常人也越发的深邃,剑眉斜飞入鬓,额心生着一点金印,薄唇紧抿,看起来便是极为冷漠孤僻的相貌。   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在看一群死物一般,令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长老……”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那瘫倒在地的二人,那二人见状,连忙挣扎着向后退去。   沉参跟在戚吾宴的身后,他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人你杀了?”   方才戚无宴难得唤他出来,命他去抓住这两个秃驴,还说自己要杀什么人,沉参忍不住有些好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你亲自跑一趟去动手??男的女的?”沉参跟在戚吾宴的身后,像是个鸭子一般,问个不停。   沉参忽的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戚吾宴的颈间停留了片刻,只见那里有着几道还未愈合的抓痕。   沉参一愣,他下意识地问道,“你脖子怎么了?”   却见面前之人的脚步一顿。   戚无宴微微侧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了沉参一眼。   沉参一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脊背一凉,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干巴巴道,“不问了不问了。”   却听面前那人沉声道,“杀了。” 第8章 忘欢花下忘欢散   忘欢花下忘欢散。   眼见顾南挽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丛林之中,陆悄悄连忙追了上来,“挽挽,你等等我!”那些原本坐在一旁闭目修炼的罗司焚几人亦是追了上来,此刻,他们看着顾南挽,心情颇有些复杂。   顾南挽脚步微顿,她看着气喘吁吁拦在她面前的陆悄悄,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陆悄悄闻言忍不住上前两步,有些急切道,“你是还在为先前的事生气吗?挽挽你有话好好说,你自己走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茂密的丛林之中,只见数只兔子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丛林之间,不约而同地向着北方跑去,“我没有生气。”   她的余光扫过满眼皆是不加掩饰的恶意的沈词瑶,见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似是恨不得将自己生脱活剥一般,顾南挽拨开一旁的丛林,随口道,“你们不想看到我,我也不想看到你们,倒不如各走各的,我不分你们的积分,不占你们的功劳,你们也别来打扰我。”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不仅陆悄悄,就连沈词瑶亦是身形一僵,她下意识道,“说到做到,现在说的好听,到最后你可别腆着脸来找我们要积分!”   顾南挽捏着小棍拨开了面前茂密的丛林,头也不回道,“脸上的伤口还疼吗?话不要说的太满。”   沈词瑶面容有片刻的扭曲,她本就被那群蜂毒折磨地头昏脑胀,顾南挽可以说是正好撞到了她的枪口之上,她长袖一甩,臂弯中的轻纱瞬间化作坚硬的利剑,袭向了顾南挽,“你敢?!”   顾南挽眸色暗了暗。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罗司焚见状皱了皱眉头,他身形一动,却是接住了那袭向顾南挽的长剑,“不可伤人。”   沈词瑶眉头紧皱,她厉声喝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她!”   顾南挽轻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走入了翠绿的丛林之中。   陆悄悄一怔,她的目光落在了面色淡淡的罗司焚身上,略微有些诧异,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帮顾南挽了……陆悄悄咬了咬唇,心底那股不适的感觉越发浓重,然而看着头也不回直接离去的顾南挽,陆悄悄忍不住上前两步,“挽挽!”   沈思瑶径直拦在了她的面前,声音略微有些尖锐,“这个废物走不了两步,她便要哭着回来求我们收留她,你管她做什么?!”先前是她运气好,不知怎么地让她从那蜂群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下次她倒要看看这个废物是怎么死的!   无论如何,她这次定要那个废物乖乖给她让出位置!   眼见陆悄悄还想要追上去,一直沉默地两名男修也有些不满,“积分要紧,现在重要的是多攒些积分。”他们这次加入这个小队,倒不是因为与他们关系多好,纯粹是因为陆悄悄与罗司焚二人修为更高一些,他们想跟着拿个好名次。   他们来这秘境,是为了在此次大比中出些风头,证明自己的实力。   然而现在已经一日过去了,他们不仅没抓到什么灵兽,抢到玉牌,甚至还因为陆悄悄的冲动,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积分也被其余人甩开了一截。   这样到时候出了秘境,他们还怎么和家族交代。   “悄悄,我知晓你放心不下那个废物,可现在大比要紧,你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沈词瑶难得严厉了一些,陆悄悄轻轻咬了咬唇,她看着顾南挽离去的方向,须臾,她才小声道,“那我们与她走一条道好不好?那样既能照看挽挽一下,也不耽误大家抓捕灵兽!”   说完,她有些期待地看着众人。   其余人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罗司焚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可以。”陆悄悄闻言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她轻笑了两声,一双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那些原本还有些怨气的弟子见她这模样,也再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几人迅速地跟上了顾南挽所在的方向。   树影摇曳,入眼皆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翠色,林间特有的凉风带走了她心间的躁意,一路上,顾南挽一直留心着周围的小动物,那些动物天生便会对灵力有种莫名的渴/望,他们会遵从本能地寻找灵力浓郁,更适合生存的地方。   那灵力越充足的地域,灵草也就越珍贵。   顾南挽打算找个好地方多找些灵草,等到最后那些大佬开始厮杀之时,她就躲进棺材里去,对她来说,守着玉牌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顾南挽身形矫健地跳到巨树之上,她小心打量着四周,待她察觉到那几道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气息,顾南挽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陆悄悄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这是和她杠上了?   平时也没见陆悄悄这般关心她,这会倒是姐妹情深了。   她面无表情地将一株灵草连根拔起,塞入了储物袋之中。   天色渐晚。   这丛林中却是没了白日里的寂静,逐渐热闹了起来,白日里歇息的灵兽这会儿自山洞中爬了出来,四处寻找着猎物。   顾南挽也不敢像白日里那般四处乱跑,她猫着腰趴在茂密的枝叶之中,打算先寻个安全的地方歇息一晚,却听远处传来阵阵的脚步声,随即,一群脚踏烈焰,通体赤红,模样陌生的灵兽低吼着自她的脚下奔腾而过,地上的灵草在那火焰的灼烧之下,瞬间化作一片灰烬。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了西南方向,片刻之后,却见又是一群巨齿犀慌张地自她的脚下飞奔而过,尘烟四起,时不时有几头落单的灵兽匆匆跑过,顾南挽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忍不住心生好奇,也不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这秘境中还未有人探索过,还不知暗处藏着什么风险,她也不敢擅自行动。   顾南挽站起身,便见不知何时,这秘境的上方似乎又暗上了三分,无数飞鸟自林间惊起。   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自四周传来,缭绕在她的鼻尖。   顾南挽心底一颤。   …………   昏暗的山洞中,光影摇曳,夜风拂于山洞,宛若鬼怪哭嚎一般。   滴滴冰凉的水珠自洞顶坠落,滴在他们二人的面颊之上,四周一片寂静,他们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那两个修士神色惊恐地看着立于他们面前的俊美男修,明明是传闻中心怀慈悲,最接近于神/佛的存在,然而这一刻,他背光而立,那张俊美的脸落于暗处,他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隐隐可见那双幽深的琥珀色眸子,与他额心的那点金印。   夜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   他们却像是看到了邪祟厉鬼一般,惧意忍不住地自心底蔓延,甚至,比方才被那沉参打断腿之时,更为恐惧。   他们在先这次秘境前,甚至不知,这忘尘寺竟还有这么一位长老坐镇……直到那日,掌门毕恭毕敬地请他出山,他们才第一次见到这位仅存于传说中的人物。   那两个修士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其中一人受不住这压迫,忍不住开口道,“长老,不知您为何要抓我们到此处?”   戚吾宴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沉参却是立刻知晓了他的意思,他上前两步,一脚揣在那人的断腿之上,他当即惨叫了一声,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   “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私下里用刑宗门可是禁止的!”那修士咬了咬牙,却见沉参在他腿侧点了两下,下一刻,他只觉浑身骨骼都似是被挤压在一起一般,痛苦不堪,鲜血自他的毛孔间渗出,那修士险些疼晕过去。   沉参懒洋洋道,“谁许你说话的?”   一时间,整个山洞内皆是他凄厉的惨叫声。   另一个男修更是差点被吓破了胆,他先前接到任务之时,也不敢动手,直到大人承诺,那忘欢散无色无味,根本没人能察觉到那药的存在之时,加之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一个鬼迷心窍,方才接下了这个任务。   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得意几日,便直接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了这里,此刻,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戚吾宴,只余满心的恐惧,他捏紧了身下的石头,颤声道,“长老,您若是杀了我们,那您便再也不知是谁要害您,给您下的忘欢散了……长老,还求您高抬贵手!”   沉参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凑着热闹,下一秒,他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沉参茫然地看着那男修,一时间还没回过味来,他的目光在那两个修士与戚吾宴之间来回游走。   忘欢花下忘欢散。   那忘欢散实在是太过出名,哪怕是他,也晓得那忘欢散的厉害,这乃是那寻欢宗内最为烈/性,最是放/荡的春/药,一旦中招,哪怕是神仙降世,只要中了那忘欢散,也别想提着裤子离开!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跟在戚吾宴的身边,为他杀/人放火埋/尸,简直比他本人都要更了解他,他这些年来清心寡欲,一丁点女色都不碰,别说女人了,连母蚊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戚吾宴中了忘欢散??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戚吾宴的腰间……   戚吾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修士,他的眸色暗了暗,那修士只觉后颈一凉,随即,丝丝缕缕的黑雾瞬间自地底蔓延,瞬间将他吞入其中。   戚吾宴眉头微蹙,他不在乎是谁暗算的他,对他来说,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本打算将那女子与这两个蠢货一同杀了。   却没想到,竟会发生那般难以言说的事情。   不可否认,那龙飞凤舞的一行字,的确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甚至于,他难得地迟疑了片刻,留了那女子一命。   那般轻易地让她死了,实在是太过便宜她。   有些东西,对于男人来说他必须得有,可以不用,却不能被质疑。   比如某些不可言说的方面。   哪怕是戚吾宴,也并不能免俗。   作者有话说:   哪怕是大猫猫,也不可以被质疑 (X) 第9章 暴露踪迹(一)   扛起棺材开打!(一)   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随着夜风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顾南挽眉心跳了跳,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她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顾南挽没敢暴露踪迹,借着茂密的枝叶掩住身形,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半晌,只听前方传来了一道沙哑的笑声,   顾南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只见几个人影自暗处走来,他们手中拖着几只已经没了气息的灵兽,那几人嗤笑了几声,将手中的灵兽丢到了河边,鲜血自他们的身/下溢出,缓缓地渗入一旁的溪流之中,顾南挽这才看清,那几个男修一袭黑红色长袍,就连头部亦是蒙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双的眼睛,在夜色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几乎是第一时间,顾南挽便瞬间收回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是魔修……   顾南挽半蹲在树上,一动也不敢动。   这会正道与魔道还未因为戚吾宴握手言和,两道关系极为尖锐,几乎是一见面便要打个你死我活,她若是落到那群人的手中,不出意外立刻便要被淘汰出局。   眼见那几人径自坐在河边,开始处理灵兽的尸体,顾南挽额间渗出点点的汗珠,她小心打量着四周,思索着待会该从何处逃跑,正在这时,却听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这里的灵兽怎么那么少,好奇怪啊!”   陆悄悄说完,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迟疑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顾南挽面色微变,她也没想到,陆悄悄竟会现在突然追了上来!   顾南挽身形一僵,便见那些魔修缓缓地转过了头,浓郁的夜色中,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嘴边的血迹。   他们对视了一眼,而后静静地从斗篷中抽出了长剑,似是暗夜中的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向着毫不知情的陆悄悄一行人逼近。   偏偏那边的一行人还没发现什么异样,沈词瑶寻了个干净地方,没多在意道,“可能是那些畜生身上的腥味吧,悄悄,你看到那个废物没?”   “没呢,这里怎么那么安静?”陆悄悄拖着腮,有些失落地坐在巨石之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南挽,这会儿也忍不住生出丝怨气来,有些怪她顶撞母亲惹母亲生气。   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令她难堪。   哎……   陆悄悄站起身,却见罗司焚忽的抬起头,指尖一动,一颗小石子自他指尖弹出,飞快地自她面颊划过,陆悄悄一怔,只听一声脆响,便见一把飞镖掉落在地。   几乎是一瞬间,冷汗便打湿了她后背的衣裳,她猛地拔出长剑,颤声道,“谁偷袭我?!!”   她的目光落在了漆黑的丛林之中,树影摇曳,似是藏了无数张牙舞爪的怪物,与此同时,她身旁背靠着丛林而坐的男修无力地跌倒在地,鲜血自他的肩上飞溅,瞬间便染红了他身后的绿叶。   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她裸露的手背之上。   陆悄悄呼吸一滞。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平静,陆悄悄一脸惊恐地退后了两步,她几乎不敢去看那瘫倒在地的男修。   其余人亦是面色大变,他们迅速地取出武器,戒备地看向四周,随即面色一变,只见十多个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修士自丛林中走来,一看到他们的装扮,几人便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陆悄悄咬了咬唇,眼底爬上一丝慌乱,“是魔修!”   为首的魔修理了理长袍,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想到这会儿还能捡个三瓜两枣?乖乖把玉牌交出来,今天还能饶你们一命。”   陆悄悄闻言,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储物袋,“不要。”   一旁的魔修有些不耐烦地摸了摸下巴,他小声催促道,“大哥,别和他们浪费时间了,快点动手吧,我要饿死了!”话落,他直接手执长剑便袭向了众人。   “这小子!”   陆悄悄几人见状,只能被迫回击,然而这一交手,他们便被逼的步步后退,那些魔修出手毒辣,哪怕他们身上有灵宝护身,可他们修为有限,根本无法发挥出那灵宝的威力,再加之人数尚不及对面一半,很快,寻欢宗几人便纷纷败下阵来。   尤其是陆悄悄,她被三个魔修逼得节节败退,那几个魔修似捉弄她一般,也不伤她性命,只在她的四肢上划下道道的伤口,疼的她险些掉下泪来。   她想要求救,然而现在其余人皆是自顾不暇,根本没人能帮得了她。   沈词瑶亦是狼狈地砸在了树上,她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看着那朝她步步逼近的魔修,察觉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她差点被吓得肝胆俱裂,她挣扎着向后躲去,“别杀我我有灵石……求你放过我!”   那魔修蹲在她的面前,径直拽走了她腰间的储物袋,“别啰嗦!”   那魔修颠了颠沉沉的储物袋,随手翻了翻,见里面灵石不少,他嘿嘿笑了两声便向着其余人走去。   眼见他没有杀意,看着周围艰难抵抗的众人,沈词瑶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神色暗了暗,突然站起了身,声音有些尖锐,“我告诉你,这里还藏着一个女人!我们就是在跟着她来到这里的!”   沈思瑶的指尖略微有些颤抖,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魔修的背影,都怪那个废物!若不是她,他们也不会来到这里,还撞到这群魔头手中!!   今日她若是被淘汰掉,那个废物也别想好过!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只觉得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几乎在见到她突然站起身之时,顾南挽心底就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哪怕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沈词瑶竟会直接暴露她的存在!   她与这沈词瑶几乎连话都未说过几句,她想不通,她为何对她有这般大的意见,甚至在这时候都不忘拉她一起下水!   顾南挽的心跳逐渐加速,她看着满脸快意的沈词瑶,眸色暗了暗。   那几个魔修闻言有些稀奇,他们的目光划过茂密的枝叶,他们倒没发现,这里竟还有个人。   “挨个搜。”   话落,几个魔修便手执长剑,四处搜寻顾南挽的踪迹,眼见他们离她的位置越来越近,顾南挽站在树上,就在一个魔修即将劈开她面前那片丛林之时,却见一根木棍忽的自丛林中飞窜而出,径直刺向了他的胸口,那魔修身形一转,躲开了那木棍,便见一道人影自那丛林中飞窜而出,迅速地向着远处飞去。   顾南挽当机立断,将周身灵力全部关注于腿部,拼了命地向着从林中跑去,然而,还是有两道黑影更快地拦在了她的面前,“往哪跑?”   顾南挽脚步一顿,她回过头,便见又是一个魔修拦在了她的身后,那魔修颠了颠手中的长剑,随口道,“你还是自觉点……”却在看清她的面容之时,那魔修话音一怔,露在外面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面前的女子的肤色极白,唇色殷红,她生着一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睫纤长,眸光潋滟,不笑亦是含着三分情意。   只眉尾下方生着点殷红小痣,雪肤乌发,有着一种极有冲击力的美。   此刻,那双眸子正戒备地看着她。   “可惜了,是在这鬼地方遇到你!”那魔修无奈地叹了口气,难得碰到这么个小美人,可惜只能看看,他勾了勾嘴角,“你今天把东西交出来,我们也不难为你。”   他与那两个魔修对视了一眼,那两人悄无声息地袭向了顾南挽,顾南挽察觉到那些逐渐逼近的气息,她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棍子,这几个魔修有两人都在练气大圆满的境界,其余最差的也是练气九层,看起来,随便一个都能淘汰掉她。   若是在外面,她遇到这群魔修,她定会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可在这秘境中禁止杀人!   尤其那储物袋中还有爷爷留给她的东西……她不能将那东西给任何人。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不进则退,尤其是她这般的情况。   顾南挽的眸色暗了暗。 第10章 看看老婆在干嘛   扛起棺材开打!!!(二)   夜色浓郁,赤色的烈焰于那魔修刀身缓缓燃起,他的长袍无风自动,似是鬼魅一般,悄无声息融入了黑暗之中,杀气四溢。   顾南挽手执长剑,她警惕地看向四周,便见另外二人低喝一声,他们的手中骤然出现两个巨大的血色铁锤,两人对视了一眼,径直向她袭来,顾南挽脚下用力,满地的枯枝骤然化作利剑,向着那二人袭去。   然而不过瞬间,那枯枝便被烈焰焚烧殆尽,化作满地的黑灰,那魔修手中拿着大刀,攻势不改,径直向着她的胳膊劈来,那一刀来势汹汹,月光落在他尖锐的刀锋之时,折射出刺目的寒光,顾南挽心头一跳。   她极少与人战斗,更别提是这等手段毒辣的魔修。   其余两人则是扛着铁锤一右一左地砸向她的身侧,顾南挽只能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不敢随意触其锋芒,然而那几人却不给她喘息的时间,攻势越猛,那铁锤堪堪擦着她的身侧狠狠砸在了她身后的树上,那粗壮的巨树瞬间拦腰断断,尘土飞扬。   这些魔修自小便是在厮杀中长大,比起这些正道弟子,他们的招式更为阴险毒辣。   人命在他们眼中轻如草芥,杀人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杀鸡一般。   加之顾南挽根本没有合适的兵器,只几招下来,她手中的长剑便在那大刀之下,咔嚓一声断为两截,那魔修更是趁机一掌拍在了她的肩膀处。   顾南挽闷哼一声,后背一阵剧痛,那魔修接触的地方瞬间冒出一阵黑烟,刺鼻的味道袭来,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看着手中断裂的长剑,顾南挽面色微变。   那魔修轻笑了两声,他转了转手中的大刀,“现在乖乖认输还来得及!”   沈词瑶看着顾南挽被那群魔修围在其中,眼见她受创,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快意,方才她还庆幸这秘境中不能杀人,这会儿却是忍不住有些可惜!!   她巴不得这群心狠手辣的魔头直接将这个顾南挽给宰了!!!   罗司焚看着被那群魔修围在其中的顾南挽,他皱了皱眉头,便想冲出包围,然而那几个魔修皆是死死地缠着他,别说帮忙了,他就连自身都难保……数道暗色的灵力径直涌向他的面心。   罗司焚咬了咬牙,心中火气上涌,他顾不得其他,从储物袋中取出数张灵符,飞快地甩了出去。   那两个魔修却是手执铁锤继续袭向顾南挽,二人一攻一防,配合的极为默契,加之那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魔修,一时间,顾南挽只能狼狈地四处闪躲,鲜血飞溅,她的身上又多了数道伤口。   那魔修啧啧了两声,他看着顾南挽苍白的小脸,哪怕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亦是忍不住有些唏嘘,“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温七闻言嗤笑了一声,看着狼狈的顾南菀,裸露在外的眼底闪过一丝垂涎,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容,“叫声好哥哥,说不定还能少受点苦!”   温八亦是忍不住舔了舔唇,他闻着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诱人的血腥味,只觉经脉内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宛若野兽一般耸了耸鼻子,“好香的肉味儿,可惜了……”他们兄弟二人修炼路子特殊,平日里也吃过不少女人,可眼前这女子身上的血味实在是他们平生未见的香!   若是在外面,他怎么也要从这女修身上割块肉下来尝尝。   察觉到温八话里的意味,顾南挽面色微变。   偏偏她现在手中连个兵器都没有,一旁的陆悄悄却是灵宝不要钱一般往外扔,她却连把多余的长剑都拿不出来。   四处皆是那些魔修,她根本避无可避,眼见那魔修再度扛起铁锤,向她袭来,顾南挽眸色暗了暗,她飞身一跃跳到巨树之上,眼见那铁锤即将砸到她的身上,顾南挽咬了咬牙,双手飞快地结印,只见一团团漆黑的雾气自她的掌心蔓延。   察觉到那黑雾中的气息,几人面色微变,饶是他们修为不精,也可以察觉到那气息的不凡,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魔修也悄无声息地取出武器,有些戒备地看着顾南挽。   “小心!!!”   他们警惕地盯着顾南菀,却在下一秒,神色微变,只见那黑雾散去,一个黑漆漆的大块头骤然出现在顾南菀的面前。   他们定睛看去,待看清那黑漆漆的大块头之后,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棺材???!”   温七大笑了几声,他拍了拍手中的铁锤,那双赤红的眼睛中满是嘲讽,他语气轻佻道,“这是棺材本都掏出来了?妹子你别怕,叫声好哥哥今天哥不杀你!”   “你们正道可真有意思,连棺材都随身带着!哈哈哈哈!”其余魔修亦是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这是怕自己死了随手带着棺材给自己收尸?!”   他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打架还自带棺材的!!!   沈词瑶看着顾南挽手中的棺材,听到周围人的嘲笑声,亦是忍不住面色微微有些扭曲,这个废物可真够丢人的!她现在最后悔的便是当初陆悄悄要带她进入秘境时,她没有立刻拒绝!   顾南挽听着他们的笑声,面无表情地抱起了面前的棺材。   嘴上这般说着,温七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而扛起铁锤,径直袭向了顾南菀。   眼见那二人挥舞着铁锤再度向她袭来,顾南挽身形一转,反手抱住那棺材,便不管不顾地砸向那向她袭来的魔修,一时间,那棺材牢牢地遮住她的身形,只露出一对纤细的腿来。   温七兄弟看着她这滑稽的模样,眼底爬上一丝嘲讽,他们嬉笑了几声,也不闪躲,反倒是扛着铁锤便径直砸向了那棺材,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到等会这小美人的惨状!   这是多么的令人兴奋。   漆黑的棺材与沉重的铁锤骤然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声,温七二人面上还带着怪异的笑容。   下一刻,二人只觉手腕剧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被狠狠砸飞了出去。   无数巨树随之倒塌,那两个铁锤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那些原本还在看戏的魔修一怔。   “??????”   他们有些茫然地看向站在原地的顾南菀,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这温七兄弟是出了名的力气大,这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弱不禁风,看起来一碰就倒的女修???   他们面色微变,却见顾南挽扛着棺材,已再度冲向了温七二人,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细胳膊细腿,此时却像是不可摧折的铁钳一般,将那巨大沉重的棺材舞的虎虎生风。   “倒是小瞧你了,再来!”   温七兄弟二人不信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捡起铁锤,周身灵力瞬间暴涨,肌肉紧绷,身形瞬间暴涨了一圈,似是疯了一般再度冲了上去,就连一直躲在暗处的魔修亦是低喝一声,冲向了顾南菀。   却见一个黑漆漆的大块头迎面袭来,他们只觉得手心剧痛,那铁锤在棺材的撞击下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之上,那三个魔修几乎是瞬间,便被一股巨力给击飞了出去,直撞到那巨树之下,方才堪堪停下。   温八只觉胸口剧痛,哇地一声,却是吐出一大口血来,其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   那魔修更是躺在地上,胸口下陷气息微弱,满脸都是鲜血,生死不知。   那些看热闹的魔修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不可置信地取出武器,纷纷围住了顾南菀,然而顾南菀却像是疯了一般,抱着那黑布隆冬的棺材四处乱砸,劲风四起。   这一招一式毫无技巧,全靠蛮力。   那些魔修却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不敢触其锋芒,对他们来说,这胡乱一打反倒是比那些大宗门的功法来的更为刁钻。   若是顾南挽打的小心翼翼,他们反倒是更容易攻其不备,偏偏顾南挽直接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弱点通通暴露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反倒是无处下手!   满身皆是弱点,偏偏若他们想重创她,自己也得挨上一棺材,方才温七兄弟的惨状还摆在面前,这谁敢拿命上去和她拼?!   光脚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们这一退,便直接落了下风!   顾南挽却是越战越勇。   一时间,形势急转,方才那群杀气凌然的魔修,这会儿反倒是被顾南挽扛着棺材追的满森林狼狈地乱窜。   生怕吃了她一棺材!   沈词瑶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随即猛地捏紧了手中的裙子,这怎么可能??!   …………   寒气缭绕,整个山洞内都弥漫着浅浅的雾气,清浅的花香随着寒风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   一道高大的身影端坐于寒潭之中,男修一袭黑衣,眉眼紧闭,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披在他的身后,颈间隐隐有着尚未痊愈的抓痕。   沉参看着坐于寒潭之中的戚吾宴,想到方才听到的那番话,忍不住好奇道,“谁啊?你真的中了那什么忘欢散吗?你解毒了吗?听说那个真的会死人的!”   沉参晃了晃腿,将出现在戚吾宴身边的姑娘都给过了一遍,最终发现,他身边根本没有任何女子,他整日呆在忘尘寺,身边都是群秃/驴不说,哪怕出了忘尘寺,对那些示好的姑娘更是爱搭不理。   他认识他多久,他就光棍了多久。   万年童/子/鸡一个。   沉参的目光落在戚吾宴的面上,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戚吾宴只是闭着双眼,神色如常,一言不发,任由他打量。   沉参什么都看不出来,忍不住有些失望地锤了锤地板。   却觉后背一凉,便被一股灵力直接掀飞,滚出了山洞之中,沉参忍不住惨叫道,“不要赶我走啊!”   戚吾宴眉心微蹙,额心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光,他似是再度回到了那个陌生昏暗的山洞之中,当时他意外被那两个蠢货暗算,身中忘欢散,正当他打算将那忘欢散逼出体外之时,一道身影却似是烈焰一般,骤然闯进了山洞之中。   那小姑娘上来就黏黏糊糊地保住她,一张白皙的小脸被烧的绯红,眼尾泛红,额间尽是晶莹的汗珠,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皮上,乌黑的发丝亦是狼狈地黏在颊边,像个可怜兮兮的猫崽,直往他怀里拱,甚至不知羞/耻地扯/烂了他的腰/带。   他难得愣怔了片刻,那小姑娘便已得寸进尺地钻入了他的怀中,后来的事便有些失去控制。   片刻后,淅沥的水声打破了山洞内的平静,高大的男修自冰冷的潭水中走了出来,黑袍湿淋淋地黏在他修长结实的身体之上,模糊地勾勒出了他结实的腹肌与修长的大腿,腿/间更是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戚吾宴面无表情地撩起湿漉漉的银发,琥珀色的眸底一片赤红。   他在心底默念了数遍清心咒,试图静下心神,忽略体内的异样。   半晌,他有些烦躁地睁开了眼睛,往日极好用的清心咒这会却是没丝毫的作用。   这忘欢散对他的影响,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戚吾宴指尖动了动,只见他面前清澈的寒潭漾起道道波纹,随即,一道模糊的画面印在那寒潭之中,他的目光在那黑漆漆的大块头上停留了片刻,险些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戚吾宴眉头微蹙。   直到又看了几眼,他这才认出那大块头竟是个棺材。   那棺材后露出了两条纤细的胳膊,戚吾宴又看了半天,认出那扛着棺疯跑的人正是顾南挽,凡是她所到之处,那些魔修皆是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   那沉重巨大的棺材险些被她抡出火星子。   她只露出一对细胳膊细腿来,一眼看去,活像是个棺材成了精。   戚吾宴,“……”   瞬间,他只觉得心口的那股郁气越发的不顺。   他隐隐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看看老婆在干嘛   片刻后   大脑斧:不能接受X 第11章 烦躁的猫猫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月色惨白,树影摇曳。   原本寂静的丛林却是瞬间炸开了锅,数颗巨树随之倒塌,尘土飞扬,无数飞鸟惊起。   那几个魔修被逼的步步后退,那棺材几乎被顾南挽抡圆了,堪堪擦过他们的面前,带起的罡风刮过他的面颊,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们手中锋利的剑这会儿似是失去了作用,根本无法阻拦面前这个疯女人!   一个魔修被逼至树下,闪躲不及,他当即只觉半边身子剧痛,便已被狠狠抡飞了出去,先前他还觉得温七几人矫情,这顾南挽撑死不过练气五层的修为,被她抡一下又如何?至于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然而真当他被打中之时,他却觉得半边身子似乎都要被砸碎了一般,那个疯女人不知哪来的怪力,疼的他几乎想就地打滚,哇地一声,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么一个瘦弱的身体,究竟是如何爆发出这般恐怖的力量???!   这他娘的是怪物吧!   沈词瑶亦是满面震惊地看着追着那群魔修抡的顾南挽,半晌,都没说的出话来。也不知这棺材是什么宝物,竟然能让这个废物变得那般厉害……   沈词瑶咬了咬牙,她看着那棺材,眸底闪过一丝妒意。   随着顾南挽的加入,罗司焚与陆悄悄面临的压力也骤然小了许多,罗司焚趁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镜子,他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滴入镜中,只见那镜子瞬间爆发出夺目的光芒,无数血色的蝙蝠自镜中争相涌出,向着对面的魔修飞去。   陆悄悄亦是取出数张符纸,随着她的长剑划过,那符纸骤然化作漫天的烈焰,顺着她的长剑熊熊燃烧。   那些魔修本就疲于应对,这会儿还要抽空躲避那些血蝙蝠,不过须臾,便又有一个魔修不慎被顾南挽抡中,他狼狈地砸在树上,胸口塌陷,满脸都是鲜血。   眼见大势已去,那为首的魔修眸色暗了暗,他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几人,神色莫名,他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必要将时间与精力全部浪费在这个疯女人身上,哪怕到时候赢了,他们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本是稳赢的局面,谁能想到,竟然会因为这个疯女人而形势急转??!   那魔修向后退了几步,沉声道,“走!”话落,他身形一闪,直接跃入了身后茂密的丛林之中。   “大哥?!”那个子稍矮一些的魔修有些不甘心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却听身旁之人冷声道,“跟上!”那魔修无奈地咬了咬牙,转身跟着男修跃入了丛林之中。   其他人见状,亦是避开顾南挽,纷纷向着丛林中窜去,只留下重伤的几人,一脸窒息地躺在原地。   陆悄悄收起灵器,她怔怔地看着那群离去的魔修,几乎不敢相信,这些竟然都是面前的顾南挽做的,毕竟在前一个时辰,顾南挽在她心中,都只是一个空有脸的废物。   现在却……   陆悄悄咬了咬唇,她轻轻地擦去额间的汗珠,心中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她竟不知,顾南挽何时有了这般厉害的宝贝,她从未与她提起过……   直到他们尽数离开,顾南挽方才收了手,沉重的棺材猛地砸在地上,顾南挽有些失力地坐在那棺材之上,她剧烈地喘/息着,只觉喉咙都快炸了,一双手更是颤抖个不停,鲜血顺着她的虎口滴落,染红了她的裙角。   直到现在,一股后怕方才涌上心头。   顾南挽垂下眼睫,有些欣喜地看向自己的指尖,那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她忍不住摸了摸屁股底下的棺材,没想到,这棺材居然这般好用……   顾南挽擦掉嘴上的血迹,她捏了捏僵硬的指尖,她走向温七兄弟,便见他们二人立刻惊恐地退后了一步,顾南挽面无表情地拽下他们腰间的储物袋,她还未打开。   却见一只手已经嚣张地横在了她的面前。   “你既然有这样的灵宝护身,干嘛不早点拿出来,害的我们白受了那么多苦?”沈词瑶恨恨地擦去嘴边的血迹,若是顾南挽早些出现,她也不会受伤。   这顾南挽肯定是故意想看他们笑话!   这个贱/人!   她早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顾南挽动作一顿,她顺着那只手看向了来人,只见沈词瑶正不耐烦地看着她,眼见她不动,她索性自己上手,去拽她先前被魔修抢去的储物袋,她不满道,“先前灵蜂那次也是你故意的吧?看着我们受罪好玩是吧?你就躲在那里看我们出丑是吧?”   这一番质问令地顾南挽都有些诧异,她面无表情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她有些惊奇地看向沈词瑶,很难想象,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和她说这些话的?   早在她方才直接在那些魔修面前暴露她的踪迹之时,她就生出了一丝杀意,她现在甚至隐隐怀疑,先前暗中给她下忘欢散之人。   便是沈词瑶。   以她的性格,还真未必做不出这种事。   顾南挽无视沈词瑶的冷脸,径直从那储物袋中取出沈词瑶的玉牌,沈词瑶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玉牌之上,“还给我!”   顾南挽微微退后了两步,手中把玩着那枚小巧的玉牌,淡淡道,“我凭什么给你。”   “凭你方才出卖我吗?还是凭你在那群魔修面前暴露我的踪迹?”   沈词瑶瞪大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她猛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出卖你!”   沈词瑶心中火气上涌,“若是我不让你出来,你是不是就躲在那里看热闹了?”   她咬了咬牙,却见顾南挽抬起那张令人讨厌的脸,面无表情地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带着丝冷意。   在她的视线下,沈词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待她反应过来,她方才竟有些怕这个废物之时,她的面色瞬间涨的通红,她有些尖锐地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看着顾南挽的面色,沈词瑶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她不信,顾南挽怎么敢的?!   罗司焚几人亦是有些诧异地看向顾南挽与沈词瑶,他们的目光流转在二人之间,有些茫然,方才他们一心与那群魔修缠斗,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陆悄悄亦是有些慌乱地拦在了沈词瑶面前,她想要去拿回顾南挽手中的玉牌,有些焦急道,“挽挽,都是同门,我们在外本来就受人排挤,你这是做什么?快把玉牌还给人家,有什么话好好说,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现在爹娘和师傅也在外面看着我们,你这样做到时候爹娘也会很为难!”话落,她便有些急促地咳嗽了起来,她的嘴角溢出点点的血迹,脸色越发的惨白。   沈词瑶亦是尖声道,“还我!”话落,她直接三步并两步冲到顾南挽的面前,便要去抢她手中的玉牌。   顾南挽见状,她身形一闪,却是一掌拍开她的手,而后反手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现场瞬间陷入诡异的死寂之中。   顾南挽一击得手,她反手又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沈词瑶退后了数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她捂着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目眦欲裂,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她的面颊迅速地红肿了起来,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面色狰狞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贱人,你不得好死!”   浓郁的血腥味在她的口中蔓延,沈词瑶几欲癫狂,她从小到大都是家人手中的宝贝,何曾有人敢打她?尤其那个人还是她最讨厌最看不起的顾南挽!   这个念头逼得她险些失去了理智。   话落,她似是疯了一般便要冲上来厮打顾南挽,顾南挽见状,懒得在听她发疯,在其余人震惊的目光中,手上用力,直接捏碎了那块玉牌。   沈词瑶身形一颤,随着那玉牌的碎裂,她的身影逐渐化作虚无,唯有她的惨叫声越发尖锐,缓缓地回荡在众人的耳际。   “顾南挽,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陆悄悄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沈词瑶消失的方向,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唇,她急切道,“挽挽,你这次真的是有点过分了,你怎么能……”   “别跟着我了。”顾南挽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她将那些储物袋塞入了袖中,“我以为先前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这次若不是你们跟来,也不会发生这事。”   陆悄悄闻言有些伤心地垂下了眼睫,她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神情失落道,“挽挽,你一定要这样吗?”   罗司焚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无声地打量着她,早在先前,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现在的她与以往就像是两个人,明明先前他最厌恶这个女人,她虚伪阴险,自私恶毒,善于伪装。   现在的她周身却像是笼着团雾一般,令人看不透她的想法,方才那个将棺材舞得虎虎生风的人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罗司焚眸色暗了暗,只见顾南挽静静地站在树下,她微微侧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缓缓飘散的玉简,斑驳的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之上,衬得那张脸越发的白皙,她就像是白玉雕铸一般,唯有眉尾下方,生着一点极为夺目的殷红小痣。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顾南挽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流转间,月色于她的眼底悄然流动。   仿若森林中的精怪。   那一刻,罗司焚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似是有一株幼苗自他的心间悄然生根,瞬间蓬发,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指尖动了动,便见那道身影已经像是方才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罗司焚仍是有些失神地看着那茂密的丛林,直到陆悄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罗大哥,你怎么了?”   罗司焚这才回过神。   待察觉到方才的异样,罗司焚忍不住有些羞恼,他喉结滚动,俊朗的面上露出了丝慌乱,片刻后,方才沉声道,“没什么……”   ………………   寒气缭绕,丝丝缕缕的雾气卷携着清浅的花香,山洞内的温度逐渐降低。   水面上的画面最终停留在了罗司焚有些失神的面容之上。   高大的身影端坐在水中,他指尖一动,那画面浮动,便化作了道道水纹,消散在湖水之中,银色的长发缓缓浮动。   那男修猛地躺入水中,水花四溅。   须臾,那男修又猛地自水中站起身,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湖水之中,他的指尖一动,只见一块玉石自他的袖中飞出,坠落在地,那玉石见风就长,不过片刻,便化作一个满身肌肉的彪形大汉。   沉四突然被召唤,心中还有些茫然,见到面前之人,却是立刻恭敬地拜倒在地,粗声粗气道,“不知主人唤属下有何事?”   沉四看着落在他面前的黑色长靴,目光火热,对他来说,主人便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能被主人召唤,便是他天大的荣幸,他期待得到主人的每一个吩咐,他愿意为主人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他抬起头,有些期待地看向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修。   他愿意做主人手中的长刀,完成最困难的任务!   戚吾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难得地迟疑了片刻,半晌,方才冷声问道。   “什么情况下,一个女人会说男人技术/烂。”   单身了几百年,随时准备上刀山下火海的沉四一愣,“???”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百思不得其解的烦躁大猫X   笑死哈哈哈,刚刚突然反应过来,在我的设定里,两人的日常基本就是,挽挽拼命修炼,打架,冲!!!   大猫:随时准备杀人—看看老婆在干嘛—这是在做什么—她怎么这样啊—生气 第12章 那个男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祝所有宝子元旦快乐!!!)   沉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他难得忘了对面前之人的恭敬,只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   只见戚吾宴面无表情地站在暗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面前的泉水,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落在他的身后,额心一点金印于黑暗中闪着些微的金芒,夜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他看起来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仙人之姿。   他甚至无法想象,这么低俗而又色/情的话是怎么从面前这个如神祗般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在他的心中,戚吾宴杀伐果断,冷漠毒辣,不苟言笑,强大五匹,修为盖世,他的口中可以有人的生死,有无数宗门的覆灭,有修仙界的更迭。   却从未想过,还会出现男女间的那档子事。   然而,他甚至没有去想,戚吾宴为何会问这么个问题,对戚吾宴的盲目崇拜使得他下意识地便忽略掉了那个可能。   这事肯定关乎一件大事。   他绝对是戚吾宴手下那么多人中,最衷心的存在。   沉四像是平时一般,对于戚吾宴的话认真思索,反复斟酌,而后毕恭毕敬地给出了他认为最严谨的答案,“依属下拙见,这种情况下,大概是那个男人很小。”   “要不就是那个男人不太行。”   戚吾宴,“……”   偏偏沉四仍是一脸认真道,“也有可能是那个男人……”怕脏了主人的耳朵,沉四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戚吾宴,“……”   他神色凉凉地移开了目光,心情反倒越发的恶劣。   不管是顾南挽,亦或者是沉四的话,都令人格外的想杀人。   他看着山洞外的方向,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你去察个消息。”   沉四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他虎目放光,直勾勾地看向面前之人,声音嘹亮道,“定不负主人所托!属下一定把他祖宗十八代的事迹都挖出来!”   ……………………   顾南挽快速地穿越于丛林之中,随着那些魔修的到来,这一片的灵兽似乎都在一夜之间被清楚,只偶尔还剩几只,谨慎地伏在暗处。   她抬起头,隐隐察觉到,似乎总有一双眼睛藏在暗处,一刻不落地窥视着她,空气中隐隐有种熟悉的气息,顾南挽心头一颤,她以为自己今夜即将死在这里,然而那气息只不远不近地落在她的周围。   不动手,亦不离去。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烦躁,这秘境由那些宗门设置了禁制,会自动将那些金丹期以上修士压制到以下的水平。   她也不知,戚吾宴身为忘尘寺的长老,随时准备祸乱三界,他到底哪来的时间一直来恐吓她?!   顾南挽从树上跳了下来,袖中传来了隐隐的凉意,她这才记起,先前她慌乱塞进袖中的那截白骨。   一股寒意瞬间自她的脚心直窜头顶,顾南挽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截白骨,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见青山连绵不绝,枝繁叶茂,浓郁的夜色笼罩在这青山之上,一眼看去,就像是个怪物蛰伏在远处,随时准备冲破黑暗,择人而噬。   顾南挽指尖一扬,便毫不犹豫地将那白骨扔进了暗色的丛林之中。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顾南挽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寒意似乎也随之散去,眼见夜色越发浓郁,顾南挽一个人也不敢在在这丛林中乱跑,她寻了处茂密的草丛,掌心黑雾弥漫,只见那黑漆漆的棺材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又在那棺材周围收拾了片刻,借着周围环境的掩印,将那棺材藏在了草丛之中。   现在她看着这个棺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棺材不仅能掩盖气息还能揍人,简直是修仙界外出必备好物!   顾南挽掀开棺材,爬进了棺材里面,却见一只纸鹤逆着风,颤颤巍巍地飞到了她的面前,那纸鹤挺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顾南挽动作一顿,她的目光在那纸鹤上停留了片刻,只见在那纸鹤尾部,有着一点梅花印记。   这是陆家的标记。   这一瞬间,她几乎可以想到陆母等会的反应,无非是歇斯底里地呵斥着她自私冷漠不顾亲情,亦或者是责骂她,不该丢下陆悄悄,而后逼迫她立刻原路返回,找到陆悄悄并向她道歉。   无论哪一个,顾南挽都不想听。   随着书中的内容涌入她的脑海中,一想到未来陆家会对她做的那些事,现在只看到陆家的标志,她的内心都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与无奈。   原本修炼的心思瞬间没了。   那纸鹤依旧轻轻地撞着她的指尖,试图引起她的注意,顾南挽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那端瞬间传来陆母愤怒的低吼声,“顾南挽!!!”   那声音尖锐刺耳,在这夜色中听起来无端有些恐怖!   顾南挽脑仁一疼,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将那纸鹤挥到了一边,不顾那纸鹤上疯狂闪烁的光芒,她眼睛一闭,埋头倒在那棺材之中,而后径直盖上了棺材板。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南挽伸出手,有些感慨地拍了拍棺材板,“谢了朋友,回去给你买最贵的烧纸。”   那棺材板依旧纹丝不动。   随着那纸鹤被隔绝在棺材之外,纸鹤另一端,陆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放肆!”   陆母看到顾南挽竟敢不听她的话,甚至直接无视她的传音纸鹤,当即气的险些撅过去,“这个白眼狼!我看她是翅膀硬了!”   “看她那个态度?这是对亲娘的态度吗?早知道今日这模样,当初还不如直接将她溺死在水盆里,省得今日就会给我们惹事!”   就连陆父亦是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赞同,在他心里,无论家里两个姐妹怎么闹,那都是家里的事儿,可方才顾南挽竟然将身为同门的沈词瑶淘汰,捏碎了她的玉牌,这事儿闹到外面可就大了!   陆家与沈家两家关系向来亲近,这几个孩子亦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关系甚好,现在顾南挽却是不顾情面,做出这样的事,他这到时候该如何与沈家交代???   这顾南挽做事实在是不带脑子。   陆父摸了摸胡子,有些僵硬道,“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就说,当初咱们就不该管她,这些年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你看看如今!”陆母闻言有些烦躁地理了理衣物,她掰了掰手,挨个念道,“她哪还有半年我们陆家的样子?自私,任性,冷血,狼心狗肺!”越说,她这心中的火气便越旺,现在顾南挽若是在她身边,她定要好好教训她!   让她知道,究竟什么是规矩!   陆父无奈地叹了口气,想到以往的事情,他也有些唏嘘,“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当年不是你要那些东西的吗?那东西都收了,总不能把人给丢了吧……你可是发了誓的。”   陆母闻言张了张嘴,她有心想反驳,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她只不甘地冷哼了一声,“我不管!”   …………   顾南挽却是不知陆父与陆母心中的震怒,此刻,她躺在棺材之中,这棺材极为神奇,现在修仙界早已入了秋,寒意逼人,她在这棺材里面,却是暖融融的一片。   倦意袭来,顾南挽翻了个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难得在上半夜开始休息。   自从她开始修炼以来,她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她每日几乎只睡两个时辰,今日,因为陆母的打断,她反倒是难得地放纵了一次。   半梦半醒间。   滚烫的汗珠落在她的颈间,顾南挽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山洞之中,遍地皆是凌乱而破碎的衣物,她被那人逼在墙角,浓郁的热/意逼的她几近窒/息。   再睁眼之时,她又似乎坠入了无妄的海底之中,一只冰凉的手死死地捏住她纤细的脚踝,拽着她一同坠落,冰冷的海水涌入她的口中。   隐隐约约间,那截被她丢掉的白骨,不知何时正滴溜溜地浮现在她的上方,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就在她即将晕厥之时,她的身子一轻,她似是再度被拖入那梦魇之中,那巨大的白虎将她按在爪下,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微微张了张嘴,锋利的獠牙在月光下折射出凌冽寒光。   那白虎缓缓俯身,冰冷的气息落在她的耳际……   顾南挽猛的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早已布满了冷汗,她急促地呼吸着,却见她依旧处在那黑漆漆的棺材之中,四周一片寂静,只余她剧烈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然而,她已经连续两夜做了差不多的噩梦!   她感觉再这般下去,她还没死在戚吾宴那个疯子的手中,便要被这些梦境吓到走火入魔……   顾南挽有些痛苦地抱住头。   救命!!!   有一刻,她甚至想,干脆和那个疯子拼了,死了算了,省得一直提心吊胆!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推开了棺材板,不知何时,早已天光大亮,清凉的风带走了夜间的困倦,这一夜过去,她脑海中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然而,体内的灵力依旧滞涩,丝毫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顾南挽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地坐起身,却察觉到一块硬物自她的身上滚落。   顾南挽一怔,她低下头,便见一截白骨滴溜溜地滚到了她的手边。   顾南挽,“!!!”   大早上的,她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真的受够了! 第13章 顾南挽的大事业   顾南挽的大事业!   明明昨夜,顾南挽已经将这白骨给扔到了丛林之中,为何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   她现在有证据怀疑昨夜她做的那些噩梦,绝对是这截白骨搞的鬼!   顾南挽发泄一般,将那白骨扔得更远了些,还没来得及离去,便见一只尾部有着陆家印记的纸鹤再度颤颤巍巍地飞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撞着她的指尖,纸鹤尾部的印记疯狂地闪烁着。   陆母这次比她想象的更为生气。   顾南挽移开目光,只做没看见,她拿出玉牌,经过一日一夜,寻欢宗已经有不少弟子被淘汰出局,甚至于,连丞肆所在的队伍,弟子的名字都黑了大半。   更让顾南挽诧异的是,现在榜首竟然不是丞肆的队伍,要知道,丞肆早已突破元婴期,虽然现在实力被这秘境中的禁制压制,却也不是寻常弟子可比的。   当初这秘境中的波动灵力实在是太强,各大门派都想分一杯羹,因而,进入这秘境中的宗门也是五花八门,先前,那些人预测,最有可能拿到这首位的便是寻欢宗的丞肆,或者是不知山的萧无量,要么便是那魔族少主沉炀。   然而,出乎顾南挽意料的是,现在这玉牌之上的首位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人。   甚至,其余几人的分值加起来,才能勉强与其打平。   顾南挽的目光在那第一名之上停留了片刻,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萧山,引玉。   从未听过的名字,这宗门也是极为陌生。   在她检查那玉牌之时,那纸鹤依旧固执地飞在她的左右,嗡嗡的声响吵的人心烦气躁,顾南挽也有些烦了,她抓起那纸鹤,顺手便将她塞到了棺材里。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南挽决定,以后她和纸鹤,总有一个是要呆在棺材里的。   ……………………   一截带血的衣物被扔在了火堆之中,不过瞬间,那截衣物便化作了一堆灰烬。   一群弟子坐在树下,有些急躁地擦去面上的血迹,在场的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伤亡,有两个弟子更是一张嘴便呕出一大滩血来,他们有些狼狈地撑起身,察觉到自己再勉强不下去,只能无奈道,“各位,我们要先行一步离开了,再在这里,只会拖你们的后腿!”话落,他们二人从取出玉牌。   其他人闻言,面色也有些不忍,但还是沉默地看着那两个弟子捏碎了玉牌。   丞肆也有些烦躁地撕破了胳膊上的衣物,只见他结实的胳膊上赫然是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方才若非他及时回神,只怕他这胳膊都要被那翻天兽直接咬断。   卢子琪替他撒上药粉,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伤口可真够深的……师弟你方才究竟怎么回事,吓死我了?”方才他们在抓捕翻天兽时,本就十分凶险,却没想到,在紧要关头,师弟突然失神地看向丛林之中,一个失误,便让那畜生咬住了胳膊。   卢子琪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要知道,平日里这个小师弟严肃谨慎,冷漠地像个傀儡一般,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出神的模样。   他发现,师弟自从上次回来之后,情绪便明显有些异样。   而那次,听说师弟去救了陆家姐妹。   卢子琪也曾听闻,师弟与顾南挽有些关系,现在他这模样,莫非与陆家姐妹有关?   卢子琪替他裹好纱布,却见丞肆只静静地看着丛林之中,眸色黯然,他本以为今天得不到回答,须臾,却听到一道略有些迷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不知道。”   丞肆看着自己的指尖,方才他们抓捕那翻天兽之时,他一抬眼,却见一块红布挂在那树枝之上,那一瞬间,他便想到了先前陆悄悄扑进他的怀中之时,顾南挽便是那样,站在丛林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也知晓挽挽与那陆悄悄关系不好,他该与陆悄悄保持距离,然而一看到她,便有一种奇妙的力量于他的血脉之中蔓延,蛊惑着他靠近陆悄悄。   想到先前顾南挽的忽视,丞肆只觉心中空荡荡的,无端地有些难受,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他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的指尖。   玄光镜外,一名老者静静地看着丞肆茫然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嘴,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他自小将丞肆带大,对这个孩子最为了解,年幼时,平日里最守礼的少爷便会为了挽挽那丫头,拼命地与那些人打架,他们的关系他一直都看在眼里,然而,在回到陆家之后,他们的关系反倒是越来越僵。   丞肆或许不知,他却能察觉到,那陆悄悄身上有着凤凰血脉,对丞肆天生便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只可惜,他先前被那闻钰仙君在身上下了禁制,根本无法说出与这相关的事情。   他能察觉到,闻钰仙君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丞叔也有些心焦,偏偏却又无能为力,他阻止不了丞家出事,也阻止不了闻钰仙君。   他只能祈祷,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定要保少爷与挽挽那丫头安然无恙。   …………   顾南挽观察完周围的环境,她快速地将棺材收拾了起来,而后跳上了树枝,敛去气息,向着丛林深处赶去,一路上,她遇到的弟子几乎比先前少了大半,大多数亦是负了伤,正小心翼翼地寻着躲避之处。   现在这大比已经快到了末尾,竞争越发激烈,顾南挽也不敢像先前一般,四处采摘灵草。   顾南挽敛去气息躲在高处,只见远处夺目的灵光闪烁,数道剑光汇聚成玄妙的纹路于高处坠落,瞬间袭向了一窝茂盛的藤蔓,一时间,粗/壮的藤蔓与那漫天的剑光碰撞在一起,尘烟四起,地动山摇。   待那烟雾散去,却见那藤蔓依旧安然无恙地缠在巨树之上,只表面多了丝丝划痕。   却见那茂密的丛林之中竟无端地有着一滩滚烫岩浆,那藤蔓足有几尺之高,牢牢地扎根于岩浆之中,呈保护姿态,牢牢地护住中心的一点白色,顾南挽的目光一顿,只见那中心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那小白花明明生在岩浆之中,却似是由冰雪雕铸一般,悄然绽放。   一股浅浅的香味随着清风飘落。   随着那藤蔓的疯狂舞动,滚烫的岩浆喷射而出,那些修士纷纷撑起防护罩,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中心的小白花之上,目光火热。   就连顾南挽,都能察觉到那小白花的不凡之处,几只灵兽亦是潜伏在暗处,死死地盯着那小白花,虎视眈眈。   顾南挽眼见没戏便要直接离去,蓦地,她眼睛一亮,她看着那小白花,却是突然记起了它的名字,万生草!   万生草下玉生花,生于岩浆之地,似霜雪雕铸,常有异兽相伴,百年方才开花!   怪不得能令那么多修士与灵兽聚集到此处,哪怕是顾南挽在外都曾听过这万生草的威名,它乃是炼制破季丹的必备灵草,可令修士迅速突破却免受心魔侵扰,亦是绝佳的救命灵药,可活死人肉白骨。   在外一丹难求,价值千金!   顾南挽也曾心动过那破季丹,然而她知晓,陆家绝对不会为了她花费那么多的灵石,去为她买一株万生草。   顾南挽忍不住抓紧了手下的野草,她的目光在那万生草之上流连了许久,终是没舍得离去,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被淘汰出局,可若是能得到这万生草哪怕是半片叶子,那便是血赚!   对修为的渴望甚至压过了她心中的恐惧!   也就是先前棺材的出色表现给了她一丝信心,哪怕她抢不到万生草,也能保她性命,给她争取一丝时间主动出局。   顾南挽蹲在巨树之上,只见那些人打的昏天黑地的,周围的灵兽反倒是碍于他们四散的灵力,不敢靠近,而其中一人,格外的眼熟。   只见丞肆手执长剑,他双手结印,漫天的剑光于他身后爆发,罡风卷起了他的长袍,猎猎作响。   丞肆对面的男修一袭蓝色长袍,长发松松散散地落在身后,在那滔天的剑光之中,他却依旧神色懒散,不慌不忙地观察着那万生草,俊美的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困倦。   蓦的,引玉目光闪了闪,他不着痕迹地看向树梢,神色不变。   顾南挽却是身形一僵,早在他抬头之时,她便认出,这人便是先前差点踩进她的棺材之人。   就在她打量周围之时,却见那万生草已缓缓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似是流水一般,向外延伸,露出了内里冰蓝色的花蕊,而那藤蔓更是疯了一般,疯狂地舞动,满地的岩浆喷射而出,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   那群修士见状,顾不得其他,直接逼退了对面之人,便向着那万生草冲去,顾南挽也她迅速地自树上冲了下来,径直地冲向了那绽放的万生草。   黑色的雾气自她的掌心蔓延,那漆黑的棺材瞬间挡在她的面前,挡住了那些向她飞溅而来的岩浆。   两拨人边冲向那万生草,便对着对面之人嗖嗖放暗箭,谁也不肯让对面先行一步,那藤蔓更是见缝插针地偷袭着他们。   许是因为她的灵力太弱,就连那藤蔓也不将她放在眼中,只飞舞着袭向了丞肆引玉一行人,一时间,反倒是她扛着棺材,率先逼近了那藤蔓?!   顾南挽心中大喜,她直接伸出手便要去拽那万生草的叶子便跑,下一秒,她的面色微变,却察觉到她的手似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吸附在那藤蔓之上,她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藤蔓之中。   而那引玉也已摆脱寻欢宗弟子的纠缠,她下意识地喊道,“别过来!”   却见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抓住了万生草。   顾南挽,“……”   引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面色微变,他试着抽回胳膊,然而手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地黏在那藤蔓之上。   引玉有些茫然地看向顾南挽。   顾南挽,“……”   “挽挽,小心!”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南挽抬起头,方要让他别过来,却见丞肆已经一掌拍在引玉的肩膀之上,便要逼退他,引玉皱了皱眉头,只觉后背一痛,然而,一种更加微妙的,不妙的预感自他心底涌出。   他有些绝望地回过头,便看到丞肆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绝望。   只见三个人像是葫芦一般,被挂在这藤蔓之上,那藤蔓疯狂地甩来甩去,三人便被带着在空中一通乱甩。   而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灵兽,亦缓缓地从那林中逼近。   顾南挽死死抱住那藤蔓,被甩的头晕眼花的,忍不住骂道,好生阴险的藤蔓,好生蠢笨的队友。 第14章 寻欢宗的女子最是花心!   寻欢宗的女子最是花心!   顾南挽被吊在那藤蔓之上,被晃得头晕眼花的,丞肆与引玉也同样狼狈不堪。   周围一片狼藉,那藤蔓之上分泌着一种粘液,一旦碰到,便会被死死地黏在藤蔓之上,任他们有滔天的手段,这会儿也使不出来。   引玉无奈地取出长剑,他看着同他一起被吊在藤蔓之上的顾南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南挽瞥了他一眼,随即便又立刻移开了目光,她两次遇到这个人都没什么好事!   “师弟!小心!”那些弟子看着被黏在藤蔓之上的丞肆,面色微变,他们想要上前来帮忙,然而那些灵兽猛地自暗处窜出,挡在他们的面前,一群通体赤红的烈焰狼自从身后缓缓逼近,碧绿色的眸子贪婪地盯着众人,眸底满是垂涎,锋利的獠牙在日光下闪烁着凌冽寒光。   丞肆冷声喝道,“别过来,这藤蔓有古怪。”   那些弟子见状,只能拔剑试图逼退那些灵兽,一时间,剑光闪烁,然而那些灵兽能生活在丛林中央,实力皆是不俗,加之数量更占优势,很快,这群弟子便已落了下风。   众人脚下变换不停,只见无数剑光骤然自他们周身爆发,那群灵兽亦是周身灵力暴涨,无数火球混合着藤蔓向那群弟子袭来。   锋利的长剑划过那些烈焰狼的皮毛,浓郁的血腥味吸引了更多的灵兽,顾南挽一抬眼,便能看到那丛林之中闪烁的赤色眼眸,顾南挽心中一跳,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匕首,狠狠地扎在那藤蔓之上。   只听扑哧一声,那匕首深深地扎在藤蔓之中,碧绿色的粘液滴落,那匕首却是瞬间被那粘液腐蚀,直冒黑烟,顾南挽见状,连忙收回了手。   丞肆与引玉也不敢擅自动手,他们一边提起灵力艰难地逼退那些向他们袭来的灵兽,一边试图挣脱这藤蔓,一时间说不出的狼狈。   黑色的长发划过她的指尖,顾南挽眼见一时跑不掉,现在那些灵兽还被那些弟子拖住,她的眸色暗了暗,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万生草之上,心思急转。   引玉方才逼退一只偷袭的巨熊,他本来还在思索该如何脱身,现下却是身形瞬间一僵,只见顾南挽忽的低下头,便朝他的手亲去,他再不复先前的懒散模样,面色瞬间涨的通红,“你干什么?”   他早就听说寻欢宗的女子极为大胆,可他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大胆!现在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呢!   他越发拼命地挣扎,就在顾南挽即将碰到他的手背之时,却见顾南挽头一歪,一口咬断了他手下的那株万生草,而后直接快速地咽入了腹中。   引玉,“……”   “你那么想要给你就是了,何必如此。”引玉有些无奈,她也不怕被那万生草内的灵力涨的爆体而亡。   引玉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就连丞肆亦是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万生草尚没有经过炼化,威力强横,哪怕再温和,亦不是顾南挽所能承受的,他面色大变,“你不要命了,快吐出来!!”   顾南挽却是嚼了两下,冰凉的汁水流入她的喉咙之中,她径直将那万生草咽了下去,她知晓,但凡将这灵草带出秘境,这万生草最终定然不会落到她的手中,现在陆悄悄随时都有可能筑基。   而一旦这万生草被她带出去,大概率会被陆家给搜去,留着给陆悄悄筑基时使用。   一不做二不休!   那样反倒是不如她自己吃了!   饶是如此,她也只敢咽下去一片叶子。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那叶子一流入她的腹中,便化作汹涌的灵力游走于她的经脉之中,经脉之间传来了轻微的疼痛,不过须臾,那灵力便越发磅礴,似是汪洋大海一般,汹涌地涌入她的体内,顾南挽眉头微蹙,而后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丞肆面色微变,“挽挽!”   那几头踏焰虎亦是咆哮着便向他们扑来,越来越多的灵兽被血腥味吸引,疯狂地涌向此处,那群弟子便节节败退,很快,几头体型硕大的塌焰虎便已冲破人群,袭向了顾南挽几人,利爪撕裂了那些弟子的皮肉,鲜血飞溅,他们的眼底尽是贪婪与垂涎。   很快,便又有两个弟子身受重伤,被淘汰出局,他们见状,只能迅速地给门派发去信息,请求支援!   那藤蔓亦是兴奋了起来,它四处吸收着那些飞溅的血液,尖锐的藤蔓径直刺穿了一只烈焰狼的头颅,不过瞬间,那烈焰狼便被吸干了血液,化作一道干尸被那藤蔓甩到了一边,它越发疯狂地舞动着藤蔓。   怪不得这藤蔓能长这般大,这藤蔓已不知吸收了多少灵兽修士的精血!   若是再不离开此处,他们迟早会被那群灵兽耗死在此处……   顾南挽被那磅礴的灵力冲的眼前发黑,她只觉得周身的皮肤似是都要被那灵力撑裂了一般,剧烈的疼痛逼的她忍不住闷哼出声,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她似是置身于火海之中,又似是坠身于冰川之下,汹涌的灵力冲击着她的灵台,她的意识都疼得有些模糊。   然而,求生的本能又令她艰难地保持着一丝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那藤蔓死死地黏着她,顾南挽眸色暗了暗,她咬了咬牙,忽的在那藤蔓将她甩飞之际,双腿用力地卡住一旁的巨树,而后反手抱住那藤蔓,拼了命地向着反方向拽去。   那藤蔓动作一顿,却是没当回事,反倒是操纵着分支继续欢快地吸食其他的灵兽精血,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整片丛林的寂静。   顾南挽用尽周身力气,拼了命地抱着那藤蔓向着反方向拽去,那巨树终是承受不住,轰然倒塌,她的双脚深深地陷入土地之中,被那藤蔓拽着向前拉去,体内的灵力飞快地消耗着,她的经脉疼得几近断裂,眼见她又要被那藤蔓甩飞,顾南挽咬了咬牙,将口中的叶子全部咽了下去。   汹涌的灵力瞬间席卷她的周身,顾南挽闷哼了一声,鲜血瞬间从她的鼻子中喷出,顾南挽脚下用力,反手抱住那粗壮的藤蔓,她咬了咬牙,拼命地向后退去。   就连那一直疯狂攻击着弟子的藤蔓亦是一顿,察觉到一端传来的力道,哪怕它没有灵智,这会儿也忍不住心生恐惧,那藤蔓连忙想要缩回岩浆之中,却察觉到那个疯女人死死地抱住它不放!   它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活活摔死顾南挽,然而往日里灵活的藤蔓,这会儿却是被牢牢禁锢住,根本无法抽离!   却见那深深扎根在地底的藤蔓竟真的微微离地,道道根茎都裸露在了地面之外,那藤蔓越发疯狂地挣扎着,它疯狂地分泌着毒液,想要毒死这个不要命的疯女人!   然而那毒液落在顾南挽的手上,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倒是越发疯狂地想要向后退去!   引玉这会儿也发现了异样,他的眼睛一亮,指尖划破长剑,那长剑低吟一声,凌厉的剑光扫过那藤蔓的根茎,树根根茎应声断裂。   顾南挽低喝一声,鲜血自她的耳朵与嘴角疯狂涌出,体内的灵力瞬间干涸,却听那藤蔓发出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无数根须断裂,那露在地面上的藤蔓被她瞬间拔起。   一时间,整个丛林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   “?????”   那些弟子呆呆地看着那个将藤蔓连根拔起的猛人,不敢相信,这竟是平日里天天被他们骂作废物的顾南挽??!!   不是说这顾南挽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勾引男人的废物吗???   他们茫然地看向那扛着一大团藤蔓的顾南挽,只见那藤蔓像是团扭动的巨蟒,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回到那岩浆之中。   那些灵兽亦是突破了那些弟子的防线,疯狂地向着几人涌来。   眼见那些灵兽疯狂地涌向此处,顾南挽顾不得其他,抗着那藤蔓与藤蔓上挂着的两人,便拼了命地向着丛林外跑去。   那群弟子见状,亦是飞快地跟了上来。   那些灵兽则是跟在身后,拼了命地向前追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整个森林都热闹了起来,那藤蔓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老窝,凄厉的惨叫着!   引玉与丞肆皆是满脸茫然地倒吊在那藤蔓之上,他们一时甚至忘记斩断那藤蔓,只被甩的七荤八素,脸色青青白白,一会儿又涨的通红。   尤其是丞肆,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在他的心里,顾南挽柔弱纤细,娇娇滴滴的,和这个扛着他们跑的人怎么也对不上!   ……………………   昏暗的山洞中,晶莹的水珠自洞顶滴落。   高大的男修坐在巨石之上,银色的长发散落,俊美的面容隐于暗处。   沉四从袖中取出玉简,有些邀功似的,恭敬地递到了戚吾宴的面前,“主人,您要的属下都已经给您查来了!”这还是主人第一次给他这么简单的任务。   沉四忍不住抬起头,目光狂热地看着面前之人,“先前您要属下查的那名女子乃是寻欢宗的一名弟子,陆家的女儿,名为顾南挽。”   戚吾宴,“……”   “寻欢宗的女子最是花心,最会骗人了!”   可能是怕戚吾宴一直静养在忘尘寺内,不懂这个臭名远扬的门派,沉四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听起来就很不正经的宗门,“那寻欢宗的弟子修炼了一种功法,一旦与人欢好,便可自行采/补,因而这寻欢宗的弟子大多数行为都比较……”沉四斟酌了一下用词,半晌,才选了一个他自认为不那么难听的词,“花心滥情。”   戚吾宴,“……”   沉四看了眼玉简,继续洋洋洒洒道,“那顾南挽据说采补了数个世家子弟,被他们联手报复毁了根基,这么多年修为不得进展,在宗门内,她自私恶毒,心高气傲,嫉妒她的姐姐陆悄悄,那些同门对她亦是心怀芥蒂。”   戚吾宴接过玉简,琥珀色的眸子随意看了一眼,便见满篇都是一些负面词汇,他的目光在那采/补二字之上停留了片刻。   那一次,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那顾南挽身上的元/阴气息甚浓,哪怕他在这方面再不理解,也知晓元/阴尚在是什么意思。   这玉简中可能除了名字和宗门都是假的。   戚吾宴随手将那玉简丢到了一旁,许是因为先前顾南挽那行字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这会他倒没什么意外。   他先前来了之后,便将这事抛在了脑后,然而这次,看到那玉牌之上的名字。   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   却见一直放置在一旁的玉牌此刻忽的疯狂闪烁着,戚吾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沉四看了那玉牌一眼,随即眨了眨眼睛,“主人,寻欢宗弟子发来的求救。”   戚吾宴一顿,他微微睁开了眼睛。   这秘境方才出世,那些宗门便立刻派遣弟子进入秘境,他们虽然想要那秘境内的宝物,却也怕弟子折损在内,因而专门请各宗门的长老一同出山,在关键时候,保那些弟子不死。   戚吾宴随手接过那玉牌,只见萧山与寻欢宗的名字正疯狂地闪烁着。   须臾,高大的身影缓缓消散于山洞之中。   …………   那群长老来到这秘境之中之后,便整日都忙着四处救人,这日,更是有几个寻欢宗的弟子直接被淘汰出局。   等到那些长老收到弟子的求救信号,连忙赶来之时,他们到时,便见到一大团藤蔓疯狂地于空中挣扎,平日里他们最得意的两个弟子倒吊在那藤蔓之上,正满脸绝望地看着他们。   一群弟子拼了命地追在后面,大片的灵兽咆哮着追在他们的身后,一时间,整个丛林都是那藤蔓凄厉的惨叫声与灵兽愤怒的嘶吼声。   长老:他们怎么感觉那藤蔓好像更需要帮忙???   顾南挽扛着那藤蔓到处乱跑,她只觉得肺都快炸了一般,现在每一次呼吸都有血腥味在她的口中蔓延,偏偏那群灵兽依旧顽强地追在她的身后。   就在她即将瘫倒在地之时,却见一群长老自空中飞来,顾南挽鼻子一酸,也顾不得其他,忙大喊道,“长老救命啊!!!”   众长老被她这么一喊,这才发现那藤蔓之下竟还长着双腿,正抡的飞快。   一众长老,“???”   戚吾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狂战士小顾和赶来看戏的大脑斧w 第15章   看不出来吗,我在□□你哎!   枝叶茂密,随着那藤蔓的挣扎,林间的枝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亦是随着清风不安地抖动起来,无数飞鸟惊起。   那几位长老连忙迎上来,他们逼退了跟在众人身后的那群灵兽,其中一人眼见顾南挽快要撑不住那藤蔓,他上前两步,想要替她接住那藤蔓,却未料,下一秒,那长老一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他的脚瞬间下陷,不过须臾,半个脚面都已坠入了土地之中。   “??!”   那长老一口气差点卡在胸口没上来。   他连忙运起灵力,有些不信邪,明明这女娃娃扛着都轻轻松松的,凭什么他扛不住?!   身旁的一位长老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凑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小心腰,你这把老骨头就别乱动了。”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身上,只见她的脚重重地陷入泥土之中,一路上都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脚印。   哪怕是寻常体修经过这般强力的重量,大多早已经脉寸断,肌肉撕裂,这女娃娃却依旧能稳稳地站在四处,她的肉身强度绝对不可小觑。   那长老的眸色暗了暗。   那藤蔓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开始越发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无数毒液自他的藤身飞射,几位长老见状,双手结印,只见一道锋利的剑光闪过,那黏着他们的地方瞬间被撕裂开来,透明的结界将那猛地将那藤蔓卷入其中。   丞肆与引玉飞身后退了几步。   顾南挽这才松了口气,她的两条胳膊颤抖个不停,她有些脱地上一坐,随即又被那长老连忙拉了起来,强行拽着她四处走了走,温暖的灵力涌入她的体内,那红头发长老对她露出了个笑意,“现在可不能坐下,起来多走两步!”   顾南挽闻言有些无措地跟在那长老身后,她极少面对这般善意的笑容……她只能强忍着疼痛,跟在那长老身后,继续走动。   那长老的指尖划过他们的掌心,只见那黏在他们手心的藤身缓缓脱落,她这才发现她的掌心尽是被那藤蔓腐蚀出来的伤痕,鲜血自她的掌心溢出,经脉更是像被砂纸刮过一般,随着她的呼吸,血腥味上涌。   顾南挽疼得皱起了眉头。   她指尖颤抖着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灵丹塞入了口中,浓郁的灵力流入她的体内,缓缓地修复着那些破碎的伤口。   那几位长老打量着那株藤蔓,一番研究之下,却发现这藤蔓竟是早已消失数千年的触升藤,它的表皮可以分泌多种毒液,乃是万生草的伴生灵草之一,它借助万生草绽放之时的气味吸引猎物,吸食他们的精血,乃是极为危险毒辣的一种藤蔓。   也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秘境之中古怪的东西着实多的令人费解,就在先前,还出现了几种早已灭绝的灵兽。   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前辈,竟能够创造出这么一个神奇的秘境。   就在他们研究那藤蔓之时,他们挂在腰间的玉牌再度疯狂地闪烁着,那几位长老连忙取出玉牌,却见寻欢宗的名字再度疯狂地闪烁着。   他们忍不住心中疑惑,这寻欢宗这几日是倒大霉了???怎么还挨个出事儿的?!   他们来不及多说,只匆匆将那藤蔓收服,那红发长老拍了拍顾南挽的胳膊,见她胳膊依旧颤抖个不停,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灵丹,递到了她的手中,叮嘱她多加小心,便又匆匆离去。   在他们临走前,顾南挽看到其中一人的玉牌之上,寻欢宗的名字正疯狂地闪烁着,顾南挽隐隐看到了一个陆字,她的心中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取出玉牌,便见不过瞬间,与她同队的几人名字便已暗了大半。   陆悄悄与罗司焚的名字正疯狂地闪烁着。   顾南挽指尖一颤,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将那玉牌扔到了储物袋之中,逼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丞肆与寻欢宗弟子正对着一块玉牌,小声说着什么,隐隐约约的呵斥声自对面传来,丞肆的面色有些难看,漆黑的眸子宛若寒潭一般,几乎可以掉出冰渣子,露在袖子外的手背青筋凸起,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丞肆微微侧首。   顾南挽连忙收回了目光,她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吞下了两枚灵丹,却在这时,微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身侧,似是海浪涌过,带着海水的清新与雨后湿润的气息。   引玉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坐到了顾南挽的身旁,“方才多谢了。”   “等会要一起吗?我觉得我们配合的很默契,到时候咱们联手定能踏平这小三界,横扫全场!”   顾南挽神色不变,她又吞下了两枚灵丹,浓郁的灵力拂过她的伤口,“不要。”她遇到这人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儿!   引玉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方才那是意外,其实我很能打的?”与他一起的那些弟子见状,亦纷纷凑了上来,顾南挽方才的壮举给简直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而,哪怕她只是练气期,他们也纷纷递出了橄榄枝!   “来吧,到时候咱们的那些积分全部平分!”   “对啊对啊,我看姑娘你简直力拔山兮气盖世,呆在那寻欢宗着实委屈你了,不如你直接来我们这里,我们长老是体修嘿嘿!我们宗门可有钱了!”   寻欢宗一行人,“???”   他们还在这儿呢,这群人挖墙脚挖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吗???这顾南挽好歹是他们寻欢宗的人吧?!   丞肆也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看向顾南挽所在的方向,偏偏师傅还在对面问话,他根本无法去找顾南挽。   顾南挽被他们吵的有些头疼。   却见引玉微微弯了弯眼睛,明亮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之上,漂亮的桃花眼之中却仿佛缀满了星光,顾南挽呼吸一滞,她默默地移开了点位置,凉凉道,“你突然离我这么近干嘛?”   引玉闻言露出了个无辜的笑容,“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色诱你啊。”   顾南挽,“???”   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丞肆闻言面色大变,若非正在与师傅联系,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心底的暴怒,便要冲出去好好教训这个孟浪的登徒子!   他的胸腔似是被蚂蚁啃噬了一般,密密麻麻的酸涩上涌。   他难得地开始注意一个男修的样貌,随即,面色却是越发酸涩,哪怕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引玉,的确生的十分好看,哪怕在顾南挽身旁,亦是不落下风。   从方才到现在,挽挽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好在顾南挽对那群人亦是冷眼相对,他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玉牌之上,只听师傅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次必须拿到第一名!否则我怎么向掌门他们交代?!”   漆黑的眸子暗了暗。   顾南挽被他们吵的头脑发昏,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开始查探自己体内的灵力,经过方才一事,她虽然还是未突破,体内的灵力却已隐隐有了波动,不再像是先前宛若一滩死水一般,那灵力似是溪流,正缓缓地冲击着她经脉阻塞之处,顾南挽眼睛一亮,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万生草对她的确是有用的!   若是能再有一株万生草便好了……偏偏方才那万生草已经被连同那藤蔓被一同带走了。   顾南挽有些心疼,却听引玉轻笑了两声,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入其中,他在袖中摸索着,而后,修长的手落到了她的面前,只见他的掌心赫然躺着几片熟悉的叶子,那叶子经过方才的挣扎,蔫哒哒的。   “与我们一起,这几片万生草便归你。”   顾南挽眼睛一亮,她飞快地将那叶子抓入手中,随即拍了拍袖子,一本正经道,“今后请多指教。”   “在下顾南挽。”   ………………   丛林深处,枝叶掩印间,高大的身影立于暗处,清风拂过,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与黑色的长袍。   日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他的面颊之上,落下道道斑驳的倒影,他的面色有着淡淡的,长久不见日光的苍白,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那群身影,他指尖动了动。   沉四看了那几人一眼,他摸了摸下巴,忽的感叹道,“别说,这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还挺配。”   “。”   戚无宴眉头微蹙。   顾南挽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万生草收入储物袋中,却在下一秒,猛地抬起了头,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再度笼罩在她的身侧,袖中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顾南挽面色微变,她的指尖一动,便察觉到那被她丢掉的白骨,已再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她的袖中。   那白骨之上凉意肆意,似是暗示着什么。   顾南挽只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瞬间炸了起来。   偏偏其他人都是神色正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第16章 离开秘境!   离开秘境,寻找出路!!!   清风拂过,茂密的枝叶发出些微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明明灭灭间,似有暗流涌动。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丛林之中,依旧没有看到一丝的异样。   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侧,顾南挽深吸了口气,许是被他吓得次数太多,除却一开始的害怕,她现在竟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甚至还有心情思考她接下来该去哪里,她坐在那巨石之上,面无表情地又吞下了几枚灵丹,温厚的灵力滑过经脉,一旁的萧山弟子看了眼玉牌,眼见身后的人正飞快地追上来,他挑了挑眉头,“走吧,那个御兽宗现在分数涨的也太他娘……”   那男修话说到一半,似是想到顾南挽还在,他勉强打住,“太快了!”   那御兽宗在这里可以号令秘境中的灵兽,比起其他人,本就有极大的优势,现在又铆足了劲往上追,再这般下去,不用多久,便可超越他们。   顾南挽闻言,她将那暗处的戚无宴抛到脑后,站起身,便打算与他们一起离开,想到那些灵石灵草,她再度充满了干劲!   却见丞肆忽的抬起头,神色有些严肃,“挽挽!”他看着顾南挽,欲言又止。   引玉眸光闪了闪,他的指尖落在腰间的长剑之上。   与此同时,便见一只带着凌冽剑意的纸鹤穿透虚空,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那纸鹤只在尾部尾部有着一点银色烈焰的痕迹,似是一点星火,察觉到那纸鹤之上的气息,顾南挽眼睫一颤。   她认出,这是闻钰仙君的印记。   这纸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顾南挽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只见那纸鹤停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浮在空中。   她第一次觉得,这纸鹤可以飞到秘境之中是那般的不合理。   顾南挽抿了抿唇,在她第一次见到闻钰仙君之时,她与那群弟子正在森林中猎杀灵兽,而她因为身上染了血,正在被一只灰狼追逐。   那些寻欢宗的弟子根本懒得理她,眼见那灰狼即将咬断她的脖子,却有一把锋利的长剑划破虚空,径直穿透了她面前的灰狼,将那灰狼死死地钉在树上,滚烫的鲜血洒在了她的脸上,月光落在那长剑之上,折射出凌冽寒光,她清晰地看到,那长剑尾端有着一道玄妙的烈焰印记。   白衣男修御风而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树梢,夜风卷起了他的长袍,月光倾泻在他的脚下,他便那般踏着满地月华,站在她的面前,眉目如画,清冷出尘,寒潭似的眸子专注地看向她。   他问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可否愿意拜他为师。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周围那群弟子的惊呼声,以及低低的抽气声。   顾南挽没多想,便直接大喊了一师傅!   那人似是有片刻的愣怔,他轻笑了一声,随即,给了她一块玉简,命她三日后,直接去那潮生山寻他。   随即,他便像是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只余点点的灵光闪烁在林间,与那漫天的星光交织,若非手中的玉简与那满地地狼血还在,她几乎以为那些只是她的错觉。   在他走后,那些平日里总是嘲讽她的弟子却是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小心地恭维着她,顾南挽这才知晓,方才救她之人名为闻钰,寻欢宗的长老之一。   他十七岁便已结婴,百岁便已踏入大乘期,乃是这修仙界最为厉害的剑修。   万海潮生,闻钰剑起。   所有人都说,他可能会是近万年来,最早突破那个境界之人。   顾南挽带着满心的期待,便义无反顾地冲上了潮生山。   顾南挽那时候认为,定是闻钰仙君发现了她天资不凡,这才不远万里跑下山来收她为徒。   她甚至以为自己就是下一个剑仙!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那么多年来,她的修为停滞不前,灵力滞涩,纹丝不动。   就在她自己都几近绝望之时,闻钰仙君却依旧如往常一般,教导她修炼。   闻钰仙君虽是沉默寡言,冷漠孤高,却也会耐心地给她功法,教她剑招,为她铸造最为锋利的长剑,甚至会在她思念爷爷时,难得跑下山去为她买最漂亮的裙子与首饰。   他教导她,在外历练之时不能穿的太过花哨,那样会被别人当做活靶子打。   亦会在她中毒之时,整夜守在她的塌边,告诉她,他定不让她死的。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   然而,就在顾南挽感动的一塌糊涂之时,却陡然知晓,她身上的毒却是闻钰仙君亲手种下的,他亲手将她培养成了为陆悄悄所生的药人。   那一刻,顾南挽脑子中一片空白,她冲动地扔掉了闻钰仙君送她的长剑。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看着那展翅而飞的纸鹤,几乎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的这个曾经她最感激的人。   况且,先前那陆悄悄的玉牌方才出现意外,这会儿闻钰仙君便给她传来纸鹤,这其中,实在是令她难以不多想。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半晌,她的剑尖落在那纸鹤之上,她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又再度消散在这丛林之中,“师傅。”   引玉察觉到顾南挽的异样,他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眸色闪了闪。   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纸鹤那端传来,那声音似青石击玉,带着点点的冷意。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你现在在哪?”   顾南挽的声音有些干涩,她忍不住来回摩挲着剑柄,干巴巴道,“回师傅,弟子现在还在秘境之中。”   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立刻回来。”   顾南挽一怔,却是下意识反驳道,“我不!”说完,顾南挽的心便狂跳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拒绝闻钰仙君,她的目光落在那纸鹤之上,却是再度重复道。   “师傅,我不回去,你说过,这里现在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眼见那群萧山的弟子正满面好奇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不想将这些事情暴露在他们的面前,顾南挽想也没想,便想要直接将那纸鹤毁掉。   却见一直站在一旁的丞肆挡在了她的面前,他挥开那纸鹤,丞肆的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片刻后,他似是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他的神色暗了暗,“挽挽……”   顾南挽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丞肆,神色凉凉。   萧山那群弟子更是茫然地看着几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便要弃权离开这里了?   纸鹤那端有片刻的死寂。   须臾,只听那端传来了几道匆忙的脚步声,陆母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是挽挽吗,我是你娘啊!你现在在哪里,你快回来吧,你姐姐要不行了……”陆母说完,声音中便带上了一丝哽咽。   顾南挽心头一沉,她的拳头忍不住捏紧,再次反驳道,“我不。”   陆母闻言面色大变,便要发脾气,然而想到现在还需要顾南挽,她强忍着心底的怒意,“挽挽你别闹了,算娘求求你了,你快回来吧,你姐姐现在真的,只有你能救她了!”   “反正你也拿不到名次,你在那里就是浪费时间!”   “算是娘求求你了,你现在快回来吧!”陆母无助的哭泣声从对面传来,只听这声音,几乎无法将她与平时那个高傲的陆母联系在一起。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那纸鹤。   听到陆母的话,哪怕是那些弟子,亦是有些稀奇,顾南挽现在表现甚佳,方才的那株万生草与藤蔓的分数足够保她名次不俗,怎么就是浪费时间了?   只有顾南挽能救她是什么意思?   引玉手执长剑,挽了个剑花,他看了眼玉牌,淡淡道,“现在她的积分很高,在练气期弟子中排名前十。”   陆母停顿了片刻,随即,她立刻扬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们这群外人来管!”   “挽挽,你还听不听娘和你师傅的话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现在只有你能救悄悄了!算娘求你了,你回来之后娘给你跪下都行!求你了挽挽!”   陆母看着床上躺着的陆悄悄,眼泪掉个不停,病床之上,寒气缭绕,只见她满脸都是鲜血,她痛苦地拧起了眉头,哇地一声,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结果陆悄悄与寻欢宗众人为了积分一同去抓捕瘴兽之时,谁料那瘴兽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它变出魔族少主沉炀的模样骗了陆悄悄,暗中偷袭害的她身受重伤,那群弟子亦是损失惨重,陆悄悄在被踢出秘境之后,便高烧不退,谁料她体内的奇毒亦是被提前摧动,现在她周身奇毒发作,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而他们现在炼制的灵药效果霸道刚烈,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让这样的陆悄悄去服用。   他们被逼无奈,只能先让顾南挽先服下那解药,看看效果再做打算。   偏偏现在这顾南挽突然变得不听话,不肯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入那秘境!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受伤了可以去找灵医,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陆母一顿,她也知晓这治病的法子不好让外人听见,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挽挽,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自私了,你姐姐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吗?!”   顾南挽忍不住道,“那我的死活呢!”   陆母一怔,她听着顾南挽的话,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几乎以为顾南挽知晓了什么,然而,她又立刻回过了神,这事他们保护的那么好,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陆母只能求助地看向一旁的人,只见一道白影静静地站在窗边,此刻,正神色冷淡地看着纸鹤,哪怕这时候,那双寒潭似的眸子依旧波澜不惊,似是什么事也无法在他的眸中留下一丝痕迹。   陆母哀求道,“仙君,您劝劝她吧,挽挽平日里最听您的话了!”   须臾,闻钰仙君清冷的声音自对面传来,“等会会有人找到你,你不出来,他们自会送你出局。”   顾南挽闻言死死地盯着那纸鹤,明明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暗恨自己的弱小。   每当她以为可以有一条出路之时,那条路便会马上被堵死。   顾南挽后退了两步,她以为自己会伤心,然而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中反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她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丞肆,冷声质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吗?”   “你知道我回去会怎么样吗?”   丞肆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顾南挽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却听丞肆认真道,“如果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我希望你回去,你的父母不会害你。”   丞肆看着顾南挽,微微蹙起了眉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明明先前的顾南挽最是善良,现在为何能对她的亲姐姐见死不救。   顾南挽冷哼了一声,她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想要大哭一场,然而她的脸早已被那毒药毒坏,她只能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有些怪异的表情。   就在她沉默之时,却见一只修长的手自她的身后,捏碎了那纸鹤,引玉将那纸鹤丢到了一边,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嗤笑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管他了,走吧,我还等着你带我拿第一呢!”   顾南挽看向引玉,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有些固执地问道,“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   微凉的手落在了她的发间,漆黑的眸子对上了她微挑的眼尾,他的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小痣之上,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很坚强,很勇敢。”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引玉正紧紧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难得地褪去了往日的懒散,满是认真,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她的存在。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引玉长这么个模样,五官深邃,像是西域的人,就连头发都带着卷,漂亮得不似真人。   引玉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却见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几片灵草,递到了他的面前,“抱歉,没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她努力修炼,希望到时候能够有自保之力,却没想到,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她现在继续呆在这里,只会给引玉他们添麻烦。   她太过了解闻钰仙君与陆母,陆母向来说一不二,她现在说到这个份上,说不准便会直接买通其他宗门的弟子,合力毁掉她的玉牌。   顾南挽看着那玉牌,手中用力。   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那玉牌瞬间碎裂,在引玉与丞肆微微瞪大的双眸之中,只见那玉牌瞬间化作漫天齑粉,消散在虚空之中,顾南挽的身影亦随之化作点点的灵光。   全程,顾南挽都没有再看丞肆一眼。   那些弟子亦是茫然地看着顾南挽消失的方向,不懂发生了什么,萧山弟子亦是不知所措地看向引玉,却见引玉指尖用力,径直捏碎了手中的玉牌,竟是随着顾南挽一同,飞快地离开了秘境之中,只留满地的齑粉,证明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他们的错觉。   萧山弟子,“?!!!”   “师兄,你做什么?!!!” 第17章 顾姑娘她已有身孕,现在并不适合服用灵药。   顾姑娘她已有身孕,现在并不适合服用灵药。   随着那精致的玉牌化作齑粉,原本热闹的森林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只偶尔传来一两道灵兽低低的嘶吼声。   萧山弟子怔怔地看着引玉离开的方向,不知发生了什么,引玉为何突然便随着那顾南挽一同离开了秘境?几人面面相觑之间,皆从对方的面上看到了满满的震惊。   丞肆有些失神地看向顾南挽离开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那剑柄之上悬挂的玉佩微微抵在他的手侧,红绳已经褪色,玉佩也有了些微的磨损。   这是顾南挽送他的玉坠。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这玉坠带在身边,未曾离身过。   细密的疼痛涌上心间,他的心底似是被无数蝼蚁啃噬一般,令人忍不住有些烦躁,他想要说些什么,他知道挽挽讨厌陆悄悄,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哪怕她不开心,他也得提醒她。   若是能救却不救,他相信,日后她定会后悔的。   然而在看到她漠然的神色之时,想到方才顾南挽捏碎玉牌时的模样,他抿了抿唇,心底有些酸涩,直到她离开,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便好像是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将他们变成了最为生疏的陌路人。   眼见引玉也随着她一同离开,他的面色微变,他甚至顾不得师傅的嘱托,直接捏碎了玉牌,他的身形逐渐化作虚无,清风拂过,原地只留下些微的齑粉。   卢子琪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着失魂落魄的丞肆,忍不住唤道,“师弟!”然而,他只抓到了一堆细碎的粉末。   其他人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一盏茶功夫,这三人竟然接连自己捏碎了玉牌,纷纷出局。   两个宗门的弟子大眼对小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卢子琪才注意到那通讯玉牌一直未曾关闭,师傅愤怒的低吼声从那边传来,“丞肆!”   卢子琪见状,连忙接过那玉简,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那端有片刻的沉默,随即,一道摔门声隔着玉简狠狠砸在了他的耳边。   隔着那玉简,卢子琪都能察觉到师傅的愤怒,他的心底一颤,他几乎不敢想象,丞肆回到寻欢宗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要知道,师傅平日里最看重丞肆,他对这次秘境抱了极大的希望,现在丞肆却为了一个顾南挽擅自捏碎玉牌离开秘境……   卢子琪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愁人!   ……………………   顾南挽捏碎玉牌,只见她面前的景象逐渐模糊,面前渐渐暗了下来,顾南挽闭上眼睛,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风声呼啸,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阵阵的刺痛。   她的耳中有些许奇怪的声音,似是怪物的呕吼,然而待她睁开眼睛,面前已是一片苍茫雪白。   这秘境之中一片春意盎然,这秘境之外却是早已入了冬,遍地皆是厚厚的积雪,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发间,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睁开眼睛,便见数十名护卫早已守在那里,“二小姐,夫人有请!”   顾南挽看了眼那群护卫,却发现他们最次的也是金丹期的修为,这般声势比第一次接她回家之时可庄重的多。   顾南挽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却那些看似恭敬的护卫,却是死死地堵住了她的每一条去路。   陆母今日为了不让她逃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顾南挽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她冷哼一声,转身飞身跃上那飞行灵器,那飞行灵器颤动了片刻,只见面前的景象渐渐远去。   顾南挽猛地捏紧了手下的椅背,随即,她又缓缓地松开了手下的椅背,脚下的风景迅速变换。   就在这时,却见那秘境的之外的空间忽的被撕裂,空中泛起一道蛛网般的纹路,随即,一道蓝色的身影骤然自那秘境中一跃而出,他的长发有些凌乱,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格外的亮,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那消失在天际的飞行灵器。   引玉眸色暗了暗。   他拔出长剑,只见锋利的剑光闪过,他踩上那长剑,向着那飞行灵器追去。   这秘境距离寻欢宗所在的地域不过半日的路程,顾南挽曾试图逃跑,然而,每当她准备偷溜之时,便能看到那侍卫早已神情严肃地守在她的身后,犹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期间,她隐隐察觉到了飞行灵器后面有些许异响,然而待她回头之时,那些护卫已面无表情地挡在了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数道剑光自后方袭来,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狠狠地劈在那飞行灵器之上,灵力光罩之上漾起了道道光纹,内里却依旧是一片平静,几个护卫跳下飞行灵器,他们神色严肃地看着那御剑而来之人,冷声道,“何人竟敢拦我陆家的路?!”   引玉却是不答,他的目光落在那飞行灵器之上,眸色暗了暗,剑光闪烁,那几名护卫瞬间向他袭来。   ………………   顾南挽却是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异样,她面无表情地回到了房间,脚下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当那熟悉的山脉缓缓出现在她的面前之时,脚下是巍峨的山脉,山风涌动,她的衣角猎猎作响,长发飞舞。   甚至有那么一刻,顾南挽就想这么直接跳下去,哪怕是直接摔死,也比便宜了陆悄悄的好。   然而,在她站起身之时,那些护卫的目光便已死死地锁定在了她的身上,他们周身灵力肆虐,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退后一步。   天色渐晚,夜色浓郁,那飞行灵器方才缓缓地落在山脉之间,夜间的寻欢宗仍是一片灯火通明,四处皆是热闹喧嚣,年轻女子的娇/笑声随着山风落入了她的耳际。   那些弟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其中一人嗤笑了一声,与身旁之人轻笑道,“这顾南挽居然还赶回来,沈词瑶都快疯了!”   那人撇了撇嘴,忍不住有些同情,“要我说,她可真够大胆的,沈词瑶都敢惹,那个疯女人!”整个寻欢宗几乎就没有不认识沈词瑶的弟子,那沈词瑶仗着家世显赫,平日里恨不得用鼻孔认人,泼辣刁难,但凡是惹了她的,没几个能继续再寻欢宗待的下去。   据那秘境中出来的弟子所说,沈词瑶这次,便是被那顾南挽淘汰出局的,一时间,他们看向顾南挽的目光尤为复杂。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跳下飞行灵器,她抬起头,看着这熟悉的山峰,眸色有些复杂,以往这条她走了千百遍的路,现在却是莫名地有些陌生。   路边的草丛之中似乎藏了无数吃人的怪物,随时准备冲出来将她撕成碎片。   树影婆娑,明明灭灭间,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发间。   那些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手执长剑,面色冷淡,顾南挽一步一步,顺着那小道走向山顶,却在她下一个抬头之间,呼吸微滞。   不知何时,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立于崖边,他身形修长,宛若立于风中的修竹,寒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月光落了满地,他便那般踏着满地的月华,走到了她的面前。   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闻钰仙君似是往常一般,神色淡淡道,“回来了。”声音似是青石击玉,比夜间的山风更凉。   只这一句,顾南挽便觉得血气不受控制地开始翻滚,她有许多话想要问他,她想问他,既然最终就是要她的命,以往又何必要骗她,给她编织那样一个梦境?何必与她惺惺作态?   然而,看着那张清隽的面容,最终她只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沉默地从他身侧走过,她怕她一开口,便是一串止不住的质问。   顾南挽眼睫微垂,熟悉的冷香略过她的鼻尖,径直走向了他们身后的潮生殿。   闻钰的脚步微顿,他的目光停留在顾南挽的侧脸之上,只见她眼睫微垂,冷着张小脸越过她的身旁,在清冷的月色下,一张脸宛若白玉,唯独眉眼之间有着一点殷红小痣。   闻钰掀了掀眼皮,面对着顾南挽的冷脸与忽视,平日里最是孤僻的他这会儿却是难得的没生气,锋利的长剑挡在她的面前,他似是往日一般,低声唤道,“阿南。”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忽的推开了面前的长剑,快速地跑向山顶,呼啸的风声刮过她的耳际,顾南挽大口地吸着冷气,她的脑中却是越发的清明。   顾南挽停在了小院之外,只在门外,她都可以闻到淡淡的血气,顾南挽走进院中。   满室皆是浓郁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的寒意笼罩在冰床的上方,一道巨大的灵阵笼罩在这小院上方,缓缓汇聚着她流逝的生命力。   只见陆悄悄痛苦地蜷缩在冰床之上,她的面色惨白,眉眼紧闭,脖颈间还有着未干的血迹,不过几日,她便瘦了一大圈,连眼眶都微微陷了下去,胳膊上尽是血淋淋的伤痕,就连额头之上,亦有着黑色的毒气盘旋,哪怕是昏迷之中,她亦是疼得低声惨叫着。   陆母在一旁心疼地直掉眼泪,她握着她冰凉的手,小声道,“没事儿的,别怕,娘在。”   陆母忍不住有些绝望,她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这个女儿,她现在恨不得躺在床上受苦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女儿,她搓了搓陆悄悄的指尖,”悄悄,你睁眼看看娘,算娘求你了!”   顾南挽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房内的景象,那侍卫站在远处,声音微扬,“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陆母闻言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一转头,便见顾南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一股火气当即从她的心底窜出,她忍不住扬声问道,“你还站在那里干嘛?”   若是先前顾南挽没有丢下悄悄,她又怎么会被那瘴兽偷袭,受这般严重的伤?以至于引起奇毒发作,受尽苦楚?   凭什么悄悄伤成这样,这顾南挽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   陆母忍不住尖锐地质问道,“你自己倒是开心了,你知道沈家有多生气吗?”当初那沈词瑶被这个扫把星淘汰出局,沈父嘴上没说什么,面色却是难堪地紧,陆父为了哄那沈词瑶,更是送了她不少东西,现在想想,陆母依旧是心疼的紧,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把你养这么大,就没碰到过几件好事,我真是欠了你的!”   顾南挽却是早已受够了她的歇斯底里,她冷声道,“我活到这么大,从没花过你一块灵石,爷爷留给我那么多东西,足够我用几辈子,是你们一直在用我的灵石。”   她这些年在陆母的手中省吃俭用,当初爷爷临死前给她留了数万枚灵石,上百株灵草,还有许多的灵宝灵器,那些东西被陆母死死地捏在手里,她连个皮毛都没用完,反倒是陆家已许久没出现过厉害的苗子,他们在外灵脉被其他家族瓜分,在内花销奢侈,消费无度,看着威风,实则内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这些年,陆母不止一次想打那储物袋的主意。   若非爷爷当初留了个心眼,为她设下一道禁制,那袋子灵石说不定早就让陆母挥霍完了。   陆母一怔,似是没想到她竟敢顶嘴,她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火气直冲脑门,“死丫头,还敢顶嘴!什么叫你爷爷留给你的,那是留给陆家的,你一个……”   陆母话说到一半,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住了嘴,“你一个丫头片子,哪轮得到你的份!”都怪这个死丫头天天气她!   顾南挽冷哼一声,“没有我的配合,你永远别想打开那些储物袋。”   陆母被她气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的指尖颤抖,“你……你!究竟是谁把你教成了这样?!”   一股磅礴的威压瞬间弥漫至这大殿之中,陆母与顾南挽瞬间噤了声,那威压压得他们动弹不得,顾南挽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她的目光有些放空。   闻钰仙君面色淡淡地自山间走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医修背着药箱跟在他的身后,他径直走到了顾南挽的面前,“顾姑娘,好久不见。”   他拉起顾南挽的手腕,仔细地感受着指尖下脉搏的跳动,那老医修只觉手下那脉搏紊乱不堪,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无奈地移开了视线。   那老医修又割破她的指尖,只见殷红的血自她的指尖滴落,落在了碗里的清水之中,他看了眼顾南挽,低声道,“可以了。”   顾南挽便被那侍卫领着离开了大殿,回到了往日的房中,直到此刻,那一直落在她身后的威压这才散去。   顾南挽猛地将自己坠入床榻之中,她抬头望着漆黑的房顶,眼眶逐渐泛红,她抬起手摸了摸袖中,却发现她的储物袋不知何时便已没了,只剩那截冰凉的白骨,依旧静静地躺在她的袖中。   满腔的愤怒与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天大地大,却没有地方能够容得下她这么个渺小的顾南挽。   顾南挽将那白骨狠狠地砸在墙上,片刻后,她又无奈地走下床,乖乖地将那白骨捡了起来,漆黑的雾气自她的掌心蔓延,只见那棺材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顾南挽推开棺材,便见那棺材里凌乱地摆着数十株灵草与毒草。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窗外,她能察觉到窗外那些躲在暗处的气息。   顾南挽死死地看着那些灵草,这便是那几日她在秘境中采到的灵草,当时她留了个心眼,将他们藏在了棺材之中,储物袋可能会被搜走,这棺材却能隔绝人的探查,顾南挽取出那灵草与毒草,而后闭上了眼睛,不管不顾地全部塞进了口中,苦涩的汁水流入口中。   她从没有那么一次,恨意汹涌,她恨陆家,恨闻钰,更恨自己,那么无能为力。   顾南挽险些吐出来,她却强迫自己将那些药汁全部吞下去,不是需要她来试药吗?   现在,她倒要看看,究竟是陆悄悄命大,还是她的命大!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火海之中,片刻后,又似是坠入冰窟,周身冷热交替,气血翻滚。   ……………………   顾南挽走后,那老医修在她的血中施了个术法,只见那血液缓缓翻腾,须臾,他才缓缓道,“只是据夫人所说,现在顾姑娘方才吃完那万生草,现在她体内的灵力紊乱,并不适合立刻服用药物。”   “大小姐现在有这冰床护体,短时间内并没有生命危险,不如等顾姑娘情况稳定下来,再做打算。”   陆母闻言,连忙问道,“悄悄的情况等不得了啊?不能提前些吗?”   老医修摇了摇头,“最好别,那奇毒极为古怪,哪怕是它潜伏时,老夫也不敢擅自动手,更别提现在大小姐复发。”   “况且,顾姑娘的状态极好。”那老医修方才细细地观察过她的面色,自从当初顾南挽服下一株冰粒草之后,她的肤色便发生了变化,她的面上再无血色,整个人都似是玉石雕铸一般。   然而方才,她的面上却是再度有了丝丝的血色,甚至,因为她常年服用各种灵药与毒物,她的血液中毒药混杂,然而现在,她的血液中的毒素都被排出去了许多。   说是毒,他们体内的毒反倒是更像是一种蛊,这些年来,老医修试图用各种方法为她解毒,甚至还为她种下其他毒素,试图以毒攻毒,然而那些毒一进入她的体内,没过几日,便会失去毒性。   那医修迟疑了片刻,他隐隐知晓其中的一点事情,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道,“顾姑娘现在体内的毒极为稳定,若是没有外物干扰,可能她体内的毒素这辈子都不会发作。”   日后这枚解毒丹吃下去,若是没有意外还好,若是发生了意外,她体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便可能再度被打破。   医者父母心,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么个姑娘天天被这毒物折磨。   陆母闻言立刻道,“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想啊,我这实在是没办法了!若非悄悄性命不保,我又何尝忍心让挽挽冒险!”她看着冰床之上的陆悄悄,眼泪掉个不停。   闻钰立于暗处,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方才离开的方向,眸色暗了暗。   顾南挽就这样,被关在那房间之中,关了半月有余。   她难得地没有整日修炼,反倒是每天吃了便睡,睡了便吃,那老医修日日前来为她诊脉,却发现她的脉象一日比一日奇怪,甚至于体内的毒素都再度多了起来。   那老医修面色有些奇妙,这日,他正给顾南挽把脉,却是面色蓦地大变,指下的脉象逐渐明了,似有玉珠于盘内翻滚,他蓦地睁大了浑浊的眼睛。   顾南挽却依旧只静静地看着房顶,神情有些疲惫。   那医修的指尖落在她的脉搏之上,他的面色有些微妙,那医修神色古怪地看了眼顾南挽。   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提着药箱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陆母便焦急地拦住了他,忙追问道,“怎么样?现在可以试/药了吗?”   那老医修摇了摇头,“顾姑娘的状态一日比一日乱,现在她不能轻易服下解毒丹。”   那老医修顿了顿,他的目光有些微妙地看向闻钰仙君,随即又神色古怪地看向陆母,“况且,她已有了身孕,现在不宜服用任何灵药。”   闻钰仙君脚步一顿,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他手中的茶盏立刻化作无数的碎片,锋利的碎片扎入了他的掌心,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医修。   陆母更是下意识地尖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第18章 我有了你的崽。   我怀了你的孩子。(入v预告来啦!)   随着老医修的话音落下,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陆悄悄痛苦的闷哼声,断断续续地从隔壁传来,无端地有些压抑。   然而陆母现在却顾不得陆悄悄的痛呼声,她只死死地盯着老医修,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老医修被她这般明目张胆地质疑,也有些不满,他活了这么多年,到哪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此次若非为了闻钰仙君,他根本不会为这个陆悄悄解毒!   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不冷不热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不至于这都看不出来。”   陆母似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满,她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药箱,声音有些尖锐,“大夫,您再给她看看,方才是不是您弄错了!”   老医修闻言冷哼了一声,他甩开了陆母的手,冷声道,“还请夫人冷静一点。”   陆母一怔,意识到她方才一时冲动有些失态,她有些尴尬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这顾南挽虽然是个废物,可是她长得出挑,整个小千界也找不出来个比她更漂亮的,她本来已经与陆父商量好了,等到悄悄的毒解了,他们便给这个废物找个世家子弟嫁了,还能收一大笔灵石。   可这她现在怀孕了,那个大家子弟还肯要她???!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这顾南挽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虽然不讨喜,倒也没和哪个男修勾勾搭搭,甚至前几日老医修为她把脉都没察觉到什么,怎么可能就突然怀孕了呢?   究竟是是哪个不要脸的?!   陆母思绪万千,最终,她的面色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这个孽种绝不能留!   陆母抬起头,“大夫,还请你帮忙……”陆母对着那老医修比了个手势。   老医修闻言面色也有些难看,他的声音有些僵硬,直接拒绝道,“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害人的!”尤其还是这等伤害胎儿之事,他是万万下不了手!   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直接摔门而去,气的陆母差点撕烂手中的帕子。   这老不死的,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陆母对着门外招了招手,须臾,只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陆母冷声吩咐道,“去弄副打胎药来!”   那黑影只停留了片刻,便又再度消失在了暗处,陆母处理完这事情,方才有些头疼地看向闻钰仙君,却见他只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南挽房间所在的方向。   他的半面脸颊隐藏在黑暗之中,神色不明。   鲜血自他修长的指尖滴落,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任由那碎片深深地陷入他的掌心之中,殷红的血脏了他的白袍,无端地有些刺目。   陆母一怔,只看着,便无端地有些心悸,原本的话被她瞬间忘却脑后,陆母下意识地放轻呼吸,她有些干巴巴道,“仙君,我去看看悄悄。”   话落,陆母便连忙走出了房间,直到离得远了些,她方才松了口气,陆母长叹了口气,便听隔壁传来了陆悄悄的声音,“娘……”一听到她的声音,陆母再顾不得顾南挽与闻钰仙君,她焦急地走进房间,只见陆悄悄试图坐起身,随即,她便痛苦地皱起了小脸,有些委屈道,“我好疼啊……”   眼见她的一张小脸惨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陆母只觉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连忙安慰道,“没事了,娘和你师傅都在呢,我们来想办法,你别怕,过几日便不疼了!”   陆悄悄看了周围一眼,却没看见顾南挽的身影,她的眼睫颤了颤,“娘,挽挽呢,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想到先前在那瘴兽中所看到的情景,陆悄悄忍不住有些心慌,那瘴兽似是可以看清她心底的恐惧,为她精心编织了一个幻境。   在那幻境之中,她所有的一切,父母,师傅,沉炀,甚至罗司焚那群朋友全部被她抢了过去,而她只能孤零零地在一旁看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情景如梦魇一般,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只觉身心俱疲。   陆母闻言眸色暗了暗,嘴上却是温柔道,“你别担心她了,她现在正赶回来呢,你快别说话,好好休息吧!”她将一旁的汤药端到陆悄悄的面前,想到她身上的奇毒,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凭什么都是中毒,她的悄悄便要受这么大的罪,那个顾南挽就能平安无事?   陆母动作温柔地喂陆悄悄喝下汤药。   陆悄悄抬起头,她的目光微动,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窗外,面色冷淡的闻钰仙君,她的眼睛一亮,“师傅……”   闻钰微微侧首,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你好好养伤即可。”   ……………………   房内一片昏暗,昏黄的烛光随着晚风缓缓地跳跃着,房内的珠帘随之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光影摇曳。   半梦半醒间,顾南挽察觉到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手腕之上,熟悉的冷香涌入她的鼻尖,那人沉默地在她床前站了片刻,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哪怕在睡梦中,亦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顾南挽猛地睁开眼了眼,而后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昏黄的光影于他的眸中跳跃,那双眸子中似有暗潮涌动。   闻钰眼睫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顾南挽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神色。   她坐起身,她看着闻钰仙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听他蓦地冷声问道,“是谁。”   顾南挽一怔,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闻钰。   便听他再度问道,“丞肆?”闻钰将那汤汁端到了她的面前,眸底暗潮汹涌,面上却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似是平常询问她的修炼般,随口一问。   顾南挽垂下眼睫。   便听闻钰仙君继续冷声问道,“还是那个在秘境中的引玉。”   顾南挽心底忍不住生起一丝烦躁,她有些僵硬道,“不知道。”   顾南挽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闻钰沉默了片刻,他便那般,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细细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眉尾的小痣之上,只见她亦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昏黄的烛光跳跃在她的面颊之上,连她面颊之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便见陆母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来,随着她的到来,一股怪异的苦味迅速在房中蔓延,陆母端着碗药汁走到了床边,“快来把这个喝了!”   看到那药汁,顾南挽面色微变,”我不喝!“   “这可由不得你!”   陆母看着顾南挽,咬了咬牙,“你这出去一趟,我说你怎么有胆和我叫板了,死丫头,你简直把我们陆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陆母端起那药汁走到顾南挽的面前,她冷笑了一声,眼见顾南挽死死死地抿着嘴,她直接走上前来,便要将那汤汁灌下去,“你个死丫头好的不学坏的学,在外面惹是生非。”   “等你爹知道了小心他直接打断你的腿!”   说着,她便直接要去拽顾南挽,顾南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陆母却已伸手便去捏她的脸,便要将那汤药灌入她的口中,浓郁的苦味闯入鼻翼之中,顾南挽疯狂地挣扎着,一手摸到枕头下的匕首,顾南挽没有犹豫,直接眼疾手快地划向陆母。   她哪怕是死,她也不要让这群人好过!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陆母也没想到,她竟然敢在闻钰仙君眼皮子之下对她下手,她闪躲不及之下,被那锋利的刀尖径直划破了脸颊,她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忍不住尖叫出声。   就连陆母都没想到,她竟会这般疯狂地反抗,“死丫头,你疯了!”陆母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给顾南挽的脸上也来一刀,她捂着脸颊,气急败坏道,“抓住她!”   她一抬手,便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陆母看着满手的血迹,险些直接晕厥过去,她尖叫了一声,对着窗外的护卫大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住她!”门外人影闪动,那些护卫迅速逼近。   顾南挽也没想到,陆母身为金丹期修士,竟然连这一刀都躲不过去,她死死地捏住手中的匕首,却察觉到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捅向了面前之人。   刀尖划破血肉,刺目的血色闪过。   那匕首瞬间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滑进了她的掌心,灼热滚烫,顾南挽抬起头,便见闻钰仙君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解气了吗?”   他接过陆母手中的汤药,“解气就喝了它。”   顾南挽心底一跳,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她死死地捏着那匕首,鲜血滴落,闻钰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须臾,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胸膛,“我的心在右边。”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手上,只见雪白的指尖染上了他的血迹,宛若碎玉染血,闻钰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胸膛,“下次,记得往这里刺。”   顾南挽眉心一跳,就连陆母亦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闻钰仙君,就怕他恼怒之下直接杀了顾南挽。   然而闻钰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处,面上不见丝毫怒色。   鲜血依旧在疯狂涌出,不过瞬间,便染红了他的白袍,他的指尖一动,那匕首便化作点点的灵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神色警惕地看向闻钰,她隐隐察觉到,他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然而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闻钰看了眼指尖的血迹,他难得地勾了勾嘴角,明明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容,陆母却像是看到厉鬼一般,背后凉意上涌,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脸上的疼痛,半晌,她方才反应过来,忙尖叫道,“快来人……”那些守在暗处的护卫闻言,径直破门而入,却却听一旁的闻钰仙君冷声道,“出去。”   陆母还想要再说话,便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陆母呼吸一滞,察觉到那令人心悸的威压,她瞬间噤声。   陆母不敢多呆,她恨恨地看了顾南挽一眼,方才捂着脸走出了房间。   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余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些微的声响。   那碗汤药再度落在了她的面前,“喝了它,你不会有事。”   顾南挽看了眼那褐色的汤药,“这是什么?”   “堕胎药。”   顾南挽一怔,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睛!想到先前陆母与闻钰仙君所说的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宛若晴空霹雳一般,直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闻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暗沉,察觉到她的动作,他冷笑了声,“喝了它,我会替你解毒,你不会死。”   顾南挽连忙退后了一步,她看着那碗汤药,面色微变,她抬起头,“我自己来……师傅。”   “让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吧。”   闻钰闻言,神色淡淡地将那汤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他的身形闪了闪,便化作无数灵光,消散在了顾南挽的面前。   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地上早已积了一滩殷红的鲜血。   顾南挽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血迹之上,她捂住小腹,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孩子一定不能要!   她现在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管得了别人,尤其,这个孩子的父亲还是那么一个疯子,顾南挽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饶是现在,她依旧无法相信,这里居然有了孩子……   顾南挽看着那褐色的药汁,她端起小碗,淡淡的暖意顺着她的指尖上涌。   无数的思绪涌上心头,顾南挽不敢多想,猛地端起那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瞬间逼的她几欲作呕,她已几日没有吃饭,那汤药入喉,顾南挽干呕了几声,腹中翻江倒海一般,她的掌心落在胃部,哇地一声又将那褐色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   顾南挽抱着枕头,鼻头发酸。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间内,房外传来陆母的愤怒的辱骂声。   顾南挽看向窗外,寒风凌冽,数十米外,隐隐可见半山腰雾气缭绕,她的脑中有片刻的清明,她忽的眼睛一亮,察觉到袖中传来丝丝缕缕的寒意,顾南挽迟疑了片刻。   她看着山下缭绕的雾气,随即,毫不犹豫地将灵力输入了那白骨之中。   那白骨之上闪烁着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宛若玉石一般。   ……………………   夜色已浓,厚重的钟声穿过山涧,缓缓地回荡在小院之中,几个男修坐在院中,他们看着漫天星辰,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那几个孬/种现在都要吓破胆了,连门都不敢出,一群孙子!”沉四颠了颠手中的玉简,自从上次那两个蠢货被杀,现在那群人都安静了下来。   “对了,怎么没看到沉二?”沉四有些稀奇地看向沉参,要知道,平日里就他最爱凑热闹,这次他回来这么久了,他都没看到沉二的人影。   沉参闻言随口道,“别提了,他之前看上一女修,甚至都打算退出修仙界,与那女修好好过日子,没想到那女修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找他就是为了双/修,得手了便直接翻脸不认人。”   闹的沉二天天买醉,连个人形都没有了,他是不晓得,他们都是石人,没心没肺的,怎么就沉二整天满脑子情情爱爱的?   沉参目光微转,透过窗见的缝隙看向房内,便见男修面无表情地坐于床榻之上,一头银色的长发落于床榻之间,男修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他额头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沉参摸了摸下巴,”你发现没,最近……也有点不对劲。”   “哪有!”沉四立刻反驳道。   沉参闻言翻了个白眼。   却见戚无宴蓦地睁开了眼睛,沉参瞬间噤声,还以为戚无宴听到了自己所说的话,却见戚无宴只微微低下了头,琥珀色的眸子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眸色微变。   他能察觉到,先前留在顾南挽身边的指骨,现在有了细微的异样。   她在向指骨之内传送灵力。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便听一道虚弱的声音凭空响起,那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与掩饰不住的痛苦,莫名地有些可怜。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戚无宴随手转动着手中的木珠。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道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很是好听,更重要的是,是个女声!   听到这道声音,房外原本正小声交谈的几人瞬间噤声,他们面面相觑,却见其他人亦是满脸的疑惑,几人下意识地偷偷看向房内,悄悄竖起了耳朵。   却听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你可能不信。“   “但是我的确……有了你的崽。"   戚无宴微微睁开了眸子,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瞳孔微缩,他的呼吸有一刻的停滞。   沉参几人,“????”   几人的眼睛瞬间瞪得像几对大灯泡一般,死死地看向房内,他们几乎无法相信那话中的信息!   他们恨不得立刻冲进房间问个明白,却听那声音再度响起,“若是你半盏茶的时间到不了,那么,他将会和我一起死在今夜。”   “!!!”   稀碎的粉尘自他的掌心飘落。   等几人再抬起头之时,却见房内早已没了戚无宴的身影,只余一堆稀碎的粉尘,缓缓飘落在那一尘不染的床榻之间。 第19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子嗣。   他从未想过, 自己会有子嗣。(一更)   夜色宁静,一群大男人凑在院子里,沉参几个撑着胳膊, 探头探脑地向着房间内看去,满面皆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那几句话宛若平地炸雷一般, 劈的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场有一瞬间的死寂。   清冷的月光落在那张俊美的面上,那张一向面什么表情, 满是漠然的脸, 此刻都有了些微的变化,他的喉结滚动, 只觉口中格外干涩, 琥珀色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无措。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觉那里隐隐发烫。   白骨那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声音细细弱弱的, 比起先前, 多了丝说不出的委屈, “我现在在潮生山山顶,那个红色大门的院子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戚无宴隐隐听到了那端传来陌生女人愤怒尖锐的叫骂声,以及男人压抑不住愤怒的呵斥声, 她似是离那白骨更近了一些,温热的呼吸落在那白骨之上。   她的呼吸略有些沉重。   “我现在肚子有点疼……”   那声音略微有些模糊, 细细小小的, 夹杂在那些嘈杂的声音中, 几不可闻。   那白骨乃是他的指骨, 上面附着着他的灵力, 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白骨周围的一切。   一股令人难耐的灼/热顺着掌心向上蔓延,似是有只小猫爪子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不疼,却分外的痒,似是那日她的发丝略过他的颈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沉重,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撕裂了虚空,身形一闪,便化作流光遁入了虚空之中。   面前陷入一片昏暗,空间内的罡风落在他的周身,却未留下一丝痕迹。   掌心的木珠早已被他捏碎。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他隐隐有些不安,戚无宴强迫自己静下心神,然而几番清心咒下来,他的心间反倒越发的烦躁,他第一次觉得,这缩地成寸之术是如此的缓慢。   戚无宴忍不住微微攥起了掌心,额心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芒,他的思绪难得地有些混乱,今夜,他本该按照计划潜入御兽宗,杀了那个老不死的,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南挽方才的痛呼声,肚子疼,崽,怀孕……这些陌生的词汇打的他措手不及,他难得地有些慌乱,凉薄的眉眼之间带上了丝丝的烦躁与无措。   哪怕当初潜入暗渊,猎杀影兽之时,那般惊险的情况下,他的心跳也未曾这般剧烈过。   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走火入魔,血脉倒流。   那个顾南挽的死活与他又有何关系,他只是过去看看……看看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眸子,以他的修为来说,他的人生极为漫长,在听到那那些话之时,他难得地有些茫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子嗣。   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子嗣。   对于他来说,子嗣不过是一群只会惹麻烦的幼崽,除此之外,大概便是头疼,他最烦幼崽的哭闹声,他不需要血脉的传承。   偏偏白骨那端,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传来顾南挽带着丝痛苦的,压抑的说话声,一声声的,清晰地落在他的耳际。   戚无宴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   …………………   稀碎的粉尘,缓缓地飘落在一尘不染的床榻之间。   随着戚无宴的离去,沉四最先忍不住怪叫出声,他猛地站起身,虎目圆睁,“什么鬼!主人怎么可能有孩子!不对!他哪来的女人?!!”他死死地看着房内,几乎将一对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   他忍不住又是几声怪叫,这简直比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激动,“这都什么时候的事?这咋可能?!”   哪怕沉四对戚无宴有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几人皆是由无妄海下的顽石所做,没心没肺,不懂情爱,然而比起他们,戚无宴却更像是薄情寡欲的石人,冷血凉薄。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般薄情禁/欲之人,竟也会坠入凡尘!   “你那么激动干嘛?他只是佛/修,又不是太监,怎么就不能有崽了?”   嘴上这般说着,沉参看着怪叫的沉四,他摸了摸下巴,同样很难想象,戚无宴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崽?!!   要知道他们整日跟在戚无宴的身边,但凡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而这会几人皆是满脸的茫然。   沉参看着几人的背影,莫名地想到了先前戚无宴命他抓来的那两个人,当时他们好像便说他们给戚无宴下了忘欢散?算算时间好像也说得过去,莫非就是那时候的事?!   眼见其余几人已经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匆匆跟了上去,沉参连忙站起身,“喂,你们等等我!”几人的身形化作数道夺目的流光,迅速地顺着戚无宴的气息追去。   崽啊……   他还没抱过崽呢。   ………………   随着那白骨的出现,房内的气息越发阴冷,顾南挽捏住枕头,她的目光死死地着房外。   只听陆母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外面一片嘈杂,“我的脸!这个死丫头,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她,大夫,你看我的脸怎么样了……”陆母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气的几乎晕厥过去。   她平日里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脸,这个废物怎么敢的?!   那伤口从她的眉尾划下,一直落到了她的嘴边,几乎贯穿了她的半边脸颊,她的面上尽是鲜血,伴随着她面上的暴怒,那伤疤扭动,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尤为狰狞。   那些护卫与婢女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医修检查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口,随口道,“没什么大碍,就是看着吓人,过两日便痊愈了。”   陆母这才松了口气,她站在门外,愤怒地咒骂着顾南挽,方才若非闻钰仙君拦着她,她定要让人按住顾南挽,给她脸上也来一刀,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想到还躺在病床之上的陆悄悄,她看着顾南挽所在的房间,声音尖锐,“死丫头,赶紧把药喝了,等会有你好受的!”   顾南挽靠在床边,她听到几道脚步又匆匆地自院外赶来,随即,陆父的声音缓缓响起,“挽挽呢?”   陆母一看到陆父,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老爷您总算来了!”   “她在房里呢,我现在这心算是凉透了,那死丫头不由分说就给我来那么一刀,我就知道这个白眼狼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她姐姐见死不救,现在连她娘都下的去手,是不是过两日便要爬到老爷您的头上去了?!”陆母咬了咬牙,她捂住自己脸上的纱布,现在恨不得将顾南挽千刀万剐。   陆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她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相信,顾南挽会对陆母动手。   “谁知道呢,整天摆着张臭脸!”   陆父的目光落在房内,神色有些奇妙,他倒是没有太过生气,他今日外出,恰巧遇到了罗家之人,当时,那人便隐隐透露出点东西,他家那小少爷似乎对他陆家的女儿有点意思。   陆父对他家那小少爷也有点印象,相貌堂堂,天赋尚可,家大业大,自小与悄悄一同长大,他本以为那小少爷是对悄悄有意思,还有些纠结要不要同意这门亲事,却没想到,那罗家之人又说那小少爷看中的竟是挽挽?!   陆父便赶来了这里想要问问相关事情,在那山下之时,还遇到一个蓝衣男修被困在山下的剑阵之中,陆父上前两步便要走进房中,却察觉到一股厚重的灵力落在他的身前,将他掀的退后了两步。   陆父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房内,想到这是闻钰仙君的地方,他迟疑了片刻,便停下了脚步。   顾南挽听到房外的声音,心中却没有半分后悔的情绪,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会给他们一刀。   她不知道戚无宴能否听到她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会来,他来了又是否会发疯杀了自己,她都不知。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小腹渐渐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她不知,这究竟是她体内的奇毒发作,还是方才的堕胎药作乱,方才她虽然吐出来了许多药汁,可她不敢保证一点都没有吞下去。   顾南挽的目光透过窗间的缝隙落在窗外,几乎每一处丛林,她都能察觉到其中藏匿着的气息,这小小的一个院子,不知藏了多少人在暗处。   顾南挽缩紧身子,她从储物袋中掏出灵丹,有些艰难地塞入口中,浓郁的灵力滑入腹中,腹中的疼痛却没有半分的好转。   只听门外传来陆母愤怒的嘶吼声,陆父似是说了些什么,却在门前,他的脚步骤然停下。   顾南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暗色的黑雾汇聚于她的掌心,漆黑的棺材若隐若现,她看着那棺材,眸子暗了暗。   腹中的疼痛越发明显,顾南挽咬了咬唇,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淡淡的血腥味在她的口中蔓延,昏暗的房间内,一切似乎都在被放大,陆母与陆父的声音越发刺耳,他们的叹息声似乎透过房门落在她的耳际,她甚至可以隐隐听到隔壁陆悄悄翻身时,衣物发出的细微声响。   就连她的嗅觉都似乎变得越发的灵敏起来,那股浓郁的药味与血腥味围绕在她的鼻尖,浓烈的令人想吐。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晕眩感袭来,顾南挽的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着,顾南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从柜子中摸索出簪子,在自己即将晕过去之时,猛地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四溢,尖锐的刺痛使得她的脑中有片刻的清明。   现在闻钰仙君与陆母随时都有可能再度闯入房间……   顾南挽爬起身想呀看看外面的情况,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只见陆母亦是站在门口,正向着漆黑的房内看。   顾南挽心中一跳,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簪子。   便听陆母小声同陆父道,“这房内怎么没点动静,那臭丫头是不是没喝药?这死丫头真是不要脸!出去一趟就让人搞大了肚子,平时教她的东西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这个孽种今天一定不能留!”   陆父闻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收着点,“这事还有谁知晓?”   陆母见状,只能退后两步,也不知闻钰仙君搞什么鬼,不让他们进去,她低声道,“放心吧,只有那个老医修知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一墙之隔,顾南挽便死死地看着门外,月光勾勒出他们的身形,模糊地落在房门之上。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又是一股猛烈的剧痛袭来,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她死死地咬住嘴唇,疼的几乎晕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她的鼻尖滑落,滴在她染血的手背之上,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她死死地捏住手中的那截白骨,心跳越发剧烈,只觉她半边身子似是坠入火海,另一边却是埋入冰窟。   她取出两枚灵丹吞入腹中,却听房外传来了陆父恭敬的声音,“闻钰仙君,你这是……”   顾南挽呼吸微滞,只听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那道脚步声停顿了片刻,“无碍。”   陆父有些诧异地看向闻钰仙君,只见他白袍染血,此刻,他的胸口依旧在缓缓地渗出血迹,那伤口再偏离一点,便会直接伤到他的命脉,就连他的面上,亦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陆父想象不出来,究竟谁能将他伤成这样。   闻钰仙君却只神色淡淡地看向漆黑的房内,他似是平日里一般问道,“想好了吗?”   话落,他便径直向着房间走来,那脚步声逐渐逼近,顾南挽心跳越发剧烈,她的脑中急转,连忙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师傅”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她本以为闻钰仙君会直接闯进门,却没想到那脚步声竟真的停了下来,堪堪停在了房外。   闻钰仙君静静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面上,几缕发丝自他的额前垂落,遮住了他英挺的眉眼,他的半张脸落在暗处,明明灭灭间,有种令人心悸的诡异。   陆父站在一旁,看着他的面色,竟无端地有些心寒。   顾南挽察觉到房外的气息,她咬了咬牙,忍不住攥紧了掌心,那道气息宛若巨石一般,死死地压在她的心间,逼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手中的白骨散发着阵阵的凉意。   就在顾南挽疼的几近昏厥之时,一只冰凉的大手落在了她纤细的腰间,微凉的灵力缓缓地流入了她的腹中。   顾南挽眼睛转了转,她微微侧首,便见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黑影已立于她的身后,他的一袭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他额心的金印,在黑暗中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他的模样与先前有些不同,银色的长发间没了那对雪白的毛绒绒的耳朵,眸色清明,没了那日的肆虐邪气,却多了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意。   顾南挽的指尖抓住了他宽松的袖子,她忍不住小声道,“我肚子好疼……”   …………   戚无宴一进房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苦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房内一片漆黑,他的眉头微蹙。   他目光微转,便看到了半靠在床边的顾南挽,只见她死死地抱着枕头,雪白的掌心满是鲜血,连脸颊都染上了点点眼红的血迹。   房内一片昏暗,他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像是个虾米似的蜷缩着身子,一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白骨,她的眉眼紧闭,眉间微蹙,额间冷汗滴落。   乌黑的发丝被冷汗打湿,湿/漉/漉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唇角沾着殷红的血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白。眉眼间的那点殷红小痣越发的鲜艳,乌发红唇交相印衬间,有种惊心动魄的蘼/艳。   她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睁开眼睛,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有些惊慌地看向房外。   房外传来了陆母毫不客气的叫骂声。   戚无宴便悄无声息地站在暗处,冷眼看着她的惊慌与无措,他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直到她疼的几近晕厥,戚无宴呼吸微滞,他下意识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把不盈一握的细腰比起前些日子越发的单薄,裸露在外的胳膊细的有些可怜。   他原本只打算过来看看,然而在这一刻,一路上的那些念头被他尽数抛之脑后,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小腹。   以他的修为,他的子嗣出世时,定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与精力,这顾南挽修为太浅,根本承受不住那等巨/大的损耗。   他能察觉到,这平坦的腹中,正有个与他血脉相同的存在,正疯狂而贪婪地吸取着她周身的灵力。   顾南挽只觉身子一轻,便被来人抱了起来,他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掌心贴在她柔软的小/腹,微凉的灵力涌入她的腹中,她腹中的幼崽似乎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悄悄地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回应。   戚无宴指尖微动,掌心有种说不出的痒。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他这双手不知沾了多少血拧断了多少脖子,却是第一次像这般,有些笨拙地用来救人。   浑厚的灵力涌入腹中,顾南挽躺在他的怀中,脸色方才好了一些,腹中的疼痛减缓,眉眼舒展,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指尖,戚无宴的指尖一顿,他眼睫颤了颤,手脚都僵硬了起来,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将那只抓住他指尖的小手移开。   然而,在移开那只手之后,他的心神也并未平静,识海中反倒是越发混乱。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直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挽挽,想好了吗?”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继续将灵力送入了她的腹中,他神色凉凉地收回了视线,却在下一瞬,瞳孔微缩,只见在房间的一侧,静静地放置着一枚铜镜,清晰地印出了他们此刻的模样。   高大的男修衣衫略微有些凌乱,而他怀中的女修亦是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乌黑的发丝湿/哒/哒地粘在她雪白的颊边,她眉头微蹙,死死地咬着红唇,两人相拥在榻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戚无宴身形一僵,一股莫名的躁意涌上心头,他的喉结滚了滚,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再度涌上脑海之中,他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山洞中,红唇落在他颈间时的柔/软触/感,他清楚地知晓,手中这把细腰有多么的柔软,不堪一握。   鼻尖尽是那熟悉的暗香,戚无宴喉结滚动,他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死死地盯着她殷红的唇角,他的胸膛微微有些起伏,呼吸渐重。   无数的念头于黑暗中滋生,似是破土的幼苗,一发不可收拾。   戚无宴的指尖有些僵硬,偏偏门外之人得不到回应,再度敲了敲房门,“挽挽。”   修长的身影在房门之上落下了模糊的倒影,顾南挽察觉到门外之人的气息,她看向门外,方要说话敷衍过去,便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角。   顾南挽猛地睁大了眼睛,便听戚无宴凉凉地问道,“他是谁?”他的声音并未压低,在这夜色中清晰地传到了房门之外。   敲门声瞬间停下,房外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南挽,“!!!”   她猛地抓住了戚无宴的手,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又疯了!!! 第20章 孩子是我的,她,也是我的。   你在害怕。(二更来啦=w=)   潮生山之所以名为潮生山, 便是因为它坐落于一道灵泉的泉眼之上,一年四季,空气中都有细雨飘过, 顾南挽的房间一向是潮湿冰凉的。   然而此刻,房内的温度却缓缓地攀升着。   眼前一片昏暗, 只一道清冷的月光透过门间的间隙, 洋洋洒洒地落入房内,带着凉意的银发略过她的颊边, 带起些微痒/意。   身后的那道呼吸略微有些粗/重, 于这漆黑的夜色中,无端地有些暗/哑, 随着那声冷淡沙哑的声音于她身后缓缓响起, 房外的敲门声瞬间停滞。   那只冰凉的大手仍落在她的嘴边,顾南挽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戚无宴, 却见他眼睫微垂, 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她, 眸底一片暗沉,似有暗潮流动。   顾南挽有片刻的哑然。   房外有片刻的死寂,随即,那敲门声越发剧烈, 闻钰仙君的质问自门外传来,“挽挽, 谁在里面?”那小门随之剧烈地晃了起来, 宛若暴风雨中的树叶, 摇摇欲坠。   听着房外传来的嘈杂声, 顾南挽头脑中一片混乱, 她忍不住微微向后退去,身后凉意袭来,那人落在她小腹之上的手微微离开了些许,“你在害怕。”   这不是废话吗?!   顾南挽看着那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小门,只觉欲哭无泪,戚无宴只与她说了三句话,在那山洞之中,她扯..了他的长袍时,他曾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可。   在她有些受不住之时,他于她的耳际,凉凉地问她为何哭。   而现在,便是他们之间的第三句话。   每一句,都令她格外的印象深刻……   眼见他薄唇动了动,似是还要再说话,顾南挽连忙挣扎着想要挣开他的手,慌乱间,她的胳膊猛地碰到了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压抑的闷 .哼。   那人蓦地,死死地捏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顾南挽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经过先前一事,她早就知晓那究竟是什么……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像是被火烫到了一般,连忙收回了手。   “别动。”低沉的声音带着丝压.抑自身后传来,那声音没了往日的冷意,反倒是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暗/哑。   顾南挽指尖微微有些蜷缩,她的目光落在暗处,红唇紧抿。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察觉到怀中原本柔软的身子瞬间紧绷,像是他之前见过的炸毛的小虎崽,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有些慌乱地看向门外。   戚无宴面色不变,继续缓缓地向着她腹中输送着灵力。   房外之人却在听到那道掩饰不住,压抑的闷哼声之时,瞬间爆发,只见一道锋利的剑光划破黑夜,那单薄的木门在那凌厉的一击下瞬间碎裂,闻钰仙君手持长剑飞身闯入房中,而后瞳孔一缩。   他看着床.榻之上行为暧.昧的二人,面色瞬间大变,只见顾南挽衣衫凌/乱地被那陌生的黑衣男修拥在怀中,此刻,她眼尾泛红,潋滟的眸底布着层雾气,乌发湿/漉/漉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那黑衣男修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闻钰仙君呼吸渐重,同为男人,他怎么可能看不懂他深埋眼底的欲/念。   一股躁意猛地自心底上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酸涩,那来势汹汹的情绪逼的他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   他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却仍有抑制不住的怒意自他的声音中泄露,“阿南,过来。”   顾南挽忍不住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黑袍。   闻钰仙君见她这番抗拒模样,他的眸色越发暗沉,胸口似是压了一块千斤巨鼎,沉甸甸的,令他几乎无法喘息,他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声音越发的平静,“阿南,来师傅这里。”   良久,房内一片寂静,只余他们起伏的心跳声。   戚无宴的目光在顾南挽身上停留了片刻,他脱下身上的长袍,盖在了顾南挽的身上,那长袍极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微挑的眉眼,与眉下那点殷红小痣。   陌生的冷香涌入鼻翼,顾南挽眼睫微垂,任由戚无宴勾着她的腿弯,抱着她站起了身,径直走过了闻钰仙君的身侧。   顾南挽的鞋尖轻轻擦过闻钰的手背。   闻钰仙君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手背,眸中暗流涌动,他的余光落在身后,只见一点干净的鞋尖自戚无宴的身侧露出,以及一点雪白的脚踝。   闻钰仙君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的面容隐于暗处。   “拦住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数名护卫自暗处浮现,神色警惕地挡在了戚无宴的面前,惨白的月光落在他们的刀尖之上,折射出道道刺目的寒光。   戚无宴抱着顾南挽,面无表情地立于人群之中,明明情况危急,他却似是察觉不到一般,抱着怀中之人稳稳地走向院外。   数十名暗卫低喝一声,提起长剑,便径直袭向了戚无宴,剑影闪烁,只见一道玄妙的纹路骤然自戚无宴的脚底闪过,那剑影于空中闪烁,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囚笼,牢牢地将戚无宴锁于其中。   陆母似是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自她面前走过的高大男修,瞬间瞪大了眼睛,眼见戚无宴被困在那剑阵之中,她顾不得其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好你个顾南挽,你居然还有脸带着奸/夫上门?!!你还嫌我和你爹不够丢人是不是?”   “你这个死淫/贼,你今天不给我好好说清楚,你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顾南挽,“……”   戚无宴,“。”   陆父甚至来不及阻拦,便见陆母已经冲了出去,对着顾南挽与那男修便是一通怒骂,他的眉心一跳,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匆匆赶来的沉参几人一来,便听到了陆母这么一声叫骂,他更是忍不住嗤笑出声,他听过许多人歇斯底里地怒骂戚无宴,恶人,魔头,奸贼……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他奸/夫淫/贼!   别说,这称呼还格外的新奇,沉参几人趴在墙头,有些好奇地看向院内,只见他的怀中抱着个身形娇小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缩在戚无宴的怀中,除了一头长发,便只露出了染血的指尖与一截纤细的脚踝。   那脚踝细细地一截,甚至还没他的手腕粗。   沉四呆呆地看着她露在黑袍之外的眉眼,迟疑了片刻,“这人我认识啊……”   这不就是先前主人专门命他去调查的那名寻欢宗女子吗……他本以为要出什么大事,亦或者是这名女子有什么特殊身份,搞半天,竟然是戚无宴害的别人大了肚子???   沉四有些悲愤地看着戚无宴,只觉满心的失望!!!还他的一片衷心!   陆母还在上下打量着戚无宴与顾南挽,她现在一看到二人,便觉得一股火气自心底爆发,她忍不住尖声骂道,“还不快给我过来!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陆母恶狠狠地瞪向戚无宴,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只见那个奸/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随意的一眼,她却像是骤然被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盯上了一般,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忍不住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想到,这个奸/夫方才能在那么多暗卫的监视下,悄无声息地进入顾南挽的房间之中,他的修为定然不低,想到她方才的话,陆母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她惊慌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他抱着怀中之人,径直走向了那剑阵,陆母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看起来足以毁天灭地的剑阵,在他面前却像是纸糊的一般,随着一声脆响,便化作漫天的灵光,轰然碎裂,整片夜空都短暂地亮了一瞬。   那男修一袭黑衣,狂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她,额心的一点金印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似佛似魔,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   然而她没来得及多想,四散的灵力瞬间便将那群暗卫与陆母一同掀飞了出去,陆母只觉周身剧痛,她喉咙一痒,便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些修为稍低的人几乎是瞬间,便被震得晕厥了过去。   顾南挽看到这般阵仗,亦是有些慌乱地攥紧了戚无宴的长袍,“戚无宴……”她只是想要戚无宴带她偷偷离开,可没想让他正面对上闻钰仙君。   这寻欢宗名声这般差还能稳居八大宗门,弟子四处采/补良家子弟,这般臭名昭著还未被灭门,便是因为这寻欢宗背后有数位大能撑腰,还有着整个修仙界数一数二的护山大阵。   那护山大阵乃是数千年前,一位顶尖的灵阵大师为了讨宗门长老欢心,花了百年精力,呕心沥血方才布置的绝妙阵法,这阵法千百年来无人能破。   一旦开启,那瞬间爆发的灵力足够让大乘期的高手都陨落其中,乃是寻欢宗最大的底牌。   戚无宴再厉害,顾南挽都不敢任他在这里肆意妄为。   随着那剑阵破碎,只见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自那飞扬的尘土之中飞速袭来,在这凌厉的一击之下,连虚空都泛起了道道蛛网般的裂纹,顾南挽瞳孔一缩。   却见戚无宴面前泛起了一层浅色的金芒,那锋利的剑气落在他的周身,不过须臾,便化作漫天金光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只见闻钰仙君手执长剑,神色冰冷地立于那院门之外,罡风卷起了他宽松的白袍,猎猎作响,他俊美的面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她的面上,“阿南。”   “他有古怪,你不能和他走。”   戚无宴闻言却只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凉凉道,“走吗?”   顾南挽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那里皆是血淋淋的划痕,些微的刺痛袭来,她死死地捏住了他宽松的长袍,“我和你走。”   说完,她又像是承诺一般,十分认真地重复道,“戚无宴,带我走。”   与其死在这里,倒不如另谋出路,哪怕是戚无宴,也比陆家与闻钰仙君令她安心。   她抬起头,那双潋滟的眸子对上了戚无宴的视线。   戚无宴喉结滚动,只觉心底似是被小虎崽抓了一下,说不出的痒。   闻钰瞳孔一缩,他眸色沉沉地看着顾南挽,手中长剑似是察觉到了他心底的异样,剑身抖动,发出了几道清脆的剑鸣声,剑气四溢,洁白的霜雪自他的脚下蔓延,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低,不过须臾,整个院子中都布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凌。   闻钰仙君露出了个冷漠的消息,他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那就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带你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长剑之上亦是覆上了一层冰晶,闻钰仙君划破指尖,殷红的鲜血略过长剑,只见滔天的剑意瞬间自他的身后爆发,周围的巨树瞬间拦腰折断,方才被顾南挽刺过的地方还未愈合,此刻已再度撕裂,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袍,无数的剑意缭绕于他的周身。   而后,随着他周身灵力的暴涨,瞬间袭向了戚无宴。   万剑坠落,锋利的寒芒闪烁,顾南挽瞳孔一缩,在这一刻,她清晰地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她的呼吸微滞,就在此时,却有一只冰冷的大手覆在了她的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浅金的烈焰自戚无宴的脚下蔓延,那烈焰见风就涨,不过片刻,便化作一片火海,瞬间与那剑气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磅礴的灵力瞬间爆发,狂风大作,虚空中解开无数蛛网般的纹路,整个小院在那灵力之下瞬间湮灭,化作虚无。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闻钰仙君后退了数百步,方才堪堪停下脚步,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见那道高大的身形已踩着满地霜华,踏入了虚空之中,属于顾南挽的那截红色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遍地的冰霜雾气亦随着他们的离去,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只余漫天的灵光,在月光下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闻钰仙君撑着长剑,缓缓地站起了身,殷红的血自他的嘴角滴落,他却只死死地盯着戚无宴离去的方向。   只听一道暗哑的声音凉凉地落在他的耳际,带着戚无宴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浓郁的占有欲,“孩子是我的。”   “她,也是我的。”   闻钰仙君瞬间捏断了手中的长剑。   这般浩大的声势,就连山下的那些弟子皆被这异响吓了一跳,他们有些茫然地看向山顶,只见往日里宁静的潮生山,这会却亮如白昼,磅礴的灵力四溢,无数的树木拦腰折断,尘土飞扬,那温顺的灵泉此刻更是瞬间奔涌而出,整个寻欢宗都下起了大雨。   “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我寻欢宗,他疯了?!!”   “是潮生山,闻钰仙君那里?!”那群弟子看着那剑光闪烁的山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几乎无法想象,竟然有人敢闯入寻欢宗找闻钰仙君的麻烦!   他们满心的疑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往那潮生山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然而那四溢的灵力逼的他们根本无法上前一步。   坐镇宗门之内的长老与掌门更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此处的异样,他们纷纷迅速地赶往四处,却没想到,等他们到时,只看到了满地狼藉与浑身染血,神色阴沉的闻钰仙君。 第21章 求救的小肥啾   求救的小肥啾。   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落在这潮生山上, 那散落在空中的金芒亦随着寒风散去,那些长老有些诧异地看向这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潮生山。   只见满地皆是深深的剑痕,漫山的巨树拦腰折断, 数名暗卫与陆父陆母躺在树下,此刻浑身是血, 生死不知。   闻钰仙君神色冰冷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漆黑的眸子似是幽深的古井一般,鲜血自他的指尖滴落, 不消片刻, 便已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这副模样无端地令人心寒, 那长老迟疑了片刻, 方才颤声问道,“这是……”   闻钰仙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无碍。”他长袖一挥, 磅礴的灵力瞬间蔓延至整片山脉, 只见那断裂的巨树迅速生长, 抽枝发芽,不过眨眼之间,这满地的狼藉便又再度变回来先前的人间仙境。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似乎还可以看到那截翩飞的红色裙角。   戚无宴的那些话回荡在他的耳际, 闻钰仙君死死地捏住手中断裂的剑柄,手背青筋凸起, 就连指节, 都泛着隐隐的白。   那几位长老见闻钰仙君不欲多说, 他们也不敢再问, 忙命弟子将那些暗卫与陆母带下山医治。   在他们离去之后, 却见一道白色的裙角落在了门后,陆悄悄看着茫茫白雪之中的一点鲜红,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在闻钰仙君与那陌生男修打起来之时,她便已经醒了……她清晰地看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想到方才那带着顾南挽离开的男修,她忍不住咬了咬唇。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闻钰仙君败落。   在她的心中,闻钰仙君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明,清冷出尘,一剑斩山河,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输,也会有这般狼狈的一面。   陆悄悄心底忍不住有些酸涩,为何那样的人会为了顾南挽而来呢,罗司焚是,那个男修也是,她到底有什么好?   然而更令她慌乱地是,陆母前几日告诉她,现在只有顾南挽能救她,现在顾南挽被带走了,那她怎么办……   想到那奇毒发作时的滋味,陆悄悄的眼底爬上一层恐惧,顾南挽绝不能走!   ………………   沉四几人在寻欢宗那些长老赶来之时,便已跟在戚无宴的身后悄悄离去,他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日戚无宴直接闯入潮生山,还打伤了闻钰仙君,闹出了那般大的动静。   他的样貌太过独特,但凡这消息传出去,忘尘域那些老家伙几乎瞬间便能猜出他的身份,到时,那些老家伙可有的烦了。   他们提前赶回了客栈,须臾,便听院子中传来了细微的声响,他们忙抬起头,便见那院子上方的虚空之处,泛起了道道波纹,神秘古老的鸿蒙之气自那裂缝中溢出,随即,只见戚无宴大步自那空间裂缝中走了出来,他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径直地走向了房中。   几人的目光却是瞬间落在了他的怀中,只见那小姑娘整个人都几乎被那黑袍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了漂亮的眉眼,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了眼睛,而后便对上了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那几双眼睛之中满是好奇。   顾南挽,“……”看着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她的心底一跳。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银色的长发略过她的脸颊,她只看到了他紧抿的薄唇,离得近了些,她这才发现,他额头的金印却似是妖纹一般的存在,她捏着他长袍的指尖微微放松,戚无宴抱着她走进了房间之中,只见整个房间,除了张木头床与桌子,再无其它,一眼望去,甚至比他们寻欢宗杂役的房间还要简陋。   周围传来了阵阵的喧闹声,他们现在似乎在某个闹市之中。   戚无宴微微俯身,将顾南挽放在了床榻之上,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只见顾南挽立刻不着痕迹地向后退去,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   戚无宴眉头微蹙,冷声道,“呆在这里。”   话落,他转身直接离开了房间,沉参见状连忙上前两步,他看了眼坐在床榻之上的顾南挽,小声问道,“那她怎么办?”   “不死就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戚无宴的身形逐渐模糊,便已消失在了这小院之中。   不死就行?   沉参闻言沉默了片刻,他难得有些摸不懂戚无宴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身上,只见她亦睁着双大眼,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相貌可以骗人,这骨相却骗不了人,只一眼,几人便能察觉到,顾南挽年龄不过二八,就连面上还带着一丝稚气,没想到,戚无宴居然喜欢这种小姑娘……   沉参几人难得觉得有些棘手,以往戚无宴身边没有姑娘,他们又何尝不是?他们这几人跟在戚无宴的身后,身边除了秃/馿,便是一堆老头,每日杀人放火埋/尸的,压根没有和小姑娘说话的经历。   况且,这小姑娘腹中还有戚无宴的崽……   他们现在看着她,简直比面对戚无宴还手足无措,几个大男人搓了搓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偏偏现在最会哄姑娘开心的沉二还为情所困,整日以酒浇愁。   沉参搓了搓指尖,被其余几人推搡着站了出来,他笑了两声,有些干巴巴地问道,“顾姑娘是吧?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们,我们就在外面。”   他指了指房外,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只见几人相貌皆是有些古怪,她迟疑了片刻。   就在沉参几人以为她不会说话之际,却听顾南挽小声道,“你们可以给我请个医修来吗?我现在不是很舒服。”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黑色长袍之上,只见那长袍之上绣着隐隐的暗纹,先前她腹中剧痛,戚无宴虽给她输了灵力,她却仍有些不舒服,她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   却见沉四上前两步,粗声粗气道,“哪里疼?我给你看看。”他的身形比其他人都高了一大截,站在那里便像是座小山一般,声如洪钟,没有半点医修的模样。   顾南挽眼皮子一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却见沉四眸光微动,一道金丝自他的指尖弹出,系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探了探她的脉搏,随即,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能察觉到,顾南挽的脉象极为混乱,她的确怀有身孕,只是他能察觉到,只最近半个月,她便吃了不下十种毒草,夹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灵草,若是寻常人像她这般乱吃一通,不说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也得血脉逆流性命垂危。   偏偏这顾南挽虽是修为低微,却丝毫没受到那毒草的影响,甚至连她腹中的胎儿,都极为稳定正常,这倒是奇怪了。   沉四细细地看了眼她的眼睛,只见她眸光清亮,沉四摸了摸下巴,略有些稀奇……   ………………   在那小院之后,却是有着一片竹林,哪怕在冬日依旧翠色袭人,嫩绿的竹叶之上仍挂着稀疏白雪,只见那竹林边坐落着一片湖泊,积雪落在那湖水之上,结出了层薄薄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须臾,一道黑色的身影骤然自那岸边坠落,水花溅起,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淹没,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眼,任由自己沉入水中,银色的长发随着水纹缓缓浮动。   体内的那股燥/热并未随着冰冷的湖水散去,甚至愈演愈烈,清心咒无用,这冷水亦是无用,戚无宴睁开了眼睛,忍不住有些烦躁,一串水珠上涌,他猛地站起了身,水声淅沥。   身形高大的男修面无表情地自那湖泊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衣物已尽数湿透,随着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粘在他的周身,清晰地勾勒出他流畅结实的身形,察觉到自己周身的异样,戚无宴眸色暗了暗。   他便这般在那湖泊边站了许久,任由寒风带走他身上的温度。   直到天色渐晚,那道身影方才离去。   戚无宴回到小院之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沉三几人面色有些古怪地坐在院中,他们时不时地看向昏暗的房间,欲言又止,神色极为复杂。   戚无宴的目光在那房间内停留了片刻,察觉到里面那道平稳的呼吸,莫名地有些烦躁,他白日里在那湖泊边吹了一天冷风,她居然还睡得着。   戚无宴悄无声息地走进房中,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蜷缩着身子贴在贴在墙角,一张小脸紧紧地埋入了被中,只露出了毛绒绒的发顶,以往他总觉得那木床极小,此刻,却莫名地宽敞了起来。   戚无宴站在黑暗之中,他的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在那被子中的小包上停留了片刻,却听那被子中传来了一道低低的抽气声。   顾南挽白日里睡了一整日,昨夜她几乎未合眼,今日沉参几人给她准备了饭食之后,她便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方才,她才再度被饿醒,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额头,却觉掌心一阵剧痛。   昨夜她划破掌心之时,倒是没什么感觉,然而这会静下来,那疼痛似乎被无限放大,顾南挽忍不住微微蜷起了指尖,却牵扯到了掌心的伤口,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当时她是怎么狠怎么来,现在却是有些后悔,那伤口她划的极深,方才未曾注意,伤口便又再度撕裂。   顾南挽睁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四周一片漆黑,她只觉昨夜的一切,都像是幻觉一般。   蓦地,她面前的被子被一只大手掀开,等她反应过来之时,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她的指尖,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以及他额心的一点金印。   顾南挽一怔。   戚无宴垂眸看了眼她掌心的伤口,只见她白皙的掌心布着四五道血淋淋的划痕,此刻仍缓缓地冒着血珠,   那手还没他的一半大小,十指纤纤,很是流畅漂亮,那伤痕落在她的手心,宛若碎玉染血。   沉参几人平日里断胳膊断腿都是极为正常的事,在他们眼中,这甚至算不得伤口,自然不会想起来为她处理。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拧开玉瓶,将那药粉洒在了她的伤口之上,那药粉一落进伤口,便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酒水直接泼入伤口一般,顾南挽眉头微蹙,下意识地便想抽回手,“这是什么,你先别……”   戚无宴察觉到她的后退,他捏住他纤细的手腕,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顾南挽指尖颤了颤,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小声道,“有点疼。”因为那奇毒影响,她最怕的,便是疼了。   她的声音本就偏细,这会儿稍微压低了一些,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在这黑暗中,似是在撒娇一般。   戚无宴动作一顿,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娇气。”   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意识地收敛了一些。   ………………   栖梧山下,几个修士御剑而来,他们抬起头,便看到四道苍老的身影如同往日一般坐在那山顶之上。   几人看着那四个老头,忍不住有些好奇,他们在这里走了也有几年了,每隔一日,都能看到这四个老者风雨无阻地坐在此处,他们几乎成了当地的一道奇特风景。   之前也有人问过,那四个老头却只眼巴巴地看着山下,也不理人。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他们如同往日一般,随口说了两句,便直接飞离了此处。   山顶之上,那四个老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几道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其中一人抖掉满头的落叶,他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再这般下去,我感觉我也要疯了!”   其余几人闻言,亦是神色黯然,他们看着这满地的落叶,往日繁华昌盛的栖梧山这会却是一片荒凉,宛若个死山,连那些居住的灵兽都没了影,偌大的山头,似乎只有他们几个存在。   随着他们的到来,这栖梧山好像也失去了生机,大长老苦笑一声,他看着头顶的天空,满眼的无奈,这千百年来,凤凰一族似是被人诅咒了一般,随着上次大战死伤无数,无数族人陨落,更为可怕的是,凤族的子嗣凋零,族内已经许久没有幼崽出世。   他们一族好像直接失去了生/育能力。   往日称霸了大半个修仙界,盛极一时的凤凰一族,却随时都有灭族的危险。   族内那些老凤凰急的不行,本就稀疏的羽毛更是大把大把得掉,愁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们尝试了无数的办法,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越来越少,甚至,连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渐渐失去了生机,他们到哪,哪里便变成一座死城。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绝望之时,老三的儿子却突然从族外传来了消息,他在外族,与一个人类女子有了个孩子,是个漂亮的白色小凤凰!!!还是个小公主!   他寄来了许多的留影石,大里面清晰地记载着小肥啾的样貌,大长老收到的那一块里面,小肥啾生着一身漂亮的白毛,眼睛圆溜溜的,整个啾都是圆滚滚,毛绒绒的,她似是对那留影石有些好奇,小肥啾凑近了些,嫩黄色的小嘴碰了碰留影石。   似乎隔空亲了他一下一般。   大长老乐呵的不行,整日与其他人炫耀,自己那块留影石最好,那小子还是和他最亲,引得一帮老凤凰恨的咬牙切齿的,他恨不得连睡觉都抱着那块留影石!   那一瞬间,沉寂已久的凤凰一族忽的便沸腾了!   他们精心准备了无数礼物,准备迎接这个幼崽的到来!   然而最终,那个小肥啾却是忽然间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她的气息消失在了这茫茫修仙界之中,而老三的儿子,亦是于一夜之间,魂牌碎裂,身死道消。   原本兴高采烈的凤凰一族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他们不可置信地赶往那里,几乎将整个城池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未能找到那个幼崽的存在。   老三情急之下更是血脉逆流,险些走火入魔,一夜之间头发便白了大半,他修养了数十年,都未能恢复曾经的状态。   若非那小肥啾的魂牌还未出事,他们觉得老三可能也要随着那小肥啾一起去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已有几只老凤凰受不住打击,受不了这绝望的氛围,心灰意冷之下选择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有的则是还不死心,四处寻找小肥啾的下落,有的则已随着时间流逝失去了生机,化作苍茫白骨永久地沉睡在这栖梧山下。   他们却是不舍得,他们怕那小肥啾有朝一日回家,看着满地的荒芜,却找不到家人。   现在整个栖梧山只剩下他们几个老不死的,孤零零地守在此处,他们怕那小肥啾回来,找不到家。   大长老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在前面,其余三个老凤凰睁着昏花的老眼,步履蹒跚地跟在他的身后,几人像是寻常老人一般,随便地聊着今日的天气,今天中午吃些什么,今天天气难得地好,就连这阴沉沉的栖梧山,都有了温暖的阳光落下。   三长老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四周,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蓦地,他察觉到一道微弱的气息自天边传来。   昏黄的眼睛一亮。   三长老猛地看向天边,他察觉到了,是小肥啾的气息。   随即,他的呼吸微滞,他从那道气息中,察觉到了一丝无助与求救。   三张老的一紧,他手中的拐杖瞬间裂做两半。 第22章 《白虎幼崽饲养手册》。   《白虎幼崽饲养手册》。   随着那医修的到来, 陆母与陆父亦缓缓醒来,他们二人先前一直躲在那暗卫之后,那暗卫被剑阵反噬, 死了四人,他们受到的伤反倒不怎么严重, 只是被那四溢的灵力震晕了过去。   他们夫妻二人一醒, 便听陆悄悄带着哭腔道,顾南挽已经随着那陌生男修离开了寻欢宗。   二人险些气的再度晕厥过去!   陆母更是捂着胸口喘了半天的粗气, 她后知后觉到, 顾南挽那个死丫头好像真的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然而现在这个靠山却被他们给得罪了。   若是提前知晓那死丫头有这般的靠山, 她又哪会那般严厉?   陆母看着坐在床前, 面色苍白的陆悄悄,只见她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虚弱地问道, “娘,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陆悄悄咬了咬唇, 眼底闪过一丝害怕,她现在体内毒素发作的越发频繁,而师傅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见人影, 这般下去,她几乎不敢再想。   还有那个陌生的银发男修……   陆母见着她虚弱的模样, 心底都似是被揪了一把, 她连忙安慰道, “她再厉害又怎么样, 我是她娘, 她敢不听我的话?!别怕,娘一定让她乖乖回来!”   她敢不听,这天下之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陆母说着说着,想到先前顾南挽给她的一刀,自己亦是忍不住有些心虚,他看着坐在窗边,满脸愁容的陆父,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老爷,您看现在?”   陆父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昨夜虽然没看到一切,可现在整个寻欢宗上下都在讨论昨夜之事,甚至连路过的杂役,都小声交谈着昨夜的事情,陆父越听,这心底的火气便越发的汹涌,悔恨在他的心底蔓延!   这会儿听到陆母的话,他皱了皱眉头,“以往叫你对她好点对她好点你不听,现在把她给逼走了吧!!!”陆父也忍不住埋怨道。   陆母闻言,当即竖起来眉头,“你还说我,你平时对我们几个不闻不问,现在后悔了?”陆母冷笑一声,她看着陆父,口不择言道,“你爹死前可让你好好管着她,连以后的家主之位……”   说到这里,陆母的声音骤然一顿,她连忙看向身侧,只见陆悄悄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陆母连忙捂住了嘴。   陆悄悄眼底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现在这整个寻欢宗的弟子几乎都在谈论此事,甚至周围的居民都四处打探着昨夜的消息,昨夜晚间,无数弟子被那汹涌的灵力惊醒,潮生山上的灵泉喷发,巨树折断,闻钰仙君受伤,他们险些以为是有魔族来袭,现在满心皆是恐慌。   就连那些长老亦是满面的愁容,那闻钰仙君现在对昨夜之事闭口不言,只让他们不必担心,可现在别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怎么可能不担心?   一时间,整个寻欢宗上下都格外的愁云惨淡。   ……………………   一夜无眠。   阳光透过窗间的间隙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面容之上,顾南挽揉了揉眼睛,掌心传来些微的疼痛,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了一道陌生的屋顶,她的意识有片刻的模糊,须臾,她才反应过来。   现在她还在戚无宴的房间之中。   昨夜,她被戚无宴带着离开了寻欢宗,离开了那个窒息的地方。   顾南挽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猛地坐起身,目光扫过房间之中,随即,她松了口气,现在戚无宴并不在房中……   宽大的黑袍自她的胸前滑落,浅浅的冷香涌入鼻翼,顾南挽的目光在那黑袍之上停留了片刻,昨夜那些事情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有些僵硬的面容,她没死,戚无宴虽然短暂地发了疯,却也没有杀她。   她赌赢了。   顾南挽将那黑袍放在了一旁,她走到窗前,便见房外亦是一片凄凉,整个院中只有一张石桌与几个石凳,顾南挽看着便有些牙疼,院外隐隐传来了小贩的叫卖声,正当她略微有些出神之际,只听一道声音闷声闷气地从她身侧传来,顾南挽抬起头,便见一个足有两米之高的男修从院后走来。   他的身形极为健壮,看起来宛若铁塔一般,几乎瞬间便将顾南挽面前的光遮的严严实实。   顾南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沉四看了她一眼,声如洪钟道,“顾姑娘,过来把这个药喝了!”   顾南挽看了那黑乎乎的药汁一眼,她的眸色闪了闪,佯装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药啊?”   “还能是啥?当然是解毒的,你那么多毒草吃下去,也不怕把自己毒死。”沉四看了眼顾南挽,见她面色如常,推了推手中的药,“快趁热喝了,等会凉了更难喝。”   顾南挽闻言,她接过那药碗,那碗在沉四手中看起来还有些小巧,顾南挽接过手,却发现那碗险些比她的头还大,更像是个盆,里面盛满了黑乎乎的药汁,她屏住呼吸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苦味瞬间涌入她的喉中,顾南挽当即险些吐出来。   然而,想到体内的那些毒,顾南挽捧起药碗,拧着鼻子又连喝了几大口。   沉四看着那比她头还大的碗,沉默了片刻,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面前这个顾南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不是像沉参他们那样的糙老爷们。   昨夜沉参方才叮嘱他,戚无宴活了这么多年,难得铁树开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哪怕他嘴上说着不死就行,他们还得小心照顾着,尤其是他,他说话注意点,切勿得罪了她。   沉四皱了皱眉头,难得地有些心虚,他看着顾南挽勉强地喝完了一层药汁,目光在简陋的房内停留了片刻,他努力放轻了声音,学着沉二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小声道,“主人今日外出有事,刚好我也没什么事,你若是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让我去,或者你自己想买也可以,我陪你去。”   那声音就像是被掐着嗓子的大公鸡。   顾南挽有些诧异,她猜测他口中的主人便是戚无宴,她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顾南挽随着沉四离开了小院,她这才发现,这小院处在闹市之中,甚至,还是寻欢宗周围的城镇,怪不得,昨夜戚无宴能来的那么及时。   顾南挽同沉四进入了集市,二人相貌一个极美,一个却是极丑,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打眼,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面色有些奇特。   顾南挽察觉到那些人稀奇的目光,默默地离沉四远了一些,她买了些被褥衣物,便又同沉四赶回了小院。   这一日过的极快,顾南挽回来之后,便见沉四领着沉参几人迅速地收拾着房间,全程,只让她乖乖在旁边坐着。   顾南挽难得这般清闲,她便坐在一旁,抓紧时间闭目修炼,却觉困意缓缓袭来,顾南挽打了个哈欠,她这些日子,似乎格外的嗜睡,也格外的容易疲惫。   顾南挽只修炼了半个时辰,便有些困的睁不开眼,她只草草吃了几口饭食,便又爬回了被褥之中。   …………   夜色渐浓,街道上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一些寻欢宗弟子溜下山来,四处搜寻着顺眼的目标,这小院之中却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半晌,一道高大的神色黑影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走入了房间,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香气,一到夜间,这街道之上几乎皆是寻欢宗修士身上的香粉味,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   他有些嫌弃地褪去身上的长袍,随手捏了个净身诀。   清冷的月光落于他的银发之间,他方要坐在床榻之上,却陡然发现,那床榻之上鼓起来一个小包,平缓的呼吸自那被子中传来。   他今日刻意将这小姑娘抛之脑后。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揭开被子,便看到了一张憋的通红的小脸,许是在被中蒙的太久,她的额头有些许的汗珠,乌黑的发丝黏在她雪白的颊边,唇色殷红,一股浅浅的香味落于他的鼻尖。   是与街道之上不同的香味。   她的身上似乎一直有着浅浅的清香,尤其是在她动/情之时,随着晶莹的汗珠滴落,那若有似无的香味无端地有些令人失控,生出无数阴暗的念头来。   似是察觉到了冷意,顾南挽缩了缩脖子,像个小虎崽似的,寻着热意钻向了被褥之中。   戚无宴微微抬眸,却发现原本简陋的房间现在已经变了个模样,床上铺着新买的被褥,桌上多了束嫩白的花,甚至他的脚边,也多了一双巴掌大的绣鞋。   绯色的长裙挂在床侧,随着夜风缓缓摇曳。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落在床榻之前的绣鞋,他的目光微转,便看到一只雪白的小脚自那被褥中探了出来,那脚不过巴掌大小,脚尖粉/嫩。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他神色凉凉地移开了目光。   房中到处都盈满了顾南挽身上的浅香。   戚无宴寻了个空位,坐在了床榻之上,他屏住呼吸,想着白日里收到的消息,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中的木珠,却察觉到大腿一沉,那突来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路,雪白的小脚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身上的锦裤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漏出了半截细白的小腿。   在那小腿一侧却是生着一点殷红的小痣,似是白玉染血,令人忍不住想要捏住那漂亮的小腿把玩一二。   戚无宴捏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小腿移到了一边,她看着瘦,却是生了一身的细嫩/软/肉,触感极好,随便一碰,便会落下痕迹。   须臾。   微凉粗/糙的指尖落在柔软的小腿之上,那细白的软/肉微微下陷,勾勒出了两道浅浅的小肉窝。   那指尖却又蓦的收了回去,戚无宴微微垂眸,看着那截雪白的小腿,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他的眼底暗潮涌动,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以往,他在那忘尘寺呆了那么久,那老头子总说这宗门内的弟子,最难守的便是色之一戒,总有弟子在这一戒上栽了跟头,他曾经对这话嗤之以鼻。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之上,只见她翻了个身,紧紧地抱着枕头,脸上的软/肉都微微挤的变了形,红唇微张,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她似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睡的极沉。   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眼睛,夜色渐浓,只余那道平稳的呼吸声,悄悄地落在他的耳际。   无数阴暗的念头于黑夜之中滋生,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他眼睫微垂,淡淡审视起这一切,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幽暗,所有情绪全部被掩盖在那层阴云之下。   喉结浮动,周围的气息异常的干/涩。   翌日。   天方才亮,沉四便早早地起来给顾南挽熬了药,甚至,他还专门去外面买了套精致漂亮的碗碟,他总觉得,他们那套粗糙的茶碗配不上那娇滴滴的姑娘。   他回来之时,便见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随意地坐在窗前,目光严肃地看着手中的玉简,日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间,闪烁着些微的光芒。   沉四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只觉心间瞬间激起万丈豪情,戚无宴就是戚无宴,哪怕他那般厉害,依旧不会懈怠,熟读古籍!   他以往在那忘尘域下,最佩服的便是那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读书人,只可惜他脑子不好使,那些诗词古籍,他看着便觉得头晕,多看两眼便能直接睡死过去。   不愧是他一眼便选定的主人!!!   他这辈子果然没有跟错人!!!   沉四将那碗碟放在了院中,上前两步,目光炯炯有神,他神色恭敬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到了戚无宴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道,“主人,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老不死的很快便会猜到您的身上,不知我们何时动手?”   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随手将手中的玉简放到了一旁,拿起了那个精致的玉瓶。   沉四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房内一片安静,只余戚无宴打开玉瓶之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微风拂过,沉四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一旁。   蓦地,他的目光一顿,他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看向了那被戚无宴随手放置在一旁的玉简之上,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可他最近在凡间跑的多了,耳闻目染之下,也认识几个,刚好,那玉简之上的字他就认了个七七八八。   只见那封面之上,赫然是《虎族幼崽饲养指南》几个大字,幼崽二字他不认识,饲养的饲字也不认识,却可以猜出个大半。   沉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其他几册玉简,便见那些他以为的玄妙深奥的古籍,却是《白虎幼崽最爱吃什么》。   沉四,“???”   他的眼睛瞪得更圆,只见另一本带着翻动痕迹的玉简更是辣眼睛,《夫人太奇怪了怎么办》??   沉四,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沉四抬起头,便见面前之人眼睫微垂,面无表情地看向手中的玉瓶,他的眉眼深邃,气质冷漠,额心生着一点金印,一举一动都极具压迫感,他是天生的强者!   怎么看都与那些奇怪的书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沉四由不死心地看向其他的几本玉简,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下面一册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半行书名的玉简,《三招,教你征服……》   他虽未看齐,沉四却已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可以肯定,后面被遮挡的字绝对是,教你如何征服修仙界!   沉四忍不住挠了挠头,他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戚无宴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戚无宴,还是那个野心勃勃,四处搞事的坏种!   作者有话说:   沉四以为的大脑斧:冷漠,毒辣,坏种,称霸修仙界   实际的大脑斧日常:馋老婆,准备养崽,研究攻略,闲 第23章 毛绒耳朵。   他讨厌海。   在戚无宴检查那玉瓶之时, 沉四想到近日来外面的那些事情,他面色有些严肃道,“主人, 那秘境之中的弟子您现在打算如何处置?”   戚无宴打开那玉瓶的盖子,一抹苦涩的药味迎面而来。   那秘境乃是他先前随手开辟的一个空间, 当初被他随手扔到了一边, 没想到最近反倒是又被那些人给翻了出来,先前他本打算在那秘境内杀一批的弟子。   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他的计划亦被随之打乱。   而今日, 便是那些弟子离开秘境之时。   沉四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他目光狂热地看向戚无宴, 跃跃欲试道, “要不直接把前十给宰了?到时候那些老不死的肯定要气死!”   “要不前三也行,据说那个魔族少主也在秘境里, 他若是死了, 那个老头肯定得炸。”   戚无宴随手将那玉瓶放到了一边, 他头也未抬, “你去查一下陆家。”   沉四有片刻的茫然,这修仙界的八大世家六大宗,他怎么不记得有陆家的存在?沉四挠了挠头,须臾, 他猛地想起来,那个顾南挽好像就是来自什么陆家来着?!   ………………   阳光透过窗间的缝隙洒落房内, 清晰地映照出了空气中的细微粉尘, 房外传来了小贩热情的叫卖声。   顾南挽微微睁开眼睛,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她的眼睫颤了颤, 仍有些困倦,微风吹过,却觉一缕银色的发丝略过她的眼皮,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一怔,她目光微转,便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端坐在她的一侧,宽松的黑袍夹杂着银发有些凌/乱地落在床榻之间。   顾南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呼吸猛地一滞,只见戚无宴手中捏着两枚木珠,随意地把玩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侧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的暗哑。   顾南挽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才醒的。”她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背光而坐,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之上,模糊地勾勒出了他深邃的面容,衬着他额心的一点金印,无端地生出了一丝神性。   可顾南挽早就知晓,这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清冷无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哪怕知晓现在戚无宴不会杀她,她亦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说到底,他们二人只是有一睡之缘的陌生人。   除了那一次的肌肤相亲,他们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就连那一次……戚无宴可能也恨不得从未发生过。   顾南挽坐起身,不着痕迹地离戚无宴远了一些,便察觉到他亦是微微侧身,“过来。”   顾南挽磨蹭了片刻,方才挪回他的身旁,只见戚无宴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涌入她的腹中,顾南挽身子一僵,她微微移开了目光,只觉这动作说不出的怪异。   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身子僵硬地坐在她的面前,神色严肃地板着张小脸,她似乎总是这么个模样。   日光落在她的面上,映得她耳边浅色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股熟悉的暗香涌动。   随着那浑厚的灵力缓缓游遍她周身的经脉,戚无宴隐隐察觉到,她体内似乎有一道禁制的存在,只他的灵力再探去之时,那里却是空空的一片,仿佛方才感受到的那点异常只是他的错觉。   戚无宴收回手,他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只见数道飞行灵器呼啸着自空中飞过,数匹赤云烈马脚踏烈焰,扑闪着翅膀紧随其后,整个城池之内皆是热闹非凡,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木珠,随口道,“今日带你出去。”   顾南挽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随即她又立刻移开了视线,目光闪烁,“去哪啊?”   “烟昀台。”   这烟昀台顾南挽倒是知晓,它建立在星坊海之上,乃是这个万象界中最为神奇的存在,据说,那星坊海中有种玄妙的灵阵,无人能飞在那海洋上方。   就是不知他去那里做什么,顾南挽站起身,袖中传来一阵凉意,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道,“戚无宴,那个白骨……”   却见戚无宴蓦地神色冰冷地看向了她,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凉意,顾南挽眼睫一颤,便见他向前两步立于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知晓我的名讳。”   随着他的步步逼近,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她退无可退。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眸色幽深,从头都尾,他都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他的姓名,哪怕是忘尘域的那些老头,也只知他的法号忘乾。   至于沉参几人,便更不会直呼他的名讳。   顾南挽面上不变,她的呼吸却是一滞,她的心底急转,只见戚无宴微微压低了身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股迫人的威压落在她的身上,她似是被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几乎是瞬间,顾南挽背后便出了一层冷汗。   藏在袖中的指尖猛地收紧,就连外面的喧嚣声似乎都在此刻缓缓散去,只余她剧烈的心跳声。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半晌,她方才听到自己有些干巴巴道,“我会一点算命之术的,偶尔能算出一点点的东西!”顾南挽第一次感谢自己已经被那毒药毒坏了脸,这才没露出什么异常来。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顾南挽,神色凉凉。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他的一切早已被那天道遮蔽,连天机阁阁主都算不出他的来历,更何况是她这么个练气期的寻欢宗弟子。   这个小骗子。   眼见戚无宴不再逼问,顾南挽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想到今日要出门,她在这附近亦算是有些名气,不少修士与村民都认得她,顾南挽挽起头发,装作寻常男子打扮,又特地将眉毛化地浓了一些。   这般一折腾,倒颇像是个漂亮秀气的少年。   戚无宴看到顾南挽这模样,脚下有片刻的停顿。   沉四更是围着她看了好半天,顾南挽凑到沉四的面前,小声问道,“你可知晓我们去那里干嘛?”   沉四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拍了拍顾南挽单薄的肩膀,“这你都不知道吗?去给你看病啊,主人让沉二带着傅罗衣过来给你看病。”   前日他给顾南挽把脉之时,便察觉到她体内除了十多株毒草的残留,还有一种极为奇特的毒素,他猜顾南挽的样貌和身形也比她的年龄看起来更小一点,甚至面部也有些问题,大抵便是因为那奇毒作祟。   哪怕现在没有毒发,可那奇毒留在她体内,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顾南挽闻言抬起头,看向了前面高大的身影,有些诧异。   今日城内极为热闹,等他们到达烟昀台之时,只见那里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顾南挽跟在戚无宴的身后,那秘境亦是随之开启,一道足有数十丈高的石碑立于海水之中,上面清晰地刻着弟子的名次,与他们本次获得的积分。   让顾南挽意外的是,这次的第一竟然不是引玉,甚至,他连前十都未入,就连丞肆,亦是没有出现在那排行之上。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排行之上,便见那魔族的弟子几乎将前十给占了个彻底,为首之人却是一个极为耳熟的名字。   沉炀。   魔族的少宗主,那个害的陆悄悄身中奇毒之人。   顾南挽心中疑惑,她移开了目光,余光却见一位相貌极为俊美的男修自远处御剑而来,飞身落在了烟昀台之上,那男修一袭青衣,眉心生着一点小痣,剑目星眉,气质极为出众。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看着那男修陌生的面容,心底隐隐有种莫名的情绪,那男修神色烦躁地走入人群之中,她忍不住想要上前两步,却见几道纤细婀娜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将那男修簇拥其中。   却是寻欢宗的宗主以及各位长老。   顾南挽脚下一顿,便见那男修神色不耐地推开了一位长老,那位长老脸色一僵,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顾南挽忍不住再度看向那男修,却见他已大步走进了人群之中,青色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片凌厉的弧度。   她收回目光,须臾,又忍不住再度转身看向那男修离去的方向,却蓦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眸底一片幽深,仿若林中古井。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顾南挽立刻收回了目光,她紧紧地盯着那烟昀台之上,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看。   海浪卷携着冷风拍打在那烟昀台之下,浪花四起,无数的游鱼高高跃起,寒风略过,顾南挽头顶的碎发亦随之翘了翘,戚无宴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之上,只见她红唇紧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哪怕是男装打扮,亦时不时有男修满眼惊艳地偷偷看向她。   须臾,他的余光扫过那男修离去的方向,眸色幽深。   那远去的青衣男修蓦地脚下一顿,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身后的虚空冷哼了一声。   顾南挽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烟昀台之上的舞女,烟昀台之下人群攒动,人声鼎沸,她有些无聊地扣了扣指尖。   却见变故突生!   只见周围的虚空之中传来道道漆黑的波纹,巨大的血噬剑阵瞬间从天而降,他们脚下的烟昀台亦随之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那些修士有些茫然地看向空中。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脚下的石台寸寸碎裂,漫天的血色剑光自空中坠落,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只见数百个身着斗篷的修士自辽阔的大海中飞身而出,他们拉起手中长弓,寒芒闪过。   那羽箭携着磅礴灵力瞬间袭向了烟昀台上的修士,数个修士在那羽箭之下直接化作了一堆破碎血肉,血花飞溅。   滚烫的鲜血落在她的指尖。   一时间,修士的尖叫声四起。   那些长老见状,连忙飞身上前,想要阻止那些偷袭之人,却是被那漫天的剑阵逼地后退了两步,血色的剑光缭绕,那长老面色大变,当即厉声呵斥道,“什么人胆敢在我寻欢宗地界放肆?!”   “小心脚下,大家立刻离开!”   那些身着斗篷之人却是不答,只继续拉弓射箭,疯狂地袭击着坠入海中的弟子。   沉四手执双斧,连忙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只见他们脚下的石台骤然四分五裂,不过须臾,二人身下一轻,便已随着那奇石台坠落,数条巨鱼骤然从海中一跃而起,疯狂地袭向了他们。   顾南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戚无宴之间瞬间拉开了距离。   沉四一拳砸烂了几条巨鱼,冰冷的海水飞溅,沉四动作略有些迟缓,漆黑的雾气于顾南挽的指尖蔓延,她扛起棺材,一棺材砸憋了一条锯齿鱼的脑袋。   方才还勇猛无匹的沉四,这会儿却是莫名其妙地便身形僵硬,他的神情有些呆滞,连动作都慢了下来,顾南挽抡起棺材又砸死了另一条向他们冲来的人面魔鲶。   她抬起头,便见方才还平静的海面现在却是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数只海兽自海底涌出,布满吸盘的触/手宛若利剑一般,穿透了一个又一个的修士,他们疯狂地吞噬着那些修士的血肉,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海面。   沉四几人已经像块石头一般,一碰水便硬/邦邦地沉入了海中,他们的神色略有些呆滞,顾南挽则是被那巨浪卷携着,她挣扎着浮出了海面,又立刻被那巨浪拍入了深海之中,她抱着那棺材浮在水面之上,一手死死地拉住沉四的胳膊。   她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几乎睁不开眼睛,眼底一片涩意。   戚无宴站在一块碎石之上,脚下海浪翻滚,四处皆是一片令人作呕的咸腥味,冰冷的水珠四溅。   若是平时,戚无宴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海域,任由沉参他们在那水下埋个一年半载。   他讨厌海水。   呼啸的海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与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立于半空之中,目光一转,却见顾南挽拉着沉四坐在棺材板之上,她一棺材砸烂了一条鱼的脑袋,一条半人长的礁鱼悄无声息地自那幽深的海底探出头来,冰冷的鱼目死死地盯着顾南挽的身后,而后抓住时机,猛地袭向了她的后心。   那海兽亦是盯上了这个角落,厚重的触/手瞬间穿透层层碎石,瞬间袭向了顾南挽。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他的身形一闪,骤然化作一道灵光,跃入了那血色的大海之中。   咸腥的海水涌入鼻翼。   顾南挽被那巨浪拍入海中,她若是一人,定然不至于这般狼狈,可她身边还有一个神色呆滞肢体僵硬的沉四,顾南挽这会只觉她似是拽着一个沉重的秤砣一般,她猛地喘了口粗气。   却察觉到一条布满吸盘的触/手瞬间穿透层层海浪,刺向了她的胸口,顾南挽面色微变,她忙扛起手中的棺材,狠狠地砸向了那巨大的触/手,一时间,一道刺耳的惨叫声响起,那触/手的一端瞬间爆出无数血雾。   顾南挽亦被那海浪再度埋入海底,那海兽闻了血腥味,更是疯狂地向四处涌来,顾南挽屏住呼吸,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扛起棺材便要径直冲向那海兽。   却见一道微弱的金芒落于她的面前,她似是坠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结实的胳膊落在她的腰间,那人拖着她的身子,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这骤然腾空的感觉令得她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冰冷的海水涌入喉中,她几近窒息,眼前一片漆黑,那些嘈杂的声响渐渐消失,只余一道沉重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际。   身后的气息似乎比海底更冷。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间,她捂住口鼻,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却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拖着她浮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她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肺部都快憋炸了一般,冰冷的海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方才她精心挽起的长发早已被海浪冲散,凌/乱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衬得她的脸蛋越发的小,莫名地有些可怜。   她微微转过身,便看到了一点黑色的长袍,银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身上,流于她的指尖,随着水纹缓缓浮动。   她一怔,便见戚无宴猛地自水中站起了身,他的银发与黑袍尽数被海水打湿,湿/哒哒地黏在他修长的身体之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周身的肌肉线条,他的手臂微微紧绷,肌肉起伏,死死地锁在她的腰间,水珠自他的银发间滴落,流过他的锁骨,而后缓缓地没入了他的长袍之下,再不见踪迹。   他微微拧着眉头,难得没了平日里的冷漠桀骜,反倒是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长发。   顾南挽的目光却是瞬间落在了他的头上,只见在他的银色之间,却是生着两个雪白的,毛绒绒的耳朵,此刻染了水,那耳朵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上的绒毛亦是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连耳尖都仍在滴着水。 第24章 以后别乱碰。   妄念。   晚风拂过水面, 海浪翻涌,细碎的水珠随着冷风飘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海岸的另一边传来海兽愤怒的嘶吼声,以及修士凄厉无助的惨叫声, 夹杂着灵力爆炸的沉闷声响,各色的灵力几乎将那天际照的亮如白昼, 整片海域都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天空中亦是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轰鸣。   细密的雨水在这海面之上激起道道波纹。   随着戚无宴不耐烦地甩动着湿/漉漉的长发, 银发间的圆耳亦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些许的水珠溅在她的面颊之上。   雨水落在她的眼睫之上,顾南挽的视线略有些模糊。   又是一道海浪卷过, 顾南挽被那冰冷的巨浪拍地身形一晃, 戚无宴亦是拧了拧眉头,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却察觉到一抹湿/漉漉的绒毛擦过她的面颊眼尾, 带起些微的痒意。   目之所及, 尽是一片雪白, 几乎晃花了顾南挽的眼。   顾南挽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把那毛绒绒的耳朵,那耳朵圆乎乎的,与戚无宴的长相大相庭径, 入手绵软,湿/漉漉的绒毛擦过她的掌心。   雨水落在她的手背之上, 只见那雪白的耳朵之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浅薄的绯色。   手下传来一道暗哑的闷/哼声。   顾南挽这才惊觉, 她方才摸的是什么!!!   她的面色微变, 连忙收回了手, 却察觉到那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猛地收紧,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的腰肢折断,顾南挽被那力道带地猛地撞入了他的怀中,她的锁骨蓦地撞在了他坚/.硬的下巴处,略微有些疼痛。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戚无宴,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却是越发的用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之中,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手背青筋凸起。   戚无宴眸光幽深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颈/项,琥珀色的眸底爬上来一丝猩/红之色,他微微抬起头,便见顾南挽满眼慌乱地想要向后退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男装,方才瞧着还像个精致漂亮的世家公子,然而经过方才水里的一番挣扎,腰间的系带早已不知掉去了那里,她的衣衫散乱,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肩膀与精致的锁/骨,那身黑衣衬得那裸/.露的肌/肤越发的白。   冰冷的雨水落在她雪白的肩颈,而后缓缓地流入她的衣物之中,她冷的打了个寒颤,那散乱的衣衫间,隐隐可见一点藕色的小衣。   雪白的颈子便落在他的唇边,一股淡淡的幽香于这雨夜之中,怯生生地萦绕在他的鼻翼,像是被按在锋利爪牙之下,逃无可逃的弱小猎物,戚无宴的呼吸渐重。   随着身后海兽愤怒的嘶吼声传来,戚无宴眸底闪过一丝暗光,他薄唇微动,一口咬在了那细白的颈子之上,尖锐的牙齿刺入娇/嫩的皮肤。   顾南挽猛地攥紧了他银色的长发,她痛地低哼一声,“戚无宴……”银发自她指尖倾落,男人却依旧死死地咬着她的颈子,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才稍退了片刻。   殷红的血自那伤口中浸出,在那雪白的颈间,格外的刺目。   顾南挽忙捂住自己的脖子,她当即倒吸了口气,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   却见戚无宴不发一言,只直勾勾地看着她,眸色幽深。   顾南挽心底一跳,只见他穿的极为严实,哪怕到现在,他的衣物仍是整整齐齐地覆在身上,只衣领略微有些凌/乱,此刻,他微微抬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额心的金印在这漆黑的雨夜之中,闪烁着淡淡的金芒。   他的眉眼比常人更加深邃,明明生着一双极为禁/欲冷漠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却是掩饰不住的yu/念。   不知何时,一道毛绒绒的尾巴已爬上了她纤细的脚踝,缓缓收紧。   那尾巴通体雪白,只在尾巴尖上生着一点黑色毛发。   随即,顾南挽的神色微变,她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戚无宴周身的变化,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顾南挽落在他胳膊上的手猛地掐紧,她的目光有些闪躲。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际,蓦地,却察觉到那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一松,微凉的气息缓缓退去。   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顾南挽见状连忙后退了几步,她的面色涨的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周身,银发散落,戚无宴的呼吸略有些沉重,他的眸底一片猩红,半晌,他方才凉凉道,“以后别乱碰。”   声音极是暗哑。   顾南挽连忙点头,便见戚无宴已离开海面,水珠淅淅沥沥地自他的衣角滴落,灵力蒸发了他周身的水渍,他寻了块干净的巨石闭目打坐,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   空中仍在下着大雨,顾南挽抹掉脸上的水珠,须臾,只见一道淡淡的金芒浮于他们的上方,挡住了那漫天的雨水寒风,顾南挽迟疑了片刻,方才寻了个地方坐下。   顾南挽拢了拢落在肩下的衣物,身后传来了略微沉重的呼吸声,她的眸子闪了闪,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袖子,想到方才她所做的一切,这才感到一丝后怕。   她看着漆黑的天空,只见点点星子于那夜空中缓缓闪烁,大雨连绵不绝,顾南挽忽的反应过来,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沉四他们呢?”   她方才坠入海底之时,分明死死地拽住了沉四的胳膊,然而现在,周围却只有她与戚无宴的气息,再无其它。   戚无宴闻言微微睁开眼睛,方才的清心咒依旧是毫无作用,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仍带着她肌/肤之间的温度,他微微抬头,便见顾南挽雪白的颈间还带着两道暧/昧的痕迹。   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显得格外明显。   戚无宴指尖动了动,他移开目光,只见几道暗色的灵光自那海岸中迅速飞来,顾南挽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数道栩栩如生的,巴掌大的石像。   顾南挽看着那几道石像,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戚无宴随手将那几块石像丢到了一旁,却见那石像见风就涨,不过瞬间,那石像便化作几个长得奇形怪状,身形僵硬,面色呆滞的男修。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便见那几人逐渐恢复了神采,尤其是沉四,手中扛着大刀,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怒意,他一恢复精力,立刻面色不善地看向那烟昀台的方向,“他奶奶的,那群龟/孙居然偷袭老子!靠,那水可真够恶心的!“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洗澡了!   话落,沉四看着顾南挽的眼神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心虚,先前主人命他跟在顾南挽的身后,沉参几人亦是再三叮嘱他,定要保护好顾南挽。   谁能想到,这才刚出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他们几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那茫茫的海水。   在那时候,他还要顾南挽分心来救他……沉四只觉得一张老脸都烧了起来,   顾南挽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端坐在巨石之上的戚无宴,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胳膊上的肌肉却是微微紧绷,坐姿亦略显怪异。   他并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沉四眼见顾南挽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他将那大刀丢到了一旁,有些烦躁地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按理说,那榕让老贼的儿子也方才从秘境中出来,他应该不会擅自动手。   正道那些老不死的更是面子比天大,今日在他们的地盘出了这样的事,无异于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们的老脸之上,他们现在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沉参拧了拧浸满海水的裤子,闻言随口道,“还能是谁,八成是海族呗,除了那些王八犊子谁能调动那么多的海兽。”   顾南挽闻言微微有些诧异,她也曾听闻海族的事迹,传言,海族子弟生来便可呼风唤雨,他们人首鱼尾,不论男女,相貌皆是极为美丽,还可以号令这海域中的万千海兽,乃是潜伏在这海域之中的一种极为古老的种族。   而在先前正魔两道大战之中,无数海族弟子死于魔尊榕让之手,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年轻一代几乎全部陨落,几近灭族。   最终还是正道修士及时赶到,这才制止了这场灾祸,救下了仅存的海族弟子。   自那之后,这个种族几乎便在修仙界销声匿迹。   顾南挽捏了捏指尖的细沙,若有所思,这海族听起来,倒是有些像那传说中的鲛人一族。   只是不知现在他们为何突然出现在这烟昀台,还在那里暗中布下了血噬剑阵,甚至连那些正道弟子也一同攻击。   沉四看着戚无宴高大的背影,则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他们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便是水,那海族几乎可以算得上他们几人的天敌。   在方才他被那海浪卷入海底之时,一身黑衣的戚无宴现身于海面之上,那一刻,他几乎感动地快要热泪盈眶,然而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戚无宴化作一道灵光跃入翻腾的海水之中,带走了他面前顾南挽,而后他一个跟头被卷入了海底。   沉四差点嗷的一声嚎出来。   好在,最终主人也没有忘记他!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小声问道,“主人,我们现在如何?”他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指尖,他从未在戚无宴的面上见过这般的神情,沉四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面前一片沉默。   半晌,凉凉的声音自他的面前传来,“回去。”   顾南挽闻言站起身,却见戚无宴冷着张脸,神色冷淡地走在她的面前,他的站姿略有些怪异,几乎所有人都是各怀心思,唯有沉四一无所觉,叽叽喳喳地一路说个不停,说他有多恨海水。说他以后定要好好保护顾南挽,再不会让她失望。   顾南挽敷衍地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知晓了。   到了小院之后,戚无宴更是直接身影一闪,便化作一道灵光,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其他人倒是没有多想,毕竟戚无宴一向如此,他性子古怪,平日里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经常几年都不露面,今日能同他们一起回来,已经是天大的意外。   顾南挽眼尾微挑,她神色淡淡地回到了房间,只见房内一片漆黑,她拿掉夜明珠上的轻纱,微弱的光芒驱散了夜色。   院外一片喧闹,隐隐可以听到那些修士口中海兽,海族之类的字眼,那烟昀台上的事,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   顾南挽拿起铜镜,她看了眼自己的脖颈,只见雪白的颈间有着两道齿痕,经过半个时辰,那齿痕越发的明显,边缘微微肿起,她抿了抿唇。   想到先前的一切,顾南挽有些紧张地捏住了铜镜,或许开始是意外,可后来的那些,皆是她在赌……   好在,这戚无宴,好像比她想象中的定力要更差一些。   顾南挽如往常一般,吞下两枚灵丹,静下心来又修炼了一个时辰,她可以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现在越发的活跃,若说原本她的灵力像一汪死水,那么现在便是一道涓涓细流,缓缓地流过她的经脉之中,她的经脉之中偶尔传来些微的疼痛。   顾南挽难得地有些高兴,她将自己埋入了锦被之中,模仿着以往的模样,口中发出了两声有些僵硬的笑声。   这是即将突破的征兆!!   许是因为停滞已久的修为终于有了变化,顾南挽心情极好,今日睡的亦是格外的快,就连那凉意落在她的身边,她都未曾发觉。   ………………   与顾南挽不同,戚无宴今夜难得地有些失神,他身体僵硬地躺在床榻之上,身旁传来阵阵幽香,他抬起眸子,神色冷淡地看着漆黑的房顶,却见原本空荡荡的房顶,此刻却挂了个竹篮,里面盛着两颗夜明珠,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戚无宴抬起手,微微遮住了眼睛,面前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身侧的那道呼吸,在这漆黑的夜色里,反倒是越发的清晰。   戚无宴微微侧首,便看到那锦被之中只露出几缕乌黑的发丝。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掀开那锦被,便看到了一张捂的通红的小脸,长长的眼睫垂落,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   想到方才海岸中的场景,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他在那忘尘域呆了那么多年,哪怕每日如那些佛/修一般吃斋念佛,修养生性,他的性子也未曾染上那些佛/修的克制守礼。   他生来便不知克制二字怎么写,亦不知良善为何物。   于他而言,但凡他想要的,哪怕不择任何手段他也要将她得到手,更何况,她根本无力反抗。   然而,在那紧要关头,往日的那句话宛若最恶毒的魔咒一般,瞬间跃上了他的脑海之中。   顾南挽曾经于山洞中刻下的那句话,的确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以至于在那一刻,他生生地忍住了心底的yu/念,难得地生出了一丝退却之意,甚至于,直到现在,他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的戚无宴,第一次遇到了这种无法言说的难题,不致命,却是令人忍不住心生躁.意,偏又无处发.泄。   而那罪魁祸首,却一直在他面前晃悠,令他根本无法忘记。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大脑斧:以后别乱碰。   以后:求着老婆碰。 第25章 做人好难。   做人好难。   一夜无梦。   顾南挽清醒之时, 便发现整个房中皆是一片寂静,她的身侧更是冰凉一片,戚无宴并不在房中。   这倒省得她大清早便开始心惊肉跳。   前两日方才天晴了两日, 今日,这小千界便又再度下起了大雪, 顾南挽推开窗子, 只见外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冰冷的寒风便卷着大雪糊了她满脸。   顾南挽被冷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关上了窗子, 房内却已没了先前的暖意。   她如同往日一般,静下心来又修炼了半个时辰, 浑厚的灵力涌入经脉之中, 顾南挽面色一喜,她发现, 昨日还似涓涓细流般的微弱灵力, 今日便如同雀跃的小溪, 欢快地奔走在她的经脉之间, 不断地冲/击着那滞涩的经脉。   经脉间的疼痛亦是渐重了一些。   顾南挽又吞下了两枚灵丹,她再顾不得其他,端坐在那床榻之上,闭上眼睛, 便再度陷入了修炼之中,随着那灵丹化作浓郁的灵力涌入体内, 那股疼痛逐渐加剧。   顾南挽闷哼一声, 殷红的血迹自她的嘴角滴落, 体内的灵力越发的磅礴汹涌, 莫名的力量自她的丹田中迸发, 她的胸前剧痛,随着那痛意袭来。她终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暗褐色的鲜血。   与此同时,那一直压在她心间的浊气亦随着那鲜血一同排出。   似是有一道枷锁与她的丹田之中裂开,与此同时,顾南挽只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于她的识海中响起。   顾南挽只觉得心头一松,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便察觉到自己周身的气息正不断地攀升着,多年来积攒的灵力似乎于这一刻瞬间爆发,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冲到了练气大圆满。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觉周身都充满了力量,若是让她回到那秘境之中,她甚至有胆子再去闯一闯那灵峰的老巢!   那几个魔修,顾南挽也有信心将他们给一锅断了!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她的修为,远不该止步于此。   这个念头令的顾南挽难得地有些雀跃,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冷风迎面而来,沉四正在清扫院中的积雪,见她出来连忙道,“今天饭还没好,等会一起买菜去不?”   “听说外面进了一批婆罗猪,那个肉最嫩了!”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她率先走出小院,沉四见状,连忙拿起挂在门前的斗篷扛着扫帚便追了出来,大声叮嘱道,“天凉,把斗篷穿上再跑!”   顾南挽对他挥了挥手,沉四见状,直接拿着斗篷追了出来。   哪怕是这般恶劣的天气,街道上依旧挤满了自各个小千界赶来的修士,顾南挽站在人群之中,便见几个修士正拿着块玉牌与她擦肩而过,口中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她脚下一顿,便听那男修小声道,“现在谁敢出城?听说那寻欢宗的闻钰仙君都被人打成了重伤,整个寻欢宗上下那个鬼样子,看着都吓人!”   “那可是闻钰仙君啊,剑道第一人,连他都出了事……哎。”那人长叹了一声,有些感慨。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她装作不经意的模样跟在那群男修身后,便听那人继续道,“先前我还觉得就是那些魔修干的,不过昨日那些魔修于那烟昀台也死伤惨重,现在还真说不准。”   “现在寻欢宗与几个世家整日里都提心吊胆的,那个陆家大小姐听说也身中奇毒,正在四处寻人救命,乱的很啊!”   就连周围巡逻的弟子,都明显多了许多。   这次先是潮生山被袭击,闻钰仙君受伤,又是烟昀台被炸,数百名弟子陨落,寻欢宗的长老皆是急的焦头烂额。   顾南挽微微低头,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这几日,陆母一直试图给她传来传音纸鹤,顾南挽都只当做没看到,现在陆悄悄被那奇毒缠身,痛苦不堪,以陆母的性子,一旦联系上她,定会不顾一切,用尽所有法子逼她回去,   顾南挽傻了才会理她。   想到陆家,顾南挽扣了扣指尖,心底无端地有些酸涩,在她年幼之时,陆老爷子最爱讲的便是他这些年的发家史,这陆家,便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当年的他险些饿死在一个荒年,他拼了命地方才从那贫穷的小千界爬了出来,他一路沿街乞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万剑山庄。他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拼出了这么个顾家,谁料他一生有了那么多孩子,却没有一个随他,反倒是一个比一个资质平庸,一个比一个无能。   而他已许久没有突破,寿元将近。   在他最后的时光,他索性抛下一切,寻了个小村子安度晚年,就在那时,他遇到了年幼的顾南挽。   陆父与陆母一心扑在体弱多病的陆悄悄身上,年幼的顾南挽则像个倔强的小麻雀顽强地长大,陆老爷子几乎是第一眼便相中了她,他将她带在身边,教她习武,像个寻常的老人一般,精心抚养她长大,甚至在他死的前一夜,他还在为顾南挽梳着辫子,要她明日乖乖呆在家中,不要到处乱跑。   那时的她并未在意,却没想,那竟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而随着陆老爷子的离去,往日繁盛的陆家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虽还在那七大世家之内,却随时都有可能被除名。   等顾南挽再抬头之时,前面那几个修士早已不知去向,顾南挽眨了眨眼睛,却察觉到一道暖意落在了她的身后,厚重的斗篷遮住了周身的寒风。   沉四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入斗篷之中,压着嗓子瓮声瓮气道,“你出来这么急干嘛?这天这么冷,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多穿点!”   顾南挽一愣,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却见沉四已经有些别扭地扛着扫帚走在前面。   在昨夜顾南挽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沉入海底之时,说不感动是假的,自那时起,他便决定以后要好好照顾顾南挽!   他挠了挠头,大大咧咧道,“快跟上,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过期不候!”   顾南挽闻言歪了歪头,跟上了他的步伐。   沉四带着顾南挽去了这条街上最大的集市,他给顾南挽买了杯热茶,让她呆在原地,便脚步匆匆地闯入了集市之中。   …………   在他们二人离开之后,却见一道红色的身影自那一旁的酒楼之中缓缓走了出来,她死死地捏住面前的红木扶手,目光落在顾南挽离去的方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她声音冰冷地吐出那个名字,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顾南挽。”   一个面容年轻的男修自身后的房间走了出来,他的视线顺着沈词瑶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道单薄纤细的身影迅速地走入了人群之中,她的身旁有着一个身形极为高大的男修。   男修挑了挑眉,”表姐?看什么呢?“   沈词瑶冷哼了一声,“先前让你找的人你找好了没?”   沈翊轻笑了一声,他转了转手中的长剑,“当然,我办事你还不相信吗?早就给你安排好了。”   沈词瑶闻言收回了视线,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阴测测的笑容,先前顾南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出来秘境,害的她颜面扫地,还被父亲责骂,被一堆人嘲笑。   自那一刻起,她便恨透了那个贱人。   她在宗门中守了许久,也未曾等到顾南挽的身影,没想到,今日反倒是在这里遇到了她。   沈词瑶扶了扶发间精致的发饰,她发誓,她定要让这个废物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付出代价!   ………………   随着修为的突破,顾南挽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哪怕她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带上了一丝雀跃。   沉四见状,更是殷勤地一日三餐都为她准备各种精致的吃食,甚至在她喝完苦涩的汤药之后,还自发地为她准备了几颗蜜饯。   她的这份雀跃,落在戚无宴的眸中,便无端地有些刺眼。   戚无宴的面色越发的冷淡,甚至在为她输送灵力时,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来,往日那些老不死的亦或者是沉四几人听到那声响,定会吓得不行。   偏偏顾南挽一心沉浸在即将突破这件大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的情况。   这般连续两日下来,就连一向粗心大意的沉四,都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戚无宴的性子本就极为古怪,这几日,那古怪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以往总爱跟在他身后的沉四都有些不敢随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每次路过院子,他都恨不得长着翅膀直接飞着走过去,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他即将大气都不敢喘之时,离去多日的沉二总算带着满身的酒气出现在这小院之外。   明明都是无妄海下的顽石所化,沉二好像是天生便比他们多了根筋,在他们还艰难修炼试图从那堆石人当中脱颖而出之时,沉二已经学会了溜须拍马,整日跟在戚无宴身后主人长主人短的。   而沉二,也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沉迷女色的。   沉四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想到这两日戚无宴的异常,他们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说主人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呢?总感觉他怪怪的。”   沉二闻言灌了口酒,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沉四,随口道,“还能怎么样,春心荡漾了呗。”他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事绝对与那突然出现的小姑娘有关。   沉四,“???”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他绝对无法将这样轻浮俗气的词与戚无宴联系在一起!   沉二再度灌了口酒,烈酒入喉,他的心中却依旧是一片清明,甚至,越喝脑子便越清醒,沉二将那酒葫芦扔到了一边,那些寻欢宗的女子最会哄骗人心,他们只是为了双、修,不对,或者说是是单方面地采、补,吸取别人的灵力。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所在的房间,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大雪无声飘落。   戚无宴坐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玉简,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那玉简中缓缓传出,“现在方丈身受重伤,两位长老亦是下落不知,寺内动荡不安,人人自危,还请长老早日归来主持大局。”   戚无宴只凉凉地看着那玉简,沉默不语。   那端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只两枚木珠于戚无宴的掌中缓缓摩擦,发出了些微的声响,老者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就在那老者以为今日就会这般结束之时,却听戚无宴的声音缓缓地自那玉简一端传来,“一月后。”   话落,那玉简便被戚无宴直接掐断,房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寒风卷携着雪花飘落。   戚无宴将那玉简随手放到了一边,他的指尖有些不耐烦地点着桌面,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面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寒意,却压不住他心底的那股无端的躁意。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只见顾南挽的窗子仍紧紧地关着,她门前的积雪之上还残留着些微的脚印。   她现在不在房中。   院中亦是一片寂静。   大概率又同沉四一同外出买吃食去了。   戚无宴的目光在那脚印之上停留了片刻,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他打开那画册,只见那书中的画面之上寥寥草草地勾勒了几笔,却无端地生动,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衣物落了满地。   戚无宴指尖一顿,两枚木珠之间骤然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那画中男人的脸。   戚无宴眉头紧蹙,快速地翻动着书页,随即,他的面色越发的冷淡,他没翻两页,便忍不住嫌弃地将那蓝皮书扔到了一边。   这画面着实有些难看。   两枚木珠于他的掌心快速地转动着,须臾,那木珠骤然停滞,修长的手再度翻开了那蓝皮书,没过几页,那蓝皮书便又被甩到了一旁。   那蓝皮书于半空中便被一道烈焰吞噬,化作满地的灰烬,不过眨眼之间,便被那大雪掩埋,消失在这茫茫雪海之中。   戚无宴微微后仰,有些失神地看向屋顶。   做人好难。 第26章 她可能要生了!   她好像要生了!!   窗外大雪飘落。   几匹烈焰马脚踏火云, 宛若羽箭一般自空中飞过。   戚无宴将桌上的那些玉简随手推到了一边,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空荡的桌子,半晌, 只见一只纸鹤颤颤巍巍地自院外飞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碰着他的指尖。   戚无宴掀了掀眼皮, 他凉凉地看向那纸鹤, 指尖随手一点,只听温润的声音自那纸鹤中缓缓传来, “长老, 弟子与诸位师弟已经到达了寻欢宗,不知您现在在何处?”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这才想起, 那些宗门约好了今日于寻欢宗外相见,有要事相商。   忘尘寺自然也不例外。   戚无宴缓缓站起身, 想起那日在寻欢宗潮生山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闻钰仙君, 以及古怪的陆家, 他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木珠,眸色晦暗不明。   两枚木珠缓缓摩擦,发出了些微的声响,戚无宴褪去了周身的黑袍, 只见丝丝缕缕的黑雾自暗处袭来,他的身形越发模糊, 而后随着寒风,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唯有那纸鹤, 仍于寒风颤颤巍巍地挥舞着翅膀。   ………………   顾南挽一大早便被沉四叫出了院子, 他似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技能, 每日都要兴致勃勃地准备一堆饭食。   这沉四看似粗心大意笨手笨脚,实则极为心灵手巧,上到天上飞的,下到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就没有他不会做的菜,就连那些酒楼的招牌糕点,但凡他吃上一次,便基本能复制个七七八八的味道出来。   往日戚无宴那些人几乎不碰凡人的饭食,沉四一手绝活无处发挥,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爱吃的顾南挽,他恨不得每天都给她做个一百零八道菜来!   甚至连每日喝的汤药险些都要被他做出花来,不过短短半月,顾南挽的面色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顾南挽如往日一般,在那街道边等着买菜的沉四归来,她捧着两包糕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走来走去,暗叹自己今日就不该随他出来。   就在她路过一道巷子之时,顾南挽方要打开手中的糕点,却是蓦地面色微变,她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猛地抬起头,便见面前的场景骤然大变。   她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一旁散步的老人惊恐的面容,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后。   那两包糕点随之掉落,落下了满地的残渣。   顾南挽目光微转,便见一只漆黑的大手自她身后袭来,顾南挽眸色闪了闪,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径直劈向了那只漆黑的手,却见那长剑径直穿透了那只黑手。   那黑手颤抖了片刻,化作一道青烟,消散在虚空之中。   她面前的景象快速地变换着,滔天的巨浪与无尽的火海瞬间自她的两边袭来,而后又化作满地的蛇虫鼠蚁,纷纷爬向她的脚边。   顾南挽头皮瞬间发麻。   是幻境!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一剑劈向了那些蛇虫鼠蚁,却见面前的场景陡然大变,化作了一片灰蒙蒙的空间,却见几个人影自那灰雾中走了出来,走在末尾的女修一袭红衣,相貌美丽,眼底却满是恶意。   却是先前被她淘汰掉的沈词瑶……   沈词瑶抬起头,径直对上了顾南挽的目光,她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她轻笑了两声,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可算是让我逮到你了,你可真让我一顿好找!”   顾南挽的目光略过她,看向了她身旁的几人,却是一个相貌干瘪,似是只有骷髅架子,目光浑浊的老人,与一个容貌美丽的年轻女子,相同的是,二人皆是满身的刺鼻的血腥味。   一只暗色的秃毛鸟缓缓地落在了老人的肩膀之上,它的尖喙与爪间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此刻,一双阴沉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眼底满是对血肉的贪婪渴望。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心中思绪万千。   她倒是没有多么害怕,沉四现在就在一旁的集市之上,而她还有那棺材防身。   看着顾南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沈词瑶冷笑了一声。   这父女二人乃是汪遇界极为有名的杀手,二人极为丧心病狂,杀人扒皮毁尸灭迹无恶不作,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直到两年前,二人误杀了一名世家弟子,自此,那个家族便像是疯了一般疯狂地通缉他们,二人被逼无奈,这才逃离汪遇界,却意外结识了沈栩的好友。   这次,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来他们。   这一瞬间,她甚至将沈父的嘱托,陆家与闻钰仙君全部抛之脑后,满脑子皆是那日被她淘汰出局的模样。   她定要这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处!   “杀了她!”   那漂亮女修看了眼顾南挽,娇滴滴道,“爹,到时这个女人的脸皮归我,这一身血肉便便宜它了!”方良玉目光闪了闪,没想到这次,竟还有意外收获。   这小丫头的一张皮子倒是格外的鲜嫩漂亮,比她先前辛辛苦苦花大价钱买来的皮子都还要漂亮的多!   方如金桀桀怪笑了几声,面上的皮子随着他的笑声不停地颤抖着,几乎令人不敢多看,“都听你的。”   方良玉闻言微微捂住了嘴,她的一双美目在顾南挽身上打量个不停,只见无数的飞花自周围飞来,缓缓地汇聚于她的周身,一股奇异的香味盈满了整个空间。   她娇滴滴地看向顾南挽,温柔劝道,“你现在乖乖地放弃抵抗,说不定还能死的舒服一点。”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只做没听到,她的目光扫过一旁,只见方如金与石鹭鸟亦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目露杀意。   随着那女修的话音落下,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只见那方才还漂亮娇嫩的花瓣此刻似是无数飞镖一般袭向了她所在之处。   顾南挽忙飞身向后躲去,却见那些花瓣径直刺入了土地之中,发出了一道道脆响,与此同时,那伏在方如金肩上的怪鸟,亦是尖叫一声向她袭来,顾南挽提起长剑,剑光划破虚空,却见无数花瓣化作一道花墙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剑气。   不过须臾,顾南挽的胳膊与腿上便都被那花瓣划出了道道血痕。   体内方才充盈的灵力再度枯竭。   顾南挽目光透过人群地落在沈词瑶的身上,只见她站在人群之后,双手环胸,神色高傲地看着她闪躲的模样。   顾南挽咬了咬牙,她飞速吞下灵丹。   那一人一鸟配合地极为默契,加之那漫天飞舞的花瓣,顾南挽有些狼狈地闪躲着,那石鹭鸟眼见一击不成,他身形一转飞向天空,张大了巨嘴,猛地吐出一团炽热的烈焰,那烈焰裹挟着花瓣,以不可抵挡之时迅速袭向了顾南挽。   连周围的空间都似是要被那烈焰融化。   方良玉坐在那石鹭鸟的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呆呆愣在原地的顾南挽,她并不觉得,她能抗过这一击。   她早已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步入金丹期,而顾南挽不过练气期,在她面前,她想要杀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根本就未将她放在眼中。   方良玉伸了个懒腰,身形婀娜,她自那石鹭鸟的背上跳了下来,却听到一旁骤然传来了方如金的低喝声,她目光一转,便看到一道漆黑的大块头猛地想她砸来,那火焰花瓣与那大块头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却未能阻拦她一丝一毫。   方良玉猛地瞪大了眼睛,不过瞬间,那大块头已逼至面前,她下意识地抬手变挡,随即只听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她只觉手腕剧痛,便已猛地被那大块头抡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鲜血飞溅。   方如金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只见她抱着一个棺材舞得虎虎生风,只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腿,明明是极为可笑的画面,却无端地有些令人胆寒。   他的脸皮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骷髅架一般,随时都会散架。   方良玉狼狈地躺在地上,娇嫩的花瓣落了她满身,鲜血自她的身/下涌出,生死不知。   变故陡生。   就连沈词瑶亦是面色微变,她的笑容凝滞在脸颊之上,加上眼底的诧异,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看着那越战越勇的顾南挽,忍不住尖声问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他俩不是说很厉害的吗?怎么这么久了连个废物都抓不到!”   她的心底闪过一丝不秒的预感。   沈栩虽也有些诧异,却不知她在急什么,随口道,“怕什么?那方如金才是这二人的主力。”   沈词瑶闻言抿了抿红唇,她死死地抓住腰间的储物袋,她咬了咬牙,忍不住扬声道,“杀了她!杀了她我便再给你五千灵石!”   方如金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嘶吼声,他猛地冲上前去,剑光闪烁,他的那些剑气纷纷落在那棺材之上,发出了数道清脆的声响,却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他不信邪地再度飞身上前,周身灵力暴涨,只见无数道剑光骤然自他的身后爆发,血色的灵力四溢,那无数剑光化作一道巨鸟的模样,展开双翼瞬间袭向了顾南挽。   那声势惊人的一击瞬间落在了那棺材之上,就连顾南挽亦是忍不住心底一颤,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爆发,顾南挽猛地向后退去,她的虎口震裂,鲜血四溅。   然而挡在她面前的棺材依旧纹丝不动!   方才那一击未能在它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方如金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棺材,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后知后觉到,他可能踢到硬茬了……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那石鹭鸟依旧疯狂地攻击着顾南挽,一人一鸟打的不可开交,方如金却猛地察觉到顾南挽周身的气息正不断地攀升着,她的气息越发强烈,不过转瞬之间,那石鹭鸟已落入下风,狼狈地躲闪着。   “打断她,别让她晋级!”   察觉到她周身的异样,沈词瑶亦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明明先前在那秘境中之时,顾南挽方才练气五层的修为,为何这么短的世间内,她竟然能这么快地又要步入筑基期的行列。   这个贱人到底做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沈词瑶面色变了又变,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父母给她的玉符,迟疑了片刻,她将那长剑插入玉符之中,只见那玉符瞬间化作一片灰烬,数道雷光骤然自那灰烬中奔腾而出,化作一道闪电,径直劈向了顾南挽。   那石鹭鸟抬起尖锐的利爪,径直抓向了顾南挽的后心之处,顾南挽猛地抬起了眸子,她将那棺材扔向高空,随即身影一闪,骤然抓住了那石鹭鸟的利爪,尖锐的爪子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道血痕。   那雷光亦是直直地劈在了棺材之上,爆发出一道夺目的雷光。   现场有片刻的混乱,待那雷光散去,方如金几人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棺材直直地立在地上,顾南挽立于那棺材之上,未散的灵力卷起了她的裙角与长发,猎猎作响。   顾南挽死死地抓住了石鹭鸟的腿,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那石鹭鸟疯狂地挣扎着,尖锐的利爪划过她的手腕,顾南挽却是毫不在意,她咬了咬牙,双手猛地用力,只听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那石鹭鸟竟直接生生地被她从中撕裂!!!   鲜血混着羽毛一同洒落。   这空间中有片刻的死寂。   片刻后,那方如金猛地惨叫一声,他看着那瞬间没了气息的石鹭鸟,嘶声喊道,“死丫头,我杀了你!!”那石鹭鸟乃是他的伴生灵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她杀了那石鹭鸟,无异于直接断了他两条胳膊!   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气息瞬间萎靡,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惊恐的尖叫声,他抬起头,便见一道漆黑的棺材径直砸向了她。   鲜血四溅。   方如金的胸口瞬间凹陷了下去,他狼狈地瘫倒在地,鲜血自他的嘴角溢出,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南挽,艰难地伸出了干枯的手指。   沈词瑶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一时间,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随着方如金的重伤,他们周围的幻境亦缓缓碎裂,他们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巷子中,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小巷。   掉落的糕点不知被誰踩了几脚,胡乱地洒在了地上。   沈词瑶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满心皆是震惊,先前她见那群魔修根本奈何不了她,这次专门找了金丹期的修士,却没想到,连他们也无法将她斩于剑下……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她的心间,   沈词瑶脚下一软。   顾南挽随手捡起方如金掉落的长剑,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沈词瑶惊慌地退后了两步,只见顾南挽提着长剑,面色冰冷地向她步步逼近。   寒风卷起了她染血的衣袍,日光落在那长剑之上,折射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她的面上染上了几丝血迹,无端的令人心生恐惧。   沈词瑶满脸慌乱道,“你别过来……”   “你若是敢碰我,沈家绝不会放过你,你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别过来!”她的声音中逐渐带上了一丝哭腔。   顾南挽神色冰冷,漂亮的眸子中爬上了一丝杀意,这沈词瑶几次三番陷害她,上次被她躲过一劫,这次,甚至还找了方如金这等凶恶之人前来杀她……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沈词瑶看着她的模样,尖叫了一声,随即猛地转身向着巷子外跑去,一道剑气却是骤然穿透她的肩膀,鲜血滴落。   沈词瑶狼狈地摔倒在地,浅浅的脚步声自她的身后传来,她连忙向前爬去,却在转瞬之间,一只脏兮兮的长靴踩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尖锐的疼痛袭来,沈词瑶甚至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被一只大手提着脖子给拽了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然而那只大手却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地锁住她的呼吸。   沈词瑶的面色涨的通红,只见沉四勾了勾嘴角,手上用力,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球突出。   先前她精心为顾南挽挑选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她的埋骨之处。   就连顾南挽都被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便见沉四冷笑了一声,将她的身体甩到了一旁,沈词瑶的脑袋软塌塌地搭在了一边,无力地跌倒在地。   “哪来的疯女人?真是晦气!”   沉四轻描淡写地自那巷子中走来,他看了眼满地的鲜血与狼藉,眉心一跳。   沈栩更是被这变故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惊慌地缩在墙角,神色惊恐地看着沈词瑶的面容,只见她眼球凸起,面色青紫,满面痛苦,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却见一个小山般的身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沉四直接徒手捏爆了他的脑袋。   沈栩甚至还没来得说话,便已直接失去了气息。   他一句也未曾多问,只检查了方如金几人的状况,给几人又补了一刀,方才熟练地处理了满地的鲜血与尸体。   顾南挽这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沉四,实际上是戚无宴的手下的得力干将……   他以往做的最多的,不是洗衣做饭砍柴烧火扫院子,而是杀人放火埋尸。   沉四处理完一切,他回过头,便见顾南挽有些愣怔地站在远处,他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身上的血迹,微微弯下了腰,仔细检查道,瓮声瓮气道,“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要不要去看看大夫?都怪我,我想着就在院子附近也没多注意,这才让你受伤了……”   顾南挽摇了摇头,那棺材将她保护的极好,除了虎口因为巨力撕裂,她没受任何伤害。   这棺材先前能挡住那些魔修的攻击她并不意外,可现在甚至连金丹期的修士亦无法破开她的防御,甚至无法在那棺材上留下一丝痕迹,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棺材比她想象的,更为厉害。   她好像捡到宝了!   沉四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未曾受伤,这才松了口气,他一回到小院,便又立刻为她煮汤药做饭。   顾南挽喝完补药,便有些疲惫地爬上了床。   今日戚无宴还未归来。   顾南挽吞了两枚灵丹,便径直闭上了眼睛,窗外传来沉四劈柴的声响,一道一道,说不出的催眠。   不一会儿,顾南挽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半梦半醒间,顾南挽只觉得周身的经脉都无端地疼痛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身的灵力竟是全部地向她的小/腹涌去,她能察觉到,腹中的胎儿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她的灵力。   顾南挽像是往日一般,吞了两枚灵丹,半晌,那疼痛未曾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冷汗自她的额角滴落,顾南挽咬了咬唇,只听窗外的劈柴声仍未停止。   原本充盈的灵力瞬间流失,她的经脉逐渐干涩,顾南挽强忍着周身的疼痛,她爬起身,忍不住喊道,“沉四……”   房外的劈柴声一顿,传来了一道沉闷的脚步声,随即,落下的窗子被敲了敲,沉四粗糙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咋啦?叫我干啥?”   顾南挽扶着桌子站起身,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顾南挽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肚子,肚子疼……”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紧闭的窗子猛地被从外掀开,沉四从窗外探出头来,便见顾南挽面色惨白地靠在桌边,她像是方才被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额前的头发尽数被冷汗打湿,嘴角却被她咬的溢出了血丝。   一眼看去,格外的扎眼。   沉四面色大变,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推开房门大步闯进了房间之中,他的指尖落在顾南挽的胳膊之上,入手却是一片冰凉,甚至比他的手还要冷上三分,她体内的灵力正在快速地流失着。   “怎么了?不会是今日伤到了肚子吧?”沉四有些焦急地看着她的肚子,只见那里一片平坦,根本看不出什么。   顾南挽捂住小腹,痛苦地摇了摇头,她痛呼一声,就连沉参几人亦是被这声音惊动,满脸诧异地走进了房中。   眼见顾南挽捂住肚子一脸痛苦,几人瞬间面色大变,沉参顾不得其他,推开房门便直接冲向了街道之上的医馆,这顾南挽要是出了事,那戚无宴回来还不得吃人?!   那医馆之外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拥挤不堪,沉参身影一闪便直接冲到前方,他抓起那老大夫的胳膊,那老大夫一怔,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陈三直接甩到了肩膀之上,快速地冲出了医馆。   身旁的小童愣怔了片刻,随即立即惊叫出声,“来人啊,有人抢大夫,救命啊!!!”   原本安静的医馆瞬间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之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沉参便又扛着那老大夫匆匆闯进了房中,他还没来得及放下便立刻道,“大夫,你快给她看看?她肚子是怎么回事?”   那老大夫一路被颠了个半死不活,这会闻言摸了摸雪白的胡子,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要看回我的医馆排队去……”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一道锋利的弯刀径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凉意自那弯刀之上袭来,沉四压了压弯刀,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迹,阴测测道,“别墨迹,否则老子直接割了你的脑袋。”   那老大夫胡子一颤,瞬间噤了声。   他忙低下头看了顾南挽一眼,眉头微蹙,随即,他的指尖落在了顾南挽的胳膊上,神色有些怪异,“这女子腹部平坦,这脉象却又分明是有了喜脉……奇哉。”   那疼痛来势汹汹,顾南挽只觉得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死死地抓紧床幔。   那大夫的手落在了顾南挽的肚子一侧,他抬起头看了眼沉四几人的模样,只见他们皆是生的奇形怪样,看起来便不是常人,尤其是沉四身高两米有余,面色灰白,宛若厉鬼,老大夫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老大夫看了眼顾南挽的面色,神色淡淡道,“她这可能是要生了,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去找稳婆的好,别怪老夫提醒你们,这人与妖修结/合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你们还不提前最好准备,哎……”   “????”   沉四几人一怔。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将几人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间,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无措与震惊。   不是,这才两个月不到的时日,怎么就快要生了???   耍他们呢?!!   .   沉四瞬间捏住了老大夫的领子,怒骂道,“你这个庸医!!” 第27章 两枚蛋???   两枚蛋???   怎会如此?!   据沉四所知, 那些寻常老虎怀孕到生产都需要三到四个月的时日,更何况,这孩子还是戚无宴的子嗣, 以他的血脉而言,哪怕不用个几年半载, 也不该如此之快。   随着沉四的呵斥声响起, 那声音宛若闷雷一般在耳边响起,老大夫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看着面前相貌可怖的沉四, 目光有些闪烁,连忙颤声道, “你不信你就去请稳婆, 咳咳,你先撒手, 夫人要紧夫人要紧……”   沉叁几人亦是面色变了又变, 他们看着满面痛苦, 面色惨白的顾南挽, 只迟疑了片刻,便立刻冲出了房间,他们虽然未曾有过孩子老婆,却也知晓, 女人产子是件多么凶险的事情!!   尤其,她的腹中还是那等凶兽之子, 不出意外, 天道亦不会让他们平安降生……   沉四有些焦急地从外面端来汤药, 他将那药递到了顾南挽的嘴边, “快趁现在多喝几口, 多喝点才有力气。”   顾南挽闻言,忍着疼痛灌了两碗汤药,小腹之上传来一阵坠坠的疼,她只觉得整个肚子都似被人揉到了一起,浓郁的灵力入腹,却不能缓解她的一丝痛意。   她拧了拧眉头,深吸了口气。   顾南挽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两枚灵丹吞了下去,便察觉到浓郁的灵力方才流入体内,又再度被吸的一干二净。   连那老大夫察觉到她周身的异样,亦是仔细地给她检查着身体,眉头紧蹙。   沉四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他满脑子都是顾南挽以及那还未出世的崽崽,心乱如麻,他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袖中翻出了一道石牌,那石牌之上绘制着一道凸起的浮云印记,他将灵力灌入那石牌之中,只见那石牌之上骤然爆发出一道夺目的灵光。   ………………   一群身着华服的修士静静地侯于房外,他们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神色各异,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忘乾长老,眼底不乏探究。   那忘尘寺在整个修仙界都享有盛名,寺中佛/修更是出了名的能打,而这个藉藉无名的忘乾长老却能力压寺内诸多长老,着实有些恐怖。   丝丝缕缕的青烟缭绕于虚空之中,满室的寂静,须臾,清脆的木鱼声自那房内缓缓传来,数个佛/修眉眼微垂,恭恭敬敬地立于房内。   于他们的身前,却是坐着个相貌极为俊美的男修,那男修一袭袈/裟,银发散落,身侧立着支降魔杵,日光透过窗间的缝隙落于他的面上,额心的一点金印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他的神色冷漠气质凌然,宛若云端的神明,令人不敢多觑。   一个年轻弟子走上前去,面色恭敬地与他汇报着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他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衣角之上,只见其上绣着一道奇异的纹路,似是猛兽的眸子。   他的心头一跳,忍不住微微移开了目光。   在他说到那秘境中的蜃兽之时,却见面前之人忽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荒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只见往日里总是冷着张脸,看起来无情无欲的戚无宴,这会儿却是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虚空。   荒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缕青烟,“长老?”   戚无宴却只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那落在沉四几人手中的石牌正疯狂地闪烁着,只听沉四慌乱的声音悄悄地落于他的识海之中,“主人,顾姑娘她好像要生了……”   戚无宴眼睫一颤。   这句话宛若晴空霹雳一般,瞬间将他炸的措手不及。   或者说,就算是那漫天的神雷,亦是无法令他的内心有如此大的震颤。   他自从诞生在这世间之时,便尝到了这世间最为厉害的灭世神雷,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雷劫,甚至最严重之时,险些被那雷劫劈的魂飞魄散。   却都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一般,让他的心跳都为之一颤。   在沉四的声音之后,夹杂着老大夫疑惑的询问声,几道声音交织在一起,以及那时有时无,微弱的痛呼声,令得他思绪都有些混乱。   戚无宴的薄唇紧抿,身形僵硬,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荒冉茫然地看着戚无宴,却见他猛地站起身,提起一侧的降魔杖,竟是直接撕裂了面前的虚空,待那群弟子反应过来之时,便见面前只余一片红色的衣角,与那银色的长发一同消失在那空间裂缝之中。   那群弟子茫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立刻冲上前来,“长老?!!”   然而房内早已没了戚无宴的身影。   不知何时,那小院的上方已汇聚了黑压压的一层雷云,天色暗沉,满地的白雪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狂风卷携着雪花纷飞起舞。   金色的雷光游走于厚重的雷云之间,天空中残存的光亮被那雷云尽数吞没,天空似乎都要于这一处坍塌一般,这条街道上的修士纷纷来到外处,有些震惊地看着那空中的奇景,只见无数的灵鸟自四周翩翩而来,他们于这狂风暴雪之中尽情地起舞,口中发出了一道道清脆的鸣叫声,艳丽的羽毛随着漫天白雪飘落。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那两个幼小的生命。   他们看着那无数的雀鸟与白雪,忍不住感叹道,“我的老娘哎,这是什么东西?好大的阵仗!”   “不会有人要在城中渡劫吧?寻欢宗不是定下规矩,禁止在城内乱来吗?!”嘴上这般说着,然而看到那般浩大的声势,他们又忍不住有些好奇,究竟是谁,竟能引起这般的离谱阵仗!   不过看归看,他们还是立刻赶回家中,将所有东西收拾收拾准备随时跑人,毕竟那渡劫之人若是扛不住这雷劫,他们附近的这群人可就糟了!   就连老大夫亦是一脸惊叹地看着窗外的奇景,此刻,他还未将那奇景与面前之人联系到一起,只连声嘱咐道,“别躺着,快起来走两步!”   顾南挽闻言,撑着胳膊站起了身,她强忍着疼痛走了两步,只觉腹内传来一阵阵的钝痛,顾南挽深吸了口气。   听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她的心底也有些慌乱,像是白虎之类的圣兽出世之时,几乎都伴随着数道降世雷劫,那圣兽越强,这雷劫的威力便越恐怖。   现今这雷劫果真厉害,只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   她咬了咬唇,任由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没走几步,她便有些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不多时,只听门外传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两个妇人随着沉参脚步匆匆地走进房中,他们一来,便看到了躺在塌上一脸苍白的顾南挽,二人的面色有些古怪。   这女子小腹极为平坦,腰肢纤细,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生了的模样?!   逗他们玩呢??!   那稳婆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刚要发作,便听沉四立刻道,“快给她看看!”随着顾南挽的一声痛呼,那稳婆的手落在了她的腹部,她仔细地摸索了片刻。   二人皆是这附近最有经验的稳婆,平日里接过的孩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什么样的胎儿都见过,经验极为丰富,这会只上手检查了片刻,便察觉到了这平坦的腹中,的确有小崽子的存在……   而这女子现在的脉象,也的确是即将临盆的症状!   那稳婆脸色微变,她看着房内一堆大男人,连忙吆喝道,“都先出去,快去烧水去!这里交给我们吧!火盆快抬来,房里太冷了!小孩子可受不得冻!”沉四闻言,立刻拉着老大夫健步如飞地出了门。   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时不时传来了顾南挽痛苦的惨叫声,她的声音逐渐大了些,一道道浅色灵力自房内涌出,原本便极冷的院子,此刻似乎瞬间更冷了一些。   偏偏几人此刻满脑子只有顾南挽与那幼崽,皆未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昏暗的房间内,火盆烧的正旺,那接生的稳婆却是觉得手都要被冻僵了一般,她哆哆嗦嗦地揉着顾南挽的肚子,入手却像是碰到了一盆冰块一般,连血液似乎都在停滞,她连忙搓了搓手。   眼见顾南挽有些脱力,那稳婆利落地给她喂了一碗汤药,“使点劲儿,妹子,别怕你这胎儿小,没事的,用力点……”   沉四更是急得上蹿下跳,他难得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嫌弃天道,反倒是不停地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在他连绵不绝的念叨声中,只见小院中的虚空骤然被一只降魔杵撕裂,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那端虚空裂缝中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之上,罡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沉四几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他的到来,“主人!”   戚无宴的目光略过他们,径直看向了房间却听,顾南挽痛苦的惨叫声夹杂着稳婆的安慰声自房内传来,一声声地撞入他的耳中,乌压压的雷云落在这小院之上,他的心底莫名地有些无措。   听着那痛呼声,戚无宴的眉头皱了皱,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一步,却在即将闯入房间之时,一股涩意涌上心间,他脚下一顿,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降魔杵。   他现在进去,只会添乱。   沉二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身上,察觉到他那张冷脸下的心绪不宁,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要倒霉了。   戚无宴站在门外,昏暗的火光自房门间的缝隙落在他的面容之上,明明灭灭间,他的心脏似乎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的声音渐弱,顾南挽的痛呼声也越发的有气无力,门外的雷云却是越发的浓郁,雷声轰鸣,数道金芒宛若游龙一般,游走于那雷云之中。   就在他手中的降魔杵都险些被他捏断之中,一道刺目的雷光骤然划破天际,面前的房门骤然被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稳婆抱着个精致的包袱冲出了房间,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茫然,“生了生了!是个大……”   那稳婆面色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房内,只看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虚虚地落在床沿。   乌黑的发丝自那床榻间滑轮,丝丝缕缕地与那细白的指尖交缠在一起,在那红色的被褥之间,显得格外的苍白。   那稳婆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汗珠,小声地与她说着话。   房门被再度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戚无宴眼睫颤了颤,他的薄唇紧抿,身子不由得有些紧绷,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琥珀色的眸子熊带上了一丝茫然。   沉四几人却已连忙凑了过来,饶是他们先前对幼崽没什么概念,这会儿也仍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他们几人皆是无妄海下的石人,生来便是没爹没娘,每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们没心没肺惯了。   直到这会,亲眼看着这个幼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降生,他们心底骤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爆发,尤其是沉四,险些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一说话,便直接冒出个鼻涕泡来,“快给我看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幼崽呢,会不会长的很像主人?!”   一群大男人眼巴巴地看着那稳婆,双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来回摩擦,恨不得将手擦的干干净净。   却见那稳婆面色有些微妙,随即轻轻揭开包袱,露出了里面包的严严实实的一抹雪白。   几人眼睛一亮。   那稳婆深吸了口气,而后一口气揭开那包袱,只见那包袱底下,却是一枚通体雪白,巴掌大的蛋,唯有顶端,生着一点黑色的痕迹。   戚无宴瞳孔一缩。   沉四几人更是瞬间惊讶地张大了嘴,他们茫然地看向戚无宴,又无措地看向那枚雪白的蛋。   蛋????   戚无宴,“?”   他抬起头看了眼院子,若非这千真万确是在他们的眼皮子下出生的,他几乎都以为是那稳婆偷偷调换了幼崽。   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枚雪白的蛋。   那蛋壳温润如玉,已经被擦的极为干净,在日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圆乎乎的,看起来便十分可爱。   白虎好像是不会下蛋的。   但他又的确从那雪白的蛋中,察觉到了一丝,独属于他血脉之中的气息。   就在几人陷入一片死寂之时,颤却听房内又传来稳婆诧异的声音,“你快来,她的腹中好像还有一个!”   戚无宴蓦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房内。   作者有话说:   大猫震惊.JPG 第28章 凤凰出山   凤凰出山   还有一个???   随着那稳婆的话音落下, 沉四几人瞬间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紧闭的房门,随即眼中瞬间爆发出一道夺目的精光!   还有一个, 那就说明,一共有两个崽崽!   两个!!!   沉四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险些激动地一蹦三尺高!他来回地在衣服上擦着手, 险些将那衣服都给搓出一个洞来,他忍不住咧开了嘴, 傻笑出声。   两个崽崽……   沉四差点忍不住仰天狂笑两声!   无论在哪个族群, 幼崽皆是他们的珍宝,哪怕是沉四他们这群石人亦不例外, 甚至, 因为这个族群的特殊,他们从未想过会有幼崽, 却也偶尔会比寻常人更期待那些小生命的到来!!!   沉四有着焦急地围着稳婆一通乱转, 面色有些说不出的狰狞, “大娘, 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哎,沉叁你别推我!”   浅浅的血腥味自房内传来,伴随着低低的, 虚弱的痛呼声,那稳婆低声地安慰着她, 房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戚无宴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收紧, 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那紧闭的房门之上, 他似是还能看到那细白的指尖, 死死地抓住身下的锦被。   那稳婆搓了搓冰冷的手, 将那包着包袱的蛋放在了石桌之上,便立刻又折回了房中前去帮忙,浅色的灵力于那门缝之中偷偷泄露而出。   沉四几人见状立刻凑了过去,他们围着那枚蛋,眼睛亮的似是几个灯泡一般,险些为了谁第一个抱大白蛋大打出手,就在几人争的面红耳赤之时,却是有一只修长的手落在了那大白蛋之上。   几人面色微变,一转头,却是戚无宴。   他们瞬间老实了起来,却见戚无宴有些迟疑地拿起了那枚白蛋,那枚蛋不过女子巴掌大小,看起来极为脆弱,在戚无宴的掌中,显得越发的小巧可爱。   那枚蛋悄悄地落在他的掌心之中,轻的几乎没有重量,比他以往手中的木珠更轻。   戚无宴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指尖,琥珀色的眸子中染上了一丝茫然,他亦是不知此刻心底究竟是何感受,这一切来的太过仓促。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那白蛋之上,他可以察觉到,这脆弱的蛋壳之中,有着一个幼崽的气息,那幼崽与他血脉相连。   这是顾南挽与他的子嗣。   戚无宴只觉得沉寂已久的心脏似是被小兽抓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他的心间,他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发的剧烈。   眼见戚无宴只怔怔地看着那白蛋,沉四几人也难得地有些焦急起来,他们的目光落在那枚白蛋之上,只觉心里抖跟着痒痒起来,他们也想摸啊!   偏偏现在面前之人,他根本不敢催促!   沉四忍不住一脸嫉妒地看向戚无宴,他也想摸摸蛋啊!   早知道方才他就晚点再将这事告诉主人了!   可恶!   随着时间的流逝,浓郁的黑云汇聚在这小院上方,狂风呼啸,金色的雷光宛若游龙奔走其间,似是蛰伏在云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大雪纷飞,周围的巨树随之摇曳。   数名巡逻的弟子亦是察觉到这里的异样,他们迅速赶往此处,抬头看着空中的雷云,有些紧张道,“这里不许渡劫,还请前辈暂且出城!”   “还请前辈速速离开!”   那些弟子的声音伴随虚弱的痛呼声,与风雪声一同落于他的耳际,他的心底无端地升起了一丝躁意。   戚无宴放下手中的蛋,琥珀色的眸子看向院外,眸底一片幽深。   宗门内的玉牌疯狂地闪烁着,就在戚无宴想着要不要直接将这些烦人的弟子直接捏死之时,只听一道震耳的炸雷声于他的耳边骤然响起,一颗巨树随之轰然坍塌,院外传来了一阵慌乱的惊呼声,面前的房门却是猛地被打开,只见那稳婆抱着包袱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连声道,“好了好了,母子平安,那姑娘还有点虚弱……”她的话音未落,便察觉到身后一阵寒意略过,那稳婆一怔,却见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俊美佛/修已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那稳婆面色大变,她方要阻止,却察觉到其他人皆是神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幕。   那稳婆眉心一跳。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各种事儿也不少,甚至还见过那太监也有老婆孩子,这会儿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大概又是哪个寺里的不正经的佛/修破了戒,她也不敢多说,忙抱着那蛋走向了沉四几人。   至于那空中明显落在他们头顶之上的恐怖雷劫,她更是问不敢多问一句。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恐怖的阵仗!   沉四几人见着那稳婆当即眼睛一亮,他们颤抖着手忙打开包袱,却见那竟是一枚金色的蛋!!   看起来依旧与戚无宴没有一丝关系……   然而,幼崽降生的喜悦瞬间冲淡了他们的疑惑,几人小心翼翼地将两枚蛋放在一起,只见那金蛋似是由金玉打造的一般,蛋身之上隐隐有火光缭绕,唯有蛋的顶端,与那白蛋一般,有着一点黑色的纹路。   两枚蛋长的截然不同,却又都是该死的可爱!   只见那两枚蛋皆是圆乎乎滑溜溜的,其上光晕流转,只看着,都有种说不出的讨喜,让沉四恨不得立刻凑上去亲两口!   然而他心底再怎么激动,却只用险些蹭掉皮的指尖,轻轻蹭了蹭蛋壳,那蛋壳滑溜溜的,宛若玉石一般,入手温润。   沉四眼睛一亮,他忍不住再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蛋壳,嘴巴险些都咧到了耳朵根。   他第一次知晓,原来只有两个蛋也能这么可爱。   这崽崽要是破壳了。   还不得把他可爱死!!!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寒意扑面而来,火盆烧的正旺,房内却是结了一层薄冰,满地尽是霜雪。   戚无宴看着房中的异样,眉头微蹙,只见顾南挽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一头乌发湿/漉漉地黏在雪白的颊边,她的眉眼微垂,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困倦,眼尾还有着泪珠,长长的睫毛湿答答地黏在单薄的眼皮子上。   那稳婆已替她擦去面上的汗珠,正为她整理着凌乱的衣物,她又手脚利落地给顾南挽喂下汤药,暖暖的灵力流入体内,修复着她周身的疼痛。   顾南挽只觉得小腹像是被车碾过一般,周身的灵力更是被瞬间洗劫一空,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她的目光有些虚浮地落在房顶,只听一道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一道黑色的长靴落在了她的面前。   顾南挽目光微转,便看到了一点红色的,绣着金丝的衣角,那衣角之上绘制着奇妙的图案,一眼看去,似是凶兽的眸子,他的身上还有着未散的寒意。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有些虚弱地看了戚无宴一眼,他的心口似是被小兽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说不出的痒,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滋味,在他的胸前蔓延。   戚无宴捏住她柔软的手腕,将灵力缓缓地输入她的体内,那手腕细细的一截,似是一折就断,可怜巴巴地落在他的掌心。   就像是她的人一般,有时只静静地站在那里,都会让他无端地觉得有些可怜。   戚无宴的眼睫颤了颤,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顾南挽,须臾,方才低声道,“还疼吗?”   顾南挽摇了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撇了撇嘴,有些困倦地垂下了眼睫,随着那灵力的流失,她方才险些以为自己要重新跌倒练气期……   戚无宴有些迟疑地捏住了她的指尖,方才,在那寻欢宗内看到那些忘尘寺的弟子之时,他曾想过,待他回到寺内,顾南挽该如何。   戚无宴抿了抿薄唇,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雪白的指尖之上,薄唇微动,耳垂之上忍不住覆上了一层红,“你可要随我一同走。”   等他报复完那几个秃/驴,他便带着她离开。   半晌,他都没能得到回答。   戚无宴掀起眼皮,便见不知何时顾南挽已双眸紧闭,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沉稳。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他给顾南挽掖好被子,拿起一旁的降魔杵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门。   只见房外天色暗沉,那雷云早已吞没了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大雪纷飞,雷声轰鸣,金色的雷光似是游龙般奔走其间,天空似乎都要于此刻坍塌。   崽崽的降生雷劫即将到来。   一些强大的灵兽自降生之时,便会伴随着雷劫的到来,此刻的幼崽柔弱无力,大多都是由父母为他们承受天雷。   沉四看着那漫天的金雷,立刻挺了挺胸膛,一脸兴奋地走上前两步,他看着那漫天的神雷,龇了龇牙,摩拳擦掌道,“我来我来!这次就让我来吧!算是我给崽崽的见面礼物!”   沉叁闻言一愣,“你失心疯了吧?”   这雷劫哪是他们能随便抗的,他们这些石人最怕的虽是水,天雷对他们来说,却也是大杀器。   他现在怀疑沉四已经被这幼崽的蛋给迷的晕头转向了……   却见沉四周身灵力暴涨,只见一层石头般的纹路浮于他的身体表面,他的身形亦随之暴涨,随着他的走动,数块碎石坠落。   就在他即将冲入那漫天雷光之时,却见一只降魔杵落在了他的身前,沉四一怔,便见戚无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退下。”   沉四扛不住这雷劫。   顾南挽虽不知本体是什么,只从那漫天的雷劫来看,便绝对不可小觑,尤其现在还是两个幼崽的降世雷劫,以沉四的修为,极可能没吃几道雷,便要被劈回原形,形神俱灭。   沉四闻言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戚无宴眯了眯眸子,看向那漫天的刺目的雷光,只见那雷云浓郁地似乎能滴出墨一般,天地间一片昏暗。   丝丝缕缕的金芒浮于他的周身,戚无宴上前一步,一道恐怖的威压骤然落在他的身上,银色的长发随风起伏,衣袍猎猎作响,诡异的金色妖纹自他的脸颊两边缓缓浮现,为那张冷漠的脸无端地添了一丝邪性。   就在此时,那空中的落雷亦是伴随着震耳的轰鸣声骤然坠落,昏暗的小院瞬间被照的亮如白昼!   ………………   沈家。   沈父沈母与陆父几人坐于大厅之中,沈父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陆父则有些尴尬地喝了口茶,自从上次顾南挽径直将沈词瑶从那秘境中淘汰之后,哪怕陆母及时安慰了沈词瑶,两家的关系也有些微妙了起来。   陆父心底忍不住有些埋怨,那个顾南挽简直就是个讨债鬼!净会给他们惹麻烦!   沈母亦是有些说不出的心虚,这几日阿瑶与沈栩那孩子平凡外出,还带了不少的灵石,沈母便猜到大概率与陆家那孩子有关。   她太过了解沈词瑶的脾气,这孩子从小被娇宠中长大,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现在却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下了脸面。   她知晓沈词瑶心中定然憋着火气,若不让她发泄出来,定然要憋出事来,她只叮嘱她切勿做的太过,便也没有多管。   这会看到陆父前来,陆母心底一颤,还以为是阿瑶惹出了事,好在,陆父并没有提到此事,她方才松了口气。   就在几人商量着最近的那笔生意之时,却见一个下人甚至顾不得行礼,便一脸慌张地闯进了大殿之中,“老爷,不好了!”   沈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声音威严,“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下人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颤颤巍巍地自手中拿出几块木牌,“大小姐,大小姐她出事了……”   沈父面色微变,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那下人缩了缩脖子,他颤颤巍巍地自手中拿出碎裂的魂牌,原本面色淡淡的沈母面色大变,她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顾不得其他,急忙提着裙子走上前来,一把夺过了下人手中的魂牌。   “就在方才,大小姐她的魂牌碎了……"   方才,他如往常一般打扫着房内并不存在的灰尘,却突然听到一丝微弱的碎裂声自身后传来,等他回头,便见那方才还好好的两道魂牌却是瞬间碎裂。   沈母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双手颤抖地接过那魂牌,只见那上面规规整整地写着沈词瑶的名字。   甚至在那魂牌下方,还有着一道红色的小手印,那是沈词瑶幼时不小心弄上去的,她觉得有趣,便也一直没管。   沈母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那魂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她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来,而后两眼一翻,便直接晕了过去。   那些丫鬟连忙跑上前去扶起了沈母,房间中瞬间乱成了一团,沈父亦是面色剧变,他指尖颤抖地拿起那魂牌,声音沙哑,“阿瑶,我的乖女儿!!”   陆父看着这满室的狼藉,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父最近被陆悄悄体内的毒急的不行,偏偏闻钰仙君亦是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这寻欢宗,祸不单行,正在此时,与沈家的一笔生意也出了问题,他只能硬着头皮前来沈家打探情况。   没想到这事情还没问出来,现在沈家竟又出了这般的事,陆父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底发愁。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   白雪飘落,这栖梧山上亦是堆了满地的积雪。   这栖梧山一日比一日冷清,甚至于,连那些路过的修士都觉得这里满是森然冷意,他们下意识地绕过此处。   自那日小肥啾的气息短暂地出现之后,几位长老还没来得及惊喜,只那一刻,那道气息便又像是被抹杀了一般,再度消失在这茫茫修仙界。   一群老凤凰急的险些晕厥过去,他们愁的身上的毛是大把大把地掉,掉落的羽毛险些都能将这栖梧山淹没,他们甚至顾不上再呆在栖梧山上,只叮嘱其他人看好祖坟。   便提起包袱便匆匆赶往了南方。   现在这修仙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那些年轻人天天喊着历练秘境,而后便一头钻进这栖梧山,开始四处撅他们凤凰一族的祖坟。   哎……   四位凤凰长老拄着拐杖几乎将那南方的几个小千界翻了个遍,也未曾找到那道突然出现的气息,小肥啾的气息来的突然,消失地也快,很快几个老凤凰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修仙界没有头绪地乱找。   然而那气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几位长老险些整日以泪洗面,时不时便要掏出留影石细细看看。   就在几个老凤凰险些泪洒修仙界之时,三长老却在突然间,再度察觉到那道气息骤然爆发于西南的一个角落,甚至在那气息之下,他还察觉到了另外的,更加微弱的气息,那种深藏在血脉之中的呼唤,令他头皮都隐隐有些发麻!   他几乎不敢去想这代表着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见其余几人亦是一脸呆滞地看向西南方向,满目震惊。   三长老有些茫然道,“老四,你掐我一下……”   四长老一双老眼却是通红,他嗷地一声险些跳起来,“我也感觉到了!!不止一个!有幼崽降生了!”那埋在血脉间的呼唤不会骗人。   三长老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他现在兴奋地险些晕过去,一张老脸都舒展了许多,“我要当太爷爷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这一刻,向来严肃不苟言笑,曾经几乎称霸半个修仙界的老凤凰,在路边却笑成了几个傻子。   与此同时,就连那守在栖梧山的几只老凤凰,与散落在修仙界各处的老凤凰,也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那道深埋于血脉之中的,微弱的气息,他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底满是狂喜。【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要知道,凤凰一族已经有数千年未曾有过幼崽的降生!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等的快要疯魔!   只听一道清脆的凤鸣声响彻整个山涧,一只通体燃烧着烈焰的赤色巨鸟骤然自山涧中展翅而飞,无数的鸟雀自周围惊醒,他们下意识地盘旋在那火凤漂亮的羽翼之下,翩翩起舞。   附近的村民被这山间的异响惊动,他们纷纷赶来此处,却见数只美丽的巨鸟自那荒山之下展翅而来,日光落在他们漂亮的羽毛之上,熠熠发光。   遍地的白雪随之消融,山间窜出无数的翠意,山花绽放,湖水雀跃地自山涧倾泻而出,整个大地似乎都为之复苏,无数的灵兽自四周涌来,恭敬地拜服在地,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那些村民呆呆地看着那周围的异象,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眼底满是狂喜,“我的老娘哎,是凤凰!!我的天我第一次看到凤凰!死而无憾了!这辈子值了!”   “我一直以为凤凰都是骗人的,没想到我们这里居然还有神鸟!神鸟保佑我今年发财!小的给您磕头了!”其他村民闻言,连忙跟着跪拜在地,整个村庄尽是他们的许愿声。   那火凤顾不得满地的村民,察觉到自南方传来的气息,他现在实在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怪不得大长老那几个老头前几日要他们守着栖梧山,准备要离开此处,说不准他们早就察觉到了小肥啾的气息!   这几个奸诈的老东西!   火凤几凤只迟疑了片刻,满心的焦灼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他们现在满脑子只有小肥啾!   几人商量就片刻,便毅然一拍桌子,决定干脆直接扛着祖坟跑路,这栖梧山,他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他们也要去找小肥啾!   这一日,清脆的凤鸣声响遍了整片天地! 第29章 不听话的尾巴   不听话的尾巴。   院外电闪雷鸣, 狂风大作。   只听一道震耳的闷雷瞬间在这小院上方炸起,顾南挽被猛地惊醒,那一刻, 她险些以为她要连同这小院子一起被这落雷劈的灰飞烟灭。   顾南挽撑起身子,勉强推开了床侧的小窗, 露出条缝隙来, 透过那条缝隙,只见天空中一片昏暗, 狂风卷携着雪花四处飞扬, 数棵巨树亦是在那狂风之中拦腰折断。   沉四几人站在院子中,正一脸紧张地看向漫天黑压压的雷云。   她抬起头, 只见整个天地似乎都要于这院上一角坍塌, 浓郁的暗色侵染着她的瞳孔,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那漫天雷云之下, 狂风卷起了他的赤金色的长袍与银发, 降魔杵静静地浮在他的身前, 散发着浅浅的金芒。   是那漫天暗色中唯一的一点光亮。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手中的锦被。   那雷云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入侵,其间雷光越发汹涌,电闪雷鸣,那刺目的雷光几乎逼的人无法睁开眼睛, 片刻后,一道落雷携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自那空中坠落, 狠狠地砸在戚无宴的周身, 他身前的降魔杵一颤, 周身的金芒迅速溃散。   他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立于那半空之中, 神色阴沉, 银发飞舞,狂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雷云沉寂了片刻,随即,其间的雷光疯狂地闪烁着,沉闷的雷声震的心头发颤,无数的金芒游走于那暗色的天空之中,只见数道更加可怖的金雷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迅速劈落。   那一瞬间,似乎连虚空都被尽数撕裂,整个小院被那金雷印的亮如白昼,漫天的白雪瞬间消融。   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那离去的稳婆亦是察觉到身后院中的异样,一回头,便看到了那极为恐怖的雷光,当即心底一颤,她这辈子哪见过这等画面,那稳婆连忙小跑着向前跑去,生怕被那雷劫波及。   她这次,好像见了几个了不得的人物……   那城中的百姓更是早早地便躲到了远处,此刻,他们看着那足以毁天灭地的雷劫,满面皆是惊恐,也不知是何等人,竟能让这老天降下如此恐怖的阵仗……   他们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些可能会被毁掉的房屋,寻欢宗会赔偿他们的损失,他们只庆幸方才跑得快,否则现在可能小命都要不保!   ………………   数道落雷接连劈落,丝毫不给戚无宴喘息的功夫,他身前的降魔杵周身金芒溃散,再空中震颤了片刻,便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了他的长袖之中。   戚无宴掀起眼皮,目光晦暗地看向那漫天的雷劫,他的眸色暗了暗,金色的雾气缓缓缭绕在他的周身。   只见他的身形缓缓拔高,雪白的圆耳自他的银发间窜出,大片金色的诡异妖纹浮现于他裸露的脖颈,结实手臂之上,为他平添了几分邪气,一对雪白的巨大双翼蓦地自他身后生出。   他的周身气息暴涨,身形一动,竟是不退反进,瞬间冲向了那漫天的雷光,无数的金芒自他的脚下蔓延,与那漫天雷光瞬间碰撞在了一起,雷光与金芒皆是一颤,刺耳的声音骤然炸裂开来,卷起的罡风瞬间将这数千米之内的城池全部掀翻了过去,瓦石遁地,巨树连根拔起。   顾南挽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院外一片刺目的金芒,她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那沉闷的雷声伴随着刺目的雷光接连坠落。   她的心底一颤,在那迫人的威压下,呼吸都有些滞涩。   而那落雷依旧不停,不过须臾,便又再度落下了数道雷光,戚无宴周身的金芒渐渐被那落雷劈散,那落雷攻势不减,反倒是越发的汹涌,其间雷光疯狂地闪烁着,似是恨不得将他彻底抹杀在这茫茫天雷之下。   终是在下一道落雷落下之时,那金芒一顿,终是不堪重负的彻底消散,残余的雷光瞬间狠狠地劈向那雪白的双翼。   鲜血四溅,雪白的毛发之间染上了星星点点殷红的血迹。   戚无宴后退半步,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眉眼之间亦是沾染了血色,他抬死眸子,目光嘲讽地看向了那汹涌的雷光,声音凉薄,“不过如此。”   那雷云沉寂了片刻,其中云层涌动,须臾,数道雷光接连坠落,虚空之中泛起无数黑色的蛛网般的纹路,古老的鸿蒙之气倾泻而出。   沉四几人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恐怖的雷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幼崽出世之时的降生雷劫虽然凶残,可再如何,天道对幼崽依旧是仁慈的,总归会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可现在这雷劫,比起戚无宴先前的渡劫天雷的威力亦是不差。   他们的目光落在怀中乖巧的两枚蛋之上,只见那两枚蛋看起来除了比其他蛋更可爱一些,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他们有些想象不出,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种族的幼崽,竟能让天道降下如此威力的雷劫……   像是恨不得直接将他们彻底抹杀一般。   这雷劫来势凶猛,且一般的神兽幼崽降生尚且不过九道雷劫,而现在这数量早已远超,若非这正在挡劫之人是戚无宴,换做他们任何一人,可能早已被那雷劫劈的灰飞烟灭。   几人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   转瞬之间,又是几道落雷密密麻麻地坠落,一道一道,伴随着无数雪白的毛发与鲜血坠落,满地的白雪几乎被染成了血色,空中尽是夺目的雷光,若非那所有落雷依旧被牢牢地挡在院外,他们几乎以为戚无宴已经陨落在了那茫茫天雷之下!   那些逃离的修士震惊地看着那漫天的雷劫,他们这会只余庆幸,方才及时逃离了那处,他们面上各异的神情渐渐散去,只余满满的恐慌,甚至有的修士因为承受不了那天雷的威压,已经七窍流血晕厥了过去。   无数的灵兽自周围的山林中逃窜而出,有些惊恐地匍匐在地,其中不乏许多高阶灵兽,若非今日他们主动现形,他们几乎不知这附近竟还有这么多的灵兽存在。   就连寻欢宗的那些长老亦是怔怔地看着那恐怖的雷劫,他们忙四处奔走,救走附近还没来得及及时离开的村民,满心皆是不安,平心而论,若是让他们身处那雷云之下,他们几乎撑不过第五道,而这人,却是生生扛了三十道有余!   他们竟不知,这寻欢宗附近何时来了这么个厉害修士……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顾南挽亦是怔怔地看着那漫天的雷光,随着每道雷落下,她的心底皆是一颤,她几乎都以为戚无宴会这般陨落在那雷劫之下,哪怕戚无宴修为极高,可在那文中,戚无宴第一次的陨落,便是因为那漫天的雷劫。   若是戚无宴出事,她与幼崽和这个小小的院子,在那天雷之下可能活不过一瞬间。   顾南挽咬了咬苍白的唇,几乎咬出血来,她在心中暗暗祈福,戚无宴可千万别出事啊……   空中的雷光几乎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她一眼望去,只余满满的金芒,眼底传来一阵涩意,在那强光之下,几滴泪珠不受控制地自她的眼角滴落。   顾南挽揉了揉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的雷云有片刻的停滞,冰冷的雪花自空中飘落,无数的灵力自四周汇聚而来,缓缓地凝于那浓郁的雷云之中,空中一片昏暗,沉闷的雷声响彻整个天地。   于那虚空之中,只一道金色的光芒微微地闪烁着,在那漫天的雷劫之中,渺小如尘埃。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道雷劫。   这次幼崽的降世雷劫,共三十六道落雷,这个恐怖的数字令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干涩。   就在她几乎快要窒息之时,却见一道比先前都越发迫人的,更为可怖的落雷骤然划破天际,狠狠地劈向了空中的那一点金芒。   就在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之时,却听一道沉闷的嘶吼声划破天际,只见一道巨大的雪白身影骤然自那虚空中奔腾而出,却是一只背生双翼的巨大白虎,那白虎生着双琥珀色的冰冷双瞳,额头有着一块金色的宝石,夺目的灵光自那宝石之上爆发开来,连空中的雷云都被驱散了片刻。   他的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生着一点黑色,面容狰狞,巨大的双翼掀起无数的飒风,宛若一道雪白的箭羽,骤然与那金色的落雷碰撞在一起。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低沉的虎啸瞬间响彻天地!   一瞬间,满城寂静。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凭空出现,背生双翼的巨大白虎,片刻后,瞬间爆发出无数道震惊的尖叫声,那些修士目光狂热地看向那雪白的巨/兽。   “是圣兽白虎!!!”   “我的娘哎,居然是真的神兽!我这辈子第一次见!”   “我的老天爷,白虎保佑,保佑我儿子修为飞涨!”一时间,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白虎,在那户籍之中乃是镇守西方的四圣之一,与青龙共为镇邪的神灵,主战杀伐,勇猛无双,在人均好战的修仙界地位极高!   他们亦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里看到圣兽白虎的存在!   潮生山上,灵脉逆流。   那雷劫的余威不减,就连大地似乎都在此刻震颤了起来,沙石滚落,昏暗的房间内,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那雷云的方向。   闻钰仙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在那里,察觉到了那日的气息。   是阿南和那个银发男修。   落在长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他的手背青筋起伏,眸底暗潮涌动。   阿南……   闻钰仙君的指尖落在面前的长剑之上,眸色晦暗不明。   ………………   随着那最后一道落雷的劈落,空中的雷云渐渐散去,微弱的日光缓缓洒落在这个小院之中,满地的白雪印着殷红的血色。   顾南挽强撑着身体坐起了身,她将窗间的缝隙推的大了些,随即,便看到一个雪白的身影自空中坠落,落入了她面前厚厚的积雪之中。   顾南挽下意识地抓紧了面前的窗子一角,只见一道染血的身影落在他的面前,他周身华丽的袈/裟几乎被那雷火烧的破败不堪,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与结实的手臂,上面布着金色的诡异妖纹,周身尽是殷红的血迹,腰腹处的皮肉外翻。   雪白的双翼有些无力地落在满地白雪之中,银色长发凌乱地散落,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有片刻的失神。   他在那白雪之中躺了片刻。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戚无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他发间的圆耳动了动,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了窗前。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微微蹙了蹙眉,神色冷漠道,“立刻收拾,同我离开。”   待看到她眼角还未干的泪痕,他的话音一顿。   一股寒意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顾南挽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   却察觉到指尖一痒,她低下头,却见不知何时,一截毛绒绒的雪白尾巴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她细白的指尖,亲昵地蹭了蹭。   与他面上的冷漠截然不同。   顾南挽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截雪白的尾巴。   而后便见方才还神色冷漠的戚无宴瞬间面色微变,他猛地后退了一步,耳朵上的绒毛瞬间炸开! 第30章 为老婆撑腰。   小心眼的大老虎(一更)   那尾巴通体雪白, 只尾巴尖有着一点黑色的绒毛,似是方才染了墨汁的毛笔,此刻, 那尾巴上的绒毛亦瞬间炸开。   那毛绒绒的尾巴动了动,她的手心不由得有些发痒。   只听一道凉凉的声音自她的身前传来, 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暗哑, 他的喉结滚动,“放手。”   那声音几乎比这漫天的霜雪更冷。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 连忙收回了手, 那毛绒绒的尾巴自她的指尖擦过,是与戚无宴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   只见戚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面无表情地走向了一旁,随着他的走动, 殷红的血自他的衣角滴落, 在那满地的白雪之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房门被缓缓推开, 待他进入房间之时, 只见他周身闪过淡淡的金芒,破碎的袈/裟已化作那熟悉的黑色长袍,那雪白的双翼与圆耳亦随着那袈/裟一同消失。   戚无宴从一旁取过厚重的斗篷严严实实地将她包了起来,又将两枚蛋从沉四几人手中取出, 放到了她的身前。   方才雷劫的声势过大,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沉四依依不舍地看着两枚蛋, 满脸的纠结。   戚无宴微微俯身, 揽住她的腿侧, 将顾南挽拦腰抱了起来,顾南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小声道,“东西还未收拾好……”   “他们来。”   话落,戚无宴已抱着她大步走出了房间,寒风扑面而来,戚无宴又理了理她斗篷上的帽子,随即,走入了大雪之中,沉四几人见状,连忙开始收拾房内的东西。   冰冷的霜雪落在那斗篷之上。   顾南挽闻言将脑袋缩进了斗篷之中,她的目光落在那两枚蛋之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只见那蛋一枚雪白,另一枚却是赤金色,只在顶端有一点黑色的痕迹。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生个小白虎,却没想到,竟是两枚蛋……顾南挽有些疑惑地抿了抿唇,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偏偏戚无宴对这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神色。   顾南挽摸了摸那滑溜溜的蛋壳,压下了心底的疑惑。   寒意夹杂着血腥味盈满她的鼻翼,顾南挽胳膊动了动,这才察觉到她的袖子那里已经濡/湿了一片,她的余光扫过,便见雪白的底衫已经染上了刺目的血色。   戚无宴的伤口处仍在流血。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方才渡劫,还未来得及处理伤口,便又立刻带着她离开,除了那几道狰狞的伤口,那天雷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缺口,残留的雷光浮在他的伤口之内,疯狂地破坏着周围的血肉。   顾南挽微微从斗篷中冒出头来,她抬起头,只看到了一截漂亮的下巴与苍白的唇,银色的发丝略过她的面颊,“你的伤口……”   戚无宴闻言微微低下了头,看到了一片毛绒绒的发顶,原本苍白的小脸在那斗篷中捂得通红。   他的指尖按了按她的脑袋,“别出来。”   他先前在那玉简之上看到,女子产后极为虚弱,哪怕是小小的风寒亦能让他们吃大苦头,切勿感染风寒过度疲惫,现在这外面风雪交加,她并不适合出来。   顾南挽闻言,又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高大的身影缓缓地消失在那茫茫白雪之中,大雪掩埋了一切痕迹。   ………………   那些修士察觉到此处的异样,雷云散尽,他们皆是快速地赶往此处。   然而待寻欢宗一众长老赶来之时,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小院,满地的积雪尽数消融,房中的所有痕迹亦被一并抹除,整个小院内唯有淡淡的血腥味。   里面的白虎早已不知去向。   她捏了个法诀,试图看出些什么,然而微弱的灵光闪过,她却发现,一无所获。   她什么也算不出来。   那白虎消失在修仙界已有数千年,这么多年来无人见过他的踪迹,也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长老皱了皱眉头,有些头疼,这附近的商铺与小院几乎被毁了个干净,巨树拦腰折断,她来时只看到了满地的狼藉,便已经开始头疼了。他们这次损失的可不少,除了那些院子,就连周围的一个传送灵阵都被那天雷的余威摧毁。   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怕是寻欢宗这样的大宗门,也有点肉疼。   她原本是打算与这院中圣兽卖个好,由寻欢宗承担这笔灵石结段善缘,却没想到这圣兽白虎根本没见上,还得赔进去一大笔灵石。   一想到那大笔大笔的灵石,她只觉得心都疼的在滴血。   …………   夜色将近,城中仍是一片热闹,灯火通明。   几乎是四处都在谈论那突然出现的圣兽白虎,原本因为大雪沉寂了许久的城池,为了这白虎的出现突然炸了开来,就连那客栈中的说书先生的生意也突然好了起来,他们将那事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说的喉咙都快冒烟,仍有无数的人要听那白虎一事。   顾南挽躲在斗篷之中,一路上,耳边几乎全是白虎,雷劫寻欢宗之类的字眼,融融暖意将她包围,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现在正值客栈内最热闹的时段,小二快速地安排着房间,他正低头取着灵石,却察觉到一道凉意扑面而来,小二抬起头,下意识笑吟吟道,“仙君要几间房?”   随即,那小二的瞳孔微缩,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修立于门前,大步走进了客栈,他的银发间落满了霜雪,然而,他周身的气息比外面的冰雪更冷,他几乎比旁人都高了半个头,只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他的怀中抱着个娇小的人,黑色的斗篷将她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了一截白色的绣鞋,与搭在那斗篷外的细白指尖。   小二呼吸微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觉得客栈内的温度都更冷了一些,原本喧闹的客栈似乎也更安静了一些,客栈中的修士亦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修。   却见面前的男修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沙哑,“五间。”   那小二这才看到,面前之人生着双琥珀色的眸子,他的五官深邃,不像是这周围的人,他的心思急转,随即殷勤道,“好嘞,仙君这边请!”   他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领着戚无宴进了干净的房间,他的目光在戚无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关上了门。   最后一眼,他便看到那神色冰冷,气势迫人的男修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地将怀中之人放到了塌上。   顾南挽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她落到了柔软的被褥之中,她几乎是瞬间便被惊醒,微凉的发丝略过她的面颊。   一道冰凉的指尖却是落在她的眉心,柔和的灵力缓缓流入她的体内,“睡吧。”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困意袭来,她的意识再度模糊。   戚无宴轻轻地将那两枚蛋放到了一旁,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眉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精致的眉眼之间尽是倦意,周身的灵力亦是枯竭,那两枚蛋的降生几乎将她榨干。   戚无宴眉头微蹙,他为她盖好被子,方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沉四几人已经追了上来,见着戚无宴出来,沉四忙探头探脑地向房内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红色的锦被,他想到先前的事,迟疑了片刻,便追着戚无宴去了隔壁房间,将先前遇到沈词瑶一事与他说了一通。   他总觉得,顾南挽突然生了与那事有关。   戚无宴神色不变,只静静地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眸色幽深,垂落的发丝在他面上落下了几道模糊的阴影。   …………   与外面的热闹喧嚣不同,这几日的沈家几乎是陷入了一片死寂,那些下人恨不得踮着脚走路。   不过几日,沈母面色便憔悴了许多,她的双眼红肿,面颊凹陷,几乎看不出前几日华贵端庄的模样,她双眸赤红地看着房外,沈父亦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不置一词。   昏黄的烛光落在他们二人的面上,整个房内只余沈母的哭声与咒骂声。   这修士修为越高,子嗣便越困难,二人这辈子都没能孕育子嗣,偏偏在前些年他们即将放弃之时,竟意外得了个女儿,夫妻二人自此像是宝贝眼睛珠子一般宝贝她。   却没想到,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这女儿便没了,连尸首他们都未能找到。   沈母每日只能对着她以往的衣物首饰垂泪。   夫妻二人几乎用尽了各种方法,才从沈栩的朋友那里得知,阿瑶那日花了大笔灵石雇佣了一对杀手,而那对杀手的魂牌此刻也已碎裂。   他们几乎将阿瑶那几日去的地方给翻了个遍,最终才从一个老人的口中得知了那日的事情,他们与一个极为漂亮,肤色极白的女修一同出现在了后街的巷子中。   而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结合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来看,几乎是瞬间,他们便想到了顾南挽。   沈父又命人四处打探顾南挽的下落,他的眼底爬上一丝杀意,这个仇,他们实在是非报不可!   沈母这会儿看着沈词瑶以往戴的玉簪,眼眶通红,“那个顾南挽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好狠的心!”   “哪怕阿瑶有错,她打她啊骂她啊,我们都不会多管!先前她将阿瑶淘汰,我们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怎么就……”沈母抱着那碎裂的魂牌,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的阿瑶怎么就那么命苦呢?   “她还那么年轻,便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了,她怎么不一起带我走呢!”   沈父亦是死死地捏紧了拳头,浓郁的恨意爬上他的心头,他的面色有些狰狞,此刻他甚至顾不得顾南挽身后的陆家,满脑子皆是沈词瑶的惨死。   哪怕与陆家决裂,这个仇也是非报不可!   他深吸了口气,蓦地站起了身,他拍了拍沈母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哭,我不会让阿瑶就这么去了的!”   杀人偿命,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沈父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他大步地走向房门,却在转身之时,身形一僵,他背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不知何时,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站在暗处,那人身材修长高大,生着一袭银发,额心一点金印散发着浅浅的光芒,几缕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模糊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的黑衣几乎与那暗色融为一体,似是暗夜中游历的鬼魅,他已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些侍奉的下人此刻皆是神色呆滞地站在门前,双眼无神,整个房内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昏黄的烛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光影于他的面上缓缓跳跃着,他的银发轻拂,那人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身后的沈母还未察觉到异常,依旧在哭哭啼啼地咒骂着顾南挽。   几乎是瞬间,沈父的背后就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为老婆撑腰jpg 第31章 您就是最合适的孵蛋人选!   您就是最合适的孵蛋人选!   烛火随着夜风轻晃, 光影摇曳,那人的目光在沈母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神色凉凉。   沈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竟完全察觉不到这人的气息,这说明, 这黑衣男修的修为远在他之上……沈父的面色微变, 他微微提高了声音,佯装镇定道, “你是何人?!来我沈家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门外, 只见几道黑影仍静静地守在两边,似是根本没注意到房内的异样。   沈母亦是被猛然惊醒, 她转过头, 怔怔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立于暗处, 面容俊美的戚无宴, 她的瞳孔一缩, 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应声碎裂。   她忍不住尖声道,“你是什么人?!!”   戚无宴的目光扫过她怀中的魂牌,脚步微动,沈母见状, 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直到她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她才堪堪停下, 她的呼吸干涩, 面色惨白。   沈母惊恐地看向戚无宴, 却在看到他的银色长发之时, 面色骤然大变。   她突然想到,先前那些人打听到的,经常出入那个小院的,除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块头,还有一个银发的俊美男修。   沈母面色大变,她骤然将手中的茶盏碎片砸向了戚无宴,眉目狰狞,“是你,是你杀了我的阿瑶对不对!你赔我的女儿!都怪你和那个贱人!你们赔我的阿瑶!”   沈父甚至来不及阻止,便见沈母眼睛涨的通红,那瞬间的愤恨甚至冲散了她的恐惧,她面色狰狞地拔出桌上的长剑,便要刺向戚无宴的胸膛。   剑光凌冽!   那长剑却在靠近他的衣物之前,再无法逼近一丝,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母,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芒。   沈母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一般,她的眼底爬上了一丝痛苦,神色狰狞地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珠凸起,鲜血自她的眼角鼻翼滴落,几乎是转瞬之间,她便变成了一个血人,她的喉咙中发出了恐怖的嗬嗬声。   “你住手!放开她!”   沈父面色大变,他双手结印,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只见无数的剑光自他身后爆发,骤然袭向了戚无宴,狂风大作,头上的屋顶瞬间被那剑光掀翻。   然而那威力惊人的一击,却在靠近戚无宴的周身之时堪堪停下,无数蛛网般的纹路于虚空中蔓延,那剑光一颤,而后化作漫天灵光,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飒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戚无宴微微侧首,只见沈母瞬间无力地跌倒在地,鲜血自她的嘴角涌出。   沈父面色瞬间惨白,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这才看到戚无宴修长的颈间竟布满了金色的妖纹,一路蔓延至他的黑袍之间。   “妖修?!”   沈父面色变了又变,他的眼底满是恐慌,死亡的气息缓缓逼近,几近窒息,沈母的鲜血似是蜿蜒的长蛇一般缓缓地流到了他的脚边,他的脑中似是有一根紧绷的弦于这一刻瞬间断裂,沈父有些崩溃地大叫了一声,“我杀了你!你这个畜/生!她只是想为阿瑶报仇,她有什么错!”   沈父拔出腰间的长剑,疯狂地劈向戚无宴,却在下一刻,他的脚步一顿,殷红的鲜血自他的嘴边滴落,他的身形一颤,蓦地跌倒在地。   怪就怪,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顾南挽身上。   戚无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本打算将这沈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而想到顾南挽与那两枚蛋,他的指尖一顿。   黑色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到这时,那些下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却见方才还在发脾气咒骂顾南挽的沈父沈母这会儿已经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满地皆是还未干涸的血迹。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夜色的宁静。   原本安静的沈家瞬间乱成了一团,那些下人连忙冲出房间,满面皆是掩饰不住的惊恐。   …………   戚无宴回到客栈之时,早已过了子时,那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地讲到高/潮处,下面的一群修士亦是听的津津有味,整个客栈闹成了一团。   很吵。   戚无宴指尖动了动,一股暴虐的情绪隐隐自心底蔓延,想杀人。   那些修士只觉得心头一颤,他们似是被什么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脊背发凉,然而待他们回首,身后却空无一人,他们亦没多在意。   察觉到戚无宴的气息,沉四几人连忙大步从房间中走来,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主人,沉二方才发来消息,他和傅罗衣已经到了寻欢宗附近,明日便到。”   沉四搓了搓手,忍不住有些期待,明日他又可以抱崽崽蛋了!今日他还没抱够呢!   戚无宴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停留在顾南挽紧闭的房门之上,眸色晦暗。   翌日。   日光透过窗子洒落在房内,顾南挽醒时,天色早已大亮,房外传来了阵阵喧嚣之声,她微微坐起身,便听到房外传来了几道轻轻的敲门声。   顾南挽揉了揉闷痛的额头,“进来。”   这一开口,她便发现自己喉咙似是刀割一般,沙哑不堪,阵阵刺痛袭来,经过昨夜的休息,她体内的灵力依旧空荡荡的,经脉间滞涩不堪,没有一丝好转,顾南挽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若说她现在最在乎的,绝对是她那一身低到不能再低的修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沉四几人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看向房内,随即,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了顾南挽身旁的两枚蛋上,目露精光。   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朗的青衣男修跟在戚无宴的身后,哪怕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凌冽,他依旧衣衫单薄,手中拿着个折扇扇个不停,顾南挽下意识地扯了扯温暖的被子。   傅罗衣坐到床前,他细细地看了顾南挽一眼,随即神色有些古怪,“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的目光游走在她的眉眼之间,神色有些闪烁。   顾南挽闻言看了眼他的面容,摇了摇头,“我一直呆在寻欢宗附近,应该是未曾见过的。”   “她这长得不挺特别的?”沉四也随着仔细端量了她片刻,随即嘿嘿笑了两声。   傅罗衣亦是轻笑了一声,现在修仙界的年轻女修受那蓬莱山的落鸢仙子的影响,大多喜欢那种仙气,素雅清丽的装扮,一眼望去,大街之上几乎尽是白衣翩翩的女修,他们的装扮亦是素净。   顾南挽的神情虽冷,眉眼却是浓稠明艳的,雪肤乌发红唇,是极为独特夺目的长相。   连他先前见过的陆悄悄,都与她生的不像。   却无端地令他有些眼熟。   傅罗衣不再多想,他看了眼她的瞳孔,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手腕之上,“这毒发作的多吗?”   顾南挽迟疑了片刻,“只要不吃毒草那些,就不发作。”除了中毒之时,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症状。   “那陆家大小姐也中了这个毒?你们什么情况?”傅罗衣划破她的指尖,先前机缘巧合之下,他曾被闻钰仙君请去为那个陆家小姐解毒,这毒极为稀有,现在却在这小小的寻欢宗出现了两例。   只是比起顾南挽,那个陆悄悄的症状更重,甚至到了危及性命的地步。   当初他见到那陆悄悄时,她早已奄奄一息,周身的灵力溃散,只能靠着玄冰床封住经脉维持生机,却不知道为何,那个陆悄悄竟又活了下来。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随即淡淡道,“我是陆家为陆悄悄培养的药人,我们是亲姐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戚无宴指尖一顿,指尖的木珠发出了些微的声响。   傅罗衣亦是目光微动,他摸了摸手边的折扇,神色如常道,“这毒并不是没法解,只是麻烦得很,解毒也折腾人,你现在的状况很稳,我是建议你暂时别动他,再做其他打算,那需要的药材也多得很。”   顾南挽闻言捏紧了面前的被褥,这倒是与先前那老医修说的没什么两样,她的目光落在一侧的戚无宴身上,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木珠,琥珀色的眸子中晦暗不明,“那我身上的灵力……”   戚无宴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目光微转。   傅罗衣收回指尖,随口道,“没什么大碍,幼崽降世需要的灵力太多而已,我等会给你开几贴补药便好。”他拿出纸笔随手提了几个字,余光落在戚无宴身上,只见他正静静地看着顾南挽,眉头微蹙,随即倒了杯温茶,有些笨拙地递到了她的嘴边。   顾南挽微微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只露出了白皙光洁的额头。   而后他便似是往常一般,习惯性地转着手中的木珠,边面色严肃地听着她细声细气地说着话。   看起来倒像是个人了。   傅罗衣有些诧异,在他听到戚无宴身边出现了一个小姑娘之时,他便觉得这天似乎都要塌了一般,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都受得了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戚无宴之时,他正满身是血地从死人堆里走出来,遍地都是高阶灵兽与修士的尸首,丛林中尽是浓郁的血腥味。   连无辜路过的焚天狗都要挨他一拳。   就像个没有理智,狂性大发的凶/兽。   他当时躲在那茂密的草丛中,险些以为自己也要死在了他的手下,却没想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自他身侧走过,他的面颊之上染上了血迹,似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额心却生着一点金印,似佛似魔,有种令人绝望的诡异。   他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就在他即将忘却这件事之时,却在那忘尘域再度见到了戚无宴,他被那些佛/修恭敬地簇拥着自山间走来,山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他似是那九天上的神祗,高高在上,不可直视。   只一眼,他的腿便软了。   他这才知晓,他是忘尘寺的长老之一。   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当夜,在他半梦半醒之间,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脖子,一道低沉的声音落在他的耳际,那人说,要么死,要么与他签订契约,永世不得泄露他的身份。   傅罗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他签订契约,成了戚无宴脚边的走狗。   从高高在上地位超凡的神医,变成了坑蒙拐骗杀人放火,还要每日被冷脸相待的小跑腿的。   这些年,他可以说是戚无宴身边最大的受害人,见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与暴戾毒辣,乍一看他这般正常,他还有些不适。   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有今天。   傅罗衣将那药方丢给了沉四,“去抓点药来,按上面的方子来。”   沉四闻言点了点头,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两枚蛋,随即转身跳下了酒楼,壮硕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顾南挽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甚至连戚无宴她都未曾注意到,她只细细地感受着体内微弱的灵力,有些心疼,傅罗衣见状站起了身,他拿起放在床边的两枚蛋,笑眯眯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他们。”   顾南挽点了点头,她深吸了口气,便见面前的房门已缓缓合上。   …………………   戚无宴回到房内,便又面无表情地坐到窗前,他的目光落在酒楼之下,有些失神,几缕银发垂落,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模糊了他的神色。   傅罗衣试着将那灵力输入蛋壳内,随即,他的面色有些微妙。   “我也看不出是什么,这蛋和那个顾南挽一样奇怪。”这蛋壳里面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禁制,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不过这蛋的确出生的早了点,先前顾姑娘意外突破,那一瞬间爆发的灵力尽数被他们吸取,以至于他们获得了足够的灵力,提前出生。”傅罗衣将那两枚蛋放到了一旁,那蛋壳温润光滑,手感极好。   他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身上,只见他神色冰冷地看着酒楼之下,傅罗衣的目光闪烁,他话音一转,故意道,“不过现在嘛,他们的条件也并不乐观……”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戚无宴瞳孔一缩,他蓦地侧首,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他。   傅罗衣见状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神色纠结,他迟疑了片刻,方才无奈道,“顾姑娘修为尚浅,身体虚弱,现暂时无法承担她作为母亲的责任,而主人您又不可能纡尊降贵……”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他径直打断了傅罗衣的长篇大论,冷声道,“说人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傅罗衣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快速道,“幼崽破壳而出需要有人给他们孵蛋,为他们提供大量的灵力与适宜的温度。”   “综合看来,现在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傅罗衣语调迅速流畅得似是早已酝酿了千百遍,他面色严肃地看向戚无宴,神色坚定。   戚无宴,“……”   “不可能。” 第32章 这样会不会压碎他们?(春节快乐!!)   可是蛋蛋真的很可怜(春节快乐!!)   随着戚无宴冷淡的话音落下, 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只余寒风穿堂而过,发出了些微的声响。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傅罗衣, 薄唇紧抿,眸色幽深。   傅罗衣在他的视线下背后有些发毛, 他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抗拒与烦躁, 还有着一丝丝的杀意,若是平日里, 他肯定早已毫不犹豫地直接开溜。   然而这一刻, 他不知是在哪吃了熊心豹子胆,依旧是坚定地回望着他, 神色温柔而期待, 甚至还敢火上浇油道,“相信顾姑娘也很期待幼崽的早日破壳。”   “而且, 幼崽的破壳需要大量的灵力, 他们很脆弱, 您要小心一些, 切勿伤到他们……”   戚无宴越发的沉默,他眉头紧蹙,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夸夸而谈的傅罗衣,手心隐隐发痒, 他的指尖微动。   只听一声脆响,他掌下的窗台瞬间碎裂, 无数的碎石掉落。   隔壁房内传来了顾南挽压抑而急促的咳嗽声, 她的声音极小, 然而二人修为高深, 哪怕百米之外落了根针, 那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因而,那低低的咳嗽声在这安静的房内便格外的清晰。   傅罗衣的声音骤然打住,他察觉到戚无宴冷淡面容下的怒意,嘿嘿笑了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快步走出了房间,飞快道,“我去为顾姑娘研究研究那个毒,您再考虑考虑……”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乐呵呵地出了门,往日在戚无宴身边受的气终于消了些,连走路都轻快了些,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神色凉凉,他将手中的碎石丢到了一旁。   他孵蛋?   除了荒谬还是荒谬。   根本不必考虑。   戚无宴的指尖推了推那两枚蛋,神色凉凉,那两枚蛋滚了滚,便又再度滚回了他的掌下。   …………   在几人走后,顾南挽并未休息,反而是盘腿坐在床榻之上闭目修炼,体内灵力滞涩的感觉令她说不出的害怕。   于她而言,修为便是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东西,她早就知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就连丞肆那样一起相依为命的朋友,终有一日也会对她的死视而不见,只有她的拳头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而她也不可能在戚无宴身边呆一辈子。   她默默地感受着体内滞涩的灵力,随即,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诧异地发现,随着体内灵力的耗尽,她的灵脉似乎更宽广了一些,也更结实了一些!   这个消息令得顾南挽忍不住有些欣喜,她一口气吞下几枚灵丹,浓郁的灵力顺着她的喉咙流入腹中,缓缓修复着她干涸的灵脉,顾南挽落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微微收紧。   她似乎可以听到灵力流过灵脉之时发出的些微声响,就连客栈外嘈杂的脚步声亦是清晰可闻,顾南挽的意识有些飘忽,她的神识似乎一瞬间能够无限向外延伸。   她似乎看到了潮生山上流落的泉水,看到陆家内焦急走动的陆母,看到陆母袖子上残留的血迹与她面上的苦恼,看到客栈外飘落的零星白雪,她的神识略过无数的面容之上,最终,那道神识缓缓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明明闭着眼睛,却看到自己端坐在床榻之上,面上似有莹莹光辉流动,这种感觉极为神奇,而后,她看到了沉四端着汤药小心翼翼地自楼下走来,敲了敲门。   沉闷的敲门声自门外传来,顾南挽猛地睁开了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进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沉四已端着汤药匆匆进了房间,他将那汤药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之上,随即摸了摸冰凉的耳朵,小声嘀咕道,“这外面可真够冷的。”他将那汤药端了过来,“快趁热喝吧,喝了才能好的更快点!”   顾南挽捧着那瓷碗,只觉一股浓郁的苦味扑鼻而来,她捏着鼻子,将那汤药一饮而尽,这次的汤药格外的苦,苦得她的头皮都隐隐有些发麻。   顾南挽忙灌了一大口水,口中的苦涩稍缓,想到方才看到的画面,顾南挽迟疑了片刻,忽的小声问道,“我能问你个事吗?你可知晓现在陆家怎么样了?”   沉四闻言挑了挑眉,他给顾南挽递来两颗糖,打量了眼她的神色,“你家里现在的状况好像也不怎么样,听人说生意出了点问题,你那个姐姐现在也快撑不住了,现在正四处找人救命。”沉四没说的是,现在陆家正四处寻找顾南挽的踪迹,每日传来的传音纸鹤不知凡几,通通被他拦了下来。   顾南挽闻言微微抬起头,她并未在意这事,有闻钰仙君与丞肆在,她并不觉得陆悄悄会死。   只是有可能会有其他无辜的人为此失去性命,原本是她,现在她逃了,也不知接下来会是哪个倒霉蛋那么倒霉,要替陆悄悄去死。   或许是因为方才神识一事太过惊喜,现在提到闻钰仙君几人,她的心中竟没有一丝的难过,有的只是满心的讽刺。   顾南挽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的目光看向门外,只见几个修士面无表情地自门前走过,顾南挽的目光一滞,与常人不同的是,那几人身形僵硬,脚步极重,顾南挽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恶臭。   她的目光落在那几人的背上,目光微闪。   ………………   随着那日光的消失,这外面的天是越发的冷,这街道上的几家店铺已早早地关了门,那玉简铺子的掌柜亦是揣着胳膊缩在房内。   铺中的火盆烧的正旺,就当他昏昏欲睡之时,却听一道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他猛地惊醒,便看到一双黑色的长靴落在了他的面前,黑色的长袍上还带着未散的霜雪,来人带着一身寒意走过他的身旁。   随即,停留在了一堆玉简面前。   掌柜的抬起头,便看到了一袭银色的长发,在那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浅浅的光芒,他一怔,随即立刻回过神来,他对这个客人映象极深,他的相貌实在是太过独特且出挑,况且,这人的气息也极为恐怖。   出手也很是大方。   随着戚无宴的到来,整个书馆似乎都冷上了三分,那掌柜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笑吟吟地拿出鸡毛掸子,扫去了玉简之上的落雪,热情地招呼道,“仙君这次要买些什么?上次那个仙君可还满意?”   戚无宴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扫过那满架子的玉简之上,他的目光微转,随即,落在了角落里的那堆玉简之上。   那掌柜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上面的字儿后,有些稀奇道,“仙君这次不养老虎,改养蛋了?仙君真是爱好广泛!”   戚无宴,“……”   他沉默地看着那堆玉简,只留给了掌柜的一个冷漠的侧脸,那掌柜的也不在意,热情地自架子上拿了几册玉简,“这都是御兽宗那些弟子亲自写的玉简,保管好用!这几个是自农户那里寻来的,他们一生的心血经验都在这里,咱们家的东西您放心,那绝对是个顶个的好!”掌柜的热情地将那玉简挨个介绍了一遍。   戚无宴沉默地接过那玉简,他随手打开了一册玉简,却是一册鸭子的孵化鸭蛋图,只见那上面生动地绘制着一只鸭子撅起肥胖的屁/股坐在一堆鸭蛋之上。   姿势极为不雅。   戚无宴骤起眉头,瞬间嫌弃地将那玉简丢到了一旁,心中满是抗拒。   他戚无宴这辈子,绝不可能做如此不雅狼狈的姿态!   眼见戚无宴面色微变,那掌柜的心底一紧,只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他立刻识相地退到了一边,屏住呼吸。   却见戚无宴又将那些玉简挨个看了一眼,这越看,面色便越微妙,那周身的气息便越骇人,就在掌柜的几近窒息之时,却见戚无宴随手丢了一块灵石在那桌子之上,拿起几册玉简便又出了门。   他的呼吸陡然一松。   他看向门外,便见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已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大雪掩去了他的痕迹。   戚无宴回到客栈之时,正是一日当中最为热闹之时,那楼下的说书先生那里更是人声鼎沸,他眉飞色舞地坐于那高台之上,口若悬河,只是他口中的主角已经从那渡劫的圣兽白虎,变成了无故陨落家中的沈父沈母二人。   昨夜沈父沈母方才当着一群下人的面诡异陨落,今日,那沈家便已被一堆家族瓜分蚕食,往日鼎盛的沈家,一夕之间,便再也不复存在。   唯有那几个宗门试图找出杀了沈父之人,然而却是一无所获,一时间,各大家族人人自危,恨不得连睡觉都睁着眼睛。   戚无宴穿过人群走向了房间,却在转角之时,脚步微顿,只见他走时阖上的房门已被打开,他的面色不变,透过门间的间隙,可以模糊地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坐于床前。   那小姑娘长发散落,只露出了一点雪白的侧脸,她穿着一袭素衣,动作轻轻地摸了摸那两枚蛋,露在外的手腕细得可怜。   沉四站在一旁,激动地搓着大手,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两枚蛋,目露渴望。   戚无宴眸色幽深地看着房内的景象,微微蹙起了眉头。   顾南挽醒来之后,便再没见过两枚蛋,她便央着沉四带她来瞧瞧,她深吸了口气,心底还有些茫然,他们来的太过突然,她亦是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与沉四的满心期待不同,她对这两枚蛋的感情也有些复杂,说爱,她觉得也没有多爱,毕竟当初她知晓她怀孕之时,第一反应便是这孩子不能留。   她自己的心智尚不成熟。   可说没感情,在看到他们时,她也会忍不住有些失神,甚至于有些担心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而戚无宴,她都不知他会将他们教成什么模样……   “希望你们以后能快快乐乐的。”   别像她一样,整日愁眉苦脸担惊受怕的。   话落,她便察觉到那蛋上传来隐隐的吸力,顾南挽抿了抿唇,她忙抽回指尖,微微站起身,有些无奈道,“我可没灵力让你们吸了!放过我吧。”她的话音未落,便察觉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自门外走来,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意,顾南挽微微抬首,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即,似是察觉到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意,便又退后了几步,他退去身上的长袍,扔到了一旁。   顾南挽红唇动了动,她摸了摸自己垂落的发丝,眼睫微垂,“你回来了?”   戚无宴迟疑了片刻,低低地应了声。   戚无宴拿起那两枚蛋,缓缓地将灵力输入其中,顾南挽见状小声道,“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戚无宴闻言眉头微蹙,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背影之上,便见她已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似是没有一丝的留恋。   她就像是一团飘渺雾气一般,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似是不会为任何人有一丝的停留。   沉四见状,亦是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我,你今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哪怕戚无宴再迟钝,他也能察觉到。   她在躲着他。   房内再度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戚无宴看着掌心的两枚蛋,他皱了皱眉头,眸色沉沉,须臾,微弱的金色雾气于房内缓缓蔓延。   ………………   傅罗衣白日里给顾南挽诊完脉之后,便匆匆赶往了城内的各大药铺,她身上的奇毒极为复杂,他也不敢说肯定能治。   不过她的体质似乎有些特殊之处,结合她先前所说的话,他便决定先给她上点药试试看看效果,又在回来之时,去买了些灵草,准备回来熬锅药汁给两枚蛋仔泡泡澡洗洗尘,给他们也补补。   这现在的修仙界啊可卷了,那些蛋仔几乎在壳里便要开始努力,不能落后于别的崽!   他忙了大半日,方才备好近日要用的灵草药材,匆匆赶回了客栈,他将那些灵草甩给了沉四,便又哐哐哐去砸戚无宴的门。   只听房内一片寂静。   随即,那紧闭的房门微微开了条缝,傅罗衣连忙跑了进去,房内一片漆黑,连油灯都未点上,若非还有轻微的呼吸传来,他险些以为房内没人呢。   傅罗衣随手将那油灯点上,他吹了吹手中的火石,“我在想要不要何时去那陆家看看,拿陆家大小姐练练手,到时候你可记得去救我……”   他的话音未落,待看清床上的生物之后,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   傅罗衣瞬间懵了,他以前也曾想过许多次,戚无宴这个疯狗的原型本体是什么生物,他怀疑过冷心冷血的蛇,坏心眼的狼,甚至是心思歹毒的凶兽例如饕餮穷奇一类,他都考虑过。   却从未想过,会是一个这样的生物。   只见一只不过脸盆大小的,雪白的,毛绒绒的小猫似的一团,背对着他趴在灰色的被褥中,长长的尾巴落在床边,悄悄地卷上了一旁的床柱。   那尾巴通体雪白,只在尾端有着一点黑色的痕迹。   他的背上生着一对巴掌大的翅膀,此刻,那对雪白的翅膀正缓缓地扑朔着。   他伸着短短的爪子将那白蛋扒拉到柔软的肚皮底下,又用尾巴吃力将另一枚金蛋扒拉到下巴底下,随即,微微蜷缩起了身子。   须臾,那白虎微微转过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向他,他这才看到,他的额心还有着一块金色的宝石,于暗处闪着夺目的光芒。   傅罗衣,“……”   那小白虎张了张嘴,一脸高傲却又满是疲惫,却是口吐人言,冷声道,“这样会不会压碎他们?”   话落,他尾巴动了动,有些吃力地将下巴放到了金蛋之上,一对圆耳亦是无力地耷拉下来。   傅罗衣,“……” 第33章 戚无宴的异样   戚无宴的异样。   傅罗衣呆呆地看着那床榻之上雪白的小老虎, 看着他费力地用短短的爪子将那白蛋拨到肚皮底下,他难得的沉默了片刻,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方才忍住心底各种剧烈的情绪,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 “不会的, 你放心……”   他上前两步,便见那白虎歪了歪头, 将毛绒绒的脸蛋贴在了那金蛋之上, 一脸的苦恼且认真,连他额间的宝石似乎都黯淡了一些, 时不时还要伸出爪子, 轻轻地往蛋内输入灵力。   浅金色的雾气将那两枚蛋温和地包裹其中,缓缓地流入其内。   傅罗衣眉心一跳。   若不是这事戚无宴的房间, 这白虎的声音也是戚无宴的声音, 哪怕打死他, 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戚无宴的本体……   怪不得以往他从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的本体的模样, 看到那雪白的小白虎,傅罗衣脸上的表情都微微有些扭曲,他忍不住咬紧了手中的火石,一股令人恶心的味道于他的口中迅速蔓延。   傅罗衣忍不住干呕两声, 他连忙将那火石丢到了一边。   傅罗衣清了清嗓子,他的目光落在那雪白的白虎之上, 随即, 又忍不住看向他毛绒绒的尾巴, 他的目光一转, 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那双眸子中似是猝着寒冰, 只一眼,便让他从头冷到了脚底板,心中的各种念头瞬间消散,察觉到那眸中隐隐的杀意,他险些以为自己要被戚无宴灭口。   傅罗衣瞬间回过神来,他神色复杂地移开了目光,有些窒息地看向那紧闭的房门,连忙道,“我今日想了许久,顾姑娘情况特殊,我现在也不敢随便动她身上的毒,先前那些人既然拿她作为药人,倒不如让我去陆家探探那陆悄悄的情况,再做打算……”   “到时,我若是露馅了,你可得去救我!”   身后一片诡异的沉默,就在傅罗衣以为今日得不到答案之时,只听一道凉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可。”   傅罗衣眼角跳了跳,他忍住心底的好奇,拿起一堆灵草走出了房门,不多时,房外传来了傅罗衣下楼的脚步声。   戚无宴微微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暗芒,他低哼了一声,又有些烦躁地将脑袋放在了那金蛋之上,尾巴毛绒绒的尾巴一下一下的,发泄似的抽着一旁的床柱。   烦。   ………………   这沈家乱成了一团,陆家亦是不遑多让。   现在的陆家比顾南挽想象的,要更加难过一些,沈家出事,作为沈家往日来往最密切的家族,这陆家亦是动荡不堪,不过几日,便赔进去了大笔的灵石,这让原本便不富裕的陆家越发的雪上加霜。   陆父整日为了那些生意忙的脚不沾地,就连夜间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一本本的账单,那些数字逼的他头痛欲裂。   偏偏在此时,陆母也是为了陆悄悄的毒日夜垂泪,她现在简直恨透了顾南挽与那个银发男修!   她这些日子发出去了无数的传音纸鹤,无一例外,那些纸鹤皆是石沉大海,再无回信,陆母心中的火气越发的旺盛,偏偏那男修好似隐藏了顾南挽的气息,她派人找了许久,亦未曾找到她的踪迹!   陆母烦躁地打翻了满桌的茶盏,半晌,她满目心疼地看向房外。   不过短短一月的功夫,陆悄悄整个人都瘦的像是纸片一般。   她神情悲伤地坐在窗前,无数的白雪自空中坠落,陆悄悄微微抬眸,一双大眼怔怔地看向那坠落的雪花,她伸出苍白的指尖,接住了那冰冷的雪花,她的裙角之上还有着未干的血迹。   须臾,一道修长的身影沉默地自院外走了进来,陆悄悄微微抬起头,再看到那道身影之时,她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柔声道,“挽挽还是不肯回来吗?”   丞肆沉默地看着脚下厚重的积雪,漆黑的眸子中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半晌,他方才微微垂首,“我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当初他径直捏碎玉牌从那秘境中离开,方才回到寻欢宗,便被师傅抓了回去,挨了八十一道鞭刑,满背皆是模糊的血肉,他强忍着疼痛匆匆赶往潮生山,却只得知顾南挽早已离去。   而那引玉亦是被闻钰仙君的剑阵困在了山下。   陆悄悄闻言咬了咬苍白的唇,她微微站起身,还未开口,两行眼泪便已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滴落,丞肆目光微动,他有些无措地上前两步,“你……”   陆悄悄见状,连忙擦去了面上的泪珠,她强颜欢笑道,“我只是一直呆在这个地方有些难过,没想到挽挽竟然这么讨厌我,讨厌到见死不救……”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陆悄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担忧地看向了丞肆的身后。   丞肆闻言眉头微蹙,他摇了摇头,修长的指尖落在了腰间的长剑之上。   他的神情有些许的不自在,那日他带着满身的鲜血与伤痕赶往了潮生山,陆悄悄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自那冰床上爬了起来,为他的后背撒上了药粉,冰冷的指尖擦过他的脊背,她压抑地咳嗽着,温热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溢出,滴在了他的长袍之上。   她带着哭腔弱弱地问他,会不会疼。   那一刻,他似是回到了几年前,那时,挽挽亦会在他受伤之后,用冰冷的指尖为他涂上药粉,但是她却不会哭。   除了陆家老爷子离世之时,他便再没看她掉过一滴眼泪。   与挽挽不同的是,陆悄悄却是极为爱哭,疼了会哭,委屈了会哭,难过时会偷偷地哭,为他上药之时也会哭着问他疼不疼,仿佛那些伤口落在她的身上一般。   哭地他无端的有些手足无措。   丞肆的目光落在满地的白雪之上,这两个月,顾南挽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悄无声息地自潮生山上消失。   陆母说,她是生他们的气,不想救陆悄悄,方才离开了潮生山……   陆悄悄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殷红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溢出,她面露痛苦地退到了那冰床之上,面色方才好看了一些。   丞肆微微攥紧了拳头,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再看到陆悄悄面色苍白地躺在冰床之时,他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   或许,他知道该怎么让顾南挽出现。   ………………   这几日,顾南挽隐隐觉得,戚无宴好似有些异常之处,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一般,就连傅罗衣看向她的眼神,时不时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意外。   那目光看的顾南挽心底一跳,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脸颊,满心的疑虑,待傅罗衣为她诊治离开之后,顾南挽收回胳膊,趴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她有些苦恼地看向先前未看完的玉简,思绪有些飘忽,随即,她以指代剑慢慢比划着。   她最初想的,便是成为潇洒凌厉的剑修,手执长剑行走修仙界,除魔卫道捍卫一方领土。   那时的爷爷闻言亦是笑弯了浑浊的眼睛,他也没说什么,却是连夜做了两柄小木剑,开始手把手地传授她剑法。   后来,爷爷没了,她也没能走上剑修的路子,甚至这么多年的修为都毫无进展。   顾南挽耍了几招之后,她站起身,看着满街的人来人往,微微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这修士的肉身足够强悍,前几日她还觉得自己腰都快断了,今日,她便再度能活蹦乱跳地耍两招。   顾南挽托着下巴,有些失神地看向窗外,随即,她的目光一凝,只见不知何时,对面的墙上已糊上了几张告示,上面寥寥几笔画出了一个女修的模样,那女修眉眼微挑,眉下生着一点小痣,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南挽便立刻关上了窗子。   透过窗间的间隙,她草草地将那告示扫了一遍,目光微变,是陆家的悬赏令……他们愿以灵石万颗交换她的下落。   若是有人能抓住她,则愿意给予灵石十万颗,灵宝一件。   极为诱人的条件……   若非悬赏的是她本人,她定然会夸一句大方的程度。   顾南挽忍不住攥紧了手下的窗户,眸色闪了闪,那窗子在她的手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顾南挽这才回过神来,她想了想,拿帕子严严实实地包住了脸,迅速地出了门,走向了戚无宴所在的房间。   只见他的房门紧闭,里面一片寂静。   顾南挽轻轻敲了敲门,低声道,“我可以进来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听房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颗木珠滚落在地,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半晌,一道冷淡的声音方才自房内传来,“进来。”   顾南挽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房内一片昏暗,昏黄的烛光缓缓地摇曳着,戚无宴坐于塌边,神色冷淡地看着手中的玉简,眉眼微垂,一袭银色的长发凌乱地落在身后。   两枚蛋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那蛋壳之上还缭绕着浅浅的金色雾气,顾南挽对那金色雾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一切都看起来极为正常。   顾南挽的目光却是一转,她不着痕迹地看向戚无宴的腿侧,只见不知何时,一道雪白的尾巴静静地垂在床沿,那尾巴微微有些僵硬,连尾巴尖儿都透露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紧张。   偏偏他依旧是神色冰冷地看着手中的玉简。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了戚无宴俊美的面容之上,只见他眼睫颤了颤,捏着玉简的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   几乎是瞬间,顾南挽便能肯定。   戚无宴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第34章 你是要采x补我吗   你要采×补我吗。   昏黄的烛光于这颜色中缓缓地跳跃着, 光影摇曳,在二人面上落下了一圈柔和的光印。   顾南挽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微微垂首, 几缕银发随意地垂落在他的眼前,遮住了他眉眼间的神色, 他的薄唇紧抿。   顾南挽迟疑了片刻, 只做没察觉到那些异样,她掐了掐指尖, 小声问道, “你打算何时离开这里……”哪怕已经认识了这么久,顾南挽内心仍是有些怕他的。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翻动着手中的玉简, “半月之后。”他的声音于这夜色之中, 无端地有些沙哑。   顾南挽闻言,落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了陆家通缉我的告示, 我有点担心。”   “无碍。”   戚无宴放下了手中的玉简, 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 “他们找不到你。”早在将顾南挽从陆家带出来,他便抹去了她周身的气息。   顾南挽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她上前两步,看了眼那落在被褥之中的蛋, 只见他们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随着她的靠近,戚无宴的身形微僵, 他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玉简, 目光幽深, 待看清那玉简之上的字时, 戚无宴蓦地收回了手, 将那玉简藏到了身后,这却是他先前在书馆随手拿的《夫人太奇怪了怎么办》   当时他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到了一旁,却没想到,方才竟被他不小心拿了出来。   也不晓得顾南挽看到了没有……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   顾南挽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她正认真地看着那两枚蛋,饶是现在,看到这两枚蛋,她依旧觉得有些神奇,顾南挽伸出指尖戳了戳那蛋壳,随即,她的指尖一顿。   却是摸到了几根雪白的毛。   顾南挽,“……”   那蛋壳本该是冰凉,温润如白玉的,而现在这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未散的暖意。   她好像隐隐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顾南挽默默地将那毛捏在了掌中,神色自然道,“你可知晓他们什么时候能孵化?”   戚无宴闻言微微侧首,只见顾南挽蹲在床边,抬着张精致的小脸认真地看向他,一双微挑的眸子在烛光下似是晕着汪秋水,眸光流转间,水光潋滟,连颊边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的指尖微微收紧,“不知。”   顾南挽有些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光滑的蛋壳,方才站起了身,眼见戚无宴只神色冷淡地坐在一旁,顾南挽寻了个借口,便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直到回到了房中,她这才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她的手心上有着几根雪白的毛发,却是与戚无宴银发不同的色泽。   倒更像是他尾巴上的毛毛。   顾南挽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微妙。   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顾南挽推开窗子,寒风吹过,冰冷的雪花卷携着那雪白的毛毛消散在虚空之中,再无一丝痕迹,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巷子中,却见先前的那些告示早已被人揭了去,只余空荡荡的墙壁。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她阖上窗子,爬到了床榻之上,双手结印,继续今日份的修炼。   浓郁的灵力缓缓地温养着她的经脉,她似是泡在暖呼呼的温泉之中,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就在她即将沉浸在那种奇特的感觉中之时,她的储物袋中忽然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她取下那储物袋,心底却是有些疑惑,却在看清那东西之时,眸色大变,只见那一直静静躺在她储物袋中的玉符,尾端的竹林印记此刻却是急切地闪烁着。   顾南挽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储物袋,她的指尖有些颤抖,铺天盖地的情绪几乎瞬间将她淹没。   这是当初爷爷专门为她所绘制的玉符……   幼时的她没什么时间观念,经常到了饭点还未归家,爷爷便专门绘制了这道玉符,按时提醒她归家,这玉符陪伴了她好些个年头。   然而,自从爷爷离开后,这道玉符便再也未曾亮起过。   顾南挽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她连忙取出那枚玉符,指尖擦过那竹林印记,其上的光芒渐渐消散,她的嘴唇略微有些颤抖,她明明有许多想说的话,然而再看到这玉符的一瞬间,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死死地盯着那闪烁的玉符,呼吸有些急促。   她死死地捏住那玉符,随即又立刻放松了力道。   就在她满心激动之时,那玉符的另一端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挽挽。”那声音略有些低沉,似是山中寒潭。   几乎是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顾南挽眸色巨变,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另一端是丞肆的声音……   顾南挽捏紧了手中的玉符,便听那端继续道,“陆悄悄快撑不住了,挽挽,她需要你。”   “陆家也需要你。”   顾南挽只觉得被人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体内沸腾的血液瞬间凝滞,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玉符,心底有些发寒,另一端却是径自道,“你爹和你娘也一直在找你,哪怕你再生气,挽挽,人命要紧,你何时变得这般自私……”   顾南挽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她骤然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微扬,带着掩饰不住的厌恶,“丞肆!闭嘴!”   那端的声音微顿,随即,玉符之外传来了一道低低的叹息声,他有些无奈道,,“挽挽,你爷爷如果在的话,他也会希望你救她的。”   再听到他提起爷爷之时,顾南挽再忍不住,她冷哼一声,“你也配提我爷爷?我爷爷在的话,他只会撕烂你的嘴,丞肆,从今以后,你别再管我的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们那群人是想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你就是个瞎了眼是非不分的脑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端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顾南挽说完,便径直切断了那玉符。   那端的玉符骤然被切断,顾南挽冰冷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丞肆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玉符,他的目光落在那玉符尾端的竹林之上,眸色幽深。   他知晓,顾南挽极为在乎陆老爷子,因而在那紧急关头,他最先想到的,便是陆老爷子留下的那些灵器。   他在赌。   却没想到,顾南挽竟会这般的生气,反应如此剧烈。哪怕先前他们再生气之时,顾南挽也未曾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丞肆看着满地的积雪,心底乱成了一团,寒风卷起了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体内的血脉无声地咆哮着,丞肆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玉符,他的心底似是破了个窟窿,冷风呼啸地灌进他的胸腔之中,空荡荡的一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陆母站在一侧,她方才已经听到了一切,一直强忍着没说话,这会儿她有些无奈地擦了擦面上的泪珠,面色苍白道,“这丫头,还生我们的气呢,让你看笑话了……我们这当爹娘的,又怎么会害她呢,唉。”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谁能想到挽挽对我们的误会如此之深。”   丞肆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符之上,指尖微微收紧。   陆母看着丞肆手中的玉符,目光有些闪烁,她倒是忘了老爷子的这堆东西,那死丫头平日里最在乎的便是老爷子留下的那些破玩意。   倒是多亏以往她将这些东西给扣下了。   陆母目光闪了闪,心思急转。   ………………   切断了那玉符之后,顾南挽有些脱力地躺在床上,那玉符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凸起的印记擦过她的掌心,这上面的每一道痕迹,都是爷爷亲手所刻。   丞肆与她认识那么久,明知她最在乎的便是爷爷。   现在却擅自动了爷爷的遗物,只为了让她回去救陆悄悄……   何其讽刺,又何其可恶。   顾南挽微微蜷缩起身子,有些疲惫地看向掌心的玉符,须臾,她忍不住狠狠地咋砸向柔软的被褥,只觉得一股恶气猛地自心底蔓延,直冲心肺,这一刻,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上潮生山去与那群人拼命!她有些烦躁地将脑袋深深埋在了枕头之中。   夜色已浓。   平日里这个时候顾南挽早该陷入沉睡,然而今日,她满脑子皆是白日里看到的那些,往日的一幕幕闪过她的脑海之中,一闭眼,便是白发苍苍的爷爷绘制玉符的模样。   在听到他的脚步声时,他便会微微转过头,浑浊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若是爷爷在,才不会让她受委屈。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立刻捂住了嘴,她微微翻了个身,面前一片漆黑,顾南挽沉默了片刻,方才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有些褪色的玉符,她的指尖缓缓描摹着那上面凸起的痕迹……   一墙之隔。   白虎翻了个身,他搂了搂滚出肚皮下的蛋,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隔壁的房间,那翻身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他的眸子在这夜色中闪了闪,毛绒绒的爪子搭在那金蛋之上,缓缓地向蛋内输着灵力,细细的金芒缭绕于他的周身。   在他第六次听到隔壁翻身的声响之时,那白虎的眸子暗了暗,落在床沿的尾巴缓缓地卷在了床柱之上。   顾南挽缩在被子中,忍不住又翻了个身,黑夜似乎能无限滋生她的情绪,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只觉胸口滞涩,似乎有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憋得她再难入睡。   隐隐约约间,她察觉到背后微凉,一股寒意落于她的身后,就在她微微抬起头之时,却见那蒙在她面前的被子被一只手猛地揭了起来,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她的鼻翼,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却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一道黑影缓缓地出现在那黑暗之中,于那夜色中,她只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与他额间的一点金印,顾南挽扭了扭头,想要避开那只冰凉的大手。   琥珀色的眸子中带着些微的不解,他烦躁地捏住她雪白微烫的脸颊,迫使她不得不看向自己,随即,他的目光微滞。   只见顾南挽一张小脸在被子中憋的通红,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长长的睫毛湿/哒哒地黏在绯色的眼皮上,她的眸底还晕着层雾气,眸光潋滟。   一头长发凌乱地落在塌间,那黑发衬得她颈间的肌肤越发的白,她的嘴角不知何时已被她咬出了血迹,雪肤乌发红唇交相映衬,有种浓稠的蘼艳,她的衣物松松垮垮地搭在单薄的肩膀上,隐隐可见大片雪白的肌肤。   戚无宴眸色晦暗地看向她的眼睛,喉结滚动,凉凉地问道,“你哭什么。”   顾南挽微微垂下眼睫,她摇了摇头,立刻否认道,“我才没哭。”   冰冷的指尖落在她的眼皮之上,戚无宴微微俯身,微凉的呼吸渐渐逼近,“你在哭。”   “是为白日里的告示。”戚无宴有些疑惑地掰过她的小脸,神色凉凉,“告示我已经揭了。”   顾南挽抿了抿唇,唇角传来轻微的刺痛,她可以察觉到那道微凉的呼吸缓缓地落在她的身边,她沉默了片刻,心中无端的有些酸涩。   却听那道声音再度道,“想做什么便做。”   “不要哭。”   顾南挽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一股复杂地情绪缓缓地充盈着她的整片胸腔,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可她现在羽翼未丰,她想夺回爷爷留给她的东西,她想进入秘境得到很多的宝贝,她也想可以活的肆意妄为。   然而对她而言,甚至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顾南挽自从回到陆家之后,便一直活在陆悄悄的阴影之下,她以为自己依旧是那个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顾南挽,然而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在陆父陆母身边,在那个残忍的真相下。   她早已变得畏缩,她畏首畏尾,变得不再像她。   顾南挽沉默地看向面前的虚空。   漆黑的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却察觉到晶莹的泪珠落到他的指尖,他却像是骤然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指尖。   戚无宴有些手足无措地收回了手,他无措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戚无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他而言,他从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活,更不会在乎他们的眼泪,在那些人无助哭泣时,他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一些,从根源上解决一切。   然而,他现在不想面前的小姑娘死。   就在他有些无措之时,却听略微沙哑的声音自身前传来,顾南挽睁大眼睛,有些失神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她喃喃道,“我打不过他们,我打不过闻钰。”   那双眸底还带着泪意,此刻,像是被水洗过的宝石一般,戚无宴喉结滚动,联想到她的身份,他下意识地冷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双/修采/补我吗。”   顾南挽一怔,“???”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顾南挽瞬间瞪大了眼睛,却察觉到一道高大的阴影缓缓地落在她的身前,微凉的气息带着浅浅的冷香涌入鼻翼,须臾,冰冷的唇骤然落在她的嘴角。   于这寂静的黑暗之中,她几乎可以听到两道剧烈的心跳声,缓缓地交缠在一起,她的呼吸微滞。   银色的发丝略过她的脸颊,带起些微的痒意,冰凉的大手落在她的颊边,禁锢住了她的一切动作。   就在她几近窒息之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凉凉地落在她的识海之中,“只帮你一次,不可贪心。”   顾南挽,“……” 第35章 咬耳朵   咬耳朵。   顾南挽被他的话弄的一怔, 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然而那只冰凉的手捏着她的脸颊,她只能模糊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她现在修为不精尚不可夜视, 一眼望去,只余满目的黑, 无端地令人心悸,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夜色浓郁,房内一片漆黑, 只些微的月光透过窗间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洒落房内, 微凉的呼吸落在她的颊边与雪白的耳际,带起些微的痒意, 她的耳垂动了动, 不过须臾,便迅速地染上了一片暧昧绯色。   他的唇停留了片刻, 便微微向后退去, 就在顾南挽以为他要离开之时, 那道寒意再度逼近, 微凉的唇却是落在了她雪白的颈间。   戚无宴目光晦暗地看着面前的一片雪白,他薄唇微动。   顾南挽只觉得颈间一痛,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低低的声响,随即, 尖锐的牙齿骤然刺破了她柔/软的皮肤。   顾南挽身形一僵,她痛的低呼了一声, 下意识要推开身侧之人, 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手腕, 死死地禁锢在那床/榻之间, 殷红的血自那伤口溢出, 于那雪白的颈间,似是美玉破碎,令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暴、虐的情绪。   想要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一股浅浅的血腥味于她的鼻翼蔓延,她忍不住有些气闷,这戚无宴是属狗的吗?那么喜欢咬人?上次也是这般!   许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顾南挽憋在心里的那股恶意瞬间便窜了上来,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报复似的张开嘴,而后寻着他的气息,直接学着他的模样毫不留情咬向了他。   入、口却是温暖的,毛茸茸的一片。   顾南挽一怔。   身侧随之传来了一道暗、哑的闷哼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冰凉的手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了嘴,沙哑的声音自那黑暗中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与欲、念,“松嘴。”   顾南挽这才意识到,她咬的似乎是他的耳朵……   察觉到身侧的气息,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   戚无宴微微向后退去,耳朵上的绒毛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擦过她的嘴角,带起些微的痒意,那耳朵上的绒毛微微有些濡/湿。   不是很疼,却令人格外的心烦气躁。   戚无宴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他居高临下地看向神色慌张的顾南挽,只见她被他按着躺在塌间,脸颊被他捏的微微鼓起,红唇微、张,吐气如兰,眸底氤氲着潋滟水光,眼尾泛红,一头长发凌乱地落了满床,乌黑的发丝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白。   她的衣物不知何时早已乱成了一团,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处,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与精致的锁骨,他的银发落在她的身前,与那乌黑的发丝纠缠交、融。   此刻她正抬着小脸,有些无措地看向他,满目慌张,似是被凶兽逼入绝境的弱小猎物。   戚无宴的眸色越发的暗沉,琥珀色的眸底爬上了一抹猩红之色,一股幽幽的淡香于这夜色之中,怯生生地缭绕在他的鼻翼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山洞之中,那时的她,便是这副姿态,明明是她主动招惹在先,末了却是一副承/受不住,无辜的可怜模样。   戚无宴的喉结滚动,眸色晦暗不明,他微微俯下身,吻向了她瘦弱的肩胛处,那里不知何时被他碰了一下,便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房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房内却是缓缓升温,濡/湿的圆耳微微擦过她的颈间,顾南挽身子一颤,她似是察觉到戚无宴周身的变化,她的指尖蜷缩。   顾南挽的意识有些模糊,只听一声闷响,厚重的黑色长袍与雪白的底衣一同坠落在地。   属于戚无宴的气息盈满了她的鼻翼,逼得她几近窒息,“戚无宴,你,你别……”雪白的指尖搭在他结实的肩膀处,无力地推拒着,然而身前之人却是纹丝不动。   那毛绒绒的尾,吧不知何时已缠上了她纤细的脚踝,缓缓收紧,尾、尖缓缓地摩挲着她雪白的小腿,带起一阵令人心/悸的痒意。   戚无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就连圆耳都爬上了一层血色,他的呼吸沉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狼狈逃窜的小姑娘,他的眉眼比常人深邃,明明是极为禁/欲的长相,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浓烈yu,念。   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眉眼之上,遮住了她的神色。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略过他的掌心,随即,顾南挽的身形一僵,她可以清晰地察觉到他周身的异样,他的身形比寻常男修更高大,那物也是生的极为恐怖,早在先前,顾南挽便吃尽了苦头。   上一次的惨痛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象,以至于当那物抵在她的腿侧之时,顾南挽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心底爬上一丝恐惧。   眼见他没有任何准备,便要提木仓上阵,顾南挽脑子中有片刻的空白,她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她的指尖堪堪擦过他面颊,落在他的圆耳之上,她微微用力,那毛绒绒的耳朵在她的掌心下微微变形,银色的长发纠缠于她的指尖。   顾南挽用力扯了扯他的长发,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戚无宴,你别……”   面前之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微微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顾南挽趁机连忙向后退去,然而身后便是冰冷的墙壁,她逃无可逃。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于这浓浓夜色之中,却只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与他额心的一点金印,在这夜色中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修长的大手捏住了她纤细的小腿,封住了她的去路,那小腿上的软/肉随着他的力道缓缓下陷,勾勒出了两道浅浅的小肉窝,他似是在暗处蛰/伏已久的凶兽,带着满身寒意缓缓地逼近他觊觎已久的猎物,他的眸底暗潮涌动。   无数阴暗的念头于黑暗之中滋生,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愈演愈烈,他眼睫微垂,目光晦暗地审视着这一切,所有的念头尽数掩埋在那阴云之下。   周围一片干涩。   顾南挽心底一颤,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就在那只大手再度落在她的肩膀上之时,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小声道, “戚无宴,我还在坐月子,不要……”   戚无宴身形微僵,落在她小腿上的手骤然收紧。   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似是针落可闻。   就在顾南挽以为戚无宴被拒绝会生气之时,却没想,那道身形再度逼近,结实的胳膊落在了她的腰间。   身侧之人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动作,揽在她腰/间的大手越发的用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   顾南挽被他揽在怀中,浅浅的冷香缭绕在她的鼻翼之间。   半晌,低沉暗哑的声音于这夜色之中,缓缓地落在她的耳际,“这次不能帮你,我说话算数,以后你想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胸膛微微震、动。   顾南挽,“……”   谢谢,她并不是很想要。   半晌,那声音再度凉凉响起, “沉四他们随你差遣。”   “想做什么便做。”   顾南挽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捏了捏柔软的被子,小声地试探道,“我想夺回我爷爷的东西?”   身后一片沉默,只余他粗、重的呼吸声。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她抬起小脸,得寸进尺地小声道,“到时候你会来接我的对吗?”   身后依旧是一片死寂,顾南挽揪了揪他的长发,细声细气道,“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啊?我会当真的。”   她的声音本就偏嫩,这般压低声音细声细气地讲话时,像极了撒娇一般。   就在她喋喋不休之时,一只大手却是捂住了她的小嘴,戚无宴有些烦躁地深吸了口气,他现在那里痛的几乎要炸掉一般,他本想平复一下身上的躁、意,然而几遍清心咒下去依旧毫无用处,偏偏这始作俑者还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说个不停。   “聒噪。”他的声音极为暗哑。   顾南挽连忙闭嘴,她死死地捏住被子,属于戚无宴的气息几乎盈满了整个房间,顾南挽将脑袋埋进了被褥中,有些懊恼地揪了揪枕头。   这夜晚果然害人,容易令人头脑发昏,她险些就和戚无宴滚到一起去了……   半晌,戚无宴有些狼狈地离身,他捡起那掉落在地的长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而后如先前来时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便察觉到他已经离去,她悄悄地松了口气。   许是有了戚无宴的承诺,顾南挽的心情好了许多,没过多久,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墙之隔,戚无宴却是身形僵硬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他的目光落在漆黑的房顶之上,眸中是掩饰不住的yu念与躁意。   他的体内气血翻腾,若非他的灵力正常,他几乎以为自己此刻已走火入魔,经脉逆流。   那两枚蛋静静地躺在被褥之中。   戚无宴微微移开视线,推开了窗子,寒风卷携着雪花扑面而来,他的衣衫本就随意地搭在身上,这会儿被风一吹便乱成了一团,露出了大片结实的腹肌,上面绘制着大片金色的妖纹,一路蔓延至他的锦、裤之中,那下面更是鼓鼓囊囊的一大团。   戚无宴在那风口站了许久,他的银发与长袍被那寒风卷起,猎猎作响,他沉默了片刻,而后默默从储物袋中翻出那尘封已久的黄色小人书,上面早已落了灰。   他强忍着心底的嫌弃与厌恶。   默默打开了那本小人书。   耳朵之上传来轻微的疼痛,那小姑娘咬他之时,一点也没留情。   戚无宴眸色深深地看向隔壁的房间,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下次继续。 第36章 你并不是陆家人(大改)   你并不是陆家人(一更)   翌日。   天色方亮, 顾南挽便清醒了过来,她身形僵硬地躺在床榻之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床顶, 昨夜的一切似乎只是她的梦境。   她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酸痛的脸颊,便看到了她的指尖还缠着一缕银发, 是她昨夜不小心扯落的, 雪白的手腕上还残留着几道青紫的指痕,就连锁骨之处, 亦是落着大片的暧昧的痕迹。   昨夜的一切并不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心情复杂地坐起身, 便看到她的床前还有着一件不属于她的,更大一些的白色里衣, 那衣物上绘制着玄妙的银纹。   顾南挽无奈地蹲下身, 将那里衣捡了起来,她的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她怎么也没想到, 戚无宴会突然进入她的房间……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 将那衣物挂到了一旁, 隔壁仍是一片寂静,她爬回床榻之上,开始每日的修炼,却在察觉到她体内充盈的灵力后, 神色蓦地一怔,只见前几还还干涸的灵力, 经过昨夜, 却已迅速充盈。   甚至于, 她现在的修为都有些松动, 隐隐有种要突破的趋势!   顾南挽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有些惊喜地看向自己的指尖,顾不得其他,便吞下两枚灵丹匆匆进入了修炼之中。   浓郁的灵力流入她的腹中,缓缓地游走于她的经脉之中,冲击着她滞涩的经脉,带起轻微的刺痛,顾南挽却是甘之如饴。   一墙之隔。   小白虎趴在两枚蛋上,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隔壁,现在已经到了晌午,按照平日里的时间,顾南挽早该起床。   他昨夜特地落了件衣物在她的房中。   隔壁却是一丝声响都无。   白虎的脸颊有些懒散地搭在那金蛋之上,他翻了个身,就连平日里扑朔个不停的翅膀,这会都蔫蔫地搭在一侧。   半晌,那白虎蓦地坐起身,他烦躁地甩了甩头,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隔壁的房间,他的身形瞬间拔高,化作一道黑影消散在虚空之中。   戚无宴悄无声息地潜入隔壁房间,却见顾南挽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塌上,殷红的血迹自她的嘴角溢出,就连眼角与鼻翼都有着未干的血迹。   也不知她修炼了多久。   他擦去了她面上的血迹。   戚无宴眸色幽深地看向面前之人,须臾,他缓缓上前,将几个巴掌大的石人放到了她的身侧,末了,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更小一些的石像,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目光晦暗不明。   …………   时间过的飞快,在顾南挽自己尚没有知觉之时,几日便已过去,她沉浸在那玄妙的感觉之中,温和的灵力洗涤着她的周身,洗去她的满身浊气。   似乎有一滴水珠从高空坠落,落于她的眉心,她的脑海中有片刻的清明,顾南挽眼睫颤了颤,蓦地睁开眼睛,汹涌的灵力瞬间退去,只见窗外一片漆黑,寥寥几道鸡鸣自街角传来,她有片刻的失神。   须臾,她惊喜地发现,她距离金丹期,已只有半步之遥。   自从她第一次突破之后,她的修为便是一日千里,这速度远超她的预期!   顾南挽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她揉了揉额头,欣喜地站起身,却见几个巴掌大的石人咕噜噜地自她身边掉了下去,顾南挽目光微顿,那几个石人他曾在戚无宴的手中见过,这似乎便是沉四几人的本体。   顾南挽捡起那几个石人塞入了袖中,想到先前戚无宴答应她的事,还有这突破的修为,她的心情忍不住有些雀跃。   顾南挽打开房门,便见几道身影已守在了她的门前,沉四身上还有着未散的霜雪,不知守了多久,见她出来,沉四上前两步,眉眼上挑,咧着嘴笑眯眯道,“主人说你快好了,果然没说错!”   先前便听闻顾南挽要回陆家找事,沉四嘿嘿笑了两声,他捏了捏沙包大的拳头,“放心,到时候我肯定揍死他们!”沉二几人亦是纷纷附和着。   顾南挽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我等你帮我揍死他们!先给你提前说声谢谢了!”   沉四话落,又连忙跑下楼,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上来,“趁现在快喝点!几日没喝了,近日多喝点!”   就在顾南挽小口地喝着药汁之时,沉四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了,傅罗衣让你清醒的时候去他那里一趟,他有话同你说。”说完,他便径直走向了隔壁房间,哐哐哐敲开了大门,“我们来了啊,你有什么话你快说,我们忙着呢!”   傅罗衣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最后的顾南挽身上,他压低了声音,“你猜猜我这几天发现了什么?”   傅罗衣将几人吆喝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一脸的神神秘秘,顾南挽有些稀奇地看向了他,“我的毒能解了?”   傅罗衣摇了摇头。   顾南挽拽了拽衣角,神色有些忐忑,“我的毒无药可治?”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傅罗衣无奈地晃了晃手中折扇,“你可真是……别猜了,感觉你再猜下去,你都要毒发身亡了!”   傅罗衣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被沉四几人簇拥着,乖乖坐在那里,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只看这骨相,也就十八九岁的年龄,于他们这些动辄几千几百岁的人而言,也就还是个孩子。   这刚脱离陆家,又撞到了戚无宴这虎口,着实有些委屈了。   傅罗衣难得地有些心软,他微微俯下身,对上了顾南挽的目光,神色中多了一丝温柔,“你与那陆悄悄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顾南挽一怔。   “极有可能,你也不是陆家的血脉。”   他的神色难得地有些认真。   傅罗衣给顾南挽倒了杯茶,他前两日去了陆家,本打算拿那个陆悄悄试试手,他的衣物上沾上了陆悄悄的血迹,等他回来之后,本打算研究一番,却发现陆悄悄与顾南挽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那陆悄悄当初明明快要死在那奇毒之下,却又活了这么多年甚至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大抵便是那些人以顾南挽的血为药引,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毒性。   顾南挽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直勾勾地看向傅罗衣,便见傅罗衣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放到了她的手边,“有什么想做的便去做吧。”   顾南挽怔怔地看着那枚玉简,原本的困惑瞬间散去……怪不得陆母对她的态度那么奇怪,明明都是女儿,对待二人却是天壤之别。   更让她难过的是,她不是陆家的子嗣,爷爷却依旧对她那么好,甚至,比亲爷爷更好,而她甚至没法护住爷爷留下的东西。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那枚玉符,心中一片酸涩。   傅罗衣拍了拍她的脑袋,他怕她会哭,有些无奈道,“人生十之八,九皆是不如意,你现在还有大好的未来。”有戚无宴在她的身后,陆家的那些人动不了她。   沉四几人亦是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南挽,却见顾南挽将那玉简塞入了袖中,抬起头,一脸认真道,“谢谢。”   或许是她与陆家的感情极为单薄,也可能是她先前便有了此类的猜想,现在她知道这个真相之后,并没有多么震惊,也没有多么难过,甚至还有一丝解脱,原本还会因为血缘束手束脚,现在反倒是没了那丝顾虑!   顾南挽与沉四一行人说干就干,他们只商量了片刻,便立刻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客栈,向着陆家所在的方向奔去。   一墙之隔。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开的房门。   早在他察觉到顾南挽房内的声响时,他便打开了房门,顾南挽三次路过他的房门。   都视而不见。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看向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无端地有些烦躁。   原本大开的房门瞬间阖上,戚无宴周身灵光一闪,他的身形渐渐缩小,随即化作脸盆大的白虎,板着张脸趴在了那两枚蛋之上,毛绒绒的尾巴啪啪啪地抽打着床柱。   房内一片寂静。   半晌,那白虎微微抬起头,他冷哼了一声,捞起那两枚蛋,推开窗户一跃而下,迅速地消失在了茫茫雪色之中。   …………   陆家。   自从上次丞肆联系完顾南挽之后,陆母原本已经歇了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她开始四处寻找能打开那储物袋上禁制之人。   这几日不时有一堆的修士上门来,最终却是失望离去,陆老爷子别的不说,那一手灵阵禁制布的却是难逢敌手。   她无奈之下,只能回娘家,许了大笔的灵石求嫂子陈歌前来相助。   那陈歌乃是灵阵大家的弟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傲气十足的,若非现在实在没法,陆母也不至于赔着笑脸去找她。   陆母这刚和嫂子说完软和话,一转头,便是忍不住的拉下了脸,心里忍不住将顾南挽又翻来覆去骂了几个来回,若是她早点配合着解开那禁制,现在她也不至于这般低声下气!!   还有那个死了八百年的老鬼,也不知他是猪油蒙了心还是瞎了眼怎的,家里现成的亲孙女不管,去疼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死丫头!   陆母坐在飞行灵器之上,气的生生扯烂了几条帕子,方才泄了口气。   就在陆母与陈歌带着侄子从外面归来之际,却见一道身影静静地立于满地的风雪之中,寒风卷起了她殷红的斗篷与长发。   陆母有些疑惑地上前两步,却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修,她身上穿着厚重的斗篷,颈间围着圈绒白的毛领,那女修似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微微回首,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   于这苍茫大雪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是顾南挽!   几乎在看到她那张脸的一瞬间,陆母心底的火气瞬间上涌,她张口便要骂,却在下一瞬,骤然想到了中毒的陆悄悄,陆母话语一顿,她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   丞肆说的没错,这丫头只要一牵扯到她爷爷,便会立马巴巴地赶回来了!   现在可不能让她给跑了!   陆母神色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她笑着上前两步,“挽挽,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娘等了你好久……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娘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陆母说着又擦了擦眼角,她拍了拍顾南挽的胳膊,有些埋怨道,“你这孩子,我们一家人的,你先前又何必那般……”   顾南挽掀起眼皮,她神色淡淡地看着陆母的作态,“是啊,我回来了。”   顾南挽抬起头,目光落在大门前的牌匾之上,只见不时有人进入陆家。   而陈歌亦是满身华服,神色高傲地自那飞行灵器上一跃而下,她的身旁跟着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身形肥胖的男修,那男修一看到她,眼睛便是一亮,他的目光死死地粘在顾南挽的身上,目露垂涎。   顾南挽只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听说你最近四处寻人想要解开爷爷的禁制?”   陆母闻言神色一僵,她的心底有片刻的慌乱,“你这孩子!还不是你姐姐病重,现在我们只能打开那储物袋,看看你爷爷有没有留下什么宝贝能救命……”   陆母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又连忙道,“不过现在你回来了,这储物袋自然也就能打开了,娘待会便令人送他们回去,这是你婶婶,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顾南挽当然认得面前的陈歌,小时候抱没抱过不说,她是从未在她那里得到过一丝好脸色,她径直移开了目光,只做没看见。   陈歌神情不屑地看了眼顾南挽,眼见儿子此刻只眼巴巴地瞧着顾南挽,她冷声道,“看了婶婶都不知道叫一声吗?!没点礼数!”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顾南挽已经略过她,面无表情地走向了陆家大门。   陆母见状,连忙道,“这孩子最近和我们闹脾气呢,你别生气!”   陈歌身后的胖男修更是下意识地便要追上去,却被陈歌拦住了步子,他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娘……”   陈歌板着脸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死丫头就是个废物,前段日子还怀了野男人的种跟人跑了,你可长点脑子,小心她缠上你!”   陆母将陈歌母子送到前厅后,方才赶回来,连忙追上了顾南挽的步子,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顾南挽斗篷下的小腹之上,只见那里一片平坦。   若是没有意外,这死丫头怀孕应该四月有余,小腹早就该显怀,哪怕不明显,也不该是这般平坦的模样。   这死丫头堕胎了?   陆母心思急转,她的目光扫过顾南挽的周身,只见她虽是穿漂亮,全身上下却是没什么珍贵的宝物。   陆母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怪不得愿意回来,八成是被那个银发男修给嫌弃了,这才灰溜溜地滚回来。   陆母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她托了托发间的玉簪,慢悠悠道,“这女子啊,名节最为重要,可不能没成亲便上赶着为男人生孩子,那样他们才不会珍惜。”   “娘也是掏心掏肺地和你说些真心话,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些了你便知道了,这男人啊,最是喜新厌旧,轻易得到手了他们才不会珍惜。”   顾南挽神色淡淡地听着陆母所说的话,却见她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不知道那个男修何时上门来提亲呀?娘也好早日给你置办好嫁妆。”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陆母的面上,只见她虽是满面笑容,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缩,“不知道。”   陆母见她兴致不高,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越发得意,面上却是笑吟吟道,“放心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他要是欺负你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娘给你撑腰!”   看着陆母这副明明幸灾乐祸却还要装作关心她的模样,顾南挽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她脚步不停,冷声道,“人我已经来了,把爷爷的储物袋给我。”   陆母面上的笑容渐淡,她对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眸色暗了暗,嘴上却是轻飘飘道,“这刚回来便提这个做什么,咱们娘俩那么久没见,你就没什么想和娘说的吗?”   顾南挽闻言捏了捏冰冷的指尖,“那倒是的确有话要说。”   陆母闻言露出了个温柔的笑意,却见顾南挽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面上,面色冰冷,“你真的是我娘吗?”   随着她的话音一僵,陆母面色大变,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些尖锐,“你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我就是你娘啊!我怀胎九月将你生下来,这还有假不成?”   顾南挽眯了眯眼睛,她的声音冰冷,几乎比这满地的霜雪都让人心底发寒,“我的父母是谁?!”   面对她的逼问,陆母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面色变了又变,她像是往常一般抬起巴掌,便要直接扇向顾南挽的面颊,尖声道,“你这个贱丫头,白眼狼,我养了你这么久,现在翅膀硬了,娘都不认了是不是,我看你是皮痒了……”   就在她的巴掌即将落到顾南挽的脸上之时,却见顾南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一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反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而后在陆母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脚踹向了她的胸口,陆母当即惨叫一声,直接像是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那些婢女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陆母已狼狈地摔倒在地!   顾南挽收回手,她的指尖有些发麻,似乎连体内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周身的灵力不断地攀升着,狂风卷起了她的长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打骂的顾南挽吗?”   他们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随即连忙跑上前去将陆母扶了起来,“夫人……”   就连周围路过的修士,都有些茫然的看向此处。   陆母面色扭曲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甚至顾不得周围来往的修士,“你这个贱丫头敢打我?!反了你,来人,给我抓住她,我今日定要打死她!”   陆母神色狰狞地看向顾南挽,几乎被气疯了过去,平日里她最在乎的便是脸面与陆悄悄。   这个死丫头勾搭野男人逃跑,害的悄悄受了那么多罪,现在居然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打她?!!   陆母几乎不敢看周围人的脸色,她怕看到那些人眼中的嘲讽,陆母咬了咬牙,气急败坏道,“侍卫呢,抓住她!”   那些侍女闻言,连忙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顾南挽神色淡淡地走向面目狰狞的陆母。   ………………   这几日陆父设宴款待众人,整个陆家皆是一片歌舞升平,在这大雪之中,数个衣衫单薄的舞女正翩翩起舞,艳丽的丝带几乎迷了人眼。   陆父正笑着迎接客人,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陆父皱了皱眉头,不悦地看向小厮,“你去看看何人在外喧哗,没有规矩!”那小厮连忙低下了头向外跑去。   陆父一转头,又变回了那温和宽厚的模样,他双眼含笑地同那客人走进了房内。   陆悄悄面色苍白地坐在桌边,她的身上披着件雪白的斗篷,就连眼窝都微微凹陷,一张脸更是瘦的可怜,她手中捧着杯热茶,正有些失神地看向窗外。   丞肆坐在她的身侧,正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指尖。   陆悄悄看着满地的霜雪,忽的低声问道,“小师弟,你觉得挽挽会回来吗?”   丞肆闻言微微侧首,他看着陆悄悄苍白的脸颊,低声道,“我也不知。”凭他对顾南挽的了解,他以为她会再接到那玉符之时,便立刻赶来,然而到现在,挽挽都没有一丝声响。   丞肆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一股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他不知自己这次是对是错。   可他也只是想救悄悄……   陆悄悄轻轻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焦虑,这段日子,她已经吃够了那奇毒的苦头,每当她毒发之时,她都痛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墙上。   然而想到顾南挽,她却生生地撑了下来。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她不能让顾南挽看笑话。   若是她死了,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师傅,爹娘的宠爱都会落到了顾南挽的身上,她无法接受那个画面。   陆悄悄端起茶盏,却听门外骤然传来了一道震耳的声响,随即,只见几个侍卫狼狈地撞在那大门之上,那紧闭的房门瞬间大开,他们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鲜血飞溅,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霜雪猛地灌入大厅之内。   原本热闹的大厅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陆悄悄与丞肆亦是一怔,她有些茫然地看向门外。   却见一道漆黑的大块头瞬间砸破墙壁,飞射进这大厅之中,而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那一片的土地瞬间碎裂,泛起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尘土飞扬!   那漆黑的大块头陷入地板之中,陆父定眼一瞧,却发现那竟是一口棺材!   陆父脸色瞬间大变,他死死地看向门外,满眼怒意地暴喝道,“何人敢在我家陆家放肆?!”   陆悄悄亦是脸色难看地站起身,她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却听一道刺耳的尖叫声瞬间从外传来,随即,只见一道身影被径直甩到了院子之中,她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方才堪堪停下,众人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陆母!   陆家众人面色瞬间铁青。   那些客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向了那倒在地上之人。   正当他们愣怔之时,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蓦地自院外飞来,她的身形一转,却是径直地立于那棺材之上,寒风卷起了她的长发与裙角,于那空中猎猎作响。   裙角上绘制的金线在那日光下,折射出了道道耀眼的光芒。   众人有些失神地看向来人。   只见那女修静静地立于那棺材之时,随即,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雪白的小脸,她的神情冰冷,眉眼却是极为浓稠明艳,眸光流转间无端的动人。雪肤乌发红唇,于那茫茫大雪之中,似是星星点点的烈焰,美的令人不敢直视。   红色的裙角随着寒风飞扬,勾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众人怔怔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只余那些侍卫面色痛苦地躺在她的脚下,口中发出阵阵的哀嚎。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给老婆留门了   挽挽:三过家门而不入== 第37章 接老婆(大改)   接老婆回家啦   狂风呼啸, 大雪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看清那张明艳的面容之时,陆悄悄的面色大变,她忍不住上前两步, 语调有些说不出的古怪,“顾南挽?”   丞肆亦是瞳孔一缩, 他深深地看向顾南挽, 忍不住喃喃道,“挽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明明只是数月没见, 然而现在看到她,却无端地有些陌生。   明明什么都没变, 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陆父脸色更是铁青, 他察觉到周围那些压低的窃窃私语, 神色冰冷地看向顾南挽,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造反吗?赶紧给我下来, 把那个鬼东西扔出去!”   顾南挽的目光自众人的面上划过,须臾,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陆父的面上,只见他一张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 额头青筋起伏。   陆母亦是被那侍女搀扶着站起了身,她捂着腰, 疼的龇牙咧嘴的, 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她忍不住尖叫道, “老爷, 快抓住她!这个死丫头疯了!储物袋被她给抢走了!”   那与陆父站在一起的中年男修亦是摸了摸胡子,打着圆场道,“这孩子,有什么话好好说,这大好的日子何必惹你爹娘生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亦是传来了一片责备之声,哪怕是修仙界,亦是极重孝道!   顾南挽掀起眼皮,凉凉地看向陆父,却是冷声道,“你们当真是我爹娘吗。”   陆父面色微变,陆母更是立刻拽了拽他的衣物,示意他立刻将她抓起来。   陆父眸色暗了暗,随即他骤然暴喝道,”放肆!你平日里目无长辈也就算了,今日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下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话落,他身形一闪,只见磅礴的灵力骤然自他的脚底爆发,他拔出腰间的长剑,脚下一闪,便径直袭向了顾南挽。   日光落在那剑尖之上,折射出刺目的寒光,锋利的剑气爆射而出,顾南挽却是自那棺材之上一跃而下,她蓦地踢向那棺材,只见那棺材微微颤动,随即有些失控地袭向陆父,那剑气落在棺材之上,却未能留下一丝痕迹,反倒是继续向着陆父砸去。   陆父连忙退后两步,堪堪避开那向他袭来的棺材。   然而待他回神之时,却觉面颊一痛,不知何时,只见顾南挽已悄然逼近,她的身形轻盈,犹如鬼魅,一道剑光骤然划过他的脸颊,鲜血飞溅,大把的黑发连着玉冠断裂,他的头发瞬间乱成了一团。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漫天的繁星落于顾南挽的身后。   那一幕只维持了片刻,便已悄然散去,他的眼前一晃,便见顾南挽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她手执长剑,神色淡淡地立于他的面前,宛若风中修竹。   陆父心中蓦地一惊,后知后觉地爬上了一丝恐惧,他这才发现,顾南挽周身的气息,根本不是一个练气期修士所能拥有的……   陆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眸底闪过些许慌乱,他忍不住有些尖锐地问道,“你的修为是那个男的传给你的?!”陆父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往日那个唯唯诺诺,沈默寡言的顾南挽居然敢对他动手!   更没想到,他居然还落了下风!   这个结果令的他面色大变,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陆悄悄与丞肆几人亦是神色震惊地看向顾南挽,丞肆瞳孔一缩,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哪个男的?”   他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然而,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陆悄悄正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妒意,她无法相信,方才那个身手矫捷之人竟然是那个废物顾南挽!   明明前些日子,她还只是个人人可欺的草包!   一股复杂的情绪猛地自她的心底爆发,凭什么现在她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而顾南挽却能变得那么厉害?!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长长的指甲陷入血肉之中,她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只死死地盯着顾南挽。   陆父的脸色有些扭曲,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面色狰狞地冲向了顾南挽,一拳砸向了她的心窝。   他那暴怒的一拳几乎承载了他满身的灵力,连虚空都泛起了隐隐的纹路,但凡正中顾南挽,她就是不死也得残!   丞肆脸色瞬间大变,他顾不得方才陆父的话,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见顾南挽面色不变,神色冷淡地看向陆父,随即竟是同样一拳砸向了陆父。   陆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今日他定要好好教训她!   只见房外传来了一道微弱的金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   两拳相撞!   然而,他预想中的顾南挽凄惨的画面并未出现。   只听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伴随着那灵力爆炸的声音瞬间响起,陆父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散的笑容,他的面色瞬间僵硬,只听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陆父瞬间退后了几步,他的胳膊以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一截手骨竟是直接断裂,尖锐的骨刺扎破皮肤,血淋淋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众人面色微变。   陆母与陆悄悄瞬间睁大了眼睛,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扭曲的陆父,随即,陆悄悄连忙扑上前来,丞肆忙想拽住她,却没想到方才还弱不禁风的陆悄悄这会儿竟是直接挣脱他冲了出去,她看着重伤的陆父,哭的梨花带雨的,“你太过分了!爹!你怎么样了爹!”   话落,她便要冲向顾南挽,“我和你拼了!你这个魔鬼!他是你爹啊!你小心天打雷劈!”她泄愤似的砸向顾南挽,却没想到顾南挽冷笑一声,却是直接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随即,反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陆悄悄只觉得脸上一痛,她整个人都无力地飞了出去,苍白的脸颊瞬间红肿,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   “他不是我爹,他只是个拿人钱财虐待别人女儿的卑劣之徒。”顾南挽神色冰冷地看向陆家众人,她提着长剑,走向了满目恨意的陆悄悄。   陆悄悄忍不住向后退去。   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骤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丞肆的目光落在顾南挽漂亮的小脸上,俊朗的面上带上了一丝怒意,有些不满地呵斥道,“顾南挽,你别太过分了!她是你姐姐!”   陆悄悄闻言,苍白的指尖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的眼眶通红小声道,“小师弟,这段日子麻烦你了……你别怪挽挽,这是我欠她的,我不该惹她生气!”   丞肆胸膛微微起伏,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失望,哑声道,“挽挽,有话好好说,你又何必如此,你今日若想伤她,那便先杀了我!”   丞肆定定地看向顾南挽,漆黑的眸子满是认真,顾南挽脚步一顿,就当丞肆以为她要收手之时,“挽挽……”   却只觉腰间一痛,只见顾南挽手中的长剑深深地没入了他的腹中,鲜血染红了她的指尖,顾南挽指尖微微用力。   那长剑骤然穿透了他的腰腹,而后,狠狠地刺入了陆悄悄的胸膛之中。   丞肆的声音瞬间停滞,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却见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缓缓地消融。   那张漂亮的脸上只余冷漠。   “早在你动我爷爷的遗物之时,我们便再不是朋友。”顾南挽抽出长剑,滚烫的鲜血流过她的指尖,她的手指微微蜷缩。   丞肆闷哼一声。   陆悄悄更是瞬间瘫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身上雪白的斗篷。   眼见陆悄悄与丞肆瞬间被她捅了个对穿,陆母脸色瞬间大变,她再也忍不住崩溃道,“你疯了!!你已经闹成了这样,你还要怎么样!”   顾南挽闻言直勾勾地看向陆父陆母,“才一剑而已。”   “你们在我身上割了一百二十七刀,喂了多少毒草,放了多少血,你们自己还记得吗?”   “你们为了救陆悄悄,偷偷给我下毒,把我培养成药人,害得我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为了逼我现身动我爷爷的遗物,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面对她这一连串的逼问,几人面色有些难堪,其余修士更是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吸气声,他们很难想象,竟会有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若是顾南挽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陆家夫妻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丞肆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他俊朗的面上带上了一丝无措。   挽挽从来没有与他说过这些……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却见她雪白的小脸上染上了血色,一双漂亮的眸子只冷冷地看向陆父陆母,神色冷漠。她似是一只小刺猬,对他们竖起了周身的尖刺。   他几乎没有见过她这般的模样,   从头到尾,她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丞肆的心中无端地有些慌乱,他只呐呐道,“挽挽。”   眼见顾南挽提着长剑向他走来,陆父瞳孔一缩,忍不住向后退去,周围传来一片唏嘘之声,陆父与陆母几乎不敢去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陆父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他径直捏碎了那道玉符,大声喊道,“四圣,还请四圣前来相助!”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空气中泛起道道涟漪,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至整片院子,原本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色微变,就连顾南挽亦是抬起了头,看向了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只见一道玄妙的阵法骤然出现在半空中,四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缓缓出现在虚空之中,他们凌风而立,长袍无风自动,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神色平静。   陆父见状连忙行了个礼,恭敬道,“晚辈惭愧,今日叨扰各位前辈,还请四圣拿下这个逆女!”这死人乃是同陆老爷子一同走过来的人,对老爷子忠心耿耿,称得上是陆家最后的底牌!   陆父与陆母看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陆母更是连忙道,“今日有劳四圣了!”她看着顾南挽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快意!   这死丫头还是斗不过他们,等她救完悄悄,定要将这死丫头碎尸万段!!   她定要顾南挽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父亦是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晦暗不明。   顾南挽看着那四人,她微微抬起了头,随即,她却是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滴在那储物袋上,陆母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直无法打开的储物袋,此刻却散发着浅浅的光芒,那储物袋之上的禁制瞬间破碎。   顾南挽眼睫一颤,只见那储物袋里面,却是放满了她从小收集的那些小玩意,甚至连她练剑用断的小木剑,都整整齐齐地收在角落里。   顾南挽心中有些酸涩。   那四圣缓缓地向她逼近,就在那其中一人的掌风即将落在她的后心之时,却见顾南挽蓦地抬起了头。   她的掷地有声,宛若银铃一般,瞬间穿透满院的嘈杂之声,“四圣听令!”   陆父陆母一怔,他们有些茫然地看向顾南挽,随即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块精致的玉牌,那玉牌之上绘制着无数的星星,于日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顾南挽的声音宛若魔咒一般,落于他们的耳际,“我以陆家第二任家主身份宣布。”   “即日起,废除陆远夫妇及陆悄悄陆家弟子名号。”   “此生不得踏入陆家地界!”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真脏(接老婆回家咯) 第38章 不过如此(大改)   不过如此。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陆父几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手中的玉牌。   只见那玉牌之上似是封存着无数的星光……这的确是陆家特有的四象令。   见四象令如见陆老爷子本人,他曾亲口说过, 这令牌只会传给下一任陆家家主。   陆家四圣在看到那四象令之后,亦是面色微变, 须臾, 他们恭敬地跪拜在地,“四圣听令!”   陆父的面色瞬间扭曲, 他当初将陆老爷子的遗物翻了个遍, 都未曾找到这令牌,他不敢相信, 陆老爷子竟然真的将这四象令给了顾南挽?!!明明他才是他的亲儿子, 悄悄才是他的亲孙女!   他居然将这四象令给了这个野种!   这甚至比他当众被顾南挽打败来的更加让人崩溃!   他早已将这陆家视为囊中之物,他以陆家家主身份活了这么多年, 他无法想象, 他会失去陆家!   陆母更是忍不住声音尖锐道, “这不可能?!那个老鬼怎么可能把令牌给你?”   陆母神色扭曲地看向顾南挽, 她不敢相信,明明悄悄才是他的亲孙女!凭什么?!她再忍不住心底的怒意,双目赤红,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陆悄悄亦是死死地看向顾南挽, 她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却是红肿不堪,鲜血与眼泪糊成了一团,   她只余满心的不甘!   凭什么?现在恨不得顾南挽去死!   那是她的爷爷, 却偏心一个外人!甚至还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她。她到底哪里不如顾南挽了?!!   顾南挽害的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令她颜面扫地, 丢尽力脸面, 是她毁了她的一切!   陆悄悄死死地抓住了袖子, 眸底满是恨意,她只觉心底气血翻涌,随即却是面色大变,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顾南挽静静地看着他们面上的神色,声音淡淡道,“将他们丢出去。”   那些侍卫茫然地看向顾南挽,又纠结地看了眼陆父几人,一时间却不知该听谁的,反倒是陆悄悄哭着道,“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母亦是破口大骂,“小贱人,你这样对我你会遭报应的!”   眼见那些侍卫仍是满目纠结,顾南挽目光暗了暗,“还不动手!”那侍卫心底一寒,连忙上前便要将几人拖出去,陆悄悄几人疯狂挣扎着不肯离去。   那些客人一脸呆滞地看着陆家,他们也没想到今日前来,竟然能看到这场闹剧,这实在是好大的一场戏,这陆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没有血缘的孙女,这陆远夫妇又将她培养成了自己闺女的药人,无论哪个传出去,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   就在众人抬头张望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是闻钰仙君!寻欢宗来了!快住手!”   却见一道凌厉的剑光携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穿透云层,撕破虚空,虚空中泛起无数蛛网般的纹路,连天色似乎都在此刻黯淡了几分。   一道无形的威压落在她的身后,似是泰山坠落,顾南挽呼吸一滞。   伴随着清唳的剑鸣声,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踩着满地的日光御剑而来,寒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似是九天之上的神祗,那长剑于虚空之中飞舞了片刻,随即乖乖地落在了他的身侧。   长剑入鞘。   那些修士纷纷向后退去,给他让出了道路,原本疯狂的陆悄悄几人亦是眼睛一亮。   闻钰仙君背着满地的晨光,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那双漆黑额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他似是看不到满地的狼藉一般,只神色淡淡道,“阿南,住手。”   陆悄悄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地看向闻钰仙君,眼泪自她的眼角滴落,她小声道,“师傅,我好疼……”   顾南挽冷冷地看向闻钰仙君,那股威压落在她的身侧,她眸色暗了暗,“关你何事。”   闻钰仙君微微俯身。   却在此时,一双冰冷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熟悉的冷香自身后袭来,那人微微用力,将她揽入了怀中。   “久等。”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她身后袭来,携着未散的凉意,缓缓地落在她的耳际。   众人看向那突然出现之人,瞳孔一缩。   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之中,只见无数的金芒穿透虚空,卷携着寒风落入了人群之中,他们只觉背后一凉。   随着那丝丝缕缕的金芒出现,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却见那金芒只静静落于顾南挽的身后,随即,却是化作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   察觉到他身上恐怖的气息,众人下意识地噤声,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俊美男修,却只能隐隐窥探到他额头的一点金印,于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他的身形极高,几乎比一侧的闻钰仙君都高了半头。   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地落于顾南挽身前,与她的黑发交织在一起,明明是两种极端的颜色,却意外的和谐。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向顾南挽,只见那张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戚无宴却从她的眉眼之间看到了一丝以前未曾有过的神采,无端地多了一丝鲜活之色。   戚无宴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面颊之上,擦去了她面上的血迹。   他的指尖还带着房外的寒意,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们二人的到来,几乎给这场戏又加入了一把火。   丞肆面色大变,看着那银发男修亲密地擦去顾南挽面上的血迹,他的面色有些狰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挽挽,他是谁?”   然而,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一股复杂的情绪猛地自心底爆发,苦涩的妒意几乎冲破他的神智,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分开二人,然而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令他根本无法靠近。   丞肆面色阴沉,死死地捏紧了拳头。   那些修士的目光外几人身上转个不停,却见陆母一张端庄温柔的脸几乎肿成了猪头,根本没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的头发散乱,满头的玉簪都不知掉去了哪里,整个人皆是狼狈不堪,她恶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察觉到连牙都松动了起来,酸痛不已。   陆母两眼一翻,险些气的喘不过气。   陆悄悄的模样更是惨不忍睹,只能无助地低声抽泣着。   陆父亦是嘴唇抖了抖,面色一阵青紫,再一抬头,便见顾南挽被先前将她带走的那个银发男修抱在怀中,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再加上周围那些戏谑的目光,想到今日丢的脸面与那四象令,陆父头脑都隐隐有些发昏,险些被气的晕厥过去。   他直接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你就是个扫把星!我陆远扪心自问待你不不薄,你一回来就要搞的家宅不宁!我们陆家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你的爹娘!还带着别人上门来惹是生非?”   陆母亦是面色铁青地看着顾南挽与戚无宴二人,她先前以为顾南挽被那男修给厌弃了,却没想到,这男修现在会突然出现在陆家,甚至还与顾南挽这般亲密。   想到这男修的厉害,陆母面色抽了抽。   然而转念一想,现在闻钰仙君与寻欢宗众位长老还在,量他也不敢放肆!有四圣令又怎样?   陆母冷哼了一声,随即,她便疼的捂住了脸颊,暗暗抽了口气。   正当陆父陆母闹成一团之时,闻钰仙君微微垂眸,他似是没听到周围的喧闹声一般,他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手上,只见那双手充满占有欲地揽在那截纤细的腰肢之上。   他目光微转,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凉凉地看着他,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须臾,他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南挽,似乎根本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闻钰仙君眸色暗了暗,他的眸中暗潮汹涌,冷的几乎可以猝出冰来。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紧,腰间的长剑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安地颤抖着,发出了阵阵清唳的剑鸣声。   他有种冲动,想要砍掉那双碍眼的手。   陆父更是神色狰狞地瞪大了眼睛,今日这些连续的打击几乎令他有些崩溃,他神色癫狂地想要冲上前去,将那四象令给抢走,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静静地挡在顾南挽的身前。   他蓦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冰冷,残忍,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纯粹,无悲无喜,似佛似魔,无端的令人恐惧。   那双大手似是铁钎一般,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陆父的眼珠子向外突出,一张脸涨的通红,肺部憋的快要爆炸,他无力地挣扎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戚无宴的眸中暗光闪过,他试图搜出他识海中的记忆,却发现他的识海中,没有丝毫关于顾南挽年幼时的记忆。   他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戚无宴眸色黯了黯。   陆母与陆悄悄见状,连忙尖叫道,“你快放开他!!师傅,你快救救我爹!”   “挽挽,你就这样看着他掐死你爹吗?!”   戚无宴看着面色狰狞,满目恨意的陆父,就在陆父以为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之时,却蓦地被甩飞了出去,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口中,他剧烈地咳嗽着。   他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陆母与陆悄悄连忙扑上前来,“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却在此时,只听周围传来一道惊呼声,只见那些修士腰间的长剑随着戚无宴的动作纷纷出鞘,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却是化作漫天剑光于空中飞舞,而后径直袭向了陆父陆母三人。   那些修士甚至来不及阻止,便听到了长剑刺入血肉之中,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陆父与陆母几乎瞬间便变成了一对血人,鲜血飞溅,那些长剑刺入他们的血肉之内,堪堪避开了他们的要害。   陆悄悄哪怕躲在陆母的身后,亦是被数十把长剑刺入胳膊与大腿,三人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蔓延。   这痛苦甚至不亚于凌迟,三人痛苦地挣扎着,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们的衣衫,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顾南挽,亦是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不想多看这恐怖的一幕。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捏住了顾南挽垂在身侧的指尖,她的指尖一片冰凉。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她看了眼满身鲜血的陆父几人,原本积在她心头的大山也随之散去,她也不想在这里停留,这里没有爷爷,带给她的只有无数压抑而窒息的回忆。   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她微微抬起头,一双清澈漂亮的眸子静静地看向戚无宴,“带我走吧。”   顾南挽看向四圣,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歉意,“等会还请四位将他们驱逐出去,剩下的一切便麻烦各位了。”   四圣连忙恭敬道,“这是应该的,家主不必多礼。”   戚无宴捏着她的手,拉着她向房外走去,却见闻钰仙君指尖一动,他腰间的长剑瞬间出鞘,径直拦在了二人的面前,日光落在那长剑之上,折射出了刺目的寒光,凌厉的剑气瞬间划破虚空,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袭向了戚无宴!   闻钰仙君目光冰冷地看向顾南挽,漆黑的眸子中一片幽深,“谁也别想带她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数位寻欢宗长老或御剑,或乘着灵兽匆匆自外面赶来,他们身形轻盈地自高空一跃而下,落在了院外,那灵兽一声长鸣,化作一道雪白的拂尘,落于那女修的手中。   那几位长老看着满地的鲜血与痛苦挣扎的陆悄悄几人,瞳孔一缩,只见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立于顾南挽身前,正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寒风卷起了他银发与黑袍,猎猎作响。   几人一怔,“忘乾长老?”   戚无宴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闻钰仙君一眼,只见金色的雾气瞬间自他的脚下蔓延,那长剑却是死死地停在他的面前,再不能逼近一步。   他的脚步不停。   那长剑之上发出了阵阵的清唳的剑鸣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向四周袭去,只见那长剑之上迅速覆上一层层冰晶。   闻钰仙君划破掌心,殷红的血色染红了那把长剑,那长剑周身灵力瞬间暴涨,滔天的剑意瞬间爆发!洁白的霜雪自他的脚下蔓延,不过须臾,整个陆家便布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凌。   那几位长老见状,也顾不得多问,只能逼退人群,飞身而上前来帮忙,他们低喝一声,周身灵力暴涨,纷纷袭向了戚无宴。   看到寻欢宗这么多的长老,顾南挽亦是忍不住有些紧张的抓紧了戚无宴指尖,却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便见戚无宴静静地挡在她的身前,神色凉凉。   只见浅金色的烈焰缓缓地自他脚下蔓延,那烈焰见风就涨,不过片刻,便化作一道滔天火海,径直袭向了闻钰仙君与寻欢宗的一群长老。   火光模糊了他的面容。   霎时间,汹涌的灵力瞬间爆发,狂风呼啸,虚空之中泛起无数漆黑的纹路,院内的巨树瞬间被拦腰折断,无数瓦片卷携着暴雪飞溅。   那些修士几乎瞬间被那四溢的灵力掀飞了出去,他们面上失去了血色,整个陆家几乎都化为了一片废墟,满地的狼籍。   戚无宴额心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光芒,只见一道金芒落于那火海之中,那原本便汹涌的火势越发的汹涌,随即几道火龙瞬间自那火海之中奔腾而出,气势汹汹地冲向寻欢宗的一众长老。   闻钰仙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的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有些狼狈地后退了数十步,方才堪堪停下,那原本灵力四溢的长剑此刻却是微微颤抖着。   随即只听一声脆响,那长剑瞬间碎裂。   就在此时,那火龙却是长啸一声,瞬间与那长老碰撞在一起,却见那几位长老惨叫一声,纷纷自空中坠落,鲜血飞溅。   闻钰仙君瞳孔一缩,却见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牵着顾南挽,踩着满地的霜雪,踏出了陆家的大门。   他的瞳孔一缩,这个戚无宴似乎比他想象的,更为厉害。   似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凌冽寒风,他解开身上的长袍,披在了顾南挽的身上,那衣角随着顾南挽的步子,落下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她的脊背笔直,只留给了他一道决然的背影。   闻钰仙君眼睫颤了颤。   那几道火龙亦随着他的离去长吟了一声,却是调转反向,径直袭向了顾家,不过瞬间,那间院子便瞬间燃烧了起来,大火瞬间吞噬了一些。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戚无宴微微侧首,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挑衅。   一道低沉的声音凉凉地落于他的识海之中,“不过如此。”   闻钰仙君瞬间攥紧了拳头。   寻欢宗几位长老亦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戚无宴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错愕。   他们竟不知,这忘尘寺来的长老竟如此厉害,他们看向闻钰仙君,忍不住询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闻钰仙君却只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须臾,他的目光落在满院的修士身上,神色冰冷,眸底爬上了一丝杀意,“杀。”   “什么?”   那长老话音未落,便见闻钰仙君已直接斩杀了几个修士,他们的面上还带着浓浓的震惊,便已瞬间被震碎了丹田。   今日之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这些人,都得死。 第39章 大老虎孵蛋   大老虎孵蛋。   那寻欢宗长老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闻钰仙君,声音有些尖锐,“闻钰, 你这是在做什么?!!”   却见不过眨眼之间,又是一批人死在了他的手中, 鲜血飞溅, 俊朗的面容上沾染了一丝血迹,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是比满地的霜雪更冷, 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暗处, 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的面上,却融不掉他眸底的冷色,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随着他的逼近, 那些修士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看着神色冰冷的闻钰仙君, 眼底满是恐慌, 他们尖叫了一声, 瞬间四散着向后退去, “长老救命!杀人了……救命啊!”   那些长老甚至来不及阻拦,只见夺目的剑光瞬间自闻钰仙君的脚底爆发,无数的剑气随着寒风袭向那些修士,他们只来得及惨叫一声, 几乎是瞬间便失去了气息。   他们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惧,身形扭曲地跌倒外地, 殷红的鲜血自他们的身下溢出, 染红了满地的白雪。   方才还热闹的陆家, 几乎是顷刻之间, 便变成了人间炼狱, 浓郁的血腥味盈满鼻翼,一眼望去,遍地皆是刺目的鲜红,大火吞噬着他们的尸首,发出了一阵阵刺鼻的味道。   寻欢宗几位长老满目震惊地看向闻钰仙君,他们几乎失去了言语。   难以想象,为何闻钰仙君会突然斩杀这么多无辜修士。   陆悄悄有些惊恐地看向闻钰仙君,她下意识捂着受伤的胳膊,狼狈地向后退去,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却见那人步步紧逼,高大的身影将她逼至墙壁之间。   以往的他是似是九天之上的谪仙,清冷贵气,几乎令人不敢直视,然而这一刻,看着那张染血的俊朗面容,她却只余满心的疑惑与害怕。   她似是从没有认清过这个人。   陆悄悄忍不住呼吸微滞,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向闻钰仙君,怯生生道,“师傅,你别这样……我害怕。”她有心想要寻求帮助,然而此刻陆父陆母正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丞肆则是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他的眉眼微垂,凌乱的发丝模糊了他的神色。   就在她心底一片慌乱之时,却听面前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想活着吗?”   陆悄悄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面前之人神色缓和了一丝,又变回了以往那清冷出尘的闻钰仙君,他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似林中古井,一片幽深。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想活着,比谁都想!   “带上凤羽,他能救你。”   ………………   寒风卷携着白雪自空中坠落,狂风呼啸,苍茫的大雪模糊了她的视线。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向前走去,随着二人的走动,脚下的积雪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金色的炎火自身后熊熊燃起,那一片的天空,都被那火光映成了浅金色。   几点雪花落在她的面上,带起丝丝的凉意,顾南挽忍不住微微回首,看向了陆家所在的方向,只见满山的枯树掩映之间,遍地的积雪随着那高温消融,她的鞋尖染上了湿意,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曾经令她极为憎恶的地方,慢慢地被大火吞噬。   无数细小的尘埃混合着青烟浮于半空之中,随风散去。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的脚下有片刻的停顿,只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似是解脱,又有些无可奈何,还有这许多她说不出的滋味,她捏紧了手中的储物袋。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家。   戚无宴微微垂眸,便见顾南挽神色复杂地看向陆家,她的眼睫之上还坠着霜雪,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中带着丝无奈,红唇紧抿,黑色的斗篷落在她的面颊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白。   琥珀色的眸子随着她的视线落于那陆家所在的地界,他微微捏紧了她的指尖,低声道,“走了。”   顾南挽闻言,连忙跟上了他的步子。   这外面的天气却是越来越差,空中日光正好,这地下却是狂风大作,大雪夹杂着颗颗米粒大的冰雹坠落,砸得她的面颊生疼,顾南挽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一道陌生而熟悉的冷香涌入她的鼻翼之中。   是戚无宴的气息。   顾南挽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寒风卷起了他单薄的衣衫与银发,白雪落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之上,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须臾,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戚无宴微微侧首对上了她的视线,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日光落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容背着光影,反倒是越发的深邃,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她小声道,“方才谢谢你了。”   与此同时,一群修士却是神色茫然地看向陆家所在的方向,他们御剑飞到了半空之中,观察着下面的情况,随即面色一变,连忙大喊道,“那里着火了,是陆家!怎么回事?!陆家怎么着火了?”   那群修士面色变了又边,按理说,这各大世家所在的地界都布置了无数的灵阵,大多数情况下皆是水火不侵,这陆家怎么会突然起火?   那群修士连忙御剑飞往山中,各色的灵力于空中落下了耀眼的痕迹,顾南挽微微垂首,沉默地与那群修士擦肩而过。   人来人往,无数的修士涌入陆家,一道青色的身影藏匿在那人群之中,察觉到陆家的异样,他眯了眯漂亮的桃花眼,神色中带上了一丝疲惫,就连一头长发,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他身旁之人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再度劝说道,“师弟,你现在还是先回萧山去吧,再这般下去,我怕你身体先撑不住……”先前师傅说师弟得了种怪病不能离开萧山太久,他还没当回事,直到这些日子来,他眼睁睁地看到引玉一日比一日憔悴。   他心中焦急,然而引玉的目光却只是遥遥地落在了大火之中,他摇了摇头,微卷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略过他的身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那弟子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他直勾勾地看向引玉,“那顾南挽到底是谁?”   能让引玉放弃秘境,便径直追了出来,甚至现在成了这模样都不肯回去萧山去。   那弟子忍不住拽住了他的胳膊,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你再这样下去,等会有你苦头吃!”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引玉已甩开他的手,固执地随着人群而去,他所过的地方,那满地的白雪之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弟子瞳孔一缩,他拧了拧眉头,随即无奈地跟了上去,迅速地追上了引玉的步子,“真是鬼迷心窍了你!!!”   他看着引玉这模样,都怀疑那个顾南挽给师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引玉闻言微微侧目。   才不是迷魂汤……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不过须臾,白雪便落了他满身。   …………………   顾南挽与戚无宴回到客栈之时,便见沉四几人早已到达了客栈,此时正坐在窗边,眼巴巴地看向他们回来的路,一看到她,他瞬间眼放精光,猛地自那窗边跳了下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随即,他的神色有些莫名。   顾南挽一怔,她顺着沉四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她正紧紧地抓着戚无宴的指尖,顾南挽额心一跳,连忙松开了他的指尖。   那柔软的小手骤然自他的掌中抽离,戚无宴眸色黯了黯,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了沉四一眼,率先走进了客栈之中。   沉四只觉背后一凉。   然而一看到顾南挽,他转头便将那丝异样抛之脑后,他跟在顾南挽的身后,拍了拍胸膛,瓮声瓮气道,“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手疼不疼?”   顾南挽连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方才谢谢你们了!”   沉四嘿嘿笑了两声,他搓了搓手,“客气客气!揍人揍了那么久,饿了吧?走!带你去吃点好的!”   顾南挽还未来得及回到房中,便又被沉四几人簇拥着赶往了隔壁的酒馆。   戚无宴立于窗前,他等了片刻,外面依旧是一片寂静。他的目光落在街道之上,外面人来人往,随即一阵喧闹声传来,便见沉四几人簇拥着顾南挽,向着对面的酒馆走去。   戚无宴眉头微蹙,他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他第一次觉得,这沉四实在是愚蠢不堪。   那酒馆现在生意正好,沉四几人早已在那酒馆里备下了酒菜,沉四热情地给顾南挽倒了碗酒,一脸期待道,“来尝尝,这可是我亲自给你弄的酒!甜的!保证好喝!”傅罗衣几人亦是吆喝着她吃菜。   所有人有极为默契的,没有提到其他的事情。   他们觉得吧,这顾南挽再怎么讲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哪怕面上不显,心底却总归是有些难受的,在他们心中,难受了便要喝酒,醉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南挽端着那酒碗,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下意识地问道,“戚无宴呢,他不来吗?”   沉四几人闻言面色有些古怪。   沉四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哪怕他再尊敬戚无宴,此刻也说不出合适的话,傅罗衣更是毫不客气道,“这谁敢叫他啊?就他往对面一坐,看着他那张脸,我这喝酒比喝尿都难受!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个了!”   顾南挽,“……”   她在吃饭时,的确从未见过戚无宴的身影。   甚至于,平日里她见到戚无宴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尤其是最近几日,她几乎未曾见过他露面,顾南挽小口喝了口酒水,入口的确是甜甜的,她下意识地又喝了几口,一抬头,便见傅罗衣几人已咕噜咕噜灌了几碗下去,一个酒坛子应声碎裂。   傅罗衣模样看着斯文,喝起酒来却比沉四几人还凶残。   顾南挽放下酒碗,“戚无宴他最近很忙吗?”   傅罗衣几碗酒下去,脸色已涨的通红,他擦了擦嘴,随口道,“忙着呢!成天不见人影的。”忙着孵蛋。   顾南挽闻言看向碗中的酒水,若有所思,便见沉四几人已经开始扛起酒坛向腹中灌去,清澈的酒水洒了一地,顾南挽也被这氛围感染,她一仰头豪气地连灌了几碗酒。   那酒水喝着甜,后劲却是不小。   等傅罗衣回过神时,便见顾南挽已捧着那酒碗,神色有些呆滞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面前的小酒壶早已空了大半。   随即,她又看向那空荡荡的碗,身子一颤,蓦地将小脑袋埋入了酒碗之中。   傅罗衣轻笑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客栈之上,只见戚无宴的那间房间窗子紧闭,里面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无。   傅罗衣向前两步,在顾南挽面前晃了晃扇子,笑吟吟道,“你喝多了,先回去休息吧,沉四他们早着呢!”   顾南挽闻言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她眯了眯眼睛,“好哦……”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向着隔壁的客栈走去,傅罗衣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他指尖一动,一道透明的粉末自他的指尖散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顾南挽的裙摆之上。   顾南挽打了个哈欠,她的脑中有些迷糊,下意识地走向那熟悉的房间,她推开门,身形僵硬地走了进去,就在她想要将自己埋入柔软的被褥中之时。   她的目光骤然一顿,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昏暗的房内,只见一道毛绒绒的雪白身影静静地伏在暗色的床榻之上,那身影不过脸盆大小,正懒洋洋地躺在被褥之中。   他的背后生着两道雪白的小翅膀,此刻,那对翅膀正有气无力地被他挤在身下,微微变形。   毛绒绒的尾巴卷着本蓝皮书,那尾巴通体雪白,只尾端有着一点别样的黑。   他正板着张毛绒绒的脸蛋,一脸严肃地看着浮在空中的蓝皮书。   那一瞬间,顾南挽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   顾南挽连忙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似猫非猫的灵兽的爪子下,还松松散散地埋着一白一金的两枚蛋。   那两枚蛋格外的眼熟。   听到开门声,那灵兽有些不悦地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蓦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额心的宝石于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待看清来人后,他的瞳孔一缩,尾巴瞬间绷紧。   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顾南挽,“……”   须臾,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戚无宴?”   作者有话说:   给大脑斧约了个图,挂专栏头像啦,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v^   挽挽:^—^?   大脑斧:= = ?   今天是,接老婆回家,等老婆回家,认真孵蛋,努力学习的勤奋虎×   哈哈哈哈,这两个表情感觉好适合哈哈哈 第40章 这样不对……   这样不对……   夜色宁静, 整个无忧山皆是一片寂静,唯有零星的几道鸟鸣声自山涧中传来。   与寻欢宗的遍地积雪不同,这里却是四季如春, 漫山皆是浓郁的翠色与漂亮的灵草。   一名青衣男修有些疲惫地坐在那陡峭崖边,那男修眉间生着一点小痣, 剑目星眉, 气质极为出众,山风拂起他宽松的长袍, 他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 微微蹙起了眉头。   须臾,他小心翼翼地自袖中取出一块留影石, 那留影石因为被他摩挲太多次, 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光秃秃的一块, 他静静地看着那留影石中的景象, 只见那雪白的小肥啾懒洋洋地躺在被褥中, 一脸的惬意, 她雪白的肚肚微微起伏,睡的正香,片刻后,一只修长的手揉了揉她的肚皮。   只看着, 便让人忍不住心软。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小肥啾,却也只来得及在留影石中见她几次。   盛骆衍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精致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她本该是凤凰族的小公主, 受尽宠爱快快乐乐地长大, 现在也不知她在何处, 又过的怎么样。   他抬起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有些烦躁地躺在了草地之中,属于青草的涩意涌入鼻翼,他在这里已经寻了一个半月有余,却仍是一无所获,那小肥啾便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再寻不得半点气息,是与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情况。   他竟不知,究竟是谁能有那般的能力,能够彻底隐藏她的那种来自血脉间的气息。   以至于这些年来,他走遍了无数个小千界,淌过无数的山川河流悬崖峭壁,都未曾找到那小肥啾的一丝痕迹。   直到前些日子,就在他不抱希望之时,却在那寻欢宗附近,骤然察觉到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是小肥啾!   他满心欢喜地寻着那气息赶去,却在半路之时,骤然察觉到了另外两道弱小的气息,缓缓地诞生在这世间。   满心的狂喜几乎将他淹没,他试着联系几位长老,然而那么久过去,那端皆是没有一丝回应。   就在他满心欢喜顺着那气息寻去寻欢宗之时,却像是兜头盖脸被泼了一碰冷水,在半路之时,她的气息却像是被人强行掐断一般,骤然消失在了这天地之间。   他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在那里找了几日,皆是一无所获。   盛骆衍微微站起身,却见一只山雀自山下缓缓飞了上来,那山雀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覆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大人,山下有人找你,她说她有您的凤羽!”   盛骆衍闻言蹙了蹙眉头,他的目光落在了山脚之下,隐隐可以察觉到两道陌生的气息停留在那里,他似乎只给了一个女修羽毛?   便是那个觉醒了一丝凤凰血脉的陆悄悄。   他当时难得遇上具有凤凰血脉之人,一时冲动便送出了一枚凤羽。   他们凤凰一族对那血脉极为敏感,只是不知为何,这次那陆悄悄都已到了山下,他都未曾察觉到她的气息。   盛骆衍拍了拍那山雀的翅膀,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无奈,“她来寻我做什么?”   那山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有些恋恋不舍地飞向山下,“不知哎,大人要见他们吗?”   盛骆衍迟疑了片刻,随即挥了挥手,“带她上来。”那山雀扑朔着翅膀,身形轻盈地飞向了山脚,小小的身子迅速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盛骆衍站起身,他拍去了身上的灰尘。   须臾,那山雀领着一男一女飞上了山顶。   盛骆衍的目光在闻钰仙君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他的面色不变,却见一个面色苍白,神色虚弱的女子怯生生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眉眼微微凹陷,面容憔悴,几乎没了先前秀气活泼的模样,身形瘦弱地似能被山风一吹便倒。   “拜见前辈……”   盛骆衍眯了眯眼睛,他神色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你寻我何事?”   陆悄悄心底微微有些紧张,然而想到闻钰仙君就在她的身侧,她却是猛地跪倒在地,眼泪顺着她尖尖的下巴滴落,她小声地咳嗽着,“悄悄斗胆,还请前辈救我性命!”   盛骆衍一顿,他目光冷漠地看向跪倒在她面前之人,“有话起来说吧。”他微微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陆悄悄。   却见陆悄悄咬了咬唇,忽的小声道,“我似乎能察觉到,一个小凤凰的气息……”   盛骆衍蓦地看向了陆悄悄,眸色微变。   ………………   随着她推开房门。   那小白虎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神色严肃,尾巴上的毛却早已炸开,昏黄的烛光落在他雪白的毛发之间,为他染上了浅浅的一层金色。   顾南挽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几乎可以看到他微微放大的瞳孔。   那小白虎也沉默地看向她,一对爪子微微蜷缩。   四目相对,有一种诡异的寂静在房内漫延。   须臾,顾南挽却是率先打破了这份平静,似是有一道暗香悄无声息地于房内蔓延,她的面色越发的红,目光也越发的模糊,原本短暂清醒的意识再度变得迷糊,她脚步有些摇晃地上前两步,小声道,“果然是你,我认得你,戚无宴……”   向来冷漠平静的戚无宴这会儿却是难得地有些无措,他极少在别人面前展露这个形态,尤其是顾南挽……   他的心底涌出一阵躁意,一时间,险些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合适,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两步,尾巴绷紧,就连那对翅膀都有些僵硬地压在身侧,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缓缓靠近的小姑娘身上。   却见那小姑娘脚步一晃,反倒是被那床前的脚床一绊,她哎呀了一声,便径直摔倒了柔软的床榻之上,她的脑袋埋在那被褥之中,一动不动,乌黑的长发凌乱地落了满床。   他这才闻到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酒香。   她喝醉了。   方才,他诡异地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直到她推门而入,他才听到声响,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酒馆的方向,眯了眯眸子。   那小白虎看着趴在被子中的小姑娘,眉头松了松,就在他绕过想要离开床榻之时,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顾南挽忽的抬起头,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有些失神地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滚烫的指尖骤然落在了他的背上,她抽了抽鼻子,随即细声细气道,“戚无宴……”   她的声音本就细细软软的,这般咕哝着说话,于这夜色之中更似是撒娇一般,他的圆耳动了动,脚步一顿。   下一秒,便被拥入了柔软的怀中,淡淡的幽香于这雪夜之中,怯生生地萦绕在他的鼻翼。   戚无宴一怔。   须臾,他便察觉到滚烫的小脸顺势埋到了他毛绒绒的肚子上,那小白虎身形一僵,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面前之人,难得地有些慌乱,滚烫的呼吸穿透绒毛,虚虚地落在他的腹/间,他的喉咙无端地有些干涩,那落在一旁的尾巴更是不安地来回甩动着,喉咙里发出了几道怪异的声响。   他一时间甚至忘记要挣脱她的怀抱,只身子僵硬地任她抱着。   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顾南挽的小脸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只觉毛绒绒的一片,软乎乎的,似是极为喜欢这种触感,她又蹭了两下,须臾,她微微侧首,睁开了雾蒙蒙的眼睛,忽的目光一顿,“这是什么?”   话落,顾南挽有些疑惑地拿起那硌在她胳膊下的蓝皮书,那书的一侧硌得她胳膊发酸,她翻了翻,入目便是一个女子跨/坐在男子身上,两人周身赤/裸,旁边配着一行模糊小字,顾南挽眯了眯眼睛,试图去看清那行小字,然而那行字一直转个不停,顾南挽一张脸险些都埋到了那蓝皮书之中。   戚无宴看到那蓝皮书后,面色微变。   便听顾南挽小声道,“你在看小黄书吗?”   戚无宴,“……”   他只觉体内的气血瞬间上涌,他的周身发烫,呼吸渐重,就连耳朵上都爬上了一层血色,雪白的毛发下隐隐可见一层绯色。   他冷淡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躁意,“没有。”   却见顾南挽已随意地翻了翻那蓝皮书,一双漂亮的大眼滴溜溜地在那书上扫个不停。   戚无宴觉得这书实在是有些污了她的眼睛,他便要夺回那蓝皮书,却见面前那小姑娘已微微拧起了眉头,红唇微张,呵气如兰,“这个不对哎,写的好烂……”   戚无宴难得的沉默了片刻,须臾,他才哑声道,“是吗。”   顾南挽似是得了他的回应,她的眼底多了丝雀跃,她微微退后两步,有些摇摇晃晃地盘腿坐在地上,而后一脸认真道,“当然!”   顾南挽将那蓝皮书丢到了一边,“怪不得你技术那么差,肯定都是看这些看的!”   戚无宴,“……”   醉酒的小姑娘真的胆子很大。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顾南挽,冷哼了一声,便要挣脱她的怀抱,却见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已凑在了他的面前,“要这样|的。”   戚无宴瞳孔蓦地一缩,便察觉到一道温热,柔软的唇缓缓地落在他的面上,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便看到了她微颤的睫毛,她的眉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   一张白嫩的小脸泛着浓郁的绯色,唇色殷红,似是熟透的莓果,诱人采撷。   现在已过去了大半月有余,她的身体早已恢复。   戚无宴的呼吸越发的沉重,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姑娘,眸色晦暗不明,无数阴暗的念头于他的黑暗中滋生,迅速地生根发芽。   一股难耐的灼/热似是野火般迅速蔓延,他的胸口似是被小猫爪子抓了一下,不疼,却分外的痒,她的发丝略过他的眼前。   戚无宴几乎是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面前之人。他不敢承认,自己心底有些阴暗的希望,希望眼前的小姑娘继续下去,山洞内破碎的片段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他忍不住想起在那昏暗的角落,红唇落在他颈间的柔软触感,他清楚地记得,这把细腰是有多么的柔软,不堪一握。   浓郁的渴/望于他的血脉间剧烈地叫/嚣着,似是想要冲破牢笼择人而噬的凶兽,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他等了半晌,面前再无一丝动静,平稳的呼吸缓缓地落在他的耳侧。   她睡着了。   戚无宴像是被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他有些烦躁地深吸了口气,琥珀色的眸底似是有暗流涌动,晦暗不明。   须臾,却见那小白虎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待那光芒散去,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静静地躺在床榻之间,银色的长发凌乱地落了满床,他有些狼狈地撑起双腿。   那身形娇小的姑娘乖乖地趴在他的怀中,纤细的小腿搭在他结实的腰腹之上,宽松的裤腿不知何时已胡乱地卷了上去,松松散散地积在腿弯,露出了一截极为漂亮的小腿,在那摇曳的烛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漆黑的房顶,琥珀色的眸子晦暗不明。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与一个醉酒的小姑娘,会在雪夜里,盖着被子纯孵蛋,还要顺便研究一下黄色蓝皮书。   一夜无眠。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 =? 第41章 心软   心软。   夜色浓郁, 温柔的山风掠过面颊。   他们今夜留在了无忧山。   陆悄悄罕见地做了个梦,在那梦中,她成为了闻钰仙君的妻子,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的父母平安, 家庭和睦, 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陆家大小姐。   顾南挽这个贱人却是遭到所有人的厌弃,生不如死。   而闻钰仙君对她用情至深, 他用顾南挽的心头血为引, 救了她的姓命,她顺利地觉醒了凤凰血脉, 成为了凤族团宠, 那些前辈待她极好,所到之处收到的皆是称赞与笑容, 所有人都夸她与闻钰仙君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 真实到她连每个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恍惚间, 她似是真的那般快快乐乐地过了一遭。   然而醒来之时,她依旧处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周围一片死寂,闻钰仙君待她极为冷淡, 她方才被顾南挽羞辱,陆家众人几乎被尽数斩杀, 她成了丧家之犬, 狼狈不堪。   再醒来之后, 陆悄悄躺在床上有些难以入睡, 她一闭上眼睛, 先前被顾南挽羞辱的那些画面就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逼的她几近崩溃,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凤族前辈。   先前师傅先一步命她退下,她未能听到他们后来的谈话,亦不知他们商量的如何。   她猛地坐起身,目光落在自己的胳膊之上,只见那里布着几道刺目的血痕,胸口亦是一阵阵的刺疼,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长剑穿透胸膛时带来的剧痛。   痛的她恨不得直接死去。   明明前几日,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陆家大小姐,每日只愁如何找到顾南挽早些解毒,明日穿哪件漂亮衣服,然而,一夜之间,她便失去了一切。   闻钰仙君寻了医修为爹娘疗伤,却发现那个银发男修捅的每一剑都是落在了极为恶毒的地方。   不致命。   却害的陆父陆母经脉寸断,修为尽毁,除非能寻到那传说中的万叶莲为他们重塑筋骨,否则他们再无痊愈的可能,这辈子都会变成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陆家也没了。   不过眨眼之间,她的生活便全毁了!   是顾南挽毁了她的一切……   好在,闻钰仙君杀了那日的所有人,无人能将他们丢脸的事情传出去。   陆悄悄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失神地看向窗外,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为何顾南挽的修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暴涨,甚至直接打败了陆父。   明明在前几个月,她还只是一个练气期的废物。   她莫名地想到了先前陆父所说的话。   莫非,真的与那个男修有关……寻欢宗的双/修之术,采/补之术闻名天下,那个神秘来历的银发男修那般厉害,几番下来,令她修为飞涨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想法令的陆悄悄的眸子暗了暗,一股复杂的情绪自她的心底滋生,明明她一直踏实修炼,一步步稳扎稳打地走上来,却比不过顾南挽几个月的旁门左道……   她再无法入眠,半晌,她猛地站起身,有些冲动地赤足跑出了房间。   隔壁一片寂静,房内一片漆黑。   陆悄悄却是知晓,闻钰仙君定然还未入睡。   她咬了咬唇,没有敲门便推开门走进了房间,房内一片昏暗,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窗边,衣角的银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陆悄悄的心跳逐渐剧烈,她的喉咙有些干涩,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有些失控,血液沸腾,许是浓郁的黑暗给了她勇气,她甚至忘了白日里闻钰仙君带给她的恐惧,她蓦地扑上前去,揽住了他结实的腰身,怯生生地唤道,“师傅。”   微凉的气息侵入她的周身,陆悄悄想到那个念头,有些难以启齿,她咬了咬唇,泪水自她的眼角滴落,不过须臾,便打湿了面前之人背后的衣衫,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与羞涩,“师傅,你对悄悄……”   就在此时,一道大手捏着她的手腕,微微将她推开半步,身前之人声音淡淡道,“回去睡吧,别多想。”   陆悄悄还要再说,然而她只察觉到一道无形的灵力落在她的身侧,卷携着她向外飞去,面前的房门紧闭,无情将她拦在了门外。   陆悄悄的眼泪流的越发的凶。   房内一片漆黑。   闻钰仙君神色冰冷地立于黑暗之中,察觉到外面滞留的气息,他脱掉了身上的衣物,随即,有些厌恶地将那衣物甩到了一旁,他的指尖一动,赤色的火焰瞬间将那衣物吞噬殆尽,化作满地的灰烬。   他面无表情地仰倒在榻上,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房顶,眸中晦暗不明,随即,他神色沉沉地收回了目光,须臾,一只暗色的纸鹤颤颤巍巍地自窗间飞进了房中,静静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闻钰仙君目光微转,他打开纸鹤,便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那端传来,“这边都已经准备妥当。”那声音沙哑不堪,似是砂纸擦过耳朵,于这寂静的夜色中说不出的刺耳。   良久,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了一声嘲讽的嗤笑声,“还在犹豫呢,她都和别的男人跑了,你什么时候也这般磨磨唧唧了,这再不动手,等到了他的地盘,你便更别想了,有那些老秃驴在,简直是做梦!”   他低低地笑了两声,那声音似是漏气的风箱,须臾,他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其间夹杂着他阴测测的笑声,极为刺耳。   闻钰仙君沉默了片刻,随即,他径直掐断了那道纸鹤,眸色晦暗不明,耳边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也曾有过片刻的心软,在她跟在他的身后眸子滴溜溜转动,红色的裙角翻飞之时,他想倒不如就那样放她离去。   甚至,他也想过待一切结束后,他愿意抛下一切带她离开,求得她的原谅。   然而,天意弄人。   现如今,谁也不知,下一步会如何。   闻钰仙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只见那结实的手臂之上,却是布满了大片灼烧的痕迹,一路蔓延至他的肩膀,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哪怕他如今修为不浅,依旧无法抹去这些痕迹,那里无时不刻都似在被火灼烧一般。   这凤凰真火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厉害毒辣。   那盛骆衍虽是蠢笨,好歹也活了这么多年,也没那么容易糊弄。   闻钰仙君微微闭上了眼睛,隔壁传来压抑的哭声,他面无表情地躺在塌上,神色不变。   ***   随着那次顾南挽与那个神秘男修的离去,她便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出现过,他去寻她几次都落了空。   丞肆看着放置在一旁的长剑,只觉心底止不住地有些疲惫,还有着丝莫名的空洞与失落,他竟不知,他与顾南挽何时生分到这般地步,甚至连那过路人都不如。   那日,在陆家停留,知晓这件事的人几乎被闻钰仙君尽数斩杀,这事处处皆透着丝蹊跷……   想到那日顾南挽冰冷的神色,丞肆眉头紧皱,他有些失神地坐在崖边,脚下流云缓动,几只鸟雀悄悄地落在枝间,有些好奇地看向一身青衣的男修。   丞肆皱了皱眉头,听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他有些颓然地躺在了翠色的灵草之中,尖锐的枝叶划过他的皮肤,带起浅浅的血痕,他眉间的痕迹更重。   丞叔如同往常一般,只静静地扫去周围的落叶,松弛的眼皮耷拉着,遮住了他浑浊的眼,似是头沉默的老黄牛,只专心于眼下的方寸之地。   轻微的沙沙声连绵不断地落在他的耳中,丞肆忽的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丞叔,半晌,他方才沉声道,“您觉得我真的做错了吗……”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丞叔却是瞬间便明了了他的意思,他看着有些面色有些颓然的丞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少爷,是非对错没人能说的清楚。”   丞肆闻言沉默了片刻,他薄唇紧抿,“挽挽她……”   丞肆微微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我没想和她闹僵的。”   他只是觉得身为一家人,顾南挽没必要和陆家闹的太过难堪,说到底,他们血脉相连,这其中的感情根本割舍不断,他已经没了亲人,知道那滋味有那么难受,他不想顾南挽也与他一般后悔。   他知道顾南挽眼底容不得沙子,对他的所作所为定然极为生气,他只是想劝她珍惜眼前之人。   却没想,会闹成如今这个地步,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曾经只属于他的位置,现如今却多了个别的男人。   他只觉自己似乎弄丢了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心底似是缺了块血肉,空荡荡的,说不出的低落,他现在甚至无法集中精神修炼,每每闭上眼之时,那张冰冷的面容便不受控制地涌进他的脑海之中。   那双潋滟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无言的沉默。   他只觉呼吸都有些滞涩,丞肆掀起眼皮,有些失神地看向丞叔,“挽挽她好像不理我了……”   “我究竟该怎么办?”   一想到顾南挽的疏远,他便觉得心底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丞肆的指尖虚虚地落在胸前,只心口空荡荡的一片,似是被凭空挖走了块血肉,他们自小认识,一路相互扶持,本该是最亲密的人,现在却将形同陌路,甚至连陌路人都不如。   丞叔闻言停下手中的活计,他慈祥地看着这个由他亲手养大的少年,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受人挟制,弱小无助的少年。   他这些年对顾南挽那个小姑娘也算得上熟悉,她外表瞧着柔软可欺,内里却倔的很,丞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是个很固执的姑娘,你又何必非要改变她的想法。”   “她既不喜欢那家人,你又何必非要她与那群人接触。”   丞肆体内的血脉会使他下意识地想要靠近陆家那个丫头,他暗中提醒过少爷多次,希望他莫被血脉影响,却仍未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顾南挽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对陆家人有怨言太过正常。   他本以为这对小辈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相伴一生的道侣,顾姑娘生的那般好看,喜欢她的人定不会少,可他们二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感情本就比旁人更深厚些。   丞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其余的便交给世间吧。”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后悔,然而顾南挽却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时间。   丞肆定定地看了丞叔一眼,却是忽的站起身,匆匆跃下了山脉,“我知晓了!”   丞叔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清扫着满地的落叶。   ***   同样的一夜无眠。   反倒是顾南挽因为沉四的几杯酒睡的昏天黑地,等她清醒之时,被那阳光刺的微微眯了眯眼,却发现身下颠簸不已,她微微抬起头,眼前的房间极为陌生,她的心头一跳,险些以为又被闻钰仙君抓了回去。   她连忙坐起身,便看到了身侧的两枚蛋仔,一白一金,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侧,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窗外是近在咫尺的天空,夕阳西下,整片天空都似是要熊熊燃烧一般,时不时有灵鸟自她的身侧飞过,房外传来了傅罗衣的惨叫声以及沉四爽朗的笑声。   她现在似乎在飞行灵器之上。   顾南挽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闷痛的额头,只觉周身都有些说不出的疲惫,蓦地,她神色大变,她骤然想起了昨夜的一些破碎的片段,她似乎将那像极了戚无宴的小白虎抱进了怀中还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顾南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有些庆幸,戚无宴当时手下留情,留了她的性命。   怪不得先前他一直不见踪影,搞半天原来是躲在房中孵蛋去了,这个结果令得顾南挽有些错愕,她倒是没想到,那个一言不合就翻脸发疯,冷酷无情的戚无宴本体竟是那么个模样,甚至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顾南挽目光微转,捧起了那两枚滑溜溜的蛋,她的目光落在那两枚蛋仔之上,只见他们通体光滑,似是玉石一般温润,只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灵兽的蛋。   她先前一直以为戚无宴又夺舍了另一个肉身,或者说,这是与他本体有关的幼崽,便也没多想,可现在,她不是陆家的血脉,这两枚蛋,不知是否与她有关。   就连陆父与陆母也不知,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顾南挽托着脸颊,有些郁闷地戳了戳那枚白蛋,又戳了戳那枚赤金色的蛋,小声嘀咕道,“崽崽,你们快点出来,让我也瞧瞧你们到底是什么。”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房门被轻轻从外推开,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自门外走来,似是没想到她已经醒了,琥珀色的眸子在她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步伐有些僵硬。   顾南挽也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忘尘寺。”   顾南挽闻言眨了眨眼睛,她倒是忘了,这戚无宴表面的身份却是那忘尘寺的长老,她迟疑了片刻,“那里我去合适吗?”据她所知,哪怕是修仙界的一众佛/修,也讲究清规戒律不近女色。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他褪下了身上厚重的斗篷,“无碍。”他将那斗篷挂到了高处,却是坐到了顾南挽的身侧,微凉的发丝略过了顾南挽的指尖,她的指尖微微蜷缩。   他的身量极高,哪怕是坐着也比顾南挽高了一截,落下的阴影几乎将她遮了个严实,顾南挽默默地退后了一点,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蛋上,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顾南挽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她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你什么时候……”   戚无宴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了她的视线。   却见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两枚蛋之上,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疯狂暗示。   戚无宴,“……”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地冷声道,“傅罗衣说你的修为不够,无法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   “我这才出此下策。”   顾南挽立刻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可她真的很想看小老虎孵蛋哎……   昨夜她只匆匆瞥了一眼,还因为醉酒已经忘了杂七杂八,现在看到戚无宴,那个念头便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然而戚无宴说话那句话便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玉简,丝毫没有继续的意思,顾南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又躺回了床上,目光落在了房顶之上,若有所思。   房内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一两道清脆的鸟鸣声。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玉简,深色冷淡,须臾,他的目光却是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只见她躺在床榻之上,说不出的安静。   似是从方才他说了要回忘尘寺起,这小姑娘的兴致便一直不高。   戚无宴眉头微蹙,昨夜这小姑娘方才对他又亲又抱,不管是按那书中所说还是这世间的说法,他想,这小姑娘大抵是喜欢他的。   他也知晓这世间的众多繁琐规矩,她或许是在担心,他回到忘尘寺便要碍于那寺内规矩与她分开。   戚无宴放下了手中的玉简,他的余光落在顾南挽的身上,薄唇紧抿,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他方才凉凉道,“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顾南挽,“?”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道冷漠的背影,她也不知,戚无宴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   正当顾南挽思索之际,却察觉到那身下的飞行灵器忽的一震,只听一道沉闷的爆炸声伴随着沉四气急败坏的暴喝声自房外传来,“他爷爷的,哪个龟孙子偷袭我们?给你爹滚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是几道凌厉的剑气瞬间自天边袭来,骤然落在了这飞行灵器之上,这飞行灵器又是一颤。   顾南挽扶着身旁的柱子站起身,“什么情况?”却觉眼前一黑,便已被戚无宴带着飞出了飞行灵器,却见一道巨大的光束骤然自他们脚下的山脉中爆射而出,瞬间将那坚固的飞行灵器击碎,无数的碎片随之掉落。   沉四几人自那满地的碎片中爬了出来,他黑着张脸吐出了嘴里的沙石,面色极为难看。 第42章 老凤凰和小肥啾(一)   老凤凰和小肥啾(一)   热闹的集市中, 四处皆是小贩热情的叫卖声。   那凉茶摊上更是挤满了人,年轻的伙计快速地送上了凉茶,于那角落之中, 却是坐着六七个面色阴沉的修士,他们的目光落在西南方向, 随即有些烦躁地收回了视线。   为首之人面色苍老, 额心有着一道深深的刀疤,他看着手中的玉符, 声音嘶哑, “现在他们的灵器被我们炸了,不知仙君何时能到?”   那端一片沉默。   那瓜疫老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怕被那戚无宴发现异样, 只敢在那里留下一道罗盘,便远远地躲在附近的小镇里混入人群之中, 借以掩盖他们的气息, 那些罗盘根本拖不住他多久, “你快点, 我们最多还能拖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身侧的女修亦是嗤笑了声,“仙君,您可别在这时候心软啊,咱们为了这次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女修娇滴滴地轻哼了一声, 清风拂过,微微卷起了她头上的面纱, 只见那面纱之下, 她的半张脸娇嫩美丽, 另外半脸却是有着巴掌大小的烧伤。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盏, 随即, 将那酒水洒在了地上,只见那泥土之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这么多年来您不让我们动她,我们都听您的,可您也不能总不顾我们的死活是吧?”   她的声音中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埋怨,以往有那么多机会,这闻钰都不让他们动手,这会凭空杀出来一个戚无宴带走了顾南挽,几乎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真让他带走了人,那他们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找到合适的人。   这顾南挽,说什么都必须得抓住她……   闻钰仙君面无表情地看向手中的玉符,他的心底无端地有些烦躁,“稍等。”话落,他便径直掐断了手中的玉符,他的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窗外,只见一片落叶缓缓自枝头飘落。   须臾,他猛地站起身,身形迅速地消失在了房中。   闻钰仙君带着双眼红肿的陆悄悄循着气息来到了盛骆衍所在的地方,只见他静静地躺在树上,一头长发散落,有些怔怔地看向天空,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盛骆衍微微侧首,他的目光落在陆悄悄的身上,却发现一夜过去,她的面色越发的苍白,双眼红肿,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怯生生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说。”   闻钰仙君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陆悄悄,陆悄悄轻轻咬了咬唇,随即按照闻钰仙君先前所说,小声道,“悄悄斗胆,想要借大人的鲂提壶一用。”   闻钰仙君神色淡然地立于她的身侧,那鲂提壶乃是自盛骆衍体内修炼而来的一道幻境,其内景色变幻莫测,似真似假,寻常修士不慎落于那鲂提壶内,若是无法寻到出口,便只能活活困死在其中。   他知晓,这鲂提壶困不住戚无宴,可只要能拖延他片刻的时间便足矣。   盛骆衍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之人身上,须臾,他神色复杂地靠在了一旁的巨树之上,“你这一开口还真不客气?”   陆悄悄被他说的面色瞬间涨的通红,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大人,悄悄实在是没办法了……”   眼泪自她的眼角滴落,她露出了个牵强的笑容,“您或许不知,悄悄有个妹妹,她与我皆是身中奇毒,仙君四处为我们寻找解毒之法,却没想这次好不容易有破解之法,我妹妹却是不知从哪里认识一个男修,不仅抢走了解药,还打伤了我的爹娘……”   她还未说完,盛骆衍却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这夹着哭腔的声音听的他头疼。   他打断了她的话,袖子一甩,只见一道翠色光芒骤然落在了她的身前,“别说了,听得我心烦。”   陆悄悄被他一呛,然而看到那翠色的玉瓶,她的眼睛一亮,连忙道,“多谢大人!”她没想到,这盛骆衍居然会这般轻易就将那鲂提壶借给他们,她原本准备了大篇说辞,早知道,方才便该让这前辈一同去抓顾南挽那个贱人!   就连闻钰仙君都没想到,这鲂提壶居然如此轻易便到了手,他的目光落在盛骆衍的身上,低声道,“多谢前辈!”   盛骆衍挥了挥手,他的目光黯了黯,“走吧。”   "你们若是敢骗我,哪怕追到黄泉碧落,我也要杀了你们。”   陆悄悄眉心一跳,险些不小心将那鲂提壶摔落,她忙低下头,不敢让盛骆衍看到她面上的神色。   闻钰仙君神色淡淡地看向盛骆衍,“不敢。”话落,他便带着陆悄悄飞身跳下了无忧山,二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这满目翠色之中。   早就听说这盛骆衍行事冲动不带脑子,果真如此。   盛骆衍看着这满地的灵花,皱了皱眉头。   ………………   沉四几人自那满地的碎片中爬了出来,尘土飞扬。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却见不过眨眼之间,又是数道剑气骤然自那山林间爆发,伴随着冲天的火光,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向他们袭来。   无数鸟雀惊起。   顾南挽握紧了拳头,她的瞳孔一缩,却见那剑光即将落在他们身前之时,似是撞到了一道金色的光刃之上,那剑光颤了颤,发出了数道刺耳的尖啸声,被那光刃瞬间从中斩断,随即化作漫天灵光,消散在虚空之中。   那光刃却是不停,径直袭向了那片浓郁的丛林。   只听丛林中传来了几道沉闷的轰鸣声,无数的巨树瞬间拦腰断裂,尘土飞扬。   那丛林中却是一片寂静,没有半分的异样,   戚无宴立于顾南挽的身前,他的目光落在那丛林之中,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   沉四狠狠地擦了擦嘴角,他大步冲上前去,闯进了那茂密的丛林中,“那个王八犊子偷袭你爷爷,给你爷爷滚出来!”随即,他的目光一顿,却见是在草丛里找到了一枚破碎的罗盘,那上面还有着未散的剑意。   沉四皱了皱眉头,“这什么玩意?谁放在这里的?”   顾南挽上前两步,她的目光落在那罗盘之上,本以为是闻钰仙君在此袭击他们,然而那罗盘之上的剑意却是不同。   闻钰的剑意凌冽孤傲,似是冰原的霜雪,这道剑意却是邪气横生,沾满了血腥,“有人在这里埋伏我们?”   沉四的目光在那罗盘之上看了又看,他撇了撇嘴,“难不成是那群老不死的?不像啊,他们没有用剑的。”   顾南挽注意到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却没有多问,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她蓦地回过头,却见又是无数的剑光袭来,剑气凌然,连虚空之中都泛起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无数的藤蔓骤然自他们脚下爆射而出。   戚无宴眸子闪了闪,只见那些藤蔓瞬间被大火吞噬,化作满地的灰烬,他的目光扫过茂密的丛林,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他声色凉凉道,“先离开这里。”   顾南挽闻言连忙点头,她的鼻子动了动,似是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缓缓地自丛林中飘来,不知何时,整个森林中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飘渺雾气,云雾缭绕,似梦似幻。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的脚步微顿,却见身侧之人亦是停下了脚步。   顾南挽蓦地抬起头看向了戚无宴,却见身侧之人的面容越发的模糊,就连沉四几人的身影亦逐渐变淡,缓缓地消散在她的面前。   是幻境!   顾南挽面色一变,竟不知谁能在戚无宴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拉入这幻境之中。   顾南挽忙退后一步,几乎是第一时间,她的手心灵光一闪,却见一道漆黑的棺材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一道娇滴滴的笑声模糊地自四面八方传来,“小丫头还挺警惕的嘛……”   只见一个面带轻纱的女修身形婀娜地自丛林中走来,随着她的走动,那些丛林的景象瞬间破碎,化作无尽的灰暗。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女修的面上,却见那女修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抡起棺材便向她的脑袋砸去,那女修身形瞬间化作满地的灵光。   娇滴滴的声音自她的身后传来,“今日可没功夫陪你玩了。”她的话音未落,便变掌成爪径直袭向了顾南挽。   却听身后骤然传来了一道碎裂声,这落在他们周身的幻境轰然碎裂,只见一道刺目的金芒瞬间袭向了女修,她的面色一变,忙向后退去。   却见一个修士瞬间自空中坠落,戚无宴立于半空之中,银发飞扬,黑色的长袍被风卷起,猎猎作响,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周身,几人有些吃力地缠住他,不过须臾,又有一个修士不慎之下被他擒下,只听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那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他瞬间掐断了脖子。   那人的尸首软塌塌地坠落在地,惊起一片尘土。   先前他们还在背地里嘲讽闻钰仙君浪得虚名,屡屡在这戚无宴手中吃瘪,然而真打起来,他们这才察觉到他的恐怖之处。   这戚无宴的修为远远比他们想的更加可怕。   瓜疫老人面色阴沉地看向面前之人,鲜血混合着刺目的灵光落了满天,浓郁的血色侵染着他的瞳孔,他长啸一声,只见他无边的黑暗瞬间自他的脚下蔓延,无数的亡魂鬼哭狼嚎地奔向戚无宴。   戚无宴目光晦暗地看向几人,狂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手结印,只见无尽的金芒瞬间爆发,与那万千亡魂碰撞在一起,那些亡魂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不过须臾,便被那金芒尽数吞噬。   他的身形不停,不过瞬间,便出现在了一个修士面前,瓜疫老人面色变了又变,却见不过眨眼之间,又有一人被戚无宴重伤,鲜血飞溅。   先前他们信心满满地将戚无宴拉到罗盘之中,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死了两人重伤一人,随着他们的陨落,剩余之人压力陡增!   他身披黑袍,俊美的面上带上了一丝阴骛,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瓜疫老人几人,额心的一点金印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似佛似魔。   本是神祇一般的人物,此刻却是黑袍染血,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所到之处,众人连忙退散。   瓜疫老人余光扫过顾南挽那里,却见那女修竟还未得手,他忍不住骂了句废物!   沉四几人亦是将他们对面之人按着摩擦。   那女修见势不对,亦是想要迅速抓住顾南挽快速离去,顾南挽也不与她打,只扛着棺材便四处逃窜,那女修双手结印,只见一道翠色的灵力携着藤蔓猛地袭向了顾南挽。   顾南挽警惕地看向四周,她忙闪身向后退去,那滔天的灵力狠狠地落在那棺材之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声响,瞬间爆发出了夺目的灵光,顾南挽猛地向后退去,她的虎口瞬间撕裂,那棺材却依旧死死地挡在她的身前。   阮青珞面色微变,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漆黑的棺材,一时竟认不出这是何宝物,竟能这般轻易抵挡住她的一击?!   顾南挽眼见戚无宴占了优势,她扛着棺材疯狂地逃窜着,不过须臾,又是一个修士满身是血地自空中坠落,瓜疫老人与阮青珞面色大变,就在他们见势不对随时准备离开之时,却见虚空骤然被人撕裂,只见闻钰仙君与陆悄悄还有几个修士匆匆自那裂缝中飞身而出。   闻钰仙君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顾南挽的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随即,他将灵力灌入了那鲂提壶之中,只见那鲂提壶骤然爆发出一阵夺目的光芒,那光芒却是骤然落在了戚无宴的周身。   只见原本还压着瓜疫老人打的戚无宴动作一滞,他的身形一颤,却是与闻钰仙君一同被吸入了鲂提壶之中。   戚无宴面色微变,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截红色的裙角,便被吸入了那鲂提壶之中。   只余那鲂提壶飘在虚空之中,滴溜溜地转动着,其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沉四几人亦是面色大变,他们顾不得其他,连忙向后退去,守在了顾南挽的身前。   瓜疫老人亦是狠狠地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方才被那戚无宴压着打,他们心里几乎憋足了火气,这会看向顾南挽几人的目光中满是不善。   沉四目光凶狠地瞪了回去,“看你爷爷作甚!”   陆悄悄看向那鲂提壶,忙道,“师傅说他拖不住那个人多久的,你们要快点抓住顾南挽!”陆悄悄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眼底带上了一丝快意。   在今日得知师傅大费周章抓顾南挽回来,只是为了给她解毒之时,她心底的那些妒意瞬间散去,只余满心的感动。   她从未想过,闻钰仙君竟然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陆悄悄捏紧了手中的袖子,她有些得意地看向被瓜疫几人包围顾南挽。   这次,她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   顾南挽皱了皱眉头,她的目光落在那鲂提壶之上,她的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感觉令的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沉四几人亦是神色阴沉地看向瓜疫老人,却见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径直袭向了几人,滔天的灵力瞬间自他们的周身爆发。   沉四的身形骤然暴涨,却是径直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只见那磅礴的灵力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只听一声震耳的巨响,沉四瞬间后退了百步,那由沙石所铸的躯体之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无数的碎石自他的周身坠落。   那鲂提壶之上散发着夺目的灵光。   沉四咬了咬牙,那群人攻势不停,已再度向他们袭来,他目光凶狠地看向面前之人,神色阴沉,却是猛地将顾南挽向后一推,低声道,“带她走,等主人出来!”   顾南挽抱紧了手中的棺材,“沉四……”   “走!”   沉三见状毫不犹豫地便拉着顾南挽便向后飞去,顾南挽忍不住回过头,却见沉四双手结印,他的身形再度暴涨,无数的沙石自他的身上坠落,他周身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着。   周身传来剧痛,沉四却是动作不停,他迅速地冲向了瓜疫老人几人,一拳砸向了那汹涌的灵力,他的胳膊之上发出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当初她在那水底没有放开他的胳膊。   今日,他便还了她那一遭。   那灵力落在他的身上,沉四的周身瞬间鲜血飞溅,他的喉咙中发出了几道急促的咆哮声,有些狼狈地向后退了几步,他却是不要命般再度冲了上去,拦在了几人身前,“想过去,还得问问你沉四爷爷同不同意!”   阮青珞与瓜疫老人对视了一眼,几人咬了咬牙,滔天的灵力骤然自他们的身后,他们也是顾不得其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顾南挽!   沉四咬了咬牙,他的余光扫过顾南挽,只见她正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他,像是个无措的小孩子。   沉四忽的大笑了一声,本就古怪的面容越发地扭曲。   以后可记得要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瓜疫老人长啸了一声,没有丝毫的保留便疯狂地袭向了沉四,却见沉四周围突然凭空出现了无数的黄沙,他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他的身形不断地暴涨着,只听一声巨响,他的身形却是骤然炸裂,化作无数的沙石,那些黄沙宛若河流一般涌动,将瓜疫老人几人死死地卷入其中。   沉三听到身后的声响,忍不住回过头来,随即瞳孔一缩,在看到那满地的黄沙之时,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妄解之术……”他咬了咬牙,目眦欲裂。   妄解之术,以神魂为契,将百年灵力集于一日,乃是他们石人族特有的秘术……   他的眼底爬上了一层恨意,“沉四!”   陆悄悄亦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别让她跑了!”她看着被沉三带走的顾南挽,只觉心急如焚,若非她修为不够,她都想自己冲上前去,抓住那个贱人!   陆悄悄说着,便忍不住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顾南挽怔怔地看向那黄沙,只见一个油纸包自沉四身上掉落,油纸包碎裂,里面的糕点和糖果瞬间洒了满地,那些好看的糕点破碎,糖果亦是染上了满地的尘土。   这是沉四一大早便起来为她做的糕点,今日临走时,他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她现在还小,还能再长长个子,可不能饿肚子。   往日的一幕幕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有沉四做的饭食,有他为她奔走买菜酿酒,有他劈柴煮汤安慰她的模样,那一幕幕交错闪现,似是走马灯一般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脑海之中。   沉四是除了爷爷外,对她最好的人……   似是有一道汹涌的灵力骤然自她的体内爆发,宛若咆哮的江海瞬间冲破她的经脉,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有些失控地捂住了头,脑袋疼的几乎快要炸裂一般!   只见瓜疫老人被卷入那黄沙之中,大片的黄沙被他打散,跌落在地,将那糕点糖果尽数掩埋。   顾南挽猛地睁大了眼睛,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于她的识海中缓缓响起。   她的瞳孔中印着那绚烂的灵力,只见顾南挽凄厉地尖叫一声,无尽的霜雪骤然自她的脚下蔓延,满地的巨树灵草瞬间染上了无数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沉三与陆悄悄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却见她痛苦地抱着头,方才空中还太阳高悬,然而不过眨眼之间,大雪纷飞,狂风呼啸,整个天地间都布满了无尽的霜雪,洁白的雪花几乎迷了他们的眼睛。   顾南挽的发丝上都染上了透明的冰晶,一股磅礴而洁净的灵力瞬间自她的周身爆发。   瓜疫老人一行人瞬间被那爆发的灵力掀飞了出去,陆悄悄更是狼狈地摔倒在地,她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蓦地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远在无忧山的盛骆衍瞬间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西南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欣喜。   热闹的人群中,四位相貌普通,衣衫褴褛的老者亦是瞬间抬起了头,他们蓦地抬起了头,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众人只觉一阵寒风闪过,便见相貌苍老似是随时能断气的四个老头瞬间徒手撕裂了虚空,迅速地跃入了那裂缝之中。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我的老天这什么情况?!!”   顾南挽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挣开了沉三的手,疯狂地向着沉四冲去,她周身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着,凡她所到之处,遍地皆是生出无数的冰莲,于那霜雪之中尽情绽放。熠熠生辉,满地的霜雪随着她翩翩起舞,大雪纷飞。   就连瓜疫老人几人亦是茫然地看着这天地间的奇景,心底闪过一丝恐慌。   “叮铃铃。”   只听一道清脆的铃声在她的耳边悄然响起。   顾南挽的脑海中有片刻的茫然。   却听一道清脆的凤鸣于她的识海中缓缓响起,只见几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自她的身后飞窜而出,他们以一种玄妙的步法迅速袭向瓜疫老人。   她几乎只能看到几道模糊的残影。   狂风卷起了她的长发与裙角。 第43章 老凤凰和小肥啾(二)   老凤凰和小肥啾(二)   与此同时, 修仙界各地,几个相貌各异的修士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们抬头看向空中, 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时隔多日,他们终于又察觉到了!   是那个出现又消失许久的小肥啾的气息!   那股气息前所未有的活跃, 似是山涧流淌的清泉, 他们激动的险些热泪盈眶,他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生怕那气息又像先前一般再度消失。   只见夺目的光芒骤然自他们的周身爆发, 待那光芒散去,却见几只美丽的巨鸟骤然自那光芒中展翅高飞。   清脆的凤鸣声瞬间响彻天地!   他们来了!!!!   热闹的集市上, 一个幼童正坐在地上玩着泥巴, 却觉脸上一凉,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头, 随即眼睛一亮, “雪~”   那女童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欢呼着向房内跑去, 甜滋滋道,“娘,下雪了!是雪!”   “下雪了??!”城中的村民亦是有些稀奇地抬起头,只见在那晴朗的日光下, 纯白的雪花自空中悄然坠落,寒风渐起, 大雪随着寒风飞舞, 那剔透的雪花在日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那些村民看了两眼收回目光, 却听空中传来一道轻巧的风声, 随即, 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他们有些纳闷,须臾,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一只通体火红的美丽巨鸟自空中飞过,赤色的烈焰于他的周身熊熊燃烧,星星点点的火羽自他的周身坠落,与那白雪交织,于空中形成了一道绚烂的奇景。   城中有一瞬间的死寂,随即,骤然爆发出了一道震耳的尖叫声,不知是谁率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城村民皆是恭敬地跪拜在地,他们看着那美丽的巨鸟,眼中满是狂热。   “是凤凰!是神兽?凤凰现世了!我滴老娘哎,我看到神兽了!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我要发财!凤凰大人保我家财万贯!”   那凤凰身姿优雅地跃过城池,却见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修突破人群,拼命地跟在他的身后,大喊道,“凤凰保佑!!保佑我生个大胖闺女!我家已经三代没个闺女了!”   那凤凰忍不住苦笑了声,他若真有那般本领,他肯定先保佑他们凤凰一族连生十个八个小肥啾!   ………………   随着那漫天的白雪飘落,几道身影撕破虚空,自顾南挽身后迅速地向他飞窜而来,先她一步袭向了瓜疫老人。   只听为首那人冷笑一声,磅礴的灵力骤然自他的脚下爆发,“谁敢动她!”   就在顾南挽要冲上前去之时,那黄沙却是轻轻地卷住了她的脚,顾南挽脚步一顿,她的眸中有片刻的清明。   瓜疫老人忙想要向后躲去,须臾,却是面色大变,他诧异地发现,那四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多走两步就要断气似的老者却是身形极为迅捷,形如鬼魅,脚下步法变幻莫测,不过眨眼之间变已逼至他的身前,他的腿侧骤然一痛,鲜血飞溅!   他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攻势……   “叮铃铃,叮铃铃……”   只听身后传来一道道清脆的铃声,那原本十分悦耳的铃声现在却似是催命符一般,听的他头皮发麻。   他忍不住有些烦躁地低吼了一声,滔天的灵力骤然自他的周身爆发,他有些发狂地向后移去,只见无数鬼影骤然自他的脚下奔腾而出,向着那几位老者袭去。   随即,他的面色一阵扭曲,只见那几人穿梭于鬼影之中,却是片鬼不沾身,那些鬼影根本无法伤及他们分毫,他的眸色暗了暗,却察觉到胳膊一痛,只见一只干枯的手似是铁钳一般猛地落在了他的胳膊之上!   瓜疫老人忙向那人袭去,却发觉他的四肢瞬间被人擒住,几人竟径直将他举了起来,他忍不住低声咆哮道,几个老者目光沉沉单手结印,而后一掌拍向了他的周身,瓜疫老人瞬间惨叫了一声,而后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尘土飞扬。   瓜疫老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愤怒地看向那凭空出现的几位老者,随即,他的面色骤变,他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满身尽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竟再无法驱动灵力。   这满身的修为便是修士的命脉所在,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令他恐慌!   他忍不住嘶声尖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有些崩溃地看向自己的四肢,却见不过眨眼之间,另一个修士亦被那四个老者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擒住,他们似是游走在刀尖的鬼魅,矫捷毒辣,瓜疫老人的头皮都隐隐有些发麻。   他几乎从未见过这般的身法与手段……   他们究竟是何人?!!   不过须臾,又有一人被擒,那个人满脸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随即不可置信地惨叫出声。   不知何时,那鲂提壶亦是安静了下来,静静地浮在虚空之中,他的周身剧烈地闪烁着,须臾,只见一道金芒穿透虚空,骤然刺破幻境,无数的烈焰瞬间燃尽一切,连天空都被映成了浅金色,无数的剑意于那金芒之下寸寸溃散。   那鲂提壶失力地坠落在地。   只见一道染血的白色身影有些狼狈地自那金芒中倒射而出,闻钰仙君的目光在顾南挽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眸子黯了黯,待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化身一道流光向着远方飞去,“走。”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缓缓地自那火光中走来,狂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他的黑袍鼓动,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落在那满地霜雪之中,随即,瞳孔一缩。   眼见戚无宴也突破了鲂提壶,情况越发危急,剩余的几个修士顾不得其他便想逃跑,阮青珞直接捏碎了手中玉符,而后,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却见一只拐杖径直穿透了她的后心。   还有两人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那几位老者迅速擒住。   一时间,情势陡变。   陆悄悄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几个老人,随即,她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顾南挽的身上,只见她有些失神地蹲在那黄沙面前,她的睫毛与发丝之上都染上了洁白的白霜,漫天的霜雪温柔地缭绕于她的周身,翩然起舞,她的周身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陆悄悄咬了咬牙,心中暗恨。   那群人不是说很厉害的吗?为何连顾南挽这个贱人都拿不下去,这群浪得虚名的废物!   然而,很快她的表情便僵在了脸上,眼见闻钰仙君自那鲂提壶内出来,却是径自地向远处飞去,她下意识喊道,“师傅,我还没走……”   然而,那道流光已迅速消失在了天际,甚至,那几人也无一人注意到她……她的心底爬上了一丝恐惧,她忍不住向后退去,却撞上了一堵冰冷的肉身,她面色苍白地转过身,便对上了一张面色狰狞的青色面庞。   此刻,那双虎目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疯狂地挣扎着,却被沉大直接拽着头发带出了丛林之中,沉大将她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厉声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陆悄悄痛呼了一声,待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恐怖脸颊之时,她瞬间噤了声。   原本喧闹的森林逐渐安静了下来,只余洁白的雪花缓缓飘落。   顾南挽大步跑到了那黄沙面前,她红唇紧抿,一双漂亮的大眼中浮上了蒙蒙雾气,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沉四……”   戚无宴静静地走到她的身侧,他的目光在那黄沙与顾南挽之间停留了片刻,眸色晦暗不明,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他沉默地收回视线。   心间难得地有些挫败。   那漫天黄沙亦是渐渐平静了下来,似是怕弄脏她的裙角,只静静地停留在顾南挽的身侧,缓缓地流动着。   顾南挽忍不住伸出指尖,她想要触碰眼前之人,“沉四,你怎么样了……”入手,却只是冰凉的黄沙。   方才那足以卷碎人类骨肉,凶残危险的黄沙,此刻却是温柔地掠过她的指尖。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看着那黄沙,鼻尖一片酸涩,她想哭,然而她甚至无法落下泪来,那泪水蓄在她的眸中,迟迟不肯坠落,她的眼眶一片通红。   沉三亦是面色难看地看向那满地的黄沙,他抬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   寒风呼啸,无数细小的黄沙亦是随之散去,顾南挽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拦住那些流逝的黄沙,然而任由她如何,那指尖流沙依旧是无可避免地越来越少。   她有些失力地跌坐在地。   戚无宴沉默地蹲在她的身侧,将她微微抱了起来,却觉手中之人越来越轻,他的目光一滞,便见怀中之人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一道温和的光芒缓缓流变她的周身。   待那光芒散去,却见怀中的小姑娘已消失不见。   唯有一只雪白的,胖乎乎圆滚滚的小毛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满脸悲伤地看向天空,一双清澈的豆豆眼里汪着泪水。   戚无宴,“……”   几位长老将那瓜疫老人几人处理完,方才有些迟疑地走向那坐在黄沙之中的小姑娘,却在还有几步之遥时,他们几个又像是见心上人的小伙子一般,紧张地理了理头发衣服。   不对,简直比当初见心上人还要紧张!!!   往日里称霸一方杀伐果断的几个老凤凰,难得地有些畏畏缩缩,他们看着那坐在黄沙之中,满眼难过的小姑娘,只觉得心都跟着揪到了一起去,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小肥啾的面前,只求她再度高兴起来!   然而,几人将身上的兜摸了一遍又一遍,却发现他们来的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也不知小肥啾会不会嫌弃他们。   尤其是现在因为盛骆衍那个蠢货,还害了小肥啾的朋友,他们有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唉,真的是愁死鸟了!!   然而,他们一切的犹豫在看到那雪白的一团之时瞬间散去,三长老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走上前去,目光有些呆滞,这小肥啾几乎与他留影石中的一模一样!   三长老一双浑浊的老眼布上了泪光,他激动地看着那小肥啾,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其余几位长老亦是忍不住走上前来,眼巴巴地看着那小肥啾,一颗黑心肝都险些化成了一摊水。   这也太可爱了吧他滴个乖乖!!   想抱。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几位神色怪异的老头,眸色晦暗地抱着那小雪球后退了几步,却见那几个模样怪异的老头瞬间巴巴地跟了上来,目光火热地盯着他掌中的顾南挽。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警告。   顾南挽亦是发现了站在她面前摩挲着双手,面色忐忑的老者,想到方才他们也帮了忙,她迟疑了片刻,小声道,“多谢各位前辈相助。”   一听她说话,三长老连忙在衣服上狠狠搓了搓手,却发现经过这么久的赶路,他的衣服也没多么干净。   三长老忙将手背在了身后,他的一双老眼里包着泡泪,原本在路上想了无数遍的认亲画面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涩,有些呆滞道,“我,我不是前辈……我可总算是找到你了,我是你孙女啊乖乖!”   顾南挽,“???”   她哪来的孙女?? 第44章 老凤凰寻仇   老凤凰寻仇!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其余几个长老亦是皱了皱眉头,一脸的嫌弃,二长老瞪了他一眼, “你说啥呢,老三你又嘴瓢!”   三长老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口误, 忙结结巴巴道, “我,我……”他的目光落在小肥啾的面上, 却见她睁着双清澈的, 乌溜溜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三长老的一颗心几乎瞬间便软成了一摊水。   往日里能说会道的三长老, 这会却是难得地卡了壳。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看向身前面容苍老的老者,只见他激动地一张脸涨的通红, 浑浊的眼底尽是欣喜与羞涩, 一双手无措地背在身后, 他像是个讨糖吃的小孩子般, 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其余两个老者亦是眼巴巴地走上来,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尽是狂喜。   唯有一个面容严肃, 神情古板的老者拄着拐杖静静地立在他们身后,正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哪怕顾南挽正满心的悲伤, 然而看到这几个奇奇怪怪的老者, 她的目光亦是忍不住有些闪烁。   她不会是遇到失心疯了吧……?   她下意识地转头想要看向戚无宴。   一转头, 却只对上了一片黑色的衣物, 那黑袍之上绘制着精致的银线, 顾南挽一怔,她抬起头,便看到了他紧抿的薄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清晰地映出了雪白的一团,那不是她的脸……   而脚下原本的那点地方,现在却蓦地拉高。   顾南挽,“……”   顾南挽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却只看到了一层毛绒绒白乎乎的圆肚皮,以及两道搭在身侧的小翅膀,她猛的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令得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却只发出了一道急促的“啾啾啾!”   顾南挽猛的捂住了嘴。   那几位长老却是瞬间眼睛一亮,他们眼放精光,一时间,像是八盏锃亮的灯泡,纷纷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   他们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目露期待,目光灼热,恨不得立刻便冲上前去将那小肥啾给从戚无宴手中夺回来,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的面前!!!   然而,他们不敢。   他们怕吓到小肥啾……   三长老更是手痒的不行,这是他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的小肥啾!   他的心中激荡,只觉得往日身上的那些毛病全部没了,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就连腰板也嘎嘎直了起来!   戚无宴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手中的顾南挽,他的神情有些古怪,掌心一片温软,暖呼呼的一团,只见那小毛球一脸慌张地在他的掌心张望着,像是个长了眼睛的糯米团子似的,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缩,拨了拨那小毛球。   便见那小毛球身形晃了晃,啪嗒一声跌坐在他的掌心,随即一双乌黑的眼立刻恶狠狠地瞪向他。   还是个凶巴巴的糯米团子。   顾南挽有些无措地扇了扇翅膀,便见那黄沙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浮动,温柔地缭绕于她的周身,顾南挽几乎是瞬间便又红了眼,她的鼻尖一片酸涩,她抬起头,一双清澈的豆豆眼眼巴巴地看向戚无宴,两片软乎乎的翅膀搭在了他的指尖,细声细气道,“戚无宴,救救沉四吧……”   戚无宴心底一颤,似是被小猫爪子抓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南挽,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沉三几人亦是沉默地看向那满地的黄沙,眼底闪过一丝悲痛,这妄解之术乃是他们石人族的禁术,哪怕是戚无宴,也束手无策。   他最擅长的只有杀人。   “他还有一日的时间。”   眼见戚无宴只沉默地看着她,顾南挽似是懂得了他的意思,她的鼻尖越发酸涩,她伸出翅膀,想要碰一碰那漫天黄沙,正在此时,只听一道嘹亮的凤鸣自远处传来,却见一只火红的巨鸟自天边飞来,灼热的烈焰缭绕于他的周身,无数星火坠落,于日光之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着他的到来,烈火与风雪交缠,满地的冰霜都有些微融化。   那巨鸟周身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待那光芒散去,却见一个相貌漂亮气质出尘的青衣男修出现在原地,他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随即,死死地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看到他的到来,原本面色恐惧的陆悄悄瞬间站起了身,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是前辈!   他是来救她的吗?!   陆悄悄忍不住红了眼眶,方才被闻钰仙君丢下的委屈瞬间在此刻爆发,她从未想过,师傅会在那时候丢下她,他明明知道顾南挽最恨她,却还是狠心将她丢在此处。   那一瞬间,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恨意,她恨他们所有人!   陆悄悄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向盛骆衍,却见那人径直走过了她的身旁,寒风卷起了他的长发。   她面上的表情瞬间凝滞。   戚无宴却是神色凉凉地看向来人,他在这个男修身上,察觉到了那鲂提壶的气息,他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顾南挽与沉三几人亦是瞬间抬起了头,目光愤恨地看向来人。   然而不待他们动手,却见方才举止古怪的几位长老瞬间冲了上去,大长老一拐杖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你这个蠢货!”   盛骆衍的嘴角溢出丝血迹,他眼底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散去,便有些茫然地看向大长老,“长老?你为何打我?”   不待他反应过来,三长老亦是拄着拐杖狠狠地砸向他,“平日里要你带上脑子别犯蠢!凡事别冲动,你就是不听,出来三次被人骗了三次!”   三长老愤怒地喘了口气,这盛骆衍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平日里眼高于顶,桀骜不驯,谁的话都不听,他们凤凰一族精明一世,也不知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蠢货,他出来找了小肥啾三次结果被骗了三次!   以往他还能找回去报仇,可这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看向几人,他的目光在那几人身上与顾南挽周身流连了片刻。   原来还是个凤凰馅儿的糯米团子。   盛骆衍这还没来得及激动便被一通打,这会儿满头都是雾水,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一个硬物,他低下头,发现那竟是他借给闻钰仙君与陆悄悄的鲂提壶。   盛骆衍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他任由那拐杖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身上,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只见陆悄悄正埋着头站在一旁,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白乎乎的小肥啾身上,只见她正恨恨地盯着他。   几乎是瞬间,盛骆衍原本火热的心瞬间便凉了一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间蔓延。   三长老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接下来的话令他有些难以启齿,其余几位长老亦是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南挽,他们也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找到小肥啾,竟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挽挽是吗?”   三长老露了个无奈的笑容,他目光柔和地看向顾南挽,“或许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我的确是你的爷爷。”   顾南挽眼睫一颤。   “当初你爹在外出时遇到了你娘,而后便有了你,他们正准备回到族内,却在一夜之间尽数陨落,你也流落在外。”三长老浑浊的眼底爬上了泪意,“我们都是你的族人,我们这次出山,便是为了找到你。”   顾南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有些茫然地看向缭绕在他周身的黄沙,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子,然而突然之间,傅罗衣告诉她,她并不是陆家人,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找上门来,说他们是她的族人和爷爷……   而那个族人,方才还间接害了沉四。   顾南挽嫩黄的小嘴紧抿,她低下了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只看到了一层圆乎乎的肚皮。   盛骆衍面上爬上了一丝愧疚,他的目光有些闪烁,被几位长老一顿打,他的衣衫都乱成了一团,透出隐隐的血迹,“先前他们几人说知道小凤凰的下落,那个女人身上还有一丝凤凰血脉,我这才将东西借给了他们……”   一直呆在戚无宴身后的傅罗衣闻言挑了挑眉,他故意道,“那肯定得有凤凰血脉,顾南挽被划了一百八十刀,她便最起码喝了顾南挽一百多次血,怎么可能没有?就是头猪喝了那么多凤凰血也该进化了。”   几位长老面色瞬间大变,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眼底闪过暴怒,他们很难想象,那个他们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小肥啾,在外面竟然吃了这么多苦!   还被人放血?!!   怪不得都十几岁的啾了却还这么小一个。   那瞬间的心疼与懊恼几乎将他们淹没,她本该被千娇百宠,快快乐乐地长大,成为一个健康强壮的小肥啾!   三长老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拐杖,而后又是狠狠地砸向了盛骆衍,“你这个蠢货!你要气死我你才高兴是不是?!”   盛骆衍不敢有丝毫的闪躲,只沉默地站在那里任他打骂,想到傅罗衣所说的话,他的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拳,又疼又酸,他的目光有些可怜地看向顾南挽,却是忽然道,“只要他的魂魄还在,放在我的体内好好温养,还有救的……”   顾南挽闻言眼睛一亮,她猛地看向盛骆衍,沉三几人亦是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擦去嘴角的血迹,连忙挤上前来,往日里脾气最差最是高傲的盛骆衍,这会却是小心翼翼道,“那个鲂提壶就是在我的体内诞生,我愿意送他百年灵力,助他重新化形!”   “我的体质很厉害的,这次是我的错,都怪我太蠢!是我没脑子!”   盛骆衍抬起头,神色有些卑微地祈求道,“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看向周身的黄沙,“沉四,你觉得怎么样?”这次受伤最大的是沉四,她没有资格代替他原谅盛骆衍。   只见那飘在她周身的黄沙动了动,随即,缓缓地飘向了盛骆衍,盛骆衍见顾南挽还肯理他,连忙双手结印,只见那黄沙却是被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随即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盛骆衍眼巴巴地看向顾南挽。   只见那雪白的一团正瘫着小腿坐在戚无宴的掌心,不过巴掌大小的一个小毛球,她生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看起来又乖又萌,只一眼,他的心便缩成了一团。   几位长老亦是有些紧张地看向顾南挽,神色间满是期待。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回望着他们,眼见那几个面容苍老的老者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她,他们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南挽忍不住又想到了待她极好的爷爷,那时,他便经常坐在门前,一边给她做小木人,一边等她回家。   他们的面容一样苍老。   顾南挽迟疑了片刻,她小声道,“你们真的是我爷爷吗?”   几位长老一听她说话,连忙挤上前来,三长老更是忍不住抱住了戚无宴拖着她的手,“爷爷在啊,乖乖!我等这一声等了好久了!爷爷在这呢,以后爷爷肯定不会让啾啾再受一点委屈!”   “我是你二爷爷啊崽崽!爷爷可有钱了,爷爷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我是你四爷爷嘿嘿!”   “我是你大爷……”大长老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挤到了一边,他的脸色瞬间铁青,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看着那群激动地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老凤凰,他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这群死老头!   居然敢挤他,成何体统?!   他看着看着,确实忍不住提起拐杖又挤了进去。   戚无宴,“……”   他试着抽回手,然而三长老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身后还有几个长老挤在后面,他根本退无可退,他们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不像凤凰,倒像是一群麻雀。   他沉默了片刻,难得的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飘落的大雪。   顾南挽有些无措地被几个长老热情地簇拥在中间,她的耳边吵闹一片,她的耳朵都要炸掉了一般,却在此时,她只觉得羽毛一湿,只见一滴水迹落在了她的翅膀之上。   她抬起头,便见大长老脸上挂着一行泪珠,他偷偷擦了擦眼泪,而后又猝不及防冒出了一个大鼻涕泡。   顾南挽,“……”   这边热闹一片,瓜疫老人几人却是面色死灰,他们狼狈躺在地上,试图调动体内的灵力,就在方才,他们已经知晓了这群老不死的的身份,是凤凰一族……   哪怕知晓这群老凤凰可能会极为厉害,可他却未曾想明白,这究竟是何古怪手段,竟能让他们体内的灵力凭空消失一般。   这种感觉令得他们背后发凉,头皮都有些发麻。   陆悄悄更是瞬间脸色大变,早在方才,她便见识到了这几个老头有多么的诡异,他们明明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断气了一般,然而真打起来,却是身形诡异宛若鬼魅。   那瓜疫老人在他们的手下甚至走不过一遭。   陆悄悄咬了咬牙,一股酸涩骤然自她的心底爆发。   陆悄悄狼狈地靠在树上,她恨恨地擦去嘴角的血迹,死死地看向那被众人簇拥着的顾南挽,眸底尽是恨意,她明明只是爹娘收养的野种,为何她就能那般好运气,遇到那么多厉害的人?!!   她死死地咬住唇,头皮还残留着方才被拖拽的剧痛。   老天不公!   然而,在看到那群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之时,陆悄悄面色又是一变,她有些恐惧地向后退去,便见沉大大步上前,径直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就是这个女人!”   陆悄悄有些惊恐地看向众人,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然而面前之人一个比一个凶恶,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盛骆衍,“大人救我……”   眼见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他的身上,盛骆衍脸颊一抽,他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叫我救你?!”   大长老的指尖落在瓜疫老人的眉心,他试图搜查他的记忆,然而,他的记忆中只有一片混沌,他试图搜查其余几人的记忆,却发现皆是如瓜疫老人一般的情况。   他拽下阮青珞面上的面纱,却见她的面上有着大片被火灼烧的痕迹。   几位长老瞳孔一缩……这是凤凰真火?   他的目光落在瓜疫老人的面上,却是撕开了其余几人的衣物,只见除了阮青珞,还有两人身上亦是有着大片的烧伤,他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杀意,“你们这是哪来的,你们和小三是什么关系?!”   瓜疫老人却是冷笑了一声,许是死到临头,他反倒没了那份恐惧,看着面前的大长老,他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死心吧,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不对,等你哪天死了,你就知道了。”   瓜疫老人咬了咬牙,“你这个老畜生,你不得好死!”   大长老面色沉沉地看向眼前之人,却是一拐杖直接砸碎了他的脑袋,鲜血飞溅,黄黄白白的东西落到了陆悄悄的面上,她当即惨叫一声。   大长老看向剩余几人,冷声道,“全杀了。”   话落,他又冷冷地看向陆悄悄,陆悄悄身形瞬间僵硬,便听大长老残忍道,“别让她死的那么容易。”   陆悄悄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疯狂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你放开……”   戚无宴沉默地看向那再度向他们走来的大长老,便见大长老一改方才的冷酷无情,他笑的挤出了满脸褶子,“乖乖上来,到这爷爷这里来,爷爷带你去报仇!”   大长老尽量露出个温柔的笑容,“那小子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走,爷爷带你杀回去!”   二长老闻言连忙道,“咱们的小肥啾可不是随便欺负的!”   “咱们几个老头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那些人欺人太甚,今日咱们定要踏破他的破山头给咱们啾啾出气!”   三长老亦是眨了眨酸胀的眼睛,以往他们养大的崽哪个不是肥膘体壮人高马大的,看小肥啾瘦的……   三长老露出了个笑容,他笑眯眯地看向坐在戚无宴掌心的顾南挽,“乖乖来爷爷这里,爷爷比他们胖,飞的比他们稳,你坐爷爷身上舒服点!”   戚无宴,“?”   作者有话说:   老凤凰:是吃不饱饭的可怜小啾T^T 第45章 我的蛋呢!   老凤凰和小肥啾   天色正好。   城内的村民还未从见到那凤凰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满城尽是有关于那凤凰的传言,不少人都想到了先前出现的圣兽白虎。   这么短的时间内,却是相继有两只神兽出现在这寻欢宗内, 这瞬间便引燃了整座城池,那些村民连吃饭都要捧着碗坐在路边唠嗑, “这天降祥瑞, 咱们不是要发达了吧?老天保佑!”   “谁知道呢?不过这凤凰可真漂亮,怪不得呢!”   “我感觉还是那白虎最帅, 那大翅膀子可真拉风!”   “你们都瞧见了?不会就我没瞧见吧?我那时候搁家里睡觉呢一个都没瞅着, 害!”正在他们交谈之际,却听一阵惊呼声从后面传来, 那几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便见一道火红的巨影飞快地自他们头顶略过,带起地飓风几乎将他们掀翻在地。   他们蓦地睁大了眼睛, 却见那竟是一只通体缭绕着烈焰的火凤, 无数的炎火于他的周身熊熊燃烧, 漂亮的翎羽于日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随着他的到来,满地的积雪尽数融化,连寒风似乎都为此退避了三分!   那火凤不过眨眼之间,便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些修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见不过须臾, 又是几道巨影瞬间略过他们的上方, 那遮天蔽日的一片, 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那些村民瞬间站起了身, 他们目光狂热地看向那几只漂亮的巨鸟, 忍不住跟了上去,却见那些凤凰并未飞走,反而是停留在了寻欢宗的附近。   整个城池都瞬间沸腾了!   他们目光狂热地看着那美丽的凤凰,心中满是狂喜,“凤凰保佑!”   “我的天,哪来这么多凤凰!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凤凰呢!”他抬起头,只见那些漂亮的凤凰身形优雅地盘旋于半空之中,星星点点地火羽自空中坠落,几乎将这天空都染成了火红色,清澈的凤鸣声响彻天地,说不出的震撼!   寻欢宗的掌门与长老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早在那群凤凰进入他们的地界时,他们便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些凤凰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他们寻欢宗与那凤凰一族并无渊源,怎么会有这么多凤凰前来此处?   要知道,这些凤凰心高气傲,整日里眼高于顶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别说他们寻欢宗了,哪怕是万剑宗的掌门,在他们面前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一位长老想到先前之事,有些疑惑道,“莫非那陆悄悄真的彻底觉醒了凤凰血脉,他们来接人了?!”那些老凤凰出了名的护犊子,若是陆悄悄真觉醒了凤凰血脉,那他们大张声势赶来此处倒也难怪!   想是这般想,那群长老却是不敢耽误,立刻恭恭敬敬地飞向空中,前去迎接,直到近处,他们这才看到,那为首的凤凰,漂亮的脑袋上却是坐着雪白的毛绒绒的一小团,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好奇地看向四周。   那白团子不过巴掌大小,若非看的仔细,一眼瞧去几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在那几只凤凰身后,却是站着个面无表情,神情阴沉的黑衣男修,正冷冷地看向他们。   他们心里疑惑,嘴上却是恭敬道,“不知各位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莫怪!”   却见那为首的凤凰凤眸微抬,却是冷笑一声,“把你们那个闻钰小贼给我叫出来!”   二长老立马补充道,“陆家那几个老贼也交出来,否则今天老夫便踏平你这个破山头,给我的乖乖乐呵乐呵!”   寻欢宗掌门,“?”   顾南挽,“啾?”   她的心底有些慌乱,面上却是神情不变,依旧恭恭敬敬道,“前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闻钰这些年内一直待在寻欢宗内未曾离去,怎么会得罪了各位前辈?”   他的笑容淡去了三分,目光有些闪烁。   便听那为首的凤凰冷声道,“那闻钰联合陆家窃取我们的幼崽,取血喂养陆家那个废物,能有什么误会,你交是不交!”他的声音陡然加重。   寻欢宗掌门面色大变,他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长老亦是神情骤变,他们茫然地看向四周,却没看到闻钰仙君的身影。   他们有些难以想象,那个容貌俊美,气质出尘,宛若谪仙的闻钰仙君竟会做这种事!   就连那些村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他们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凤凰与寻欢宗一众长老,而后连忙地向后跑去。   就在那掌门出神之际,那大长老却是早已等的不耐烦,“磨磨唧唧,既然你不交,那便别怪老夫不客气!”话落,他却是张开了尖锐的喙,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骤然自他的口中喷射而出,袭向了寻欢宗。   那掌门面色变了又变,她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只见无数的丝缎自她的身后飘落,与那火球碰撞在一起,却听一身巨响,那掌门瞬间后退了数步,无数的丝缎化作碎片,那火球却是攻势不减,她这一交手,便察觉到了这大长老的厉害之处,而后面还有那么多凤凰和黑衣男修虎视眈眈……见势不对,她立刻道。   “开启护山大阵!”   几位长老一怔,他们有些茫然地看向掌门,“掌门?!”   “立刻!”   顾南挽坐在三长老的脑袋上,她看着那悬浮在寻欢宗之上的玄妙纹路,伸出翅膀戳了戳三长老的羽毛,“爷爷,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这大阵不好破的……”   三长老闻言,连忙挺了挺胸膛,一脸得意道,“乖乖别担心,爷爷们很厉害的,这天下间,就没有爷爷去不了的地方!”这才刚回来,可不能便让小肥啾给看扁了!   二长老嘿嘿笑了两声,“这小肥啾刚回来,可不能让她小瞧了咱们几个老家伙!说给你报仇就给你报仇!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坐好了!”   却见那大长老对着那护山大阵吐出了个火球,那大阵之上蔓延出无数的水纹般的纹路,下一秒,只见数道刺目的灵光瞬间自那沉寂已久的大阵之上爆发。   那等惊人的威力,令的顾南挽猛地抱紧了三长老的羽毛,她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多看,她周身的绒毛都被那飒风吹的蓬松不已。   然而,过了许久,她都没察觉到一丝疼痛,她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四位长老以一种玄妙的纹路盘旋于半空之中,他们的身形诡异,似是一片巨大的火焰漩涡,那磅礴的灵力落在他们的周身,却是瞬间化作虚无,未能伤他们分毫!   那灵阵中的灵力飞速消耗着。   寻欢宗掌门不可置信地看向空中的火海,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这到底是些什么怪物!   戚无宴的目光停留在几位长老的周身,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眸中晦暗不明。   傅罗衣亦是死死地盯着那几位长老,早在方才,他便发现这四位长老与一般的修士不同,他们的手段倒更像是人间那些武者的路子,身形诡异,玄妙莫测。   他们似乎自有一种手段,能够化去旁人周身的灵力。   连这灵阵中间的灵力也不例外……   傅罗衣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名字在他的心中激荡着,他曾在古籍中看到过这个名讳,传言有四位老者,他们自隆中出世,极善擒拿,化人灵力,凡是他们所到之处,无人能触期锋芒。   一时间,风头无两,却在一夜之间,四人似人间蒸发一般,再未出现过。   后被人称作“隆中四怪……”   傅罗衣深吸了口气,他一直以为这是那些人编造的民间传说,却没想到,这四人竟真的存在,还是顾南挽的爷爷……   不过转瞬之间,只见那火海便化作一道灵光,瞬间冲向了那护山大阵,只听一道刺耳的爆炸声,灵光大作,那大阵轰然碎裂,磅礴的灵力瞬间席卷了整个寻欢宗。   无数的巨树拦腰折断,那些漂亮的亭阁楼台瞬间化为灰飞,狂风大作,大雪飞舞,寻欢宗掌门更是瞬间被那灵力掀飞了出去,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那四位长老却是攻势不减,径直向着寻欢宗飞去,那掌门脸色瞬间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不断逼近的火海,几乎当即晕厥过去,她的面色变了又变,终是大声道,“各位前辈请留弟子们一命,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早知道这几个凤凰这般厉害,她早就带几人去抓人了,她看着那被重创的灵阵,心疼地几乎滴血。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将那顾南挽亲自接到身边,好生抚养着!   寻欢宗内。   陆父与陆母二人躺在床上,时不时传来二人痛苦的□□声,二人包扎地像是粽子一般,身上连一块好地都找不到。   当初那些利剑狠狠地穿透他们的周身,虽是没死,却破坏了二人周身的经脉,哪怕是那些医修,也对此束手无策,他们含含糊糊地说了一遭,言外之意,却是二人变成了个废人!   陆父与陆母方才醒来,险些被气的又当场晕厥过去,他们难以相信这一切,忍不住将那医修破口大骂了一顿,“那个庸医!我就不信这现在还有什么治不好的伤!”   “那死丫头,当初就该把她给掐死,也省的今天还要受这么大的罪!”一提起顾南挽,陆母的表情瞬间狰狞,她咬牙切齿道,恨不得将顾南挽扒皮抽筋,将她活活打死!   整个房间都是二人不断的咒骂声。   陆母骂了一会,只觉口渴难耐,她尖声道,“人呐?快来人啊给我倒水!你想渴死我吗?!”外面一片寂静,她喊得喉咙都快冒烟了,也没人给她进来倒口水喝,陆母的火气瞬间上涌,“你们这群贱蹄子敢这般怠慢我,小心闻钰仙君回来收拾你们!”   话落,只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陆母面上带上了一丝得意,她努力地想要翘起头看向房外,“贱蹄子,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声好气同你们说话不听,非要我……”   却在看清来人之后,陆母的表情瞬间一僵,只见几个面容苍老的老头踢开房门走进了房中,其中一人肩膀上站着个毛绒绒的胖鸟,几个寻欢宗长老面色忐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陆母的面色有些古怪,她下意识地收了声,有些忐忑道,“不知各位长老前来何事?”却见那几位寻欢宗长老只沉默地低着头。   三长老微微侧首,一改先前的冷酷无情,对着肩膀上的小肥啾温柔道,“这便是收养你的那个毒妇?”   陆父与陆母一怔,“???”便见那只毛绒绒的胖鸟点了点头,他们竟从那双豆豆眼中看出了一丝落寞。   顾南挽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看着几位长老关切的面容,她也忍不住有些委屈,她微微垂下头,连脑袋上的一撮呆毛都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他们抢走了我的储物袋,经常不给我饭吃,还不给我水喝,我不听他们的话就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还天天骂我……”   陆父陆母面色大变,这却是顾南挽的声音!   几位长老看着小肥啾这模样,瞬间心都揪了起来,二长老更是狠狠地瞪向陆父陆母,咬牙切齿道,“我定要一刀一刀划破这两个小人的身体,活活饿死他们!”   陆父陆母看着他骇人的神色,忍不住想要向后退去,“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她娘!我养了她那么多年!你敢!”   陆母眼底满是恐惧,闻钰仙君不是说顾南挽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女吗?她哪来的这么多老头给她撑腰?陆母心中又急又气。   话落,却见四长老已经冲上前来,一脚踢翻了床榻,二人瞬间被那床板压在下面,当即发出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杀人了!救命!长老救我!!”   那几个寻欢宗长老忙低下了头,恨不得立刻撕烂他们的嘴,生怕被那几个凤凰盯上。   四长老拿起一旁的抹布,随手塞进了他们的口中,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将二人提了起来,二人连忙疯狂地挣扎着,“吵死了!”   几位长老又将寻欢宗搜了一遍,却没搜到闻钰仙君的身影,他们冷哼了几声,抱着小肥啾走出了房间,“这个小子跑的还挺快?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不露面!”   戚无宴在闻钰仙君的房内停留了片刻,却是自那干净的枕头下,搜到了一片红色的裙角,他在那裙角之上,发现了顾南挽与闻钰两人的气息。   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其中带上了一抹杀意。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跟在众位长老的身后,他抬起头,便见那毛绒绒的小肥啾正坐在二长老的肩膀上,几个长老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哄着小孩子似的哄着她。   自从三长老将她从他的掌心带走,他便再也未能碰到她一下,连根羽毛都未曾。   戚无宴薄唇紧抿,他眉头微蹙,心底莫名地有些烦躁。   眼见几位长老又从寻欢宗那里敲来一笔宝物,敲的寻欢宗掌门满脸的肉疼,他沉默地跟在几人身后,沉三傅罗衣几人亦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人身后,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戚无宴一眼,看着他阴沉的面色,竟是诡异地有些幸灾乐祸。   待他们走后,那寻欢宗之内瞬间爆发出了无数的喧嚣声,那些弟子看着遍地的狼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往日里恢宏繁盛的寻欢宗,在这半日之内,几乎化作一片废墟,他们满心的惶恐。   直到夜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却是说,这是那顾南挽的家人来寻仇来了,这消息愈演愈烈,不过须臾之间,便传遍了整个寻欢宗,以往在寻欢宗内,被他们排挤忽视嘲讽的那个废物草包,却是凤凰一族寻找多年的幼崽……   他们心中后悔不堪,早知道,当初对她好些便好了!   那可是凤凰一族啊!   这整个修仙界,谁能不想和凤凰一族攀上关系呢?!   这边,几个老凤凰却是带着顾南挽去了附近最大的客栈,他们抱着顾南挽进了房间,戚无宴见状,下意识地便要走进去。   却见面前的房门倏地关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带起的微风拂起了他的几缕发丝,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眸色沉沉。   哪怕他再迟钝,他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怀疑,那群老凤凰在故意给他甩脸子。   戚无宴眉头微蹙。   跟在他身后的沉三几人却是忍不住咧了咧嘴,别说,看到这往日里欺压他们的戚无宴吃瘪还挺有意思!   嘿嘿。   顾南挽被三长老放在桌上,笑眯眯地问道,“饿不饿?崽今晚想吃什么?爷爷去给你买!”   顾南挽看着凑在她面前的几位长老,心底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大姑娘了,这几位长老对她却像是哄奶娃娃一样,顾南挽挠了挠头,“我什么都爱吃,爷爷你买你喜欢的吧?”   她站起身,却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她猛地抬起头,有些慌张道,“我的蛋呢?!!”   几位长老,“????” 第46章 修无情道的小老虎   老凤凰和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蛋???   什么蛋???   哪来的蛋???   几位长老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面前的小肥啾身上,只见她正紧张地将身上的毛都翻了一遍, 而后目光有些呆滞地靠在一个茶杯之上,若有所思。   他们很难想象, 这么小的小肥啾怎么就有蛋了, 她还是只个幼崽啊啾!!   哪个畜生竟然这般丧心病狂?!   几位长老瞬间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起伏, 面容都有些扭曲, 偏偏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小肥啾,他们还怕吓到她, 只能努力地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咬牙切齿却又强装温柔道,“乖乖, 你哪来的蛋啊?蛋在哪儿?”   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蓦地松了口气, 闻言也有些迟疑, 她总觉得在长辈面前提到这些着实是有些怪异,她小声道,“在戚无宴那里……”   三长老袖中的拳头微微攥紧,想到先前他们来时看到的场景, 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意,“是那个黑衣服白毛的?”   顾南挽点了点头, 她歪了歪小脑袋, 立刻道, “是他!”   三长老露出了个笑容, “好, 爷爷都知道了,乖乖先去休息,爷爷去给你买吃的?等爷爷回来叫你。”   几位长老对视了一眼,而后笑容扭曲地走出了房间,二长老关门之时,只见毛绒绒白乎乎的小肥啾摊着小细腿坐在桌子上,她微微歪着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二长老瞬间被萌的心肝一颤,连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他咧了咧嘴,对着小肥啾露出了个笑容。   他们凤凰一族大多都是周身烈焰缭绕的赤色凤凰,偶尔也会有蓝色金色等颜色的异色凤凰出现,这小肥啾却是极为罕见的小白啾,比起那些红色的小肥啾,这雪白的小肥啾更加的玉雪可爱!   简直能把人看的心都软成一团!!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这小肥啾捧在手心好好搓一搓揉一揉!   待眼前的房门关上,几位长老面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他们对视了一眼,而后冷着脸向着戚无宴所在的房间走去,这个禽兽!!   待他们走后,顾南挽依旧是静静地坐在桌子上,须臾,她站起身,试图变回人形,然而她试了几次,却发现她无论如何,都依旧是现在这幅模样。   她有些沮丧地坐回桌子上,还是未从方才的那些事情中回过神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凤凰一族,还有那么多的族人在找她。   不过若是如此,那先前的许多事情便已说的通了,为何陆悄悄能突然觉醒凤凰血脉,还能从那奇毒之下活了下来,毕竟她喝了她那么多的血。   甚至连她之前为何肉身那般强,能凭肉身打得过那些魔修与陆父便都能说得通,凤凰一族肉身上来便是极为强横,他们天生便有元婴期的修为。   只是不知为何她先前修炼那般缓慢,但是她自从突破之后,修为便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速增长,她的体内似乎有一道禁制,压制着她的血脉与修为。   只是不知究竟是谁下的禁制?她起初怀疑是闻钰仙君,但他并不会这些,莫非是与他一起的那群人?   她的父亲是凤凰一族,那她的母亲又是何人,这一切像是谜团一般,想的她头都大了,顾南挽叹了口气,便见一道身影有些纠结地站在房外,他抬了抬手,犹豫了片刻,又收回了手。   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顾南挽从桌上跳了下去,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想要打开房门,然而她打开门后,却见门外又是空荡荡的一片,几个修士正小声说着话路过。   只留下了一个精致的果盘,里面放着许多像是红宝石一样的新鲜灵果,在那果盘之下,却是压着张纸条,顾南挽揪出那张纸条,便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对不起。”   顾南挽捏着纸条的翅膀微微收紧。   昏暗的房间内。   只见雪白的小老虎正静静地伏在蛋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有些失神地看向床底,一对翅膀亦是有气无力地耷拉下来,继续每日勤勤恳恳地孵蛋大计。   须臾,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微转,只见他的周身散发出浅浅的金芒,待那光芒散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凭空出现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疑惑。   片刻后,房外传来了几道敲门声。   戚无宴眸色微变,他打开了房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一个拳头携着劲风直接往他的面上招呼,他下意识地便要回手,然而再看清来人之时,他的动作一顿,任由那拳头砸到了他的面上。   他的面颊一歪,银发有些凌乱地落在了面颊之上,殷红的血丝自他的嘴角溢出。   隔壁的沉三几人几乎是瞬间便听到了这里的声响,他们一开门,便看到了这一幕,当即倒抽了一口气,生怕戚无宴当即翻脸与这群老凤凰打起来。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戚无宴只沉默地挨了这一拳,他静静地立于原处,神色不变,没有暴怒,也没有翻脸。   几人的面色微微有些奇妙。   大长老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的戚无宴,冷哼了一声,几乎克制不住心底的暴怒,只是一眼,他便看出了面前之人的诡异之处,“你不是人类修士?”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殷红的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上一个敢这般对他的,坟头草都已三米高了,然而,这是顾南挽的长辈。   哪怕他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晓这人不能动。   他神色如常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随即神色淡淡道,“晚辈是白虎一族。”   “??”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位长老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们面色微变,面面相觑间,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这白虎一族的血脉可不比他们凤凰差,况且顾南挽修为也不及这个戚无宴……   这该不会生出来的是个小老虎吧……   虽然只要是小肥啾的孩子他们都喜欢,可他们还是想要小肥啾啊!   没有凤凰能拒绝毛绒绒圆滚滚的小肥啾!   没有!   大长老胸口瞬间憋了口气,他强忍着心底的忐忑,硬邦邦地问道,“幼崽在哪呢?”   戚无宴指尖微微有些蜷缩,他看着几位长老阴沉的面色,心底忽的生出了一个念头,他微微侧身,露出了床榻上的蛋。   几位长老看着那枚露在被子外雪白的蛋,眼睛瞬间一亮。   那压在他们胸口的大石瞬间散去,几人看着那露出来的一截蛋壳,瞬间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往床前走去。   这老虎哪有从蛋里出来的?   这蛋壳里肯定是他们凤凰一族的崽!!   他们的小肥啾可真争气!!   几个长老的面色瞬间好看了许多,连佝偻的腰背都瞬间挺拔了起来,浑浊的眼底带上了一丝骄傲!   果然,他们凤凰一族的血脉才是最强的!   他们的眼底爬上了一丝狂喜,一时竟然不知该愤怒还是该高兴,愤怒的是他们方才找回来的小肥啾还是个崽呢就被这个死老虎给拱了,高兴的是这小肥啾居然有了个蛋!!他们这凤凰一族这稀薄的血脉又有了延续!   离灭族又晚了一些呢!   真是个令人又高兴又难过的好消息……   大长老心情复杂眼含热泪地掀开被子,将那雪白的蛋抱了起来,却见随着他的动作,又是一枚金色的蛋滴溜溜地滚到了他的手边。   “!!!!”   几位长老沉默了片刻,随即一向严肃古板的大长老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啊!”   其余几位长老被他的爆发都给虎了一跳,“你干嘛,吓我一跳!笑那么大声你也不怕活活笑死?”   “吵的我耳朵疼,大哥你能不能安静点!把小肥啾吓到怎么办?”   大长老咧了咧嘴角,几乎完全看不出他平日里的模样,他浑浊的眼底带上了一丝狂喜,像个小孩子一般将那两枚蛋贴在了脸上,“我这不是高兴吗?我等了那么多年,小肥啾总算是找回来了。”他们凤凰一族也有了希望。   还是两枚蛋!!!   两枚啊!要知道他们过去两千年,族内总共才降生三枚蛋。   这他们凤凰一族一下就有了三个小肥啾!三个小肥啾啊,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他这些年哪怕是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的几位长老兴奋地几乎原地起飞,恨不得直接变回原形去空中飞个十万八千里!   戚无宴与沉三几人看着几位长老一会冷脸一会大笑的疯狂模样,不由得有些沉默。   许是心情极好,几位长老连对着戚无宴的表情也正常了许多,大长老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他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猛灌了口茶水,“问你些事,接下来你如果有半分隐瞒,哼!”   戚无宴闻言垂了垂首,他的余光扫过房门,便见沉三几人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四位长老立于他的面前,神色严肃,像极了那些人口中的见家长……他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戚无宴的身形略微有些僵硬。   三长老看了他一眼,只见面前之人一袭银发,五官比常人更为深邃,长眉斜飞入鬓,额心一点金印,倒是极为不错的样貌。他们二人的孩子应当也是极好看的,他神色微缓,“你与挽挽怎么认识的?”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三长老,如实道,“在一个山洞里,我们都中了忘欢散。”   三长老,“?”   忘欢散是什么???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几人避世已久,早已搞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三长老暂且压下心底的疑惑,他再度问道,“你身边可有亲人?”   “无父无母,只有我一人。”   三长老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底生出些许怪异,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你今年多大了?修的什么道?”   比起先前的回答,戚无宴闻言有片刻的停顿,他沉思了片刻,方才沉声道,“八千一百岁,佛/修无情道。”   三长老,“……”   几位长老,“????”   他们没记错的话,今年挽挽方才十八九岁??   只听一声脆响,大长老瞬间捏碎了手中的茶盏,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试图父凭子贵,实诚,稳重(年纪大),无情道(馋老婆)的大脑斧啾啾啾w 第47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随着戚无宴的话音落下,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几位长老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面色古怪,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不得不说, 这三点几乎每一条都在几位长老的底线上疯狂试探,这年纪大的心眼一般都多, 还是修无情道的佛/修……   几人面面相觑间, 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怒色,大长老深吸了口气,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没事了!”   四长老第一时间便坐不住了,他的指尖有些烦躁地扣着手下的桌子, 那桌子被他扣的坑坑洼洼的一片, 在大长老话音落下之际,他便忍不住问道, “听说这修无情道的人但凡渡劫, 都要来个杀妻证道以证道心。”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戚无宴的面上, 语气硬邦邦地问道, “可否冒昧问一句,你先前有过几位夫人?”   戚无宴,“?”   戚无宴亦是被四长老的话问的一怔,他的目光落在几位长老的面上, 沉声道,“从未有过。”   四长老轻哼了一声, 他反正是不信的!   几位长老亦是神色极为复杂, 这话一出, 他们也没什么心思再多问, 只说了两句, 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两枚蛋气势汹汹地走出了房间。   沉三几人连忙躲到一旁。   戚无宴看着几位长老的背影,目光沉沉。   沉三看着立于暗处,面无表情的戚无宴,亦是忍不住与沉二小声感叹,“他这回答的,也太实诚了,哪家愿意将姑娘嫁给一个佛/修,还是个修无情道的佛/修。”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戚无宴这么实诚呢?   沉二挑了挑眉,对着他疯狂使眼色,沉三却似是没看到一般,他啧啧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转头,他的面色瞬间大变。   却见不知何时,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已静静地立于他的身后,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清冷的月光落于他的黑袍之上,晕染着化不开的墨色,沉三头皮瞬间有些发麻。   他连忙站起身,干巴巴道,“我乱说的你别当真。”沉三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寺内传来消息,那些老秃驴求你快点回去,他们说那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眼见戚无宴的面色越发的冰冷,沉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他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掀了掀眼皮,压低声音道,“那些老头若是不走,那便带顾南挽走呗,她愿意的话那些老头肯定没话说。”   沉二也不知晓他说着说着怎么就扯到了顾南挽的身上,他还没搞懂他的意思,便下意识反驳道,“那她若是不跟咱们走呢?”   沉二摸了摸下巴,笑眯眯道,“那怎么可能?我们主子这般样貌这般修为这般气度,怎么可能不愿意?”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高大的身形化作金色的雾气,随着夜风缓缓地消散在虚空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房间所在的方向,眸色黯了黯,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   他只是佛/修又不是太监,为何不能。   几位长老却是没有直接回到房间,反而是去了盛骆衍那里,一进门,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陆父陆母几人被绑着手挂在了悬梁之上。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修手中拿着把匕首,一刀扎进了陆父的腿上,他瞬间惨叫出声。   陆父与陆母浑身都没一块好肉,当初他们在顾南挽身上划了多少刀,今日便还了他们多少刀,前两日戚无宴留下的伤口还没愈合,今日便再度被撕裂,那疼痛简直非常人所能容忍,每当他们要晕厥过去之时,那男修便一盆盐水泼机上去。   就连盛骆衍亦是拧了拧眉头,不想多看。   陆悄悄更是被吓得险些晕厥过去,她方才被划了几刀,便疼的几乎晕过去,一想到接下来无穷无尽的折磨,还有那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奇毒,她便只有满心的绝望。   她的眼泪鼻涕鲜血糊成了一团,早没了往日的灵动秀气,一见到来人,便立刻大哭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是挽挽的姐姐,我没对不起她的,我对她很好的!放了我吧!”   陆母亦是崩溃地大哭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好歹养了她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几位长老阴测测地看了她们一眼,“那你们当初取血时可又曾心软放过她?”   大长老向前一步,他的指尖落在了陆父陆母的额心,搜查着他们的记忆,却发现搜到的每一幕,几乎都令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有挽挽被喂了药昏迷过去取血,有她被捆在床上清醒时取血,有陆母疯狂辱骂她时的场景,每一个都看的大长老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几个人直接撕成碎片!   大长老一拐杖狠狠砸在了陆母的背上,陆母惨叫一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这个毒妇!”   须臾,他看向三长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未找到关于小三的记忆。   身后是几人的惨叫声,几人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小三夫妇陨落,他们也曾寻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半点痕迹,甚至,连小肥啾的气息他们都未能察觉到,这后一点,也是他们最为担心的地方。   他们发现,除了先前她情绪极为激动,短暂地爆发时,他们能察觉到她的气息,就连在这客栈之内,在这咫尺之间,他们都察觉不到顾南挽与这两枚蛋血脉间的气息。   以至于他们一直无法找到她的踪迹。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缓缓道,“她娘可能有点古怪……”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能掩盖她体内的血脉。   其余几位长老亦是沉默了片刻,当初小三一人离开了族内,只说了他与一人类女子有了孩子,便再未提及其他,现在想来,以他那藏不住东西的性子,早该将那女子祖籍十八代都抖了出来,他却半点未提。   那女子身份大抵也是有些蹊跷的。   三长老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拐杖,他的眼底有泪光闪过,半晌,他叹了口气,“慢慢来吧,现在已经找到了挽挽,不急!现在咱们还有两枚蛋呢,我就是为了他们,我也得再多活个几年,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他们!”   他乐呵呵地向外走去,“走,给小肥啾买吃的去!”   ………………   断崖边,汹涌的瀑布一坠千里,水花飞溅,夜风卷携着浓郁的水汽落了满地,草丛中皆是氤氲着浅浅雾气。   一道青色的身影立于崖边,他负手而立,山风卷起了他宽大的长袍,猎猎作响,神色冷漠地看向脚下的万丈深渊。   一道冰冷的嗤笑声自身后传来,其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因为你的心软,损失了那么多的人。”   闻钰仙君神色冷漠地看了一眼,他今日身着一袭青衣,长发高束,没了往日里的清冷出尘,反倒是无端地生出了几丝戾气。   那中年男修走到他的身侧,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他的面上,他冷笑了一声,“现在那些老不死的已经1出世,有他们在,顾南挽那条线几乎是废了。”   眼见闻钰仙君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悬崖,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看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哼……你自己好好想想!”话落,那中年男修飞身自悬崖之上跳了下去,只听一道清唳的名声自悬崖下传来,他摇身一变,却是化作一只金翅大鹏雕,迅速地消失在了瀑布之下。   闻钰仙君的目光落在悬崖之下,只见那悬崖之下云雾缭绕,隐隐可以窥见一点翠色,时不时传来几道微弱的呼救声。   他有些烦躁地躺在了地上,草丛中的露水沾湿了他的长发,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往日的一幕幕略过他的眼前,心口传来轻微的刺痛。   只见一点血色自他的衣物间晕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翠色。   良久,只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于这夜风中缓缓响起,“阿南……”   他究竟该怎样。   寒风裹挟着他低低的声音,缓缓地消散在那虚空之中,只余枝叶间沙沙的声响。   ………………   夜色渐浓,房内一片昏暗。   顾南挽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跳到桌上,将那覆在夜明珠上的轻纱扯了下来,那夜明珠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顾南挽又拍着翅膀艰难地飞到了塌上,眼见几位长老还未回来,她便捆着小细腿坐在踏上开始努力修炼,别的不说,这些年来她养成最大的习惯便是每日坚持修炼,只有修为和满身灵力才是她的根本。   顾南挽微微闭上了眼睛,却发现体内的灵力极为汹涌,浓郁的灵力似是湍急的河流冲过经脉之间,蕴养着她的经脉,一颗金色的珠子于她的识海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是金丹!!   顾南挽一怔,她竟不知,她何时已到了金丹期……   顾南挽的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有些欣喜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啾啾啾……   顾南挽在床上翻滚了几圈,方才有些兴奋地趴在床边,一对小细腿抖个不停,蓦地,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便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间,他的一身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了一体。   顾南挽见状,微微歪了歪小脑袋,有些好奇道,“戚无宴?你怎么来了?”   戚无宴立于暗处,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趴在床边的糯米团子,昏黄的烛光摇曳,于他的面容之上落下了浅浅的光晕,显得那张面容越发的深邃,他状似不经意道,“我明日便要回忘尘寺,你何时收拾好。”   顾南挽闻言有些诧异,她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戚无宴,如果那里需要你的话,要不你先回去吧。”   戚无宴,“……”   戚无宴一怔,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那雪白的一团,只见她正仰着小脑袋,睁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无辜地看着他,他的指尖动了动,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沉声道,“不急,我等你。”   顾南挽的目光闪了闪,她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神色凉凉地看着她,额心的金印于烛光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的心底也有些复杂。   哪怕到现在,她也有些摸不透戚无宴的心思。   但是,她也能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是有些怪异的。   修仙界有许多人皆是这种关系,露水姻缘,一夜夫妻,因为各种原因短暂地聚在一起,而后又在遇到其他顺眼之人后便分开,各奔东西。   她能感觉到,戚无宴并不喜欢她,她应该也是不喜欢戚无宴,他们却有了两个孩子。   况且,在那寺庙内,若有一个女子跟在他的身旁,定然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顾南挽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若是先前她孤身一人被逼入绝境,她定会不顾一切地跟在他的身边寻求庇护,可现在,她的族人和爷爷已经找到了她……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她微微坐起了身,她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有些认真道,“戚无宴。”   “你回去寺内吧,我也要回凤族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戚无宴的面色瞬间冷淡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那一脸认真的小毛球,哪怕他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顾南挽在拒绝他。   他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尤其前两日晚上,顾南挽醉酒之后还对他又亲又抱。   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戚无宴神色凉凉地收回了目光,冷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女人,你别后悔:-) 第48章 她必须得对他负责。   大老虎生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二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有片刻的停滞。   唯余夜风掠过房内,床幔轻浮,烛光摇曳, 昏黄的烛光在他的面上落下了暖色的光晕,却化不开他面上的冷色。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 “你多保重。”   想到他在文中的下场, 他会在某一次渡劫之时被那天雷劈毁肉身,顾南挽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小心天雷。”   戚无宴微微退后了两步, 琥珀色的眸底一片冰冷,似是浓郁的的不开的寒潭, 他的目光略过顾南挽的面颊, 再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似是来时一般,再度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悄无声息, 若非房内还有着未散的寒意, 她几乎以为方才那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微微垂下头, 目光落在自己圆乎乎,雪白的肚皮之上,心底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小小地叹了口气, 随即向后倒去,入目, 是漆黑的房顶。   隔壁房间仍是一片寂静。   她的目光落在房门之上, 只见沉三傅罗衣几人匆匆走了过去, 他边穿衣服边小声嘟囔道, “这大半夜的是咋了, 这突然让人出来?出啥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的房门被瞬间推开,几位长老捧着两枚蛋喜气洋洋地走进了房间,只见一群年轻的男修捧着灵果糕点面带笑容地走进了房间,“挽挽起来吃饭了,看看喜欢吃什么?”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只见那灵果之上氤氲着浓郁的灵力,一看便非凡品,那糕点亦是做的极为精巧,她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她蹬着小细腿在那些灵果中转个不停,而后伸出翅膀抱起了一颗红色的似是草莓似的灵果,嫩黄色的喙啄破了轻薄的外皮,甜滋滋的汁水流入口中。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道,“爷爷,我为什么变不回人形了啊?”她拍了拍翅膀,有些苦恼地看着这雪白地一片,这小肥啾模样虽然可爱,到底有些不方便。   “这刚开始化形总有些不适应的,过些时日便好,到时候自然便能变回去了!”三长老将她托在了掌心,笑眯眯道,“挽挽还是太瘦了,多吃点!这长大了才有力气揍人!”   其余几位长老亦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她小鸡啄米点了点头,又猛啄了一大口灵果,以后她定要亲手将闻钰仙君与丞肆给揪出来,暴打一顿!   以报这些年的仇!   顾南挽又吃了一盘灵果,便撑的有些走不动道,她瘫着肚皮躺在柔软的塌上,昏昏欲睡。   几位长老对视了一眼,将那两枚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身侧,便见那小肥啾翅膀动了动,随即她却是翻了个身,咕噜噜地滚到了那两枚蛋旁,将自己埋到了那两枚蛋之间,缩成了毛绒绒的一团。   几位长老几乎被萌的一颗心瞬间就软成了水。   说到底,这小肥啾自己也还是个幼崽!   那蛋甚至比她的身形更大一些。   上面传来浅浅的,熟悉的冷香。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是戚无宴的气息。   原本一直都是戚无宴在照顾他们,这么久过去,自然便染上了他们的气息,顾南挽后知后觉地,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的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了房顶,只见那里漆黑的一片,夜色缭绕,周围一片寂静,她小小的叹了口气。   天色未亮。   戚无宴便已收拾好一切,登上了飞行灵器,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灵器的前端,寒风卷起了他的黑袍与银发,猎猎作响。   沉三与傅罗衣几人大包小包地将东西往灵器上搬,往日他们来来往往几乎只带个人出门,然而自从身边多了个顾南挽,他们的行李便也多了起来,再没了往日地潇洒。   傅罗衣搬了半天,才将那些东西全部收拾好堆在角落里,他揉了揉胳膊走向戚无宴。   却见戚无宴一甩袖子,只见一道令牌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他的身前,傅罗衣忙接过那令牌,“走。”   傅罗衣皱了皱眉头,他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身后,下意识地问道,“顾南挽呢?不等她了吗?”他转了转那玉牌,另一手还不忘他的扇子。   然而,半晌,面前依旧是一片寂静。   就连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嘈杂声似乎也随之散去,这一方天地几乎是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傅罗衣心底一跳,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缓缓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眸子凉凉地看向他,眸底一片幽深。   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见戚无宴之时的模样,那时,他便是这般可怖的表情,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魅,无端地令人心寒。   他似乎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冷漠暴戾的戚无宴,面无表情,目中无人,仿佛这天地间都没有一物能入他的眼,万物皆是草芥。   沉三几人亦是瞬间噤声,收起了笑脸。   傅罗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在他觉得戚无宴会直接掐死他之时,却见面前之人面无表情地走进了船舱之中。   傅罗衣摸了摸脖子,小声道,“刚刚吓死我了……”   沉三亦是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房间,只见内里一片漆黑,“不会真让我们说中,顾南挽她不愿意同我们走了吧。”   傅罗衣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他先前还在感叹顾南挽怎么受得了戚无宴这个疯子的,现在,难不成她也吃不消要跑了?   而看戚无宴这个模样,明显是极生气的。   傅罗衣心底咯噔一声,“完蛋。”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傅罗衣隐隐有些头皮发麻。   怪不得戚无宴面色这般难看,搞半天是被顾南挽给拒绝了……以他那高傲古怪的性子,能留她一命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他还在那里火上浇油,傅罗衣拍了拍自己的嘴,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他怎么就管不住他这张破嘴呢。   他将灵力灌入了那玉牌之中,须臾,只见那飞行灵器缓缓地升空,从头到尾,那昏暗的房间依旧是房门紧闭,没有一丝的声响。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渐渐缩小,缓缓消失在视野之中的客栈,眸底一片晦暗。   一路上,沉三傅罗衣几人恨不得提着脚尖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引来戚无宴的注意,这短短的半日路程,此刻却从未有过的漫长。   翌日。   顾南挽清醒之时,天色已然大亮,她的胸口有些沉闷,她抬起头,便见不知何时她正趴在那赤金色的蛋上,那稍窄的一头刚好抵在她的胸口。   顾南挽摸了摸光滑的蛋壳,小声道,“对不起了哦,压着你了 ……”她从那蛋壳上跳了下去,挨个摸了摸,方才啪嗒啪嗒地跑出门,便见小二正带领杂役收拾着隔壁房间,一夜之间,戚无宴的痕迹几乎被尽数抹去。   顾南挽微微退后了几步,她站在墙角,避免被那些杂役踩到。   几位长老一来,便看到她缩在角落里的模样,忙走上前来,将她抱了起来,三长老将她放到了肩膀之上,“在这儿干嘛呢?小心被人踩到?睡饱了吗?今天爷爷带你回家!”   四长老亦是嘿嘿笑了几声,“家里还有一堆老头老太婆在等你呢,等他们看到你肯定高兴个半死哈哈哈!”他们这凤凰一族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那些老东西就是做梦,可能也不敢梦,他们又有了两枚崽崽蛋!!!   想到到时候那些老凤凰看到小肥啾和两枚蛋时,惊掉下巴的模样,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别说,他还挺期待那个画面!   几位长老只做没看到戚无宴空荡荡的房间,他们目光闪了闪,抱着小肥啾喜气洋洋地下了楼!   虽然不知那八千岁的老男人为何突然离去,可今儿是真高兴啊!   ………………   那飞行灵器迅速地飞过高山,跨过深海,直到晌午,方才停留在一个山涧之中,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下了飞行灵器。   沉三几人见状,匆匆将那行李收入了储物袋之中,方才跳下了飞行灵器,却见戚无宴的身影已缓缓地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之中,沉三几人忙追了上去。   却听周围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救命……”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沉三挠了挠头,这条路是通往忘尘寺的小道,平日里极少有人路过,哪来的女子。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山上,在路过一道小湖旁,只见一个身形高壮的男修正压着一个女修欲行不轨之事,他目不斜视地走过二人。   那男修却是猛地抬起头,他专门选了这么个没人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当即面色大变,“何人敢打搅大爷的好事!”那女子闻言,连忙哭着求救道,“救命!救我……”她疯狂地抓着面前之人,一张秀气的脸上尽是泪珠,仿佛雨打荷叶,楚楚可怜。   烦。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只见那男修相貌普通,满眼淫/邪,眉眼之间却生着颗小痣,像极了顾南挽眉下那颗。   戚无宴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落在那男修的面上,眸色冰冷。   他凭什么这般丑陋还长着这颗痣。   他的目光落在那男修身上,只见那男修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已瞬间从中炸裂,血肉横飞,献血混着黄黄白白的秽物溅了那女子一身,那女子呆呆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当即便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沉三几人屏住呼吸,悄悄地跟在戚无宴的身后。   戚无宴的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百米之外,他回到寺庙之时,只见两批长老正剑拔弩张地对立着,那些弟子却是分做两派,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对面,满室肃静。   另一批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依旧静静地端坐于佛/像之下。   往日里那些慈眉善目的长老,此刻满目皆是贪婪,现在方丈重伤,随时都有可能陨落,那位置更是人人都想收入囊中,更何况,还有那株天羞草……他们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势在必得。   戚无宴立于暗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须臾,他的身形却是化作一缕金芒,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门外。   他部署了许久的事,这会他本该隐藏在暗处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现在他却没了兴致,他只看到那些人与事,便觉得说不出的烦躁。   沉三却是率先回到了房间,整个房内只有一张干净的木床,沉三下意识地便要取出行礼,开始收拾房间,那顾南挽身娇体弱的……   蓦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那行礼给收了起来,只见戚无宴大步从房外走了进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沉三连忙退后了两步,他想了想,却是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石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墙角。   戚无宴端坐于床榻之上,房外时不时传来那些弟子的叫喊声,以及灵力爆炸时发出的闷响,狂风大作。   他的神色不变。   他试图静下心来打坐,然而,思绪却是一片混乱,甚至连衣物落的地方都格外的令人心烦,原本看着整洁的房间,却无端地有些碍眼。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的喧闹声暂时停歇,只听几道悠远的钟声自山涧中传来,缓缓地飘荡在寺庙之内,那钟声中似是含有一股特殊的灵力,令人瞬间静气凝神。   已到亥时。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便要化作原型。   须臾,他的动作一滞。   那两枚蛋被留在了顾南挽的身边。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有些烦躁地走向了后山,却见沉二傅罗衣几人正抱着酒坛坐在湖边,沉二喝的烂醉,一张脸通红,他有些失神地拽着手中的花瓣,嘀嘀咕咕道,“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   沉二看着手中仅存的花瓣,饶是他一个铁血铮铮的石人,纵然他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险些落下泪来,“她不爱我,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他有些委屈地抱住了傅罗衣的胳膊。   “别那样,真恶心……”傅罗衣忙嫌弃地将他推到了一边,“既然还想她,那就回去找她呗,犟啥呢你们这一个个的。”   沉二闻言面色越发惨然,他捏着手中的花瓣,眼泪瞬间便掉了下来, “我倒是想啊!”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不怕兄弟你嘲笑我!我也是豁出去了,我早就说了,寻欢宗的那些女子最是冷情,他们最会骗人了!我不过离开半个月,她便和其他男人成亲了,她说我满足不了她呜呜呜……”   傅罗衣,“……”   傅罗衣的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   戚无宴,“……”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看着满脸鼻涕眼泪的沉二,他的指尖动了动,心底莫名地有些烦躁,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回到了房间,他端坐在床榻之上,再度闭上了眼睛,试图快速陷入修炼之中,亦或者是直接闭关。   半晌。   戚无宴却是再度睁开了眼睛,那山洞中的一幕幕时不时地略过他的识海之中。   那小姑娘眼尾通红地攀着他的肩膀,无助地在他肩上留下了道道带血的牙印,她低低的委屈的哭泣声,不堪一握的腰/肢,莹白纤细的小腿,那一幕幕,交织着沉二的话,宛若梦魇一般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甚至在前几日夜里,她还对他又抱又亲。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看向漆黑的房外,冰冷的夜风却吹不散他心底的烦闷。   他只觉得一股躁意汹涌地自他的心底窜出,逼得他几欲失控,无数阴暗的念头于浓郁的夜色中滋生。   当初明明是她先来扯烂他的腰带,也是她先找到他,一切都是因她而开始,凭什么在她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还能轻描淡写地离去。   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他戚无宴岂是那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废物。   她要走,他便偏不如她的意。   她必须得对他负责。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我命令你,立刻对我负责:( 第49章 大老虎的愤怒。   我们祖/坟呢???   夜风缓缓略过房内, 周围的树木随之发出了些微的声响,树影摇曳。   戚无宴的目光凉凉地落在窗外,只见点点星火于漆黑的夜色中闪烁, 几个小和/尚提着灯笼匆匆走过,浅浅的血腥味于这夜色中蔓延。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那个念头一出现, 就宛若燎原星火, 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喉结滚动, 就连他心底的躁意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他慢条斯理地坐回榻上,指尖微微蜷缩, 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   一夜无眠。   翌日。   沉二傅罗衣几人头昏脑胀地从湖边爬了起来, 等他们去见戚无宴之时,却见那房间早已空荡荡的一片, 几人还以为戚无宴去处理寺中之事, 也没多想。   毕竟以往戚无宴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来无影去无踪的, 直到那些小和/尚满脸焦急地前来请戚无宴处寺内之事时,他们方才后知后觉到,戚无宴又消失了!!   甚至连一直待在角落里的沉三,亦是不知他何时离开了房间, 他的气息早已淡的几不可察。   几人本还有些焦急,然而转念一想, 现在戚无宴刚被拒绝, 正是脾气最差的时候, 消失便消失吧, 还省得整日给他们气受……   几人美滋滋地又缩回了湖边。   ………………   那边戚无宴被拒绝之后连夜离去, 顾南挽这边也没闲着,几位长老眼见戚无宴走了,他们生怕他后悔之下又找回来,也没多待,便打算直接带着小肥啾回到栖梧山。   他们迅速地收拾好一切,又连忙去买了些新鲜的灵果和糕点。   顾南挽倒是没察觉到几位长老的心思,她沾着水湿了湿身上的羽毛,确定理顺了每一根羽毛后,又给两枚蛋擦了擦蛋壳,方才打开了门,只见几位长老早已收拾好,正神色各异地站在门外。   就连一直未曾出现的盛骆衍亦是有些心虚地站在人群后,他的目光偷偷落在顾南挽的身上,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他这次险些酿成大错,不仅被几位长老打了一番,现在连小肥啾都碰不得,这简直比被打了一顿还痛苦!   他在心底将陆悄悄与闻钰仙君又骂了个遍!   都是这两个贱人骗他!   等回了栖梧山,他定要再给那个陆悄悄几拳以解心头之恨!   早已在外守候多时的三长老见状,连忙凑了上来,他挺了挺胸膛,笑眯眯道,“挽挽,快来爷爷这里,咱们快点走,说不定晚上便能到家了!”   顾南挽下意识地啪嗒啪嗒地向着三长老走去。   二长老见着跟个小汤圆似的小肥啾,忍不住也是有些眼馋,这可是他们等了千百年方才等来的小肥啾啊……他搓了搓手,狠狠地瞪了三长老一眼,有些不满道,“凭什么又是你,上次便是你,怎么也该轮到我了,挽挽,来二爷爷这里!”   顾南挽脚步一顿,她抬起头,有些迟疑地看了几位长老一眼,便听三长老理直气壮道,“我是她亲爷爷!”   四长老亦是眼巴巴地凑了上来,几人说着说着,不知谁说了什么便急得红了脸,眼见一言不合,便要为了谁背着小肥啾险些大打出手,撕破脸皮的几人。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倒是没想到这些长老如此的……天真童趣?   大长老脸皮一抽,他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几位长老,狠狠地一拄拐杖,却是面色严肃道,“都这么大年纪半截身子入土了还吵什么吵?!你们都消停点!让个孩子看了笑话你们丢不丢人!”   几位长老面色一僵,想到一侧的顾南挽,瞬间消停了下来。   却见大长老微微低头,笑眯眯地看向顾南挽,“今日便由我来背着她,过来爷爷这里,来!”   几位长老,“……”   顾南挽,“……”   搞半天你打的这个主意?!!   大长老将顾南挽放在了肩膀之上,他干枯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坐稳了,等会你那些叔叔婶婶见到你肯定高兴!”   顾南挽忙点了点头,她啾啾啾了两声,抬起了小脑袋。   随即,几位长老却是自那楼上一跃而下,顾南挽的目光落在街道上的那些修士身上,只见他们正随意地走过,城内一片繁华。   她的身体有片刻的失重。   蓦地,只见那些修士的表情一变,瞬间瞪大了眼睛,只听几道嘹亮的凤鸣声瞬间蔓延至整片城池,那些修士目光一亮,却见几只身形巨大,足以遮天蔽日的美丽巨鸟猛地自城中展翅飞起,无数的星火随之坠落,漂亮的翎羽堪堪擦过那些坐落的房子。   却是几只身披烈焰的赤色凤凰!!!   原本安静的城池瞬间沸腾了起来!   数个修士更是激动地御剑飞在他们的身侧,“我的老娘,真的是凤凰!!!”   他们的目光落在那群耀眼夺目的凤凰之上,却见一团雪白的小肥啾神气十足地坐在他的脑袋之上,狂风吹乱了她脑袋上的绒毛。   整个啾都像是个炸毛的毛团子一般。   他们一怔,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毛团子身上。   一个相貌帅气的年轻男修更是双眼放光,“我是你们的粉丝!我还在身上刻了凤凰图腾!”话落,他激动地便要立刻扒开衣服,露出胸前的图腾。   大长老眯了眯眼睛,却是身形陡然舒展,随着老凤凰再度展翅,空中带起了道道剧烈飒风,那修士只觉得身影一晃,便被那飒风吹到了一旁,待他们稳住身形,却见面前早没了那些老凤凰的影子。   那些修士瞬间被甩在了身后。   大长老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们本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去,然而,他便偏要将小肥啾顶在脑袋上,恨不得拿着个喇叭昭告天下,他们也有小肥啾了!!   不过几息之间,那城池便已化作一个小黑点,被远远地落在了身后,脚下的风景不停的变换着,山风呼啸,顾南挽的心境也跟着开阔了起来,她的目光亮闪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层,忍不住在大长老头上打了个滚。   无数的鸟雀掠过他们的身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南挽觉得她的脸都要被那大风吹僵之时,大长老的速度方才慢了下来,他缓缓地压低了身子,只见夺目的灵光自他周身闪过,却是化作了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人,轻巧地落在了山间。   顾南挽甩了甩晕乎乎的头,入目便是陡峭的悬崖,只见整个山涧皆是一片死寂,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说不出的荒凉,整座山脉,凡是能看到之处,竟无一点生机,倒像是座空山。   顾南挽目光有些呆滞。   滔天的烈焰自他们的脚下熊熊燃起,待那烈焰散去,只见那几只美丽的巨鸟早已不见身影,唯有几位身形佝偻,面容苍老看起来极为普通的老者自那火光中走来。   顾南挽趴在大长老的脑袋上,她看着满地的荒芜,忍不住问道,“这就是凤凰族地领地吗?”看起来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的样子……她以为的凤凰一族就像是那古籍中的神鸟一般,住在仙山之上,非梧桐木不栖,非竹食不饮,再怎么着,也该住在那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之地,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荒凉的空山。   几位长老闻言也有些尴尬,二长老清了清嗓子,“没事没事儿,现在看着是荒凉了点,挽挽想要什么样的就和爷爷讲,爷爷有钱,想弄成什么样就弄成什么样?”二长老说完,便大步走进了丛林之中。   顾南挽闻言也从大长老的身上跳了下来,她的脚步还未站稳,便听丛林之内突然传来了一道悲惨的大叫声。   “我的灵石呢?!!”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间,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他们来不及多说,捞起顾南挽便向着各自的山洞跑去,顾南挽的目光亦是有些紧张地看向三长老,只见他满面着急,连拐杖都顾不上了,跑的飞快。   二长老虎目圆睁,死死地看着山洞,只见那山洞里空荡荡的一片,那些他攒了半辈子的灵石灵草没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多了几坨不知道什么灵兽拉的大便。   二长老干枯的手死死地捏住手中的拐杖,只觉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卡在胸口提不上来。   顾南挽亦是沉默地看着这空荡荡的山洞,她的目光落在四处,只见其余的地方偶尔也落着个山洞,此刻,里面皆是空无一人。   几位长老接连看了几个山洞,却发现他们大半辈子攒下来的宝贝全被洗劫一空,连根毛都给他们留下,几人面色瞬间铁青!   他们凤凰一族生性霸道,历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东西,现在居然有人敢将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岂有此理!!   只听又是一道咆哮声自丛林中传来,其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我们祖坟呢??!!!”   顾南挽,“……”   几位长老做梦也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把小肥啾带了回来,祖坟竟然又让人给刨了?!   他们将这栖梧山翻了个遍,却没发现那些老凤凰,他们脸色变了又变,料想大致是他们迫不及待想看小肥啾,这才直接扛着祖坟出山了……   夜色浓郁,老凤凰们被逼无奈,又匆匆带着顾南挽投奔最近的华阳城,这华阳城乃是蓝凤凰的领地,若非现在情势所逼,这辈子他们都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那守城的侍卫一见到几位老凤凰,便匆匆迎了上来,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而后,便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他面色恭敬道,“各位长老,城主近日外出,尚未归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大长老挥了挥手,有些疲惫道,“知道了,带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几位长老拉着张脸,一脸的无奈。   那侍卫闻言,忙道,“各位长老请随我来!”   却见那侍卫拍了拍手,带着他们向城内走去,顾南挽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却见这里遍地都是相貌俊秀的年轻男修与漂亮女修,就连看大门的侍卫,亦是面容清秀,比那寻欢宗都要养眼许多。   那侍卫低声解释道,“前些日子,城主突然说她察觉到了,然后她便匆匆离去,直到现在尚未归来,她离开时曾说各位长老可能会来此处,令小的们好生伺候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一群穿着精致的貌美男修抬着精致的轿子自城中飞来,那轿子上的银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香风袭来。   顾南挽看着这奢靡的一幕,有片刻的呆滞。   几位长老皱了皱眉头,一副不忍多看的嫌弃模样,见到顾南挽好奇地看着那轿子,三长老连忙带着她走远了一些,她叹了口气,“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你姑姑!”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豆豆眼,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心底微微有些感慨,这个姑姑好像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们便到了一座辉煌的宫殿,那侍卫领着几人来到房间,顾南挽一进门,险些被那满室的珠宝闪瞎,三长老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千叮咛万嘱咐道,“晚上好好睡觉,谁也别理啊!”   顾南挽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几位长老这才面色沉重地离去。   顾南挽爬上柔软的床榻,方才想找个地方理理羽毛,便听身后的房门被推开,她猛地回头,只见先前那几个貌美男修缓缓走进了房内,神色恭敬地立于床前,“小小姐!”   顾南挽立刻后退了一步,一双豆豆眼警惕地看向来人,却见其中一名男修端着精致的银盆放在了她的面前,“小小姐可要沐浴?”   “这乃是昆仑山下的冰雪所化,美容养颜。”   另一名男修手中端着精致的茶盏,看着埋在被褥中巴掌大的雪团子,他忍不住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这乃是人参一族特有的雪参茶,堪比顶级的天材地宝,小小姐可要尝尝?”   “……”   顾南挽看着他手中的茶盏与精致的糕点,莫名地有些心动,她小声道,“那我就尝尝吧……”她还没吃过天材地宝呢……   夜色浓郁。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进入客栈之中,悄无声息地潜入那熟悉的房间,房内一片漆黑,床帐滑落。   他静静地站在床前,一身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戚无宴眉头微蹙,只见那床帐无风自动,向着两边飘去,露出了床上之人,却是个熟睡的胖子。   顾南挽已经离去。   那黑色的身影再度消散于夜色之中,落在了房顶之上,他指尖微动,只见面前的虚空漾起道道水纹,一道清晰的画面浮现在那水镜之中。   首先入目的,却是一道精致的锁骨。   戚无宴目光动了动,随即,却是一道精瘦的胸口,他的面色微变,那胸膛再怎么看,都是男子的胸膛。   他几乎以为自己的玄光镜出了问题。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看向那玄光镜,便见那男修微微起身,随即,低声问道,“小小姐可还要再来一块糕点?”   只见一个精致的银盆落在桌上,一团白色的小毛球浮在水面上,一对小细腿悠闲地落在一侧,她的肚皮上放着一颗红彤彤的灵果,口中还叼着个果核,好不自在。   几个男修或坐或立,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戚无宴的目光黯了黯,他几乎说不出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一股杀意骤然自他的胸膛爆发,夹杂着各种复杂情绪,逼的他几乎失去理智,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那玄光镜中的画面。   半晌,他却是难得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阴骛的笑容,只见他脚下的瓦片寸寸断裂,不过眨眼之间,这个客栈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戚无宴骤然撕裂了面前的虚空,浓郁的鸿蒙之气四溢,大步走了进去,罡风卷起了他的长发与黑袍,猎猎作响。   ………………   顾南挽泡完澡,吃饱喝足之后便挥退了那群还想留下的男修,她在帕子上滚了滚,擦干了周身的水渍,方才爬进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不说别的,这被褥绝对是她这么久以来,睡过最柔软的被子!   顾南挽瘫着圆滚滚的肚皮,微微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的意识便有些模糊,嘴里还残留着果子的清香,微凉的夜风落在了她的身后,她伸出翅膀挠了挠肚皮,入手,却不是那毛绒绒的触感,反而挠到了一片柔软的皮肤。   她似乎已变回了人形。   顾南挽一怔,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却见一道夺目的寒光闪过,不知何时,一把冰凉的匕首已抵在了她的颈间,刀背微微下压,带来轻微的刺痛。   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她的头皮瞬间发麻,冷汗打湿了她背后的衣物,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身上。   微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身后,她的脑中急转,心跳都漏了一拍,身后之人一片沉默,她也不敢说话,余光落在身后,只看到了一截黑色的衣袍与修长的指尖,那黑袍之上绣着精致的银纹。   冷汗自她的额头滚落。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却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落在她的颊边,掰过了她的小脸,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随即,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中带着丝丝杀意,宛若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冲破封印择人而噬的凶兽,额心的金印于暗处散发着些微的光芒。   那人微微俯下了身,发丝略过她的面颊,带来些微的凉意。   他的声音一片暗哑,“你耍我。” 第50章 诱哄戚无宴   诱哄戚无宴。   房内一片漆黑。   冰凉的刀背落在她的颈间, 带来丝丝的寒意,夜风穿堂而过,他的银发随之浮动, 虚虚地略过她的面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南挽双眼微微睁大, 有些茫然地看向面前之人, 不懂他为何突然折回,又莫名其妙地将这匕首抵在她的颈间, 她这两日应该没有做招惹他的事, 更别提耍他了……   那架在她颈间的匕首散发着森森的寒意,锋利的刀尖闪烁着寒芒,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 她忍不住向后缩去,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她细声细气道,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会耍你呢?”   戚无宴指尖微微动力, 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她的面颊, 只见她一张小脸在被子内被捂得绯红,她的额角有些许的汗湿,乌发湿润地贴在雪白的颊边与修长的颈间。   她睁着双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眸底水光潋滟, 长长的睫毛轻颤,柔软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下陷, 一副任人宰割, 极为无辜的模样。   像是个小猫崽子。   每当她有事相求, 亦或者是心虚之时, 似乎都是这么一副无辜模样。   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不明。   想到先前那几个妖里妖气看起来便极不正经的男修, 戚无宴缓缓逼近,却是再度冷声道,“上一个耍我的,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他的声音带着丝暗哑,于这夜色中,无端地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表示她不想知道……以他的行事作风,大抵会极为血腥。   微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耳际,顾南挽的余光扫过身前,在那匕首的一面看到了投影,她的眼睛亦是渐渐适应了房内的黑暗,隐隐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身影,房外传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那些人却是没有片刻的停留,便又再度走向了另一端。   房外再度安静了下来,房内亦是一片寂静,不知何时,这个房间似乎被拉入了一片虚空,原本不停的风声消逝,就连空气似乎都随之凝滞,唯有她的心跳声,越发的剧烈,一声一声,几乎跳出她的胸膛,鼓动着她的耳膜。   顾南挽指尖微微蜷缩,她的呼吸有些干涩,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地试探道,“你生气了吗……”   须臾,冷淡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没。”   面前之人微动,他的衣物随之发出了些微的声响,锋利的匕首上折射出一道寒芒。   顾南挽闻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   却听戚无宴难得地冷笑了声,声色凉凉,于这夜色中,似是郎极山下千年不化的积雪,“我的童子身被破,元阳尽毁,他们嫌我犯了色/戒,已将我逐出了寺内。”   “我有家不能回,你说如何。”   顾南挽一愣,“……?”   顾南挽有片刻的沉默,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南挽微微抬起眸子,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戚无宴说出的话,在她的眼中,戚无宴是冷漠阴骛,不苟言笑的,她很难将这些话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联系在一起。   况且,据她所知,戚无宴早已不知犯了多少次的杀/戒,若是那些人计较起来,他早就该被逐出忘尘寺不知多少次了……   就在她沉默之际,面前之人却已不耐烦地将那刀背微压,只听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她身下的被褥瞬间被那匕首划破,柔软的棉花瞬间自那缺口处溢出,擦过她的肩膀,戚无宴冷声道,“说话。”   顾南挽指尖微微有些蜷缩,她的目光落在那锋利的匕首之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试图先稳住面前之人,就怕戚无宴立刻发疯,到时,哪怕是几位长老立刻赶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她在脑海中疯狂回想着当初先前寻欢宗内,那些师兄弟是如何哄人的,而后她连忙伸出手去摸床前的储物袋,“那些实在是……你别生气,我攒了好多的灵石,全部给你好不好?”   她将那储物袋递到戚无宴的面前,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那捏着储物袋的指尖停留了片刻,只见那手指纤纤,指尖带着一点粉。   他打开那储物袋,却见那储物袋里不过十来块灵石,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破铜烂铁,连城门口扫大街的杂役都比她有钱。   戚无宴将那储物袋丢回她的床边,顾南挽也想到了她的贫穷,她的眸子闪了闪,忙给他画大饼,“我现在还年轻,莫欺少年穷嘛对不对,等我以后有钱了肯定给你买大宅子,给你买最好的灵器,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她的声音本就偏细,这会儿压低了声音讲话,那声音便越发的乖巧,于这寂静的夜色中,似是在撒娇一般。   戚无宴微微松开了落在她颈间的匕首。   顾南挽说完便眼巴巴地看向眼见戚无宴,眼见他眸底的冷意微微褪去了半分,她忙继续道,“我这样有点累……”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了一道轻轻的敲门声,一道温柔悦耳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先前那貌美男修温声道,“小小姐,您是和谁在讲话?可否需要帮忙?”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顾南挽心底当即一咯噔,她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她下意识地看向面前之人,却见戚无宴微微侧首,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房外,几缕发丝自他的额前垂落,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的身后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墨色,他的一身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房内的温度似乎都在此刻冷了三分。   门前隐隐绰绰地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男修手中提着盏灯笼,随着烛光的摇曳,那身影模模糊糊地在房内落下了片倒影,他疑惑地敲了敲门,低声询问道,“小小姐?”   顾南挽瞬间捏紧了掌心,她的眼睫颤了颤,便见面前之人微微起身,他的衣物摩擦,发出了些微的声响,顾南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岁不知为何,可她几乎是瞬间便有了种莫名的预感。   戚无宴会杀掉门外之人!   顾南挽有些焦急地看向门外,却见那门外之人尤未离去,烛光摇曳,眼见戚无宴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冰冷,就在他即将起身之时,她下意识地坐起身。   察觉到她的动作,戚无宴目光微变,他忙收回了那匕首,却见原本死死贴在床上的顾南挽却是猛地爬了起来,尚未站稳便向着他扑来,他下意识地转过身,任由那小姑娘扑进了他的怀中,揽住了他结实的腰身。   浅浅的暗香涌入鼻翼,锋利的匕首瞬间划过他的掌心,落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殷红的鲜血自他的指尖滴落,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大手已迫不及待地揽上了那截纤细的腰肢。   他身形僵硬,任由那小姑娘死死地抱住了他,柔软的身体带着淡淡的暖意,戚无宴目光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的顾南挽。   便见她的目光落在门外,目光中泄露出了一丝紧张。   她在担心另一个男修的生死。   这个念头令的他眉心微蹙,一股躁意自他的心底涌现,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他只觉得胸腔间一片烦躁,一道杀意于他的心底疯狂地叫嚣着。   他迫切地想要杀掉门外之人。   不知何时,他琥珀色的眸子已化作一道危险的竖瞳,于这夜色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他的眸底爬上了一抹猩红之色。   顾南挽察觉到戚无宴的身形越发的僵硬,她顾不得其他,忙对着门外之人小声道,“没什么,你先走吧,我马上就睡你不用管我!”   门外之人闻言还要再说话,却察觉到背后闪过一丝凉意,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既然这样,那小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顾南挽死死地抓着戚无宴的袖子,眼见戚无宴的目光依旧落在房外,金色的雾气自他的脚底浮现,他的眸底一片晦暗,杀气四溢,顾南挽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忽的踮起脚尖。   然而戚无宴身量极高,她只咬上了他凸起的喉结。   面前之人的身形陡然僵硬。   戚无宴闷哼了一声,他的瞳孔一缩,目光落在怀里的顾南挽身上,却只看到她毛绒绒的乌黑的头顶,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似是一道羽毛轻轻地掠过,带起些微的痒意,他的呼吸渐重。   戚无宴落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的用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手背青筋突起,殷红的血液染红了她腰间的衣物,湿/哒哒地黏在她纤细的腰间。   顾南挽微微退后了半步,她看着房外离去的身影,方才松了口气,然而,她的目光落在面前修长的脖颈,以及不停滚动的喉结之时,她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顾南挽捏紧了他的长袍,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是佯装镇定道,“你不要在这里杀人好不好?”   身前一片死寂。   唯有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声,于这夜色中愈演愈烈,锋利的匕首坠落在地,发出了一声脆响,顾南挽只觉腰间一紧,她被人抱了起来。   她坐在戚无宴结实的胳膊之上,尚未稳住身形,便又被狠狠地按在了身后冰冷的墙壁之上,一堵高大的身躯随之落在了她的身前,他的气息几乎将她尽数笼入其中,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嘴角,对面之人似是恶意报复一般,咬破了她柔软的唇。   浅浅的血腥味于二人口中蔓延。   顾南挽低低地抽了口气。   戚无宴微微退后了半步,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眸底浮着水光,红唇染血,似是熟透的桑果,诱人采撷,一头黑发落在胸前,她的衣衫散乱,露出了大片单薄白皙的肩膀。   这是顾南挽清醒之时,第一次亲近他。   却是为了救别的男修。   这个念头令得他眉头紧蹙,无数情绪于他的心底交织着,甚至比他看到玄光镜中的画面时,更为令人烦躁,他的眸中一片晦暗,几乎是边念着清心咒,边压抑着心底复杂的涩意。   他冷声质问道,“你为了别人咬我?”   顾南挽抿了抿唇,嘴角传来一阵刺痛,她也被戚无宴这一番行为激出了火气,她甚至不知究竟是何时惹恼了他,他便突然拿着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对她百般恐吓?   这一夜的情绪于这此刻到达了顶峰,顾南挽埋在他的颈间,却是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口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却仍是不松口,反倒是含含糊糊道,“你还不是天天吓我!我还没怪你,你反倒是怪我了!”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戚无宴闷哼了一声,颈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的瞳孔微缩,眸底却爬上了一丝兴奋,他的内心深处,竟是有些渴望她更多的亲近,他的大手死死地捏住她的纤细的腰肢,顾南挽却是蓦地松了口,挣扎着想要向后退去,她扯着他的银发与黑袍,压低了声音,“你放开我!”   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在这夜色中亮的惊人。   戚无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面上,却是不肯松开对她的禁锢,反倒是抱着她向外面走去,顾南挽连忙挣扎了起来,在路过隔间的池水之时,顾南挽更是腰间用力,以一个巧力按着戚无宴便直接向那池水中倒去,温暖的池水瞬间将他们淹没,片刻的窒息感袭来。   水花四溅。   淅沥的水声打破了夜色的平静,那落在她腰间的手有片刻的松弛,顾南挽连忙向着池边游去,就在她即将爬上池边之时,一双大手却是猛地攥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清澈的泉水自池边的竹筒中不断流出。   戚无宴微微用力,将她再度扯入了池中。   池水卷起了她乌黑的长发,顾南挽捂住口鼻,眼前一片模糊,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拖着她的腰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翼,顾南挽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着,温暖的池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发髻早已乱做一团,松松散散地落在身前,与那银发交织在一起,流于她的指尖,随着水纹缓缓浮动。   顾南挽擦去眼前的水渍,便见戚无宴猛地自水中站起了身,他的银发与黑袍尽数被池水打湿,湿/哒哒地黏在他结实的身上,勾勒出了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手臂微微紧绷,肌肉起伏。   水珠不断地自他的银发间滴落,流入他的黑袍之中,他的银发间,一对圆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上的绒毛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眼前之人微微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她,眼底是不加掩饰的yu念,他的额前有着数道金色的妖纹,形成了道道奇异又邪肆的纹路。   那张冷漠桀骜的面容,此刻却带上了浓郁的邪气。   顾南挽隐隐察觉到了身前之人有些异常,她忍不住想要退却,却察觉到了一道yi,物落在了她的身侧,原本温暖舒适的池水,此刻却无端的有些灼人。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便见那道高大的身影猛地逼近,他有些烦躁地埋在了她的颈间,呼吸滚烫,他的瞳孔不断地变化着,额心的金印闪烁着金芒。   就连戚无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这几日,似乎格外的暴躁,他的情绪一向是克制内敛的,前几次哪怕是再想要,他亦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试图念上数遍清心咒,平息体内的躁意。   然而只过了片刻,他的理智便被尽数压制,此刻,他只想一边念着清心咒,一边将这小姑娘压在身/下,肆意妄为。   琥珀色的眸底爬上了一抹猩红之色,戚无宴微微侧首,看向了满脸慌张的顾南挽,声音一片暗哑,面无表情道,“我的发/情/期到了。”   顾南挽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戚无宴,“你先放开我!”然而,她的动作一僵,便察觉到那规格恐怖的晋江落在了她的腿侧。   她的眼睫颤了颤,指尖微微蜷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跑,“你别……”然而面前之人死死地揽住她的腰肢,她根本逃无可逃。   眼见戚无宴越发焦躁,甚至连他的瞳孔都被那欲/望烧得通红,顾南挽有些迟疑地伸出了指尖,她的面色涨的通红,“我帮你,你别乱动!” 第51章 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面前之人有片刻的停顿。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她,眸底是无法掩饰的欲/念。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躲地移开了视线,几乎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小声道, “别在这里……”现在几位长老与那些男修就住在隔壁,以他们的修为, 一丝一毫的异响便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戚无宴有片刻的失神, 须臾,他似是才理解她的意思, 只见他额心的金印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顾南挽只觉得身下一轻,只见周围雾蒙蒙的一片, 似乎连风声都为之停滞, 她似乎被一股奇妙的灵力拽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睁眼之时, 二人却是出现在了一片翠色的森林之中, 周围树影摇曳,偶尔传来几道微弱的虫鸣,清冷的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之间,模糊了他面上的神色。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 便被他抵在了身后的树上,熟悉的冷香涌入她的鼻翼, 他埋在她的颈间, 毛绒绒的圆耳在她的颈间蹭了蹭, 带起了些微的痒意, 却是低声道, “帮我。”他的声音一片暗哑,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颈间。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微微抬起了头,便见他的圆耳与银发还在滴着水,甚至,他的眼睫之上亦带着水迹,黑色的长袍湿/漉漉地黏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他流畅的身形,毛绒绒的尾.叭缠上了她纤细的脚踝,缓缓收紧。   他的衣物仍是规规矩矩地覆在身上,顾南挽迟疑了片刻,解开了他的衣物,那湿透的衣物随之坠落在地,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腹。   他的肌肉极为流畅漂亮,结实却不夸张,劲瘦的的腰/腹微微蜷起,其上布着无数诡异的金色妖纹,在昏暗的月光下,无端地生出了几丝色/气。   她的目光微微下移,只见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团,立刻收回了视线,她深吸了口气,方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指尖……   那本就恐怖的晋江于她的掌心缓缓涨/大,散发着燎人的灼/意,顾南挽的头皮有些发麻,她几乎是立刻便想收回手,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呼吸猛地变重,大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柔软的指尖,不让她退去。   只见那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她的周身,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她微微侧过脸,修长的脖颈崩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乌发湿/漉漉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精致的耳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着,无端的撩人心炫。   琥珀色的瞳孔一缩,他的眸底一片猩红。   那种好似全身都被啃噬的空/虚,温吞却绵长的折磨,让他周身的肌肉都为之绷紧,他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随时准备冲破封印,将面前之人吞吃入腹。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不敢去看他面上的表情,她的目光偏向一方,身形有些僵硬。   四处一片寂静,夜风略过茂密的枝叶,发出了沙沙的声响,除此之外,唯有他愈来愈沉重的呼吸,胡乱地落在她的耳际。   她的余光落在他的面上,只见他微微靠在树上,眉头微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眸底一片晦暗,顾南挽指尖有些发麻。   ……   这一夜极为漫长,直到她的手都抬不起来,掌心都磨得发痛之时,他才堪堪结束,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那毛绒绒的尾.叭仍是不知足地缠着她的手腕。   顾南挽连忙坐到了一边,只听身后传来了些许衣物摩擦的声响,她掏出帕子胡乱地擦了擦指尖的痕迹。   戚无宴微微起身,看着她通红的耳垂,喉结滚动,心间的躁意并未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他渴望着她更多的碰触,现在仅有的这些,太少,如隔靴搔痒,反倒是令他越发的焦躁。   那清心咒早已被他念了个遍,早在那山洞中的一夜荒唐之时,那清心咒便没了作用。   以往,他对交/配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执念,对他来说,男女之事可有可无,与沉二这种种族天生无欲不能人/道不同,他自小在那无妄海下长大,他的人生之中除了漫无边际,讨厌的海水,便只有杀戮与血腥,唯有刺目的血迹才能令得他血脉沸腾。   他从未有过欲/望,亦从未自/渎过。   更遑论,将那命脉之处交到别人的手中,甚至为那古怪的感觉而感到痴迷愉悦,贪婪地想要更多。   他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阴暗的念头,想要将她永远锁在这一方天地,让她只能缩在他的身下,任他肆意妄为。   令她眼中,只能有他一人的存在。   顾南挽见身后的声响暂停,她站起身,离戚无宴更远了一些,方才压低了声音,“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等会他们该发现我不在了。”   戚无宴的目光在她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他抿了抿唇,将那些阴暗的念头尽数藏匿于心中,他额心的金印散发出浅浅的光芒,顾南挽只觉得面前笼上了一层雾气,待那雾气散去,便见二人再度已出现在了那池水之中,清澈的泉水自竹筒中涓涓流淌,一夜过去,这池水仍是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只见些微的光亮自窗间落了进来,天已亮。   顾南挽自那池水中站了起来,她的掌心一片通红,她在那池水中又连忙搓了搓手,却觉得指尖仍是有股浅浅的,挥之不去的气味。   她忍不住瞪了戚无宴一眼,却见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池水之中,琥珀色的眸子有些失神地看向池底,银发随着池水轻浮。   顾南挽有些狼狈地自那池水中爬了起来,走向了房内。   戚无宴微微侧首,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只见那云衫湿哒哒地贴在她单薄的腰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随着她的走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濡湿的痕迹。   戚无宴喉结滚动,眸中一片晦暗。   只见顾南挽走到屏风后面,墙边模糊地映出了她的身影,她将长发拨到了身侧,随即,湿透的衣物搭在了一侧,她快速地换了身干净衣物。   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道模糊的倩影,眸色幽深。   顾南挽换好衣服,却见戚无宴银发间的圆耳都覆上了一层血色,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这次回来之后,便格外的奇怪。   须臾,他亦是从水中站起了身,水珠自他的衣角淅淅沥沥地落了满地,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脑袋,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顾南挽忽的脚步一顿,她看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戚无宴,却是想起了什么,想了又想,她终是没忍住,小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她总觉得先前戚无宴在骗她!   以他的修为,别说犯了戒,只要他愿意庇护那一方土地,那些宗门定是恨不得将他捧着供起来,又怎么会舍得将他逐出寺内……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却是沉声道,“你必须对我负责。”   顾南挽,“……?”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她无法从他的面上看出更多的情绪,亦无法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顾南挽只做没听到,她靠在床榻之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便听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昨夜那男修于房外轻声道,“小小姐,可要用饭?”   顾南挽下意识地看了戚无宴一眼,连忙道,“不必!你先走吧。”那男修闻言停顿了片刻,却是没有多言,又安静地退了下去。   戚无宴亦是眸色幽深地看向她,“寺内不会再让我回去。”   眼见他又提起这事,顾南挽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她毫不怀疑,若是她此刻说错了话,戚无宴定然又要将那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顾南挽指尖微微蜷缩。   正当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只听房外传来了几道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三长老的声音于门外缓缓响起,“挽挽,醒了没?今日爷爷带你出去看看,你先收拾收拾!”   顾南挽闻言,忙对着戚无宴使了个眼色,却见他亦是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房外。   顾南挽站起身,她打开了房门,只见几位长老手中端着灵果,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外,一见到人形模样的顾南挽,几人却是一愣,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顾南挽这副模样。   先前他们来时只来得及远远地看了一眼,她便变成了小肥啾的模样,他们只记得是个皮肤极白的漂亮姑娘,大长老亦是细细地端详了她一眼,只见面前的顾南挽眼尾微挑,眸光潋滟,乌发红唇,小脸白皙如玉,哪怕是在整个修仙界,都是极为优越的漂亮模样。   却是与小三极为不同的模样,小三生的俊秀清冷,顾南挽却是宛若栖梧山上三月的朝阳,明媚炽热。   三长老有些感慨地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已经能变回来了啊,不错不错,还适应吗?”   顾南挽点了点头,“昨夜便变回来了爷爷!”三长老的话音未落,却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自房间内走了出来,缓缓地停留在了顾南挽的身后,动作极为自然。   待看清那男修的面容之后,几位长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三长老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抑住心底的怒意,这个八千岁的老男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心思急转,却见戚无宴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薄唇轻启,却是随着顾南挽叫道,“爷爷。”   顾南挽,“?”   几位长老,“???”   谁是你爷爷??? 第52章 老虎不高兴(一)   几位长老看着神色自然, 面无表情的戚无宴,他们的神色变了又变,一双老眼眯了又眯, 终是没忍住,眉头一皱便要发脾气。   然而在看到他们面前小脸雪白的顾南挽, 几人勉强压住了心底那股即将爆发的火气!   饶是如此, 脾气火爆的二长老依旧是没忍住,他微微压低了音量, “你这一声爷爷我们老三可不敢当。”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连爷爷都叫上了,真是恬不知耻!   戚无宴, “……”   戚无宴沉默地看向顾南挽, 只见她亦是抬着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金色的日光落在了她的眸中, 似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若是以往他被人这般阴阳怪气地挤兑, 哪怕是跨越千里, 当夜他也定要摸黑去拧断他的脖子,可这人是顾南挽的族人。   戚无宴薄唇紧抿,面对几位长老虎视眈眈,凶残的目光, 他难得的迟疑了片刻,却是再度道, “二爷爷。”   二长老, “……”   二长老的神情顿时也跟着微妙了起来。   这下别说几位长老, 就连顾南挽的目光都有些奇妙, 她的余光扫过戚无宴的面上, 只见他静静地看向几位长老,面色如常。以戚无宴桀骜古怪的性子,她还以为他会板着脸给几位长老甩脸子……   她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棘手,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   最终,还是三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眼二长老,却是对着顾南挽温声道,“今日爷爷打算带你出去瞧瞧,你姑姑这里别的不说,这吃的玩的可是一等一的!你有什么想要的随便买!”   顾南挽点了点头,她也被这古怪氛围逼得有些窒息,闻言连忙随着几位长老出了院子,却听一道细微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昨夜那几个貌美男修亦是开了窗子,趴在窗间看向他们,其中一人更是对着顾南挽挥了挥手,笑意吟吟。   几位长老目光有些闪烁,顾南挽更是看了一眼,便立刻移开了目光,头皮有些发麻,她的目光落在四处,随意地打量了几眼。   戚无宴眸色幽深地看向那些貌美男修,目光晦暗不明。   直到这时,顾南挽才看清,他们昨夜住的宅子却是建在一个巨大的龟壳之上,这龟壳周围长满了翠色的树木丛林,其中却是个极为精致的宅子,四周流着圈小湖,那龟壳静静地浮在半空之中,有种说不出的趣味。   顾南挽忍不住又多瞧了两眼。   昨夜那侍卫见他们出门,亦是匆匆地走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个礼,“长老,小小姐!”   顾南挽看了他一眼,随即,她的目光落在街道之上,只见四处皆是小贩热情的叫卖声,来来往往尽是些年轻修士与孩子,除了几位长老,这放眼望去几乎没有老年人,比起那些城池,倒更像是那等方才招完弟子的宗门。   顾南挽看向那侍卫,低声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孩子?”   那侍卫走在他们的身侧,忙解释道,“这城里的那些年轻人,大多都是城主四处救来的孩子,后来便养在了这城中,教他们修炼,结果这华阳城越来越大,许多的人听说这里有人教孩子,还专门将孩子丢在了城门口。”   那侍卫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他挠了挠头,心底也有些感慨,这城主看着风流不羁,视人命为草芥,也不知为何,对孩子幼崽却是极有耐心。   顾南挽闻言也有些稀奇。   在顾南挽说话之际,戚无宴微微垂首,看向她落在身侧的指尖,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他不着痕迹地想要牵起她的指尖,就在此时,却见一截拐杖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身侧,挡住了他的动作。   戚无宴目光微转,便见大长老踉跄了两步,他点了点拐杖,对着他露出了个严肃而又怪异的笑容,“这路上有点滑,也不知是谁在这里倒的水,若是让我知道了定饶不了他。”   戚无宴,“?”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大长老的脚下,只见那里一片干燥,他面无表情地跟在了顾南挽身后。   顾南挽倒没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她早已进入了最近的武器铺子,她对武器的消耗简直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顾南挽在武器铺子内转了一圈,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武器,却是选了几把匕首与长剑。   眼见她越拿越多,戚无宴见状,便想上前帮忙,却见一双苍老的手率先接过了那些武器,四长老笑眯眯地看向顾南挽,“来,四爷爷帮你。”   戚无宴凉凉地看向四长老,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   顾南挽没注意到身后的暗潮汹涌,她的眼中只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   戚无宴微微侧首,眉头微蹙,他在昨夜方才与她那般亲密,现在正是欲罢不能,最渴望与她再度接触之时,然而有这几个老头在,这一天下来,别说牵手了,他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这几番下来,戚无宴的面色也越发的冷淡,他面无表情地跟在顾南挽的身后,目光凉凉,心底有股说不出的躁意。   直到天色暗了下去,顾南挽方才歇了心思。   三长老看着亦步亦趋,像是个大尾巴狼似的跟在顾南挽身后的高大男修,忍不住又是叹了口气,他们现在这拦得了一会,却拦不了一世。   尤其,他们还不知道顾南挽心底对这戚无宴是怎样的看法。   正在这时,只见一道传音纸鹤颤颤巍巍地飞到了大长老的身前,几位长老慢了一步,他的拐杖遥遥地点了那纸鹤一下,只听里面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长老,您要的蔓芝草,我们已经找到了位置。”   大长老浑浊的眼镜一亮,便听那声音继续道,“现在蔓芝草即将成熟,周围有二十七只高阶灵兽。”   几位长老连忙扬声道,“挽挽!”   顾南挽闻言回过头,便见几位长老笑眯眯道,像是嘱咐小孩子一般,“挽挽等会快些回去,别贪玩,爷爷们出去一会,晚上早点睡觉,别到处乱跑!”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却见大长老将那拐杖抛向了空中,只见那拐杖见风就涨,不过片刻,便化作一道飞行灵器,几位长老跳上了飞行灵器,又忍不住再度嘱咐道,“晚上早点睡!”   顾南挽忙点了点头,“知道啦!爷爷再见!”便见几位长老对着他招了招手,那飞行灵器缓缓升空,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快速地飞向远处。   看着地下越来越小的顾南挽与戚无宴,三长老忍不住叹了口气,在他们知晓顾南挽身中奇毒之时,便连忙找人去寻那解毒的法子,而后,他们的主意便打到了那蔓芝草的头上。   只是那蔓芝草长在天山之上,那里环境险恶,并不适合挽挽前去,他们本打算让盛骆衍暗中保护挽挽的,那盛骆衍总是怕挽挽生气,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敢暗地里偷偷看上几眼。   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畏手畏脚的模样。   也不知这次能否真的让他长了记性。   现在这戚无宴来了,他们便也没叫盛骆衍,三长老这想着想着,总觉得有些不得劲,“我这自己五千岁大寿还没过呢,看到这小子,我这实在是闹心啊……”三长老揉了揉胸口,只觉得满心的复杂,尤其这小子还一口一个爷爷的,被他喊着喊着,他都觉得自己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一般。   这戚无宴过八千大寿之时,挽挽还是个蛋呢……   哎。   三长老神色复杂地端着茶盏,说到底,他是感激戚无宴在他们没来时照顾挽挽的,可这般夸张的年龄,又是个无情道的佛/修,他总觉得哪一天,这戚无宴便要生个心魔,来个杀妻证道了!   大长老亦是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拐杖,他们凤凰一族对小辈的感情之事,历来都是随他们自己心意来的,不会惹人嫌去插手多管闲事,哪怕是这蓝凤凰这般的作风,他们也没有多说一句。   可顾南挽不同,她自小流落在外,爹娘在她未出世时横死,她也吃尽了苦头,还是他们等了那么多年,才等到的唯一的幼崽,他们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疼她一些,生怕她再受到一点的伤害。   三长老长叹了口气,“随她吧,只要咱们几个老不死的还在,那小子……”三长老话音一顿,察觉到有些怪异,当即又心梗了片刻,“那男的要是敢欺负他,我定然饶不了他!”   几位长老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忍不住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啊……   昏暗的房间内。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被铁锁锁住胳膊,缚在那冰室之中,他的脑袋微垂,一头黑发凌乱地散落在面前,乌黑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了毫无血色的薄唇。   几个修士目光闪烁地看向他的周身,只见浓郁的怨气自他的体内爆发,原本漂亮晶莹的冰室,此刻却是一片灰暗,那浓稠的灰雾中透着令人心惊的,不详的气息,只瞧着,都令人心生恐惧。   闻钰仙君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虚空之处,他似是察觉不到周身的剧痛,直到一道凄厉的女声自虚空中爆发,他的眸色方才有片刻的波动,那声音如泣如诉,极为尖锐,其中满是怨念,似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永生永世下十八层地狱!”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这一小片天地瞬间风云变色,那冰室瞬间被汹涌的灵力掀翻,狂风大作,周围的瀑布倒流,水花四溅,无数的沙石炸裂,比腰还粗的巨树拦腰折断。   那几个修士亦是脸色一变,他们被那突然爆发的灵力亦是逼的后退了几步,方才堪堪停下了脚步,他们的目光落在闻钰仙君的面上,神色惊疑不定。   只见那些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的怨气又尽数飘回了闻钰仙君的体内,他周身的气息正剧烈地攀升着,鲜血自他的嘴角涌出,他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青筋突起,鲜血自他的指尖滴落。   闻钰仙君面色紧绷,喉间溢出了低低的闷哼声,那些怨气在他的体内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血肉,那女声凄厉地尖叫着,声音中尽是绝望。   他周身的骨头几乎都被那怨气尽数碾碎,剧痛袭来,鲜血自他的周身溢出,不过瞬间,便染红了他脚下的冰面。   察觉到闻钰仙君周身那恐怖的气息,那几个修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为首之人忍不住有些感慨,“不愧是那一等一的血脉,这么多年了,竟还有如此威力。”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定魂钉,却是扎在了闻钰仙君的胸口处,随着那定魂钉的寸寸没入,那女声越发的凄厉,声音中带上了无尽的痛苦,“你不得好死!你们这群畜牲,我要杀了你们!”   直到那半指长的定魂钉尽数没入他的胸口,那道凄厉的女声戛然而止,那男修勾了勾嘴角,却是冷笑了一声,“放心吧,待我事成之后,我定让你和你的女儿在地底下团聚。”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闻钰仙君蓦地睁开了眼睛,神色冰冷地看向他,他的眸底还带着未散去的灰色雾气,原本漆黑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了尘的宝石,宛若笼中困兽,其中满是疯狂与嗜血杀意。   那男修的背后忍不住有些发寒,片刻后,他的眼底却是爬上了一丝诡异的狂热,他解开了闻钰仙君胳膊上的铁链,低声道。   “来吧,我最强的兵器……”   ………………   待几位长老离去之后,顾南挽继续走回那小院,戚无宴沉默地走在她的身侧。目光有些闪烁,夕阳西下,暖色的阳光落在他的银发之上,似是有流光滑落。   顾南挽忍不住偷偷看了他的银发一眼,她转了转手中的匕首,若有所思。   几个年轻修士远处走来,为首的女修蹙了蹙眉头,冷声道,“你们是何人?这里不许外人随便进入!”   顾南挽尚未反应过来,她仍低头看着手中锋利的匕首,想着戚无宴的事,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那女修见二人丝毫未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冷哼了一声,却是双手结印,须臾,只见一道裹挟着寒意的冰箭瞬间自她的掌心爆发,袭向了顾南挽的前侧,堪堪插入了他们二人前面的土地之中。   那冰箭入土三分,若是再向后一些,足够直接扎穿他们的脚背。   顾南挽脚步一顿,她抬起头,便见几个年轻修士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女修眉眼清冷,面容冷漠,一袭白衣飘飘,宛若雪山之上的莲花,清冷出尘。   她身侧的男修与她长得有八分相似,却是生着张笑脸,他温和道,“不好意思,我妹妹有些冲动。”   话落,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身上,笑容不变,“抱歉,这里外人不能随意进入!”   顾南挽抬起头,神色冷淡地地看向来人。 第53章 蛋内的异样   蛋内的异样, 爪爪贴贴   那冰箭深深地扎进泥土中,在日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芒,在她的目光下, 那冰箭缓缓地化作一片水雾,消散在这虚空之中。   顾南挽退后了两步, 避开了那摊水雾。   她神色冷淡地看向白落雨, 只见她同样冷冷地看着自己,她身后的那些修士亦是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眼底含着一丝轻蔑。   白落雨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 只第一眼,她的心底便生出了一丝不喜, 她讨厌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顾南挽眉眼间的神色, 令她格外的不喜。   须臾,她的目光落在顾南挽身后的戚无宴身上, 在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 她似是被什么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 心底陡然一惊, 几乎是瞬间,冷汗便打湿了她背后的衣物。   随即,她又悄悄松了口气,只见那男修一袭黑衣, 身量极高,银发随意地落在身后, 他的五官比常人更加深邃, 倒是极为凌厉好看的长相。   此刻, 他正静静地看向那个令人讨厌的女修, 目光专注。   然而, 她在这男修身上,却是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大抵只是个没有修为的废人罢了。   不知自哪里来,又想来这里攀炎附势,妄想一步登天。   不自量力。   她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白落雨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白承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又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妹妹有些冲动,你不要在意。”话落,他的余光扫过顾南挽的面上,却是瞳孔一缩,只见她红唇紧抿,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在日光下,她的皮肤宛若莹润的白玉,雪肤乌发红唇,漂亮的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白承语的眸底闪过片刻的惊艳,哪怕是在美人遍地走的华阳城,他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白承语的语气更柔和了一些,他的目光流连在顾南挽的漂亮的脸上与雪白的颈间,面上却是笑吟吟道,“这里是城主居住的地方,城主有令,不得随意进入,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懂,可随时来问我。”   白落雨面无表情地自二人面前走过,“你理他们做什么,走。”她微微抬起头,姿态优雅地走向顾南挽,雪白的云衫随着她的走动,宛若流动的水纹,静谧漂亮。   在他们擦肩而过之时,戚无宴的余光却是在她的发间停留了片刻,只见她的发间带着几团毛绒绒的白球。   像是带了几个顾南挽的本体在头上。   她身后那个男修更是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神色嘲讽,语气尖锐,“以后注意点,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凡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顾南挽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小心哪天死在这张嘴上。”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修,打算直接拧断这群人的脖子。   那男修似是没想到她居然敢反驳,当即眉头一竖便要发火,这华阳城城主一辈子无儿无女,收养了许多的孩子,白落雨与白承语便是她最喜欢的两人,甚至,她破格允许他们进入这小院之中。   而城主已许久都没有回到城中,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白落雨便是下一任城主,他与白落雨兄妹关系极好,平日里都是被人哄着捧着的,已经许久未曾被人顶撞过。   眼见其他人皆是纷纷看向了此处,他的面色瞬间涨的通红,当即面色大变,“你别给脸不要脸!”他抬起手,便要去拽顾南挽的衣物。   戚无宴掀起眼皮,他的指尖泛起微弱的金芒,他还未动,却见一点蓝色星火自远处袭来,那点星火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随即骤然砸在了那男修的胸前,那看起来极轻的一点水珠,却是令的他胸前剧痛,他有些狼狈地向后飞去,直到狠狠地砸在树上,方才堪堪停下,他当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男修当即脸色大变。   只听一道温润的男声自远处传来,似是青石击玉,极是好听,“这华阳城,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几人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只见空气中凝着飘渺的水珠,在夕阳的映衬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湖泊中的水流瞬间飞溅,浪花涌动。   顾南挽亦是微微抬起了眸子。   伴随着漫天的水雾,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院外飞来,朦胧的水雾随着缭绕于他的周身,模糊了他的面容,似梦似幻。   顾南挽的瞳孔一缩,那男修已悄然落地,蓝色的长袍宛若海浪一般,似有无数的水流于他的周身涌动,微风卷起了他的长袍,猎猎作响。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修静静地立于她的对面,那男修微微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缓缓地对上了她的视线,他面上带着一道精致的面具,只露出了一截高挺的鼻梁与浅色的薄唇。   顾南挽有片刻的愣怔,她的目光有些迟疑地落在了那男修的下半张脸面上,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那男修同样静静地看着她。   “引玉!”   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浅淡的女声,此刻,那声音中却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欣喜,白落雨上前两步,伸出雪白的指尖扯了扯他的袖子,却是小声地埋怨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那男修神色淡淡地收回了手,长长的睫毛微垂,漆黑的眸子似是盛满了揉碎的星光,他静静地看着顾南挽,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是缓缓地带上了点点的笑意。   他上前两步,轻轻地摘下了面上的面具,却是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找到你了。”   白落雨的面色瞬间大变,她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着,猛地攥紧了拳头。   顾南挽看着那张漂亮的脸颊,一个名字瞬间跃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萧山,引玉。   当初在那秘境之中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之人。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是你?”话落,她便察觉到戚无宴猛地捏紧了她的指尖,身后传来阵阵凉意。   引玉的目光却只定定地落在顾南挽的面上,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浅淡笑意,“是我。”   他找了好久的姑娘,终于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初,他几乎将那陆家与寻欢宗找了个遍,也未曾找到她的身影,等他赶到陆家之时,却看到,那陆家上下几百口人已被人尽数杀死,在看到那满地的血海之时,他的呼吸都几乎停滞,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直到将那些尸首翻了个遍,确定她没在其中之时,他方才松了口气,他的身体已扛不住那陆地之上的环境,只能匆匆离去,却没想到,会在这城中,再度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狂喜。   白落雨的面色变了又变,她抿了抿唇,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引玉,面上的冷意寸寸破碎,“引玉,你们认识?”   引玉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便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白落雨闻言咬了咬唇,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捏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顾南挽闻言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他们不过在那秘境中见了一面,他找她做什么。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看向顾南挽与引玉,眸色幽深。   一时间,几人面色各异。   蓝凤懒洋洋地站在房顶之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几人,须臾,她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顾南挽的身后,神色凉凉,琥珀色的眸底却是浓郁地化不开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她挑了挑眉,自那房顶一跃而下,“都在这里做什么?”   白落雨看到来人,发现竟是许久未见的蓝凤,当即眼睛一亮,欣喜道,“姑姑!”想到方才受的委屈,她的眼眶一红,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便见蓝凤已大步走向了顾南挽,而后猛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白落雨脸色骤变,先前那男修更是瞬间面如死灰,他有些狼狈地缩起身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就连附近那些小贩,亦是探头探脑地看向此处,满眼的好奇。   陌生的暖香涌入鼻翼,顾南挽有片刻的失神。   哪怕是蓝凤,这会儿亦是忍不住鼻翼泛酸,她看着怀中乌黑的发顶,哪怕是她,这会声音中也不由得带了丝哽咽,“挽挽……”   她的身形比寻常女修更加高挑,甚至,都快和引玉一般的高,眉眼很是英气,顾南挽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蓝凤,蓝凤见状,她摸了摸顾南挽毛绒绒的发顶,“我是你姑姑啊!”   蓝凤看着顾南挽漂亮却陌生的眉眼,亦是有些感慨,她与顾南挽的父亲自小一同长大,二人情同兄妹,关系好到当时几位长老甚至生出了将他们凑成一对的想法。   后来,小三出去了一次,便说他有了个孩子。   她从留影石中看到过她的模样,是一个胖嘟嘟的白毛小肥啾,正对着留影石吐泡泡,只一眼,她便被萌的心都险些化成了一摊水,她期待着他们的归来。   却未想,一夜之间,小三夫妻二人横死,小肥啾下落不明,她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他们的踪迹。   顾南挽抬起头,有些呐呐道,“姑姑?”   蓝凤摸了摸顾南挽软乎乎的脸颊,却是笑吟吟地应道,“哎!”   她拉着顾南挽的手,有些激动地带着她走进了那精致的小院中,“来来来,看看姑姑为你准备的姑姑,今晚你可得陪姑姑好好说话!”   戚无宴,“……”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白落雨怔怔地看向蓝凤,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是第一次看到蓝凤这般高兴的模样。   她眼睁睁地看着蓝凤笑容满面地拉着顾南挽走进了院子,甚至顾不上看别人一眼,方才她所说的话,这会儿好似一柄利剑,扎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她的心底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她早已将这华阳城视为囊中之物,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是姑姑的亲侄女,甚至,这偌大的华阳城都极有可能交到她的手中。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直到蓝凤与顾南挽离去,引玉方才看向还茫然立于原地的众人,他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正色道,“都先下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几人面色微变。   顾南挽被蓝凤带到了一个上锁的房间,一进门,她几乎被那堆积如山的宝石给闪瞎了眼。   蓝凤拉着顾南挽的手,献宝似的,将满室的灵宝捧到了她的面前,“这都是姑姑为你准备的宝贝,你爹说你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我便四处搜寻了这些,总想着有一天你能回来,你看到肯定会高兴!”   蓝凤打开了窗子,她的目光落在窗外,“还有这院子里的那些人,你喜欢哪个便要哪个,若是都喜欢那便都收了!都是身家清白的好男儿!”   顾南挽,“……”   她倒是没想到,蓝凤会如此热情,比起几位长老的克制,蓝凤更加狂放不羁。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承受不住这份好意,昨夜那男修只是隔着门说了几句话,戚无宴便拿刀抵着她的脖子……   蓝凤说着说着,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这漂亮是漂亮,可她发现,自从近日见面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幅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也不笑一下,小小年纪可不能学你爷爷板着张脸?”   顾南挽闻言小声道,“我已经被毒药毒坏了脸,笑不出来的。”   蓝凤面色微变。   顾南挽见状,连忙继续道,“爷爷已经去为我找解药了,姑姑你不必担心。”   顾南挽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执念,她早已习惯了现在的模样。   蓝凤叹了口气,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却是忽的小声问道,“ 喜欢引玉吗?”   顾南挽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她摇了摇头。   却见蓝凤目光有些闪烁,她转了转顾南挽的发丝,却是再度问道,“ 那喜欢那个黑衣服的?”   顾南挽瞬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昏暗的房间内。   只见一只脸盆大的小白虎静静地趴在被窝中,他的肚皮下埋着两颗圆滚滚的蛋,这被子中还残存着顾南挽身上浅浅的暗香,他只觉得那股躁/意又再度自小腹上涌,甚至,他连孵蛋都无法静下心来。   昨夜那只是他诓骗顾南挽的借口。   他并没有发/情。   他向来便不是个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手段,无论是暴力胁迫亦或者是诱哄欺骗。   那小白虎微微翻了个身,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床顶,他明明在这被褥之中,却能清晰地听到周围各个房间的声音。   尤其那蓝凤还是个大嗓门的,哪怕隔了八百里地,都能听到她的说话声,戚无宴眸光闪烁,难得的没有忽略这些声音。   那几个老凤凰好不容易走了,却又多了一个蓝凤凰和引玉。   烦。   戚无宴微微翻了个身,抬起爪子拨了拨两枚蛋,直到他听到蓝凤压低声音所说的话时,他的圆耳瞬间竖了起来,他的爪子下意识地,有些不耐烦地扒拉着柔软的被褥,那珍贵的被褥在他的爪下寸寸撕裂。   那喜欢那个黑衣服的吗……   他的瞳孔一缩,毛绒绒的尾巴有些紧张地缠上了床柱。   半晌,她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于遥远的房内缓缓传来,“不喜欢吧。”   琥珀色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原本精神抖擞的尾巴,此刻亦是有气无力地搭在了床沿,一对翅膀亦是耷拉了下来。   戚无宴有些失神地看向毛绒绒的爪子,心间空荡荡的一片,他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周围的那些喧嚣似是从他的耳边散去,他的耳际,唯有那一句不喜欢吧,宛若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小白虎静静地趴在那两枚蛋上,眉眼微垂。   房内一片死寂。   忽的,他的目光一转,他似乎能察觉到一道微弱的气息,隔着薄薄的蛋壳,安慰似的,悄悄地贴在了他的爪子上。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 第54章 矜持最无用。(一更)   矜持最无用   随着那道微弱的气息隔着蛋壳, 缓缓地贴在他的爪子下。   戚无宴的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滞,琥珀色的瞳孔一缩,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爪子, 毛绒绒的尾巴瞬间绷紧,他的身形僵硬, 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就怕惊扰到那微弱的气息。   他可以察觉到,那道微弱的气息缓缓地贴在他的爪下, 随即, 轻轻地敲了敲蛋壳,蛋壳里亦随之传来微弱的声响, 在这并不寂静的夜色中, 却格外的清晰。   那道气息缓缓地游走在那蛋壳内,似是好奇地打量着蛋壳内的一切, 蛋壳外, 那毛绒绒的爪子亦随着那道气息缓缓地游走。   忽的, 那道气息又猛地收了回去。   戚无宴屏住了呼吸, 他的胸口似是被小老虎的爪子抓了一下一般,不疼,却有些说不出的痒,他可以隐隐察觉到, 那来自血脉间的呼唤,这是他与顾南挽的孩子, 他的瞳孔微缩。   他微微伏下身,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蛋, 他试着拍了拍蛋壳, 然而, 内里却仍是一片寂静,那蛋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   那道微弱的气息似是凭空消失一般,再没有给他半分的回应。   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戚无宴目光转了转,再度伏在了那两枚蛋之上,他伸出爪子将那两枚蛋往肚子下面捆了捆,目光落在顾南挽所在的房间,心底却是再度有了主意。   只见那小白虎的身上泛起一道浅色的光晕,待那光芒散去,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面无表情地立于房中,戚无宴将那两枚蛋揣入袖中,察觉到顾南挽所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声响之时,他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门。   下一刻,他的脚步微动,却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静静地立于顾南挽的门前,引玉的面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手中端着精致的糕点,正与顾南挽和蓝凤说着话,二人的身形落于昏暗的光影之下,有些说不出的和谐。   引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木盒,放到了顾南挽的面前,他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是先前答应送你的,一直没能找到你,便一直没送出去。”   顾南挽闻言接过了那木盒,她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保存的极好的一株万叶草。   顾南挽看着那万叶草,目光有些闪烁。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立于暗处,神色凉凉地看着几人,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只觉一股莫名的情绪自他的心底涌现,他的心底莫名地有些涩意,令的他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戚无宴沉默地看向自己的指尖,须臾,高大的身影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消散于暗处。   ………………   一巷之隔。   白落雨强忍着心底的怒意,直到回到房间后,她才瞬间变脸,她死死地盯着虚空处,蓦地,她猛地站起身,有些烦躁地将那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茶盏瞬间碎了满地,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   她冷着脸在房内走来走去,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想到方才蓝凤直接将那顾南挽揽入怀中,甚至没给她半点眼神,忍不住骂道,“那个贱人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姑姑的亲侄女吗?我陪她那么多年,难不成还比不过那点血缘关系?!”   自从被蓝凤收养开始,她便一直将她视为亲生母亲,每日殷勤问候,小心侍奉着,为了讨她的关心,甚至比待亲生母亲都更加孝顺,蓝凤也待她极好,她甚至以为,他们之间亲如母女。   白落雨死死地捏住手中的袖子,然而,从回来到现在,蓝凤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甚至,她为了蓝凤四处寻找那些宝石,以往蓝凤总是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不许任何人触碰,她原以为那是对她的特别之处,没想到,昨夜她居然带那个贱人进了那个房间。   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令她丢了面子,也不知以后那些人会如何编排她……   她毫不怀疑,蓝凤会将那华阳城交到那个顾南挽的手中。   她从袖中取出新找来的宝石,原本漂亮夺目的石头,现在却无端的有些刺目,她的面色瞬间大变,忍不住将那宝石砸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两脚,这才解气。   更让她难过的是,引玉对那顾南挽态度也有些微妙,白落雨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白承语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挑了挑眉,他端起手边的茶盏,随口道,“她说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哪怕这华阳城交到她手中又如何,她总是要嫁人的……”他只要将那顾南挽搞到手,这华阳城便依旧是他的囊中之物。   况且,那顾南挽生的那般好看,就算不为了那华阳城,他也要将她搞到手。   白落雨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哥,你有什么法子?”   “你就等着看吧……”白承语对着杯中的茶水,懒洋洋地理了理额前的发丝,他勾了勾嘴角,“姑姑刚见到她,现在正是稀罕的时候,你现在太急躁,只会让你失去理智,落入下风。”   闻言,白落雨深吸了口气,冷着张脸又坐回了凳子上,她的目光落在白承语的面上。   “急什么?只是侄女而已,又不是女儿。”白承语缓缓地站起身,“你对她客气点,说不定以后你还要叫她一声嫂嫂。”   白落雨的面色有片刻的微妙,她看着白承语面上的笑意,忍不住头皮有些发麻。   ………………   戚无宴并未回到房间内,他看着这精致的小院,有些失神地坐在屋顶之下,只见院外尽是来往的行人,整个城内一片喧嚣,他摸了摸袖中的两枚蛋,微微垂下了眼睫。   自从那些老凤凰找到顾南挽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变得格外的令人心烦。   蓦地,却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正迅速地向着华阳城赶来,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须臾,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远处飞窜而来,哪怕是赶路,他的手中依旧拿着那把折扇,时不时地轻摇两下。   他的身影迅速地逼近,不过眨眼之间,便见那男修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对面,傅罗衣深深地松了口气,“你这可让我一顿好找!”   傅罗衣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他的脚步一顿,定睛一看,却见戚无宴坐在房顶之上,神色凉凉,他垂着一条腿,搭着一条腿,还立着一条腿。   哪怕是那宽松厚重的长袍,亦是掩盖不住他周身的异样。   漫天的星光落在他的身后,显得那道身影无端地多了丝落寞。   傅罗衣,“……”   他微微屏住呼吸,便察觉到戚无宴的气息,比起平时明显躁动了许多,以往他像是沉寂的古井,死气沉沉,现在却像是暴躁压抑的火山,一点即燃。   “你在这看什么呢,顾南挽呢?”他身形一转,跳下了房顶,随即掀起衣物,缓缓地坐在了戚无宴的身侧,“寺内的事情你都不管了吗?好戏都不看了?现在那些老秃驴斗得你死我活的,热闹的很,倒是可惜了。”   傅罗衣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见满城尽是繁华喧嚣,一个陌生的俊美男修端着精致的糕点,缓缓地自房间中走了出来,那男修面容极为俊美,气度不凡。   随着他的到来,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戚无宴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压抑,似是濒临爆发的凶兽,他目光晦暗地看着那陌生男修。   傅罗衣微微转过头,便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薄唇紧抿,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令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他似是察觉不到周身的异样。   傅罗衣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个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戚无宴,也会落的这般模样,踌躇不决,大半夜的在屋顶上吹冷风。   他还以为,先前戚无宴那般气势汹汹地离开,他会直接将顾南挽从那些老凤凰身边抢走,直接找个地方囚禁起来,亦或者是直接将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问些什么想死还是想和他走之类的话,逼着她和他走。   有些说不出的好笑。   傅罗衣捏紧了手中的折扇,他太了解戚无宴,他这人死要面子,性子古怪桀骜,嘴又笨,某些时候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矜持,哪怕心里暗流涌动,面上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木头脸,他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从没吃过亏,到哪里都被人捧着,比一般人都敏感矫情。   这寻常姑娘都吃不消他这怪脾气,   更何况,他算是看透了,顾南挽看起来没什么脾气,极好说话,内里却是个没心没肺的,戚无宴不说,她可能根本注意不到,戚无宴说了,她可能也不在意。   傅罗衣长叹了口气,他有些疲惫地躺在房顶之上,只见满天尽是闪烁的星光,他的目光有些飘忽,状似不经意道,“这男人啊,若是想要什么便去追嘛,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况是那些漂亮姑娘,追来的狂蜂浪蝶肯定成堆,与其在背地里恼火吃醋,不如豁出去……”   傅罗衣话音一顿,只觉一股凉意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无奈地看向戚无宴,却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眸底暗含杀意,他装作没看到,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着,“这求/爱嘛,不丢人,矜持在这种时候是最没用的东西。”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满面笑容的傅罗衣,他径直自那屋顶跳了下去,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戚无宴岂是那种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人。   荒谬。 第55章 你抱抱我……   你抱抱我……   阳光透过窗间的缝隙, 悄无声息地落进房间,在遍地的宝石上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顾南挽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身一片酸痛,她这才发现, 她正歪歪扭扭地躺在那堆宝石上, 阳光落在那些宝石之上,险些晃花了她的眼。   蓝凤则是眉头紧锁地趴在房梁之上, 睡的昏天黑地的, 她的面色苍白,长长的裙摆垂落, 堪堪地垂在了她的面前, 宛若悬梁女鬼,满室皆是浓郁的酒味, 那些精致的酒壶扔了一地。   顾南挽看着满地的狼藉, 她有些失神地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昨夜也不知怎么回事, 二人说着说着, 便突然喝起了酒来,比起几位长老的内敛的热情,蓝凤对她的表达更加的狂放,整个人都像是恨不得挂在她身上一般, 她哭着说起这些年有多想她,找她找的多难过, 又趴在她的腿上鬼哭狼嚎了半宿, 哭凤凰一族的未来, 哭她那匆匆死去的爱情。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 她站起身, 随即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有些虚浮,她推开窗子,这才看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外面传来一片热闹的叫卖声。   她低下头,便看到她胸前还挂着一颗赤金色的珠子,那珠子上灵力氤氲,一看便知并非凡物其上带着隐隐的血腥味,比起寻常的宝石,倒更像是那妖修的妖丹。   顾南挽将那珠子取下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她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便见几个杂役正打扫着院子。   她的目光落在院外,眯了眯眼睛,只见不知何时,一对年轻男女早已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的身上还有着晨间的露水,顾南挽脚步一顿。   白落雨看着顾南挽,有些别扭地勾了勾嘴角,她小声道,“顾姑娘……昨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说着说着,顾南挽还未言语,白落雨却已自己红了眼眶,她穿着一身雪白的云衫,面无表情时,宛若雪山之上的雪莲,落泪时,则是格外的楚楚可怜。   白落雨咬了咬唇,她自从到了这华阳城,便被蓝凤收养,亲自抚养长大,这么多年来,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尤其现在还被白承语逼着给她道歉,这无异于将她的脸面扯下来放在地上踩……   顾南挽本就有些头疼,这会儿只觉得头越发的疼了起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落在白落雨的面上,却是直接道,“你哭什么,我又没打你。”   白落雨抿了抿红唇,她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白承语见状也是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他连忙笑着道,“让顾姑娘见笑了,她打小便爱哭……”   顾南挽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声音淡淡道,“你不必对我道歉。”她倒是没那么小心眼,不至于因为一句话生气,话落,她便要越过两人离去。   白承语连忙道,“顾姑娘!”他正打算拦住顾南挽的去路之时,却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院外走来,径直挡在了他的身前,白承语脚步一顿,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落雨亦是抬起了头,她有些惊喜地看向来人,一直挂在眼睫上的泪终是落了下来,“引玉?”   白落雨连忙上前两步,她紧张地揪着手中的衣物,弯了弯眼睛。   却见引玉微微垂首,随意地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随即,他的目光便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几缕发丝搭在她雪白的颊边,她的目光比起平日里倒是多了一丝呆滞。   引玉微微俯下身,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自他的身后滑落,“喝酒了?”   白落雨的笑容一僵,她睁着双大眼,不满地看向二人,白承语亦是眯了眯眸子,神色有些古怪。   顾南挽点了点头,便见引玉从背后取出了一个叠地整整齐齐的油纸包放到了她的面前,“以后你姑姑找你喝酒,可别搭理她。”   “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顾南挽看着那油纸包,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二人擦肩而过之时,顾南挽再度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似是海洋一般的气息,神秘而悠远。   话落,引玉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快步走到了她的身旁,“对了,最近华阳城中有一片千叶昙开花,你可要一同去看看?”   白落雨落在袖中的手瞬间攥紧。   ………………   傅罗衣站在窗前,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须臾,他饶有兴趣地看向一袭青衣的引玉,目光有些闪烁,须臾,他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啧啧了两声,“这个死狐狸精,隔这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骚味!”   戚无宴静静地看着那几人,却是神色凉凉道,“他是条鱼,只有腥味。”   “我说他勾引顾南挽呢……又不是说他本体是什么。”傅罗衣摸了摸下巴,有些感慨,“这还只是一个城中便有这么多年轻男修,等那些凤凰族的老头得到消息都来了,那还得了。”   凤凰一族唯一的幼崽,光是这个身份,便足以令无数男修折腰,为之疯狂,更别提,顾南挽长的还那般好看。   只怕到时候戚无宴又得天天生闷气。   傅罗衣的目光落在引玉身上,只见引玉今日一身素色青衣,他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额间带着条细细的银饰,唯有中间嵌着一点水蓝色的宝石,他的眸子中似乎也带上了淡淡的水色。   引玉看着顾南挽,勾了勾嘴角。   傅罗衣亦是跟着挑了挑眉。   他微微退后了两步,坐到了桌边,看着立于窗边,面无表情的戚无宴,忍不住再度道,“你再这般下去,以后可别后悔!”   他目光深深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他只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银发随着微风扬起,面上似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那落在身侧的手,却是早已攥紧,手背的青筋凸起。   傅罗衣轻笑了一声,他站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我先去准备点东西,沉四应该也差不多了,得给他好好补补。”   随着他的离去,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院中,只见几人已缓缓离去,他的半张面容隐在暗处,目光晦暗不明。   顾南挽今日倒是难得闲了下来,她离开了院子,看着满街尽是来往的行人,竟不知该去往何处,现在戚无宴正在她的房中,顾南挽下意识的,有些不敢回去。   她迟疑了片刻,又再度返回了院子中。   顾南挽想到待会要见到戚无宴,心底有些复杂,她也不知她对戚无宴是什么感觉,她感谢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将她从地狱中救了出来,却也怕他,任谁在被他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之后,再见到那人,都是怕的。   顾南挽站在房前,她深吸了口气,方才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厚重的布料静静地落在夜明珠之上,遮住了微弱的光芒,房内有些昏暗。   身后的光亮遥遥地落入房内,顾南挽的视线在房内扫了两圈,却没有看到戚无宴的身影,她的心下略松了口气。   “戚无宴,你在吗?”   房内仍是一片寂静,一白一金的两枚蛋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那里隐隐陷下一团,顾南挽走上前去,那里还残留着些微的暖意。   顾南挽微微俯下身,却听她的上方传来一阵异响,顾南挽当即面色大变,她忙想要向后退去,她尚未看清什么,便察觉到一团柔软的毛球径直撞到了她的怀中,他耳朵上的绒毛轻轻地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脸色变了又变,差点将那东西给扔了出去,她微微低下头,便看到一只雪白的小猫似的生物落在她的怀中,背上的两个翅膀静静地伏在身侧,一对圆耳抖了抖。   那小白虎静静地趴在她的怀中。   顾南挽一愣,她的指尖忍不住蹭了蹭他毛绒绒的耳朵,小声道,“你干嘛突然跳下来?你在上面干嘛?吓我一跳。”   那小白虎依旧静静地团成一团,沉默不语。   就在顾南挽有些纳闷地去戳他的后背之时,只听一道低低的声音自她的怀中传来,那声音似是从他的鼻腔中发出,闷声闷气的,于这安静的房间中,无端地有些模糊,“你抱抱我……”   顾南挽一怔,头皮有些发麻,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昨夜喝酒喝太多,现在还未醒酒,她竟然从他的声音中,莫名地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她一定是疯了……   就算是全天下都死绝了,戚无宴也一定是不会委屈的!   顾南挽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她身形僵硬地抱着那软乎乎的小白虎坐在床上,下意识地摸了摸他身上软乎乎的毛毛,入手毛绒绒的一片,她小声问道,“戚无宴,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话间,她便察觉到那截毛绒绒的尾巴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指尖,尾尖轻轻地扫过她的掌心。   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指尖微微蜷缩,便见那小白虎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他人形之时,眉眼比常人更加深邃,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压迫感十足,带着丝丝的凉意,令人不敢直视。   而他化作小白虎模样时,却生着双极为漂亮的圆眼,似是两块闪烁的宝石。   此刻,那双漂亮的圆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背后的小翅膀亦是微微地扑朔着。   顾南挽的指尖下意识地揉了揉他的下巴,便见那小白虎眯了眯眸子,毛绒绒的尾巴越发地缠紧了她的指尖。   那小白虎满脸的严肃,忽的低声道,“我也要去看千叶昙。”   顾南挽,“……” 第56章 大老虎生气   大老虎生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顾南挽戳着他下巴的指尖一顿。   那毛绒绒的尾巴缠地越发的紧。   顾南挽指尖动了动,那尾巴看着纤细, 却是牢牢地禁锢住她的指尖,令她无法收回指尖, 她的目光有些闪烁。   在院中之时, 引玉方才提到那千叶昙。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的目光对上了戚无宴的视线, 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坦然, 没有丝毫的心虚,甚至格外的理直气壮, 一对圆耳亦是高高地立了起来。   顾南挽又下意识地戳了戳他软乎乎的下巴, “你偷听我讲话?”   小白虎直勾勾地看向她,琥珀色的眸子中盛着细碎的日光, 似是剔透的宝石, 他抿着唇, 一言不发。   顾南挽看着那张圆滚滚毛绒绒的脸颊, 她端详了半晌,率先移开了目光,“你要去便去吧。”   戚无宴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毛绒绒的尾巴尖动了动,又重新了趴回了顾南挽的怀中, 团成了一团, 雪白的耳尖上却带上了一丝绯色。   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   “他们怎么样了?”顾南挽将那两枚蛋捧了起来, 那温润的蛋壳上还带着浅浅的暖意。   是戚无宴的温度。   这凤凰一族的幼崽, 却是与寻常灵兽的降生不同, 他们以灵力为食,想要降生需要大量的灵力,这两枚蛋比起刚出生时,外壳更加的光滑莹润。   戚无宴对这两枚蛋倒是几位上心。   顾南挽摸了摸光滑的蛋壳,日光从窗间洒落,印在了那薄薄的蛋壳之上,顾南挽隐隐约约间,可以看到蛋壳内有一片模糊的虚影,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晰一些之时,却见一张毛绒绒的脸蛋骤然自她的胳膊下凑到了她的面前。   那小白虎眉头微蹙,微凉的气息落在她雪白的颈间,一根略长的胡子略在她的颊边,带起些微的痒意。   琥珀色的眸子落在她的嘴角,戚无宴却是冷声道,“你喝酒了。”   “昨夜和……姑姑喝了一点。”顾南挽迟疑了片刻,她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却什么都没闻到,“我已经用了清洁术了,你还能闻到酒味吗?”   戚无宴抬起爪子,趁着顾南挽没注意,不着痕迹地在她的颈间蹭了蹭,却是抓下来一片蓝色的羽毛,他将那羽毛藏在爪间,面色不变。   顾南挽亦是放下了胳膊,她有些困倦地倚在床榻之上,日光落在她的面上,她忍不住有些困倦,昨夜她尚未休息好,便被那些宝石给膈醒了。   眼见戚无宴没有从她腿上离去的意思,她将那蛋放回了原味,随手抓起了一旁架子上的玉简,缓缓地翻动着,入目,却是一只凤凰的画像,旁边清晰地记载着他的生平。   她翻了两页,便看到了另外几只小凤凰的画像,从一旁的记载看来,这些皆是凤凰一族的祖先,第一只凤凰自天火中诞生,他出世之时,世间异火纷纷现出异样,他以血肉为引,心血为楔,创造出了另外几只凤凰。   而后,便慢慢有了凤凰一族。   顾南挽有些随意地翻动着手中的玉简,随即,她的目光一顿,却在那其中看到了一只雪白的毛球图画。   与其他凤凰一旁介绍的长篇大论不同,这白色的小凤凰仅有短短两行的记载,夹在那玉简之中,格外的扎眼。   南遥。   于二四八年春破壳,天生五感尽失,体弱多病,可操控冰雪,容貌极美。   于二七四年冬陨落。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再想继续看下去之时,却见后面的那部分玉简已经被毁坏,再下面,便是一只金色的小凤凰,顾南挽有些失神地收回目光。   那些长并没有骗她,凤凰一族大多身强体壮且长寿,就连女修亦是个高腿长,昨夜蓝凤抱她之时,她甚至能察觉到她胳膊上有着结实的肌肉,她看到现在,唯有这只白色的小凤凰体弱早夭。   她的心中有种微妙的情绪,她忍不住再度看向那只白色的小凤凰,便见她通体雪白,体型流畅漂亮,正静静地伏在地上,眉眼微垂,漂亮的翎羽散了满地。   这画像画的极为生动,她似乎可以透过这画像,看到千百年前的那只小凤凰,静静地于她面前安睡。   顾南挽将那玉简放到了一旁,她有些失神地看向屋顶,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凤凰一族这么多年来,也不过只有的二三百族人,甚至还不及那些寻常世家百年的族谱多。   就连顾南挽亦是发现了一丝异样,以凤凰一族对幼崽的重视,蓝凤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冲到这里,将两枚蛋抢走。   甚至当初,在她将两枚蛋拿出来之前,几位长老也对此毫无反应,以他们对幼崽的狂热,不该如此。   她总觉得里面可能还藏着什么大秘密。   顾南挽目光转了转,只见那小白虎静静地趴在她的腿上,眉眼微垂,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顾南挽揉了揉他的下巴,那小白虎随着她的动作眯了眯眼睛,垂在两侧的翅膀动了动,她小声问道,“戚无宴,你觉得这蛋里的幼崽会是什么样?”   那小白虎沉默了片刻,声色凉凉道,“小鸟吧。”   戚无宴静静地趴在顾南挽的腿上,浅浅的暗香流转于他的鼻翼,他的呼吸微滞,几缕乌黑的发丝落在他的眼前,时不时地扫过他的脸颊。   琥珀色的眸子圆睁,他忍不住想要伸出爪子去拨开那发丝。然而,他怕被赶下去,却是生生地止住了那份冲动,只目光仍是忍不住随着那发丝转动。   柔软的指尖时不时略过他的脊背,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在摸他。   以往,顾南挽从未在清醒时主动碰过他,她总是下意识地退却,哪怕他再迟钝,他可以察觉到她的退缩。   这个念头使得他琥珀色的瞳孔微缩,身子忍不住有些僵硬,他的眸底爬上了一丝兴奋,喉咙中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声响。   他的爪子微微蜷缩,心底却是生出了一丝渴望,他贪/婪地渴望她更多的接触。   他从未想过,他这般嫌弃的这个模样,竟还有这个作用,戚无宴微微垂下了眼睛,琥珀色的眸中一片晦暗。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面前,只见眼前便是一片红色的衣物,上面绘制着精致的花纹,那腰带紧紧地系在腰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正当他有些出神之时,只见一只素白的传音纸鹤颤颤巍巍地自房外飞来,停留在了他们的身侧,纸鹤的尾部急促地闪烁着微光。   是忘尘寺的纸鹤。   戚无宴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看了那纸鹤一眼,随即,他的尾巴甩动,砸向那纸鹤,只听一声轻响,那纸鹤啪地一声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随后,再没了声响。   顾南挽只做没看到他的动作,她看着几乎慢慢在她腿上摊成一团的虎饼,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那小白虎察觉到她的停顿,毛绒绒的尾巴蹭了蹭她的手腕。   忽的,她的目光微变,她猛地抬起头,只听一阵暴喝声自城外传来,随即,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随之爆发,脚下的土地随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戚无宴亦是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凉凉地落在房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只听城外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磅礴的灵力骤然落在这城池上方,一瞬间,狂风大作,巨树拦腰折断,轰然砸在院子之上,只听愤怒的低吼声自城外传来,那声音似是耳边炸雷,震耳发聩,“蓝凤,你给我滚出来!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今日老夫不杀了你,老夫誓不为人!”   顾南挽抱着小白虎连忙跑出房间,她方才出门,便察觉到一道恐怖的威压落在她的上方,顾南挽被那威压逼的后退了两步,方才的那几个杂役已经受不住那威压,七窍流血,痛苦地倒在地上。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只觉头痛欲裂,随即,便察觉到她怀中一空,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他的身形牢牢地将她护在其中,那恐怖的威压瞬间消散。   戚无宴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来人。   顾南挽抬起头,便见一道蓝色的流光随着狂风出现于城池上方,蓝凤立于那半空之中,挡在了来人的面前,“你又是哪来的狗,敢来你姑奶奶的地盘放肆!”她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气,脸色惨白,周身的灵力却是极速地攀升着。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她的对面,只见八个修士死死地将她围在其中,他们的额前都生着几道鲜红的妖纹,头发火红,他们的衣物下亦不是寻常的双脚,反而是两道锋利的爪子,在日光下散发着凌冽的寒光,似是弯刀一般。   而他们的气息,亦是极为强盛,甚至不比蓝凤弱上多少。   她忍不住抓紧了戚无宴的衣物,目露担忧。   只听一道疑惑地声音自身后传来,傅罗衣慢悠悠地走向顾南挽二人,他打了个哈欠,“是赤金鸡一族啊?你们怎么惹上他们的?”这赤金鸡一族性格极为暴烈,亦是极为护短,与凤凰一族不同的是,这赤金鸡人数众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寻常人都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也不知这个蓝凤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那些修士身上,只见其中一个中年男修面色涨的通红,他的额头青筋起伏,眸底含着血丝,他的目光死死地看向城内,却是嘶声怒吼道,“贱人,你杀我儿子,夺他内丹,今日,老夫便要屠了你这满城,让你也尝尝那滋味!”   蓝凤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破口大骂道,“你有病吧?谁知道你的死鬼儿子是谁?姑奶奶我最近高兴不跟你计较,赶紧滚!”   那赤金鸡闻言面上的怒意更甚,他恶狠狠地看向蓝凤,目眦欲裂,“我儿子的内丹分明就在这里!给我杀了她!这个毒妇!”   顾南挽看着赤金鸡的面色,只见他们眼底尽是怒意,眼眶通红,满面憔悴,不似作假。   眼见那几人已经失去理智,化作几道流光飞快地袭向了蓝凤,磅礴的灵力瞬间席卷整个华阳城,顾南挽微微瞪大了眼睛。   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略过她的身前,微风卷起了她的长发。   顾南挽一怔,便见戚无宴已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傅罗衣亦是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地看向顾南挽,“你们刚才做什么被他们打断了?他这么生气?”   他还以为戚无宴会在那蓝凤被逼之绝境,他轻描淡写地与顾南挽谈个条件,再慢吞吞出手的。   现在竟然这么大的反应,怪了。 第57章 蛋壳破碎   蛋壳碎了!   无数的火焰自空中坠落, 碧色的天空几乎都被那烈焰印上了火色,赤色的烈焰化作牢笼,将这城池整个都困于其中。   只听一道震耳的爆炸声响起, 磅礴的灵力瞬间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虚空之中, 带起了一阵飒风, 那些赤金鸡的身形瞬间爆射而出,直退了数百步, 方才堪堪停下。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蓝凤。   蓝凤亦是眯了眯眼睛, 眸色深深地看向身前,待面前的光芒散去,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于半空之中, 狂风卷起了他的黑袍与银发,猎猎作响, 浅浅的雾气缭绕于他的周身。   是昨日出现在挽挽身边的那个男修。   那赤金鸡族长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 他的面色变了又变, 眸底闪过一丝忌惮, 他几乎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甚至,他竟能那般轻易地便挡下他的一击……这人的修为可能还在他之上,单一个蓝凤, 他有自信能拿下她,可若是再加上一个戚无宴, 倒是有些麻烦。   赤让的眸色闪了闪, 他面色严肃地立于半空中, 扬声道, “我乃赤金族族长, 今日我们只想找这蓝凤!你若是现在离去,我们自然……”   蓝凤闻言当即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废话,“我看你们是被猪啃了脑子!谁杀了你儿子你给姑奶奶说清楚,敢给你姑奶奶扣屎盆子!”   赤让的眸底爬上一丝杀意,他冷笑了一声,却见戚无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立于原处,神色凉凉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贱人,你杀了我儿子,还敢如此放肆?!”   赤让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他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原本想说的话尽数被他抛之脑后,他深吸了口气,眸底赤红,却是暴喝一声,“既然你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话落,他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他身后的那群赤金鸡亦是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只见滔天的火焰瞬间自他们的周身爆发。   蓝凤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只见她的背后突然生出了一对巨大的蓝色翅膀,随着那翅膀的煽动,她的身后瞬间凭空卷起了巨浪,数道水柱骤然自她的爆发,径直袭向了对面。   水与火瞬间碰撞,只听一阵滋滋的声响,空中爆发出浓郁的水雾,一蓝一红的两道身影于空中迅速略过,光影闪烁。   那群赤金鸡见状,亦是带着满身的烈焰袭向了戚无宴。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城池,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凉意,方才顾南挽难得主动接近他,却被这些人打断……他的心底有些烦躁,浅浅的金色雾气自他的脚下蔓延,似是裹挟着日光的海浪,以一种玄妙的纹路迅速地向外蔓延。   只见一道微弱的金芒瞬间撞上了滔天的烈焰,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金芒,却是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瞬间将那烈焰击散,而后攻势不减地袭向了那赤金鸡,他连忙运起灵力想要抵挡,却见那看起来轻飘飘的金芒却是再度穿透了灵力,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眉心。   那赤金鸡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瞬间,便没了气息,鲜血自他的额心滴落,那赤金鸡身形一僵,无力地砸在了地上,激起了大片的尘土。   “……”   其余人面色瞬间大变,“老九!”他们怔怔地看向那跌落在地的身影,面色变了又变,他们瞳孔一缩,看向那临风而立的黑衣男修,他的身后是赤色的火海,他的黑袍与银发随着狂风翻飞,神色冷漠气质凌然,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此刻,那双琥珀色的正凉凉地看着他们,额心的一点金印于日光下闪烁着些微的光芒,似佛似魔,无端的令人不敢多觑。   抬手之间,便是一人死在了他的手下。   他们的心底闪过一丝惊惧,那些赤金鸡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生出了一丝退意,然而,就在他们忍不住想离开时,却觉得一股火气于心底熊熊燃烧,那几人面色一变,他们恶狠狠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戚无宴,暴怒道,“混蛋!我杀了你!”   只见那些赤金鸡周身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着,周围的空气迅速升温,无数的烈焰自他们周身爆发,他们的身形迅速地膨胀,不过片刻,便化作了数道巨大的火球,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径直撞向了戚无宴与蓝凤。   狂风大作,那些院子尽数倒塌,巨树连根拔起,整个城池上方几乎化作一片火海,放眼望去,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而城外,还有更多的的赤金鸡一族正向此处赶来。   他们今日势必要踏平这华阳城,生擒蓝凤,斩尽城内修士,为他们的族人报仇!   顾南挽抬起头,避开了一点坠落的星火,有些紧张地看向空中,金色的雾气与烈焰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时不时有个赤金鸡无力地自空中坠落,鲜血飞溅。   顾南挽几乎看不清里面的画面,她的眼底被那金光刺的泛酸,眼泪靠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顾南挽连忙收回了视线。   傅罗衣亦是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他的面色微微沉重了起来,看着那漫天的火海,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头,“这下有的搞了,他们来真的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又是几道身影自天边袭来,他们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众人,只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便化作几只通体火红的巨鸟,瞬间袭向了戚无宴。   与此同时,又有数十个修士身形矫捷地冲向城中,凡是他们所到之处,火焰乍起,那些房子瞬间燃烧了起来,城中的修士茫然地看着满城的变故。   他们甚至没有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眨眼之间,原本繁华喧闹的华阳城,便化作了一片火海,几个修士闪躲不及,已经被那火焰吞噬,他们痛苦地惨叫出声,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宛若人间炼狱。   那些修士连忙惊恐地向后跑去。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连忙飞身上前,将几个险些被卷入火海之中的孩子从大火的包围中抱了出来,“快跑!”   那几个孩子闻言,连忙向着人群跑去。   这城中大多都是蓝凤收养的,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的修为尚浅,甚至有的根本还未开始修炼,偶尔有几个修为高一些的年轻修士,却也根本无法抵挡那些偷袭的赤金鸡一族。   眼见几个赤金鸡已经混入了人群之中,正屠杀着城内的修士,傅罗衣忍不住骂道,“疯子!”   “这群鸡欺人太甚!”   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城中飞来,引玉的目光在人群中停留了片刻,见顾南挽没事,他忙道,“你快走,去后山!”话落,他已冲入了那火海之中,只见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的水珠,那些水珠迅速地汇聚在一起,而后化作巨浪涌向燃烧的房子,大片的烈焰熄灭。   傅罗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时有赤金鸡自空中坠落,然而更多的赤金鸡仍是悍不畏死地冲向戚无宴,他的身影几乎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只偶尔能有几丝金色的雾气,自烈焰中倾斜而出。   他又看了眼满城的烈焰,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咱们还是先跑吧。”   顾南挽闻言看向空中,傅罗衣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怕什么,那些人打不过他的。”   “但是咱们再不走等会可能要脱一层皮!”他只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医修,他不会打架的!   顾南挽闻言,没有犹豫,转身便跟着傅罗衣跑去,她早就听说这些灵兽一族生性好斗,族群与族群之间甚至比正道与魔道之间的关系更为尖锐,原本还以为是谣传。   而这真看到了,却发现根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便直接下死手,现在城中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有误会,到时候凤凰一族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南挽随手将一旁的跌倒的孩子捞起来,丢到了傅罗衣的背上。   “你记得保护好我!”傅罗衣连忙跟在顾南挽的身后,他四处打量着,忍不住嘀咕道,“我不会打架的……”   顾南挽沉默地走在前面,她的脚步一顿,拽着傅罗衣迅速地向后退去,却见几个满头红发的年轻男修猛地自房顶上跳了下来,径直拦在了他们的身前,“想跑哪里去?”   那几人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与垂涎,“好俊的姑娘,要不你来给我暖被窝,我不杀你怎么样?”   顾南挽看着那几个年轻的赤金鸡,面色冷淡,“长的丑想得美。”   那几个赤金鸡冷笑了一声,“不知死活。”话落,他们便迅速地冲向了顾南挽。   顾南挽见状,连忙将傅罗衣推到一旁,她抿了抿唇,只见一道漆黑的棺材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动作不停,抡起那棺材便径直砸向了迎面而来的赤金鸡。   体内的灵力隐隐有些沸腾,这是她在变为原型之后,第一次打架!   顾南挽眼睛一亮,只见那赤金鸡的双手忽的化作两道利爪,他的爪子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于日光下闪烁着凌冽的寒芒。   他的面上带着森冷的笑意。   他今日,便要亲手撕烂这女人的身体!   想到那滚烫的鲜血,柔软的皮肤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尖利的爪子狠狠地落在棺材之上,那赤金鸡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须臾,他的表情一僵,只听一道凄的惨叫声瞬间响起,那赤金鸡几乎是瞬间便被一股巨力抡飞了出去,他的胸膛凹陷,看起来极为锋利的爪子瞬间断裂,鲜血飞溅。   而顾南挽攻势不减,已经迅速地袭向了其余的人,她的攻势本还有些滞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人面上的汗水与细小的灰尘……   那些赤金鸡眼睁睁地看着顾南挽身上的气势不断地攀升着,那厚重的棺材几乎被抡出残影来,他们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傅罗衣看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的顾南挽,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人不可貌相,这顾南挽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凤凰,这打起架来着实凶猛!   他忙抱着那小孩子追上了顾南挽的步子,只见远处,几个赤金鸡正将一群孩子逼至角落,几个孩子躺在地上,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土地。   眼见那群赤金鸡利爪染血,那群孩子无助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秒,只见一道漆黑的巨物瞬间砸在了那赤金鸡身上。   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自城中飞了出来,身形轻盈地落于那棺材之上,红色的裙角翻飞,于空中勾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顾南挽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赤金鸡,她脚下一动,只见那棺材瞬间飞了出去,撞向了其余人的身上。   顾南挽身形一转,她双手结印,她周身的气息瞬间暴涨,只见数道冰凌瞬间自她的身后爆发,袭向了那群赤金鸡。   傅罗衣见状,连忙将身上的孩子放了下来,他将那群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拉了出来,急忙嘱咐道,“快跑。”   那群孩子闻言边抹着眼泪,边向着人群跑去。   顾南挽逼退了向她袭来的赤金鸡,她的眼底爬上一丝兴奋,她不退反进,抡着那巨大的棺材便再度冲向了赤金鸡,   蓦的,她的表情一变,只觉得脚下一晃,那原本轻巧的棺材现在却无端地变得沉重的起来,以至于她手下一滑,那棺材瞬间便飞了出去,激起了一片尘土。   就连那些狼狈应对的赤金鸡亦是一怔,他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森然笑意。   傅罗衣一愣,他有些茫然地看向那棺材,又看了眼那些同样有些茫然的赤金鸡。   须臾,尘埃散去。   只见一个雪白的小毛球瞬间飞了出去,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方才堪堪停下,一身雪白的毛发染上了灰尘,她嫩黄色的喙动了动,吐出几颗小沙子,整个小毛球都是灰头土脸的。   与方才威风凛凛的顾南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罗衣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忘了,顾南挽现在方才化形,状态极为不稳定,眼见那些赤金鸡已经抓住机会冲了上来,他的面色变了又变。   救命啊!!!   顾南挽亦是有些有些震惊地看向地面,须臾,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却只看到了两片雪白的翅膀与胖乎乎的圆肚皮。   顾南挽,“……”   虽然长老说了这段时间不稳定,可也没说这么不稳定啊!   什么时候变回原型不好,非要现在变的吗!!!   眼见那赤金鸡已再度逼近,锋利的爪子闪过一丝寒光,那趴在地上的小毛球连忙拔腿就跑,傅罗衣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救命啊!顾南挽你等等我!”   顾南挽张了张嘴,试图吐个冰球以做抵抗,然而她只觉得喉咙中似乎堵了什么,她努力了半天,却只吐出了几个小冰块,那小冰块瞬间被周围的火焰融化。   眼见那些赤金鸡已经疯了一般的向他们袭来,傅罗衣脸色瞬间铁青,他忍不住大叫道,“顾南挽,救命啊!”   顾南挽努力地拍打着翅膀,两条小细腿几乎抡出残影来,她忙喊道,“去棺材里!”   傅罗衣闻言连忙向着那边跑去,那赤金鸡尖锐的喙险些啄到他的眼睛,傅罗衣在地上滚了一圈,也顾不上那掉在地上的折扇,他一边向后面扔着药粉,一边拼了命地向着那棺材跑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顾南挽有些狼狈地躲开锋利的爪子,她凭着个头小,灵活地穿越在小巷之中,那赤金鸡敏捷地跳跃在墙壁之间,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她的余光看见傅罗衣已经被一只赤金鸡压在了爪下。   那赤金鸡爪子动了动,便是要直接将他当街开膛破肚。   而戚无宴与蓝凤仍旧被那烈焰缠入其中,甚至,顾南挽还在其中看到了几道金色的身影,无数的身影自空中坠落。   顾南挽眸色变了又变,只能硬着头皮向那边冲去!   她扑朔着翅膀,猛地跳了起来,愤怒地张大了嫩黄色的小嘴,“啾啾啾!!!”   她顾南挽今天和这群可恶的鸡拼了!   那砸在地上的棺材,棺材板掉落在地,不知何时,只见点点星光自那棺材中倾斜而出。   ………………   荒芜的沙漠中,几个相貌年轻的男修有些疲惫地坐在葫芦之上,他们的目光中尽是无奈,嘴巴干裂,满身尽是黄沙,他们在这里已经困了两日,却依旧未能离去。   其中一人忍不住砸向身下的葫芦,“可恶!到底是谁在这里暗算我们!”也不知是谁在此布了阵法,利用小肥啾的气息将他们引至此处。   这阵法绕的他们晕头转向的,他们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   其余几人面无表情地躺在葫芦上,一脸的窒息。   就在此时,几人却是瞬间抬起了头,他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只听一道愤怒的,稚嫩的啾啾身响彻在他们的耳际。   几人瞳孔一缩。   是小肥啾的声音!   他们面色一变,却见不知何时,碧色的空中似有无数的绚烂的星辰坠落,几朵纯白的雪花随着寒风略过他们的面颊,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是有一道古老的歌谣缓缓地落在他们的耳际。   他们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暴涨,一片星空瞬间出现在他们的上方,几人只来得及低低地长吟了一声,便已被那星空吸入其中。   傅罗衣被那赤金鸡死死地掐住脖子,留在他即将窒息之时,只见那小毛球猛地砸在了赤金鸡的头上,伸出爪子便去抓他的眼睛。   那赤金鸡闪躲不及,当即惨叫一声,他有些狼狈地向后退去,猛地捂住了眼睛,鲜血自他的指缝中流出,滴在了地面之上。   傅罗衣见状,连忙爬了起来,他顾不得腹间的疼痛,捞起那小毛球便跑,然而其余的赤金鸡已追上前来,他们张大了嘴,须臾,磅礴的灵力瞬间向他们袭来。   顾南挽见状,试图双手结印,然而她的翅膀动了动,却根本无法运起体内的灵力。   傅罗衣忍不住面露绝望,他只迟疑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将那小毛球护在胸前,硬着头皮向着前面跑去。   他已经做了半死不活的准备。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半晌,傅罗衣脚下一顿,他微微转过了头,余光只看到了一片鲜艳的赤色羽毛。   傅罗衣瞬间睁大了眼睛,顾南挽亦是悄悄地从他的肩膀后面探出了小脑袋,只见几道巨大的身影静静地挡在了他们的身前,那满天的烈焰被尽数击散。   而那几个赤金鸡,早已不知去向。   顾南挽抬起头,便看到了一道火红的漂亮翎羽与锋利的爪子,点点的星光落于他们的周身。   顾南挽一怔,她抬起头,便对上了几双陌生的凤眸。   此刻,那几双漂亮的凤眸却是眨也不眨地看向从傅罗衣肩膀处探出的小脑袋,满目的狂热。   他们的眼睛甚至比那城门口挂的灯笼还要闪亮。   顾南挽看着那几双亮晶晶的凤眸,只觉得嗓子中格外的痒,她咳嗽了两声,几个小冰块自她嫩黄色的喙中掉落。   顾南挽忍不住歪了歪头,“啾啾?”   那几双凤眸猛地一亮,与此同时,数道清脆的凤鸣瞬间响彻天地!   那一直静静躺在戚无宴袖中的金蛋,亦是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细碎的纹路。   只听一道稚嫩而微弱的声音自那裂缝中悄悄传来,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啾……” 第58章 小肥啾破壳   崽崽破壳!   火光冲天, 那几只凤凰死死地看向傅罗衣怀中的白团子,双眼甚至比他们身后的火光更加耀眼!   就在他们死死地盯着那小肥啾之际,只见又是几只漂亮的巨鸟, 凭空出现在他们的上方,点点的星光自空中坠落, 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又是几道巨大的身影自空中坠落,顾南挽见状, 连忙向后躲去, 几只沉睡的美丽巨鸟轰然坠地,激起一片尘土。   哪怕是这般大的声响, 他们仍未惊醒, 依旧是眉眼紧闭地躺在地上,漂亮的翎羽铺了满地。   另外几只凤凰有些茫然地看向遍地的狼藉, 又看了眼还在沉睡的那些凤凰, 他们忍不住摸了摸脑袋, 一只金凤目光落在空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刚刚明明在大海那里?啥情况啊?”   “谁知道呢?”另一个凤凰微微收敛了翅膀,须臾,他的目光一顿,却是死死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几乎连一对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   金凤说了半晌,都没能得到同伴的回答, 他有些不满地撞了撞身侧之人, 却见他只死死地盯着脚下。   金凤有些疑惑地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随即, 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瞬间张大了嘴,“我滴个乖乖,看我看到了什么小宝贝!”   只见一只雪白的小毛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正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们,身上漂亮的毛发都染上了灰尘,像是个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糯米团子。   看的他的一颗心几乎都化成了一滩水。   金凤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他可以察觉到,来自那小毛球体内,与他相同的,炽热的血脉!   似是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于他的血脉深处迅速蔓延,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金凤眼底闪过一丝狂喜,连一张漂亮的脸都微微扭曲了起来,“我靠,我不是在做梦吧?假的吧?!!!”   金凤的身影瞬间缩小,却是一个相貌极为漂亮,模样年轻的男修,他大步跑上前来,死死地看向顾南挽,紫色的眸子中尽是狂喜与不可置信,他找了那么多年的小肥啾都未曾找到,却没想到今日突然被一片诡异的星空吸入其中,再一睁眼,小肥啾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简直他爹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祖宗显灵了啊!!   看着他那古怪地表情,傅罗衣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他连忙抱着怀中的小毛球退后了几步,顾南挽亦是被那张突然凑近,有些扭曲的脸给吓了一跳!   金凤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身上,他撇了撇嘴,却是嗷的一声扑到了顾南挽的身前,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我的小姑奶奶,我总算找到你了!我爷爷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定要把你找回来!我今天总算完成爷爷的愿望了!!”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伸出翅膀想要推开面前之人,然而下一秒,她便被那个金凤搂入了怀中。   “他还逼我发誓不找到你我也不能找老婆,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吗?!”   “你不知道啊!!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几滴水渍落在了她柔软的毛发之上,很快,她脑袋上便湿了一片。   顾南挽,“……”   傅罗衣亦是被金凤突然的爆发给吓了一跳,他顾不上顾南挽,连忙想要向后退去,而后便看到随着金凤的爆发,十来只凤凰拼了命地挤上前来,“我靠你小子别挤我!你让让!”   “乖乖!我是你叔叔!你爹小时候我还抱过他!”   “让我看看!”   一个满头红毛的男修率先挤上前来,然而他还没站稳,便被人拽着头发直接给拽了出去,他的脸色瞬间扭曲,“我靠!谁薅我头发?别太过分了我警告你!”话落,他却是反手便一拳砸向了身后之人。   只听一声闷响声响起,后面的人瞬间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卧槽你大爷,谁打我!我和你拼了!”两人瞬间撕打在了一起。   方才还安安静静,像是傻了一般的老凤凰此刻却是瞬间炸开了锅,傅罗衣被狼狈地挤到了一边,连鞋子都掉了一只,他看着那群人高马大,几乎通通比他高了一群的老凤凰,忍不住咂了咂嘴。   真要命……   顾南挽亦是被几只大手揉乱了满头的呆毛。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挤出人群,却根本退无可退,耳边一片吵闹,顾南挽从未想过,十来个人竟会有这么大的嗓门,她忍不住大声道,“那边还在打架!你们要不要先去帮帮他们!谁拽我!”   她细细的声音夹杂在这片嘈杂声中,极不显眼,然而,那群老凤凰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眼睛一亮,“好嘞!!这就去!”   “谁拽她?!你拽我就算了!”   只见他们的周身散发出夺目的光芒,须臾,几只漂亮的巨鸟瞬间自城中一跃而起,清脆的凤鸣瞬间响彻天地!   顾南挽这才得以松了口气,她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肚皮微微起伏,她擦了擦头上凌乱的毛发,放眼望去,城中几乎堆满了赤金鸡的尸首。   这放在任何一个族群,几乎都是毁灭性的打击,然而空中依旧是大片的火色。   怪不得这群鸡能这么嚣张,比起凤凰一族可怜巴巴的二三十人,这赤金鸡一族的可以称得上鸡山鸡海了。   傅罗衣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捡起被人踩的脏兮兮的鞋,“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要完蛋了!”   “我才是差点被你吓死!”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啪嗒啪嗒地跑到了一旁,将那落在地上的棺材收了起来,却见那棺材之上散发着森冷寒意,似有无数的星光坠落。   随着她的到来,那些星光缓缓地飘散在虚空之中,顾南挽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揉了揉眼睛,便见她雪白的翅膀上亦落着几点星光。   顾南挽有些稀奇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目光落在那棺材之上,若有所思。   随着那几只凤凰的到来,那本就落入下风的赤金鸡一族越发的难以招架,无数的赤金鸡自空中坠落,蓝凤的压力陡然松了不少,赤金鸡族长面色却是大变,已经有许多赤金鸡偷偷地退出了城中。   赤让看着那些遮天蔽日的凤鸟,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本以为这城中只有一个蓝凤,本打算速战速决直接将她擒下,却没想到,突然间又冒出来一个诡异的黑衣男修。   本来他们两人都极难对付,结果现在又来了一群凤凰……   现在大势已去……赤让目光有些闪烁,他再不犹豫,只见他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径直逼退了蓝凤,便要化作一道流光离去,然而,他一转身,却是撞到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烈焰于他的周身熊熊燃烧,他忙双手结印,便要强行破开这结界,蓦的,他背后一凉,却察觉到一双冰冷的大手,悄无声息地穿透他周身的烈焰,直接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赤让身体一僵,他再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他微微转过头,余光便看到了一片银色的长发以及琥珀色的眸子,他的银发染血,无端地令人心底发寒。   那双眸子平静无波,宛若林中幽深古井,晦暗不明。   赤让面色变了又变,最终,有些颓败地叹了口气,而那些赤金鸡亦是逃的逃,被抓的被抓,城中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熄灭,大片的青烟随着狂风散去,整个城池上方皆是一片昏暗。   那群凤凰将赤金鸡困了起来,便又连忙化作原型,飞快地冲向了顾南挽所在的方向,满脸皆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一群大老爷们险些笑开了花。   顾南挽看着那群向她冲来的凤凰,忍不住叹了口气。   戚无宴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的黑袍上几乎尽是那些赤金鸡的血。   傅罗衣连忙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他摸了摸酸痛的肚子,忍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刚刚走那么快干嘛?你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和顾南挽被那群赤金鸡追个半死!你差点就再也见不到……”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戚无宴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她身上有我的禁制。”   傅罗衣,“???”   戚无宴看着被那群老凤凰围在中间的顾南挽,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他的指尖动了动,莫名的有些烦躁。   “她有禁制,那我呢!要不是那群凤凰来得及时,我刚刚可能就死了!”傅罗衣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面色,面色一阵扭曲,忍不住有些跳脚!   戚无宴本就有些烦躁,这会儿傅罗衣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闭嘴。”   一股凉意袭上了他的脊背,傅罗衣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噤声,他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戚无宴的背影,他简直是遇人不淑啊,这辈子遇到个戚无宴,真是倒了大霉了!   顾南挽被那群凤凰再度围了起来,金凤眼巴巴地凑到了她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小姑奶奶,我刚才……”   顾南挽,“……”   只听这话,她的脑袋便又猛地开始痛了起来,顾南挽被金凤捧在掌心,任由那群老凤凰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就在她打了个哈欠之时,她的眼睛忽的被一个东西闪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只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外,他的双手垂落,一枚金色的细小碎片自他的袖中掉了下来。   那碎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了一道刺目的金芒。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她伸出翅膀推开一个满脸激动想要亲她的年轻凤凰,却是扬声道,“戚无宴,你东西掉了!”   戚无宴闻言微微垂首,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只见地上尽是尚未干涸的血液,而那血液之中,却是有着一点金色的痕迹。   戚无宴见状,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向来不喜金子一类的俗物,他的目光微转,却听一道稚嫩的声音自他的袖中传来,那声音在这热闹的人群中小的几不可闻。   随之,又是一道细小的金色碎片自他的袖中掉落。   戚无宴眸子闪了闪,须臾,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他难得地有些无措看向袖子,动作微微有些僵硬,他缓缓地从袖中取出那两枚蛋。   只见那白蛋完好无损,那一直静静躺在他袖中的金蛋,此刻却是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纹路,偶尔可以窥见一点微弱的红。   那蛋于他的掌心轻微地摇晃着。   戚无宴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他的呼吸微窒,眼睫轻颤,他的心跳加速,一时间,连手该放在何处都不知。   只身形僵硬地托着那枚金色的,小小的蛋。   就连顾南挽亦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她连忙从金凤手中站了起来,扑朔着翅膀飞向了戚无宴,只见那蛋在戚无宴手中挣扎地越发厉害。   那群老凤凰也有些疑惑地看向顾南挽,随即,他们猛地瞪大了眼睛,金凤的嘴唇张了张,察觉到蛋内微弱的气息,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小姑奶奶,这是……”然而,此刻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顾南挽有些紧张地蹲在戚无宴的胳膊上,眼巴巴地看着那裂缝。   金凤疯狂地眨巴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金一白的两枚蛋上,忍不住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火辣辣的疼,他们族内已有千百年,未曾有小肥啾出世,现在他们不仅找到了丢失的小肥啾!   居然,还有两枚蛋!!!   两枚啊!!!   金凤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一阵狂喜几乎冲破了他的理智,他恨不得此刻变为原型,去天上飞个十万八千里发泄一下!   然而,他此刻根本舍不得离去。   他抬起头,便见对面的火凤更是乐的嘴巴子都歪了,此刻一脸呆滞地看向那两枚蛋,那群闲不下来的老凤凰,此刻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守在戚无宴的身旁,眼放精光!   顾南挽眼巴巴地看着那蛋壳上的裂纹,只见那蛋壳之上的纹路越发的明显,一只细细的爪子从中探了出来,那爪子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   须臾,却又莫名地停了下来。   顾南挽的心也瞬间提了上来,她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蛋壳给扯开!   她有些焦急地在戚无宴的肩膀上走来走去,一抬头,便见戚无宴也死死地盯着那蛋壳,薄唇紧抿,他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身上的肌肉却是微微紧绷。   金凤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以一种怪异的模样透过裂缝看向蛋壳内,他有些焦急地搓了搓手,“快出来啊!快出来……”   那群老凤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蛋中的崽崽,他们的面色各异,险些将后槽牙都给咬碎一半。   顾南挽微微蹲下身,一双豆豆眼巴巴地看向那截小爪子,她小声道,“动一动啊,求求你了,快动一动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那小爪子竟真的再度动了起来,蛋壳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赤金色的蛋壳上蔓延出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顾南挽忍不住凑上前去,她停留在戚无宴的指尖,就在此时,只见那蛋壳倏然碎裂,一团浅红色的,湿哒哒的小毛球软塌塌地从那蛋壳中摔了出来,径直扑在了她的身前。   只见那小肥啾通体呈浅红色,唯有额头有着一点暗色的印记,整个啾都胖乎乎的,绒毛湿答答地黏在他的身上。   落在身侧的小翅膀无力地动了动,那小肥啾转了转脑袋,似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嫩黄色的小嘴动了动,“啾……”   一众老凤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靠,两只小肥啾,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第59章 两个小毛球   两个小毛球   不知何时, 乌压压的雷云已逐渐逼近,空中雷光闪烁,电闪雷鸣, 整个城内都渐渐地暗了下来,雷声轰鸣之间, 似是躲在暗处的凶兽, 随时准备冲破云层择人而噬。   “啾……”   小肥啾软趴趴地趴在戚无宴的掌心,他似是察觉到了空中雷劫的威胁, 忍不住害怕地在他的手心蜷缩成一团, 轻轻地啾啾出声。   他的声音于这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然而, 此刻在那群老凤凰的耳边却是无限放大。   似是耳边炸雷一般, 炸的一群老凤凰都瞬间呆滞了起来!   原本喧闹的城内,这一刻却无端地有些死寂, 只余呼啸的风声与雷鸣, 十来双颜色各异的眼睛, 此刻皆是瞪的宛若铜铃一般, 默契地看向戚无宴手中的那一小团!   他们的双眼圆睁,面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呆滞!   凤凰一族现在除了几位长老,那见过凤族盛况的几乎是死的死,沉睡的沉睡, 而现在几位长老也为了替顾南挽寻找解药,不见踪影。现在赶来华阳城的几乎都是凤凰一族最后的一批, 自他们出生之后, 凤凰一族便再也没有新生的幼崽!   这可以说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小肥啾的破壳!第一次看到小肥啾!   他们也有崽崽了啊啊啊!!!!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随着小肥啾稚嫩的啾啾声响起, 一群凤凰几乎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们脸颊涨的通红, 连头皮都有些发麻,金凤更是忍不住在原地蹦哒了两下,他探着脑袋看向戚无宴手心的小肥啾,有些焦急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他眼巴巴地看向戚无宴,忍不住小声问道,“能不能让我摸摸……”   “我也要我也要,我滴个乖乖,这崽长的可真像我年轻时候!真俊啊!”一个满头红发的男修摸了摸脑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身旁的男修立刻反驳道,“放你爹的屁,你那脸比崽子的屁股蛋子都糙,别给自己贴金了!”   “你他爹的是不是要打架?!”眼见那两个凤凰说着说着便已经开始扯起了衣服,其他人连忙相片挤去,目光热烈地看向顾南挽与崽崽,他们几乎只在古籍与那留影石中见过幼崽的模样,然而,这一日,他们却一次性看到了两只崽崽!   两只小肥啾啊!!   甚至,一旁还有一枚未孵化的崽崽蛋!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比他们自己娶老婆还要来的高兴!!   那群老凤凰眼巴巴地看向小肥啾,激动地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只见那小肥啾整个皆是胖乎乎的,他的身上布着一层湿答答的绒毛,像是个炸毛的小毛球。   真的是太可爱了!!!   此刻,顾南挽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块干净的帕子,落在了小肥啾的身上,戚无宴轻手轻脚地替他擦去身上湿润的蛋液。   顾南挽蹲在一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她可以察觉到,那里正剧烈地跳动着。   她歪了歪脑袋,伸出翅膀轻轻碰了碰小肥啾,小肥啾随之动了动,吃力地团成了一团。那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入手软绵绵的一片,他身上只有一层浅色的绒毛,整个啾都是圆滚滚的一片,屁股后面也没有大片漂亮的翎羽,就像个长了毛的小汤圆。   顾南挽有些稀奇地眨了眨眼睛,比起那些老凤凰的漂亮神秘,现在的小肥啾几乎完全看不出长大的模样。   此刻的小肥啾似是饿了一般,小嘴动了动,颤颤巍巍地试图支起身子,没有片刻,又立刻跌回了他的掌心,他的小翅膀颤了颤,嘴里不停地发出奶里奶气的啾啾声。   只觉耳边一片喧嚣,这几只老凤凰吵起来,威力不亚于二百只鸭子在她耳边疯狂乱叫,吵的她脑仁儿都在疼,她深吸了口气。   眼见已经有人控制不住,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偷摸小肥啾,一位相貌苍老的老凤凰从凤群中挤了出来,他睁着双昏花的老眼,却是低声呵斥道,“都聚在这儿干啥呢?都到一边儿去,你们几个去把那群鸡带来,你们几个去看看城中还有没有落单的!”   那老凤凰没说两句便剧烈地喘息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指了指还在沉睡的那几只看凤凰,缓缓道,“你们几个,去把他们抬到一边去,这样睡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那群凤凰见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道,“着急啥再让我瞅瞅嘛?”   那老凤凰眉头一竖,声音微微抬高,“胡闹!让你们去就赶紧去!少墨迹?!否则今天有你们好果子吃!”   随着那老凤凰的话音落下,那几人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退去,边走,边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看向顾南挽与小肥啾。   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摸摸小肥啾呢!   金凤上前两步,将那赤让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已经离去的戚无宴与顾南挽,他忍不住恶狠狠地给了赤让一拳,“都怪你!”要不是这只鸡现在他还在那看小肥啾呢!   赤让嘴角溢出丝血迹,他的面色有些灰败,却仍是死死地看着一旁满身血迹的蓝凤,恶狠狠道,“你们凤凰一族作恶多端,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蓝凤闻言站起了身,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只见赤让脸色涨的通红,眸底尽是恨意,他的面色极为狰狞。   蓝凤冷笑了一声,“放你的狗屁!”   赤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他被金凤扯着狼狈地向前走去,却仍是不甘心地回头,咬牙切齿道,“你们前些日子闯进寻欢宗,虐杀他们四位长老,屠了陆家满门,血洗了大半个客栈的修士,现在又杀我儿子,四处作乱!你们这群畜牲会遭报应的!”   却见一把冰凉的匕首径直抵在了他的喉咙间,蓝凤眸子闪了闪,“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许是知道没了机会,赤让这会儿反倒没了顾忌,他唾了一声,破口大骂道,“我呸!你们不得好死!”   金凤闻言面色一变,新仇旧恨夹在一起,便要狠狠地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却见蓝凤拦下了他的动作,她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倒没有被赤让气昏头脑。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只见戚无宴正抱着顾南挽与小肥啾向着城内走去,老凤凰满脸笑意地跟在他的身侧,笑的一张老脸满是褶子。   蓝凤的声音微冷,“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没杀你儿子,至于你说他的内丹在这城中,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向金凤,却是道,“你先把他放开,让他去找。”   金凤闻言,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那赤让立见状刻疯了一般地冲向城中,蓝凤二人有些狐疑地跟在他的身后,只见他却是径直地跑到了他们昨夜睡的房间。   他的目光在房内流转了片刻,随即,他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力,几乎挣脱了金凤的控制,他有些疯狂地冲向房内,慌乱地四处翻找了起来。   须臾,他的动作猛地停下,赤让死死地看向桌子上的一枚赤色的珠子,那珠子上灵气氤氲,他怔怔地将那珠子拿了起来,指尖颤抖,那小小的一颗珠子,此刻却重若千斤,他几乎拿不住那珠子,他有些绝望地痛哭出声,“我的儿啊,爹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你还那么小,是爹没用!”   金凤看着赤让绝望的模样,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蓝凤亦是眉头紧皱,她有些纳闷地看向那枚珠子,心底惊疑不定,看着强势了一辈子的赤让这会崩溃的模样,她不怀疑这枚珠子便是他儿子的内丹。   可,她的确没有杀过他的儿子……   她最近察觉到小肥啾偶然出现的气息,便直接离去,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   况且,因为小肥啾的缘故,她对幼崽极为宽容,几乎从未杀过孩子。   蓝凤不着痕迹地看向门外,目光闪了闪。   ………………   戚无宴将顾南挽与小肥啾一同放到了床上,顾南挽忍不住趴在小肥啾的身旁,她看着他紧闭的眼睛,突然有些担心,距离小肥啾出世到破壳,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知他破壳的这么快,会不会没发育好,不够健康。   她的目光在小肥啾的身上看来看去,有些心神不宁。   那个白蛋则一直静静地躺在被褥之中,没有一丝的异样。   戚无宴找出干净的帕子,细细地将小肥啾身上又擦了一遍,那老凤凰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似是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一般,连手中的拐杖都顾不上,只像个尾巴似的跟在戚无宴的身后。   窗外雷声轰鸣,浓郁的乌云剧烈地翻滚着,电光闪烁,似是要将整个城池尽数毁灭!   房外传来了几道领卷的脚步声,须臾,几个颜色各异的脑袋自门口探了进来,金凤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些羞涩道,“小姑奶奶,我们可以进来吗?”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那几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点了点头,便见那几个老凤凰立刻兴奋地窜了进来,蓝凤亦是大步走进了房中。   她看着坐在床上的两个毛团子,面色有些许的柔和,“挽挽,你告诉姑姑。”她将先前赤让所说的话与顾南挽又说了一遍。   顾南挽闻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们没杀陆家和那几位长老啊……”还有那个客栈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顾南挽有些狐疑地看向戚无宴,便见戚无宴亦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见她目光中的怀疑。   戚无宴眉头微蹙,指尖轻轻弹了弹她圆乎乎的脑袋,却是冷声道,“不许怀疑我。”   随即,他便察觉到几道不善的目光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目光凶恶。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   顾南挽抬头看向蓝凤,蓝凤亦是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那就怪了。”还有那颗珠子,亦是凭空出现了城中。   顾南挽想了想,却是蓦地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她猛地抬起头,“你说会不会是闻钰他们?”当时,在他们从陆家离开后,闻钰仙君还留在陆家之中,甚至,他也能自由地出入寻欢宗,以他的修为,悄无声息地杀掉几个长老并不是难事……   这越想,顾南挽便越觉得毛骨悚然,若真的是他,他又为何要那般,据他所知,闻钰仙君自小在寻欢宗长大,平日里那些长老待他极好。   还有,那赤金鸡内丹又是谁放进城中的?   她只觉得这背后藏着个巨大的谜团,令人不寒而栗。   她正疑惑之际,却听蓝凤沉声道,“闻钰也死了,那死去的四个长老当中,便有他一人。”   顾南挽动作一顿。   蓝凤见她也不知,有些无奈地戳了戳她柔软的肚子,入手,便是毛绒绒的一个小坑,“算了,不为难你了,等姑姑再去查查。”话落,她深深地看了戚无宴一眼,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那群老凤凰立刻又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金凤拍了拍胸脯,眉眼放光,“崽的天劫要来了,这次我来吧!”   “你毛都没长齐你凑个什么热闹!”紫凤推开金凤,笑眯眯道,“我来!!我身子强壮,不怕雷劈!我还有经验!”   眼见几人说着说着,便怒目而视,又要打了起来,顾南挽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她搞不懂,这挨雷劈有什么好争的?!!   顾南挽捂住耳朵,啪嗒啪嗒地在床上走来走去,随即,又趴在了小肥啾的身旁,只见他眉眼紧闭,缩着身子睡的正熟。   她忍不住蹲在床上,有些好奇地看向那软乎乎的小肥啾,而后惊奇地发现,那小肥啾的个头,貌似比她还要大上一些。   顾南挽,“???”   戚无宴从门外走来,便见两个小毛球趴在一起,毛绒绒的一团。   他的眸中一片幽深,只觉得心口似是被一只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不疼,却说不出的痒,一股莫名的情绪迅速地充盈着他的心间。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戚无宴指尖微微蜷缩。   从方才到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便见傅罗衣从他的身后冒出头来,他看着挤在房中吵作一团的老凤凰,忍不住咂了咂嘴,早就听说这群凤凰个个眼高于顶,性格古怪,桀骜不驯,今日一见,果然是传闻骗人啊。   这一个个的,简直比那些村口聊天的老大爷还聒噪。   眼见戚无宴还一无所觉,他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头疼不?”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傅罗衣轻笑了一声,脸上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他这凭空多了一群岳父大舅哥的,以后想娶这顾南挽,可不容易啊…… 第60章 小肥啾贴贴   小肥啾贴贴   空中雷光大作, 狂风呼啸而起,院中的巨树随之剧烈地摇晃着,天色暗沉, 金色的雷光宛若游龙奔走于暗色的云层之中。   整个城池似乎都要在那雷劫之下轰然坍塌。   只听一道闷雷瞬间划破天际,那声音宛若在耳边炸响一般, 连顾南挽都吓了一跳, 小肥啾更是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向着身边的热源, 顾南挽的翅膀下钻去, 想要寻求庇护。   他的身形甚至比她还要大一些。   顾南挽被他弄的身形一晃,一屁股跌倒在了床塌之上。   一旁的一群老凤凰险些被两个小毛球萌出一脸血!   金凤更是迫不及待地拿出留影石, 开始疯狂地, 换着角度,变着花样地给两个小毛球留了下来!   这次之后, 还不知道要多久族内才能有其他的小肥啾出世, 这不得趁机多留点纪念!   紫凤见状亦是不甘落后, 拿出留影石开始疯狂留影, 他的目光闪烁,几乎比门外挂的灯笼还亮!   顾南挽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她看着窗间隐隐透过的雷光,忍不住有些心慌。   在那古籍中记载, 这等天地灵物出世之时,都伴随着雷劫的降世, 此时的幼崽太过弱小, 大多都由父母出手硬抗那雷劫, 而顾南挽现在尚且弱小, 别说雷劫了, 可能那落雷带起的罡风都足以将其肉身撕裂,把她劈成鸟干。   而戚无宴。   那群老凤凰很小心眼地直接当做没看见他,不管是几位长老,还是这些迟来的凤凰,他们对戚无宴都莫名地有一种敌意。   那群老凤凰收回了目光,又凑到了顾南挽的身侧。   戚无宴微微侧首,面无表情地看向被老凤凰包围的顾南挽,眸底一片幽深。   眼见那空中雷声再度炸开,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划破天际,小肥啾身子一颤,顾南挽连忙抱住了直往她翅膀下钻的小肥啾,看的一群老凤凰眼馋不已。   他们有些吃味地抿了抿嘴,随即,又是一道炸雷瞬间划破天际。   那群凤凰见状,却是身形一闪,快速地出了房间,顾南挽亦是忍不住站起身,她跳上窗子,顾南挽尚未站稳,便被那大风吹得直接跌了个跟头,她忙抱住一旁的窗子,眼巴巴地向外看去。   她乖巧地坐在窗子上,只见几道或修长或健壮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山间,晚间的山风卷起了他们宽大的衣袍,几人目光淡然地看着满城的雷光。   这一眼看去,他们没了方才的激动与狂喜,几人尽是风格不同的俊男帅哥,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睛。   哪怕是年纪大些,满脸沧桑的老凤凰,亦是眉目清朗,鹤发童颜,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傅罗衣站在戚无宴的身后,亦是有些感慨地摸了摸下巴,难怪能生出顾南挽这般漂亮的姑娘,这凤凰一族比起其他种族,在脸这一方面上,天生的便要俊上许多。   哪怕是先前在顾南挽面前眼含热泪,一口一个小姑奶奶的金凤,此刻他微微靠在树下,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雪白的玉珠。   忽略他那双极为显眼的金色眸子,倒更像是人间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贵公子,矜贵漠然。   那玉珠之上有着两道乌溜溜的黑点,一眼望去,倒像是顾南挽的模样。   与在她面前的模样,简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顾南挽托着毛绒绒的肚子,忍不住有些感叹,这群老凤凰正常的时候,这相貌还是挺能唬人的。   她抬头间,余光不小心看到了自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引玉。   他却没有进院子,只静静地站在院外。   似是没想到会对上她的视线,引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睁大,随即对她弯了弯眼角,他的面上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却见引玉已再度匆匆消失在了慌乱的人群之中。   随着那雷光乍起,却见原本安安静静靠在树下的金凤却是率先迈出一步,只见他身上闪过一道夺目的金光,待那金光散去,只见一只漂亮的金色巨鸟瞬间划破虚空,化作耀眼的流光迎上那漫天雷光,长长的翎羽流转于虚空之中,其上流光熠熠,无数的金炎随之坠落,金色的双翼舒展。   那金凤宛若一道凌厉的利箭,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骤然与那雷光骤然碰撞在一起!   只听一声巨响,漫天的金芒瞬间爆发。   其余几人瞪了他一眼,“你小子!”   只见房外电闪雷鸣,一眼望去,金凤被漫天的雷光尽数吞没,她几乎看不到金凤的身影。   顾南挽忍不住站起身,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你别担心!”一直沉默的黑凤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小脑袋,入手温软,毛绒绒的一片,这小毛球甚至不如他的手掌大。   顾南挽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那人生着一头白发,他的面色惨白,却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似是盛着浓郁的夜色,又似是白纸之上晕染的墨色,连他的指尖,亦是冰冷的。   顾南挽眨了眨眼睛。   再对上她那双水汪汪的豆豆眼之后,哪怕是一向冷漠的黑凤亦是忍不住露出了个别扭的笑意,他这一笑,似是冰山消融,说不出的好看,“金凤铜皮铁骨,天生便不怕这雷劫,让他去吧。”他没多说的是,金凤生来便可掌控雷霆之力,这雷劫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太大的伤害。   他们凤凰一族的肉身不如龙族强盛,寿命没有玄龟一族漫长,防御力不及玄龟半分,族人的数量更不能与那些神兽族群相比,就这般,却依旧却能力压众多神兽,与那龙族齐名,便是因为他们凤凰一族的降世,大多都伴有天赋神通的出现,他能掌控黑夜之力,紫凤可引领狂风,金凤则是天生便是铜筋铁骨,可将雷霆之力化为己用。   甚至,他曾被誉为凤族千年以来最强之人。   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四位长老,一旦联手,这整个修仙界,都无人能破的了他们的绝技,当初各大族群争斗,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无数的神兽逼至潮遥山。   然而四位长老不动,便无人能踏进凤凰一族半步。   当初甚至还有人说,四长老不死,这凤凰一族便稳坐神兽界的头把交椅。   甚至,连他们自己的族人,都无法勘破四位长老的手段。   至于顾南挽,从先前她短暂的爆发来看,她大抵便是可掌控冰雪,只可惜,顾南挽的身形还没有刚破壳的小肥啾大,一瞧便是先天不足之相。   他猜测,正是因为如此,四位长老才匆匆离去,想要为她寻找灵药,黑凤看着顾南挽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心疼。   顾南挽却只抬着小脑袋,巴巴地看向空中,金色的凤鸟身形优雅地于雷光中遨游,雷光闪烁,顾南挽几乎看不清金凤的身影,那些老凤凰则是撑起灵力罩,防止其余的人被那雷劫波及。   不知过了多久,数道雷光接连坠落,金凤的周身电光缭绕,他的身形越来越快,几乎与那雷光融为一体,嘹亮的凤鸣声划破天际,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紧张地在窗台上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   只见那雷云剧烈地翻滚着,在她瞪大的双眼中,只见一道比先前更加恐怖的雷云瞬间坠落,与那金凤撞击在一起,磅礴的灵力瞬间炸裂,只见空中都蔓起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雷云中有片刻的停滞,随即,那浓郁的雷云却是随着轻风,再度缓缓散去。   那美丽的凤鸟亦是随之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俊美的金眸少年轻巧地落在房顶之上,他看着坐在窗台之上的小肥啾,连忙上前两步,便要去揉她柔软的肚肚,“这雷劫可真疼啊!”   ………………   早在那凤凰与赤金鸡现身之际,便有修士注意到了华阳城的异样,他们几乎不敢靠近,只离得远远的,好奇地打量着城中的一切。   有些胆大的,则是忍不住来到了远处的山中,向着城内张望着,这越看便越觉得奇妙,这凤族已沉寂了数千年,现在却是陡然现世,还是以这般嚣张的,大张旗鼓的方式。   这那些人神色各异,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修仙界,八成是要变天了……   几道身影静静地立于山峰之上,他们看着华阳城上积聚的雷云,目光闪烁,为首的男修微微攥紧了拳头,他看着那翱翔于雷云之中的金凤,眼底是汹涌的,不加掩饰的恨意,只听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那几道身影微微回首,他们身披黑色斗篷,面上裹着黑布,只露出了几双神色各异的眼睛,他们看着来人,目光冷淡,“那里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极为沙哑,似是在砂纸上磨过一般,不辩男女。   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您要我做的,我自然是都做了。”话落,他的眼底带上了一丝兴奋,“不知那九转金丹……”   为首的男修冷哼了一声,只见一道流光自他的袖中射出,落在了来人的身前,他连忙接过那玉瓶,眼底满是激动,“多谢!”   黑袍男修轻笑了一声,“不必说谢,这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你来帮忙。”   来人抬了抬头,他舔了舔嘴角,立刻道,“还请您放心!”   黑袍男修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先行离去,那几人见状,连忙再度下了山。   其中一名黑袍男修眸色幽深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须臾,他的目光落在华阳城内,看到那冲天的火光,他微微垂首,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缩。   只听沙哑的声音落在了他的身侧,那人冷笑了一声,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警告,“又心疼了?”   黑袍男修掀了掀眼皮,目光冷漠,“没有。”声音似青石击玉,带着些微的冷感。   “你最好没有。”   ………………   蓝凤忙着处理城内的事情,忙的几乎脚不沾地,偏偏那群老凤凰个个都是甩手掌柜,只能享受不能干活的主,哪怕在院子里瞧着小肥啾嗑瓜子都不愿意来帮忙的那种!   现在城中早已乱成了一团,大片的房子与商铺被毁了,就连孩子都死了上百人,蓝凤沉默地看着满地的鲜血,神色有些落寞,这些孩子几乎都是她亲手捡回来的……   她看向身侧的引玉,低声道,“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快些收拾收拾,到时候晚华宴一切照旧。”这晚华宴百花绽放之时,会有各方的修士前来观看,那几日,几乎是城中灵石进项最多的几日。   现在城中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损失,这晚华宴不能再出差错。   引玉微微垂首,施施然地出了门。   “那些鸡要怎么处理?”同一时间,顾南挽坐在窗台之上,她看着满城的狼藉,托着圆乎乎的脸蛋,有些郁闷。   “这可难搞了。”傅罗衣从桌子上拿了两个果子,他想,若是戚无宴,他大抵会一把火将那些赤金鸡全部烧死,现在他们认定了是蓝凤杀了他的儿子,又在城中屠杀了上百的孩子,这两族自是不死不休的。   甚至,他猜戚无宴还会直接杀了族群所有的孩子,以绝后患。   但这群凤凰显然没那般丧心病狂,手段可能要更温和许多。   顾南挽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本以为回到凤凰一族便能过段安生日子,结果先是族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到了华阳城中又被人陷害寻仇。   蓦地,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了眼睛,目光落在人群之中,飞快地搜寻着。   顾南挽想到那枚突然出现的内丹,眸子闪了闪,她对着傅罗衣招了招翅膀,傅罗衣见状挑了挑眉,“干嘛?有话你直说好了。”   顾南挽站起身,索性飞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声地嘀咕着,傅罗衣闻言有些不甘愿地皱起了眉头,然而看到面无表情的戚无宴,却还是无奈地走出了房门。   顾南挽翅膀背在身后,有些魂不守舍地啪嗒啪嗒走来走去,若是常人做这般动作,定会有些烦躁,可由她这么个圆滚滚的身子来,倒像是个行走的糯米团子。   没了烦恼,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有趣。   戚无宴与黑凤静静地看着顾南挽,神色莫名。   天色渐晚,那些老凤凰依依不舍地看向顾南挽,便被蓝凤赶出了院子,热闹了一天的房间,终是安静了下来,顾南挽抱着一颗灵果,放到了小肥啾的嘴边,小肥啾动了动,却是扭开了头,顾南挽挠了挠脑袋,难道是不爱吃这个?   顾南挽又扑朔着翅膀飞到了桌上,从那堆灵果中选了一颗紫色的灵果,又再度飞到了床上,却见小肥啾又扭开了脑袋,而后将小脑袋埋在了翅膀下,整个啾都团成了个球。   顾南挽围着他跑了一圈儿,她戳了戳他的屁股,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小还挑食呢?”   她轻哼了一声,将那果子塞入了自己的口中,清甜的果汁流入腹中,倒是格外的合她胃口,顾南挽又飞到了桌上,往自己口中塞了几颗果子,入口酸酸甜甜的。   顾南挽晃着小短腿,一脸的惬意。   戚无宴推门而入之时,便看到小肥啾在被褥中团成了个球,顾南挽则抱着果盘吃的正欢,嘴边雪白的毛毛上都染上了彩色的汁液。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掉她嘴边的果汁,顾南挽抱着红彤彤的果子站起了身,她跟在戚无宴的身后,小声道,“我刚刚给他吃他都不吃的!”   戚无宴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顾南挽在他的目光下,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便听面前传来他冷淡低沉的声音,“他前几日只需灵力即可。”   他先前在那古籍之中看过,这凤凰一族出世后,前七日只需父母以灵力温养他们的肉身,不要太早的接触凡尘的食物,待他们睁开眼睛,便可喂食灵果兽肉。   顾南挽闻言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脑袋,她看着戚无宴坐在床边给小肥啾输入灵力,眼见天色渐晚,那些老凤凰也渐渐离去,顾南挽也随着趴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亦是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便将脑袋埋在了枕头中。   睡意渐浓。   顾南挽睡着睡着,便滚到了戚无宴的身旁,她下意识地向着暖意滚去,紧紧地贴在了戚无宴的腿侧,戚无宴见状,冷淡的眉眼略有些舒缓,只见他周身散发出浅浅的金芒。   待那光芒散去,只见一只脸盆大的小白虎静静地伏在柔软的被褥之中,他的尾巴摇了摇,有些兴奋地在顾南挽面前晃了晃。   顾南挽依旧是一动不动。   毛绒绒的尾巴灵活地卷过白蛋,两只爪子一边搂着搂着一团小肥啾,将脑袋埋在了一边,他背上的双翼微微垂落,将熟睡的小肥啾掩入其中。   房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是那只金凤的气息。   琥珀色的眸子,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眼睛,搂紧了怀中的小肥啾,他能察觉到来自凤凰一族的敌意,却没有放在心上,他早已习惯了别人隐隐的敌意。   他自出世以来,便一直人嫌狗憎的,几乎所有人都厌他憎他,想杀掉他,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能察觉到来自那些人的敌意与厌恶。   以往,那些人或是死在了他的手下,或是碍于他的修为地位,不管心底怎么想,面上却都是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   那些他都并不在乎。   只要顾南挽不讨厌他,他便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更何况,现在他们还有一个小肥啾和没孵化的蛋,这便是他最大的倚仗。   戚无宴丝毫不慌。 第61章 戚无宴会不会是喜欢她?   夜色已浓, 原本眉眼紧闭的小白虎却是忽的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房顶,那里一片漆黑, 耳边只余顾南挽与小肥啾平稳的呼吸声。   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耳际,戚无宴眸底却是一片清明, 丝毫没有睡醒后的困意疲倦, 他静静地看着窝在被褥中的两个小毛球,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些笨拙地翻了个身, 嫩黄色的小爪子抓了抓,复又黏人地贴到了顾南挽身侧。   戚无宴只觉心头亦是被那小爪子虚虚碰了碰, 有些说不出的痒, 他用尾巴卷住被子,轻轻地盖在二人身上, 他定定地看了顾南挽片刻, 方才轻手轻脚地站起了身, 脚步灵敏地跳出窗子,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夜色正浓。   傅罗衣睡的正熟,便察觉到冰冷的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了他的面上,他眉心一跳, 提着裤子眼睛都未睁开便下意识地,慌乱地往门外跑去, “下雨了?啊?”   却见一双黑色的长靴停留在他的面前。   傅罗衣抓着裤子的手一紧, 他抬起头, 便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高大的银发男修静静地立于黑暗之中, 额心的一点金印于夜色中散发着浅浅的金芒,似是藏匿于夜色中,收割人性命的修罗。   此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见他醒了,戚无宴放下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地走向桌前。   那一刻,傅罗衣只觉得一股邪火骤然自他的心口窜出,直冲天灵盖,他险些没忍住冲着戚无宴破口大骂,任谁大半夜被人吵醒,说没有怨气都是骗人的!   尤其吵醒他的那个人还一脸的云淡风轻……这表情于他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此刻恨不得将戚无宴大卸八块。   然而,他不敢。   纵使心底波涛汹涌,他面上却是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咬牙切齿,阴阳怪气道,“这大半夜的,什么风把您吹我这儿来了?”   戚无宴却似是察觉不到他的怨气,他将那茶盏丢到了一旁,直勾勾地看向虚空之中,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傅罗衣,“?”   他有些疑惑地,狠狠地看向面前之人,就在他的怨气即将到达顶点之时,方才见面前之人,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难得地多了丝踌躇,“你觉得她……”   傅罗衣难得见到他这般的神情,在他的印象中,戚无宴向来是冷静高傲的,哪怕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眨下眼睛,很难想象,他的面上会有这般神色。   傅罗衣忍不住也生出了丝好奇,他歪了歪头,忽略掉心底的那份怒气,微微睁大了眼睛,等着戚无宴接下来的话。   然戚无宴话语停顿了片刻,最终却只神色冷淡道,“算了,说了你也未必知晓。”   傅罗衣,“???”   傅罗衣深吸了口气,额头隐隐作痛。   他好恨。   他简直恨透了戚无宴这个阴晴不定,憋死人的狗脾气。   傅罗衣捧着水杯猛灌了口凉茶,方才稍稍压下心底的火气,没当着戚无宴的面露出点异样来,他看着立于窗前,神色晦暗的戚无宴,只见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地落了他满身,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傅罗衣打了个哈欠,却仍是没忍住颇有些阴阳怪气道,“您可是戚无宴,您有什么好犹豫的,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反正又没人能奈何得了您,您说是也不是?”   戚无宴闻言微微回首,神色凉凉地看了傅罗衣一眼。   傅罗衣这才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后背瞬间汗毛倒竖,他连忙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言语。   一时间内,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唯有不知哪来的知了,在窗外吱吱呀呀叫个不停,就在傅罗衣心底不断打鼓之时,却听面前之人若有所思道,“好。”   戚无宴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傅罗衣忍不住再度沉默了片刻。   他挠了挠脑袋,却觉一道凉风缓缓地拂过面颊,再抬眸时,面前已经没了戚无宴的身影,虚空处灵光点点。   傅罗衣龇了龇牙,他定定地看着那大敞的窗子,又认命地爬回了床上,算他倒霉,谁让他当初那么多条路不走,偏偏就贱的慌,走上了戚无宴发疯的那条路呢!   哎,造孽啊。   翌日。   天色方才蒙蒙亮,整个城中皆是一片寂静,只几个小贩扛着扁担,走街串巷地卖些早点。   一道白色的身影矫捷地从茂密的丛林中跳了出来,琥珀色的眸子打量了眼四周,在察觉到坐在树上之人后,那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跳进了窗子中。   他的动作极为迅速,肉眼几乎无法看清他的身形,只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树上之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探出来一个红脑袋来,他打量了眼四周,却没看到什么异样。   那个红脑袋又悄悄地缩了回去,红凤摸了摸肚子,想到那两团小肥啾,忍不住露出了个兴奋的笑意,昨天他没挤过那群老东西,连根毛都没摸到,这大半夜的,他便他早早地守在门外抢占先机!   今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抱到小肥啾!   那团白影迅速地跳进房间,他背上的双翼微微扑朔着,而后脚步轻轻地落在了床榻之上,柔软的床榻微微下陷。   戚无宴坐在床上,神色严肃地看着缩在被中的两个小毛球,只见小肥啾仍是一无所觉,仍睡的昏天黑地,一夜过去,他们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换一下。   戚无宴微微歪了歪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熟睡的小毛球,须臾,他额心的纹印明灭,只见一道金芒悄无声息地落在顾南挽的身上,待那光芒散去,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蜷缩在被褥中。   乌黑的长发略有些凌乱地搭在她雪白的颊边,她的一张小脸捂的通红,唇色亦是殷红,整个人都似是颗熟透的莓果,泛着馥郁的暗香。   那股暗香若有似无地萦绕于他的鼻翼,琥珀色的眸子渐黯,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熟睡的小姑娘,一双眸子早已化作危险的竖瞳,他伸出爪子,虚虚地落在她的颊边。   温热的呼吸缓缓地落在他的爪子上,戚无宴微微垂眸,眸底一片晦暗。   正如傅罗衣所说,他是戚无宴,他想做什么都无人能阻止,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哪怕有那群老凤凰撑腰,他若是想强行带她走,哪怕是那群老凤凰也拦不住他。   他若是想走,没人能拦得住。   可他却是下意识地留在了此处,他做事随性,肆无忌惮惯了,却唯独在顾南挽一事上,总有些束手束脚。   只看着她,他便下意识地收敛起来。   戚无宴伸出指尖,轻轻地扫了扫顾南挽的薄薄的眼皮,她的皮肤薄,平日里稍有些异样便极容易染上颜色,眼尾总有些红。   随着他的触碰,长长的眼睫颤了颤,轻轻地略过他的指尖,带起些微的痒意。   戚无宴动作一顿,却见顾南挽已瞬间睁开眼睛,她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入目,却是垂落的床幔轻纱,随着早风缓缓摇曳,她眨了眨眼睛,而后便看到了坐在她身侧之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略有些暗沉地看着她,顾南挽复又眯了眯眼睛,慢吞吞道,“戚无宴?”   她方才睡醒,声音还带着丝哑,说起来话来无端地像是在撒娇一般。   戚无宴指尖动了动,只觉那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痒意复又爬上了心间,他薄唇紧抿,须臾,只沉默地从一侧的衣架上拿起干净的衣物,“醒了。”   顾南挽又眯着眼睛在榻上赖了半个时辰,方才彻底清醒,她爬起身,只见戚无宴已端着盘灵果走进房间。   小肥啾软哒哒地趴在他的肩上,怀中抱着两枚红通通的灵果舍不得放手。   顾南挽咬了口果子,酸酸的汁水流入口中,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酸……”   戚无宴掀起眼皮,“百折果。”   顾南挽闻言有些咋舌,这果子的名号她倒是听过,传闻中千金难寻的极品灵果,可抑心魔,只是没想到这么难吃。   也不知戚无宴从哪搜寻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顾南挽硬着头皮又吃了颗果子,却见身侧落下道高大的暗影。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便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细看之下,却又觉与往日有些不同,顾南挽沉默了片刻,竟诡异地觉得,她好似从那张面上看到了丝欲语还休。   顾南挽目光有些闪烁,似乎从今日早晨起,他便一直是这么个表情,她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亦是静静地看着她,与初见面时的诡异孤僻,满眼杀意不同。   这会他虽仍是面无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却少了冷漠与杀意。   不像是传闻中双手染血,目中无人的凶兽,反倒是像是只……面瘫的大猫?   与书中那个冷心冷血,手段毒辣杀人如麻的疯子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去,却又让她有另一种的心惊肉跳。   在他的目光下,顾南挽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戚无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顾南挽只觉有些莫名其妙,她随手推开窗子,只见天色早已大亮,街道上极为热闹,四处都摆满了含苞待放的花卉,一夜之间,华阳城几乎都变了个模样,整个城内尽是花团锦簇,毁坏的房子亦是恢复了原样。   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安静地修剪着周围的花草,垂眸不语。   察觉到这边的声响,那老者不着痕迹地抬起头,他的目光在那窗子上停留了片刻,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去拿起扫帚,打扫着地上的痕迹,随即,他的动作一顿,不知何时,只见身形窈窕的白衣女修已静静地立于院外。   老者慢吞吞地抬起头,看着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的白落雨,他缓声道,“小姐……”   白落雨面色不变,她神色冷淡地看着这处精致的小院,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白落雨冷声问道,“姑姑呢?”   老者头也不抬道,“城主昨夜忙着城内之事,尚未归来。”   白落雨闻言皱了皱眉头,她的余光扫过那半阖的窗子,神色阴沉,她脚步不停,大步走进了房间,只见几个杂役正细细打扫着房内,余光扫过桌上的竹篮之时,只见里面摆满了鲜红的灵果。   白落雨随手捏起了一颗果子,看向其中一个圆脸的杂役,“顾姑娘现在可在院中?”   那杂役闻言迟疑了片刻。   她纵然年幼,却也知晓不能随意透露主人家的行踪。   白落雨眯了眯眼睛,她这才察觉到指尖有些异样,她低下头,便看到那鲜红的果子上还带着些湿润的泥土。   不知何时,已脏了她的指尖。   白落雨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她下意识地将那果子扔到了一边,又将那篮子也扔到了杂役的面前,“这谁的东西,这么脏也带进来?”   那杂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白落雨便已将那篮子扔到了她的面前,她看着滚了满地的灵果,面色大变,“这是小小姐朋友带回来的……”她蹲在地上,想要将那果子捡起来,却见那些果子不少已经被摔的稀烂,根本不能再入口,地上星星点点地映着浅浅的果汁。   那杂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她有些慌乱地红了眼眶,不论是顾南挽还是白落雨,她通通都得罪不起。   白落雨闻言有片刻的愣怔,她这才反应过来,那杂役口中的小小姐,便是顾南挽。   她的面色有片刻的凝滞。   须臾,她却是冷笑一声,哪怕是蓝凤的亲侄女又怎样,照样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上不了台面,也就是她能看得上这些寒酸的果子。   她这辈子也就这般了。   她先前早就打听过了,那顾南挽却是出身寻欢宗那样下三滥的宗门,平日里声名狼藉,更是出了名的草包。   怪不得她看得上这般便宜的果子。   白落雨对着那杂役挥了挥手,神色冷淡,“知道了,把这些都给扔了,去我那里取些好的果子来。”   杂役闻言神色有些犹豫,白落雨当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还不快去!”那杂役面色变了又变,终是神色慌乱,拿着扫帚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顾南挽听到外面细微的声响,她看了眼戚无宴,起身走出了房间。   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只见白落雨神色淡然地坐于一侧,她微微垂首,目光落于精致的茶盏之上,似是听到房外的声响,白落雨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张秀气的小脸,“顾姑娘,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她姿态矜骄地站起身,雪白的云衫宛若流水。   顾南挽只觉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没有多想,却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白落雨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顾姑娘,今晚哥哥有场筵宴……”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先前离开的杂役已匆匆跑了进来,她的手中端着盘灵果,气喘吁吁道,“小姐!东西拿来了!”   顾南挽看着那盘看似精致的灵果,方才那篮子果子,却早已不见踪迹,她板着脸后退了几步,只见地上有着还未来得及打扫干净的黑色痕迹。   白落雨看了眼那杂役,勾了勾嘴角,“抱歉,顾姑娘,你那果子我不小心给你弄散了,不如尝尝这个吧,天鸮一族特有的天麟果。”   顾南挽眉头一跳。 第62章 你喜欢顾南挽吗   空旷的大厅内有一瞬间的死寂。   似是没有察觉到顾南挽的视线, 白落雨自顾自地将拿起一枚鲜红的灵果,清冷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天鸮一族别的不说, 他们特有的果子倒是称得上一句极佳。”   顾南挽神色淡淡地看向面前之人,那果子几乎怼到了她的面前, 顾南挽抬起翅膀直接拍开了她的手, “没人告诉过你,别随便动别人东西吗。”   白落雨的手被猛地拍开, 她的动作一顿, 那果子落到了一旁,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记, 似是未干的血迹, 无端地刺目。   就连白落雨也没想到,顾南挽竟然敢当着杂役之前, 如此不给她面子, 看着那鲜红的痕迹, 她眯了眯眼睛, 心底闪过一丝杀意,这个乡巴佬可真不识好歹,果然是山猪吃不得细糠!   若不是今日哥哥要她来,她定不会来此处受气!   一旁的杂役瞬间低下了头, 恨不得将脑袋埋入地底!   纵使心底早已气的不行,白落雨的面上却是不变, 她的目光有些闪烁, 小声道, “顾姑娘实在是抱歉了, 我还以为那果子是没人要的……”   顾南挽移开了视线, 不想再看她,“什么都以为只会害了你。”   白落雨,“?”   顾南挽向着前面走了两步,只见遍地都是浅色的果汁,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浅浅的酸味,这百折果虽不怎么好吃,却是实实在在的价值千金……   顾南挽只觉有些可惜,她神色冷淡地看了白落雨一眼,只听外面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戚无宴与蓝风几乎是前后脚地走进了院中,人还未到声已先至,蓝凤大步走进院中,“原来是在这呢,我听引玉说那群老东西找你找的都快疯了,一大早的去哪了?”   看到蓝凤的到来,白落雨的眼底爬上了一丝委屈,她连忙走上前去,小声道,“姑姑!”   “你快来替我求求情吧,我也没想到顾姑娘会因为这事儿生我的气!”   蓝凤闻言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她本就被那城中的事弄的心烦不已,这会儿只觉得头都大了,她皱了皱眉头,“生什么气?”   白落雨见状,轻轻抓住了蓝凤的袖子,“姑姑,我刚刚不小心将顾姑娘的果子给扔了,她正生我的气呢,你快给我说两句好话吧!”白落雨挽着蓝凤的胳膊,极为自然地撒娇道,看着站在一旁的顾南挽,白落雨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亲侄女又怎样?   她到底是陪了蓝凤十多年,由她亲手养大,她自认比起那虚无缥缈的血缘,还是多年的陪伴更为重要!   顾南挽抬起头看着姿态亲昵的二人,却觉得她好像隔着那张陌生的脸,看到了陆悄悄与陆母,当初,她每次闯祸之后,便是以这般姿态向着陆母撒娇。   顾南挽只觉得无端地有些讽刺。   蓝凤的余光扫过白落雨的面上,又神色严肃地看向顾南挽,只见顾南挽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连头上的呆毛都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像个孤孤单单,没人疼的小肥啾。   蓝凤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变,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胳膊,却是淡淡道,“这是我给挽挽准备的院子,以后若是没什么大事,你便别来了。”   白落雨本还笑着看向顾南挽,听到这话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面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怔怔地看向蓝凤,她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却见以往温和的,极宠她的蓝凤,此刻却是一脸的漠然。   她几乎没看过她这般的表情。   白落雨心中有片刻的慌乱,她有些无措地喊道,“姑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蓝凤却是没有再看她,只径直地走向顾南挽,“你僭越了。”   这般的漠视令的她隐隐有些崩溃,白落雨只觉鼻尖泛酸,滔天的委屈几乎将她淹没,她眼眶通红地看向蓝凤,她没想到,蓝凤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想到周围的那些杂役,她的脸颊涨的通红,她几乎不敢去看别人的神色,只委屈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向着外面跑去。   却听蓝凤声音微扬,冷声呵斥道,“站住。”   白落雨的脚步一顿,她的心中还有一丝希望,眼巴巴地看向了蓝凤,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眸子,那双眸子似是平静无波的深海,“日后,你的一切吃穿恢复到其他人的水准。”   蓝凤的声音微冷,她以往给她的那些特权,不是让她来羞辱顾南挽的。   这兄妹二人天资不错,她本打算培养起来留给顾南挽当个左膀右臂帮忙处理事物,却没想到,他们早已被捧得忘了形,生了二心。   白落雨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姑姑!”这接连的打击几乎令的她有些崩溃,她不敢相信,相处那么多年,亲如母女的蓝凤竟会对她如此残忍!   若说她最在乎的,便是这面子与华阳城,她早已将这华阳城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想到……眼泪凝于她的眼底,白落雨咬了咬唇,再也没忍住,疯狂地跑出了院子。   白落雨死死地看向自己的脚尖,落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不能理解,为何明明是那个顾南挽对她不客气在先,姑姑却是不问是非!   白落雨眼眶泛红,满腔的委屈几乎将她淹没,她期盼着姑姑发现她的异样,回过头来哄哄她,然而,她只面带笑容地看向顾南挽,目光中似乎再容不下她人。   白落雨只觉得这样的蓝风无端地有些陌生。   顾南挽目光落在白落雨的背影之上,只见她捂着脸颊,脸上隐隐有泪光滑过,她有片刻的愣怔,她倒是没想到,蓝凤竟会如此处理……   蓝凤蹲在了顾南挽的面前,对上了她的视线,有些无奈地解释道,“这兄妹二人也不知怎么的,这性子是越来越怪了。”   她毕竟是活了几千年,见惯了大风大浪,怎么可能看不出白落雨的那点小心思。   只是当时她没有时间去搭理二人,没想到白落雨竟然直接跑到了顾南挽这里作妖。   明明这兄妹二人小时候还一个比一个乖巧,这越长大,却越发的难懂了。   蓝凤将顾南挽放到了肩膀之上,慢悠悠地向着后院走去,“那群老东西一直在找你!”   话落,蓝凤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这果子在哪弄的,姑姑再去给你摘一篮子来。”   戚无宴微微侧首,他的目光落在白落雨的背影之上,指尖微动,他缓缓地转动着手中的木珠,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顾南挽还未进门,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只听小肥啾啾啾啾地叫个不停,稚嫩的嗓子都微微有些沙哑,院内传来了那些老凤凰焦急的声音,“我滴个乖乖,嗓子都哭哑了,可别哭了!”   “八成是那个白头发的把挽挽带走了,我一大早便守在外面都没看到人!”   蓝凤立马快步走进房中,这小肥啾今早醒来没有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哭个不停,哭的那群老凤凰焦头烂额的,一向铁骨铮铮的红凤这会简直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别哭了!   顾南挽摸了摸脑袋,无端地有些心虚,她的目光落在房内,只见小肥啾趴在床榻之上,小嘴中啾啾啾叫个不停,有些害怕地蜷缩起了身子,她从蓝凤的肩上飞了下来,落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似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圆滚滚的毛团子坐起身,却是慢悠悠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爬来,直往她的翅膀下面钻。   顾南挽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低声安慰道,“不哭不哭。”   小肥啾身子颤了颤,嘴里发出了委屈的啾啾声。   ………………   天色渐晚,城内亦是渐渐黯淡了下来,整个华阳城都挂上了精致漂亮的花灯,似是无数坠落的繁星,顺着水流涌入大海,无数的修士自四面八方赶往华阳城。   街道之上摆着大片盛开的鲜花,暗香涌动,在那花丛之中,却是有着几朵半人高,含苞待放的万叶昙,那万叶昙通体雪白,唯有尖儿上带着丝浅浅的蓝,清冷的月光落在那昙花之上,有种令人心惊的美。   今夜便是万叶昙盛开之日。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只见街道上一片喧闹,满街尽是一些年轻修士,其中不乏一些相貌俊秀的男修。   傅罗衣面色有些呆滞,他看着一身华丽黑袍的戚无宴,只见那衣袍上绣着繁琐细致的暗纹,他的面上有着数道金色的诡异妖纹,与他额心的金印形成了一道玄妙的纹路,衬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无端地多出了一丝神秘。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夜风拂起了他银色的长发,露出了他深邃的眉眼,他的半张面容隐在黑暗之中,似是游走于黑暗之中的邪灵,诡异而又危险。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戚无宴这般的模样,一眼瞧去,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傅罗衣忍不住凑上前去,小声问道,“你很喜欢顾南挽吗?”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却见面前之人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茶盏中的景象,杯中的茶水模糊地印出了他的面容,戚无宴的指尖落在额心的金印之上,此刻,那金印之上似是有烈焰灼烧,他神色凉凉地收回了视线。   戚无宴不知道。   他只是无望海下的怨气所化,靠着夺舍了白虎的肉身,方才能出现在人世间。   以往,他的世界中只有杀戮与血腥,贪婪以及无尽的野心,他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亦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对于顾南挽,他只知道,他想将她锁在他的身侧,若是任她离开,他定会后悔。   他现在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用一些不会让她难过的手段,将她永远地禁锢在他的身边,令她永世不得逃脱。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城中,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散在虚空之中。   他今日甚至决定忍着羞耻,让顾南挽摸摸他的耳朵。   顾南挽早早地便被蓝凤给带了出来,她带着顾南挽甩开了那群老凤凰,飞到城楼之上,只见脚下灯火阑珊,满目尽是璀璨烛光,无数的花灯自他们脚下顺着水流缓缓地漂洋入海,水光粼粼。   蓝凤伸了个懒腰,“总算把那群老东西给甩开了,他们简直烦得要死,这么热闹的日子……”   那些年轻修士成群结伴地走过,顾南挽趴在栏杆之上,从身上的粉色小挎包里掏出一捧瓜子。   那群老凤凰看着笨手笨脚的,却是意外的心灵手巧,这个小挎包是黑凤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里面还贴心地画了一个空间灵阵,放着许多的瓜子果子,还有那群老凤凰为她搜罗来的宝物。   顾南挽几乎是背了一个城在身上,她走上两步便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看小挎包掉了没。   正在此时,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远处飞来,那人轻盈地落在了他们的身前,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你们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他的眸子中似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却是引玉。   顾南挽发现,不论何时见到这个人,他都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好像永远不会有烦恼一般。   看着那满城烟花,顾南挽忍不住叹了口气,蓝凤见状瞥了她一眼,有些纳闷,“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天天叹气,你爷爷都没你这么愁眉苦脸的!”   引玉亦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上前来。   顾南挽似乎闻到了一丝浅浅的海洋的气息,她眨了眨眼睛,有时候这叹气呀,她都没意识到,“控制不住嘛!”   顾南挽将那颗瓜子仁塞入口中,她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却察觉到脚下的城楼骤然一颤,数道凌厉剑气穿透虚空,径直袭向他们所在的城楼,蓝凤面色微变,“到底是那批王八犊子,三天两头搞事?让老娘抓住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话落,她带着顾南挽便要向远方飞去,却只听一道震耳的轰鸣之声,他们脚下的城楼倏然被炸成了碎片,海水飞溅,巨浪翻滚,无数的修士被那巨浪卷入海中,惨叫声四起,更有几个修士闪躲不及,直接被炸成了一团血雾。   蓝风面色微变,她猛地抬起头,却察觉到一道磅礴的灵力携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袭向了他们。   引玉亦是眯了眯眼睛,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见一道巨网瞬间从天而降将他们几人困在其中。   顾南挽的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却见一只暗褐色的巨鸟瞬间自那海水中飞窜而出,一双鹰眼冷冷地看着他们,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便已逼至他们面前。   她甚至可以闻到那怪鸟口中浓郁的腥臭味,令人作呕,那巨鸟瞬间张大了嘴!   只见一道金芒穿透夜色落在了岸边,戚无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飞速地略过四周,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四处尽是一片混乱,只见数道黑影自暗处窜出,疯狂地屠杀着周围的年轻修士,鲜血飞溅,金凤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小姑奶奶?你在哪呢!别挤!都冷静!”   戚无宴的瞳孔一缩,只见一只暗褐色的巨鸟瞬间自那海水中一跃而出,他大嘴一张,尖利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森森寒光,却是直接将蓝凤与引玉吞入了腹中。   在那蓝凤的怀中,却是死死地抱着一个白团子。   周围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他们几人瞬间被那暗褐色的巨鸟吞入口中,那巨鸟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再度隐匿进了暗色的海水之中,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戚无宴几乎顾不得那些令人厌恶的水,下意识地追上前去,纵身跃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   他们的身影迅速被海水吞没。   汹涌的海水再度恢复平静。 第63章 愤怒的戚无宴(一)   夜色浓郁, 晚风拂水而过。   暗褐色的怪鸟宛若羽箭一般穿过暗色的海域,一道金芒跟在他的身后,迅速地向他逼近, 几只美丽的凤鸟于空中紧追不舍,星星点点的烈焰自空中坠落, 长长的翎羽堪堪略过水面。   金凤看着水中的怪鸟, 赤金色的眸底闪过丝凌冽杀意,他沉声呵道, “你找死!!”想到方才看到顾南挽被怪鸟吞入腹中的画面, 他的眸底闪过丝猩红。   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小肥啾……   这死鸟!   那怪鸟只觉耳边似有炸雷响起,他的身形一颤, 鲜血瞬间自他的眼角滴落, 只见数道炸雷瞬间自空中坠落,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只拼命地向着远处飞奔而去。   海浪翻涌, 水花四溅, 无数沉睡的海怪被那声响吵醒, 他们睁开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海岸上空略过的身影,眼中尽是贪婪,他们感受到了, 血肉的气息。   漆黑的夜空几乎被映了火色,狂风大作, 山河呼啸, 海面剧烈地沸腾着, 几名黑衣人双手结印, 只见几道灵阵瞬间拔地而起, 妄图将身后众人困于其中。   就连城中的修士亦是被这般声势惊醒,纷纷赶来此处,有些好奇地张望着,待看清那群美丽的凤鸟之后,他们的瞳孔一缩,不知是什么人敢惊扰这群老怪物,竟能将他们惹到如此地步。   那怪鸟察觉到跟在他身后的几道气息,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之色,他周身的灵力不断攀升着,鲜血自他的眼角滴落,他已无法再更快……   几个男修趴在怪鸟的头上,他们看着迅速逼近的黑衣男修与凤鸟,海水模糊了他的面容,他们只能看到他额心的一点金印,于这漆黑的海底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几人心底一惊。   他们对视了一眼,随即双手结印,磅礴的灵力自二人的脚下蔓延,只见周围的海草瞬间暴涨,宛若利剑一般袭向了戚无宴,那些原本还在暗中窥视的海怪此刻亦是疯了一般扑向了戚无宴。   二人动作却是不停,他们接连扔出几枚灵符,那灵符于海水之中瞬间燃烧,只见几道凌厉的剑气瞬间爆发,霎时间,海水逆流巨浪骤起!   戚无宴看着那群疯狂的海怪,神色阴婺,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他的银发飞扬,只见他额心的金印瞬间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那群海怪甚至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瞬间被那金芒撕裂,化作一滩血肉。   那几道剑气更是化作漫天的灵光,消散在了神秘的大海之中。   金芒却是攻势不减,径直袭向了那怪鸟与他身上的男修,那两个男修见状,连忙提起灵力抵挡,只听一声闷哼声响起,其中一人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却见他的胸口溢出了一丝鲜血,丝丝缕缕的金炎迅速地灼烧着他的伤口……   另一人亦是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浓郁的血色染红了海水,一股不详的气息缓缓蔓延至整片海域,那群海怪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赤红色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恐惧,他们忍不住拜服在地,有些惊恐地看向那身形修长的黑衣男修,喉咙中发出了低低的,怪异的声响。   就连空中的几只凤凰亦是面色微变,他们察觉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自那深海中蔓延,哪怕只是转瞬即逝,他们也能察觉到,那气息阴冷暴戾,充斥着浓郁的杀意与血腥。   哪怕是他们,也能察觉到那股气息中恐怖的戾气与凉薄,那绝不是圣兽白虎所该拥有的气息……   然而,眼见那怪鸟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海水之中,他们没有片刻的迟疑,便又再度疯了一般,冲向了那怪鸟。   只见那海底突然出现一个血色的漩涡,那怪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冲进了那漩涡之中。   那漩涡已化作一点灵光,缓缓地消散在了虚空之中,他的身形一僵,不死心地试图进入那血色的漩涡之中,却只余星星点点的灵光缓缓地缭绕在他的周身。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点消散的灵光,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   ………………   那怪鸟腹中,顾南挽几人也未闲着,蓝凤双手结印,只见磅礴的灵力落在那巨鸟的腹内,顾南挽亦是手执长剑,试图刺破怪鸟的皮肤。   然而,这巨鸟不知是何物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几道剑气下去,那怪鸟却是纹丝不动,只在他的腹内留下了几道白色的划痕。   顾南挽在他的腹内转了几圈,只见四周尽是灰蒙蒙的雾气,他们像是被困在一个壶内,进退不得,隐隐间,一股恶臭于他们的鼻尖蔓延,令人作呕。   顾南挽看向脚下,只见他们脚下亦是一片大雾,她有些迟疑道,“……这个是不是有点像盛骆衍的腹内乾坤?”据先前几位长老所说,盛骆衍的体内能够孕育出数个小空间,每个小空间内皆是有万千变幻,若想逃离,必须得勘破那些幻境,可这怪鸟的腹内比起又有些不同,他的腹内没有那么多的变幻。   蓝凤看着那雾蒙蒙的上方,皱起了眉头,却察觉到脚下陡然一晃,一股恶臭的酸水瞬间自他们的头顶泼落。   “小心!”   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却察觉到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剑光闪烁,那些酸水瞬间腐蚀了他的长剑,身前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顾南挽抬起头,只见引玉手执长剑挡在她的身前,他的背上还有着未干的血迹,应当是先前城楼炸毁之时留下的伤口,殷红的血色自他的指尖滴落。   引玉倒吸了口气,“这玩意可真邪门……”   顾南挽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瓶灵丹递给了引玉,“方才多谢了。”   蓝凤戳了戳那怪鸟的肚皮,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蚊子,“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有没有人啊,再不来人我们真的要变成这只鸟的屎了!”   却觉身下的怪鸟再度剧烈地晃动起来,她似有所觉,连忙拉着引玉与蓝凤飞快地滚向一边,与此同时,只见一道刺目金芒瞬间穿透力那怪鸟的腹部,在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蓝凤当即怒骂一声,“这他爹的!老东西害我!”   若非他们先前躲得快,现在可能焦的跟烧火棍似的就是他们来!   顾南挽亦是头皮有些发麻,她抬起头,神色警惕地看向上方,却见原本坚不可摧的空间,此刻却是缓缓爬上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周围那些灰蒙蒙的雾气不安地涌动着,冰冷的海水自那伤口涌入怪鸟腹中。   一丝微弱的光亮自那裂缝中传来,顾南挽眼睛一亮。   是戚无宴的气息!   那怪鸟又飞了片刻,便失力地坠入海底,他剧烈地嘶吼着,痛苦地在海中翻滚着。   一时间,众人天旋地转,引玉忙抓住了顾南挽的胳膊,二人被甩的头晕眼花,蓝凤见状直接跳上前去,她的双手结印,只见磅礴的灵力瞬间袭向怪鸟的伤口处。   只听一声震耳的爆炸声响起,那怪鸟终是不堪重负,砰的一声整个爆炸开,腥臭的血肉四溅,引玉连忙护着顾南挽想要向远处逃去。   浓郁的恶臭袭来,顾南挽险些被那古怪的气味恶心的吐出来。   冰冷的海水涌入口鼻,巨浪翻涌,顾南挽还未来得及抓住引玉的手,便已被那海浪掀得飞了出去,只听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于远处爆发。   几只海怪震声嘶吼着,而后飞速地袭向他们,她努力地稳住身形,海水中一片黑暗,一道银光略过海面,与那海怪缠斗在一起。   顾南挽只觉得头脑都隐隐有些发昏,她猛地浮出海面,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她剧烈地喘息着,只见四周尽是连绵的海岛,于那夜色之中,仿若无数蛰伏在暗处的巨大海兽,随时准备冲出海域择人而噬。   戚无宴的气息淡的几乎已微不可闻,现在他们貌似已经离开了华阳城的地域。   须臾,顾南挽面色微变,她死死地落在捏紧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只见几个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海域之上,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顾南挽眼皮子一跳,她有些戒备地看着那几人,漆黑的雾气缓缓地于她的掌心蔓延。   只见那几人身披黑色斗篷,全身皆被遮的严严实实的,为首之人只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猩红的眸子,神色轻蔑。   他上下打量着顾南挽,随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那声音似是划过砂纸一般,格外的难听。   一个满脸鲜血的男修从血肉堆里爬了出来,他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只,丝丝缕缕的金炎正不停地灼烧着他的血肉。   那男修疼的面容狰狞,他忍不住骂道,“你们怎么突然动手!我差点被那个白毛给弄死!老七人呢?”   那群黑衣人只沉默地看着他。   眼见他肩膀上仍不停地留着血,似乎连体内的灵力都在被那金炎灼烧,他的面色越发的难堪,而后抓起匕首直接将那块血肉削了下来。   剧痛袭来,他目光阴狠地看向了顾南挽,龇了龇牙,露出了个血腥的笑容,“这就是他那个小徒弟?!我们为了抓你可费了不小的代价!”   顾南挽的呼吸微滞,她警惕地看向那群人,不着痕迹地捏住了小布兜里的灵器,一截冰凉的指骨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坠落,死死地抵在她的掌心。   顾南挽微微攥紧了掌心。   却见那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伸出手,便要直接拽着她离去,顾南挽心下一紧,她借着衣物与水流的遮蔽,不着痕迹地将灵力注入了白骨之中。   就在顾南挽心中忐忑之时,那人却又阴森森地勾了勾嘴角,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放心吧,我们不会杀你的。”   “你还有用。”   顾南挽只定定地盯着几人,试图看清他们周身是否有什么特殊标志,正当此事,只听清亮的凤鸣瞬间撕裂海岸,遥遥地落在她的耳际。   蓝凤凶猛地撕裂了一只海兽,鲜血飞溅,她身形矫健地自水中一跃而出,径直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   蓝凤的目光落在那为首的男修身上,她眯了眯眼睛,冷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   “哼!”金唤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嘶哑,语调古怪,“死到临头了嘴还挺硬!”   他微微抬起手,只见那手上尽是狰狞的疤痕,一点血色的雾气自他的掌心蔓延,“今天老子便要瞧瞧你究竟有几分本事!”   话落,他的身形一闪,却是径直袭向了蓝凤,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周围的海水剧烈地翻滚着。   蓝凤的目光落在金唤的身后,只见那几个黑衣男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而她的身后,便是顾南挽。   蓝凤目光沉沉地看着众人,滴水不漏地护在顾南挽的面前,那些海水化作无数的屏障,层层叠叠地挡在他们的身前,几道水龙猛地袭向了那几个黑衣男修,蓝凤毫不犹豫地拽起顾南挽,直接向着反方向跑去。   顾南挽亦是飞快地甩出几枚灵符,那些灵符瞬间炸开,金唤的脚步有片刻的停滞,他一挥长袖,拂开了面前的雾气,看着顾南挽逃离的背影,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眸底爬上了丝兴奋。   他低低地嘶吼了声,只见那几条水龙瞬间破碎。   顾南挽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白骨,却觉几道阴冷的气息迅速地向他们逼近,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划破海域,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向他们袭来。   顾南挽见状顾不得其他,忙从袖中取出一堆灵器,她将灵力疯狂地灌入灵器之中,直接扔向了对面,只听一声巨响,汹涌的灵力轰然炸开,海域之中瞬间亮如白昼,那几个修士已拦在了他们的身前,带起的罡风卷起了他的斗篷。   顾南挽清晰地看到了金唤斗篷下,那张满是疤痕脓疮的脸,在这夜色中,衬着那对阴森森的瞳孔,宛若厉鬼。   蓝凤看着那张脸亦是面色微变,脱口而出道,“大鹏雕?!”   金唤冷笑了声,眼底恨意翻涌。   蓝凤面色沉沉,她看着金唤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杀意,“之前那些事是你做的?是你杀了赤让的儿子!”   “寻欢宗的那些长老也是你杀的?”   “是我又如何?”   金唤重随手拉起了斗篷,他看着二人,猩红的眸底满是恨意,面容逐渐癫狂,随即忍不住大笑了一声,直到他面上的疤痕扭曲崩裂,他骤然敛去了面上的笑意,低声嘶吼道,“难为你还能认出我!就是你们这群畜生,将我害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今日,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蓝凤神色阴沉地看向面前之人,察觉到藏匿于周围的气息,她的面色微微有些难看。   话落,金唤掌心瞬间爆发片片血色,却是猛地袭向蓝凤,“这么多年来,我每一天都在期待这一刻!”他每日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要报仇!他想这一日想的都快疯了!   现在谁也别想拦他!   和凤凰一族纠缠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有个结果了……   金唤面上满是狂热之色,几乎是每一击都是不留全力,宛若濒临死亡崩溃爆发的疯子。   海域之上瞬间激起万丈波澜,顾南挽神色微凝,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白骨,心下忍不住有些焦急。   蓝凤一边应付着金唤,看着拦在他们周围的那群黑衣人,这群人修为皆是顶尖的水平,顾南挽甚至在他们手中走不过一遭……   她咬了咬牙,想要脱身,然而金唤只疯狂地攻击着她,完全是不要命的做派,她一时根本抽不出身,她看着漆黑的海域,心中忍不住有些绝望。   那群黑衣人见状亦是迅速逼近,顾南挽见状毫不犹豫地掏出大把的玉符,直接丢向了那群人,疯狂地向着反方向跑去,而后直接抱起棺材,狠狠地砸向了拦在她面前之人!   面前的修士看着那缭绕着黑气的棺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几道血色的灵力瞬间撕裂虚空,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袭向了她。   顾南挽瞳孔一缩,却见一道凌厉的剑意已越过她的身后,径直与那血色的灵力碰撞在一起,天地间有片刻的死寂,下一瞬,辽阔的海域瞬间掀起万丈波涛。   血色灵力寸寸崩裂,那黑衣男修躲避不及,他的瞳孔骤缩,他尚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被卷入了那凌厉的剑意之中,霎时间,破碎的血肉飞溅。   顾南挽只觉身后剧痛,瞬间被那汹涌的灵力给掀飞出去,冰冷的海水瞬间涌入她的口鼻,周围一片漆黑,那群男修愤怒的骂声透过海水模糊地传入她的耳际,“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一道暗色的灵力化作囚笼,径直将她困于其中。   顾南挽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袍。   只见身形颀长的男修缓缓地自远处的海岸走来,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他的眉眼,只漏出了高挺的鼻梁以及没有血色的薄唇。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垂下眼睫,哪怕周围尽是血腥与海怪的尸首,他却依旧似是立于云端的神明,纤尘不染,海风卷起了他宽大的衣袍,清冷的月光落了他满身,他便那般踏着满地的月华与水光,缓缓地走向她。   似是看不到周围的狼藉,那双寒潭似的眸子只静静地看着她。   顾南挽立刻移开了视线,落在袖中的手却是猛地攥紧。   清冷的声音随着晚风缓缓地落于她的耳际,他像是初见一般,静静地停在了她的身前。   “阿南。”   微凉的海风拂过她的颊边,此刻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刺骨。   顾南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身后便是灵力所化的牢笼,方才那群黑衣人面色有些难堪,却无人敢说些什么,只死死地看着与蓝凤缠斗在一起的金唤。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却见闻钰步步逼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只见她面色苍白,乌发湿漉漉地黏在雪白的颊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白,一双潋滟的眸子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那双眸子几乎比周围的烈焰还要亮,似是揉碎了无数的星光。   她的衣物早已被海水打湿,闻钰目光微滞,他褪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后,熟悉而又陌生的冷香涌入鼻翼,带着一股陌生的香味。   顾南挽死死地捏着手中的长剑,避开了他的动作,她几乎忍不住想要一剑刺入他的腹中,就此一了百了。   “你别这样叫我。”   闻钰动作一顿,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顾南挽,待看清她眼底的厌恶与疏离之时,他眼睫一颤。   须臾,他缓缓地后退几步。   见着他们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那几人的面色亦是有些古怪,他们面面相觑间,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抗拒,他们虽相识已久,然而对着闻钰,却总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半晌,一个面上生着刀疤的男修方才走上前来,看着闻钰冷淡的神色,他心底有些忐忑,想到方才那人的惨状与接下来的事,他的头皮有些发麻,“情况紧急,待会若是得罪了,仙君莫怪!”   闻钰似是没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神色不变,只静静地看着顾南挽,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脑海之中。   那刀疤脸见他没有反驳,他咬了咬牙,一掌拍在了闻钰的后心,浓郁的雾气瞬间自他的脚下蔓延,迅速地将他笼入其中。   顾南挽只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眼睛,只见一道虚影猛地出现在闻钰仙君的身后,浓郁的怨气自她的周身爆发,那虚影疯狂地咒骂着,“你们这群畜牲不得好死!我祝你们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铁链子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畜牲!我诅咒你们肠穿肚烂,浑身腐烂,不得好死!”   本就寒冷的海水越发的阴冷。   那虚影披头散发,满脸皆是鲜血,身上尽是伤痕,早已看不清她的面容,顾南挽却能感觉到,来自于她周身的绝望与恨意。   刀疤脸冷笑了一声,他掏了掏耳朵,有些兴奋道,“死娘们先别骂了,看看这是谁?!”那刀疤脸抬起手中的巨斧,指向了顾南挽所在的方向,那虚影闻言,睁着双猩红的眸子,蓦地看向了顾南挽。   须臾,她的瞳孔一缩。   那虚影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看着顾南挽,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有些无措地想要向后躲去,然而这里只这么大的地方,她根本避不可避,那虚影猩红的眸底爬上了一丝绝望。   顾南挽亦是死死地看着那道虚影,她的心口似是被刀剜了一般,火辣辣的疼,顾南挽忍不住捂住了胸口,她闷哼了一声,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   那原本安静下来的虚影又瞬间沸腾了起来,她疯狂地想要挣脱那铁链,周身的怨气剧烈地涌动着,“你们这群畜牲!放开她!”   那些灰蒙蒙的怨气缓缓地涌入闻钰仙君的体内,他的面色有些惨败,那双寒潭似的眸子亦蒙上了一层雾气。   顾南挽只觉得周身越来越痛,整个灵魂都似是被架在火上灼烧一般,疼的她几乎晕厥过去,触碰到海水的地方更是似乎被刀刮过一般。   她体内的毒发作了……   那道声音撕心裂肺地嘶吼着,似是鬼哭狼嚎一般,诡异的声响响彻耳际,“放开她!!你们不得好死!”   蓝凤察觉到这边的异样,更是疯了一般想要逼退金唤,然而,察觉到闻钰仙君周身不断攀升的气息,金唤的眼底爬上了一丝兴奋,他大笑道,“就是这样!继续哈哈哈!”   顾南挽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一般,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她怔怔地看着那女修的虚影,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落在耳际,“你娘。”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虚影亦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几行血泪自她的眼角滴落,那女修痛苦地抱住了头。   顾南挽的瞳孔一缩,她死死地看向那面色癫狂的虚影,她猛地抓住了闻钰仙君的衣服,有些失控道,“我爹呢!是你杀了他?”   一尘不染的衣物上染上了鲜血。   闻钰仙君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是我。”   耳边是女修愤怒的咒骂声,闻钰仙君眼睫微垂,目光中是顾南挽极为熟悉的认真。   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看着面前俊朗的面容,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看着顾南挽目光中的恨意,他微微俯下身,宽大的黑袍落在了她单薄的肩上,“你爷爷,亦是我亲手所杀。”   “他临死之前,还在求我放过你。”   闻钰仙君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眼睫微垂,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窝处留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   顾南挽的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之人,目眦欲裂,或许,从一开始,这一切便全部都是假的!   什么师徒,什么仙君都是假的!   这个她曾经最敬佩,视为至亲的人,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接近她的每一步都别有用心,他杀了她的父亲,残害她的母亲,亲手杀了她最重要的爷爷……   他毁了她的一切!   一股恨意自她的心底爆发,那些隐忍与逃跑的念头瞬间被她抛之脑后,顾南挽忍不住拔出她怀中的匕首,径直刺向了他的胸口,滚烫的鲜血流过她的指尖。   她只想杀了他,为她死去的那些亲人报仇!   闻钰仙君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他本可以轻松制住她,然而,他只静静地放任着她的一切行为,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流过他漂亮的下巴。   他从不会拒绝顾南挽的任何要求,哪怕是她刺向他的长剑匕首,他也不会躲。   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顾南挽,他神情认真,却有种无端的残忍。   “下次小心,别再被骗了。“ 第64章 戚无宴,你快来(大改)   巨浪翻涌, 汹涌的海浪疯狂地拍打在礁石之上,溅起了无数浪花,空气中一片潮湿, 湿气氤氲了他长长的睫毛,清隽的面容隐于水雾之后, 他的面容略有些模糊。   身后是灵力爆炸与那虚影凄厉的嘶吼声, 一声声的,伴随着浪潮疯狂地鼓动着她的耳膜。   顾南挽心跳急剧加速, 不知何时, 她的眼前已爬上了一片诡异的血色,周身疼的早已, 浓郁的血腥味在她的口中蔓延。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头顶的星空, 四处的喧嚣逐渐自她的耳边散去,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 她的心脏像是被无数的银针穿过, 每一道呼吸, 对于她而言都是折磨。   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这一瞬间她居然在想,陆悄悄究竟是如何在那漫长的疼痛中活下来的。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闻钰仙君的面上,她曾以为闻钰仙君在她的身上种下奇毒是为了陆悄悄,现在看来, 陆悄悄于他而言,不过也只是颗棋子。   顾南挽不知道他们在算计着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 陆悄悄与陆父陆母的模样接连闪过她的脑海之中, 而后, 是离奇死去的陆老爷子, 一双杏眼中爬上了恨意。   闻钰看着遍地的狼藉, 眸色晦暗。   暗褐色的灵力与汹涌的海水猛地碰撞在一起,一时间,风云变色,蓝凤与金唤二人皆是倒射了几步,方才堪堪停下脚步,金唤眼睛闪了闪,却是顺势向后飞去,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拦住她!”   只见那几个男修飞身上前。   数道夺目的灵力瞬间袭向了蓝凤,只见那几个男修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灵阵瞬间自蓝凤的脚下蔓延,那灵阵寸寸缩紧,却是化作一个巨大的囚笼,将蓝凤困于其中。   漂亮的蓝色凤鸟于那囚笼中剧烈地挣扎着。   蓝凤看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的顾南挽,瞳孔紧缩,她疯狂地想要冲破这个囚笼!!   顾南挽死死地捏着衣角,将那痛呼声全部咽入腹中,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闻钰仙君伸出修长的指尖,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防止她疼的不小心咬断了舌头。   周身的疼痛越发的剧烈,头痛欲裂,顾南挽似乎回到了第一次毒发之时,那时,她险些以为自己就会那样疼的直接死去。   闻钰仙君便在她的床前守了她一夜。   面前之人似乎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不同的是,当时她也曾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将他当成了至亲之人……   闻钰仙君微微垂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满面痛苦的顾南挽,海水夹杂着雨水打湿了他的黑发与长袍,向来一尘不染的长袍染上了氤氲的血色,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额前,遮住了他眉眼中的神色。   他的面上一片平静。   而周身的气息却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落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紧,他的手背青筋起伏,喉结滚动,眸底似有暗潮涌动,腰间的长剑似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剧烈起伏,不安地发出了微弱的剑鸣。   身后的古乔疯狂地扯断束缚她的铁链,浓郁的怨气涌入他的体内,在他的经脉内横冲直撞,衣物下的皮肤寸寸撕裂,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面上仍是一派古井无波,他早已习惯了疼痛。   修长的指尖落在她纤细的手腕处,闻钰仙君几乎忍不住想要输入一丝灵力,缓解她的痛苦。   一侧的金唤冷眼看着几人的痛苦与挣扎,忍不住露出了个快意的笑容,他面上的疤痕随之剧烈地扭曲,在这夜色之中,形如鬼魅,说不出的狰狞,他的笑声逐渐变高,“哈哈哈哈!任你们凤族如何,现在这小凤凰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中,任我宰割!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鲜红的血自她的羽毛中滴落,蓝凤死死地看着金唤,目眦欲裂,金翅大鹏雕一族本也是灵兽之中极为顶尖的存在,当年,他们族人众多,战力强横。   随着凤凰一族退入栖梧山,大鹏雕的野心也随之剧烈地膨胀。   他们觊觎这空中霸主一位许久!   自此,他们开始四处占领别族的领地,烧杀抢劫,屠杀各族幼崽,手段极为毒辣,逼的几个小族联起手来想要反抗,却被大鹏雕斩尽杀绝。   在他们占领了金雀一族的领地后,大鹏雕一族的气焰更是达到了顶峰,他们开始频频挑衅凤凰一族。   凤凰一族却早已被没有幼崽,随时都有可能灭族一事折磨地身心俱疲,他们每日都在寻找着破解之法,直到大鹏雕残忍地杀了一只在外游玩尚且年幼的凤凰。   他们吃凤肉饮凤血,这事在族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几位长老都露了面,那群老凤凰终是愤怒地冲出了栖梧山。   随着他们凤凰一族的加入,金翅大鹏雕一族节节败退,他们试图开始求饶,然而那群凤凰早已被那族人的死冲昏了头脑。   凡是沾染上凤血的大鹏雕被尽数杀死,那一夜,大鹏雕一族几近灭绝,只有几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拼命地逃了出来,而金唤,便是当初大鹏雕一族的族长。   他的妻子儿子为了助他逃脱,纷纷自曝金丹,形神俱灭。   那时,他发誓,他定要凤凰一族众叛亲离,血债血偿!   这么多年来,金唤像个过街老鼠一般于暗处苟且偷生,他每日都在想着报仇,滔天的恨意逼的他近乎入魔,直到在一个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拜入了仙尊门下,他们有相同的目的。   那便是屠尽凤凰一族。   金唤受命助闻钰仙君寻找最强大的血脉,他的能力特殊,可以吸食怨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然而他们没想到,他们兜兜转转找了那么多年,意外找到了顾南挽这么个宝贝,她爹是凤凰一族,她娘更是那等绝顶的血脉,甚至,他们还在外落了单,他们简直找不出比顾南挽更完美的人选!   那两人能力诡异,他们前去的一行人折进去了大半,他的面容更是被那凤凰的真火烧毁,成了如今这么个鬼样子!   他们利用完那小凤凰本该直接便宰了她,却没想,闻钰这个□□熏心的蠢货处处护着她,关键时候竟险些坏了他的大事。   好在,现在也不晚……   金唤面上的笑意一敛,提着手中的长剑走向了顾南挽,“当初你们杀我妻女,屠我族人,今日我就要这小凤凰血债血偿!”   那虚影闻言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她看着走向顾南挽的金唤,眼角落下几行血泪,形如厉鬼,那铁链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你敢!你敢动她我母亲不会放过你的!你住手!!”   金唤冷笑了一声,眼底杀意更甚。   闻钰仙君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金唤,眸底闪过一丝暗芒,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落在腰间的长剑之上,薄唇紧抿。   就在顾南挽疼的即将晕厥过去之时,金唤的长剑落在了她的脚腕处,便要直接挑断她的脚筋。   那虚影猛地瞪大了眼睛,却见变故陡生,冰冷的寒光划破夜空,只听一道怒骂声瞬间响起,金唤捂着眼睛痛苦地低吼出声,鲜血自他的指尖滴落,一颗染血的眼珠瞬间跌落在地。   一道银光却是猛地自海水中扑向了顾南挽,直接带着她跃入了海水之中。   这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不过眨眼之间,顾南挽的气息已经消失在了海浪之中!   他只看到了一抹漂亮的,银色的鱼尾。   金唤甚至顾不得眼中的疼痛,转身便要去拦住那道人影,他瞬间丢出了几道灵符,那灵符化作凌厉剑气,袭向了那道人影,鲜血飞溅。   却见那一直凄厉咆哮的虚影忽的爆发,只见那浓郁的怨气化作疯狂地向他涌来。   铁链深深地陷入了她的魂体之中,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她的皮肉上冒出道道青烟,古乔却是不管不顾,只疯狂地想要拦住金唤的脚步,她双手艰难结印,只见那原本浑厚的灵体此刻却是逐渐变淡,近乎透明。   金唤面色大变,“快拦住他们!”那几个修士连忙自空中一跃而下,坠入了海底,然而不过眨眼之间,那道人影已经抱着顾南挽飞快地游入了海底。   闻钰仙君看着空荡荡的怀中,落在长剑之上的手静静地垂落在腿侧,他神色淡淡地站起了身。   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金唤仅存的那只眼睛看向地面,只见那里有着几道破碎的鱼鳞,他的面色变了又变,“鲛人……怪不得。”   金唤深吸了口气,只见他的面上有几道深深的爪痕,满脸皆是鲜血,说不出的狰狞,他死死地看向闻钰仙君,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刚刚为何不拦住他?你明明可以的!”   “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对她心软!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闻钰仙君却只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见那里有着几道细微的伤口。   金唤深吸了口气,他强忍着心底的怒意,“这里有仙尊设置的结界,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他眯了眯眼睛,神色沉沉地看了闻钰仙君一眼,却是对其他人道,“追。”   方才一直剧烈挣扎的虚影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的目光焦急地落在汹涌的海水之中,只见那里一片暗色,血泪自她的眼中滑落,“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海浪翻涌,那几个修士化作几道流光,快速地穿梭在海浪之间。   引玉抱着顾南挽,迅速地潜入黯淡的大海之中,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道悦耳的轻哼声,那些原本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海兽眸中有片刻的茫然,他们神色沉醉地遨游在他的周身,而后猛地转身冲向了那些修士。   片片血雾炸开,只听一阵阵震耳的嘶吼声,那些海兽像是疯了一般悍不畏死地拦在了那些修士的面前。   那些修士有些不耐烦地挥动着长剑,待他们突破那群海兽的包围,却见那身影已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冰冷的海水涌入口鼻,就在顾南挽即将窒息之时,却察觉到一道结实的胳膊,拖着她落在了礁石之上。   引玉将手背放在了顾南挽的嘴边,那只手已被她咬的血肉模糊,鲜血流入了她的口中,伴随一股凉意缓缓流入她的腹中。   顾南挽只觉得周身的疼痛暂缓。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漂亮的黑色卷发与结实的腰腹,他的上身一片赤/裸,肌肉分明,腰腹有着几道漂亮的妖纹,乌黑的卷发湿哒哒地黏在他的腰腹之上,无端地生出了几分色/气。   在那腰腹之下,却是一段漂亮的鱼尾,银色的鳞片在海水中闪着浅浅的光芒,极为流畅漂亮。   引玉缓缓地自水中探出身来,他的面色苍白,那漂亮的鱼尾之上,此刻却是有着两道深深的划痕,殷红的鲜血几乎是瞬间便染红了他们身下的礁石。   他将那长刀拔出来扔入海中,一只海怪瞬间跃出海面,叼着那长刀游向远处。   顾南挽垂下了眼睫,似是早有预料,她早就猜到了引玉是海族,却没想到,他竟是消失已久的鲛人一族。   引玉微微俯身,发丝略过她的面颊,却是忽的问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顾南挽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哪怕是这般凶险的情况下,那双碧色的眸子依旧含着浅浅的笑意,他似是永远都没有烦恼。   顾南挽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角,她小声道,“大概是有的吧。”毕竟,她本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有她这般的存在。   前世今生,应当也是有的。   话音未落,她却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她能察觉到,若是任这奇毒继续发作,她可能活不过七日。   引玉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上,他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的大海,眸底闪过一丝不舍,漂亮的鱼尾略过水面,他可以听到顾南挽的心跳,那里正缓缓地跳动着,微弱,却又格外的坚强。   “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悦耳的声音伴随着海风,缓缓地落在了她的耳际,顾南挽有片刻的茫然,她微微坐起身,看着远处汹涌的浪潮,有些苦涩道,“可能是我大众脸吧……”   引玉,“……”   他苦笑了声,“你心还挺大。”   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灵丹,直接灌入口中,雄浑的灵力疯狂地涌入她的经脉内,她强忍着周身的痛苦,试图给老凤凰们发去消息。   然而不知那些人在这里布下了什么阵法,往日的通讯纸鹤与玉符纷纷没有半点反应,顾南挽只能寄希望于那枚白骨,她微微侧首,看向浮在礁石上的人鱼,“你先走吧,那些人目标是我。”   “你去找爷爷他们,那些人不会这么快便杀了我。”   引玉迟疑了片刻,他也知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只思考了片刻,便快速地点了点头,“等我……”   话落,他便要重新跃入水中,却听海底传来了道阴森森的笑声,“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走。”   引玉瞳孔微缩。   远处传来金唤的狂笑声,他看着坐在礁石之上的顾南挽与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引玉,眼底出现了一丝狂喜,“你们怎么不逃了,你逃啊,看谁这次还能救你!”   他的面色有些狰狞,“放心吧,我会送你和这条鱼一起去死!”   引玉神色略有些凝重,看着迅速逼近的金唤等人,他深吸了口气,“这下子想跑也跑不掉了……”   顾南挽看着那迅速逼近的金唤一行人,她强忍着周身的疼痛站起了身,她几乎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那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身后是茫茫的海域与数不清的海兽,身前是满目杀意的金唤,于现在的她而言,不论哪边皆是死路。   顾南挽微微垂下眼睫,她取出储物袋中的灵符摆在了身前,苍白的指尖死死地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散发着寒意,如玉的白骨,连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   她不知道戚无宴能否听到她的声音。   可她仍是下意识地,轻声道,“戚无宴……”   ********   月色寂寥,先前热闹繁华的华阳城,此刻却是一片惨淡,寒风浮水而过。   几只老凤凰焦急地飞在海岸上方,他们几乎将那大海都给翻了一遍,急的嘴上都冒了几个泡。   金凤忍不住扯了扯头发,“方才明明就是在这里消失的!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要是让我找到他,我非要将那个孙子剥皮扒骨,让他生不如死!”   傅罗衣亦是累的半死,脚丫子都被那海水给泡烂了一半,他有些狼狈地躺在了岸边,却见那海底忽的爆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只见那苍茫大海瞬间倒流。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面无表情地自大海中走来,他的身后是滔天的巨浪,海风呼啸,狂风卷起了他的银发与黑袍,猎猎作响。   然而,四处都没有顾南挽的踪迹。   那群怪鸟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银色的长发随着海风飘散,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脚下暗色的大海,额心的一点金印于月色下散发着浅浅的寒芒。   不知何时,那点金印似是已被黑暗侵袭,没了往日的神性,反倒多了一丝压抑的邪气,无端地令人心悸。   他掐着指尖,试图推算出顾南挽现在所在的位置。   傅罗衣看着神色冰冷的的戚无宴,忍不住呼吸微滞,“还没找到顾南挽吗?”   正当他说话之际,却见黑凤拿着一枚魂牌,匆匆地自远处飞来,一向稳重的老凤凰此刻却是双眸赤红,“挽挽出事了!”   那群老凤凰闻言面色一变,他们连忙飞身上前,却见一道黑影已更快地逼近,黑凤前两日方才为顾南挽刻制了魂牌,却没想到,方才属于顾南挽的那道魂牌,疯狂地闪烁了起来,其上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鲜血溢出。   “顾南挽身上的毒发了?那些人催动了她身上的毒!”傅罗衣眉头紧皱,只见那血丝发黑,这样下去,哪怕那群人不杀顾南挽,她也撑不了几日。   戚无宴瞳孔一缩,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那魂牌,落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紧,他的呼吸微滞,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他的心间。   他的眼睫颤了颤,有些无措地抢过那枚魂牌,手背青筋凸起,蓦地,他却是化作一道流光,再度落入了大海之中。   傅罗衣见状连忙喊道,“戚无宴!”却见他已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傅罗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遭了……   戚无宴迅速地游走于海底,琥珀色的眸底爬上了一抹血色,她凭什么死。   他不许她死。   一股焦躁涌上他的心间,就在他即将失去理智之时,只听一道低低的,有带着丝颤抖的声音,透过遥远的虚空,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耳际。   “戚无宴……”   他的神色微变,只见道道暗纹浮现于他的掌心,随着光影缓缓地蔓延至他的手臂。   他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虚空,眸底似有火光跳跃。   *****   金唤飞在半空中,只见一道透明的光球自他的掌心浮现,他看着站在礁石之上一动不动的顾南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将那光球抛向了顾南挽,便要直接抓她离开。   却见那光球在半路像是碰到了什么一般,忽的一声脆响,瞬间炸裂。   金唤的表情一僵,他神色有些茫然地看向身前,只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他似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背后无端地有些发寒。   其余几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丝退意,“我们还是先走吧,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   金唤闻言立刻暴喝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抓住她!”   他等了这一刻那么久,怎么可能随便放弃?!   往日的仇恨涌上心间,满心的愤怒几乎逼的他失去理智,他阴测测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冷声呵斥道,“怕什么,这里有仙尊布下的灵阵,他准备了那么久,别说那些凤凰,就是他们长老来了也别想找到我们!”   “动手!”   这次他不论如何一定要抓住顾南挽,那事情再拖不得!   其余几个修士对视了一眼,想到若是失败的下场,他们咬了咬牙,而后径直冲向了立于礁石之上的顾南挽。   却见顾南挽微微伸出指尖,一缕黑炎于她的掌心轻轻摇曳,不知何时,空中已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心中的不安愈浓,然而想到那人,他们深吸了口气,再无任何犹豫,只眨眼之间,金唤便已逼至他们的身前,离他们不过半步之遥,她几乎可以察觉到他的利爪划过虚空,带起阵阵刺耳的破空声。   正让金唤以为一切已胜券在握之时,却见顾南挽猛地掀起眼皮。   丝丝缕缕漆黑的黑雾自她的脚下蔓延,那黑雾几乎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周围的虚空蔓起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天空似是都要随之坍塌,海浪翻涌,狂风大作,原本明亮的星空此刻却是一片黯淡。   金唤目光一滞。   那诡异的黑雾越发的浓郁,亲昵地缭绕于顾南挽的周身,他们似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几人的面色大变,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至整片空间,逼的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其中一人更是受不住那威压,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金唤后背的汗毛瞬间倒竖,他死死地看着那片诡异的黑色浓雾,只觉心底忍不住发寒。   须臾,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身形僵硬地抬起头,便看到了那黑雾中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似是沉睡于深渊的凶兽,随着顾南挽的呼唤于暗处缓缓苏醒。   不知何时,他上方的虚空已爬上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裂缝洒落在暗色的海面之上,原本躲在暗处窥视的海兽似是察觉到恐怖的威压,他们忍不住四散而去,眼底爬上了一丝畏惧,海浪翻涌,风云变色。   金唤面色变了又变,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抬起头,便见仙尊布下的灵阵寸寸碎裂,大片的黑雾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只见那浓郁的黑雾却是缓缓化作一道高大的黑衣男修,静静地立于顾南挽身后。   那男修银发披落,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们,额心明亮的金印不知何时,却是覆上了一层诡异的暗色,为他平添了几分邪气。   他只静静地立于此处,都令人无端地有些心悸。   须臾,戚无宴微微垂眸,琥珀色的眸子看向了立于礁石之上的顾南挽,只见周围尽是鲜血,红衣湿哒哒地黏在她纤细的身上,一张小脸失去了血色,唯独雪白的颊边还残留着点点殷红的血迹,似是白玉染血,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死死地捏着那枚白骨,漂亮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尾却泛着红,长长的睫毛还凝着未落的水珠。   像是只被人抛弃的幼崽,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可怜。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他只觉得心间一片酸涩,似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攥紧了心脏,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他的心间,令得他忍不住有些烦躁。   他不想看到她这般可怜模样。   戚无宴掀起眼皮,神色冰凉地看向对面几人,琥珀色的眸底染上了一丝暴戾之色。 第65章 你抱抱我,我给你解毒好不好   (纠结了很久, 前面一章还是改了一下设定,删掉了一些情节,后面的也会改, 谢谢大家的建议qaq)   一对上他的视线,金唤几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们似是被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 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落在了他们的周身,几人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惊恐, 然而,想到与凤凰一族的血海深仇, 这次一走, 不知何时才能从凤凰一族的手中将她带走……   金唤咬了咬牙,却是嘶声道, “抓住他们, 今天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话落, 他摇身一变, 却是化作只足有百丈的金翅大鹏雕,径直袭向了戚无宴,数道暗褐色的土刺瞬间自他的双翼下爆发,那几个修士亦是化作大鹏雕, 宛若利箭一般冲向了那礁石之上的几人。   戚无宴指尖微动,只见一道夺目的金芒瞬间自他的额心爆发, 一只大鹏雕忙提起灵力想要抵挡, 然而下一秒, 他的面色一滞, 却见那金芒骤然穿透了他周身的防御灵力, 落在了他的胸前。   他微微低下头,便看到无边的血色自他的胸前蔓延,那大鹏雕只痛苦地哀鸣了一声,便无力地跌落在了海底,清澈的海水瞬间便鲜血染红。   一击毙命。   “金朝!!”   金唤几人面色当即一变,他们早就听闻钰仙君说这银发男修修为深不可测,然而当时他们并没有当一回事,尤其是金唤,他本是金翅大鹏雕一族的族长,哪怕在当年强者遍地走的时代,他依旧是数得上号的顶尖强者。   哪怕是他,想要制服他身旁的族人,也需要费些精力,他能一击杀死金朝,自然也能将他们斩于此处……   远处的闻钰亦是微微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的金芒之上,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双手结印,只见那不停挣扎的古乔有些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她低低地嘶吼着,疯狂地想要挣脱那铁链,却只无能为力地被那铁链拖入了黑暗之中,她的虚影渐渐地消散于虚空之中。   闻钰仙君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他神色淡淡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却是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向着灵阵外飞去。   他现在并不是戚无宴的对手。   现在还不宜与他正面碰上。   浓郁的血色侵染了他们的瞳孔,无形的恐惧在几人之中蔓延,他们心中已经生出了退缩之意,眼见情势不妙,几人面色变了变,随即不再犹豫,从袖中甩出了几道灵符,便直接拽着不肯离去的金唤,化作几道流光向着远处逃去。   “走啊族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却见戚无宴微微上前一步,黑色的长袍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只见他的身形瞬间暴涨,只听一声低沉的呼啸瞬间响彻天际,一头巨大的白虎瞬间自那礁石之上一跃而起,他通体雪白,背生双翼,那白虎生着双琥珀色的冰冷双瞳,额心有着一块金色宝石,夺目的灵光自那宝石之上爆发开来,连周围的夜色都被驱散了片刻,不过眨眼之间,他便出现在了千里之外,径直袭向了那些大鹏雕。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只见一只大鹏雕瞬间被他撕成了两半,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皮毛,那巨大的白虎宛若自地狱中爬出来的杀神,所到之处,鲜血飞溅,染血的羽毛落了满地,他疯狂地攻击着出现在他身边的所有生物,宛若没有理智,没有感情的怪物。   眼见眨眼之间便接连损失了三个族人,金唤面色巨变,他咬了咬牙,却是愤怒地嘶吼道,“你他娘的,你欺人太甚!!!我和你拼了!”话落,他不退反进,只见漫天的沙石浮现在他的周身,无数的羽毛化作利刃,携着凌厉的杀意射向了戚无宴。   不过眨眼之间,一虎一雕便撞在了一起,磅礴的灵力瞬间炸开,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海浪翻涌,他们周围的海水瞬间逆流,蛰伏在此处的海兽被卷入那灵力漩涡之中,直接被撕成了无数碎片,耳边尽是那些海兽痛苦的咆哮声!   顾南挽抬起头,那空中尽是刺目的金芒,刺得她眼眶酸涩,她却仍是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向那暗褐色的大鹏雕,眸底尽是恨意。   她的目光在空中扫了一圈,却发现闻钰仙君竟不在此处,她强撑着站起身,想到被铁链锁起来的古怪女子,她猛地捏紧了袖子,闻钰仙君说,那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可能还没死!   只可惜,闻钰仙君极为警惕,可能早在他察觉到戚无宴的气息时,便已离去。   只听一道痛苦的嘶吼声自海上传来,她抬起头,便见金唤径直地自空中坠落,狠狠地砸向了海中,水花四溅,背生双翼的白虎冲上前去,他一爪按住大鹏雕的头,却是直接扯断了他的翅膀,痛苦的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片海域,金唤在那海水中痛苦地翻滚着,疼的几乎晕死过去。   那漂亮的白虎长啸了一声,面容狰狞,巨大的双翼掀起无数的飒风,宛若一道雪白的利剑,锐不可当!   须臾,那白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蓦地回首,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她,白虎有片刻的沉默,他看着脚下的海面,看着那倒影中面目狰狞,形容狼狈的凶兽,眸底闪过一丝懊恼。   往日最讨厌水的戚无宴,却是主动地潜入了水中,冲去了满身的血迹。   巨大的白虎缓缓地落在了顾南挽的面前,他敛起了雪白的翅膀,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着面前之人,在看到那渗血的魂牌之时,他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哪怕到现在,他仍是有些心有余悸,那股失而复得的情绪令得他险些有些失控……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将她禁锢在身侧,再不让她离开半步。   然而,在看到失魂落魄的顾南挽之时,他却难得地生出了一丝退缩之意,冰冷的雨水落在了他的周身,他的心跳,似乎亦是跟着慢了下来。   往日冷心冷情,无惧无畏的戚无宴,第一次生出了退却之意,他有些不敢上前,雪白的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他害怕,面前之人只是他的幻觉,会如海上泡沫,一碰便碎。   巨大的白虎缓缓缩小,些许金芒伴随着清冷的月色遥遥地落在他的身侧,待那光芒散去,面前已经没了白虎的身影。   顾南挽看着海域中的血色,须臾,她目光微转,死死地看向海中的痛苦挣扎的大鹏雕,许是察觉到死亡的气息,方才还神色癫狂的金唤也恢复了些许神智,眼底带上了丝恐惧,顾南挽抿了抿唇,只觉心头说不出的压抑,她的爷爷与父母,那道诡异的虚影,那一件件事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若闻钰仙君想逃,这修仙界可能没人能抓得住他,顾南挽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戚无宴,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戚无宴……”   熟悉的气息缓缓倏的落在她的身侧,厚重的长袍掩去了吹来的海风,“别怕。”   微凉的指尖轻轻地落在她的唇边,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   顾南挽红唇紧抿,只觉心底无端地有些酸涩,纤细的指尖死死地抓着落在她身上的长袍,“我爹他们都死了……”   戚无宴闻言瞳孔一缩,他微微垂首,看到了顾南挽死死地抓着他的长袍,她的指节隐隐泛白,鲜血自她的指尖滴落,她却仍是不肯松手。   他看着顾南挽惨白的面容,只见她的眼睫上仍缀着晶莹的水珠,他的喉咙有些干涩,薄唇紧抿,沉默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微微收紧,他的指尖微微用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   他只沉声道,“我在。”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   察觉到她周身的凉意,戚无宴看了眼四处的茫茫海域,他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了千里之外,那痛苦挣扎的大鹏雕与浑身是血的引玉亦是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了他的袖中。   *****   顾南挽疼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她的周身发凉,似是坠入了极低的冰窟之中,血液都隐隐随之冻结,只身侧传来浅浅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离那人更近了些,她不知自己何时回了华阳城,金凤他们连忙迎了上来,有些焦急地看向面色惨白的顾南挽,面上尽是自责,“都怪我,先前都是我大意了……”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张嘴,殷红的血便染红了她的衣袍。   戚无宴面色微变,抱着顾南挽的手陡然收紧。   身侧传来阵阵的喧嚣之声,在这混乱之中,傅罗衣连忙给她灌了几碗汤药下去,不知何时,顾南挽已沉沉睡去。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傅罗衣有些无奈的声音,“那群人催动了她体内的毒素……”   戚无宴与老凤凰闻言面色有些难看,金凤有些气急败坏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吗?你想要什么药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能给你找到!”   傅罗衣扒开她的眼皮,面色越发地沉重,“这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解,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傅罗衣皱了皱眉头,本来他还能暂且压制她体内的毒素,可经过那群人这般一闹,他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他张了张嘴,却见戚无宴立于床边,神色晦暗地看着躺在榻上,面色惨白的顾南挽,面色沉沉,他沉默了片刻,那话终是未曾说出口。   他从药箱中取出两枚玉瓶放在桌边,小声嘱咐道,“我先去熬药,你们看着她,醒了便给她吃这个药丸,别把她给疼死了。”话落,他便提着药箱快步走出了房间。   随着他的离去,房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金凤目光沉沉地看向顾南挽,哪怕是睡梦中,她都腾疼的直冒冷汗,须臾,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却见身后已经没了戚无宴的身影。   青烟渺渺,清浅的药香随着微风缓缓地蔓延至小院一隅。   傅罗衣晃了晃手中的扇子,随手揭开药罐子,却见面前落下一片暗色的阴影,他头都未抬,便已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傅罗衣撇了撇嘴,他微微抬起头,只见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立于他的面前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他,傅罗衣沉默地与他对视着,最终,还是他率先败下阵来。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有些无奈地小声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我也不确定究竟能不能行。”   “这法子还有点阴损,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建议用的。”虽然他巴不得戚无宴多吃点苦头,可医者父母心,他也不至于那般坑他。   戚无宴只定定地看向他,冷声道,“说。”   傅罗衣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我没猜错,她将那毒传到你的体内……”   戚无宴动作一滞。   *****   夜色渐浓。   只见那些游鱼却是一反常态,兴奋地盘旋在那深海的水晶宫上方,他们欢快地甩着尾巴,就连那些海族,亦是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从洞穴中探出身子,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些游鱼,一个背着龟壳的老者看着那些游鱼的异常,忍不住骤起了眉头。   “这什么情况?今天这些小家伙怎么这么兴奋?”   “谁知道呢,从昨日起他们便有些不对劲!”一个生着蟹钳的男修从高中跳了下来,轰然落地。   须臾,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那老者匆匆地赶往那水晶宫,却见一直静静躺在水晶棺内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他手中的拐杖瞬间掉落在地,那龟壳老者愣怔了半晌,他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海神苏醒了!”   他急忙在水晶宫内跑去,而后脚步一顿,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于窗前,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您总算是苏醒了,这些年,您不知道,我们……”   那背着龟壳的老者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您不在之时,那些人类与魔道大肆屠杀您的子民!”他有些激动地比划着,“我们那么多的族人,现在只剩这么点了,那群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龟壳老者咬了咬牙,须臾,他却是目光狂热地看向面前之人,这便是他们的神,只要有海神在,他们海族定能重铸往日荣光!   眼前之人却只静静地看向窗外,漂亮的小鱼停留在了他的身侧,苍白的指尖落在了他的胸前,他能感觉到,沉寂已久的心脏正缓缓地跳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缓缓地充盈他的心间。   他似乎了遗忘了什么。 第66章 寻欢宗的双修之法   夜色已浓, 窗外只余几道微弱的蝉鸣,烛光随着晚风缓缓摇曳。   待她清醒之时,房内已安静了下来, 只余她一人,门外静悄悄的一片, 巨树的倒影透过窗子静静地落在房内, 树影婆娑。   顾南挽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之上,一阵阵的疼痛袭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只觉整个脑袋都似是要炸了一般,她疼的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几遭, 也未能有所缓解, 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乌发湿哒哒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   顾南挽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她深吸了口气, 一直静静窝在她颈间的小肥啾被她的动作惊醒, 他微微坐起身, 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有些好奇地看向顾南挽。   他歪了歪小脑袋,有些疑惑地伸出翅膀,随即,小心翼翼地, 轻轻碰了碰她冰冷的面颊。   只听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柔软的绒毛拂过她的面颊,顾南挽动作一顿, 她的目光落在了枕头边, 只见一只赤金色的小毛球抱着枚白色的蛋, 正躺在被褥中眼巴巴地看着她, 两日未见, 小肥啾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眸中似是有一层浅蓝色的雾气,水润润的,看着无端地有些让人心软。   他的毛发比起前两日越发的蓬松,脖子上带了个小银铃,像是个毛绒绒的玩具。   那群老凤凰似是怕她醒来看不到人,特地将小肥啾放在了她的身边。   这几日简直像是做梦一般,顾南挽伸出指尖,想要碰一碰小肥啾圆滚滚的肚皮,然而,在即将碰到之时,她却又迟疑了片刻。   却见那小肥啾微微凑上前来,圆乎乎的小脑袋抵在了她的指尖之上,轻轻蹭了蹭。   柔软的绒毛扫过她的指尖,连着顾南挽的心尖都跟着一颤,似是有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挠了挠她的心窝。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她的心间。   陆老爷子以往总说她没心没肺,他对他好了那么多年,方才让她记住了他,顾南挽也觉得,她的确是个凉薄的人。   这明明是她的孩子,顾南挽先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蛋是戚无宴孵的,自他们出生以来,也几乎都是戚无宴在照顾他们。   她似是天生感情便比其他人更淡薄一些。   小肥啾似是得了乐趣,他探出小脑袋,轻轻撞了撞她的指尖,而后啾啾一声,身形不稳地扑在了她的掌心,径直摊成了一张啾饼,他看着面色苍白的顾南挽,小心翼翼地趴在了她的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脑袋上的呆毛随之动了动,一双豆豆眼湿漉漉的。   顾南挽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她将那蛋放在了枕头内侧,避免被他不小心碰到地下去,小肥啾在她的掌心滚了两圈,滚着滚着,他便摊着肚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羡慕他这个入睡速度,她闭上眼睛,试图放空心神,想着靠睡觉来减轻疼痛,耳边只余小肥啾低低的呼吸声,她的思绪难得地放空。   待她再度醒来之时,只见傅罗衣正坐在她的床前,他的手落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他的神情凝重若有所思,一群老凤凰正神情紧张地立于他的身后,急的嘴上都冒了几个泡,一见她醒来,金凤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前两日,顾南挽被那怪鸟当着他的面吞入腹中,那一刻,他的大脑中都空白了一瞬,他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们找了那么久的小肥啾,就那样在他面前没了……   顾南挽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而后看到了立于人群后的戚无宴,二人的目光有片刻的相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须臾,傅罗衣收回了指尖,“这段时间吃好喝好吧……”他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顾南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戚无宴更是猛地拽住了傅罗衣的衣领,傅罗衣还没站稳便被他猛地提了起来,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他,眸底似是猝了寒冰,“你说什么。”   那群老凤凰亦是瞬间瞪大了眼睛,只听一声脆响,黑凤手中的汤碗应声落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傅罗衣,瞳孔一缩。   金凤张了张嘴,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眶里便已包了两泡泪,“她还那么年轻!她怎么可能?!!”   先前他爹大限将至的时候,那大夫便是让他爹多吃点好的……   他后来在修仙界游荡了那么久,便听人说,人快没了的时候,大夫便会让他们多吃点好的,就连那些十恶不赦的囚犯,也会有顿丰盛的断头饭。   几只老凤凰亦是瞬间逼近,虎视眈眈地看向傅罗衣,面对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傅罗衣亦是被吓了一跳,料想这些人定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些干巴巴道,“我是说她最近流血太多,有点贫血,身子还虚弱,让她多吃点好的补补,你们在想什么……”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傅罗衣的衣服。   金凤更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有病!”他差点以为顾南挽真的没救了……   顾南挽亦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经过方才的声响,小肥啾亦是睁开了眼睛,此刻正趴在她的肚子上打了个哈欠,一对小翅膀捂住了眼睛,满脸的不乐意。   傅罗衣理了理胸前的衣服,他提起一旁的药箱,有些纳闷,“短短半日,怎么感觉你这毒更严重了些。”当初他给顾南挽诊治了许多次,她体内的毒极为稳定,大有这辈子都不会毒发的迹象,现在却突然间频繁爆发。   别说几位长老取药还未回来,就算他们回来了,那灵药现在也未必有用。   “你现在这毒我能先给你封住一段时日,只是这吃点苦是难免的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傅罗衣只做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他提起药箱走出了房间,临出门前,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叮嘱道,“记得多休息。”   待傅罗衣走后,顾南挽受那汤药影响,便又沉沉地睡去,群老凤凰见状,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这几日总有些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眉眼之间,顾南挽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眸,此刻,那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温柔。   “吵醒你了吗?”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只是疼醒了。   “很疼吧。”黑凤擦去了他额头上的冷汗,尽量放柔了声音,他的话音微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半晌,他低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怎样。”   哪怕在其他人眼中,他们都是上千岁的老凤凰,可他们现在留下的几乎都是凤凰一族最年轻的一批,在这之前,他们几乎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小肥啾。   他性子冷,不爱讲话,连同族的那些凤凰几乎都没讲过几句话,更别提照顾小孩儿了,他今日与那群老凤凰打了一架,方才得到了照顾顾南挽与小肥啾的机会。   他来之前,还特地去那些人类居住的地方,偷偷看那些人是如何照顾幼崽的,一翻看下来,发现大抵便是讲故事和各种礼物,礼物他已经送了好多,全部给顾南挽装在了小布兜里。   除了他一身漂亮的羽毛,他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黑凤便特地飞去那些铺子里,买了广受好评的戏折子。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便见黑凤从一旁拿出玉简,他随意地翻了翻,而后缓缓地读了起来。   只听了两句,顾南挽便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他讲的却是一个书生与女鬼的故事,甚至,还是一个书生和好多个女鬼的故事。   小肥啾趴在她的脸颊边,正玩着她的几根发丝玩的起劲。   黑凤忍不住戳了戳小肥啾的肚子,原本乖巧的小肥啾瞬间瞪大了眼睛,奶凶奶凶地对着他啾啾叫了两声,小翅膀拍打着他的指尖,而后笨拙地钻入了顾南挽的怀中。   黑凤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肥啾虽然生的可爱,脾气却实在是大,从不理人,也不让碰。   倒是一见到顾南挽,便乖巧可爱的不行。   顾南挽也没想到,这小肥啾脾气如此之大,她戳了戳小肥啾的肚子,却见那原本趴在她怀中的小肥啾瞬间伸出小翅膀抱住了她的指尖。   黑凤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戏折子之上。   渐渐的,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眼见那内容越来越香艳,甚至配图也逐渐大胆了起来,黑凤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淡然,他眼疾手快地翻了一下戏折子,而后却发现,这杀千刀的老板卖给他的是不正经的小黄/文……   他苍白的俊脸瞬间涨的通红,任谁也无法在给小辈读了半天小黄/文后还能保持平静……   黑凤沉默了片刻,他神色自然地将那戏折子塞入了袖中,“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事,你先休息,等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走出了房间。   他今天一定要去拆了那个破铺子!   顾南挽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别说,他这反应可比那个故事有趣多了。   顾南挽受那奇毒影响,几乎一直都是昏昏欲睡的,她没醒多久,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后又被那剧烈的疼痛惊醒,小肥啾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舒服,一直乖乖地贴在了他的身侧,不吵也不闹。   房内一片寂静,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内,他的一身黑衣几乎与那夜色融为一体。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他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顾南挽眉眼紧闭,以往红润的唇失去了血色,她疼的闷哼了一声,猛地咬住了唇角,苍白的唇角染上了一点殷红的血色。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角,他伸出指尖,抹去了她唇角的血迹。   顾南挽几乎每隔半个时辰便会疼醒一次,不过短短几日,她便被那奇毒折磨地瘦了一圈,一张脸小的可怜。   戚无宴目光晦暗地看着面前之人,眸底暗潮汹涌,半晌,他的身影化作浓郁的黑雾,缓缓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   傅罗衣正熬制着汤药,却察觉到身后袭来了阵阵凉意,他头也不回道,“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做什么?”   他将那盖子盖上,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轻轻地吹着火,只见戚无宴静静地立于杂乱的房间中,他眼睫微垂,神色专注地看着桌上乱七八糟的药材,黄昏的火光落在他的面上,明明灭灭间,模糊了他面上的冷色,几点烟火落在了他的银发间。   与这杂乱的房间格格不入。   戚无宴却是面无表情地从袖子中取出一枚玉简,扔给了傅罗衣,傅罗衣接过那玉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这几日他几乎是一刻未停地再研究那奇毒,都没合过眼,困了救来碗汤药吊着,简直是身心俱疲。   傅罗衣目光落在了那玉简之上,哈欠打到一半,却是一噎,只见这正是寻欢宗的双/修之术。   他有些迟疑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他已移开了目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巨树,两只鸟雀正互相依偎着站在树上,傅罗衣将那玉简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你确定?若是真那样做,你现在这个肉身可能也要受到影响,你到时候上哪里再去找个这么合适的肉身去。”   傅罗衣想了想,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成,医者父母心,哪怕他嘴上一直期盼着戚无宴倒霉,随时准备看他好戏,可二人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忍不住坐在了他的对面,有些苦口婆心道,“你可以等那些长老回来再说,他们那么多人,哪怕那个灵草没用,以后也早晚会有法子的。”   “我总觉得这法子有些不太靠谱,你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铜头铁骨。”   说到底,他与顾南挽也没什么很深的交情,他会为了顾南挽拼命研究解药,也是因为戚无宴的缘故。   戚无宴却只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两只相依的鸟雀,声色冷淡,“这个功法可行吗。”   傅罗衣微微捏紧了手中的玉简,他皱起了眉头,他一直知晓戚无宴对那顾南挽有点兴趣,他也没当回事,毕竟他打了那么多年光棍,好不容易开了荤,得了其中乐趣,难免是有些在乎的。   可现在,这事态却是有些超出了他的发展。   在他的印象中,戚无宴是凉薄且自私的,他霸道又性子扭曲,冷心冷情惯了,凡事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他当初为了夺舍这具肉身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很难想象,戚无宴会冒着损伤这具肉身的风险去救顾南挽。   傅罗衣将那玉简放到了桌上,他沉思了片刻,有些无奈道,“按道理,这个功法是可行的,这双修法子都大差不差的,不过这有不小的风险……”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面前之人已化作丝丝缕缕的黑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中。   傅罗衣声音一顿,他有些无奈地看向桌上的玉简,却是寻欢宗的双修之法。   寻欢宗的双修之术可采补一方修为,吸走对面的灵力,按理来说,自然也可以将那沉积于灵力中的毒连同灵力一同吸走。   那奇毒虽然毒辣,戚无宴倒不怕那毒,他自己便是个天生天长的毒物,可那肉身却是难说。   傅罗衣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嘛。 第67章 他看了那么多蓝皮书,总该是有用的。   烛光摇曳。   小肥啾抱着枚雪白的蛋坐在窗台之上, 正眼巴巴地望着树枝上成双成对的鸟雀,须臾,他伸出翅膀指了指树上的鸟, “啾啾!”   那鸟雀被惊醒,瞬间展翅飞向了院外。   小肥啾立刻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而后又不稳地跌坐在了窗台之上, 他看着自己的翅膀,歪了歪小脑袋。   顾南挽坐在一旁的软榻之上, 托着脸颊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她从桌子上取来一枚灵果,扒了果皮, 喂到了小肥啾的嘴边, 嫩黄色的小嘴轻轻地啄了一下果肉,他脑袋上的呆毛一翘, 立刻抱住了顾南挽的指尖, 又啄了两口, 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顾南挽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顾南挽又喂他吃了两枚果子, 吃饱喝足后,他露出了柔软的肚皮,在窗台上摊成了一张啾饼。   顾南挽戳了戳他柔软的肚皮,她的目光落在窗外, 只见几只鸟雀静静地停留在树上,金凤正端着盆, 满院子的接露水。   他看着躺在窗台上的小肥啾, 忍不住有些手痒, 只可惜这小肥啾性子大的离谱, 别说摸了, 连碰一下都要给他一翅膀。   金凤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眼巴巴地看着那枚白蛋,只希望到时候这白蛋里的崽崽是个乖乖的……   那些老凤凰现在正四处为她寻找厉害的医修,只留了金凤在这里保护她,他几乎是形影不离,跟个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方才热闹了几日的院子又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顾南挽的眼睛闪了闪,她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的小院中,若有所思。   …………   浓郁的药香随着晚风缓缓地蔓延至整个小院。   傅罗衣连忙将那煮好的汤药倒入碗中,便匆匆地端着那汤药离开了房间,那药罐子还冒着轻微的热气,他也顾不得烫,连扇子都忘在了一边。   他现在不仅要给顾南挽研究解药,还要抽空给小肥啾准备些汤药,顺便还要为戚无宴准备日后需要的汤药,整日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恨不得多长几只手脚出来!   须臾,只听一声微响,紧闭的房门被悄悄推开,一道身影偷偷溜进了院子,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与那还冒着热气的药罐子,忍不住心底发颤,连指尖都隐隐有些颤抖。   她已经观察了几次,每次傅罗衣熬药之后,都要离去一段时间。   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药粉,小心地打量了四周一眼,现在那些老不死的都为顾南挽出去找解药,没人能发现她的……她在心底默默地安慰着自己,那人说了,只要让顾南挽吃下这药粉,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力!   白落雨的面色有些苍白,这还是她第一次害人性命,然而,想到这偌大的华阳城,想到那些珍贵的宝物,想到先前在这里受到的那些委屈以及羞辱……她咬了咬牙,暗暗下了决心,这顾南挽必须得死!   顾南挽一日不死,她便寝食难安!   就是没想到先前两次那般情况,顾南挽都能侥幸活下来,枉费她花了那么大力气将城内的消息给传出去。   那些羞辱与委屈如附骨之蛆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脑海之中,她甚至不敢看别人投来的目光,再这般下去,她迟早会被逼疯的,她选择接过了那人递来的药粉,她发誓,等顾南挽死后,她掌管了华阳城,她定会好好地待城中的子民,做个极好的城主!   白落雨打开药包,便要将那药粉洒在药罐子中,却察觉到一股凉意自身后袭来,她似是被什么凶兽给盯上了一般,心底一悸。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余光却看到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双黑色的长靴,黑色的衣角上绘制着诡异的图案。   “!!!”   白落雨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声,她连忙捂住了嘴。   白落雨本就心虚,这会儿看到那双长靴更是险些吓得心脏都跳了出来,冷汗瞬间打湿了她背后的衣物,她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强忍着心底的恐惧转过了身,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人身量极高,高大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纳入其中,他的五官比常人更加深邃,是极为凌厉冷漠的样貌,银色的长发随意地落在身后。   她隐隐记得先前在顾南挽身边见过这个男修……   白落雨忍不住退后了几步,直到撞到了那桌子上方才停下,药罐中的热气落在她的身后,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她没能察觉到他周身的灵力波动,想到先前这男修亦是沉默地跟在顾南挽的身后,她只以为是顾南挽养的男宠,毕竟那些寻欢宗的女子最不正经。   白落雨心思急转,他当下恶狠狠地瞪了戚无宴一眼,却是率先冷声呵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煮药的人呢?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净会偷懒!”   方才已经离去的傅罗衣这会儿却是趴在窗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两人的闹剧。   白落雨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心知不妙,她便要绕过戚无宴走向门外,却见戚无宴仍是神色凉凉地挡在她的面前,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尖锐,“让开!你要干嘛?你这个低贱的小白脸,小心我让姑姑杀了你!!”   傅罗衣,“???”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戚无宴低贱的小白脸……别说,还挺稀奇!   傅罗衣咧了咧嘴,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白落雨心底有些焦急,眼见情势不对,她提起灵力,一掌拍向戚无宴的心口便要夺门而出,却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只见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猛地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戚无宴凉凉地看了幸灾乐祸的傅罗衣一眼,“搜。”   傅罗衣,“?”   傅罗衣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戚无宴是让他搜身,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向了白落雨,白落雨见状连忙大叫道,“你别过来!你别碰我!”   傅罗衣倒没什么男女有别的心思,他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身子都见过,在他眼里,都只是几块肉而已。   傅罗衣掐住了她的脖子,不顾她疯狂的挣扎,在她的身上摸索了一圈,找了一圈,而后从她的指缝里扣出来了一包药粉,傅罗衣的目光在她的面上扫了一圈,“这是什么!”   白落雨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却是梗着脖子道,“我只是过来看看!这是医修给我开的药,还给我!”话落,她忙伸出手想要抢回傅罗衣手中的药,桌上的药罐子一晃,却是瞬间摔落在地,只听一声脆响,清脆的碎裂声瞬间打破了夜间的宁静,滚烫的药汁瞬间溅了满地,雪白的云衫染上了泥土与褐色的药汁。   顾南挽亦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她站起身走出了房间,金凤见状连忙拿起一旁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姑奶奶等等我!”   几人尚未走到隔壁的院子中,便听一道尖叫声从隔壁传来,滚烫的汤汁泼了她满身,白落雨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冷淡神色,她疼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然而更令她害怕的是,傅罗衣将那药粉塞到了袖中,却是笑眯眯道,“这药等会交给蓝凤看看。”   白落雨的面色瞬间大变,她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拼命想要从傅罗衣手中抢回药粉,“还给我!你这个低贱的人类,快还我!”   顾南挽的目光在房内停留了片刻,白落雨的尖叫声吵的她脑中隐隐作痛,金凤亦是皱了皱眉头,却听戚无宴冷声道,“给她服下。”   傅罗衣闻言,麻利地将那药粉打开,却是捏着白落雨的脸,不顾她的挣扎便直接将那药粉全部洒入了她的口中。   白落雨面色变了又变,她连忙扣着嗓子想要将那药粉吐出来,然而那药粉入口即化,甚至还有一些药粉撒入了她的眼睛中,她险些将胆汁都要吐了出来,那药却依旧落在了她的腹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觉得肚子立刻疼了起来。   傅罗衣看了她一眼,只见白落雨的眸底爬上了一丝血痕,她神色扭曲地捂住了肚子,“和顾南挽中的是同一种毒?那只大鹏雕给你的?”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只听一道沉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为什么?”她转过头,便见蓝凤匆匆从外面走来。   蓝凤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狰狞的白落雨,她难以理解,为何那个善良乖巧的白落雨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白落雨咬了咬牙,忽的大笑出声,眼见事情败露,有些破罐子破摔道,“还不都怪你!我把你当亲娘看待,这么多年来拼了命地讨好你,你呢?那个顾南挽一来,你有将我放在眼中吗?我为了华阳城付出那么多,凭什么全部拱手让给她?!你还为了她羞辱我!”   她的眼眶通红,她有些崩溃地大叫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眼见她还要继续挣扎,戚无宴的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将他们废去修为,和大鹏雕一起丢到朝尧界。”   白落雨闻言当即尖叫出声,她眼眶通红地看向蓝凤,“你们不能那样对我!姑姑救我!你放开我!姑姑……”那朝尧界几乎令修仙界中人闻风散胆,凡是被丢到那里的人皆会被万鬼啃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凡是被丢进那里的人,几乎从未有人能活着逃出来!   她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姑姑你救救我,我不想去那里,我不想死,我再也不敢了姑姑,你救救我……”   蓝凤看着狼狈的白落雨,她嘴唇动了动,却只面色无奈地移开了视线。   白落雨一怔,猛地瞪大了眼睛。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退出了房间,他看向还站在院外的顾南挽,捏住她冰凉的指尖,拉着她回了房间。   金凤见状连忙想要跟上去,却听傅罗衣扬声道,“兄弟你帮我一下!”金凤脚步一顿,便见面前的院门已被瞬间关上,他有些不开心地走向傅罗衣。   傅罗衣又给白落雨喂了颗药,他头也不抬道,“麻烦你去帮我抓一下白承语,别让他给跑了。”   ………………   顾南挽被戚无宴牵着走进了房中,她的指尖微微蜷缩,忍不住想要抽回指尖,却察觉到那只大手微微收紧,捏紧了她的指尖。   顾南挽抬起头看向了戚无宴,只见他微微垂首,琥珀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她,他随手带上了房门,将一切的喧嚣隔绝在外。   顾南挽隐隐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她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戚无宴,你怎么了嘛?"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一身素衣,单薄的衣衫空荡荡地挂在她纤细的身子上,衣衫下的腰肢细细的一截,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几缕碎发落在她的眉眼之间,她微微仰着脸儿,眼尾微挑,清澈的眸底氲着层朦胧水意,没了往日的明媚,多了丝可怜。   戚无宴喉结滚动,琥珀色的眸子中印上了一丝暗色,低沉的声音于黑暗中缓缓响起,“你想解毒吗?”   顾南挽点了点头,“当然想啊,但是现在没办法呀。”长老们还未回来,傅罗衣也没研究出解药,只能等了。   却见戚无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静静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顾南挽有些疑惑,她快速地扫了一眼那玉简,待看到那双修之术后,她的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她没有回答戚无宴的问题,却是反问道,“那你呢。”   顾南挽清楚地知晓,中了这毒有多么痛苦。   却见戚无宴微微俯身,顾南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后是坚硬冰冷的房门,凸起的门栓抵在她的腰间,她的呼吸微滞,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戚无宴额心的金印黯淡了几分,在这浓郁的夜色中,似是笼上了一层浅薄暗色,衬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没了往日的神性冷漠,反倒是多了一丝阴骛邪气。   浅浅的冷香缭绕在她的鼻翼。   高大的身形拦住了她的去路,戚无宴捏住她柔软的指尖,他眼睫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   顾南挽伸出指尖,摸了摸他额心的金印,却见那金印上的暗色没有一丝变化,“你的金印怎么了?”   戚无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长臂舒展,蓦的将顾南挽揽入了怀中,沉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际,却是低声道,“我不想你痛苦。”   再看到顾南挽疼的彻夜难眠之时,他便生出了这个念头,他不想再看到她痛苦的模样。   以往,他看到那些为其他人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的事迹,只觉得可笑又愚蠢,然而,在知道这法子能救顾南挽,减轻她的痛苦之时,他甚至没有片刻的迟疑,他只想让她不再痛苦。   无关情/欲。   顾南挽有片刻的愣怔,她抬起头,却察觉到微凉的掌心落在了她的面上,遮住了她的视线,面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听觉在此刻却变得格外的灵敏,她可以听到他逐渐变重的呼吸声,伴随着雄厚的灵力缓缓地流入了她的体内,缓解着她周身的痛苦。   顾南挽口中有些干涩,“你……”   “别怕。”   “我自有办法。”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   “我还要保护你,我不会出事的。”   戚无宴喉结滚动,眸底一片晦暗,身形却是有些紧绷,他的心底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他难得地有些无措,甚至,比第一次更加紧张。   戚无宴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他的目光有些闪烁,前些日子他看了那么多的双/修之术,又翻了那么多蓝皮书,总该是有些作用的。 第68章 咳咳   进步基本是没有的。   随着戚无宴的话音落下, 房内有片刻的死寂,烛光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于他面上落下了一道明明灭灭的阴影。   戚无宴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   顾南挽睫毛颤了颤, 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带起一阵些微的痒意, 戚无宴指尖微动, 他的目光落在那苍白的唇上,微微俯身, 于她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他的呼吸渐重。   这个吻似是打开了一道枷锁, 这些日子以来被压抑于暗处的yu/念宛若汹涌的洪水瞬间爆发,他有些失控地咬了咬她柔软的唇, 似是猎食的猛兽, 恨不得将觊觎已久的猎物揉入骨髓吞/吃入腹。   微凉的呼吸落在他的颊边,伴随着一股恐怖的威压, 顾南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越发紧张地贴在冰冷的门板之上, 落在她腰间的手臂越发的用力, 他的肌肉绷紧,呼吸渐重。   面前一片漆黑,只有他愈渐沉重的呼吸急/促地落在她的耳际,山洞中发生的一切犹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与那一日重合,顾南挽不由得有些害怕。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面前之人, “戚无宴, 你先别……”   却听身旁传来一道稚嫩的啾啾声, 二人瞬间被惊醒, 戚无宴微微侧首, 便看到一团毛团子正摊着肚皮睡的四仰八叉的,戚无宴的目光落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仍是下意识地抱着那雪白的蛋不放。   小肥啾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啾啾了两声,戚无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听门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随即是金凤有些不满的声音,他嗤笑了一声,阴森森道,“那大鹏雕嘴还挺硬,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还有那对兄妹两,白养了他们那么久,狼心狗肺的,就这样直接把他们丢到那里还便宜他们了!就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两人却是停留在了院中,再未离去。   顾南挽连忙推了推他的手,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你先放开我!”   戚无宴的目光闪了闪,却是没有放开她,反倒是直接将她抱入了怀中。   身体猛地失重,顾南挽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戚无宴见她满眼心虚的模样,琥珀色的眸底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微不可查的笑意,他亲了亲顾南挽的鼻尖,随即,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纤细的颈间,顾南挽呼吸一滞。   房外金凤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听到金凤行走时衣物摩擦的声音,恰在此时,戚无宴却是轻轻啃咬着她雪白的耳垂,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顾南挽眼睫一颤,眼底爬上了一层水意,她连忙捂住了嘴,生怕发出什么声音,她狠狠地瞪了戚无宴一眼。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只见她的眸底覆着层水汽,目光流转间,眼波流动水光潋滟,说不出的动人。   他的喉结滚动,只见丝丝缕缕的黑雾自他们的脚下蔓延,将他们笼入其中,连窗台上的小肥啾也被那黑雾一同笼入了其中。   须臾,只见几人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的?挽挽?小姑奶奶?”金凤从院外探出脑袋,却见房内空荡荡的一片,昏黄的烛光随着晚风轻轻地摇曳着,房内早已不见顾南挽的身影,甚至,连那睡在窗台上的小肥啾都不见踪影。   傅罗衣用小刷子将那散落的药粉收拾到一起去,随口道,“解毒去了吧。”   金凤闻言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他趴在窗台之上,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腿,“他怎么解毒啊?不是还没研究出解药吗?也不知长老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哎……该死的大鹏雕!该死的臭虫!该死的戚无宴!”   金凤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他本以为能从金翅大鹏雕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结果发现他的识海与先前那些修士一般,皆是空荡荡的一片,那金翅大鹏雕的嘴也硬的很,不管怎么折磨他,他连屁都没一个!   问了几日,也没能问出什么消息来,只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什么狗屁仙尊,而顾南挽的母亲还在他们的手中,他们仍是不死心,想要抓住顾南挽。   往日最潇洒的金凤忍不住叹了口气。   傅罗衣被他念叨的有些头疼,他捂住耳朵,将那些药粉收进了瓶子之中。   这戚无宴也不容易啊……   到时候若是让那些老凤凰知晓这事,八成得炸。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一股浓郁的鸿蒙之气扑面而来,面前尽是灰蒙蒙的一片,顾南挽再睁开眼睛之时,却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华阳城,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房内空荡荡的一片,只有一张极大的床与一张木桌。   窗外却是仍冒着热气的温泉,四处皆是茫茫白雪。   顾南挽的目光在窗外停留了片刻,“这是哪里?”   “我以前住的地方。”   这里所有的一切,皆是他的灵力所化。   这里没有那群讨厌的老凤凰,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戚无宴将熟睡的小肥啾与那枚白蛋放到了隔壁的房间,他的指尖落在了小肥啾的额心,只见一道灵光缓缓地没入了他的额心,小肥啾翻了个身,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顾南挽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温泉,丝丝缕缕的热气落在她的面上,她的面上缓缓带上了一丝血色,却见一只修长的手从她的身后探出,关上了面前的窗子,熟悉的冷香落在她的身后,房内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顾南挽的心跳陡然加速。   戚无宴似乎对黑暗情有独钟。   微凉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颊边,顾南挽微微抬起了头,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眸中一片晦暗,似是有暗潮涌动,他额心的金印已失去了光彩,没了往日的神性,反倒多了丝诡异邪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是看着被逼入死角,逃无可逃的猎物,眸底是不加掩饰的霸道与贪念。   这般的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更有压迫感,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冰冷而又危险。   顾南挽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下意识地小声道,“戚无宴,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你不是想变得很厉害吗?”戚无宴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逼着她转过脸儿来,对上了自己的视线,“和我双/修,很快你便能打败你讨厌的那些人。”   低沉的声音于黑暗中缓缓地落在她的耳际,顾南挽指尖微微蜷缩,她不得不承认,戚无宴所说的话直接扣住了她的死穴,她迫切地想要变强,这几乎成了她的心魔,这近乎诱哄的话语使得她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面前之人的异样,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   戚无宴在她的颈间落下了一个微凉的吻。   他比她高上许多。   顾南挽的个子并不矮,却只到他的肩膀处,他似是觉得这般低着头不舒服,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却是掐着她的腰令她坐在了窗台之上,丝丝缕缕的冷风自窗间的间隙灌进来,落在了她的脊背。   身后凉意阵阵,灼/热的气息却已从前方逼近,她尚未坐稳,戚无宴已经有些失控地埋在了她雪白的颈间,轻轻地啃/咬着她精致伶仃的锁骨。   他突如其来的爆发令得她有些无措,一步退步步退,待她回过神来,她便已只能可怜巴巴地紧贴在窗子上,被动地承受着他急切的进/攻。   他却尤不满足,琥珀色的眸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欲/念与贪婪,他迫切地想要索取更多,自无妄海下所生的怪物,永远学不会餍/足,他只会得寸进尺地索求更多,贪婪而急切地将她的猎物吃干抹净。   那浓烈的气息逼得她几近窒息,顾南挽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心慌,雪白的小手无力地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面前之人,然而高大的身影却是纹丝不动,甚至他的大手已死死捏住她纤细的小腿。   顾南挽面色涨的通红,她撑起身子想要向后退去,却被他死死地禁锢住了腰肢,她根本逃无可逃,眼见那只大手已弄乱了她腰间的衣物,顾南挽也有些急了,她有些无措地看向了戚无宴,却见不知何时,面前之人面上已爬上了道道诡异的妖纹,琥珀色的眸底一片猩红,那双眸子中暗潮涌动,带着令人害怕的yu念。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变得稀薄了起来,顾南挽眼睫颤了颤,潋滟的眸底浮上了层浅浅的水光,她咬了咬唇,“戚无宴……你别这样,我害怕。”   戚无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他微微退后了半步,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的眼尾泛红,漂亮的眸底泛起了一层潋滟水色,不知何时,她的唇角已被他咬破,殷红的血色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角。   乌黑的发丝凌乱地落在她雪白的颊边,衬得那张雪白的小脸越发的白嫩,他的目光黯了黯,素色的衣衫落在她的臂弯,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只见那漂亮雪白的颈间已带上了暧/昧的痕迹。   她的皮肤极薄,随便一碰便能留下些痕迹。   他早就想在她的身/上,留满只属于他的痕迹。   他想的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   戚无宴呼吸愈发沉重,他本以为自己不是那般重/欲的人,然而一遇到顾南挽,他便像是个没头脑的毛头小子,她只勾勾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瓦解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又令他甘之如饴。   戚无宴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声音暗哑,“怕也晚了。”   …………   外面大雨纷飞,狂风呼啸,一墙之隔,房内却是春意盎然。   只时不时传来女子委屈而又痛苦的低/泣声,伴随着窗子剧烈摇/晃的声响,经久不息。   顾南挽临晕倒前,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戚无宴那些书看是看了,进步是基本没有的。   好在他的技/术也没法更烂了…… 第69章 解毒呀解毒   明月高悬, 清冷的月色悄悄地洒落在空旷的小院中,落下一片片斑驳的树影,大雪纷飞, 唯有那池子中仍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池水中传来零星暧/昧的悉悉索索的声响,男人暗哑的声音自那院中传来, 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带着丝不知餍足的欲/念,“挽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于这寂静夜色中, 似是情人间的呢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听一道急促的喘/息声自那池中传来, 一只雪白的小手有些无力地搭在池边, 她的指尖亦带着尚未褪去的吻/痕,她的指尖微微蜷缩, 抓紧了岸边的灵草。   顾南挽趴在池边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还缀着未干的泪珠, 一张雪白的小脸被泉中的热气蒸的绯红, 眼角眉梢尽是撩人春色,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落在她雪白的后背,单薄的肩膀上布着大片的吻/痕,轻薄的素衣静静地浮在池水之中。   戚无宴披着宽大的衣袍坐在她的身侧, 大手仍是死死地禁锢着她纤细的腰肢,雪白的圆耳与尾巴尽数被池水打湿, 水渍顺着他的耳尖滴落, 湿漉漉的, 极不舒服。然而此刻他却顾不得对水的厌恶, 琥珀色的眸中只有那个趴在池边的小姑娘。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疲惫的顾南挽, 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他额心的金印亦是一片黯淡。   清冷的月色落在他的面上,显得那张本就冷漠凉薄的面容越发的禁/欲,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底却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与欲/念,敞开的衣物间隐隐可以看到结实的腹肌,以及其上的道道抓痕。   他似是坠入深渊的神祗,却没有丝毫的挣扎与抵抗,甚至,他极为享受这种感觉,并为之迷恋,他贪恋着与她更多的接触,渴望着与她更激/烈的交缠。   粗糙的指尖落在顾南挽的后颈处,只见那里生着颗殷红的小痣,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随着他的触碰,顾南挽身子忍不住一僵,她睁开眼睛有些不满地看了戚无宴一眼,“我好累……”顾南挽往一旁挪了挪,却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周身一片酸痛,尤其是腰肢那里,似是要断了一般。   顾南挽指尖微微蜷缩,那时候的戚无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像是个疯子。   她的眸底闪过一丝瑟缩,却见戚无宴并未扯着她继续,他站起身,大步走出了水池,清澈的池水顺着他的衣袍滑落,在周围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水渍,黑袍湿漉漉地贴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他结实的身形。   “等我。”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隔壁的房间,随着他的走动,只见他的衣物迅速变的干燥。   小肥啾还待在隔壁的房间中,他虽陷于沉睡中,却仍旧会饿,戚无宴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只见原本沉睡的小肥啾眼皮子动了动,他啾啾了两声,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他张了张嫩黄色的小嘴,目光在房内扫了一圈,眼见找不到顾南挽的踪迹,他有些焦急地在床上滚了一圈,他的屁股下压,一副随时要冲上来创他的模样。   顾南挽听到房内的声响,她穿上衣服走到了窗前,便见戚无宴坐在床边,正将一枚果子递到了小肥啾的嘴边,银色的长发还有些未干的水迹,只随意地落在了他的身后,他的面上依旧如平日里一般没什么表情,顾南挽却莫名地觉得,他的神色似乎缓和了许多。   小肥啾一边小口小口地啄着果子,一边睁着双豆豆眼有些警惕地看向戚无宴。   眼见顾南挽出现在窗边,小肥啾眼睛一亮,他站起身,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啪嗒啪嗒地走向顾南挽,.却在半路便被戚无宴顺手捞了起来,又重新丢回了柔软的被褥之中。   顾南挽趁机捏起几枚果子塞入了口中,清甜的果汁流入腹中,缓解了喉咙中的干涩,浓郁的灵力缓缓地流入她的体内,缓解着她周身的疲惫。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果子上,戚无宴并没有骗她,每一次双修之后,顾南挽都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更浑厚了许多,似乎已经隐隐摸到了一个坎。   顾南挽咬着果子,有些失神地看着她的指尖,她以前只知晓戚无宴厉害,却从未想过他究竟是何修为,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烁,却见不知何时,方才还喂着小肥啾的戚无宴已不见踪迹,房内空荡荡的一片。   而小肥啾已经再度陷入了沉睡,正摊着肚子睡的四仰八叉的,肚皮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她猛地站起身,而后便察觉到一道微凉的气息落在了她的身后,她的余光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顾南挽微微转过身,便见戚无宴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的身后,许是因为戚无宴极少发脾气,她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将那红彤彤的果子放在了他的掌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戚无宴,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闻言,他沉思了片刻,却是沉声道,“不知。”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欢/好后的暗哑。   现在的他一脸的冷漠,几乎看不出方才的半分模样。   顾南挽闻言有片刻的茫然,戚无宴微微俯身,将她给抱了起来,他倒并没有骗顾南挽,他的修炼方式与常人不同,修为如何衡量自然也不同,甚至,连渡劫方式也有所不同。   只是那些事并不适合与她细说。   戚无宴抱着顾南挽走进了隔壁房间,只听一声轻响,房门瞬间闭合,房内瞬间暗了下来,他微微俯身,将顾南挽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之间,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似有暗流涌动。   几缕发丝略过她的面颊,带起些微的痒意,顾南挽微微抬头,便看到了他眸底的晦暗神色,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顾南挽有些慌乱地想要向后退去,“我觉得我现在的毒已经好多了,我们暂时先……”   修长的大手死死地捏住她纤细的小腿,禁锢住了她所有的动作,他微微用力,细白的软/肉微微下陷,勾勒出几道漂亮的小肉窝。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只见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烁,一张小脸白里透粉的,红润的唇染上了透明的果汁,似是熟透的樱桃果,诱人采撷。   眼见戚无宴逐渐逼近,他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随时准备冲破牢笼择人而噬,而身后便是冰冷的墙壁,她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中,根本逃无可逃,炽热的气息逼得她几近窒息,周围一片干涩。   捏住她小腿的手微微用力,“挽挽。”   顾南挽想到他那恐怖的体力,忍不住拧起了细细的眉头,“我疼……”她哪怕有灵力护体,也有些吃不消这长时间的双/修。   却见戚无宴的目光蓦的一滞,他的目光在她的眉眼之间停留了片刻。   顾南挽亦是被他的目光看的一怔,却见戚无宴变出一枚铜镜放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指尖落在了她的眉心。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看向镜子中,却见镜中清晰的照出了她的模样,镜中的女修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底含着潋滟水光,顾南挽的目光停留在了镜中。   随着那毒渐渐散去,她似乎也有了其他的表情,不再像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偶,以往,蹙眉对她而言都是个极大的难事,顾南挽眼睛一亮,“我的毒要好了是吗?”   她摸了摸眉头,有些舍不得移不开目光,她试图做出其他表情,然而几番尝试下来,却发现她现在只恢复了一点,仍是没有其他的表情。   顾南挽尚未来得及多看几眼,便已被身后之人抱入怀中,手中的镜子胡乱地掉入了被褥中。   沙哑的声音凉凉地落于她的耳际。   “很快便好。”   顾南挽现在是不太信的。   ………………   华阳城中。   金凤怕出什么意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便将几人废去修为给丢了出去,便又匆匆赶了回来,然而他回来之时却发现顾南挽仍是尚未归来。   他在顾南挽房外等了半晌,眼见天色渐晚,空中渐渐暗了下来,顾南挽与小肥啾依旧不见踪影,看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金凤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戚无宴把小肥啾带去哪里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金凤叹了口气,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孤独,明明先前他自己一个人四处漂泊那么久也没什么感觉,没想到这和大家在一起半月不到,便已习惯了周围的热闹,乍一冷清下来,还颇有些不习惯。   “你说他们回去哪里呢?姑奶奶也不告诉我一声。”   傅罗衣坐在药罐子旁,他有些懒散地晃着手中的扇子,炉子中的火星明明灭灭,他随口道,“大概出去玩了吧。”   金凤闻言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身旁的树叶。   挽挽与小肥啾年幼贪玩不懂事,戚无宴那么大个人了还不懂事吗?!!整天带着人到处乱跑,可真是愁死人了。   …………   明月高悬,月色清冷。   两道身影静静地端坐于那明月之下,他们端坐在高台之上,周身似有星光坠落,术道水纹般的灵力缓缓地自他们身下蔓延。   须臾,其中一人有些烦躁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身侧之人身上,只见那女修容貌苍老,身着青蓝华服,白发间点缀着大片华丽的银饰,一道蛇头杖静静地悬浮于她的身侧。   她并未如往日一般迅速醒来,那男修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半晌,只见相貌苍老的女修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眸,她的面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却是清澈明亮,灿若星辰,她的身后似有星辰坠落,那男修见状连忙问道,“大祭司,怎么样了?阿乔她……”   那中年男修面上满是焦急,他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茶盏,眼见大祭司面上的神色沉重,他眼底的期待散去,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阿乔再没消息,咱们这一脉可真的要没戏了……”   虽已至此,他却仍是有些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他们这一脉本该是最有希望竞争族长一位的,却没想到阿乔在外出后突然离奇失踪,便再没了踪迹,甚至连他们都推测不出她的位置。   若非阿乔的魂排还未碎,他们几乎以为阿乔早已陨落。   而大祭司年事已高,她的能力正一步步衰退,也撑不了多少年,再这般下去,他们一脉只能彻底将族长一位拱手让给别人。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大祭司深吸了口气,一点殷红的血自她的嘴角溢出,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清澈的眸子死死地看向暗色的虚空,却见她并如往常一般沉默,反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   大祭司缓缓站起身,身上的银饰随之发出了点点清脆的声响,她捏紧了手中的蛇头杖,在男修震惊的目光中,她的声音严肃而又古怪。   “阿乔有了一个孩子。” 第70章 一更   阳光透过窗间的间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面上,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顾南挽微微睁开了眼睛,耳边一片寂静,她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只见外面天色已然大亮,天边一片昏黄, 身旁的被褥已失去了戚无宴的温度。   房内一片寂静。   顾南挽撑着胳膊坐起了身, 却觉得周身一片酸痛,整个人都似是要散架了一般, 她尽量忽视周身的痕迹, 顾南挽穿好衣服,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开始查探体内的状况, 须臾,她的眼睛一亮, 只觉磅礴的灵力流过她的经脉。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变化, 原本虚浮的灵力现在变的浑厚凝实, 甚至, 她已直接跃过元婴期,迈入了虚神期,那一直困扰她的奇毒此刻也散去了七七八八,她的指尖隔着单薄的衣衫落在自己的胸口, 她能察觉到,那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怪不得寻欢宗名声那般差, 却仍能有那么多的年轻修士前赴后继地想要拜入门内, 这寻欢宗的双修之术果真厉害!   顾南挽给自己丢了个清洁术, 她理了理衣物, 方才走出房门, 只见那被弄乱的地方早已恢复了原样,院内一片寂静。   原本躺在床上的小肥啾此刻亦是不见踪影,只有一枚雪白的蛋,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顾南挽走上前去,将那白蛋抱出来放到了院外晒太阳。   她还未坐下,便听一道推门声从门外传来,只见戚无宴面无阴沉地自门外走来,小肥啾则是一脸戒备地站在他的肩膀上,一双豆豆眼凶巴巴地看着他的侧脸,他那一侧的银发胡乱地搭在了一旁。   戚无宴眉头紧锁,正眸色沉沉地看着小肥啾。   两人目光对视之间,小肥啾立刻动作极大地转过了头,甚至连胖乎乎的身子都晃了晃。   顾南挽有片刻的愣怔,她竟莫名地觉得从戚无宴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   戚无宴掀起眼皮,他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顾南挽抱着小肥啾坐在石凳上,小脸白里透红的,眉眼间神采动人,一双漂亮的眸底似是盛满了潋滟水光,坐在那儿仰着小脸看着他,戚无宴落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他的声音仍有些沙哑,“醒了。”   小肥啾一看到顾南挽便是眼睛一亮,他啾啾了两声,便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入顾南挽的怀抱,那对稚嫩的小翅膀却撑不住他的身子,小肥啾只扑腾了一下便像个秤砣一般坠落,戚无宴随手将他捞了起来,重新放回了肩膀之上。   顾南挽点了点头,她的余光扫过院外,只见几个修士匆匆走了过去,外面的街道无端地有些眼熟,戚无宴却已顺手带上了院门。   顾南挽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她的目光微凝,只见他额心的金印不知何时,却已化作了有些压抑的暗金色,暗金色的诡异妖纹自他的颊边蔓延,似是古老而又神秘的符文,无端地令人心悸,衬着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眸子,无端地多了一分邪肆妖异。   即使是在温暖的阳光下,也未能驱散他周身的半点冷意。   先前他面上的暗色并不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捧着蛋的指尖微微收紧,却见戚无宴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她的身侧,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意,几缕发丝略过她的指尖,顾南挽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发丝。   戚无宴一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落在了她的面上,在他的目光下,顾南挽竟无端地感觉到了一丝压抑与害怕,她的身形有些僵硬,之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些滞涩,她忍不住小声询问道,“戚无宴,你的金印?”   戚无宴闻言动作不停,他将小肥啾放在了桌子上,修长的指尖戳了戳他圆滚滚的肚皮,沉声道,“无碍。”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戚无宴,只见几只颜色各异的传音纸鹤颤颤巍巍地自院外飞来,那纸鹤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地飞向了顾南挽。   戚无宴的余光扫过那些纸鹤,他的眸色暗了暗,面上却仍是没什么表情。   小肥啾看着那飞在空中的纸鹤,忍不住睁大了一双豆豆眼,他伸出了翅膀,一脸好奇地碰了碰那纸鹤。   随着他的碰触,只见那纸鹤的尾巴闪了闪,随即那纸鹤中传来了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小姑奶奶!!你们在哪呢?!没事吧?是不是那头老虎使坏!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纸鹤你都没回,我也找不到你!怎么回事啊!可急死我了!”话落,他的声音有些含糊,纸鹤那端乱嘈杂一片。   “挽挽,怎么样了?毒解了吗?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你爷爷他们已经传消息回来了……”   “你们现在在哪啊?怎么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人影了?黑凤他们现在正在到处找你们,找的已经快疯了!”那群老凤凰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顾南挽被他们吵的头都快大了。   这小肥啾破壳到现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摸几次,便被戚无宴给偷偷带走了!   可恶啊!   因为先前那事,现在整个那群老凤凰都有些草木皆兵,尤其是金凤!他本以为顾南挽和戚无宴只是出去转上一圈,没想到他在他们门口守了一夜,他们都没回来!!   现在那群老凤凰险些急疯了,早已在背后将戚无宴给骂了个遍。   顾南挽听着那端焦急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心虚,小肥啾亦是蹲在那纸鹤一旁,他歪了歪小脑袋,满脸的好奇,“啾啾?”   顾南挽清了清嗓子,“我没事的……”她这一出声,这才发现她的嗓子哑的已经不成样子了,顾南挽连忙收了声,她的目光有些闪烁。   金凤却是早已听到了她的声音,他连忙关切问道,“姑奶奶你生病了嘛,嗓子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顾南挽,“……”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傅罗衣挑了挑眉,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金凤一眼,只见那群老凤凰挤在那纸鹤旁,满面焦急,这两日他早已看惯了这场景,这会儿只随意地瞥了一眼,目光便又落在了手中的灵草之上。   紫凤性子历来便有些急躁,这会儿他眉头一竖直接道,“你再不把挽挽给带回来,我们就把这个傅罗衣给宰了!”   傅罗衣,“???”他不理解,紫凤为什么会认为戚无宴会在乎他的死活?!   傅罗衣往后缩了缩脖子,他看着面色铁青的一群老凤凰,有些无奈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今天就是在这里把我给千刀万剐,戚无宴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我都说了他们去解毒了不要担心,你们就是不信。”   纸鹤那端一片嘈杂,乱糟糟的一片,顾南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别担心,我马上就回去”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所说的话,在顾南挽的话音落下之际,他的指尖微动,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顾南挽,一个阴暗的念头蓦地于他的心底滋生。   若是回到华阳城,那群讨厌的凤凰便会再度霸占她大部分的时间。他只想将顾南挽禁锢在这一方天地,让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只能有他的存在,令她只能在他的身/下哭泣。那念头一出现,便犹如燎原星火迅速蔓延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   戚无宴想,他的天性可能本就是自私且贪婪的,他永远也学不会餍足,初始,他只想跟在她的身侧足矣,后来他开始期待与她更多的碰触,他渴望与她欢好,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侧,疯狂地想要霸占她全部的目光与视线。   那个念头愈演愈烈,愈发不可收拾。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一抹暗色缓缓地爬上他的眸底,他的呼吸渐重,却听一旁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啾啾声,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清醒。   戚无宴瞳孔一缩,想到方才的异样,他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顾南挽与金凤几人又说了几句,方才掐灭了那纸鹤,她站起身,小声商量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他们都很担心……”   顾南挽本以为戚无宴会推辞,却没想到。   戚无宴只微微垂首,他将那抱着纸鹤的小肥啾捞起来,从房内取出斗篷将顾南挽裹了个严实,便牵着她走出了院子。   熟悉的冷香涌入她的鼻翼,顾南挽的余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小院的墙角处,却是有着数十个已经被破坏的传音纸鹤,大雪渐渐掩埋了他们的踪迹。   二人缓缓走出了小院,向着华阳城赶去,顾南挽隐隐地生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只见周围的幻境越发的熟悉,她的目光在四处打量了片刻,随即抿了抿红唇,“寻欢宗?”   戚无宴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南挽没想到,戚无宴竟会带着她回到这个地方,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环境,她也忍不住有些感慨,须臾,顾南挽眯了眯眼睛,她的余光扫过身后,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她微微捏紧了戚无宴的指尖。   就在他们路过一个巷子时,只见两个年轻男修自屋顶一跃而下,他们还没来得及落地,顾南挽已迅速地拔出长剑,径直向着他们的脚踝刺去。   “误会误会!”那两个男修连忙又跳回了房顶,“我们不是来打架的!”那两个男修连忙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一旁,他们看着顾南挽,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戚无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   顾南挽挑了挑眉,“那你们跟着我们干嘛?”   只见那男修手中却是拿着一枚巴掌大的玉佩,此刻,那玉佩之上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着他们的接近,那玉佩越发剧烈地闪烁着。   顾南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她看着这两个神情古怪的男修,却见他们二人面上闪过一丝惊喜,那男修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玉佩,“小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大祭祀没骗我们,你果然在这里!” 第71章 吃软饭的小白脸   随着他的动作, 那玉佩下的红缨微微晃动,勾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顾南挽的目光在那玉佩上停留了片刻,只见那玉佩形似水滴, 其内似有水纹流动,其上灵力氤氲, 一看便非凡品, 那两名男修身着青衣,周身也没有宗门的标志, 显然并不是寻欢宗的弟子, 她看向那两个年轻男修,“大祭司是谁?”   那两名男修快速地走近了两步, 尚且青涩的面容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大祭司乃是我们隐族的祭司,她……”肖司澜想了想, 话到了嘴边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毕竟他们平日里鲜少出门, 极少与外面的人交谈, 甚至连他们自己,对于隐族也没有多少了解。   他们只知晓,隐族坐落在修仙界的边缘之地,背后是陡峭的悬崖, 另一侧是湍急的水流,长老们镇守一方土地, 在面对那些熟知他们的人时, 那些人的神色总是畏惧而恭敬的。   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烁, 隐族。   顾南挽从未听过的种族,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戚无宴一眼, 只见他正眸色凉凉地看着肖司澜二人,这偌大的修仙界有着无数的宗门世家,还有着一些不出世的族群,他们面上不显山漏水,内里却犹如盘踞在这山河之间的巨树,盘根错节。   肖司澜挠了挠头,看着顾南挽白皙的小脸,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俊脸涨得通红,他深吸了口气,激动地连声音都在颤抖,“说起来您可能不太信,但大祭司的确是您的外婆,我们真的是你的族人!”   顾南挽微微眯了眯眼睛,几点雪花悄无声息地随着寒风落在她的眉眼之间,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随着肖司澜的话音落下,一股奇特的感觉缓缓地在她的心间荡开。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想到了先前,那个被铁链锁住,充满怨气的虚影,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修。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肖司澜有些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然而他将那玉佩捏了又捏,却发现他们来的匆忙,除了这寻灵玉和腰间的长剑,身上什么也没有带,二人一时语塞。   肖司澜捏紧了手中的玉佩,“这是我们一族的寻灵玉,血脉越强,他的反应便越大。我们已经通知了长老,很快他便能赶到,到时,长老定会让您相信我们的话!”   顾南挽倒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她的面色不变,只静静地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顾南挽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巷子,肖司澜见状慢了两步走在她的身侧,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他的周身,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却像是察觉不到戚无宴面上的冷色一般,只笑着道,“这些事说来话长,您的母亲,也就是大祭司的女儿,当年她本是年轻一代最有可能竞争族长之位的人,她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一年,他们这一脉几乎达到了顶峰,上有掌权的大祭司,下有古乔,一时间风头无两,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外出历练之时,古乔意外失踪。起初,她还不时给大祭司传来讯息,三年之后,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一夜之间突然失去了所有音讯。   甚至连大祭司,算了那么久,都没能推算出她的踪迹。   直到这些日子,大祭司才算到,顾南挽的存在,在第一时间,大祭司便立刻派了数百人四处寻找顾南挽的踪迹,而他们刚来到这寻欢宗,便发现这寻灵玉开始疯狂地闪烁着……   肖司澜说着,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似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一般,脊背发寒,然而他们转过头,却只看到了面色阴骛,眸色沉沉的戚无宴。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面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不定,然而待他们察觉到戚无宴周身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后,二人又相继松了口气。   毕竟大祭司他们常说人不可貌相,这男修看着气势凶,说不定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呢?   二人只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便又收回了视线。   这么多年来,他们族内族长之位一向是只有女子才能继承,那些秘术亦是传女不传男,除此之外,大祭司圣女等位置几乎都被女子收入囊中,在隐族,女子的地位极为崇高。   因而,经常有些相貌不错的俊美男修想要找些位高权重的女修作为伴侣。   他们在族内早已见惯了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小白脸,整日不想着修炼,就知晓钻研那些歪门邪道,每天在那提着裤腰带勾引女人。   甚至连大祭司那样的老人,都避免不了那些想要攀龙附凤的狂蜂浪蝶。   他们这种脚踏实地,辛辛苦苦修炼的正经男人最瞧不起的便是这等好高骛远不正经的男人!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男修,他的眸色沉了沉,就连他肩膀之上的小肥啾亦是察觉到周围气氛逐渐压抑,他有些不安地缩起了小翅膀,难得乖乖地坐在戚无宴的肩膀之上。   顾南挽亦是察觉到了身后的森森寒意,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离肖司澜二人远了一些。   眼见天色渐晚,在肖司澜二人强烈的要求下,顾南挽几人先寻了个客栈暂且住下。   顾南挽本打算回华阳城,然而想到他们说的隐族与大祭司几人,她便只捏了个传音纸鹤寄回了华阳城,将今日之事告诉了金凤众人,若肖司澜所说的是真的,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去隐族看看。   她想救出那个被锁链锁住的女修。   很想。   肖司澜坐在她的对面,小声地与她说着隐族的事迹,小肥啾本还靠在顾南挽的胳膊上,睁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好奇地打量着二人,然而没听半盏茶的功夫,他的小脑袋便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没多久,他便缩成了个毛球,趴在顾南挽的衣服上睡的昏天黑地的。   肖司澜二人的目光在小肥啾与戚无宴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们眼底闪过一丝好奇,却聪明地没有多问,他的话语渐渐有些激动,“您或许不知,我们隐族天生便擅长观星!”   尤其是他们的大祭司,她的一手观星术无人能出其左右,在他们出发之前,她曾直言,顾南挽将会带领他们众多族人,带着隐族走向更高的巅峰!命他们势必要保护好顾南挽,带着她安全回到族内!   肖司澜他们这群年轻人几乎被大祭司与长老那一番话冲昏了头脑,他们简直恨不得立刻将顾南挽捧起来供着,生怕她不小心哪里磕着碰着了!   与他们的激动与兴奋相比,顾南挽则是冷淡了许多,她托着下巴,沉默地听着二人的话,她的目光微转,便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立于窗边,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暗处,一身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正凉凉地看着肖司澜二人,夜风拂起了他银色的长发。   窗外人声鼎沸。   顾南挽不用多看,都能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他很不高兴。   顾南挽揉了揉小肥啾柔软的肚子,眼见天色渐晚,她打断了肖司澜他们的话,“时间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吧,明日早些赶路。”   那二人闻言连连点头,“您说得对!小姐您放心睡,我们给您守夜!”   顾南挽顺手捞起小肥啾,走出了房间。   戚无宴见状,下意识地便要跟上她的步子,却见原本坐在一旁的肖司澜兄弟二人骤然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这位朋友,你的房间在这边。”   戚无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面前之人一眼,他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却见肖司澜板着张青涩的俊脸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小姐现在大事未成,你怎可拖着她去沉迷儿女私情!”   “你也应当好好修炼,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戚无宴,“……”   眼见二人就差说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戚无宴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觉得手心有些痒痒,想杀人。   以往,戚无宴被人背地里偷偷骂过许多次,什么恶毒肮脏的话都听过,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义正言辞地指责他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劝他不要做个只知道吃软饭出卖色相的小白脸。   戚无宴面色凉凉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他看了眼水中倒映的模样,好像是挺白的。   因为常年闭关,加之生活在无妄海下,多年来不见天日,他的确比寻常男子要白一些。   …………   顾南挽抱着小肥啾和白蛋坐在床榻之上,她轻轻地给小肥啾梳理着柔软的毛发,脑中还在想着肖司澜他们先前所说的话。   隐族……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桌子上的油灯,只见那烛光随着夜风轻轻地摇曳着,一股浅浅的凉意落在她的身后,顾南挽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放放轻了呼吸,几缕发丝略过她的耳际,她的余光看到了一抹银发。   一股熟悉的冷香落于鼻翼。   在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之时,顾南挽忍不住抿了抿红唇,戚无宴整日里神出鬼没的,她迟早被吓死……她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有些硬邦邦道,“大晚上的,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一道结实的身影从后将她纳入了怀中,戚无宴静静地埋在顾南挽雪白的颈间,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戚无宴目光微转,看着她面上掩饰不住的怒气,脸颊微微鼓起,像极了小肥啾生气的模样,他的眸光有些闪烁,沉声应道,“私会。”   微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耳际,带来丝丝的痒意,顾南挽白嫩的耳朵动了动,雪白的耳垂爬上了一抹绯色,她撇了撇嘴,“你说什么呢。”   话落,便察觉到身侧的被褥微微下陷,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躺在了她的身侧,沉声道,“偷/情。”   顾南挽,“……”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微微转过了头,只见戚无宴正躺在一侧,他眉眼紧闭,银色的长发凌乱地落了满床,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昏黄的烛光柔和了他面上的冷色,他似是坠落人间的神祗,神秘而又诡异。   顾南挽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戚无宴口中说出来的。   她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额心停留了片刻,只见那金印之上似是笼着一层暗色,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戚无宴微微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毛绒绒的尾巴却是悄无声息地卷上了她的指尖。   就在顾南挽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却听一道沉沉的声音自她的身侧传来,于这夜色中,无端地有些暧昧,“我很想你。”   方才开了荤的戚无宴,只想一直黏在她的身边。   顾南挽一怔。   “我要一个名分。”   作者有话说:   大脑斧:我要做你的虎:( 第72章 贤夫良父   “我想要一个名分。”   低沉的声音于夜色中缓缓响起, 他的声音总有些暗哑,带着丝   微凉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颈间,熟悉的冷香缭绕在她的鼻翼, 顾南挽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她下意识地有些不敢去看戚无宴的面容, 烛光随着夜风缓缓摇曳, 一如她此刻的心绪不宁。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的脑中有些混乱, 房内一片寂静, 只余夜风穿堂而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不知是谁的, 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一声一声, 剧烈地鼓动着她的耳膜, 烛火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锦被上的鸳鸯尖颈而眠, 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滞涩,顾南挽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沉默了片刻,却察觉到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颊边, 修长的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过了脸颊, 戚无宴微微起身, 微凉的发丝略过她的耳际, 俊朗的面容陡然逼近。   顾南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壁。   戚无宴居高临下看向身下目光闪烁的顾南挽, 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他薄唇轻启,却是冷声质问道,“和我一起很丢人吗。”   顾南挽一怔,她摇了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之人,只见戚无宴目光专注地看向她,昏黄的烛光落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容隐于暗处,显得深邃的五官越发的深邃,此刻,那双眸子中是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与更多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瞬间移开了目光。   却察觉到戚无宴的指尖微微用力,她的面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雪白的软肉微微下陷,“挽挽,看我。”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哄。   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顾南挽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怀中,她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几缕银发,戚无宴的大手落在她的腰间,微微收紧。   往日性子古怪桀骜,眼高于顶的戚无宴,却是第一次卸去了满身的高傲与戾气,他微微抬起头,雪白的圆耳随着他的动作微顿,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的冷淡模样,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灼热与专注,琥珀色的眸底似是有着烈焰灼烧。   “你怕我?”   顾南挽的目光在他的圆耳间停留了片刻,她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闪烁,她的嘴巴动了动,却是小声道,“戚无宴……我不知道。”   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戚无宴喉结滚动,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之人,经过方才的一番动作,她身上单薄的衣物有些凌乱,隐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与小片的白色肌肤,他的眸色暗沉,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你在躲着我。”   戚无宴薄唇紧抿,他眉头微蹙,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自认为在顾南挽面前已经足够收敛克制,他不理解,她为何见着他总像个见了猫的老鼠。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觉得她肯定是生出了一丝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她肯定是疯了,戚无宴怎么会委屈……他只会毫不手软地扭断所有令他不高兴的人的脖子。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似是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顾南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先前她一直是有些躲避着戚无宴的念头,许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经历,她行事中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畏缩,凡事皆会瞻前顾后,她胆怯地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一切。   修士这一生极为漫长,若没有发出什么意外,她现在至少有数千年的时间可活。这一辈子太长,她不敢保证说以后会怎样,若戚无宴是个普通人,她可能反倒不会这般纠结,他们以后若有分歧,她可以想走便走。   可他是戚无宴。   他来历不明,神秘诡异却又极为厉害,到现在都没人能说出他的来历,他有足够轻易杀死她的能力。她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柔弱无力的猎物,没有反抗的能力,亦逃无可逃。他的性子古怪凉薄,她摸不清他心底的想法,亦是看不透他的神色,更摸不清他的修为,她甚至连那层好看的皮囊下究竟是谁,是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心生恐惧。   哪怕他现在的模样再怎么无害,可他会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他高大的身形,灼热而贪婪,远超常人的欲/望,不懂餍足的模样都会令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戚无宴不会理解她的恐惧害怕,就像是她也无法理解戚无宴为何会愿意在第一次便让她接近他,她体内的奇毒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那当初的忘欢散应当也不会使他失去理智,丧失抵抗能力。   顾南挽攥着他长发的指尖微微用力,连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滞涩,熟悉的冷香缭绕在她的鼻翼,逼得她几近窒息。   光影摇曳,他的半张面容隐于黑暗之中,暗金色的妖纹自他的颊边蔓延,与他额心的金印形成了一道神秘的纹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别躲着我。”   戚无宴近乎是在心底将那清心咒翻来覆去念了个遍,方才压制住心底的各种汹涌欲/念,他本就是贪婪而充满攻击性的物种,许是因为夺舍了这白虎的肉身,他周身的那股气息反倒能缓和他心底的暴戾之气。   “挽挽,你别怕我。”   戚无宴静静地埋在她雪白的颈间,毛绒绒的耳朵擦过她的颊边,他将顾南挽整个人都深深地揽入了怀中,这个怀抱无关情爱。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抿了抿红唇,只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雪白的圆耳有些失落地搭在银发间,顾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缩。   想摸。   戚无宴似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冰凉的大手却是抓起她的指尖,落在了他毛绒绒的圆耳之上,柔软的毛发擦过她的指尖,带起些微的痒意。   纤细的指尖微微蜷缩。   戚无宴低声道,“挽挽,给我一个机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窗外的烟花蓦的炸开,这烟花似是一个闸门,随着那烟花的落下,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安静了下来,满城的喧嚣模糊了他后面的话语,微凉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带来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不知怎么的,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浓,城内却是渐渐的热闹了起来,窗外一片喧嚣,空中尽是五颜六色的漂亮花灯。   顾南挽缩在被子中,方才的一幕幕时不时地略过她的脑海之中,她罕见的没有倒头就睡着,她悄悄睁开了眼睛,只见小肥啾抱着雪白的蛋睡的四仰八叉的,一脸的无忧无虑,顾南挽忍不住有些羡慕,她坏心眼地戳了戳他的肚皮,小肥啾蹬了蹬爪子,翻了个身,只留给了她一个圆滚滚的背影。   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原本平躺在她身侧的戚无宴微微翻个身,顾南挽连忙收回了手,她也不知,先前她怎么就被戚无宴哄得给答应了下来,或许是窗外的氛围太过热闹,又或者是那毛绒绒的耳朵太软,迷了她的心智。   不知是不是戚无宴动的手脚,原本说好给她守夜的肖思澜二人却早已睡的昏天黑地,隔着房门,她都可以听到他们沉沉的呼噜声。   顾南挽默默捂住了耳朵,藏入了被中。   一夜无眠。   直到天将明,顾南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身侧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原本躺在地上的两人猛地睁开了眼睛,肖思澜有些茫然地揉了揉额头,只见几个修士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他眨了眨眼睛,“我怎么会睡着了……”话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大变,连掉落在一旁的长剑都顾不上,连忙爬起来焦急地敲了敲门,“小姐,你怎么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敲第二下,便见房门被从内打开,他们还没来得及看眼房内,房门瞬间又被再度阖上,他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们昨夜怎么会莫名其妙便睡着了呢,甚至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在以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当他疑惑间,只见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修从房内大步走来,二人面色微变。   肖思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见戚无宴似是看不到他们的存在般,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侧走过,姿态高傲,眉眼轻狂,似是他们这等凡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肖思澜,“?”   拳头硬了。   他天资不错,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哪怕在隐族,他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更何况,无视他之人还是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小白脸。   戚无宴那目中无人的模样看的他拳头都有些发痒,想要揍人……   肖思澜快步跟在他的身后,这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戚无宴身量极高,他在男子当中已经算高,戚无宴却比他还高了大半个头,他的身形修长,气质极好,来来往往的那些男修在路过他身边时,一瞬间便被他衬得跟一堆烂土豆似的,根本无法入眼。   肖思澜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离他远了一些。   他挑了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悬挂的长剑,“你干嘛去?我们待会便要走了,你别添乱!”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肖思澜又是一阵牙痒,随着他的到来,原本热闹的客栈有片刻的寂静,只见戚无宴大步走出了客栈,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随着他的离去,客栈再度热闹了起来。   肖思澜见状挑了挑眉,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折回了楼上,真是好生无礼。   顾南挽早已被门外的声响吵醒,她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身侧已没了戚无宴的温度,她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小肥啾已经坐起了身,正贴在她的身侧,小嘴中叼着她的头发丝,怀中抱着白蛋,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呆呆地看向窗外,只见树上停着几只五颜六色的小鸟,他们正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顾南挽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灵果递到了小肥啾的嘴边,却见小肥啾看了一眼那果子便扭过了小脑袋,依旧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的小鸟。   大抵是有些孤独的。   灵兽幼崽不比人类,他们天生便开了神智,要比寻常幼崽更聪明一些,明明是一天出世的,也不知为何这孵化时间差距如此之大。   顾南挽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脑袋,也不知这白蛋何时才能孵化,她站起身,对着镜子梳了梳凌乱长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甚至还难得地编了几个细细的小辫子,顾南挽看着镜中之人,只见她的眸底似是缀满了潋滟水光,比起前些日子,眉眼间多了一丝神采。   雪白的颈间还有着几道浅浅的吻痕,顾南挽撇了撇嘴,她笼了笼衣服,遮住了颈间的痕迹,却听门外传来了几道敲门声,肖思澜扬声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顾南挽闻言站起身,她捞起还在悲伤望天的小肥啾,快步走出了房门。   *****   绿意盎然,群山缭绕之间,只见几匹烈焰马拉着轿子瞬间自山林中奔涌而出,火红的烈焰几乎染红了半片天空,星星点点的烈焰自空中坠落。   一道悦耳清脆的怒斥声骤然自轿子内传出,“那群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那么两个死丫头都弄不死!”   轿内却是一个身形佝偻,面容苍老,身着华服的老妇人,她神色威严地坐在软榻之上,几个年轻貌美的男修神色暧昧地跪在她的腿边。   那老妇人的额间坠着一枚夺目红宝石,那漂亮的红宝石在她苍老,布满皱纹的面容之上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她的面容格外的苍老,声音却像是年轻的姑娘,悦耳动听,似是银铃震颤,含着一股独特的,说不出的韵味韵味。   老妇人死死地捏着拳头,混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跪在她身前的男修,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当初他们说了此事一定万无一失的,结果现在居然给我整出来一个死丫头!”   “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手。”   她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越想,她便越生气,她忍不住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男修,那男修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却不敢多言,连忙爬起来,又再度跪在了她的身前。   “夫人息怒。”   她身侧的年轻女修亦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奶奶,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她有些担忧地卷了卷腰间垂落的玉带,要知道,隐族最忌讳的便是私下里同族自相残杀,这些事一旦泄露出去,哪怕是他们,也得被族人扒层皮下来,下场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要不就让她回来吧,我不信她是我的对手!”   朝姚老人闻言冷哼了一声,她厉声呵斥道,“你别多管,你好好修炼便是!”   那年轻女修见她发火,立刻噤了声。   朝姚老人看着有些委屈的孙女,她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阿昭你过来。”   朝姚老人看着面前漂亮的小孙女,看着她眼底满是不服气,她眯了眯眼睛,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外人只知晓那古乔天资聪颖,修为不错,然而只有他们这群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那古乔有多可怕,比起那个老太婆,她的天资更甚,只要她还在一日,她们便永远都没有出头的希望……   她压的那年轻一辈几乎喘不过气来,若非古乔当初离奇失踪,说不定现在的族长早已换人来做。   而古乔的女儿,哪怕只继承她六分天赋,都足够他们喝上一壶,阿昭修为虽然不错,可比起当初的古乔来无疑是云泥之别,她为了那个位置拼了一辈子,却一直被那老太婆压了一头,眼见古乔身死,那位置即将落在他们的手中,现在又突然冒出来古乔女儿,她怎么能接受?!!   这几乎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扎的她坐立难安,恨不得直接将那个死老太婆生吞活剥。   现在正是他们竞争族长一位的紧要关头,她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   朝姚老人面色微微有些扭曲,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那个小贱人一定得死…… 第73章 被人保护的小白脸   眼见着时辰将近, 戚无宴还未归来。   顾南挽早已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她抱着小肥啾坐在飞行灵器之上,遥遥地看向远处的海河山川。   肖思澜皱了皱眉头, 随即目光有些闪烁看向坐在窗边的顾南挽。   顾南挽有着极为漂亮的侧脸。   她的睫毛长长,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颊边, 肌肤瓷白如雪, 眸底似是晕着层薄薄的潋滟水光,她的身后是微风细雨, 青砖绿柳, 一眼望去便有些说不出的惊艳。   肖思澜的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地给戚无宴上着眼药, “小姐你的脾气太好, 人是会恃宠生娇的。”   顾南挽闻言一头雾水,“?”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肖思澜, 肖思澜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他下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的长剑, 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他连忙转过身去,只见戚无宴带着气急败坏的傅罗衣跳了上飞行灵器。   看到立于他身后,神色淡淡的戚无宴,肖思澜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他第一次背着人讲坏话,没想到转身便见到了本人……   肖思澜几乎不敢去看他面上的神色。   傅罗衣苦着张脸, 声音有些干涩, “我又来了……”   随着顾南挽发来消息, 说他们要离开一段时日, 他心中暗自窃喜, 本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戚无宴那个狗东西,清闲些时日,没想到一大早便看到一身黑衣的戚无宴冷着张脸站在他的床头。   他差点吓到升天。   傅罗衣当即心如死灰,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隐族距离这寻欢宗的路程极远,他坐落在修仙界的边缘之地,哪怕是这飞行灵器,也要飞上几日有余,这几日,傅罗衣一直给她准备各种大补汤,顾南挽嘴中发苦,小肥啾更是直接被补的胖了一圈。   顾南挽现在看到汤药便觉头皮发麻。   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顾南挽捧着汤药坐在栏杆边,只见脚下的场景不停地变化着,现下,他们却是路过了一片辽阔的海域,数只巨大的海鸟缭绕在飞行灵器周身,一眼望去,满目尽是极为漂亮的碧色。   她深吸了口气,只见几条银鱼跃出水面,漂亮的鱼尾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顾南挽的目光在那海面之上停留了片刻,却见他们身下有片刻的暗色,须臾,顾南挽的目光一凝,只见那几条银鱼瞬间被一张血盆大口吞入腹中,一点微弱的光亮似是箭矢一般骤然自水中爆发,水花四溅,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掀起万丈波涛,热烈的阳光落在那光点之上,却化不去他周身的森然寒意。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没有丝毫的犹豫,飞快地向后滚去,只听一声巨响,那坚硬的飞行灵器瞬间爬上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身下的飞行灵器剧烈地震颤着,只听一道尖锐的嘶吼声自大海中传来,漆黑的雾气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待那雾气散去,却见一道赤色的巨兽已气势汹汹地向他们袭来。   众人面色微变,肖思澜二人连忙闪身拦在顾南挽的面前,却见那赤色的巨兽已如藤蔓一般,身形扭曲地攀附在那飞行灵器之上,他缓缓地收紧着身子,那飞行灵器在那恐怖的力道下发出了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一双深绿色的眸子幽幽地看向众人。   却是一条长相极为恐怖的巨蟒。   他的额头却是有两道鼓起的包,那里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薄一些,几乎可以看到里面不断蠕动的黑色异物,更让人惊恐的是,他的身边竟有着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人手,那些人手正疯狂地撕抓着身下的栏杆,他们的指甲外翻,鲜血自他们的指尖滴落,哪怕是高处的寒风,都吹不散它周身浓郁的血腥味。   顾南挽看着那巨蟒,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多看一眼都觉得她的眼睛快要瞎了,她这辈子最怕的便只有两种,一种是没脚的,一种是好多脚的,这巨蟒几乎将她害怕的全部给占齐了……   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却是瞬间盈满了她的鼻翼,顾南挽忍不住有些想吐。   戚无宴亦是微微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窗外。   他察觉到一道毛绒绒的身子擦过他的指尖,方才被哄睡的小肥啾又被外面的声响吵醒,他啪嗒啪嗒地走向窗边,睁着双乌溜溜的豆豆眼,撑起圆滚滚的身子,有些好奇地看向窗外。   戚无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一片,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小肥啾究竟是哪来的那么多的精力。   那巨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幽幽地落在小肥啾的周身,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然而,待看清他的模样之后,那巨蟒的目光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他舔了舔舌尖,锋利的毒牙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   小肥啾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脖子,有些惊恐地躲到了戚无宴的身后,“啾啾啾……”   戚无宴的目光在那巨蟒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将小肥啾捞了起来,放到了肩膀之上。   那巨蟒缓缓地收紧着粗壮的身子,眼见这飞行灵器即将被他卷成碎片,肖思澜连忙丢出两道灵符,长剑划破他的指尖,只见几滴鲜血溅在那玉符之上,数道金雷瞬间自那玉符之上飞窜而出,狠狠地劈在那巨蟒的身上。   那巨蟒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他越发地缠紧了身下的飞行灵器,只听一道沉闷的拐杖声自他们的身后响起,那敲击声一声声的,宛若道道闷雷砸在了他们的心头。   顾南挽看向身后,便见几个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修士似是鬼魅一般自他们的身后走来,肖思澜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长剑,看着那几个模样诡异的修士,察觉到他们周身的气息,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却是沉声道,“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肖思澜拦在顾南挽的身前,他捏紧了手中的灵符,眉眼坚定,只见凌厉的剑气瞬间自他的身后爆发,似是有霜雪落在锋利的剑尖。   “你们先走,我拦住他们。”   肖思源闻言,立刻反驳道,“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哪怕是他都能察觉到对面那群人周身浓郁的血腥味,定然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若是落到他们的手中,今日肖思澜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顾南挽的目光在那几人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他们全身捂的严严实实的,只漏出了一双深绿色的眼睛,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却是布满了破烂的脓疮,一股恶臭自他们的周身蔓延。   “你们是何人?!”肖思澜看着那几人,却是厉声呵道。   那群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随即,落在了顾南挽的身上,二人的视线有片刻的碰撞,见顾南挽的眸底没有一丝害怕,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为首之人咧了咧嘴,发出了几道古怪的笑声,“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日必须得死。”   “要怪就怪你们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来买你们的命。”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花了大价钱请他们来,居然只是为了对付这么几个小鬼。   那群人对视了一眼,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他们不再犹豫,周身灵力瞬间暴涨,“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顾南挽的瞳孔一缩,只见赤色的雾气瞬间自他们的脚下蔓延,她连忙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巨蟒却是化作一道利剑,带着不可抵挡之势瞬间袭向了肖思澜,似乎连大地都在随着他的动作震颤,不过眨眼之间,那巨蟒已经逼至肖思澜的面前,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阵红色的血雾瞬间炸开。   那巨蟒后退了数步,他死死地看向几人,不待肖思澜反应过来,那几个修士已再度逼近,磅礴的灵力瞬间将肖思澜卷入其中,那几人宛若鬼魅一般,疯狂地袭向了肖思澜,各色的灵力瞬间炸开,一时间狂风大作,大火瞬间席卷至整个飞行灵器。   肖思源看着面前的景象,他咬了咬牙,却是抓起顾南挽的胳膊便要带她离去,“你们先走,我得留下帮他!”话落,他便拔出长剑径直冲入了那灵力漩涡之中。   顾南挽看着视死如归的二人,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只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自飞行灵器内走了出来,他的长袖一挥,疯狂燃烧的大火瞬间熄灭,浓烈的黑烟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她原本以为是闻钰仙君派来的人,然而很快她便发现并不是,这群人手法毒辣,招招致命,肖思澜已便被那巨蟒狠狠地砸飞了出去,猛地撞在了巨树之上,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那巨蟒却是动作不停,张着大嘴便要将他直接吞下去。   另一边,那几个黑衣修士已迅速逼近,他们的眸底尽是嗜血与兴奋,“放心吧,我会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的!”   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肖思澜的瞳孔一缩。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将命丧于此之时,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听面前传来一道沉闷的巨响,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便见那巨蟒被猛地砸飞了出去,一道纤细的红色身影静静地挡在他的面前,狂风卷起了她红色的裙角,猎猎作响。   肖思澜面色微变,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疼痛站起身,“小姐,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快走!”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见顾南挽扛着一个黑色的巨物,竟是径直冲向了那赤色的巨蟒,那巨蟒自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深绿色的眸子幽幽地看向顾南挽,看到她竟然径直向他冲来,那巨蟒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与贪婪,他巨尾甩动,只见浓郁的血雾瞬间将顾南挽卷入其中!   肖思澜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一切,随即,有些绝望地咆哮出声,“小姐!!!”   肖思澜俊秀的面容瞬间扭曲,他咬了咬牙,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不管不顾的便要冲上去和那巨蟒拼命。   却听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那浓郁的血雾渐渐散去,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却见那巨蟒的头颅瞬间凹下去一片,鲜血自他的眼角滴落,顾南挽却是动作不停,她身形矫捷地跳上那巨蟒的背上,双手用力,只见那巨蟒身侧的手臂瞬间被拽了下来,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天地。   那巨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他的巨尾甩动,那些巨树瞬间拦腰折断,尘土飞扬。   “!!!”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那群修士都愣怔了片刻,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顾南挽竟然突然爆发,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动作一顿,待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他们的眼底闪过一丝暴怒,浑浊的眸底爬满了血丝,为首之人厉声呵斥道,“放肆!”   顾南挽却是跳到那巨蟒的头上,她扛着那巨大的棺材,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向他脑袋上的短角,那巨蟒凄厉地惨叫一声,那短角瞬间炸裂,鲜血飞溅。   那巨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腥臭的鲜血洒了满地,顾南挽见状,她勾了勾嘴角,却是拔出长剑,手疾眼快地插入了他的脑袋之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赤三!”那老者发出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目眦欲裂地看向顾南挽,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他这些年费劲力气,给这巨蟒喂了那么多的修士,方才让他隐隐有进化的趋势,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死在了这个该死的小贱人的手中。   他今日定要让这小贱人血债血偿!   看着那巨蟒的惨状,他忍不住怒骂出声,“小贱人,我定要你不得好死!”话落,他猛地咬破指尖,脓疮混合着鲜血滴落,他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他手背上的脓包剧烈地鼓动着,似是有无数怪物即将冲破他的皮肤,与此同时,只见一道巨蟒的虚影瞬间自他的身后浮现,他的喉咙中发出了阵阵古怪的嗬嗬声,便要直接冲上去将顾南挽撕碎。   然而,下一秒,他的面色微变,他目光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却察觉到似乎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落在他的周身,令他根本动弹不得。   那几个修士面色大变,一股恐惧爬上他们的心间,他们后知后觉到,他们这次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他们咬了咬牙,却察觉到落在他们周身的禁锢瞬间散去,几人见状,毫不犹豫地转身便要逃跑,一转头,却见不知何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立于他们的身后,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须臾,他神色凉凉地移开了目光。   几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们的呼吸近乎停滞,一股莫名的恐惧自他们的心底蔓延,他们忍不住退后了几步,只听一道凄厉的嘶吼声自身后传来,顾南挽手中用力,她长剑一挑,只见一枚赤色的石头自那巨蟒的脑袋中掉落,那巨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他挣扎了片刻,终是渐渐地失去了呼吸。   腥臭的血液四溅,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刺目的红。   看见面前这离奇的一幕,肖思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不敢将面前这个气势汹汹,一拳似乎能捶死一头牛的狠人与那个看起来娇娇弱弱,安静漂亮的顾南挽联系在一起。   要知道,他们一族大多擅长躲在暗处,布置灵阵而后高高在上地看着那群人被他们磨死在阵中,优雅地解决对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般血腥而又痛快的厮杀,肖思澜捏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觉心潮澎湃,他的心中情绪剧烈地激荡着,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他似是有满腔的话要说,周围一片狼藉,一身红衣,面色冰冷的的顾南挽却似是燃烧在废墟之中的烈焰,他几乎再看不到其他的景象。   肖思澜的目光微滞,他看着顾南挽轻盈地自那巨蟒的脑袋上一跃而下,走到了那些黑衣人的面前。   他几乎以为这一切似乎都是他的错觉,然而,满地的血腥告诉他,这一切并非他的幻觉,肖思源深吸了口气,他捂着胳膊走到了肖思澜的身旁,他龇了龇牙,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倒是误会了小姐!”   小姐看起来娇娇弱弱,弱不禁风的,倒是极为能打。   她甚至能仅凭肉身之力便将那诡异的巨蟒按在地上暴打,这修为不用多说,也远在他们之上,他本来还担心小姐流落在外,会修为不精,现在倒是松了口气,他嘿嘿笑了两声,良久,却没得到身侧之人的回答。   肖思源有些疑惑地看向肖思澜,便见他正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他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肖思澜擦去嘴角的血迹,他听长老说过,有人会不想让小姐回去,可能会在途中作祟,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想到现在族内的情势,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底差不多有了答案。   肖思澜目光闪烁地看向顾南挽,只见顾南挽走到戚无宴的身侧,她似是说了什么,微微抬起了小脸,明朗的日光落在了她的侧脸,衬得那张脸如玉般白皙,她的一身红衣几乎比她身后的烈日更为耀眼。   那几个修士却像是如遭重击一般,他们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有些无力地跌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肖思澜的呼吸微滞,只觉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他第一次觉得,做个被人保护的小白脸好像也不是那么丢人,看着站在顾南挽身侧的戚无宴,他甚至觉得,若那个人是顾南挽的话。   他也不是不可以…… 第74章 戚啾啾   那巨蟒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中, 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连那些密密麻麻的手臂,此刻也是安静了下来, 几只秃鹫不远不近地盘旋在空中,他们目光锐利地看向地上的人, 眼底尽是贪婪与对血肉的渴望。   那几个修士似是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跌落在地, 他们有些狼狈地爬起身,却见一双黑色的长靴静静地停留在他的面前, 那长靴一尘不染, 鞋面有着数道诡异的暗纹。   他们的瞳孔一缩,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似是一点寒潭,晕着彻骨的寒意, 只看着, 都令人忍不住心悸, 他们在他的眼中, 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修士的情绪。   在他的眼中,他们仿佛只是路边的杂草蝼蚁,他们后知后觉到,自己这次似乎踢到铁板, 碰上硬茬了……   五毒老人一接触到他的目光,身子便是一颤, 他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简直凉到了冰窟里, 看的人心底发寒, 哪怕他只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都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呼吸微滞,而后,却见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自他的领子中探出头来,那小毛球睁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有些好奇地看向面前的人,“啾啾啾?”   那柔软可爱的小毛球与他的冷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黑衣修士,须臾,在看到那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后,他的眸底闪过一丝嫌弃。   戚无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遮住了她的视线,顾南挽见状抬头看了他一眼,亦是没有上前。   肖思澜二人见状快步走上前来,他看着那几个黑衣修士,厉声呵斥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只离得近了些,他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恶臭,他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几人面面相觑间,随即皆是看向了那躲在最后的男修,那男修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想到先前那两个女人所说的话,他忍不住咬了咬牙,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憋屈,若非那两个女人说这次没什么厉害人物,他也不会轻易接这个任务!   他们合作了许多次,他也没有怀疑,没想到这次居然阴沟里翻了船,撞到了这群人手中。   想到那惨死的巨蟒,他的心疼的几乎滴血,他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然而,他的面上却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我说,我都告诉你们,别杀我!”为首之人拽下了他面上的黑布,顾南挽只隔着戚无宴的身侧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有些想吐,却见那男修满面都是脓疮,有的脓疮已经破裂,褐色的脓水自那伤口中溢出,极为恐怖。   而其他几人,不用多想,只从他们手背上的脓疮,都可以猜到他们现在面上的惨烈模样,顾南挽立刻移开了目光。   “五毒老人?”肖思澜看了一眼,他忍不住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这人他也曾有所耳闻,传言他极擅长用毒,身边饲有一莽,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每食一人,他身侧便可多长一臂,曾于一夜之间屠杀了上千村民,只为了培养他身边的巨蟒,因为他作恶太多,早已被许多小宗门联手追杀,消失在修仙界多年,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里出现。   五毒老人只迟疑了片刻,便冷声道,“是我。”   他的目光在戚无宴的身侧停留了片刻,连忙道,“是两个女人,他们带我来到这里,让我们埋伏在此处,一旦接到消息便立刻杀死一个名叫顾南挽的女子,万万不能让他们离开此处……”   “至于他们是谁,这我也不晓得,他们二人与我见面之时,一直都遮的极为严实。”   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琥珀色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顾南挽亦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她有些疑惑地看向肖思澜兄弟二人,却见肖思澜一对上她的视线,便目光闪烁地移开了视线。   顾南挽见状有些疑惑。   肖思澜只觉得耳边有些发烫,他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觉耳间一片嗡鸣,他缓了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才恢复了一贯的温润神色,“那二人应该是族内的人。”只是究竟是哪两人,他也说不清楚,族内盼着顾南挽小姐回去的人不少,希望她死在外面的人自然也有。   近年来族内表面一派平和,内里却是暗潮涌动,几方势力为了那族长之位皆是暗暗使力,而小姐的到来,极有可能打破现在这个局面。   肖思澜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待接触到顾南挽的视线时,他抿了抿嘴角,露出了个浅浅的笑意,“你别怕,长老很快便到。”   他本以为小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修为也落下了一截,没想到比他们可厉害多了。   五毒老人有些忐忑地看向众人,他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小心翼翼道,“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各位。”五毒老人目光闪了闪,“这次是老头子脑袋不清醒,被人利用,方才得罪了几位,全是那两个女人用心歹毒,好在各位也没受什么伤,不知……”   顾南挽几乎都要被他的无耻给震惊了,若非这次戚无宴一直跟在身后,而她最近修为也有所突破,他们几人极有可能死在他们的手下,成了那巨蟒的腹中血肉。   她目光冷淡地看向五毒老人,“你觉得呢?”   眼见顾南挽没有松口的意思,五毒老人面色瞬间大变,他死死地看向顾南挽,却是猛地将他面前的几人推向了顾南挽,只听几道惨叫声瞬间响起,那几人瞬间化作几道血雾,猛的炸了开来,一时间,血肉混合着黄白的秽物四溅。   顾南挽忙屏住呼吸向后退去。   戚无宴长袖一挥,那些血雾瞬间散去。   他目光阴婺地看向原地,只见五毒老人却是化作一道赤色的流光,飞快地向海面窜去。   肖思澜见状皱了皱眉头,“要追吗。”   顾南挽抬头看向戚无宴,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向五毒老人离去的方向,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戚无宴沉声道,“无碍。”   戚无宴眸色黯了黯,他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动,一道暗色的雾气缓缓地落在了虚空之中,那黑雾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地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五毒老人飞快地向着海岸逃去,直到逃到那大海中央,差距到身后一片寂静,那群人并没有追上来,他方才松了口气,想到先前的发生的一切,想到那惨死的巨蟒,五毒老人几乎将一嘴牙都通通咬碎。   他发誓,今日之仇若是不报,他誓不为人!   他撕下身上的衣物,将脸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去,然而,他尚未来得及离去,便觉胸口火辣辣地疼,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看到一点血色自他的胸前的衣物上晕开,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血肉间,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暗褐色的鲜血一滴滴地坠入海水之中,溅起道道涟漪。   五毒老人面上的神情迅速凝滞,他可以察觉到,自己周身的生命力正缓缓地流逝,他有些不甘心地伸出手,最终,他只无力地自高空跌落,坠入了深海之中。   一团暗影却是迅速地自海中跃起,那海怪张开血盆大口径直将他的尸体吞入腹中,而后再度潜入了大海之中,须臾,那海面再度恢复平静,只余几只海鸟迅速地略过水面。   ………………   苍云山间,只见数道精致的楼阁静静地坐落在漫山地云雾之中,山间一片静谧,几只仙鹤悠悠地飞过山涧。   那些杂役恨不得长着翅膀飞着走,生怕惊扰了房内之人。   朝姚老人面色铁青地看向窗外,只见两只飞鸟亲昵地依偎在树上,露水沾湿了他们柔软的毛发,她眯了眯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的面色骤变,一道青色的灵力瞬间袭向了那两只飞鸟,枝叶落了满地,那两只飞鸟惨叫一声,瞬间化作了两团血雾。   鲜血染红了翠色的枝叶。   那些杂役的呼吸几乎停滞。   朝姚老人冷笑了一声,古昭看着她面上的冷意,她亦是有些茫然,她不懂奶奶这几日为何如此暴躁,以往奶奶脾气虽大,却不是如此残暴之人,这几日简直像是要走火入魔了一般,随时随地都会大发雷霆。   古昭放下手中的龟甲,她轻声问道,“奶奶,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朝姚老人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须臾,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胀痛地额头,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顾南挽,她的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那种超出她掌握之中的事,令她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精心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她绝对不允许有一丝差错……   朝姚老人摘下了她额心的红宝石,只见那红宝石之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宝石在空中剧烈地翻滚着,浓郁的血色渐渐侵染了整个房间。   古昭看着这满室的奇景,却是忍不住心生向往。   这便是他们隐族独一无二,能够令所有族人为之疯狂的算星之术。   古昭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枚红宝石,须臾,她忍不住问道,“奶奶,结果怎么样了?”   朝姚老人目光沉沉地看向那浮在空中的红宝石,却是半晌都没有言语,她算不出那个死丫头的半点消息。   这也是她最厌恶的地方,一如当年,她从未能算出那死丫头的消息,她看不穿她的生死,看不透她的吉凶,甚至连与她相关的事情,她也全部算不出。   她对那个顾南挽一无所知。   然而,就算不用算她也知晓,那顾南挽定然无事,若她出事,那边早就该炸开了锅。   朝姚老人抿了抿唇,“今日修炼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奶奶,一切都好!”   朝姚老人的目光落在门外,只见一个俊美男修匆匆走进了房间,他神色恭敬道,“长老,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五毒老人几人全部身死。”   那俊美男修说完,却是忍不住垂下了头,只听面前一片死寂,像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他的心间有些忐忑。   朝姚老人深吸了口气,她忍不住厉声道,“那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朝姚老人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向那个男修,只听一声脆响,鲜血自他雪白的额角滴落,那男修却是动也不敢动,只恭恭敬敬地跪在朝姚老人的面前。   朝姚老人看着那静静浮在空中的红宝石,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下可全都得看你了!”   “奶奶,您别担心,一切交给我吧!”   古昭闻言立刻点了点头,她不理解,奶奶为何那般将那个顾南挽放在心上,她不相信,她自小由这么多人培养长大,享有最顶级的资源,还会比不过一个流落在外,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朝姚老人看着孙女眸底的自信,她嘴上虽没说些什么,神色却到底是缓和了一些。   朝姚老人沉默了片刻,终是将一枚指甲大小的油纸包塞到了她的手中,“这东西你拿着,到时若实在不行,你就吃了吧!”   古昭闻言垂下眼睛,她的目光落在那油纸包之上,有些好奇地问道,“奶奶,这是什么?”   “好东西,也是坏东西。”   朝姚老人目光幽幽地看向一脸好奇的孙女,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于这寂静的房间内,无端地有些诡异,“若非情况危机,这可千万别碰!”   古昭没注意到她眸底的异样,她看着那油纸包,却是狠狠地点了点头,“奶奶您放心吧,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   因那飞行灵器被巨蟒卷碎,周围也没地方能再修补灵器,一行人只能御剑前往隐族。   顾南挽本不想与戚无宴共乘一剑,戚无宴却是径直跟在了她的身后,只沉默道,“我怕高。”   肖思澜闻言连忙看向戚无宴,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了片刻,连忙道,“那你与我共乘一剑吧,我肯定不会让你掉下去!”   戚无宴,“……”   顾南挽还是第一次在戚无宴面上看到那般精彩的神色,似是三分嫌弃三分恶心以及各种极为复杂的神色,眼见戚无宴即将直接拧断肖思澜的脖子。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干脆随他去了。   好在现在距离隐族的地界已没有多少路程,顾南挽站在长剑之上,寒风掀起了她红色的裙角,戚无宴则是站在她的身后,他长臂舒展,旁若无人地,死死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肖思澜看着二人的模样,他的面色有些古怪,一边在心底唾弃戚无宴一个大男人,都这么大了还怕高,一边有些羡慕,他可以直白地向顾南挽表达他想要的。   他更羡慕,顾南挽对他的纵容。   戚无宴微微垂首,静静地埋在顾南挽的颈间,一股暗香萦绕于他的鼻翼,他的喉结滚动,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寒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   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欺骗顾南挽。他除了怕水之外,的确还有些怕高。   当初他有能力自保之后,学的第一个功法不是什么绝妙的杀人法子,而是赶路用的缩地成寸之术。   小肥啾则是趴在他的怀中,抱着白蛋有些好奇地看向脚下的一切。   他本不喜飞在空中的感觉,然而这一刻,他只想这段路程变得更遥远一些,他甚至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面前的云雾逐渐浓郁,整个山脉都似是被笼罩在那云雾之间,如入仙境,顾南挽收起长剑,只见几个人影正眼巴巴地站在山巅之上,山风卷起了他们的长袍,几人似是山中仙人,气质极为出众,为首的却是一个身形瘦削的老妇人,那老妇人面容苍老,却有着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哪怕是层层的云雾,都遮不住她眸底的光亮。   那老妇人的目光落在了顾南挽的面上,她的面上依旧是一派严肃,拄着拐杖的手却是微微捏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那老妇人,身旁的肖思澜二人却是率先走上前去,面色恭敬道,“大祭司!”   大祭司神色淡淡地看向肖思澜二人,须臾,她的目光忍不住再度落到了顾南挽与戚无宴的周身,她的目光在顾南挽的眉眼之间停留了片刻。   这越看,她心底的酸楚便越浓,早在他们来之前,她便算出顾南挽年幼时命途多舛。   然而真见了面,她才发现远不止于此,她的身形有些单薄,那肩膀不过薄薄的一片,身上几乎没什么肉,额心更是有着若隐若现的黑气,一看便是受了不少的苦。   眼见这两人眼对眼看了半天,都没个动静,她身旁的那个男修终是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嘛,“你们两在这看什么呢,来吧孩子,这是大祭司。”   “……也是你的外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南挽瞬间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那双看起来干枯的手此刻却是宛如铁钳一般,牢牢地将她禁锢在怀中。   肖思澜看着面前的一幕,亦是忍不住新生感慨,他摇了摇头,却见历来不苟言笑的大祭司这会儿却是有些失态地红了眼眶,她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泪意。   然而,待顾南挽看向她之时,大祭司却是再度强迫自己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大祭司强硬了一辈子,她从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半分软弱的神色,哪怕是自己失去了丈夫,在她最亲的女儿面前,她也未曾掉过半滴眼泪。   可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女,哪怕面上再淡然,背地里却也没少难过,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宛若喷薄的火山于此刻爆发,她抱着这个小外孙女,似是抱着她的全世界,她的心底从未有过的踏实。   她甚至觉得,哪怕抢不到族长之位又如何,她的外孙女儿来了,她这辈子哪怕是现在嘎嘣一下死了,也不是那么没法接受了。   大祭司退后了半步,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她只觉得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她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挽挽是吧?”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便见大祭司眯了眯眼睛,面色严肃地看向静静站在她身后的戚无宴,“这位是?”   其他人的目光亦是瞬间落在了戚无宴的身上。   戚无宴下意识地身形有些僵硬,他看着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那群人,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外婆您好,我是挽挽孩子的父亲。”   他径直地将趴在他肩膀之上打盹的小肥啾给抱了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戚啾啾。”   小肥啾有些茫然地歪了外头,一双豆豆眼茫然地看向大祭司,极为配合地啾啾了几声,“啾啾啾?”   顾南挽,“???”   戚无宴什么时候起的名儿,她怎么不知道???而且为什么是戚啾啾这么古怪的名字啊?   顾南挽有些愤怒地看向戚无宴。   大祭司亦是瞬间脸色铁青。 第75章 他要破壳了对不对!   他要破壳了对不对!!   这面方才有了风吹草动, 这消息几乎就立刻传遍了整个隐族,听说大祭司找回了古乔的女儿。   一时间,众人思绪万千。   朝姚老人还未舒心半刻, 便又气的砸烂了几套花瓶,想到那个老不死的会高兴, 她便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她在心里又将五毒老人那几个废物给骂了个遍, 还未解恨,她有些暴躁地将院中的花一根根连根拔起, 浑浊的眸底尽是疯狂, “那个老不死的,得意什么?我让你笑, 我让你得意!”她将那花枝狠狠地砸向一边, 又将那花踩个稀烂,方才稍稍解恨!   “看我以后不撕烂你的脸。”她的面上露出了个扭曲的笑容, 须臾, 又是满面的暴怒。   日后, 她定要将那个老不死的踩在脚下, 就像是踩着这些花,她定要让那个老不死的跪在她的脚下!   古昭看着神色有些扭曲的朝姚老人,忍不住有些害怕,她也不知为何, 每次只要一扯上大祭司,奶奶便会变得尤为恐怖, 古昭看着满院子的狼藉, 她迟疑了片刻, 终是没敢上前。   几只仙鹤缓缓地落在山涧之中, 几个老者坐在仙鹤之上, 山风卷起了他们宽大的长袍,他们看着那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山脉,目光有些闪烁,他们在那山涧中停留了片刻,许久,都未曾离去。   随着戚无宴的话音落下,现场有片刻的死寂。   戚无宴看着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的那群人,他再度重复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戚啾啾。”   小肥啾立刻扑闪着翅膀,再度附和道,“啾啾啾?!”   顾南挽,“???”   所以这究竟什么时候起的名儿,她怎么不知道???   顾南挽有些愤怒地看向戚无宴。   戚无宴却像是察觉不到顾南挽的怒视,他摸了摸小肥啾毛绒绒的小脑袋,将小肥啾放回了肩膀之上。   小肥啾站在戚无宴的肩膀之上,他挺起胸膛,威风凛凛地看向众人,那模样几乎是与戚无宴平日里一般的目中无人。   一时间,大祭司的面色变了又变,那几位神侍亦是神色古怪地看向这对怪异的父子,现场的氛围有些僵硬,戚无宴却像是察觉不到一般,神色如常地看向众人。   就连知情的肖思澜二人都被他这话噎得一梗,他们也没想到,这戚无宴竟如此侍宠生娇,仗着小姐好说话,居然在大祭司面前口出狂言?!!   大祭司目光沉沉地打量了他一眼,“你们随我来。”她看了眼顾南挽,却是缓缓地捏住了她柔软的小手。大祭司察觉到手心的暖意,一股奇妙的滋味涌上心头,她极少与人接触,就更别提牵手这般亲昵的举动。   顾南挽只迟疑了片刻,便回握住了她的指尖,那双手苍老而细瘦,指腹微微有些粗糙,这是拿惯了兵器的手。   那几个神侍亦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个不停,满脸的雀跃,自从古乔消失后,这山间已经安静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些新鲜气,他们这些老头亦是有些兴奋,尤其是站在戚无宴肩膀上的那个神气的小肥啾,简直看的他们心口都有些痒痒……   然而念着大祭司还在,他们很理智地没有其他的举动。   顾南挽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象,只见四处皆是碧色的海水,这山脉似是坐落在大海之中,迎面而来的山风都带着海水特有的气息,山上种着许多的花,然而现在那些花早已枯萎,只剩下满地的枯枝,显得有些荒凉。   大祭司看着她白嫩的侧脸,声音有些沉闷,“这是你娘以前住的地方。”   顾南挽闻言微微瞪大了眼睛,便听大祭司继续道,“她喜欢花,总爱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她不喜欢,她喜欢权利,喜欢灵宝,她生性要强,只会逼着她的女儿去学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逼着她无论如何也要做族内第一,逼着她去争夺族长之位。   大祭司的神色有些寂寥,她甚至没有像别的母亲一般牵过她的手,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地行走,像是两个陌生人,生疏而客气,直到古乔突然消失,她才惊觉那些往日她争取的,想要的一切不过过眼云烟。   她想要的很简单,却又难如登天。   大祭司的目光落在那满地的枯枝之间,她微微侧首,一双清澈的眼睛宛若明镜,“她还喜欢毛绒绒的动物。”可她总觉得玩物丧志。   顾南挽听着大祭司的话也有些稀奇,所以她娘就找了一个毛绒绒的凤凰是吗……   想到先前的事情,顾南挽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道,   “我或许知道娘在哪里。”   “她现在被闻钰仙君关了起来,那些人将她锁了起来。”   顾南挽想到那日的场景,她的面色微微有些严肃,却察觉到落在她手上的力道微种,她转过头,便见大祭司的目光一凝,她直勾勾地看向顾南,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顾南挽只觉得在她的目光下,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这事以后再说。”   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立刻止住了这个话题。   大祭司的目光在其余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她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她沉声介绍道,“这是你二叔。”   “三叔,六叔。”这几位老者极为好认,头上有疤的是二叔,瞎了一只眼的是三叔,而六叔则是少了一只耳朵,顾南挽依次叫了个遍,直把那几位老者哄的眉开眼笑的,连忙从袖中掏出礼物便往她的怀里塞,他们看着面前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有些眼红,怎么他们家就没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小孙女呢,全部是些讨人厌的臭小子,他们叹了口气,“来,这是叔给你的见面礼,快收着!”   戚无宴看着面前的景象,他的目光在那些老者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亦是彬彬有礼道,“二叔三叔六叔。”   几位老者,“……”   他们看着身材高大的戚无宴,这怎么看怎么别扭,他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袖子,干巴巴道,“不敢当不敢当。”   大祭司的目光在戚无宴与顾南挽的身上流连了片刻,她一时间竟然看不出他们的真身,就连那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幼崽,她也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他们的一切似乎都已被天道遮蔽,寻常人根本无法窥探,甚至连她,也不行。   她亦并没有多问。   大祭司带着她来到山上的一处别院,她看着顾南挽面上的疲惫,却是没有像先前一般,反而是低声道,“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谈。”她的神色有些冷淡。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临走前,她微微回头,只见大祭司正定定地看着手上绑着的一根红绳。   那红绳已经褪去了往日的色彩。   顾南挽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离开了房间,却见大祭司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缓缓地站起身,对着戚无宴沉声道,,“你回来一下。”   戚无宴脚步一顿,他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了大祭司。   大祭司亦是神色冷淡地看向他,“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看着二人一个赛一个的冷脸,肖思澜怕顾南挽误会,连忙解释道,“大祭司平日里便比较冷淡,小姐你不要多想。”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山下,只见几个年轻俊美的男修正在山下四处张望着,先前她来时,山下似乎也有一些男修鬼鬼祟祟地停留在山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肖思澜迟疑了片刻,他只觉得耳根微微有些发烫,他想了想,选了个最为正经的说辞,“他们想要见一见大祭司。”   …………   眼见顾南挽与戚无宴相继离去,那几位神侍自暗处走了出来,他们看着坐在主位的大祭司,忍不住问道,“大祭司,族内那些事您为何不同挽挽说?”现在族长之位才是重中之重,让小姐好好修炼去争夺族长之位才是头等大事。   大祭司缓缓抬起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急。”许是想到了古乔,大祭司难得地有些心软。   “那个男修……”   眼见几人还要说话,大祭司神色冰冷地看向几人,神色威严,“下去吧。”   大祭司虽然对戚无宴的来历有些不放心,却也没想插手这件事情,她这么多年都未曾照顾过这个小孙女,又哪来的脸来管她的那些私事,省得到头来惹人讨厌,她只希望挽挽开开心心,余生平安就好。   那几人闻言瞬间噤了声。   ………………   顾南挽缓缓地走进房间,只见房内一尘不染,她随意地坐在窗边,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只见窗外繁星点点,窗外传来了潺潺的水流声。   顾南挽看向自己的指尖,也不知晓现在金凤和长老们怎么样了,她现在突然来到隐族,他们应该要急坏了。   她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扣着窗子上的木屑,就是不知先前大祭司的态度为何突然大变,她本该是极为迫切地想要知道古乔的下落的,然而在她说话之时,她却是立刻打断了她,甚至在那之后,便直接让她回到了房中。   想到大祭司方才的神色,顾南挽眯了眯眼睛,这其中定然有些古怪。须臾,她的目光一顿,顾南挽抬起头,只见点点的星光自空中坠落,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缓缓地落在了她的周身,她体内的灵力似乎都在此刻尽数活跃了起来,顾南挽有些出神地看向星空,只见无数的星星静静地点缀在夜空之中。   这里的星星尤其的多。   顾南挽正出神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她的眼睫一颤,便见一只修长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几缕银发轻轻地略过她的颊边,带起些微的痒意,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些微的凉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他擦去了她指尖的木屑。   顾南挽微微抬头,便见戚无宴神色淡淡地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小声问道,“外婆和你说什么了?”   戚无宴掀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你在看什么。”   “星星。”顾南挽看着漫天的星星,她的眸底似是缀满了星光,亮晶晶的一片。   戚无宴闻言看了眼头顶,却是皱了皱眉头,只见夜空一片漆黑,“哪有星星。”他将昏昏欲睡的小肥啾放到了床上,方一碰床,只见方才还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的小肥啾这会儿却是瞬间来了精神,他抱着翅膀在床上咕噜噜地滚来滚去。   顾南挽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夜空,看着戚无宴一本正经的模样,她几乎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然而,只见夜空依旧布满了星星。   顾南挽托着脸颊,只觉今日的一切都透漏着一丝蹊跷。   或者说,这隐族中藏了太多的秘密,她本以为这隐族只是个寻常世家,然而今日一见,她便发现不论是大祭司还是那群老者,皆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山内亦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她有些头疼,却见小肥啾已经抱着那枚蛋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啪嗒啪嗒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小肥啾指着那枚蛋,啾啾啾叫个不停,随即,他又趴到了那枚蛋上,整个摊成了一张啾饼。   顾南挽看着他的一番举动,有些纳闷地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肚子,“干嘛呢你?!”   小肥啾蹭了蹭蛋壳,水汪汪的豆豆眼期待地看向他们,他的翅膀不停地笔画着,“啾啾啾,啾啾!”   顾南挽见他动个不停,怕他把蛋壳碰碎,眼疾手快地将他给捞了起来,顾南挽捧着茶盏,她板着脸敲了敲他毛绒绒的小脑袋,“你说什么呢啾个半天,我一句都听不懂。”   小肥啾立刻趁机抱住了她的指尖,他伸出翅膀拍了拍蛋壳,一张毛绒绒的小脸上满是急切。   戚无宴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肥啾围着那蛋转来转去,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窝处落下了一圈漂亮的阴影,额心的金印似是蒙尘的宝石,眸底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暖意,须臾,他面色凉凉地看向顾南挽,却是沉声道,“他说他还想要一个蛋。”   顾南挽一愣,须臾,她看着满脸正经的戚无宴,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她的表情有些难以言说。   她怎么就有点不太相信戚无宴的这些话呢。   顾南挽看着躺在一旁装死的小肥啾,只见他蜷缩成了一团,静静地贴在蛋壳之上。   像是个失去灵魂的毛绒玩具。   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一亮,顾南挽摸了摸小肥啾的脑袋,“你的意思是,他要破壳了对不对??”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却见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小肥啾瞬间睁开了眼睛。   “啾啾啾啾!!” 第76章 带孩子的大脑斧   “啾啾啾!啾啾!”小肥啾抱着白蛋, 有些焦急地在床上踱来踱去,须臾,他又整个啾都趴在那蛋壳之上, 有些兴奋地扑腾了两下。   顾南挽本以为自己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会儿又是一头雾水。   顾南挽的目光微转, 她看着小肥啾怀中的蛋, 只见那枚蛋宛若白玉所铸,玉雪可爱, 只看外表, 几乎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异样。   她忍不住碰了碰那枚蛋,却见小肥啾立刻抱住她的指尖, 贴到了蛋壳之上, 入手温润,带着淡淡的暖意, 宛若上好的白玉。   她可以察觉到, 从蛋壳内传来的微弱的, 充满生机的气息。   正当她有些失神之际, 却见小肥啾费力地,摇摇晃晃地爬到了蛋的顶端,他努力稳住身形坐在那蛋壳之上,那架势像极了一只孵蛋的老母鸡。   顾南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谁教你这样的?”她想要将小肥啾提下来,却见他啾啾了几声, 拼命地抱住身下的蛋壳, 一双豆豆眼便眼巴巴地看着她。   顾南挽戳了戳他的肚皮, 小肥啾忍不住缩了缩圆滚滚的身子, “我可不会孵蛋, 要找找你……”说到此处,她 的声音迟疑了片刻,直到小肥啾一脸茫然地看向她,顾南挽方才小声道,“要找找你爹去,你就是你爹给孵出来的。”顾南挽的神色有些别扭。   不过,她也有些期待,这蛋壳之中的崽崽究竟是什么模样。   小肥啾闻言,他又有些茫然地看向戚无宴,一双豆豆眼中尽是疑惑,尽管他的心中满是疑惑,他却仍是乖乖地抱着蛋啪嗒啪嗒地走到了戚无宴,须臾,他捧着圆滚滚的蛋,努力地送到了戚无宴的面前,“啾啾啾!”   戚无宴面无表情神色冷酷地移开了视线,只做没看见,直接无视了他满眼的期待。   小肥啾见状挠了挠小脑袋,他转过头,水润地豆豆眼眼巴巴地看向顾南挽,他有些委屈地歪了歪头,“啾?”一张毛绒绒的小脸又奶又乖。   “!!!”   顾南挽只觉得心底一颤,险些被萌的晕过去,这实在是可爱的有点犯规了!!   顾南挽相信,若是那群老凤凰在,现在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那群老凤凰肯定也立刻给他摘下来!更别提一个孵蛋了!   她忍不住将小肥啾抱起来,亲了亲他毛绒绒软乎乎的小脸蛋!他的身上还带着果子的清香,就像是一颗香香的毛绒玩具。   小肥啾瞬间瞪大了眼睛,他有些羞涩地转过了头,一双水润的豆豆眼却是忍不住偷偷看向了顾南挽,他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随即,有些扭捏地躲到了顾南挽的怀中,“啾啾!”   顾南挽只觉得心都化了,她打算明日便去买一堆留影石,到时候寄给那群老凤凰!!!   戚无宴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人一啾,昏黄的烛光落在他锐利的眉眼间,模糊了他眸底的冷色,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   须臾,他的目光一滞,只见顾南挽浅浅地勾了勾嘴角,她的笑容极浅,似是水面之上漾起的浅浅涟漪,浅淡,却在他的眸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戚无宴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他的目光有些晦暗,隐在暗处的半张面容是尽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他似是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凶兽,眸光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掠夺与贪婪。   顾南挽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抱着小肥啾躺在床榻之上,手中捧着一枚玉简,小肥啾躺着躺着,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顾南挽将小肥啾放到了一侧,她发现她在那些玉简之上甚至找不到隐族的存在。   戚无宴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须臾,他的眸色黯了黯,只见顾南挽翻了个身,随着她的动作,宽松的长裤微微下滑,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她的皮肉雪白,在昏暗的烛光下宛若上好的美玉。   戚无宴的喉结滚动,他的目光纠缠于她雪白的小腿之上,神色晦暗不明,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正剧烈地鼓动着,炽热而急切。   顾南挽拿起了另一枚玉简,却察觉到身后一沉,戚无宴长臂舒展,径直将她揽入了怀中,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翼,“挽挽。”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灼热的气息呼吸落在她雪白的颈间,顾南挽的身形有些僵硬,她的目光微转,轻声应道,“嗯?”   “挽挽。”低低的声音再度自身后传来,戚无宴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他似是极为喜欢这般抱着她,从后面将她整个揽入怀中。   顾南挽再度低低地应了一声,她的话音未落,便察觉到毛绒绒的尾)巴不知何时缓缓地缠上了她纤细的脚踝,柔软的尾巴尖有些不安地摩挲着,带起些微的痒意,顾南挽忍不住想要收回小腿,却察觉到那尾巴缠的越紧。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   顾南挽忍不住咬了咬唇角,她推了推他结实的手臂,想要挣脱这个怀抱,却察觉到他越发固执地锁住她的腰肢,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血肉之中,吞吃入腹。   顾南挽有些无奈地微微侧首,几缕银发略过她的脸颊,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他额心的金印不知何时已化作了浓郁的暗金色,于夜色晕着清冷的暗芒,他眸中的情绪浓郁的有些令人心悸,一对雪白的圆耳有气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顾南挽低低地叹了口气,她转过身,一双潋滟地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一对上她的视线,戚无宴不知为何,反倒是有些闪躲地移开了视线,他却仍是固执地揽着她的腰肢。   戚无宴薄唇紧抿,却察觉到一抹柔软的唇悄悄地落在了他的唇角,带着浅浅的温度。   戚无宴眼睫一颤,他的瞳孔紧缩,呼吸有片刻的停滞。   雪白的圆耳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顾南挽这才发现,他的睫毛也并非常人的黑色,而是如雪一般的颜色,衬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似是两块漂亮的宝石,只是那双眸子太过冷冽,令人根本不敢细看,此刻,那双眼睛却像是坠入了漫天的星辰。   顾南挽像是摸小肥啾一般,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长发,她低声道,“睡吧。”   戚无宴沉默了半晌,良久,他方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夜无眠。   天还未亮,顾南挽便早早地醒了过来,她推开窗子,只见空中仍是布着大片的星辰,整个山脉都似是坠入了星空之中,顾南挽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却察觉到一道微弱的气息自远处一闪而过,隐隐约约间,她似是看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   顾南挽瞬间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坐起身,却见原本眉眼紧闭的戚无宴亦是睁开了琥珀色的眸子,他神色凉凉地看向漆黑的夜色,眸底闪过了一丝嗜血杀意。   顾南挽皱了皱眉头,却见戚无宴已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雾消失在了房间之中,顾南挽连忙将还在熟睡的小肥啾揣在了袖子中,她的目光落在二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有些闪烁。   顾南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坐在桌边,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迅速地自远处走来,顾南挽连忙走上前去,却见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一片,“怎么样了。”他走近之后,顾南挽闻到了一股浅浅的血腥味。   戚无宴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死了。”戚无宴摊开掌心,只见一枚玉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上面绘制着精致的浮云。   顾南挽看着那玉牌,若有所思。   眼见天色将亮,她也没有再睡,顾南挽收拾了一番,便打算直接去寻大祭司。   似是知道她会来,大祭司早已静静地守在了崖边,她正目光苍苍地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世间万物印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却未能留下一丝痕迹。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大祭司没待她说话,便已径自道,“我们隐族,曾是仙人的守陵人。”伴随着仙人的离去,他们隐族也隐姓埋名,守在这边缘之地。   顾南挽脚步一顿,便听大祭司继续道,“隐族千年方才能拥有一位族长,只有她,才能得到仙人留下的圣物。”而那有的人哪怕成了族长,没有通过仙人的考验,依旧无法使用他留下的圣物。   那些弟子只知隐族神秘莫测,观星辰,知世事,却不知这些皆是仙人给他们赐予他们的能力,作为守陵人得到的能力。   大祭司握住了她雪白的手,粗糙的指尖擦过她的掌心,顾南挽的眉眼微动,余光略过大祭司苍老的面容,只见她正面色严肃地看着脚下的云雾。   顾南挽的心下一动,想到昨日大祭司的异样,她的眸光闪了闪。   “仙人留下的比试从不相同。”以往,曾要求过那些弟子比试算卦,修为灵力,甚至是厨艺,有时便如同儿戏一般。   顾南挽也觉得这个仙人着实是有些奇怪。   大祭司从袖中取出几枚玉简递到了她的手中,“这些你拿去看看,这几日你可以多去藏书阁瞧瞧,需要什么那里都有。”大祭司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将一枚玉牌递到了她的手中。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她将那玉简收入袖中,顺着玉牌的指引走向了藏书阁。   只见几个看守弟子正懒洋洋地凑在一起,他们的目光扫过顾南挽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只随意地看了一眼顾南挽手中的玉牌,便放她进了门,“进去吧。”   待她走后,那几个弟子却是一改方才的懒样,“这是哪一脉的弟子,我怎么没见过?”   “谁晓得呢?最近族内冒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人。”   顾南挽快步走进了藏书阁,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架,放眼望去,尽是各色的玉简与古籍,她寻了个角落拿出先前大祭司给她的玉简,上面写了隐族的几方势力。   而这其中,大祭司着重提到了朝姚老人一脉。   身旁的光线略微有些黯淡,顾南挽的余光略过桌边,便看到了一袭青色的,绣着竹叶的衣角,她神色自然地将那玉简收了起来。   肖思澜将手中的玉简放到了桌上,他看着的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躲,“小姐,这是几位长老要我带给你的,他们怕打扰到你,便没有来。”那些长老一直待在族内,已经许久没有离开过此地,他们也不知晓现在这些小姑娘喜欢什么。   顾南挽闻言有些好奇地打开那储物袋看了一眼,却见里面堆满了漂亮的宝石与珠宝,一眼望去极为耀眼。顾南挽眼睛一亮,她将那储物袋收了起来,“那就先谢谢几位长老了!”   肖思澜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他的面颊有些发烫,他看着顾南挽空荡荡的身侧,却见以往一直黏在顾南挽身边,那个讨厌的戚无宴今日却是不见人影,明知这隐族的藏书阁不许外人随意入内,不知为何,他却是有些故意地问道,“他今日怎么没来?”   顾南挽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道沉沉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外面的光线略微有些黯淡,“在家带孩子。”   顾南挽额头一跳,她抬起头,便看到戚无宴正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小肥啾亦是板着张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顾南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她莫名地有些心虚。   肖思澜,“……” 第77章 爷爷来啦   “在家带孩子。”   “……”随着戚无宴的话音落下, 肖思澜有片刻的沉默,他眉心一跳,面色忍不住变了又变, 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戚无宴自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肖思澜一眼, 神色凉凉地走到了顾南挽的身侧。   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意,顾南挽眉心一跳, 却见一个尚带着温度的油纸包落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之上, 戚无宴的面色稍缓,“尝尝。”   身侧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 戚无宴撩起长袍, 随意地坐在了她的身侧。   一再被戚无宴无视,肖思澜哪怕是脾气再好, 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憋气, 他有些硬邦邦道, “这里不许外人随便进入, 你送完东西就先离开吧!”   他话音未落,却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下,明明他什么都没说, 肖思澜却无端的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他蓦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指节隐隐泛白。   须臾, 察觉到自己心底竟然对这个小白脸有些恐惧, 肖思澜的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他恶狠狠地瞪了戚无宴一眼。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戚无宴, 有些不无法理解,这小白脸究竟哪来的底气,气焰这般旺盛,整日侍宠生娇!!   肖思澜地神色有些复杂。   小肥啾歪头看了他一眼,便对上了肖思澜复杂的目光,他啪嗒啪嗒地跑到了顾南挽的手边,眼巴巴地看着那包还带着温度的点心,他张了张嫩黄色的小嘴,背着小翅膀等投喂。   顾南挽见状将那纸包撕开,推到了小肥啾的面前。   小肥啾眼睛一亮,他打开纸包,只见里面摆着几块精致的糕点,小肥啾抱起一块,却是抬起小脸儿,眼巴巴地递到了顾南挽的面前,“啾!”   顾南挽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接过了那块糕点,“好乖。”   小肥啾立刻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又抱着一块糕点送到了戚无宴的面前。   看着小肥啾一脸的期待,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戳了戳他的肚子,有些敷衍地夸奖,“乖。”   小肥啾似是得了乐趣,他抱着一块糕点,又啪嗒啪嗒地跑向了还在生着闷气的肖思澜,“啾啾!”   肖思澜一怔,他似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他的份儿,他的目光在那小花形状的糕点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小肥啾圆乎乎的小脸以及水汪汪的豆豆眼,那双亮晶晶的豆豆眼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沉默了片刻,只觉得心底一软。   他面色珍重地接过了那块糕点,“谢谢。”   肖思澜捏着那块小花似的糕点,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再度落到了顾南挽的身上,只见她正垂眸看着手中的玉简,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好似连日光都更偏爱她一些。   肖思澜勾了勾嘴角,他方要说话,却觉视线一暗,只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拿起手中的玉简,刚好将他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   戚无宴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肖思澜暗暗地深吸了口气,他知晓外族弟子不能随便进入藏书阁,专门挑今日来,除了与小姐将那些礼物带给小姐,其实他也存着一点不能与外人道的小心思。   他有些期待,与小姐的独处,他的面颊有些发烫,然而戚无宴的到来像是兜头盖脸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他就像是个沉默的凶兽,冷漠而固执地守在她的身侧,不容任何人觊觎他的领地。   每当他想要与顾南挽说话之时,一抬头,第一时间对上的便是戚无宴那张看着就讨厌的脸。   小肥啾啾啾了两声,乖乖地窝在了顾南挽的手边,小口小口地啄食着糕点,就像是一个乖巧的毛绒团子。   顾南挽一边撸着小肥啾,一边随意地翻着手中的玉简,她的余光悄悄地看了戚无宴一眼,却见他正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她,顾南挽立刻收回了视线。   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玉简。   想着戚无宴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她本以为今天又要鸡飞狗跳的,却没想到戚无宴只安静地坐在她的身侧,偶尔带着小肥啾出门遛弯,表现地再正常不过。   顾南挽的心中反倒是越发的不安。   顾南挽初始还有些担心,然而看着看着,她便将身旁之人抛之脑后,全身心地陷入了那玉简之中,不知不觉间,一日已经过去。   夜幕降临。   小肥啾正趴在玉简之上,睡的正熟。   顾南挽放下手中的玉简,她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戚无宴亦随之抬起了头,“累了吗?”修长的指尖落在了她的肩颈处,哪怕已是盛夏,他的指尖仍带着些微的凉意。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将那些玉简收了起来,“就是看的有些烦。”她随着戚无宴一同离开了藏书阁,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驱散了她心底的烦闷,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却听几道清呖的鸟鸣自山涧传来。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只见几只褐色的巨鸟自林间展翅而来,那巨鸟之上端坐着几个面色高傲的修士,为首的是一位穿着华丽的老妇人,她的面容苍老,额间带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面容严肃。   在她身侧,却是一个眉目清秀,神色淡淡的年轻女修,她的发间点缀着几根漂亮的羽毛,长长的云衫坠在她的身后,宛若凤鸟美丽的尾羽。   顾南挽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却见几乎是瞬间,那几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他们所在的方向,他们神色高傲地看向顾南挽与戚无宴,似是看着地上的蝼蚁,眼底尽是冷色。   在看清顾南挽的面容之时,朝姚老人的眸底闪过了一丝杀意。   顾南挽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却察觉到指尖一凉,修长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指尖,他的指腹带着曾薄茧,戚无宴牵着她的手缓缓地走向林中。   待离开二人的视线之后,那巨鸟身影一转,却是停在了林间的巨树之上,古昭纵身一跃,她神色冷淡地看向顾南挽离去的方向,隐约可以看到顾南挽模糊的身影。   其中一个老者眯了眯眼睛,浑浊的眸底尽是鄙夷,“这便是古乔的女儿?看起来不过如此!”   另一人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朝姚老人,他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古怪,“连古乔都死了,现在把她的女儿弄回来还有什么用处,不过是找个废物回来徒增笑柄罢了!你就为了这个丫头唤我们出来?”   朝姚老人眼皮子动了动,她冷笑了声,浑浊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她细细地打量着他们,眸底闪过一丝暗芒,“自然不是,只是刚好遇到了那丫头而已。”   虽说她对那丫头也有些戒心,可她也知晓,那死丫头再厉害,到底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就算是古乔在这个年纪,亦是斗不过她一根小指头。这顾南挽哪怕是真赢了,她也有信心,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某个角落,这其中最大的难题,一直都是她身后之人。   那个老不死的大祭司。   朝姚老人摸了摸额间的红宝石,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接下来几日,可能还需要几位出手相助。”   “这么多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那几人闻言眸色闪了闪,他们看着朝姚老人苍老的面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睛。   古昭倒是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常,她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离去的方向,须臾,她勾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本来看奶奶那般顾虑,她也跟着有些担忧,然而真见了顾南挽,听到那些人传来的消息,她反倒是没了顾虑,尤其是在看到她在这时候还带着个男人。   她再怎么说,也是纯正的隐族血脉,血统高贵。   而那顾南挽自小流落在外,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找了个乡野村夫,年纪轻轻便生个孽种,损耗了血脉,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古昭摸了摸巨鸟的头颅,神色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   顾南挽随着戚无宴回到了房中,她一进房间有些疲惫地躺在柔软的塌上,小肥啾亦是撅着屁股爬进了被褥中,不过片刻便打起了呼噜。   戚无宴关上了窗子,点燃了窗边的蜡烛。   他转过身,便见顾南挽已经像是个饱受风吹雨打的小树苗一般,蔫嗒嗒地缩在床上,哪怕这般,她依旧一脸痛苦地从袖中掏出玉简。   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戚无宴转身走出了房间。   顾南挽的目光凝滞在手中的玉简之上,这玩意看一会还好,看多了便头昏脑胀的,她方要将那玉简丢到一旁,却察觉到脚上一凉,她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脚,却被一只大手锁住了纤细的脚踝,粗糙的指腹细细地摩挲着她细白的脚踝,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雪白的耳尖瞬间涨的通红,她连忙坐起身,想要抽回脚踝,“戚无宴!”   却察觉到那只手捏的越发的紧,似是铁钳一般,牢牢地禁锢着她的动作。   顾南挽目光一转,便见高大的身影静静地停留在她的身侧,暗色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笼于其中,戚无宴褪去她脚上的长袜,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脚背。   他眼睫微垂,遮住了眸底的神色。   顾南挽有片刻的愣怔。   哪怕戚无宴一直说着要做个贤夫良父,她却从未想过戚无宴会为她洗脚。   即使戚无宴在她的面前并未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她也知晓,戚无宴的身份地位有多恐怖,他的性子高傲古怪,修为深不可测,哪怕是那些大能,一宗掌门在他的面前也得避让三分,不敢触其锋芒。   然而就是那个冷漠桀骜,身份尊贵的男修,此刻却半蹲在她的面前,染血的指尖握住她的脚,几缕银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面上的神色,光影明灭间,她似是看到了他眸底的暗色。   落在被褥中的指尖微微收紧。   戚无宴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清澈的水盆,那双小脚一直未曾见过日光,被他的黑袍衬得越发的白,此刻,雪白的脚背被温水晕出了层浅浅的绯色。   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戚无宴的喉结滚动,喉间一片干涩,粗糙的指尖无意识捻了捻她雪白的脚背,入手温软,他似是捏着最为珍贵的灵宝,细致而温吞地为她擦去脚上的水渍,粗糙的指腹时不时略过她细白的脚背。   他只觉一股躁意自他的心间涌现,令得他忍不住有些气闷。   顾南挽本就有些怕痒,她的目光有些闪烁,她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那双手逐渐变得滚烫,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以往他的体温总是偏冷,此刻,他的气息却是灼热而炽烈,连带着那温水似乎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只做看不见他的异样,那只手却是微微向上,得寸进尺地锁住了她纤细的小腿,落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明明气质冷淡,神色凉薄,然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她时,眸底却是灼热而汹涌,不加掩饰的欲、念,他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直勾勾地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挽挽……”   顾南挽忍不住想要向后退去,却察觉到面前的光线一暗,熟悉的气息将她笼入其中,她有片刻的失神。   只听一声脆响,顾南挽抬起头,却见修长的手指解开了暗色的腰封,玉质的腰封应声落地,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顾南挽的眼睫颤了颤,“与我双修,她打不过你。”哪怕现在那个人也未必是顾南挽的对手。   长长的眼睫颤了颤,顾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缩,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这是作弊……”她的话音未落,却察觉到唇角一软。   戚无宴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灼热的气息瞬间逼近,戚无宴微微俯身,有些失控地埋在了她雪白的颈间,轻轻地啃、咬着她精致的锁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得她有些慌乱,顾南挽的指尖微微蜷缩,却察觉到身后的束缚一松,戚无宴掐着她纤细的腰肢,琥珀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面前的小姑娘,眸色幽深,只见她微微蹙眉,漂亮的眸底泛起了一层潋滟的水色,她的唇上尤带着水意,似是诱人采撷的桃果。   戚无宴低低地轻嗤了一声,他捏着她小巧的下巴,“你的毒还未解完。”   “挽挽,过来。”   低低的声音于这夜色中,近乎诱哄。   *****   华阳城内。   在顾南挽抵达隐族之时,几位离去采药的长老亦是相继归来,结果他们回来之后却得知顾南挽与小肥啾已经离去,一群长老面色瞬间拉了下来!   好在顾南挽身上的毒暂时还没有危及生命,几位长老看着手中的灵草,与那群老凤凰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便开始收拾行李,他们将栖梧山的东西收拾好,将一切收拾妥当,便开始着手准备礼物,准备去挽挽口中的隐族瞧一瞧。   再怎么说,那也算是他们凤凰一族的半个亲家。   他们难得出门走亲戚,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大长老对着湖水理了理稀疏的头发,这越看越糟心,他对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凤凰们沉声吩咐道,“你们可都收拾好了,我们这第一次见亲家,可不能掉链子了,到时候叫那群小子管好嘴,别什么都往外说!”   “尤其是你!”大长老的目光在金凤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你到时候要是乱说惹祸看我不削你!”   金凤闻言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长老!”然而想到顾南挽与小肥啾,他抿了抿嘴唇,强忍着没有反驳。   这念头一出来,便犹如燎原星火,越发不可收拾,想到毛绒绒的小肥啾,一行老凤凰连一刻都不想多呆,他们趁着夜色,便直接扛着行李出了门!   崽崽,爷爷们来啦!! 第78章 长老这是要还俗吗?   夜色将明, 四处一片寂静,唯有那精致的小院内时不时传来些微无助的低泣,惊扰了夜色的宁静。   良久, 那声音方才停歇。   须臾,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间, 他的一身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尽是餍足。   厚重的木门缓缓阖上,透过门间的间隙, 隐约可以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无力地搭在床榻边缘, 青丝纠缠于她的指尖,纤细的指尖尤带着浅浅的吻痕, 青色的素衫凌乱地落了满地, 四处尽是暧昧的痕迹。   顾南挽有些疲惫地埋在柔软的被褥中,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长长的眼睫上还缀着几点泪珠, 裸露在外的单薄肩颈之上尽是暧昧的痕迹, 她翻了个身, 只觉腰间一片酸痛,整个人都似是被车碾了一般,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在心底将戚无宴翻来过去骂了个遍。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戚无宴哄得应了他……顾南挽攥紧了手中柔软的被褥, 一想到明日还要继续去看那些玉简,她便觉得头痛欲裂, 她深深地埋入了被褥中。   四处皆是独属于戚无宴的气息, 似是冰雪之下的星火, 顾南挽眸子闪了闪。   一夜无梦。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几日, 顾南挽几乎是整个人都泡在了修炼之中, 没日没夜地修炼,戚无宴则带着小肥啾安静地守在她的身侧,时不时给她端茶倒水。   顾南挽甚至生出了一丝这样好像也还不错的感觉……   这日,以往清幽静谧的山涧瞬间热闹了起来,灵兽沉闷的嘶吼声自山涧中传来,往日里在外游历的子弟纷纷赶回族内,连藏书阁内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甚至还见到了几名寻欢宗的弟子,那些人中不乏各个宗门优秀的青年弟子,直到这时,顾南挽才意识到,这隐族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似是一道盘根虬结的巨树,早已悄无声息地渗透至修仙界的各大宗门。   顾南挽听着外面的声响,换上了大祭司送来的衣物,却是一件黑色的长裙,其上绣着细致的银线,行走间似是有暗光流动,低调而又神秘。顾南挽的目光落在窗外,只见小肥啾一脸惬意地抱着白蛋,懒洋洋地躺在窗台之上,一派的无忧无虑。   这几日那白蛋中的异样越发的明显,随时都有可能破壳,小肥啾恨不得连睡觉都睁着眼睛睡,生怕错过了他破壳的时间。   几只仙鹤缓缓地自山涧迎风起舞,随着几道清脆的铃声响起,那些仙鹤叼着果篮,轻盈地飞向山巅。   戚无宴站在山腰,面无表情地看向山下来往的人群,只见几个宗门的掌门与长老随着一位老者,缓步走进了山间。   戚无宴缓缓地盘着手中的木珠,目光沉沉,那木珠交错摩擦间发出了些微的声响,山风拂起了他银发与衣角,猎猎作响,明媚的日光落了他满身,却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寒意,须臾,他看着落在栏杆上的手背,眸底闪过一丝躁意。   不知何时,只见数道诡异的黑色纹路缓缓地蔓延至他的指尖,那黑纹宛若活物一般,缓缓地游走于他的皮肤之下,戚无宴瞳孔一缩,他猛地攥紧了指尖,掌下的栏杆瞬间发出了几道尖锐的声响。   却听身后传来几道有些疑惑的声音,“长老?!”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只见几个头上光溜溜的男修站在树后,畏手畏脚,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他们已经褪去了身上的僧袍,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几个小和尚却已经激动地走上前来,“长老,果真是你!我们总算是找到您了!”   小和尚挠了挠头,最近寺内动荡不堪,方丈受伤不省人事,几方夺权斗的你死我活,现在急需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寺内的人找戚无宴找的都快要疯掉了,长老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修仙界。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戚无宴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若非他那一袭银发与高大的身形太过独特,他们都有些不敢认。   “长老,您不知道,现在寺内……”那小和尚本还有些兴奋,然而在戚无宴冷淡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近于无。   那几个小和尚有些畏惧地看向面前气势惊人的男修,默默缩了缩脖子,只觉背后发凉。   戚无宴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别说见过我。”   虽不知为何他为何这般说,那几个小和尚却是下意识地连连点头,“知道了长老!”他们说完,便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戚无宴,却见方才还一脸冷淡,似是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的戚无宴,忽的对着他们身后露出了一个堪称柔和的神色,“挽挽。”   他们一怔,他们虽然并不熟悉这位长老,却也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戚无宴性子古怪,平日里冷漠桀骜,连方丈在他面前都要退让三分,他们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让他露出这般神色。   他们有些茫然地回过头,便见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银冠的年轻女修步履轻盈地走向他们,那女修肤色极白,眸光潋滟,目光流转间煞是动人,随着她的走动,精致繁琐的流苏缓缓摇曳于她雪白的颊边。   雪肤乌发红唇交相映衬,有种令人心悸的貌美。   那几个小和尚久居深山,平日里身边都是些秃头的糙老爷们,何时见过这般容貌的年轻姑娘,他们呆呆地看向顾南挽,一时间,甚至连站在一旁的戚无宴都被他们抛之脑后。   顾南挽看着那几个面色呆滞的小和尚,她弯了弯眉眼。   几乎是瞬间,几个小和尚便涨红了脸,他们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顾南挽,简直比方才看到长老还紧张!   戚无宴面色不变,他大步走到了顾南挽的身侧,径直捏住了她柔软的指尖。   那几个小和尚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们茫然地看着面前两人亲昵的姿态,眼中满是震惊,他们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海说些什么,直到戚无宴牵着顾南挽走下山去,山风卷起了二人的长袍,黑色的衣角于空中缓缓纠缠于一起,他们方才如梦初醒。   那小和尚挠了挠头,却忽的目光一滞,山风拂起了戚无宴的长袖,他眼尖地看到,他的手腕上还有着几道已经愈合的抓痕。   那小和尚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了片刻,隐隐约约间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他戳了戳身旁的小和尚,一脸神秘道,“长老这是要还俗了吗?怪不得他一直不肯回到寺内……”   小和尚,“???!”   “这怎么可能?”他们下意识地便想反驳,然而看着离去的二人,又觉得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几人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追向两人离去的方向。   顾南挽走向山下,只见一道巨大的石碑屹立于天地之间,那石碑之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浅金色的纹路宛若流水一般缭绕于那石碑之上,其上绘制着大片玄妙的纹路,一股温和的灵力缓缓蔓延至整个山脉。   这便是隐族的盘天石。   隐族的根源所在,传闻,仙人留下的宝物便被镇压在这盘天石下。   顾南挽看着这神奇的石碑,亦是忍不住有些惊叹,这等天地灵物果真是神奇,周围时不时有弟子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这传说中的宝物。   顾南挽见状亦是缓缓地伸出了手,似是有温和的水流缭绕在那石碑之上,她的指尖落在那石碑之上,只觉一股温和的灵力伴随着古老而神秘的歌谣,缓缓地流入她的体内,似是有无数的星光坠落。   顾南挽有片刻的失神,她猛地收回了指尖。   戚无宴掀了掀眼皮,神色凉凉地看向那石碑,察觉到那盘天石周围温和的气息,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厌恶。   那几个小和尚躲在人群之中,偷偷地看向二人,这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劲!   正当他们有些出神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了数道浑厚的钟声,原本喧闹的人群有片刻的安静,只见一道古朴而厚重的大门缓缓地出现在半空之中,丝丝缕缕的鸿蒙之气自那门内溢出。   众人见状皆是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向那厚重的木门,这里便是历任族长的必经之路!   但凡是隐族的年轻子弟皆可以进入门内,接受盘天石的考研。   一个面容苍老,衣着华丽的女修面色严肃地自山下走来,大祭司看着面前容色惊人的顾南挽,她迟疑了片刻,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明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眸底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暖意,她轻声道,“名次什么的你也别多想,你的安全最重要。”   话落,大祭祀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小心古昭。”那古昭与朝姚老人几乎是一般无二的毒辣,她担心顾南挽年轻天真,受了她的暗算。   先前她生怕顾南挽被那群人盯上,这几日甚至没有与她多接触,她看了眼一直静静立于顾南挽身后的戚无宴,眸色有些复杂。   大祭祀攥紧了手中的拐杖,她沉默了片刻,摸了摸顾南挽柔软的发丝,“待会若是有危险便立刻出来。”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那半空中的大门缓缓地裂开了条缝,放眼望去,尽是雾蒙蒙的一片。   顾南挽看着大祭司的面容,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紧张,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只见几个年轻弟子一脸高傲地自人群中走来,为首的正是前几日坐在巨鸟之上的那个年轻女修。   古昭对着大祭祀行了个礼,目光冷淡地地看了顾南挽一眼,随即姿态骄矜地走向了空中大敞的木门。   眼见时辰将到,大祭祀抿了抿唇,“去吧。”   顾南挽闻言走向了那木门,她看向戚无宴,只见他正静静地回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中难得的多了丝其他的情绪。   小肥啾趴在他的肩膀上,正一脸稀奇地看向四周。   顾南挽对着他挥了挥手,“照顾好戚啾啾!”话落,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那厚重的木门之中。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似是有一道无形的结界落于他们之间,就在那结界关闭的前一刻,顾南挽的目光一滞,她的瞳孔一缩,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立于人群之中,寒风卷起了他雪白的长袍,柔和的日光悄悄地落在他的眼角眉梢,衬得那张轻隽的面容越发的俊美。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眼眸,目光专注地看向她。   顾南挽面色微变,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剑。 第79章 来啦w   厚重的木门缓缓闭合, 隔绝了她的视线,面前尽是灰蒙蒙的一片,神秘的雾气似是黄沙一般悄无声息地流于她的身侧, 入手滚烫,四处尽是一片昏黄。   这便是那大门内的世界。   大门外的众人抬起头, 神色各异地看向那盘天石, 只见盘天石周围的虚空泛起无数水纹般的纹路,随即, 却是缓缓地印出了门内的景象, 入目却是一片辽阔的海域,只见几道身影有些慌乱地在水中挣扎着, 数只海兽虎视眈眈地伏在远处, 猩红的眸子在日光下闪着森冷的寒芒。   戚无宴微微抬首,面无表情地看着盘天石上的玄光镜, 他并没有找到顾南挽的身影, 这玄光镜只能印出一小片区域的景象。   戚无宴看着趴在他怀中昏昏欲睡的小肥啾, 轻轻地拨了拨他脑袋上柔软的呆毛, 须臾,他的目光一滞,不知何时,只见几缕诡异的暗纹已缓缓爬上他的指尖。   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些不安地抬起头,“啾啾啾?啾啾!”   戚无宴微微垂下了眼睫, 他的指尖微微蜷缩, 他的目光在指尖停留了片刻, 余光扫过一旁的丛林, 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指尖, 宽松的黑袍遮住了外界的视线。   “出来。”   丛林中仍是一片死寂。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掀起了眼皮,两个光秃秃的脑袋缓缓地自丛林中探了出来,他们看着戚无宴,小心翼翼道,“长老……”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见他没有责备的意思,那两个小和尚挠了挠头,有些忐忑地又叫了一句,“长老。”却见戚无宴已经神色冷淡地收回了视线,丝毫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   那两个小和尚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们的目光在戚无宴的怀中停留了片刻,只见那里却是趴着毛绒绒的一小团,那小毛球此刻亦是睁着双水汪汪的豆豆眼,好奇地与他们对视着,十分的玉雪可爱。   与戚无宴孤高冷漠的气势十分的格格不入。   二人深吸了口气,只觉说不出的紧张,却见原本面无表情的戚无宴忽的抬起了头,定定地看向了盘天石之上的玄光镜,二人随着他的视线抬起了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画面之中,却是方才与长老一起的那位漂亮女修。   那两个小和尚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顾南挽自空中一跃而下,却见脚下的景色迅速地变换个不停,那暗褐色的雾气随着热风缓缓地自她的脚下流过,一股凉意瞬间汹涌而来,异象突起,却见那黄沙作了一片汪洋的大海,一瞬间狂风大作,海浪翻涌,四处尽是海兽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滔天巨浪瞬间将她的身影吞噬,冰冷的海水瞬间涌入了她的鼻翼,汹涌的浪花将她冲入谷底。顾南挽看着周围苍茫的大海,想到方才人群中的闻钰仙君,她的面色变了又变,心中忍不住有些焦急,顾南挽抹了把脸,身形轻盈地向着深海游去,她必须得尽快结束这场大比!   顾南挽猛地浮上了水面,只见数个年轻的修士亦是一脸茫然地落在水中,他们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又被巨浪拍了几个跟头灌了一肚子凉水,两个离得近些的男修忍不住抹了把脸,低声骂道“晦气!怎么掉到这里了,不会让我们去杀那些海兽吧?”   另一人亦是满脸的苦涩,除了海族,没人会喜欢在这深海之中,光是那海岸之下数之不尽的海兽都足够他们喝上一壶!   “先等等吧,说不定呢……”   那个男修有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蓦地,他神色一怔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直到一旁的男修的男修戳了戳他 ,他方才如梦初醒,那男修眼睛一亮,他快速地游到了顾南挽的身侧,“在下洛子期,不知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顾南挽的目光自那二人身上一闪而过,随口应道,“顾南挽。”   那洛子期闻言挠了挠头,“顾师妹……”   另一人见状有些无奈地皱起了眉头,他早就知晓这洛子期风流好色,早在看到顾南挽的第一时间他便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却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这副死样子……那个男修拉着张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游到了他们的一旁。   却见一道龙飞凤舞的大字缓缓浮现在空中,那字犹如笔走龙蛇,含着一丝说不出的韵味,“灵力。”   那下方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洛子期挑了挑眉,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次却并非让他们猎杀海兽,反而是最直白也最凶残的淘汰赛,直接淘汰掉他们身边的族人,捏碎他们的玉牌,唯余最后一人之时,将灵力灌入盘天石之中,这大比即结束。   洛子期看了眼身旁的修士,二人面面相觑间,眸子闪了闪。   他们二人相识多年,只一眼便能知晓对方的意思。   顾南挽的目光在那排大字上停留了片刻,她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却听一声闷响,只见洛子期二人瞬间自水中飞窜而出,二人周身灵力暴涨,携着磅礴的灵力径直向她袭来,无数的藤蔓宛若灵蛇一般缠上她的四肢。   “对不住了顾师妹!”   顾南挽目光一转,便见方才还一脸笑容看起来温柔腼腆的洛子期此刻却是神色冰冷,锋利的剑气瞬间划破虚空,携着锐不可挡之势狠狠地劈在顾南挽方才所在的地方,水花四溅,浪潮汹涌,海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洛子期的余光扫过顾南挽的面容,只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锋利的剑气落在了一道漆黑的巨物之上,发出了道道尖锐的嗡鸣声,磅礴的灵力瞬间炸开,带起了阵阵飒风,二人被那灵力风暴掀的后退了数步,他们尚未站稳身形,便察觉到颈间一凉。   洛子期瞳孔一缩,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覆着冰雪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们的颈间,点点雪花坠落在他的衣衫之上,结成无数细小的冰晶,散发着森然冷意。   顾南挽手执长剑,宛若鬼魅一般静静地站在他们的身后,神色清冷,冰冷的水迹自她的裙角滴落。   二人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可置信,几乎是瞬间,他们便没了还手之力,这说明,顾南挽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顾南挽压了压长剑,锋利的剑刃在他的颈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玉牌交出来。”   洛子期倒吸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师妹你这么厉害我们就不动手了……”他先前也听家中长辈提过大祭司已经将古乔的女儿找了回来,听说她在外流落了那么多年,血脉混杂,修为不精,他还以为能趁机捡个漏。   洛子期从袖中取出玉牌丢给了顾南挽,眼见顾南挽即将捏碎那玉牌,他迟疑了片刻,却是小声提醒道,“小心古昭……”   顾南挽看了他一眼,捏碎了他二人的玉牌,白色的碎屑落入了海水之中,她的玉牌之上却是多了两道红色的痕迹。   只这片刻的功夫,便见古昭的名字旁已经多了近十道红痕,刺目异常。   海岸的另一边传来几道沉闷的声响,顾南挽面色不变,她收起玉牌,踩在长剑之上向着远方飞去。   …………   盘天石上的画面不断地变幻着,待那画面自顾南挽身上一闪而过后,戚无宴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他微微垂眸。   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冷笑声,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妇人缓缓地自他身侧走过,她的身上佩戴着几枚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铃作响,戚无宴的动作一顿。   他可以察觉到,自她身上隐隐传来的恶臭味,哪怕是浓郁的香囊都遮不住那股臭味,似是掩埋在淤泥中腐烂许久的尸体,戚无宴目光凉凉地看了眼老妇人。   小肥啾亦是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小脑袋,他伸出小翅膀捂住了鼻子,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   朝姚老人径直走向了坐在首位的大祭司,她的目光在那盘天石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古昭名字周身不断跳跃的红痕,她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一旁的大祭司,语调古怪而缓慢,“听说大祭司那孙女儿找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也没能给小姑娘准备个见面礼。”   大祭司瞥了她一眼,在看清她眼底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与嘲讽之时,她的面色不变,“挽挽回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打扰各位。”   朝姚老人嗤笑了声,她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身侧的茶盏,今日因为日子特殊,隐族亦是难得地允许外人进入族内,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来往的人群之中,待察觉到那几道熟悉的气息之后,她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原本喧闹的人群亦是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二人谈话之间,只见那盘天石上的画面迅速地变幻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修身形轻盈地略过水面,发间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摇曳,顾南挽飞身向着远处飞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她的余光一转,只见一道长剑携着寒意化作流光迅速地袭向她,锋利的长剑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顾南挽的身形一闪,她拔出腰间的长剑,径直迎向了那几道剑气,只听一道尖锐的嘶吼声响起,却见几个年轻修士已面色高傲地拦在她的四周,他们手执长剑缓缓逼近,眸底尽是势在必得。   顾南挽微微抬眸,只见古昭身形优雅地坐在白鹤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长长的裙摆随风飘荡,宛若华丽的凤尾。   看着盘天石中的景象,大祭司的眸色微微有些凝滞,落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攥紧了蛇头杖。   朝姚老人眼皮子动了动,浑浊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玄光镜中的顾南挽,“这便是挽挽吧,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便遇上了,早知道我就叮嘱阿昭手下留情,切勿伤了挽挽。”   大祭司冷笑了一声,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   古昭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挽,似是看着她脚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目光中尽是不屑,她找了这么久,可总算是让她逮到这个顾南挽了,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个顾南挽会败在其他人的手中,那今日可就没了乐趣。   她今日定要亲手将这个顾南挽淘汰出局!   她身侧的女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须臾,她抿着嘴角嗤笑了一声,“这就是那个顾南挽,看起来不过如此嘛……你若是识趣点,现在就自己乖乖出局,省得等会输的太难看丢了大祭司的脸!”   顾南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古昭的眸色暗了暗,她自那白鹤之上一跃而下“抓住她!”看着顾南挽面上的平静,她冷笑了声,她不理解,这个穷乡僻壤来的野丫头,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敢同她争的!   话落,几个修士周身灵力暴涨,大片的黄沙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顾南挽只静静地立于原地,似是被那一击吓得失了神,不过眨眼之间便被那黄沙吞入其中,古昭几人却是攻势不减,漫天的花瓣化作利刃伴随着凌厉的剑气射入黄沙之中,明显是要直接置她于死地!   古昭眯了眯眼睛,她神色戒备地看着那片黄沙,须臾,那里仍是一片死寂,她扯了扯嘴角,“不过如此。”   其余几人亦是意外地挑了挑眉,先前家中长辈要他们助古昭逼顾南挽出局,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古昭拍了拍身侧的白鹤,却听身侧骤然传来一道惊呼声,古昭蓦地转过身,她面上的笑容还未消散,便已直接僵在了面上,只见他们脚下的海岸迅速地结上了一层冰晶,大雪纷飞,那片黄沙似是碰到了什么令他们恐惧的东西,宛若流水一般迅速地向后褪去。   冰冷的灵力顺着海风迅速蔓延,古昭眸子黯了黯,她可以察觉到那黄沙里迅速攀升的恐怖气息,不待他人说话,她周身的灵力暴涨,古昭低喝了一声,只见她身后的天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无数的星光于她身后坠落,整个海域笼上了一层暗色。   其余几人脸色瞬间大变,“观星术!”他们也没想到,古昭居然学会了这等秘术!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只见古昭已手执长剑,携着漫天星光袭向了那片黄沙,锋利的剑气划破长空,连虚空都隐隐破碎,爬上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   察觉到周围人的惊叹之声,古昭勾了勾嘴角。   就在那剑气即将贯穿整片黄沙之时,却见无数的冰凌瞬间爆发,古昭尚未来得及躲闪,便被一股磅礴的灵力瞬间掀飞了出去,她后退了数百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她的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古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轻盈地立于空中,洁白的霜雪亲昵地跳跃在她的指尖,剔透的冰晶迅速蔓延至整片海域,风云变色,原本凶狠残暴的海兽这会儿却是温顺地匍匐于她的脚下。   一身黑衣的顾南挽便那般踏着漫天的霜雪,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朵朵漂亮的冰花于她的脚下绽放。   古昭只觉得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窟,寒意渗入了她的骨髓,她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便见那霜雪中的女子微微抬首,露出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眉眼,银色的流苏于她雪白的颊边缓缓摇曳。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到顾南挽的模样。   察觉到周围之人的视线,古昭的惨白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她的面色变了又变,而后提起长剑便再度袭向了顾南挽,“你别得意!”   顾南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反手执起长剑,漫天的霜雪缭绕于她的剑尖,这是她在修为飞涨后第一次与人动手,顾南挽也不知晓她如今的修为如何,可这族长之位这关乎着她的母亲与外婆。   她今日,不能输。   她看着古昭几人,眸底闪过一丝暗芒,细白的指尖拭过长剑,凌冽的剑气瞬间自她的身后爆发。   盘天石下,一群人神色各异,他们神色略有些复杂地看着玄光镜内的画面,若有所思。   闻钰仙君站在巨树之下,他微微抬首,几缕发丝垂落,遮住了他清隽的眉眼,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玄光镜中的女子,只见她一袭黑衣,头戴银冠,雪肤乌发红唇,似是一团炽热的烈焰,灼人眼球。   比起以往,她的眉眼褪去了几分稚嫩,越发的漂亮夺目。   她身形轻盈地游走于几人之间,随着她的长剑落下,纯白的霜雪伴随着血花四溅,那几人早已落入了下风,只能被动地闪躲着。   他的目光近乎于贪婪地落在顾南挽的面上,他已许久未曾见过她。   记忆中的她敏感多疑,见到他时眸中却似是盛满了星星,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依赖他需要他庇护的小姑娘。   现在的她只会想杀了他。   身侧之人似是察觉了他的异样,那人嗤笑了一声,“后悔了?”   闻钰仙君忍不住轻嗽几声,一点血色自他的唇角溢出,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袍,似是雪中红梅,格外的刺眼。   他看着那高耸入云,布满风霜的盘天石,落在长剑之上的手微微收紧。 第80章 黑暗中的吻。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凌厉的剑气略过水面,原本平静的海域瞬间掀起万丈波涛, 浓郁的血色于海面蔓延。   那群弟子被那磅礴的灵力逼的根本无法靠前,他们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不断炸裂的灵力, 只见两道身影迅速地交汇着, 他们的身影几乎化作残影,浓郁的水汽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冰冷的海水都兜头盖脸地浇了他们一脸, 那几人忍不住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他们努力瞪大眼睛想要捕捉到二人的身影,他们有点难以想象, 那个穷乡僻壤来的顾南挽, 居然能与朝姚长老精心培养的古昭斗上这么久……   古昭几乎算的上是他们隐族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她从小便有族内最顶级的资源, 朝姚长老四处寻找天材地宝为她洗髓伐骨, 哪怕在各大家族, 她也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顾南挽能在她手上不落下风,日后有大祭司相助定然能压古昭一头……   他们的目光有些闪烁。   正当众人神色各异之时,只见一道沉闷的巨响,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间自那汹涌的海浪中倒射而出, 有些狼狈地砸入了海水之中。   待看清那道人影之后,他们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阿昭!!!”   他们的心中惊疑不定, 却见顾南挽攻势不减飞速地袭向了古昭, 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 连忙上前拦住顾南挽。   漂亮的白鹤低低地略过水面, 将落入水中的古昭给背了起来,古昭尚未坐稳,便又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滚烫的鲜血染红了白鹤雪白的羽毛,古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死死地看向顾南挽,清澈的眸底爬上了一层癫狂之色。   她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个野丫头!!   她不信!   想到外面的奶奶可能看到了她如今的狼狈模样,古昭只觉得头痛欲裂,她的眸底尽是疯狂与恨意,她不能输!   这事关乎奶奶的大计,她绝对不能输!   古昭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想到奶奶先前所说的话,她咬了咬牙神色骤变,直接咬破了口中的药丸。   浑厚的灵力瞬间流至四肢百骸,她的眼前渐渐爬上了一层血色,耳边尽是一片嘈杂,刺目的鲜血争先恐后地自她的嘴角溢出,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变成了个血淋淋的血人,眸底一片赤红。   顾南挽察觉到身后暴涨的气息,她一剑逼退了面前之人,余光扫过身后,只见方才还气息萎靡的古昭忽的自那白鹤身上一跃而起,海浪随之剧烈翻涌,她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剑便径直向她冲了过来,她一改先前的攻势,剑气越发的凌厉,漫天地星辰于她的身后坠落,锋利的剑气瞬间穿透了层层寒冰。   不过短短几秒,她的气息便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不断地攀升着,古昭凄厉地惨叫一声,携着不可抵挡之势迅速地逼近顾南挽,锋利的剑气划破了她的面颊。   场外的几人最先古昭此刻的异常。   盘天石外,看着古昭的模样大祭司瞳孔一缩,她猛地站起身,神色罕见地有了丝变化,她目光冰冷地看向朝姚老人,“你过了。”   苍老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朝姚老人死死地看着玄光镜中的画面,目眦欲裂,她的面色有些紧绷,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挣扎,然而,片刻后,朝姚老人却是忽的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施施然地端起了身侧的茶盏,“大祭司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太懂。”   “早知道这两丫头遇上,我便叮嘱阿昭手下留情了。”   大祭司的面色铁青,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蛇头杖,她没想到,朝姚老人居然对自己的孙女都能如此狠心,这种短时间内修为暴涨的法子,极有可能会让她这辈子修为再无精进的可能。   大祭司嘴角动了动,然而,面前的盘天石依旧无一丝异样,高大的石碑静静地伫立在山涧之中,她沉默了片刻,终是再度坐回了位子中。   罢了,她自己的孙女她都不心疼,又与她有何关。   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玄光镜中的画面,神色冰冷。小肥啾亦是紧张地看着画面中的顾南挽,他有些激动地挥舞着翅膀,“啾啾!啾啾!!!”   顾南挽后退了半步,她掀起眼皮,神色冷淡地看向对面的古昭,她本以为古昭是意外进阶,然而很快她便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只见方才还年轻靓丽的古昭这会儿面上已经多了几道皱纹,乌黑的发丝间夹杂着些许的白发,一张秀气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她像是个失去理智的凶兽,周身杀气冲天!   不过眨眼之间,她便像是一棵即将干枯的树木,迅速地失去了生机。   古昭的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弧度,“我今日便送你去和你娘团聚!”   只听一声脆响,无数尖锐的花瓣瞬间穿透了她面前的冰墙,碎裂的坚冰溅在她的周身,那些花瓣似是饮足了血,有种诡异的色彩。   古昭双手结印,只见那些花瓣似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藤蔓缭绕于她的周身,她的身形宛若鬼魅,迅速地游走于疯狂的藤蔓之中,顾南挽死死地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   只听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自她的脚底传来,顾南挽纵身一跃向后飞去,汹涌的灵力卷携着海浪疯狂地向她袭来,想到先前戚无宴所说的话,她将周身的灵力全部汇聚于丹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古昭见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   冰冷的霜雪缓缓跳跃于她的指尖,顾南挽的呼吸渐缓,脚下的海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恐地四散而去,尖锐的藤蔓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逼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飒风拂过脸颊带起的刺痛。   就连那几个弟子亦是屏住了呼吸,他们死死地看着面前的画面,然而入目所及到处尽是疯狂舞动的藤蔓,不过眨眼之间,顾南挽的身形便被淹没其中。   古昭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她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步步地走向顾南挽所在的方向,她低低地呢喃着,“我可是古昭,我是不可能输的!我是不会输的!”鲜血顺着她的裙角滴落,古昭却像是察觉不到,只死死地看着那不停蠕动的藤蔓。   其余几人看着古昭古怪的模样,亦是忍不住心底发寒,他们忍不住退后了半步,却见她瞬间转过了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几人头皮瞬间发麻,他们没有多想,下意识地转身直接就跑,却察觉到背后一凉,只见古昭似是鬼魅一般迅速向他们逼近,剑气喧嚣,一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被她直接淘汰出局。   其余几人瞬间面色大变,他们惊疑不定地低吼道,,“阿昭!!!”   古昭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嗜血的笑容,蓦地,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起了头,只听一声清脆的凤鸣穿透虚无的空间,遥遥地落在他们的耳际。   古昭猛地瞪大了眼睛,“顾南挽……”   只见那些藤蔓宛若流水一般向后褪去,古昭瞬间瞪大了眼睛,一片雪白的羽毛缓缓地落于花瓣之上,那艳丽诡异的花瓣之上迅速地凝上了一层剔透冰晶,周围的温度急剧降低,大雪飘零,纯白的霜雪与狂舞的藤蔓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灵光。   “这不可能!”   随着无数海兽沉闷的咆哮,冷风卷携着海域之上的雾气缓缓散去,脚下的海岸瞬间凝上一层坚冰,寒气蒸腾,原本喧嚣的海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于那飘渺雾气中,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手执长剑缓缓地走向她的面前,乌黑的发丝上纠缠着几缕雪线,飘渺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   随着她的走动,层层叠叠瑰丽的冰花于她的脚下寸寸绽放,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顾南挽反手执起长剑,剑意凌冽,只见一道雪白的美丽巨鸟瞬间自她的身后展翅翱翔,那巨鸟周身霜雪缭绕,一双漆黑的凤眸冰冷地看着世间万物,神秘而又美丽,清呖凤鸣缓缓回荡在这辽阔的海域之上。   落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玄光镜中的一切,眸子中一片晦暗,他看着那个耀眼夺目的小姑娘,只觉周身的血液都随之躁动了起来,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剧烈鼓动的心跳声。   随着那凤鸣缓缓响起,戚无宴怀中的小肥啾亦是猛地抬起了小脑袋,一脸神气地张着嫩黄色的小嘴,“啾啾啾!!!”   那盘天石外亦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随即人群瞬间炸开,他们看着那玄光镜中的一切,神色各异。直到一个满目狂热的男修瞬间站起了身,他目光火热地看向顾南挽,喉咙间溢出几道破碎的声音,“凤凰一族!”   大祭司亦是死死地看向那画面中的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狂喜。   凤凰一族避世已久,在这修仙界仍是极为超然的存在……   朝姚老人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手中的茶盏应声碎裂,碎片随着她的力道深深地刺入了她的掌心,滚烫的鲜血自她的指尖滴落。   她的眸底尽是怨毒,难怪她先前算不出那顾南挽的身份……凤族生为天生地长的灵物,他们的一切早已被天机遮蔽,她本打算只要顾南挽赢了,在她出了盘天石的那一刻,便直接将她绞杀,然而,凤凰一族……   朝姚老人的面色有些难看,那些老不死的极为护短,若是她在这里杀了她,那些老东西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修仙界,无人想要与凤凰一族结仇,哪怕是她也不行。   她现在简直恨透了那个顾南挽!   朝姚老人死死地看向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掌心,心乱如麻,她的面颊有些扭曲,玄光镜内已然快要分出了输赢,只听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古昭似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狼狈地砸入了水中,大雪飘零,一道纤细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游走于纷飞的霜雪之间。   朝姚老人咬了咬牙,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挣扎,目眦欲裂,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待看清其中一人后,她沉默了片刻,拿出帕子擦净了掌心的鲜血。   今日,别说凤凰一族,哪怕是龙族麒麟族也一同来了,她也定要让铲平这一切……   浑身是血的古昭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布满了血丝的双眸死死地看向对面一脸冷淡的顾南挽,面上满是癫狂,“你凭什么赢我?隐族的族长只能是我!”她刻苦修炼了那么多年,为了这次比试付出了那么多,她凭什么会输?   她不能输,奶奶还在外面看着她,她绝对不能输!   顾南挽看着疯狂的古昭,正当她要捏碎她的玉牌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巨响,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瞬间掀起万丈波涛,浩瀚星空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缝隙,顾南挽身形一晃,却见对面几人亦是一脸茫然地看向天空。   “怎么回事?外面什么情况?”   话落,只见他们周身的景象似是走马灯一般不断地变换着,一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虚空中裂开无数漆黑的裂缝,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一般,罡风似是利刃一般划过他们的面容,带起尖锐的疼痛。   顾南挽见状连忙提起灵力,只见空中雷声轰鸣,眼见情况不对,顾南挽转身便要先离开此处,却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她的身后响起,几滴鲜血飞溅在她的裙角,顾南挽微微侧首,便见一个修士尚未来得及闪躲,便已被狂暴的罡风撕成了碎片,血肉横飞。   其余几人面色瞬间大变,就连古昭眼底亦是恢复了一点清明,他们看着周围的异象,眸底爬上了一丝慌乱,“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连忙撑起灵力罩,想要抵抗漫天的罡风,却听一道惊雷落下,那灵力罩上瞬间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他们面色瞬间惨白,鲜血自他们的嘴角滴落,只听脚下再度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灰色的雾气瞬间自他们的脚下蔓延。   古昭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她嘴唇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却觉体内灵力空荡荡的一片,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到方才的异样,她的眼底尽是不可置信,然而身后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只见脚下的世界化作无数碎片,寸寸崩塌。   盘天石外,只见几个身着斗篷的修士忽的自人群中一跃而起,他们周身灵力瞬间暴涨,数张灵符瞬间落在那盘天石之上,只听一声巨响,那些灵符瞬间炸开,盘天石上的灵力剧烈地激荡着,玄光镜中的画面一颤,空中泛起无数水纹般的痕迹。   大祭司的眸色瞬间大变,她看着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人,厉声呵斥道,“放肆!”她手中的蛇头杖重重顿地,磅礴的灵力宛若流水一般向着四周汹涌而去。   在场众人感受到那浩瀚的灵力,心头微震,朝姚老人亦是眯了眯眼睛,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大祭司一眼,眸中一片怨毒。   就在那几人即将被卷入那灵力中之时,却见一道凌冽的剑意划破天际,携着不可抵挡之势瞬间与那灵力碰撞在一起,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瞬间爆发出阵阵刺目的灵光,周围之人皆是被那残余的灵力掀的后退了数步。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只见一道身着白衣的男修执着长剑,神色淡淡地立于人群之中,白色的长袍翻飞,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的眉眼,须臾,他微微抬起头,露出了清隽的眉眼与苍白的面容。   他神色空洞地拦在了大祭司的面前,温暖的日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之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的寒意。   众人面色微变,有认识他的人当即退后了一步,“闻钰仙君!你不是被陨落了吗?你怎会?”   大祭司冷冷地看向闻钰仙君。   却见他微微上前半步,浅色的灵力宛若涟漪一般向四周激荡而去,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几道低低的嗡鸣,雪白的长袍无风自动。   那几个黑衣修士则是趁机不断地攻击盘天石,他们周身的灵力不断地攀升着,无数的碎石随之掉落,上面裂开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顾南挽还在这盘天石中……   戚无宴瞳孔一缩,看着那不断崩塌的盘天石,琥珀色的眸子中带上了一丝杀意,他将满脸紧张的小肥啾塞入袖中,径直化作一缕黑雾想要遁入那盘天石之中,却察觉到一股抗拒之意自那盘天石之中传来,淡淡的灵光浮现在那盘天石上,想要抵抗来自外人的攻击。   只见点点的血迹自那盘天石的裂缝中滴落,戚无宴的面色微变,几乎维持不住往日的漠然神色,想到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手背青筋凸起,他的心中难得地有些慌乱。   戚无宴的指尖划过盘天石之上,眼见那几人还想要毁坏这盘天石,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戚无宴猛地抬起头,他直勾勾地看向那几人,丝丝缕缕的黑雾自他的脚下蔓延,黑色的诡异暗纹迅速地蔓延至他的颈间。   不过眨眼之间,只听一声轻响,那修士甚至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瞬间没了气息,鲜血混杂着黑雾自他的额心滴落。   其余几人面色瞬间大变,他们猛地回首,却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已面色冰冷地立于他们身后,男人银发飞扬,黑色的长袍猎猎作响,琥珀色的眸子中布上了一层朦胧血色。   与先前那些人所说的打败闻钰仙君的男修一般无二,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们便认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几人眸中有片刻的恐惧,然而片刻之后,看着闻钰仙君已然于大祭司几人颤抖在一起,身后灵光乍现,他们便再度悍不畏死地疯狂攻击着那盘天石,今日无论如何他们定要毁了这盘天石!   他们的身体像是气球一般不断地膨胀着,而后猛地撞向了盘天石,轰然炸裂!   磅礴的灵力掀起了一阵飒风,狂风卷起了他宽大的长袍,戚无宴眯了眯眸子,只见巍峨的盘天石晃了晃,摇摇欲坠,他的面色沉沉,却是再度化作一道黑雾径直闯入了盘天石之中,一股玄妙的灵力缓缓地落于他的周身,刺痛袭来。   这盘天石乃是天生地长,至刚至阳的灵物,于戚无宴而言无异于穿肠毒药,他最厌恶的气息,然而此刻,顾南挽还在这盘天石之中……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整个空间,空中电闪雷鸣,脚下海兽嘶嚎,这个空间似乎都要随着这狂风坍塌一般,那些弟子将还在愣神的古昭拽了过去,也顾不得与顾南挽的仇怨,连忙扬声道,“你快过来那边危险,外面出事了!”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已被那浪潮卷入海底。   他们想要捏碎玉牌离开这里,却发现那玉牌已碎,他们仍是滞留在这片天地,玉牌失效了……几人的面色瞬间惨白。   顾南挽方才从冰冷的湖水中钻了出来,便又被汹涌的海浪裹挟着涌入海底,咸腥的海水灌入她的口鼻,这海水中似乎有种奇特的能力,她只觉得周身的灵力都有些滞涩,原本轻盈的身体此刻沉重无比,四肢都像是灌了铅一般。   自从她修炼以来,极少遇到这种感觉。   顾南挽的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想到先前出现在人群中的闻钰仙君,她有些焦急地想要离开这里,然而四处尽是苍茫海□□声轰鸣,身后传来那几个弟子焦急的呼救声,顾南挽皱了皱眉头。   就在她再度被浪潮卷入深海之中时,却察觉到一道结实的胳膊死死地揽住她的腰肢,顾南挽后背一凉,她下意识地提剑捅向身后,却听一道沉闷的喘息缓缓地落在她的耳际,几缕银发随着水流淌过她的指尖。   顾南挽眼睛一亮,她放松身体,任由身后之人带着她浮向水面,她微微转过头,便看到了一截流畅分明的下巴,苍白的薄唇紧抿,清新的空气流入鼻翼,顾南挽忙喘了几口气,“戚无宴,你怎么来了?!”   戚无宴并未言语,他揽着顾南挽向海面游去,只见没,面前汹涌的海水却是径直向两边涌去,开辟出条空旷的道路来,顾南挽的抿了抿唇,便察觉到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她的呼吸微滞。   就在她以为她得不到回答之时,微凉的呼吸落在她濡湿的耳际,戚无宴的声音沉沉,“有人炸了这块石头。”   “跟我离开。”   那几个弟子见状,连忙拼命向着这里挣扎过来,古昭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一点神智,她看着莫名出现在盘天石内的戚无宴,面色变了又变,“你怎么进来这里的!外族人根本进不来这里!”   却见戚无宴只神色冷淡地抱着顾南挽走向了一侧水流,似是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古昭的身形一僵,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她先前以为这个顾南挽与他身边的戚无宴只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和小白脸,却没想到……   古昭咬了咬牙,有些挫败地垂下了头。   身旁的男修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嘴,虽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可现在很明显的是,他们想要活命便不能惹这个银发男修。   顾南挽的目光在戚无宴的面上停留了片刻,冰冷的海水顺着他的长发滴落,顺着他的衣角缓缓地没入海水之中,几缕发丝凌乱地落在他的额前,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繁琐厚重的黑袍湿漉漉地勾勒出了他紧绷的肌肉线条,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紧绷。   顾南挽目光闪了闪,他的身后是巨浪滔天,他却依旧是那副漠然冷淡的模样,不知为何,顾南挽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那几人见状,忙扶着古昭神色忐忑地跟在他们身后。   戚无宴微微抬起指尖,只见一道暗芒自他的指尖流过,面前的虚空瞬间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纹路,而后轰然碎裂,一股厚重古朴的虚无之气自那裂缝中流窜而出,戚无宴微微垂眸,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踏入了那裂缝之中。   其余几人见状连忙跟了上来,入目一片漆黑,强劲的罡风刮过他们的面颊,不过瞬间,他们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顾南挽紧紧地攥着戚无宴的袖子,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她依然是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是闻钰搞的鬼吗?外婆她怎么样了?!”   戚无宴微微垂眸,琥珀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只见她衣衫凌乱地窝在他的怀中,正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上方,他的呼吸渐重。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他忽的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抬高了些。   戚无宴可以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意正自那盘天石下缓缓渗透,那里埋藏着一些不属于修仙界的东西,他们常年被镇压在地底,而现在,盘天石被毁。   顾南挽一怔,随即便察觉到微凉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脑后,微凉的唇蓦地贴在了她的唇角,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翼,他的声音中带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   “挽挽。”   身后传来几道紧张的呼吸声。 第81章 凤凰一族   熟悉的冷香盈满她的鼻翼,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顾南挽蓦地睁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面前之人, 却察觉到他揽在她腰间的大手收的愈发的紧,凉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了她的腰间。   面前一片昏暗, 隐隐约约间, 她可以看到戚无宴眉间暗金色的金印于黑暗中微微闪烁着,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是如出一辙的幽暗, 与当初截然不同的模样。   以往的金印圣洁神秘, 现在却似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暗色,凭空生出了几分邪肆, 顾南挽心底无端的有些慌乱, 她的心跳剧烈地鼓动着,呼吸微滞。   身后是古昭几人略有些狼狈的呼吸声与呼啸的风声, 那些罡风刮过面颊犹如弯刀一道, 顾南挽被戚无宴抱在怀中, 高大的身形严严实实地将她遮了个干净, 身后的古昭几人就没了那么好P的运气,不过片刻,他们几人周身便已被那罡风割的皮开肉绽,浓郁的血腥味于他们的鼻翼蔓延。   他们的闷哼声在这黑暗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顾南挽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角,生怕后面几人察觉到此处的异样, 衣物上的银丝勾缠于她的指尖, 带起些微的凉意。   顾南挽身形有些僵硬, 却察觉到面前之人微微退后了些许的距离, 微凉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身前, 冰凉的指尖擦去了她面上尚未干涸的血渍,顾南挽扯了扯他宽大的袖子。   戚无宴反手捏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可能是方才不小心碰到哪里落下了伤口,随着他的摩挲,带起细微的刺痛,她只觉得手腕那里的皮肤微微有些发烫,温和的灵力顺着伤口缓缓地流入她的体内。   细小的伤口随之缓缓愈合。   正当她有些失神之际,却听面前之人沉声道,“出去以后,去找你爷爷。”他的声音随着呼啸的风声迅速消散,略有些模糊。   顾南挽闻言瞬间抬起了头,“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戚无宴微微垂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见她面上还带着点血渍,衣衫湿漉漉地贴在她单薄的身躯之上,乌黑的发丝黏在她雪嫩的腮边,像是只落水的小猫,他的眸底似有暗流涌动,他深吸了口气,落在她手腕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用力,指尖一片滑嫩,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于她的面上。   顾南挽只觉得面前一暗,却察觉到那抹凉意再度逼近,面前之人一改方才的点到即止,他像是只发了狂的凶兽,肆无忌惮而凶猛地侵占着她的领地,属于他的气息寸寸侵占了她的呼吸。   面前出现了点点光亮,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喧嚣与潺潺的流水声。   戚无宴微微退后了半步,于她殷红的唇角再度落下了个轻轻的吻,他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   “石头下面有东西,出去小心。”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便听身后传来了几道痛苦的低呼声,她的灵魂似是都要被面前的飒风扯出来一般,面前的场景瞬间变幻。   …………   随着那些黑衣人的自曝,一滩滩刺目的血雾在那盘天石上炸开,血色四溅,那盘天石上裂开了数道裂缝,浓郁的水汽自那裂缝中喷涌而出,几乎是眨眼之间,整个山涧的温度都随之下降了些许,冰冷的水流自那盘天石中汹涌而出。   几位长老面色微变,他们连忙飞身落到了那盘天石旁,想要止住那不断涌出的水流,六长老看着上面的裂缝,忍不住厉声骂道,“这群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我隐族撒野!”   大祭司神色冰冷地看向面前之人,丝丝缕缕的灵力缭绕于那蛇头杖之间,一道红芒瞬间袭向天际。只见数位修士形如鬼魅地自山林间现身,他们面上皆是带着银色面具,迅速地向着闻钰仙君几人逼近,他们脚下变换不停,整个山林的气息似乎都随之发生了改变,原本宁静温和的山涧杀气四溢。   大祭司看着一片狼藉的盘天石,神色冰冷,“抓住他们!”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只见那几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他们双手快速结印,转眼之间,风云惊变山河失色,点点的灵光自山林中倾泻而出,欢快地跳跃于他们的指尖,一道庞大的灵阵瞬间自他们的脚下爆发,一道古佛虚影静坐于高山之上,万道剑芒停留于他的身后,剑气凌然。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阵法,当即面色一变,“这是……万象诛仙?”传说中威力极强的阵法,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要退掉层皮。   人群中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连忙向后退去,避开人群中心,随即忍不住瞪大眼睛,目光狂热地看向那浩瀚无匹的剑阵。   闻钰仙君神色淡淡地立于原地,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一扫而过,狂风吹乱了他的长发,腰间的长剑微微颤抖,发出了嗡嗡剑鸣,他的指尖压在那长剑之上,日光落在冰冷的剑尖,折射出刺目的寒芒。   哪怕被隐族众人高手围困于剑阵之中,他的神色依旧是没什么变化,雪白的长袍无风自动,宛若九天之上的谪仙,清冷矜贵。   他微微向前一步,脚下的灵力荡开层层涟漪。   那几名带着面具的男修攻势不减,他们化作几道流光,遁入了那庞大强悍的剑阵之中,万丈剑光滔天而起,无数的长剑汇聚成一道束缚着锁链的长剑,随着漫天呼啸的风声径直劈向了闻钰仙君。   辽阔的山涧有一瞬间的死寂,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褪去了色彩,刺目的灵光瞬间炸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被那滔天的灵力掀的飞了出去,他们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心中骇然。   他们没想到,这剑阵竟有如此威力,他们离得这般远,都有些吃不消,若是直面那剑阵,那威力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大祭司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冰冷地看向高台之下的一切,须臾,她微微侧首,看向了神色古怪的朝姚老人。   却听到高台之下传来了一阵惊呼,大祭司的瞳孔一缩,待那光芒散去,只见闻钰仙君只倒退了几步便堪堪停下,殷红的鲜血自他的唇角滴落,一道血阵与那万象诛阵于他脚下寸寸碎裂,竟是挡住了那万象诛仙阵……   狂风卷起了他白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闻钰仙君缓缓地抬起头,那恐怖的灵阵似乎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寒潭似的眸子只静静地看向那盘天石之上,只见一道暗色于那石碑下蔓延。   闻钰的瞳孔一缩,他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些黑雾,是戚无宴与顾南挽的气息……   眸底闪过一丝杀意,漆黑的眸子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浓烈的色彩。   他的长袖之中甩出一枚玉佩,那玉佩见风便碎,细碎的齑粉随着寒风缓缓消散,与此同时,只见又是几个黑衣人猛地自山林中一跃而出,他们周身灵力不断地攀升着,几乎是以一种不要命的趋势奔向了那盘天石。   大祭司的面色微变,她的目光在闻钰仙君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知他究竟从何处找来这么多不要命的人,她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的蛇头杖,便要前去拦住那些黑衣人,却听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她手中的蛇头杖猛地顿地,只见朝姚老人周身灵力瞬间暴涨,却是神色阴沉地站在了她的对面。   朝姚老人抬了抬手,对着身侧之人沉声道,“拦住她,等那个小贱人出来,直接杀了她!”她身后的几位长老闻言直接飞身跃到了盘天石上。   大祭司的瞳孔一缩,她的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依旧一片淡定,她厉声呵斥道,“你要造反吗?!”   “是又如何?”朝姚老人低低地笑了声,她看着面前辽阔的森林,看着脚下的山涧,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我早就受够了,我受够了你们这群蠢货!凭什么?当初若不是意外你怎么可能赢我?”   “这么多年来,我每一日都在等着这一天!”她也不想闹的这般难看的,她本来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阿昭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上族长,她联合闻钰仙君那群人杀了古乔那个小贱人,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结果又突然冒出来一个顾南挽!!   都是那个贱丫头破坏了她的一切!   看着闻钰仙君与那群人缠斗在一起,朝姚老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几滴眼泪却自她的浑浊的眸中滴落,她狞笑着看着满地的狼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族长之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大祭司神色冰冷地看着神色癫狂的朝姚老人,“你会死的。”   “盘天石若是碎了,出事,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朝姚老人挑了挑眉,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花,“那又如何?!”她还怕死不成!死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可笑。”朝姚老人看着脚下的大好河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日后她便会是这隐族的族长,她精心筹划了这么多年,为了这一日,她甚至连古昭日后的修为都搭了进去……   “你把古乔的女儿找回来有什么用,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她的女儿照样不是我的对手!”朝姚老人勾了勾嘴角,她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衬着那张布满皱纹苍老的脸,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她的眼中尽是疯狂,她看着往日严肃端庄的大祭司这会儿却是满目恨意,忍不住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眼底尽是畅快,她等这一日已经等的太久了!   天知道这么多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每天每夜都想将大祭司踩在脚下,让她生不如死!   “凤凰一族又如何?”   “今日我便送你和那几个凤族的小畜牲一同上路!你不是把那个顾南挽当成宝贝吗?我就偏要当着你的面把那个小畜生挫骨扬灰!!”   提到顾南挽,大祭司的面色难得地有了些变化,她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你找死!”磅礴的灵力瞬间自她的脚下蔓延,她的身形几乎化作一道残影,倏然与那滔天的灵力碰撞在一起。   那几位长老见状,周身灵力亦是瞬间暴涨,他们低吼了一声,随着朝姚老人一同袭向了大祭司。   一时间,各色的灵力席卷至整个山涧,空中雷声轰鸣,风云变色!   那些外族人则是连忙向后退去,他们只是来凑个热闹,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看着现场的满目狼籍,他们忍不住有些感慨。   …………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跳到片山顶之上,一脸严肃地看向那高耸入云的盘天石,却见那盘天石上裂开了几条深深的缝隙,一群人在下面打的不可开交,大长老见状皱了皱眉头。   金凤纵身一跃跳到了巨树之上,只见山下人头攒动,“应该就是这里了吧?这地方可真不好找!”隐族平日里极为低调,知道隐族存在之人少之又少,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地界,一路上连问路都没地儿问,还是长老连掐带算算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地方。   数十个老凤凰一溜儿地站在他的身侧,面容严肃地看着山下的场景,眼见那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他们当即拧了拧眉头,“挽挽不是说今日会在这里吗?怎么看不到人?!”   “可能还没到她出来吧?这群小家伙可真够毛毛躁躁的!”眼见一块巨石直勾勾地砸向他们这边,金凤一挥长袖,那巨石瞬间炸裂。   平日里泰山蹦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老凤凰这会儿难得地有些急切,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山下的场景,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顾南挽的身影。   黑凤坐在树上,寒潭似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脚下的一切,须臾,他默默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余光看见两个加起来足有几千岁的老妇人猛地缠斗一起,磅礴的灵力几乎将他们脚下的山头都给掀翻。   几位长老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路上他们想了许多见到亲家会是什么模样,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画面,他们正打算给顾南挽发个消息,却听一个老妇人陡然提到了顾南挽的名字。   金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他瞬间竖起了耳朵,然而再细听之下,他的脸色瞬间大变,却听那老妇人对着挽挽和凤凰一族就是一顿臭骂。   其他几个老凤凰亦是瞬间拉下了脸, “???”   几位长老看着那胡言乱语的老妇人,眼见她满嘴的贱人畜牲,他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凤凰一族虽然沉寂已久,却也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骂上几句的!   尤其现在这个老虔婆还当着他们的面骂他们的乖宝,这谁能忍?这他娘的还能忍他们直接去当个王八算了!   一群老凤凰看着朝姚老人的目光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个死老太婆骂他们是畜牲还要杀他们的宝贝小肥啾?!!   朝姚老人死死地盯着大祭司的面容,星星点点的灵光跳跃于她的指尖,发现大祭司对那顾南挽格外敏感,她咧了咧嘴角,“你知道古乔是怎么死的吗?她被人挑断了经脉,刺穿了七道穴位。”   大祭司瞳孔一缩。   眼见她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朝姚老人古怪地大笑了几声,“当初她怎么死,今日顾南挽那小贱人便会怎么死……”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祭司还未来得动手,便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暴怒的骂声,“你这个恶毒的老虔婆!”   却听几道清澈的凤鸣瞬间响彻天地,朝姚老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天边落下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的一片,天色都随之黯淡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只见一道金色的漂亮凤尾划过天际,大片的金炎飘落,整个天空似乎都随之燃烧了起来。   原本打的不可开交的众人亦是有些惊诧地抬起了头,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美丽巨鸟,他们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大变。   只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自空中蓦的响起,缓缓地回荡在空旷的山涧之中,“老虔婆,你要杀了谁。”   朝姚老人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第82章 戚无宴的气息   ·   随着那道苍老的声音落下, 恐怖的威压瞬间席卷而来,宛若利刃一般死死压在朝姚老人的上方。   朝姚老人如遭重创一般后退了几步,她手中的蛇头杖深深地陷入脚下的岩石之中, 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影,她的嘴唇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浑浊的眸底闪过一丝惶然。   众人亦是神色各异地看向那遮天蔽日的美丽巨鸟, 山涧中有片刻的死寂。   须臾,不知是从何处爆发出一阵抽气声, 寂静的山涧瞬间人声鼎沸, “我的老天爷这真的假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凤凰!”   “这次那老太婆踢到铁板了……”   其中几人看到为首的几只老凤凰,待瞧见他们身上的印记后, 忍不住心生感慨, “这群老家伙居然还活着?”上次见着他们还是千年以前,这么多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他还以为这群老家伙已经没了, 没想到他们来这一次, 还能看到这群老家伙, 这次来的倒是值。   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只见点点赤色的星炎随之坠落,漂亮的翎羽划破天际,半面天空皆是被那炎火染成了浓郁的绯色, 巨大的凤鸟缓缓地停留在天际,艳丽的羽毛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察觉到那恐怖的威压, 山涧的灵兽皆是忍不住匍匐在地, 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就连那些修为低些的妖修亦是险些被那威压逼得化作原型, 一时间,众人的面色精彩纷呈。   朝姚老人脸上一阵青紫,她深吸了口气,落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她身后的那群人亦是面色灰败,有些无措地看向朝姚老人与闻钰仙君,他们也没想到,这都快要成功了,竟然又冒出来一群老凤凰……   哪怕是他们,面对这群存活许久的庞然大物,心下亦是忍不住有些发怵。   苍老的声音再度落于他们的耳际,只见那美丽的凤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凤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大长老看着面如金纸的朝姚老人,他勾起嘴角冷笑了声,声音如同猝了毒的冰刀,“你要杀谁?”   在那恐怖的威压下,朝姚老人只觉得胸口一片滞涩,无数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她的身上,剧痛袭来,她的面色变了又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更多的是被逼入绝境的难堪,察觉到那些各异的目光,她的面皮子抽了抽,气息渐重,“我,我……诸位前辈……”   “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凤族无人不成。”   她有心想要辩解,然而她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被逼至如此难堪的境界。   哪怕先前说的再狂妄,可真到了这群老凤凰的面前,看着这黑压压一片的老家伙,她还是忍不住心中惊惧。   大长老冷哼了一声,见着她含混其词,一抹灵光缓缓汇聚于他的额间,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焰,夺目绚烂,凤眸闪烁,“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和阎王爷说吧。”   眼见大长老是真的动了杀心,朝姚老人的面色莫测,她忍不住瞪向大祭司,“难不成你真要看着他们在这里杀人不成?!你作为大祭司岂能袖手旁观!”   “你今日动了我,以后顾南挽也别想在族内立足!”   大祭司闻言冷笑了一声,她看着来自各族的修士,扬声道,“在你勾结外人偷袭盘天石之时,你便再不是我隐族之人。”   话落,她的目光落在那空中的凤鸟身上,她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有些无奈道,“让长老看笑话了,挽挽现在还在盘天石内,我先去找她,这里一事麻烦长老了!”   巨大的凤鸟闻言微微颔首,他低低地长鸣一声,无数的鸟雀自山林间展翅高飞,欢快地缭绕于他们的周身,他的周身燃起了熊熊烈焰,整个天地似是都要被焚烧殆尽。   朝姚老人死死地捏着手中的蛇头杖,眼见大长老真的动了杀意,她也顾不得其他,浑浊的眸中爬上了一丝癫狂,“既然你们逼我至此,也休怪我不留情面,老娘和你们拼了!”   她看向身后神色瑟缩的几人,厉声呵斥道,“你们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倒不如和我一起杀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凤凰一族向来小心眼又护短,不管他们做什么,这群老凤凰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几位老者闻言迟疑了片刻,他们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招惹上这群老东西,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凤群,终是下定了决心,“这次真的是拼了!”他们周身灵力瞬间暴涨,不过眨眼之间便化作数道灵光,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袭向了大长老。   磅礴浑厚的灵力宛若流水一般激起道道涟漪,虚空中裂开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在那恐怖的威势下,天地似乎都要为之坍塌。   那些修士眼见情况不对,连忙飞身向后退去,避开他们的锋芒。   三长老目光一转,他看着正位于阵法之中,一身白衣的闻钰仙君,目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之前的仇还没和他算,这小子居然还敢出来!”这小白脸将挽挽藏了那么多年,杀了小三还在华阳城中掳走了挽挽,现在是时候该清算一下了。   金凤看着他那张脸便觉得讨厌,“这小瘪三!”看着满地的狼藉,眼见那些修士耐他不得,他的眸光一冷,狂风乍起,汹涌的雷光宛若巨龙一般缭绕于他的周身,以不可抵挡之势没入阵法之中袭向了闻钰仙君。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异样,闻钰仙君微微侧首,余光看到那刺目的雷光,他的面色不变,锋利的长剑划破掌心,殷红的血落入那长剑之中,发出了嗡嗡剑鸣,剑意乍起,万丈剑光自他脚下爆发。   只听数道尖锐的爆炸声,刺目的灵光瞬间炸裂,虚空中泛起无数蛛网般的纹路,二人同时退后了半步,不过眨眼之间,金凤便已再度逼近,漫天尽是闪烁的雷光,众人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耳际是轰鸣的雷声,他们眯了眯眼睛,心底忍不住有些惊叹。   怪不得这凤凰一族当初能称霸大半个修仙界,只现在展露的实力都令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然而更让他们有些诧异的是,在这般恐怖的攻击下,闻钰竟仍未败下阵来。   哪怕数位长老已经迅速逼近,他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没什么变化,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长袍,他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有些麻木地执着手中的长剑,剑气凌然,灰色的雾气裹挟着剑意划破长空,与那金色的雷光倏然碰撞,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些许。   察觉到那股阴冷诡异的气息,原本冷眼打量的黑凤几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眯了眯眸子,神色有些古怪,“这小子邪门的很,他体内有什么东西?”   “他体内的怨气太重,莫非是夺人内丹修炼?”   须臾,闻钰的动作一顿,汹涌的雷光瞬间落在他的周身,他的身形瞬间爆射而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其余的神色,似是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水中,激起了道道涟漪,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盘天石的上方。   纯白的霜雪缓缓飘落,几点雪花落于他清隽的眉眼之间,那双眸子却比空中的霜雪更为清冷,落在长剑之上的指尖微微收紧,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那盘天石上一跃而下,黑色的裙角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弧度。   闻钰仙君薄唇紧抿,他定定地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漆黑的眸子中一片晦暗,寒潭似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一身黑衣的小姑娘。   隔着吵嚷的人群,他难得地有些怔忪。   却听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身后森森传,“仙君,莫忘了今日的大事。”那声音似是自腹间吐出一般,粗噶难听,带着掩饰不住的血腥气。   漆黑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   执着长剑的手微微收紧,他一剑逼退面前的金凤,化作一道流光向后遁去。   就连原本气势汹汹的金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出现在盘天石上方的小姑娘,眯了眯眼睛。   顾南挽踩着长剑看到空中巨大的凤鸟,当即眼睛一亮,“爷爷!金凤!!”   听到这道声音,哪怕周围的情况再怎么严峻,三长老严肃的面容上都是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没事吧?快来让爷爷看看!”   顾南挽连忙摇了摇头,她自那长剑之上一跃而下,跳到了三长老的背上,三长老连忙上前去接住她,只见又是几个身影自盘天石中爬了出来,古昭几人一身狼狈,他们浑身上下皆是血淋淋的伤口,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几人感动得近乎热泪盈眶。   “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终于得救了!”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里面会那样?”   三长老看着顾南挽面上的血迹,声音有些硬邦邦的,“那小子呢?”   顾南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在将她送出盘天石后,戚无宴便不知去向,想到他先前的异样,顾南挽有些不安地抓紧了收下柔软的羽毛,“他让我跟紧你们,把我送出来……”   三长老闻言皱了皱眉头。   几只老凤凰瞬间飞了过来,他们身形一闪却是化作了一群相貌俊美的男修,“挽挽!”几位长老看着顾南挽,眸色忍不住柔和了片刻,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矜持深沉的模样。   顾南挽正说话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不要!!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她转过头,只见朝姚老人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在地,激起了漫天尘土,她身下的岩石寸寸碎裂,她挣扎着爬起身,恶狠狠地看向大长老,而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古昭连忙跑上前去挡在了朝姚老人身前,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隐族的凤凰,手足所措道,“不知奶奶何时得罪了各位凤族前辈,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大祭司,还请您救救奶奶!”她有些焦急地看向大祭司与顾南挽,神色中尽是哀求,“顾姑娘,先前多有得罪您要怎么罚我都可以,还请您放过我奶奶!”   顾南挽看了眼大长老,不知道这朝姚老人如何招惹了他们,竟让他们下如此重手。   大祭司看着面前这个与顾南挽一般大的姑娘,难得地有些无奈,“朝姚勾结外人背叛隐族,毁坏族内圣物盘天石,妄图残害凤族血脉,今日没人能救得了她。”   古昭看着被逼至绝境的朝姚老人一行人,眼眶瞬间便红了,想到她方才吃的那枚丹药,哪怕她再傻,此刻也猜出了那是什么,哪怕她先前被顾南挽打个半死,她都没想哭过,她那时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赢了顾南挽,定然不能让奶奶失望!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她只想让奶奶高兴,可她没想到,奶奶居然会给她吃那等损人不利己的丹药,甚至完全不顾她还在那盘天石中,不顾她的死活,居然便要直接毁掉那盘天石。   那她呢……   古昭咬了咬唇,几乎咬下半块肉来,鲜血自她的唇角滴落,她死死地看着神色癫狂的朝姚老人,她希望能得到,哪怕一句来自奶奶的安慰,她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可从始至终,朝姚老人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她的眼中有偌大的隐族,有世俗的权力与欲望,却没有她。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口一阵绞痛,她有许多话想问,然而出口却只呐呐道,“奶奶……”   朝姚老人听着她的声音却是瞬间暴怒,她双眸赤红地看了她一眼,厉声呵斥道,“你个废物,连那个小贱人都打不过!你还有什么脸叫我奶奶?!”   许是知晓今日她已没了机会,她心中反倒是没了恐惧,没有什么比被那贱人压了几千年更恐怖!   她今日便是死了,也不要这群人舒心!   “你别得意,贱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死了,你女儿也别想好过!”   眼见大长老一步步逼近,她将面前的古昭直接推了出去,朝姚老人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苍老的面容瞬间扭曲,只见她的肉身迅速膨胀,鲜血争先恐后地自她的七窍中涌出。   不过一息之间,只听一身沉闷的巨响,她的肉身瞬间炸开!   离得最近的古昭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她被那灵力猛地掀飞了出去,往日的一幕幕飞速地自她的脑海中划过,而后,她重重地砸在了坚硬的石墙之上,滚烫的鲜血自她的额角涌出,她却觉得周身越来越冷……   三长老连忙将顾南挽护在了身后,大长老看了眼满地的狼藉,忍不住骂了声,“真晦气。”   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只见一道深深的裂缝自盘天石下蔓延,原本便摇摇欲坠的盘天石瞬间从中碎裂,冰冷的海水瞬间喷涌而出,一股阴森的气息自地底喷薄而来,其中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残暴,浓郁的恶臭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顾南挽的面色微变,却听人群中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这是什么鬼东西!我靠!”   顾南挽连忙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众人亦是有些震惊地看向那自裂缝中爬出来的东西,却是一个通体漆黑身材矮小的男人,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众人的面色骤然大变。   只见那人整张脸只生着一张巨大的嘴与两点鼻孔,满嘴獠牙,说是人, 倒更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他的周身没一块好肉,锋利的獠牙在日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鼻孔不停地翕动着,而后兴奋地张大了嘴,涎水自他大张的口中滴落,他低低地嘶吼了两声,便顺着汹涌的海水径直向着最近的人扑去。   大祭司瞳孔一缩,“是镇压在盘天石下的邪物!”   她曾听族内老人提起过,仙人飞升之时,曾经自毁一臂,以本命法宝为契,将几个邪物镇压在这盘天石下,每当洪水爆发之时,那群邪物便会脱离禁阵作祟。   大祭司的指尖略微有些颤抖。   就连长老们的面色亦是有些沉重,他们看着那些诡异的怪物,察觉到盘天石下涌动的气息,心底有种不妙的预感。   锋利的长剑飞快地斩下了那邪物的头颅,然而,只眨眼之间,便见又是数十个相貌各不相同的怪物神色狰狞地自那裂缝中爬了出来,他们混杂在那冰冷的海水之中,被巨浪冲入了人群之中,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天际,鲜血飞溅,不知是那怪物的血亦或者是人类修士的血,不过须臾,海水便染上了大片的鲜红之色。   密密麻麻的邪物随着海浪涌入山涧之中,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那些邪物的数量早已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量。   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这些尚且年幼的邪物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很快便见一个手执三叉戟的巨大身影乘着海浪自盘天石中一跃而下,他的通体冰蓝,似是由玄冰所铸,随着他手中的三叉戟落下,那一片的修士尚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削成了两半。   这邪物的实力甚至与一宗之主有得一拼。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众人瞬间变了脸色,就连大长老的神色都有些许的凝重,他们可以察觉到到,那裂缝之中还有源源不断的气息正向外涌出,一旦这些邪物随着海水涌入周围的城镇,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邪物,顾南挽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眼见大长老几人已经前去帮忙猎杀邪物,她连忙飞身向那海水跃去。   顾南挽一剑砍下了一只邪物的头颅,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忽的生出了一丝古怪的感觉,他们身上的气息似乎与戚无宴有些相似。   那种阴森诡异的感觉几乎是如出一辙……   想到戚无宴方才的异样,顾南挽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剑,连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 第83章 戚无宴的来历   冰冷的海水呼啸着向山涧外涌去, 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布满了灰色的怨气,整个天空似是都要为之坍塌一般,空中一片暗色。   大长老看了眼满地的邪物, 连忙对着顾南挽嘱咐道,“你等会跟紧了金凤和黑凤, 万事小心。”话落, 他将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挂在她的腰间,便立刻飞向了那汹涌的海水。   数个邪物在他的利爪下瞬间灰飞烟灭。   却见又是几个形容诡异, 气息不弱于三首将的邪物自那乘着海浪涌向山涧, 他们感受着外界的灵力,忍不住兴奋地咆哮出声, “我们总算重见天日了哈哈哈!”   “他娘的关了老子那么多年, 那个老东西总算没了!”   大祭司看着满地的血腥,她手中的蛇头杖重重砸落在地, 磅礴厚重的灵力瞬间撕碎了向她扑去的邪物, 她的眸子黯了黯, 扬声道, “众长老听令,立刻开启护山大阵!”   “现在立刻护着大家向阵内转移!”那群修士闻言,立刻护着族内弟子向护山大阵内逃去,一时间, 山涧内乱成了一团,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盘天石终是受不住, 彻底碎裂, 一时间地动山摇。   那几个邪物也不恋战, 他们避开凤群与修士, 只疯狂地向外逃窜而去, 只听一道刺耳的尖啸,山涧内结界终是承受不住连绵不绝的攻击,在那三叉戟的又一道攻击下,化作漫天的灵光消散于虚空之中。   眼见拦着他们的结界碎裂,那些邪物瞬间咆哮出声,争先恐后地向着山涧外涌去。   大祭司见状瞳孔一缩,她连忙高声喊道,“快拦住这群邪物!”   却没想到那些修士只顾着护着自己家族的弟子,或是恐于那些邪物的古怪模样,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大长老见状皱了皱眉头,他倒是没想到,现在的这些世家弟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没了先人的血性,这盘天石下镇压的邪物实在是太多,又混杂在人群之中,一旦他们动手势必会将这些人卷入其中,着实有些棘手。   那些邪物渴望着充满灵力的血肉,渴望着新鲜滚烫的鲜血,比起这些畏畏缩缩的世家弟子,他们更加的悍不畏死,一时间,众多怪物冲破防线,随着冰冷的海水流入了山下。   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繁华的城镇此刻已经化作人间炼狱,四处皆是村民无助的哭喊声,顾南挽坐在金凤的背上,她奋力地厮杀着邪物,然而遍地皆是密密麻麻的邪物,一波未倒下一波又起。   金凤的眸中雷光闪烁,随着他的所到之处,无数邪物被那金色的雷光吞没,化为灰烬,眼见那些邪物闯入了附近的城镇,他连忙向城中飞去。   “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玩意?真烦人!”金凤看着海水中密密麻麻的邪物,倒吸了口气,“坐稳了,我下去看看去!”   那几个弟子见那群老凤凰隐隐以顾南挽为中心,几乎将她周围护的严严实实,他们连忙向着这边跑来。   只见四处皆是邪物与人类的残骸,满目尽是血色,一个女童神色茫然地站在路中,周围尽是村民无助的惨叫声,她似是被吓傻了,只脸色惨白地看着那些面容狰狞的邪物。   眼见她即将被那邪物淹没,顾南挽瞳孔一缩,她顾不得其他,径直自金凤的背上一跃而下,跳到了沿途的巨树之上,纤细的指尖飞速结印,纯白的灵力于她脚下荡起层层涟漪,只见原本艳阳高照的晴空霎时间覆上了一层阴霾,霜雪飘零。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蓦地闭上了眼睛,无数的雪莲于她的脚下绽放,随着那些霜雪飘落,湍急的水流化作层层冰晶,堪堪停留在那女童的面前。   滔天的海水瞬间化作万丈坚冰,里面的邪物亦是被冰封了片刻,哪怕隔着厚重的玄冰,依旧可以看清他们面上的嗜血贪婪,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甚至可以看到那怪物齿间残留的血肉,顾南挽深吸了口气,看着金凤将那邪物连着冰块一起击碎,只见那些邪物当即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虚空之中。   顾南挽连忙将那女童抱了起来,只听一声脆响,另一批邪物已冲破厚重的玄冰,嘶吼着向人群中冲去,暗灰色的怨气溢满了整个城镇。   那女童趴在顾南挽的怀中,呆呆地看着面容狰狞的怪物,清澈的眸底爬上了朦胧泪意,她撇了撇嘴,却不敢哭出声,只小声地啜泣着。   顾南挽见着她这可怜的模样,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她将那女童送到了金凤的背上,便又再度冲入了人群中,帮着猎杀那群邪物。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看着面前形容可怖的怪物,忍不住想到了消失不见的戚无宴。   现在他究竟在何处,那些邪物又与他有什么关系……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山下一片混乱,山上却是一片寂静。【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闻钰站在山巅,神色空洞地看向满镇的狼藉,那些人已没空再管他,凉风拂起了他额前的长发,须臾,他微微垂眸,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掌心的帕子,那帕子上带着点暗色的血迹,那帕子已被洗的泛白,却保存的极好。   他的目光一转,再度落在了人群之中,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冰冷的山风吹得眼睛干涩不堪。   他今日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任务,他闯入隐族破坏了盘天石,放出了被镇压在石下的邪物,他很快便会自由,他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心底反而一片空洞,有些说不出的刺痛,心间似乎裂了个巨大的口子,风一吹,空荡荡的疼。   他微微侧首,身旁却已没了那道身影。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日,却没想到如今这个画面,那个他珍视的小姑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而他依旧是独身一人,他杀了她的爹娘杀了她的族人。   她知道他做的一切。   她恨他入骨。   闻钰死死地捏紧了掌中的帕子,手背青筋凸起,以往支撑他走下来的唯一已经离去。   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水连绵不绝地落在他的发间,混合着点点的霜雪,雨水缀于他的眉间,摇摇欲坠,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记忆略有些模糊,他似是回到了那个漆黑的雨夜,他被那个人强行将灵力灌入体内,他的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几乎被灵力挤碎,他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只能凭着本能回到了宗门。   待他醒来之时,便见身上的伤口都被歪歪扭扭地包了起来,顾南挽便抱着膝盖坐在他的床边,一双眼睛弯了弯,亮如星辰,她小声抱怨道,“你再不醒天都黑了,我还等着你吃晚饭呐。”   自那之后,无论如何,他定会在天黑之前赶回那个小姑娘的身旁。   那时候她还没被毒素毒坏了脸。   她的身后是连绵不绝的雨帘,雷声轰鸣,她眉眼弯弯地坐在他的身侧,小声地与他说着白日里的事情。   他不想说,她便也没有问他为何会受伤,只给他喂了不知哪里找来的药,不知是否是因为那药掺了蜜饯,甜的他有些无从下口。   她说一个色眯眯的老男人老是偷看她,她讨厌那个老男人。   闻钰并不是喜恶分明的人,却第一次觉得一个人那般讨厌,他第二日便偷偷将那个老男人的眼睛挖了出来。   她说山下的烧鸡很好吃,他便将那烧鸡店买了下来,打算待她生辰便送给她。   那夜的一切都是那般清晰。   然而,那烧鸡店他终是没能送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事都变了,他从未抗拒过什么,以往的他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做什么都可以,他要他杀谁都无所谓,人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个虚无的数字。   他自小便开始修炼杀人的招数,他知晓,自己就是那个人培养的杀器,他的双手染满了鲜血,他满身罪孽。   在那个人说要挑起各族战争时,他却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他说,杀了那只天真的小凤凰是最好的选择。   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她一死,凤凰一族和隐族势必大乱。   他也曾试图带着她逃离那群人那个压抑,令人厌恶的地方,然而不过两日,他便找到了他的位置。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将刀尖抵在她的颈间,熟睡的顾南挽一无所觉。   他的体内有那个人肮脏的血脉,无论他到何处,那个人都能找到他,那个烧鸡店也被一把大火化作灰烬。   那人答应他不再伤害顾南挽,只是需要他付出点代价。   闻钰看着脚下的流云,眸色一片晦暗,却听身侧传来一道森森的嬉笑声,男修上前两步,“放心吧仙君,等到主人的大事成了,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闻钰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喋喋不休的男修,眸中是不加掩饰的杀意,那男修仍是一无所觉,他得意地看着远处的凤凰,“那些东西可真够邪门的,那个顾南挽……”   一旁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有心想要提醒,却见闻钰冷笑了声,大手直接掐住了那男修的脖子。   那男修的话语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神色冰冷的男人,却察觉到颈间的大手缓缓收紧,待看清他眸底的杀意后,那男修拼命地挣扎着,他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你,你敢杀我,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的面色涨的通红,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挤出眼眶,额头青筋起伏。   身后几人连忙劝道,“仙君手下留情!”   待看到他冰冷的神色之后,那些人面色微变,连忙又退了回去,“还望仙君念在他是初次冒犯留他一命!”   “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闻钰神色冰冷地看着那面色痛苦的男修,漆黑的眸子中尽是冷意,鲜血自他的喉间溢出,那男修哀求地看向面前之人,只听一声脆响,那男修便已停止了挣扎,无力地瘫倒在地。   闻钰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随意地踢开了瘫倒在地的男修。   那几人瞬间噤了声。   …………   大批的邪物隐隐以三首将几个怪物为中心,正疯狂地向外涌去,他们闯入周遭的森林之中,沿途的巨树寸寸断裂,遍地尽是疮痍,就在他们即将逃离这个地方之时,却见面前的虚空处泛起了道道浅浅的涟漪。   察觉到周围那诡异而阴森的气息,三首将的脚步一顿,蓝色的大掌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三叉戟,他虎目圆睁,骤然爆喝道,“谁,给老子滚出来!”他的声音犹如龙吟虎啸,震耳欲聋。   他身后的邪物瞬间安静了下来,警惕地伏于他的身后,打算那人一出现,他们便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撕成碎片!   面前的虚空有片刻的扭曲,蛛网般的纹路于空中寸寸碎裂,古朴而神秘的气息自那空间裂缝中蔓延,于三首将晦暗的目光中,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自那裂缝中大步走了出来,喧嚣的山林有片刻的死寂。   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日光,林中略有些黯淡,男人的面孔隐于暗色之中,三首将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看到了他面无表情的下半张脸,淡色的薄唇紧抿,只一眼,便是满满的疏离与漠然,极具压迫感。   他的心跳有片刻的凝滞。   混乱的罡风卷起了他黑色的长袍,几个邪物面上爬上了一丝兴奋,他们下意识地扑上前去,便要将这突然出现的人给撕成碎片。   却见一缕黑炎自那黑衣男人脚下蔓延,瞬间将那邪物吞入其中,只听几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几个邪物瞬间化作一把黑灰。   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嚣张的怪物这会儿却是熄了气焰,他们似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有些惊恐地向后退去。   三首将瞳孔一缩,暗绿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衣男人,似是察觉到他的异样,他身后的那些怪物亦是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步,他们不安地扭曲着身子。   高大的黑衣男人缓缓地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小肥啾亦是从他的袖中探出了小脑袋,他看着面前这些形容可怖的邪物,乌溜溜的眸子中生出了一丝好奇,“啾啾啾?”   方才小肥啾听话地乖乖藏了起来,直到这会儿察觉到外面安静了下来,他才再度钻了出来。   稚嫩乖巧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死寂。   三首将有些纳闷地看向他的长袖,暗绿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他们常年被镇压在黑暗之中,许多邪物眼睛已经退化,耳朵却异常的灵敏。   戚无宴面上不动声色,落在袖中的大手笼了笼,将小肥啾塞回了袖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三首将,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三首将眯了眯眼睛,他目光森森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修,待看到他那头银发之时,他有片刻的迟疑。   然而待看清男人额心暗色的金印时,三首将的面色骤然大变,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邪物亦是连忙向后退去,只见面前之人微微抬首,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的五官比常人更深邃一些,唇色却有些淡,面容极为俊美,额心的一点金印于暗光中泛着浅浅的华光,似佛似魔。   哪怕过了千年,他也不会忘掉这张脸……这张脸犹如梦魇一般,这么多年一直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三首将瞳孔一缩,随着一声巨响,他手中的三叉戟瞬间坠地,激起一片尘土。   三首将猛地拜伏在地,他的声音中一片沙哑,带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   “神君!” 第84章 戚无宴的来历(二)   随着三首将毫不犹豫地拜服在地, 原本喧嚣的森林有片刻的死寂,沉重的三叉戟跌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尘土飞溅,那些邪物有些茫然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男修。   千年的黑暗几乎令他们的眼睛退化, 他们早已习惯了黑暗, 于日光下,他们看不太清戚无宴的模样, 只能凭感知去识别他的身份。   然而, 他们几乎感受不到他周身有任何的灵力波动,除了那极具压迫感的气势与那独特的样貌, 他几乎与那些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公子没什么区别, 只格外的好看一些,却不够威猛雄壮。   比起三首将与首领们那庞大健壮的身形, 他看起来就像是只幼崽一般弱小可欺。   他们模糊的目光自他的面颊扫过, 而后在他银色的长发与琥珀色的眸子上停留了片刻, 有些邪物似是想到了什么, 面色微变,他们立刻随着三首将一同跪倒在地。   其余那些邪物亦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们在外域呆了那么久,几乎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崇尚暴力与血腥,唯有最简单的力量方才能够压制他们, 在看到他们心中的强者都跪倒在地之时, 他们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 便已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戚无宴目光在三首将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着那些千奇百怪的邪物了一眼, 便又立刻移开了视线,当初他那般迫切地离开那里,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这些邪物生的太过丑陋。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山下泛滥的洪水,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的村民惨死于那些邪物之手,他们随着浪潮涌入了城镇之中,大肆屠杀着村民,遍地皆是刺目的血色与断肢残臂,房屋倒塌,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自远处传来,声音中满是绝望。   冰冷的海水带走了满地的污秽。   他可以察觉到,顾南挽的气息遥遥地自西南方向传来,点点的雪花随着寒风卷入了海水之中,落在长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在察觉到那盘天石下的异样之时,他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无措。   他莫名地不想让顾南挽知晓他的身份,不想让她知晓以往的一切,看着游走于皮肤表面的诡异黑纹,戚无宴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眸子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烦躁,“你们怎么回事。”   “在之前有个人联系到我们,他说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逃出那个鬼地方。”而他们只需四处作乱即可。   这对他们来说可以算得上天大的好事,哪怕不离开那个鬼地方,他们依旧是每日都在厮杀作乱,区别只是换个更大更辽阔的地方而已。   他们生来便是罪恶的种族,比起人类修士与灵兽一族,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他们喜好战斗自私贪婪,刻在骨子里的恶劣嗜血。   在数万年之前,他们因为作恶过多,被镇压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一开始他们还想着要逃离那个鬼地方,然而随着外域越来越大,不断有新的邪物产生,那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他们便慢慢地歇了这些心思。   没想到突然有一日,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修找到了他们,他说,会在几日之后放他们离开。   半晌,戚无宴方才冷声问道,“除了你,他们还放出了谁。”   三首将闻言一怔,他不知戚无宴为何会问这些问题,迟疑了片刻,“还有六尾,目十犬他们,那人说会将我们全部放出来,早晚的问题。”   “下一个地方是哪里。”   早在他察觉到那熟悉又阴冷的气息时,他便猜到了闻钰的用意,而他们的下一步,大致便是释放出被镇压在其他地方的邪物。   “他说是什么栖梧山吧要不就是一片海域,那里镇压着最多的兄弟……”   戚无宴蓦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三首将,想到先前那群人的所作所为,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   见着他微变的面色,三首将屏住呼吸,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修。   他已有千年没见过眼前之人,也没收到他任何的消息,他先前甚至以为,这人早就已经死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亦或者是被外界的那些名门正派镇压在了某个结界中,却没想到,这人会这般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以这般可怕却又意料之中的姿态,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首将能记得这般清楚,因为他便是第一个败在戚无宴手中之人,当时他险些被他给活活打死。   倒是他想岔了,这修仙界又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他不觉得有谁能镇压住这个疯子,比起他们,他更加的狂妄强大,在外域那么多年他从无败绩。   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已经记不清他的容貌,唯独记得那极为独特的银发与琥珀色的眸子,似是游走于黑暗中的鬼魅,危险,神秘莫测,以雷霆手段迅速击败了六尾他们。   在他手中,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天生地养的圣物,本该是福泽一方的存在,却是诞生于杀戮与血腥之中,沾染了满身的污秽血气,性子古怪,桀骜不驯,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亦是突然,像是外域天际偶然乍现的极光,刺目却短暂。   三首将的目光自他的长袍之上跃过,看向了他宽大的袖子,他有些好奇,那袖中方才发出声音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然而他的一切疑惑在下一秒瞬间消散,只见几个修士手执长剑追着邪物闯入了林中,三首将目露兴奋地看向那几个修士,眼底闪过嗜血的光芒,“神君,我先去杀了这几个狗崽子!”说完,他便拿起落在地上巨大的三叉戟向着那群修士冲去。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山下,山风卷起了他黑色的长袍,银发飞舞,隐隐可见颈一点黑色的纹路。   须臾,他似是想起什么,脚步一顿,戚无宴看向正将那修士生生撕碎的三首将,冷声道,“不许动一只小凤凰。”   三首将一怔,有些诧异地挠了挠头,什么小凤凰?那隐族里面有那么多凤凰不能动哪只?   他敏锐地注意到,在戚无宴提到那小凤凰之时,神色有片刻的变化。   那点变化不明显,然而出现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是令得他有些吃惊,在三首将的印象中,戚无宴就像是个活死人一般,永远板着张脸,不懂情爱,没有喜怒,做事全凭心意。   他对那些世俗权力没有心思,对美色女人亦没什么兴趣,他就没见过他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像是石头中蹦出来的人,木讷无趣。   莫非现在石头也要开花了?   三首将摸了摸手中的三叉戟,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些许古怪的声响。   *****   山下洪水肆虐。   闻钰神色冷淡地走向山涧,只听一道轻笑声于他的身侧缓缓响起,那声音似是青石击玉,清朗好听,闻钰却是瞬间掀起了眼皮,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这次辛苦你了。”   “现下隐族大乱,邪物现世,只待找到那个魔头,我们便大仇得报,到时候那顾南挽你想要,便大可以将她抢回来。”   只见一团黑雾穿透细微的落雨,缓缓地停留在他的身侧,那黑雾渐渐汇聚成一道高大的身影,透过朦胧的雾气,隐隐可见俊朗的五官。   闻钰仙君却是死死地看向那道身影,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他的指尖下意识地覆上了腰间的长剑,有些烦躁地沉声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那人也不恼,他轻笑了两声,缓步跟在了闻钰的身侧,声音温和,“那我便不提。”   “接下来可还需要你来动手,闻钰,等到大事成了,你自然会懂我的良苦用心。”   闻钰仙君死死地攥紧了指尖,他心底的怒意几乎达到了顶峰,漆黑的眸子冰冷地看着脚下被踩歪的草木,“你有心吗。”   将他变成了如今这么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他唯一想要的小姑娘,却被他逼的亲手推离了身侧,以她的生命逼他低头,他毁掉了他的一切。   那道虚影沉默了片刻,随即朗声道,“自然是有的,没了心,便是邪物都该死了。”他缓缓地跟在闻钰的身侧,原本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了些许,他看着脚下歪斜的草木,轻轻勾了勾嘴角。   他的眉眼与闻钰有几分相似,神情却更阴沉一些,眸底尽是沧桑,看着闻钰冰冷的面容,虚影指尖动了动,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我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脉,你是我的儿子,闻钰,只有我永远不会害你。”   *****   冰冷的海水打湿了她身上的衣物,巨浪滔天,顾南挽一剑斩断了那邪物的脖子,腥臭的血液溅在她的黑裙之上。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鼻翼间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那些邪物就像是杀不完一般,每倒下一波便有更多的邪物自水中奔涌而出。   放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那些村民正满脸惊恐地向着山上赶去,顾南挽随手提起两个孩子,抱着他们飞到了山涧之中,金凤亦是抓起几个村民跟在了她的身后。   只见几位长老正同大祭司一同围在那盘天石旁,试图加固其上的封印,却毫无头绪,大祭祀看着满地的狼藉,忍不住怒骂了一声,“该死!”   几位长老亦是一脸的沉重。   顾南挽见状放下手中的孩子,她沉默了片刻,便又爬上了金凤的背上,随着他飞向了山下的城镇之中,看着满目的疮痍,看着那些熟悉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顾南挽抿了抿唇。   这一日,她便与金凤这般来回救助城里的孩子,直到夜幕降临,她周身的灵力耗尽,经脉干涸,金凤见着她疲惫的模样,强硬地带着她回了隐族。   顾南挽也知晓她需要休息,她现在识海中一阵刺痛。   可当她躺在床榻之时,却没有半点的困意,山下时不时传来无助的惨叫声,顾南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缩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不知过了多久,却察觉到一股凉意落在了她的身后,熟悉的气息盈满她的鼻翼。   顾南挽下意识地想转过身,却察觉到一双大手捏住她单薄的肩膀,禁锢住了她的动作,戚无宴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微微埋首于她的颈间。   直到那熟悉的暗香涌入鼻翼,他体内躁动的杀意方才稍作平息。 第85章 他会为她扫清所有的障碍。   随着他的到来, 身后柔软的被褥微微下陷,他的长袍之上还残留房外的凉意,寒意袭来, 结实的手臂已牢牢地锁住她纤细的腰肢。   顾南挽微微转过头,便察觉到几缕银发暧昧地过她的耳际, 带起些微的痒意。   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 冰凉的指尖落在了她白嫩的脸颊上,他戳了戳她腮边的软肉,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般压低声音小声说话时,于夜色中无端地有些撩人。   “我有点累。”   他极少有这般示弱的时候, 顾南挽闻言抿了抿红唇,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而后落在了他结实的手臂之上, 她小声道, “戚无宴……”   “你方才去哪啦?今天一天都没瞧着你人。”   身后之人随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戚无宴微微垂眸, 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熟悉的暗香袭来,他忍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那柔软的小姑娘更加用力地揽入了怀中, 她难得没有挣扎地乖巧地任他抱着。   “处理些事情。”   他似是极为喜欢这种自身后将她揽入怀中的姿势,他的身量高大, 可以将她整个人都严丝合缝地拥在怀里, 戚无宴缓缓闭上了眼睛。   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烁, 她想问问, 那些邪物是否与戚无宴有关。   然而她莫名有种感觉, 戚无宴并不想让她知晓,他并不是喜欢瞒事之人,他没说,她便也没再多问。   想到最近的事情,顾南挽也有些说不出的心闷,察觉到身后不断传来的凉意,她却难得地有些心安,“你知道那些邪灵是什么吗?”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她,戚无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南挽的神色,哪怕在黑暗之中,那张小脸依旧白白净净的,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低声问道,“你害怕吗?”   顾南挽摇了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怕的……”哪怕有爷爷和那群老凤凰在,她亦是有些说不出的心慌,似是有把未知的长刀横亘在她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看到那些眼熟的人相继死于邪灵口中,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往日里熟悉的地界被他们摧毁,她微微捏紧了拳头,以往经历的那些和这种大范围的血腥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任谁看到这种恐怖的画面,总是忍不住心生畏惧的。   还有闻钰仙君,似乎每一次他的出现,都要比以往更强大些,这一切都令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戚无宴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摸了摸面前那白嫩的耳垂,看着那张莹白的小脸渐渐泛上绯色,眸底尽是晦暗之色,他难得地有些出神。   就在顾南挽以为今日不会得到回答之时,却被身后之人抱着转了个面,熟悉的冷香瞬间涌入鼻翼,那张俊美的面容陡然放大,冰凉的指尖略过她滚烫的面颊。   戚无宴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之间,看着她眼底止不住的担忧与慌乱,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忽的沉声道,“那些邪灵来自外域。”   顾南挽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对面之人,却见戚无宴勾了勾嘴角,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外域便是千年以前镇压邪物之地。”这事太过久远,以至于修仙界现今存留的大多数人都不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甚至连凤凰族那些老家伙可能都对此一知半解。   这些邪物本也是修仙界内的一个族群,只他们太过残暴,烧杀掳掠奸/淫/嫖/赌无恶不作,他们大肆屠杀别族血脉,以至于惹了众怒,被当时的几个族群联手镇压于各地。   他们被镇压之后并未衰败,反而因为那里浑浊的灵力越发的强横,他们的族群迅速地壮大。   融融热意自指尖传入掌心,戚无宴微微垂眸,他避开顾南挽的潋滟双眸,“几日之后,他们会攻击栖梧山或者是海域。”   当年的封印地点有四处,除了隐族所在的地界,还有凤凰一族所在的栖梧山,海族所掌管的海域,以及仙人真正的埋骨之处。   戚无宴没有去看顾南挽面上的神色。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的暗色,窗外树影婆娑雷光闪烁,他出世之时,亦是这般的景象八十一道天雷轰鸣而下,连劈了一夜方才停歇。他自出世以来,便被道结界困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那里存活着诸多邪灵与恶徒,他有意识的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父母,亦不是日月星光,而是一个腐烂的巨大头颅,四处皆是干涸的鲜血。   除了他之外,那一片的生灵几乎全部葬身于雷劫之下。   那头颅几乎被连根斩断,只一块皮肉黏连着经脉血淋淋地挂在身躯之上,他双目圆睁,空荡荡的眼眶中尽是蠕动的蛆虫蠕虫,恶臭缭绕,身后是各色腐烂的肉身,每日除了厮杀与血腥,便只有无尽的尸体与断肢。   那时的他太过弱小,他无法离开那片恶心的地方,只能日日夜夜与尸身相伴,他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不知过了多久,他第一次离开那片区域,却见到了更多的惨状。   那些邪物生性残暴,他们比之野兽更为凶残冷血,父子相食,血亲互相残杀,他们不介意用最恶毒的手段去对付血亲,他们嗜血成性,荒/淫无度。   方才出世,满身皆是醇厚灵力的戚无宴就是他们眼中人人争抢的香饽饽,无论他到各处,总有些邪物妄图吞掉他,甚至有个人集结了一片区域的邪物,妄图围剿他而后分食他的肉身。   还有些邪物对他生出了些恶心心思。   戚无宴被逼着飞速成长,他本就是天地灵力孕育的灵物,修炼时速度惊人,他也不知他究竟杀了多少的邪物,有多少歹念葬恶意身于黑炎之中。   许是受了那些邪念的影响,他也像是失去理智的凶兽,脑海中只有杀戮与修炼。   直到有一日,他将一个拿着三叉戟的三头邪物击败之时,落在他周身的邪念几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他所到之处,往日里的恶意与贪婪尽数被惊恐害怕取代。   那些邪物对他退避三舍。   后来,戚无宴才知晓,那个拿着三叉戟的邪物便是外域的强者之一,三首将。   他再度击败了几个邪物,自那之后,三首将便亦步亦趋,神色谄媚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拥他为主。   戚无宴却逐渐厌倦了外域的黑暗与血腥,他找到机会撕破封印逃离了那里,他来到修仙界之时,却再度被无数的修士追杀。   那些人贪婪地看向他,他们说他是顶级的炼丹炼器材料,吃了他便可以原地飞升,他的血肉白骨可以炼制出天底下最强的神兵利器,他们觊觎他满身醇厚的灵力,一个炼器宗门更是请来大批修士疯狂地围剿他,他们悍不畏死地攻击他。   离开外域许久,他却仍旧每日活在杀戮与血腥之中,甚至,比在外域杀的更多,那些修士明明有七情六欲,有良善之心,却会为了一己私欲比外域的邪物更加残忍。   那些日子里,他就像是个满脑子只有杀戮的怪物,哪怕察觉到周围打探的视线都会控制不住暴起杀人,满心皆是暴戾与残忍,他的双手染满了血腥,满身的罪孽,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和尚,满嘴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张嘴阿弥陀佛闭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说,若他这般再造杀孽,他便会失去重要之人。   戚无宴不知那时是何心态,许是厌倦了往日的模样,他随着那个和尚回了寺庙,学着老和尚念经静心。   初始,他也曾有过不耐烦,那些咿咿呀呀的念经声听的他头昏脑胀。   那个和尚告诉他,日后,他亦会如常人一般有妻儿相伴,而他日后妻子的先祖,便在那日的路上,他再近一步,便会杀了她的先祖,他们二人终生不会再相遇。   戚无宴当时只觉得那老和尚荒谬,他的命线被天道遮蔽,怎可能被他看见,再说,他当时因为那些邪物厌恶透了女人,又不好女色,怎可能会有妻子。   这么多年过去,老和尚早已圆寂,寺内的主持换了数个,他几乎已经忘却了此事,直到这几日,看到那些邪物的出现,往日的记忆宛若流水一般涌现,他忽的想起了老和尚的那些话。   戚无宴的面容被被褥遮挡了大半,只露出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定定地看向面前一脸好奇的顾南挽,第一次有些庆幸,他当时听了那老和尚的劝。   否则今日,他可能依旧是那个心神空荡的游魂,麻木地奔走人世间。   顾南挽怔怔地看向面前的戚无宴,哪怕他并没有明说,她却也猜出了他话中的含义,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顾南挽红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轻轻地勾住了戚无宴的指尖,细白的手微微收紧,她不知她是何心态,只小声问道,“你会保护我吗,戚无宴?”   面前一片沉默,她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声缓缓地流存于昏暗狭小的房内。   面前的光影一暗,几缕发丝落在了她雪白的颊边,身后的油灯随着晚风缓缓跳跃着,昏黄的光影于他的面上明明灭灭,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眸色沉沉,他额心的金印于烛光下散发出浅浅的辉光。   她几乎从未看过他这般的神情,戚无宴平日里总是有些冷漠的,哪怕心底有些情绪也不会表现出来,他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像是尘封已久的古井,沉寂无波,哪怕在那种时候,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面前之人缓缓逼近,而后在她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戚无宴微微俯下身,却是在她的唇角落下了个浅浅的吻,微凉的气息携着冷香落在她的面前。   顾南挽忍不住蹙起了细细的眉,她推了推身侧之人,“现在不行……”   她的话音一滞,却察觉到了戚无宴与往日不同,今日的这个吻不含情/欲,无关情/爱,只有些缱绻地流连于她的唇角。   身后的嘈杂声与惨叫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她只听到身侧之人逐渐加剧的心跳声,似是隐匿于冰山之下的熔岩,一声一声,越发的剧烈,落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原本冰凉的指尖缓缓地变得滚烫了起来。   他捏住了她推拒的手,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声音似醇厚的酒,她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烫。   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有些出神的小姑娘,戚无宴感受着掌下盈盈一握的纤腰,沙哑的声音于夜色中缓缓响起,“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失神,浮躁的心绪在这一刻竟真的稍稍平息了下来,原本褪去的嘈杂声再度重回她的耳际,只不知何时窗外已经下起了大雨,空气中有些说不出的潮湿,连带着戚无宴的说话声,似乎都多了些许粘/腻的潮气。   顾南挽有些瑟缩地躲进了被褥中。   戚无宴似是这才想到了什么,他从宽大的袖中将早已熟睡的小肥啾抱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了顾南挽的身边,似是察觉到了顾南挽的气息,他翻了个身,向着顾南挽所在的方向滚了滚,哪怕在睡梦中,他亦是一边贴着顾南挽,一边死死地搂着那枚雪白的蛋壳。   顾南挽摸了摸他柔软的小脑袋,闭上了眼睛。   看着睡的四仰八叉的小肥啾与眉眼紧闭的顾南挽,戚无宴摸了摸他柔软的肚皮,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眼睛之上,顾南挽薄薄的眼皮颤了颤,不过眨眼之间,紊乱的呼吸便已宁静了下来,戚无宴低声道,“你先休息,一切有我。”   浑厚的灵力流入体内,顾南挽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她的指尖一颤,已沉沉睡去,临失去意识前,她似是听到了戚无宴低低的声音,“没人可以伤害你。”   他会为她扫清所有的障碍。   不惜一切代价。 第86章 不认识。   冰冷的水珠透过窗间的缝隙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顾南挽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再醒来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身侧的被褥已没了戚无宴的温度,若不是看到小肥啾还抱着她的指尖睡的正香, 她险些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房外传来了女修有些疲惫的说话声, 以及他们痛苦的惨叫声,顾南挽稍稍收拾了下便将还在熟睡的小肥啾揣入怀中出了门。   外面的日光有些刺眼, 山下的浪潮已然退去, 只余满地暗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一眼望去有些触目惊心, 满地皆是魂不舍守的村民,他们有些惊恐地看向周围的丛林, 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又冒出来个怪物。   浓郁的血腥味飘入鼻翼,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走下了山。   只见几个修士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背着药箱的医修脚步匆匆地游走于人群之中, 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修躺在地上,神色空荡地看向空中垂落的枝叶。   顾南挽第一眼险些没有认出那人是谁,直到她声音颤抖地让人为她掰正断掉的胳膊之时,顾南挽才发现那个模样凄惨的女修竟是昨日还眉眼高傲的古昭,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模样,就连修为境界亦是掉了许多, 周身灵力虚浮, 面如金纸, 一副将死之相, 身旁的人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 任由她痛苦地在原地挣扎,鲜血流了满地。   再度看到一个医修自她面前匆匆走过,古昭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枚丹药本就要了她半条命,她又被朝姚老人自爆时的灵力波及,能活到现在已算是走了大运,只现在这般苟延残喘,却还不如让她在那场自爆中死了算了。   她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却又不敢结束自己的生命。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古昭猛地抬起头,便见一身红衣地顾南挽抱着长剑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红色的裙角宛若妍丽绽放的花瓣,经过一夜的休息,顾南挽面色红润,肤白如玉,早已没了昨日的疲惫狼狈。   看到顾南挽的到来,古昭的痛呼声一滞,她的面上带上了一丝血色,却是有些难堪地移开了视线,她咬了咬牙,却听那脚步声于她的身侧缓缓停下。   古昭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以为顾南挽会责怪她,亦或者是趁机嘲笑她,她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修为倒跌根基受损终究是自食恶果,因为奶奶的事情,族内那些医修也对她的伤势视而不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预想中的嘲讽并未落下,她抬起头,只见顾南挽目光清凌凌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神色如常地将一瓶灵丹放到了她的身侧。   她有片刻的愣怔,却见顾南挽已经手执长剑走向了山下,一个金发男修脚步匆匆地追了上去,“挽挽,等下!”   古昭怔怔地看向他们的背影,须臾,她的目光落在那瓶丹药之上,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古昭伸出手死死地捏着那瓶丹药,眼眶蓦地红了。   她没想到,在她失势后,往日里的朋友对她视而不见,那些杂役看到她似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一般,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居然是来自她一直讨厌的顾南挽,古昭深吸了口气,将那灵丹一口吞了下去。   大颗的灵丹噎的她有些想吐,她却是死死地咬着牙,直憋的面色通红,雄浑的灵力流入她的体内,剧痛袭来,她却是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鲜血自她的七窍疯狂溢出,只眨眼之间,她就成了个血人。   金凤快步追上顾南挽的步子,他眯了眯眼睛,见着顾南挽板着张小脸,伸出大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发丝,“板着脸做什么,天塌下来有我们给你顶着。”   顾南挽瞧了他一眼,只见金凤正睁着双眸子眼巴巴地看着她,“愁着呢。”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好愁的,现在,你只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就行了!”金凤话落,他连忙从袖中取出几枚金色的小球,那小球通体溢着雷光,“拿着。”   顾南挽有些狐疑地看向她,方一触碰到那金球,她便觉得指尖一麻,那金球中竟是充满了暴动的雷霆之力。   “留着保命,这可是我琢磨了半天才研究出来的,下次谁敢欺负你你就拿这个丢他。”金凤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得意。   顾南挽看着掌心的几枚金球,又看向脚步有些虚浮的金凤,眼眶有些酸涩,她知晓这金球肯定来之不易,小声道,“谢谢你。”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却听山下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喊声,“顾南挽!”那声音来势汹汹如雷贯耳,周围的人皆是一寂,他们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而后眼底忍不住爬上一丝惊恐。   只见一道小山似的高大身影正快速地跑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他的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弟子忍不住向后退去,经过昨天一事,他们自然知晓顾南挽是谁,隐族大祭司的女儿,凤凰一族的小公主。   这居然还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   顾南挽听到那声音却是眼睛一亮,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山下,只见那模样古怪的高大身影正快速地向她跑来。   却是消失许久的沉三!   顾南挽连忙向前几步,只见一道金色的身影已更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金凤面色不善地看向沉三,“你谁啊?!”   沉三探着脑袋看向顾南挽,又看了眼挡在她身前,面色不善的金凤,他摸了摸脑袋,笑得一脸憨厚,“我啊?我是沉三。”   金凤,“……”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却见沉三已经绕过他走向了顾南挽,蒲扇般的大手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沉三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她的发丝,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周围那些弟子有些诧异地看向这离奇的发展。   沉三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主人让我过来保护你,他说最近会很不太平。”   顾南挽好奇地围着他转了圈,“你的伤势好了吗?怎么样了现在?”   “全好了!”沉三将胸膛拍的砰砰作响,他在那壶内休养了许多,戚无宴还为他捏了新的肉身,他现在只觉浑身灵力充沛,感觉能一拳砸碎一座山,比先前还要强了许多。   顾南挽见状也难得地露出了个笑容。   金凤看着二人熟稔地姿态,心底忍不住有些酸涩,他怎么感觉小肥啾和这个傻大个关系比他还要亲昵呢……   金凤拍了拍沉三鼓鼓囊囊地胳膊,故意打断二人的话,“破石头,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沉三闻言摇了摇头,“不太好。”   他一路上赶来的时候,发现附近的城镇都遭了殃,有些城镇有厉害修士坐镇还好,那些邪物只试探片刻便会离去,若是没个厉害人物还被那些邪物给闯了进去,几乎是满城都要随之覆灭,根本留不下活口,他一路赶来帮忙杀了些邪物,却是收效甚微,那些邪物的繁殖速度极快,再给他们些时日,他们便会发展成一个更为恐怖的族群。   这修仙界早晚要变天了。   在他说话之时,顾南挽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沉三的神色,见他提起那些邪物之时面上没有一丝异样,料想他应当并不知晓戚无宴的身份。   金凤闻言亦是皱了皱眉头,“挽挽上来,今天咱们再去周围帮帮忙,你看怎样?”话落,只见面前的男修身上闪烁着点点的金光,须臾,他的身形飞涨,不过眨眼之间,便化作一只美丽的金色凤鸟。   顾南挽闻言爬到了他的背上,沉三见状也要跟着一同上来,却见金凤一扇翅膀,将他拍出去老远,美丽的金色巨鸟抬起了高贵的头颅,“我这背上不背幼崽除外的生物。”   沉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这个金发男修的敌意,他有些纳闷地看了金凤一眼,随即爽朗一笑,“还好我提前找沉二借了葫芦。”   顾南挽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幼稚!”   金凤轻哼了一声。   巨大的凤鸟舒展着双翅,化作一道流光跃下了山涧,脚下的风景不断地变幻着,寒风卷起了她殷红的裙角,沉三坐在葫芦之上,费力地追在他们的身后。   顾南挽坐在金凤的背上,随着他一同下了山,一夜过去,山下四处皆是浓郁的血腥味,她将昨夜戚无宴与她所说的话传给了大祭司,便又匆匆地去了附近的村落。   经过一夜的时间,许是知晓这里是快难啃的硬骨头,那些邪物大多已离开了此处,赶往了其他的地域,顾南挽便帮着那些修士四处搜寻残留在城内的邪物。   小肥啾亦是从她的袖中探出头,看着脚下变幻不停的景色,“啾啾啾!”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这一夜之间,外面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惨烈,山涧中几乎挤满了前来避难的居民,他们面上早已没了前几日的轻松,现下皆是一片愁云惨淡。   小肥啾趴在顾南挽的肩膀之上,有些茫然地打量着那些形容狼狈的修士。   正当他好奇地向下张望之时,却听远处的城池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小肥啾身子一颤,立马缩回了顾南挽的身旁,“啾?!”   顾南挽拍了拍他的翅膀,金凤微微压低了身子,向着那城池所在的方向飞去,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灵活地跃至城墙上方,似是团行走的棉花,顾南挽定睛看去,却是一只生着六条尾巴的雪白狐狸。   她的大嘴一张,却是满嘴的獠牙,随着她的身形所到之处,只见遍地的血色瞬间蔓延,一个男修瞬间被她撕成了碎片,鲜血飞溅。   一只身形更大的红狐懒洋洋地跟在她的身后,步履轻盈优雅,赤色的火焰于他的脚下妍丽绽放。   那六尾狐狸低笑了一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原本慌乱逃窜的修士听到那笑声,面上的惊慌有片刻的凝滞,他们逃跑的步子一顿,神色茫然地看向那轻盈的六尾狐狸,而后呆滞地一步步地向她走去。   眼见他们即将被那六尾狐狸撕裂,顾南挽自金凤的背上一跃而下,纯白的霜雪化作冰刺骤然自六尾的脚下爆射而出。   那六尾眯了眯眼睛,她优雅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脚下的冰刺,看着金凤与顾南挽,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杀意,她张了张嘴,却是娇滴滴的女声,“哪来的杂毛鸡?”   “我今儿个心情好,不想和你们打,若是你们乖乖离去,我便放你一马。”   顾南挽掀起眼皮,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沉三已然对着那六尾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屁,舔了你爹的粪桶嘴巴那么臭?!哪来的死狐狸?”   现在在沉三心中,顾南挽简直可以与戚无宴的地位有的一拼,骂他可以。   骂顾南挽,不行!   那六尾狐瞬间沉下了脸,她恶狠狠地看向几人,嗷呜一声咆哮便直接冲向了沉三,沉三见状也不怂,他的身形瞬间涨大,化作一个身高数十米的石人瞬间冲向了六尾狐。   那红狐甩了甩蓬松的尾巴,他身形矫捷地游走于城池上方,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脚下的城池迅速燃烧,顾南挽见状微微抬起指尖,只见一缕雪线自她的指尖落下,与此同时,大片的霜雪铺天盖地地落了满城,大火瞬间熄灭,青烟弥漫。   那红狐喉咙中发出了细细的叫声,他的身形一闪,便冲向了金凤与顾南挽,赤色的火焰瞬间向他们席卷而来,金凤低低地长吟了一声,只见漫天的火焰与金雷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那一瞬的灵光照亮了整个城池,汹涌的灵力喷涌而出。   顾南挽见状,一缕雪线浮现于她的掌心,她自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径直袭向了六尾狐。   红狐直向后退了数百步方才堪堪停下,他有些惊恐地看向雷光中的金凤,“这杂毛鸟不对劲,六尾我们先走。”   天雷本就是至刚至阳的存在,但凡是邪物,对天雷总是天生便有畏惧之心,尤其是这金凤修为不俗。   六尾却早已杀红了眼,她身形矫捷地与顾南挽和沉三缠斗在一起,雪白的尾巴宛若藤蔓一般向四处蔓延,死死地缠在沉三坚硬的身躯之上,而后狠狠地将他惯在地上,激起了一片尘土。   沉三却是哈哈大笑两声,“没吃饭吗就这点劲儿?!”   眼见六尾迟迟不肯离去,红狐他只能咬着牙,周身灵力瞬间暴涨,他再度冲向了金凤,试图拖住他的脚步。   却见一只巨大的黑色烈犬与几只灵猫猛地自城中飞奔而来,那烈犬通体黑得发亮,看起来与寻常烈犬一般无二,只体型要更大一些,然而待他近了些,顾南挽这才看清那黑犬面上尽是生着数十只眼睛,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瞳孔,有几只已经被毁掉,只余几个空荡荡的窟窿挂在上面,顾南挽身上瞬间便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那目十犬的速度极快,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不过眨眼之间,他便已经逼至沉三的面前,精瘦的身体猛地撞在了沉三的身上,沉三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直接飞了出去,他低吼一声瞬间与那目十犬厮打在一起。   那目十犬的眸中发出了森森寒光,他目之所及,皆是数道利剑爆射而出,不过眨眼之间,便在他的身上留下数道深深地印记,哪怕是沉三,也极少见到这般诡异的种族,他有些暴躁地以拳击地,只见无数的土刺瞬间自他的脚下蔓延。   目十犬的动作一滞,而后径直撞破了那些土刺。   而那几只灵猫亦是分散开来,宛若鬼魅一般袭向了顾南挽与金凤,几团雪色的灵兽身形矫捷地游走于霜雪之间,几乎与背后的雪色融为一体。   顾南挽的心间一跳,只见那六尾狐率先扬起利爪,伴随着一道尖啸声,她身后的虚空都被划出几道漆黑的裂纹,一道冰墙迅速地浮现在她的身后,而后在那利爪之下寸寸碎裂。   那两只灵猫亦是高高跃起,只见他们的双嘴大张,大团黑色的烟雾瞬间喷向顾南挽所在的方向,脚下的土地瞬间被腐蚀出坑坑洼洼的痕迹,眼见情况不对,沉三与金凤有些焦急地想要前来帮忙,却见又是几只灵猫自城中一跃而出,悍不畏死地缠在他们的身侧。   金凤眸子黯了黯,金色的雷光瞬间划破天际,那几只灵猫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被那金雷劈的化为灰烬,红狐见状咬了咬牙,他猛地长啸一声,却仍是拼了命地拦在他的身前,大片的烈焰被那金雷劈散,鲜血四溅,火红的皮毛变得焦黑,他却仍是半步不肯退却。   那些灵猫身形矫捷,虽破不开他们的防备,却有些说不出的令人心烦意乱,那六尾狐却是眸光一暗,眼见顾南挽被那些灵猫缠的脱不开身,她宛若鬼魅一般绕到她的身后,抬起锋利的爪子便要直接将她开膛破肚。   六尾狐勾了勾嘴角,想到这小凤凰待会便要丧生于此,新鲜滚烫的血即将落在她的爪牙之上,她的眸底爬上一丝激动,她这辈子还没喝过小凤凰的血呢!   要怪,就只能怪这小凤凰太过倒霉,遇到了他们!   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那鲜美的血液,锋利的利爪划破虚空,带起一阵轻微的声响,然而下一秒,六尾狐的面色一变,她的利爪停留在她的身后,却再进不得半步!!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只见一道黑炎缓缓地落于她乌黑的发间,那黑炎似是流水一般迅速地向外蔓延,层层叠叠的,宛若晕染的墨渍,她隐隐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六尾的瞳孔一缩,只见那黑炎渐渐成型,却是化作一个男修模样的虚影,那男人眉眼紧闭,宛若守护神灵一般静静地立于她的周身,银色的长发若星河坠落,日光落在他的身后,似是天神降世,神圣不可直视。   磅礴的灵力宛若流水一般荡起道道涟漪,那些灵猫瞬间被掀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城墙之上,而后便没了动静,再没了气息。   喧嚣的城中有片刻的死寂。   六尾瞳孔一缩,在那恐怖的威压之下,她忍不住退后了半步,须臾,待看清那男修的面容之后,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面无表情地挡在了顾南挽的面前。   寒风拂起了他银色的长发,露出了他深邃的眉眼,额心的金印于日光下闪烁着浅浅的辉光。   只见黑色的炎火跳跃于他的指尖,随着他的目光所及,无数的邪物被那黑炎卷入其中,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被那黑炎尽数吞没。   六尾死死地看向那黑衣男修,她的面色变了又变,这张脸哪怕是做鬼她都不会忘记,她怔怔地看向面前之人,半晌,她方才咬紧了红唇,低声喃喃道,“神君……”   红狐看到来人之时,亦是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睛,他下意识地看了六尾一眼,待看到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人之时,他的眸色黯了黯,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夺目的金雷狠狠地落在他的身上,红狐凄厉地嘶鸣了一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大片的毛发被金雷劈落。   就连目十犬亦是睁着他那几十双眼睛,神色诡异地看向那男人的虚影,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恐,那几只被毁掉的眼睛更是隐隐作痛。   他不理解,戚无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六尾狐心底一颤,却见那虚影缓缓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空洞地看向众人,眸底尽是虚无。   六尾狐有些激动地向前两步,“我是六尾!”   那虚影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似是看着路边的野草蝼蚁,音色凉薄,“不认识。”   六尾的面色变了又变。 第87章 戚无宴的异变   六尾狐死死地盯着那道虚影, 她正要冲上去抓住那小凤凰问个清楚,为何戚无宴会出现在她的身边,便见身侧一道红光闪过, 红狐蓦地将她扑向了一旁。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却见她方才停留的地方已落下了一道巨大的深坑, 大片的邪物随之化为灰烬, 若方才她没有躲开,可能现在她早已重伤。   她这一刻清晰地感知到, 戚无宴是真的不认得她了, 他想要杀了她。   六尾狐死死地咬了咬牙,便听红狐有些焦急道, “我们先离开此处!走啊!”   眼见红狐满身血腥, 已撑不了多久,六尾狐深深地看了戚无宴一眼, 大片的邪物瞬间自城内奔涌而出, 疯狂地拦在了顾南挽众人面前, 他们二人化作一道灵光, 飞快地向着远处逃窜而去。   顾南挽一剑逼退了几个邪物,腥臭的鲜血飞溅在她的裙角之上。   她看着六尾逃离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   目十犬见状忙要跟着一同离去,却见金凤低低地长鸣了一声, 只见一道灵阵瞬间落在了他的周身,漫天金雷随之坠落, 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后背。   目十犬痛苦地嘶吼出声。   他有些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沉三摩拳擦掌地站在他的面前, 而后一拳砸向了他的面门。   *****   红狐拖着六尾疯狂地逃窜, 直到确定顾南挽几人追不上来, 他方才堪堪停下了脚步,剧烈的疼痛自周身传来,金色的雷光纠缠于他的伤口之中,疯狂地破坏着他愈合的血肉。   红狐疼得龇牙咧嘴,他深吸了口气,却见六尾仍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红狐,方才那个真的是他,我可以感觉到,就是他!”   红狐闻言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他尽量克制中话语中的不耐,“是他又如何,他都不记得你了,他要杀你!”   “他若是真的喜欢你,他当初便不会独自离开外域,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以戚无宴那霸道固执的性子,但凡是他在意的,他便绝不可能放手!更别提对她动手!   六尾闻言面色一冷,“你放屁!滚啊!”六尾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死死地看向红狐,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你为何就认准了他呢,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红狐任由她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他却是有些固执道,“你醒醒吧,你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六尾身形一颤,只见浅色的光晕落在她的周身,待那光芒散去,那雪白的狐狸却是化作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修,她有些难堪地瘫倒在树上,脚下的轻纱宛若花瓣一般层层绽放。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失魂落魄道,“他不是最讨厌那些娇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吗?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杂毛鸟呢?为什么?”   “喜欢这种事哪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你先和我回去,找老三问个清楚。”   先前三首将提到神君现世,还不允许他们动一只小凤凰时,他本还未当回事,然而这会儿看来,方才那女子应当便是他口中的那个小凤凰,他拉着仍有些出神的六尾,化作两道流光向着宫殿赶去。   六尾只怔怔捏着手中的那片衣角,哪怕过去千年,她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戚无宴时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般好看的男修,似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她也曾暗中向他递过橄榄枝。   然而,却没能得到他的回应,他便已经离开了外域。   红狐看着她执着的模样,只能再度重复道,“别动那个女修,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六尾拭去眼角的泪珠,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便又变回了那个优雅矜贵的六尾,须臾,红狐脚步一顿,他低下头,只见腰间的玉牌正闪烁个不停,“他在找我们。”   六尾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找我们做什么?”   红狐轻描淡写道,“这谁能知道呢,八成又是让我们去哪里杀人。”   六尾有些烦躁地移开了视线,她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茶盏,只见杯中茶水荡漾,半晌,她终是没忍住,雪白的指尖轻落于茶水之上。   只见那茶水荡起层层涟漪,须臾,却是缓缓浮现出一道模糊的画面,只见顾南挽抱着长剑走在布满血腥的城池之中,金凤与沉三像两尊门神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目光一滞,却见顾南挽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男修,不同于方才呆滞迟缓的虚影,男修身形高大,面无表情地走在顾南挽的身侧。   她可以察觉到,这并不是虚影,而是戚无宴本人。   六尾脸色有些难看,只见男修落在长袖中的手却是捏住了小姑娘的手。   六尾面色苍白地看向玄光镜对面的两人,她知晓自己此刻应当立刻撤掉玄光镜,一旦戚无宴发现她在窥探他们,他定不会放过她。   可她看着玄光镜中的二人,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上千把利剑穿透一般,说不出的难过,她这辈子皆是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手里这般接连受挫。   他甚至不屑多看她一眼,一如数千年前,他的眸中只有修炼与冷漠,现在他的眸中终于多了丝温度,却不是为她。   六尾神色低落地端起桌上的玉盏,杯中的水纹晃动,那玄光镜中的画面亦是跟着一颤,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却见戚无宴微微侧首,似是与顾南挽说了些什么,原本还板着张小脸的顾南挽瞬间眼睛一亮。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白嫩的手,戚无宴眉眼微垂,他捏着她雪白的指尖,缓缓地在她的掌心画着什么,因着戚无宴身子的遮挡,她看不清戚无宴画了什么,只窥到半点泄露的灵光。   他似是在为她画护身灵阵。   戚无宴画到一半,复又不着痕迹地抬起了头,目光定定地看了对面之人一眼,温柔的日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英挺的侧脸之上,冲淡了他眉目间的冷色,似乎连神情都随之柔和了起来。   六尾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神情,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目光专注而认真。   她认识他那么久,她的印象中,戚无宴总是冷漠桀骜的,亦或者是充满杀气暴戾而残忍的,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染红尘俗世。她没想到,他也会如寻常男子一般,为了个女人跌落神坛,他也会有情/欲有爱念,会为她绘制灵阵。   六尾忍不住微微坐正了身子,只听大殿之外传来了几道愉悦的请哼,她忙理了理妆发,只见三首将坐在三叉戟之上慢悠悠地飞了进来,三个脑袋每个口中都叼着条银鱼,他一进来,视线便直勾勾地落在了那玄光镜中,他的目光在顾南挽的身上流连了片刻方才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道,“这就是那个小凤凰吧?”   六尾闻言掀了掀眼皮,她的面色有些不自在,“你知道她?”   三首将跳下了三叉戟,他的一个脑袋探了过来,笑嘻嘻道,“知道啊,神君特地提了一句,谁都不许动她。”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那小凤凰是哪个,这现在一看就晓得了。   三首将眯了眯眼睛,六只眼睛同时看向了玄光镜中的二人,恨不得三个脑袋全探过去瞧瞧顾南挽究竟是生了铁齿铜牙还是三头六臂,她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戚无宴那个石头坠落凡尘铁树开花。   这几双眼睛瞧过来瞧过去,看来看去只觉得貌美异常,除此之外也并没什么奇特的,他摸了摸脑袋收回了头。   六尾眼尾微调,雪白的指尖勾缠着胸前的长发,她神色慵懒地坐于软塌之上,状似不经意道,“你可知神君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三首将咧了咧嘴,将口中那银鱼咽了下去,没有将戚无宴的异样告诉他们,“反正我也打不过他,走一天算一天呗,别搞死我就行了。”   若说外域的那群人当中,他应当算得上是对戚无宴最衷心的一个,戚无宴应当不至于搞死他。   既然不死,那就随便他怎么折腾。   看到他那吃相,其余两人皱了皱眉头,哪怕过了千年,他们依旧无法习惯三首将这茹毛饮血粗矿的吃相。   三首将龇牙咧嘴地笑道,“还得是这里的东西好吃,外域那里的东西简直不是人吃的!”   三首将剔了剔牙,看着身侧不断闪烁的玉牌,随口问道,“那个人找你们没?”   六尾点了点头,“走吧,我倒要去瞧瞧,那小子到底要干嘛?”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化作几道流光遁入了虚空之中。   *****   昏暗的小巷中传来几道令人耳酸的咀嚼声,须臾,锋利的长剑穿透小巷,那声音戛然而止。   顾南挽执着长剑走在城镇之中,她拿着帕子擦去长剑之上的血迹,她的掌心隐隐有些发烫,那灵阵正缓缓地渗入她的掌心之中,想到先前那个突然出现的虚影,她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向戚无宴,“你是什么时候在我手上画的灵阵呀?”   戚无宴神色不变,他捏着顾南挽柔软的指尖,走向隔壁的城镇,“昨晚。”   以往他会得都是杀人的法子,可以在眨眼之间置敌人于死地,然而在察觉到地底的异样之时,他便开始翻阅古籍,试着绘制灵阵,昨夜那道,便是他绘成的第一道灵阵。   名为唤灵阵,他将几道灵力留存在那灵阵之中,一旦她有危险,那灵阵便会立刻唤出他的一道分身,护她周全。   只是没想到,今日那灵阵便用上了。   戚无宴执起顾南挽雪白的掌心,只见她的掌心赫然是一道血色的眼睛图案,落在她白皙的掌心,宛若碎玉染血。   这便是他为她学的第二道灵阵。   他微微捏紧了掌中的小手,“遇到危险时,记得逃快点。”   金凤和沉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的身后,闻言,金凤翻了个白眼,他想说,他们凤凰一族绝对不会在战场上临阵脱逃。   然而想到面前的可是小肥啾,他抿了抿唇,将那些话又憋了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隔壁城镇走去。   小肥啾亦是抱着白蛋从顾南挽的袖子中钻了出来,他贴在顾南挽柔软的颊边,亲昵地蹭了蹭,而后又扑朔着翅膀飞到了戚无宴的身侧,蹭了蹭他的胳膊。   像是个忙碌的小蜜蜂。   身后的夕阳缓缓地拉长了几人离去的身影,其中两道离得极近,在那倒影之中,似是相互依偎一般。   夜色渐浓。   华灯初上,明月当窗。   天色方才暗了下来,顾南挽便觉得一股困意涌上脑门,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后身子一歪,便直接叠入了戚无宴的怀中,戚无宴便抱着她回到了隐族一路上,不少弟子皆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好奇地看向他们二人。   戚无宴为她换上干净的寝衣,掖好被子,将小肥啾放在了她的颊边,那白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轻微地晃动着。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房内一片昏暗,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顾南挽的面上,眸中一片晦暗,随着窗外最后一丝亮色遁入山林,只见他额心的金印一闪,彻底变成了浓郁的暗色,诡异的黑色妖纹自他的颈间蔓延,迅速地爬上了他的颊边。   窗外传来几道凄厉的狼嚎,一轮明月高悬,月色惨白。   戚无宴可以察觉到,额心与周身正隐隐发烫,似是有岩浆缓缓流过他的肉身,黑纹蔓延的地方,滚烫的血液不停地鼓动着,一股暴戾的情绪无法抑制地自心底蔓延,他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知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狭小的房间,然而,在看到熟睡的顾南挽与小肥啾之时,他的面色有些紧绷,额头青筋起伏,冷汗自他的额角滴落,他死死地看向她雪白的颈间,她的皮肤极薄,隐隐可见浅青色的血管,隔着层薄薄的寝衣,他似是可以闻到那股,只属于血液的馨香,暧昧地流于他的鼻翼之间。   戚无宴薇薇俯身,淡色的薄唇猛地贴近那纤细的脖颈,他的舌尖抵着尖锐的牙齿,有种抑制不住想要咬断这截脖颈的冲动。   一道声音于他的心中缓缓响起,疯狂地叫嚣着要他咬下去,咬断这截纤细的脖颈!   琥珀色的眸底爬上了一层殷红之色,他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她睡的正熟,似是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觉。   戚无宴猛地拔出放置在一侧的长剑,他毫不犹豫地反手执剑,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溢出,带起轻微的刺痛,他的脑中有片刻的清明。   戚无宴猛地攥紧了拳头,他微微低下身,于她的唇角落下了个轻轻的吻,而后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出了房间。   微凉的声音随着寒风缓缓地消散于虚空之中。   “等我。”   *****   惨白的月光落了满地。   只见一个中年男修神色空洞地坐于高台之上,几个穿着斗篷的修士静静地立于他的身后,他的面上似是蒙着团朦胧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数个漂亮的女修穿着华服,于案下翩翩起舞,长袖飞舞,靡靡之声不绝于耳。   似是察觉到大殿之外的异样,男修抬了抬手,那些舞女见状连忙退到了一旁,恭敬而立,闻萧站起了身,面上露出了丝笑意,只那笑意却不入眼底,只见数十道流光自殿外蜂拥而至,那些流光骤变,却是化作模样各不相同的一批邪物。   三首将与六尾看着其余几个邪物,暗暗有些心惊,他们没想到,这闻萧居然偷偷解开了那么多的封印……   闻萧走下高台,殷切得将他们迎入大殿之中,“多谢各位今日能赏我个面子!”   闻萧一顿寒暄之后,他面上的笑容浅淡了些,却是忽的问道,“今日请各位来,除了有些事需要各位帮忙之外,老夫还有个问题……不知各位可有神君的下落?”他的面上带着笑容,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原本喧嚣的大殿有片刻的死寂,那些邪物瞬间抬起头,目光诡异地看向高座之上的闻萧,目光阴翳。   听到他提起戚无宴的名字,三首将与六尾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变化,他们目光有些古怪地看向闻萧,“你找他做什么?”   他怀疑闻萧是发现了什么,三首将捏紧了手中的三叉戟,脚下的流水有些焦急地涌动着。   当日便是面前这男修不知用何方法进入了外域,他既知道了戚无宴的存在,便该知晓,先不提戚无宴是否在那外域之中,哪怕闻萧真的助他离开了外域,以戚无宴的那个性子也定不会为他所用。   他找戚无宴做什么。   似是没有察觉到几人的异样,闻萧朗声笑道,“听闻神君修为深不可测,行踪不定,老夫实在是有些好奇。”   “再说了,也不瞒着各位,若想破掉那栖梧山的封印,现下光凭我们这群人根本难以对付凤族那群老不死的,这其中,还需神君助我们一臂之力。”光是那几位长老都够他们喝上一壶。   他这次的目的本就是那外域中传闻里的神君,却没想到,他已经接连破了两个封印,都没有找到那个神君的下落,他为此赔进了不小的代价,折了数十位死侍。   而这群邪物对那神君亦是闭口不谈。   闻萧不由得有些心烦。   三首将闻言神情更加古怪,他嗤笑了声,上下打量了闻萧一眼,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却是有些稀奇道,“想找神君帮忙的你还是头一个,你可知晓,他的性子有多古怪。”   他只做没看见闻萧逐渐攥紧的手,继续懒散道“你若是真遇到了他,他可能第一个杀的便是……你。”他的声音微微加重。   闻萧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六尾亦是眯起了眸子,有些戒备地看向他,对于他们来说,戚无宴几乎是他们外域不能提起的禁忌。   察觉到周围人神色越发怪异,闻萧轻笑了声,“三首兄说笑了。”   却见三首将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从不说笑,他遇到了,定会杀了你。”   戚无宴昨日方才告诫他们,不许动那只小凤凰,现在闻萧便要强行破掉栖梧山的封印,他一旦动手,定会与那只小凤凰交手,到时戚无宴定不会再容他。   他看向闻萧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打量,他在想,要不要直接离开此处,省的被这个闻萧犯蠢的时候拖累。   闻萧脸皮子一抽,他看向其余几人,低声询问道,“不知各位可否知道神君的下落,若是能透露一二,老夫定感激不尽。”   其余几人皆是沉默了片刻,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却是一个生着双巨大眼睛的老头率先开了口,他的一双眼睛几乎占了他大半张脸,瞳孔凸起,眸底布满了血丝,“他早已隐匿在修仙界,你若想找他,大可以向那些极寒之地找找,说不定还能遇上他。”   三首将和六尾几人瞬间看向了他,满面皆是诧异。   闻萧闻言眼睛一亮,“……前辈的意思是?”   那老者抿了抿唇,巨大的眼睛随之转了转,眼球下似是连结着无数红线,目光说不出的呆滞,“他乃是极阴之地所生的圣物,天性喜寒。”   闻萧的目光有些闪烁,他连忙道,“多谢前辈告知,待事成之后,晚辈定当重谢!”   他拍了拍手,只见那些舞女再度跺着漂亮的步子跃入大殿中央,随着乐声响起,他们轻盈起舞,宛若一只只漂亮的燕雀。   三首将目光阴翳地看了他们一眼,他没想到这老者竟敢随意将戚无宴的消息告诉别人,他撇了撇嘴,便察觉到晚风裹挟着一缕寒意略过他的背后。   三首将身子一僵,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只见大殿紧闭,根本不可能有风进入房中,房内的温度不知何时已下降了些许,他早已寒暑不侵,这一刻却仍是觉得有些发冷。   那股寒意似是刀子一般,无孔不入地往他骨头缝里钻,六尾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有些坐立难安地看向大殿之外,只见殿外一片暗色,除了满目的漆黑,再无其他。   三首将察觉到那空气中逐渐压抑的氛围,那些舞女亦是开始喘不上气来,他们的舞步有些僵硬,三首将叹了口气,却是闷声道,“我想你已经不用找了,神君他已经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内有片刻的沉默。   闻萧有些诧异地看向三首将,似是没搞懂他话中的意思,“???”   “什么意思??”他有些狐疑地看向三首将,瞳孔骤然一缩,他的余光扫过上方,只见几滴水珠自空中滴落,那水珠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雾,透着股不详的气息。   那水珠落在地上,溅起了几朵破碎的水花。   闻萧瞳孔一缩,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一人,却见那人已经抬起了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大殿所在的方向,眸底似是能猝出冰来。   闻萧猛地看向大殿,却见不知何时,几缕黑雾缓缓地落在门前,那黑雾随着晚风缓缓摇曳,而后化出了一道模糊的高大人影。   六尾瞬间站起了身。   只见那虚影渐渐凝实,高大的黑衣男修面无表情地立于暗处,他的半张面容隐于了黑暗之中,模糊了他的眉眼,只一头银发无风自动,他似是游走于黑暗中的鬼魅,神秘而又危险。   男人面无表情地向前一步,惨白的月光落在他的面上,清晰地照亮了他额间的黑印,以及那浮于颊边,诡异的黑色妖纹,层层叠叠的黑雾宛若流水一般自他的脚下蔓延,掀起道道涟漪。   随着他踏进大殿的那一刹那,整个大殿似乎都被一股特殊的气纳入笼罩之中,压抑而又恐怖。   闻萧死死地看向来人,目眦欲裂,他猛地站起身,脚下厚重的砖石瞬间碎裂,他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修,只觉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断裂!   他布了这么久的局,找了他那么久,却从未想过,这人竟然就一直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与他作对!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   就连他身后的闻钰仙君亦是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手中的长剑似是察觉到他心绪不宁,随之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低低的剑鸣。   在场之人皆是戒备地盯着那缓步而来的黑衣男修,却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那老者有些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有些无措道,“神君……您怎会在此处?”   闻钰仙君亦是冷声问道,“怎么会是你。”   戚无宴目光凉凉地看向闻钰仙君,他的目光在几人周身停留了片刻,琥珀色的眸底染上了猩红之色,面颊上的妖纹衬得他眸底的暗色越发的诡异。   闻萧明明心中恨得要死,他的心底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然而他面上依旧是一派淡然之色,他步履优雅地走下了高台,目光阴翳地看向戚无宴,“不知神君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神君倒是藏的颇深,没想到……”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戚无宴微微抬起了指尖,黑色的炎火于他的指尖缓缓地跳跃着,周围的温度骤降,黑色的火光印在他的眸子中,一片森然。   三首将有些诧异地看向戚无宴,他今日与先前的模样几乎是天差地别,昨日的他哪怕神色冰冷,气息却依旧是平静且冷淡的,而今日的他却像是压抑于地底的熔岩,只待一个临界点,便会瞬间爆发,暴戾而嗜血。虽不知他为何来了这里,然而眼见戚无宴缓缓逼近,他有些警惕地抓住了六尾和红狐的胳膊,低声道,“神君他有些不对劲,我们先走。”   六尾闻言下意识地拒绝,她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我不走,我有话要和他……”   她的话音未落,便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一抹猩红的暗芒于他的眸底划过,方才还一脸诧异地坐在她身侧的老者瞬间炸裂,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淋漓的血肉溅在了她雪白的裙角之上。   身侧的那个长着羊角的男修更是被溅了一脸的血肉,他舔了舔落在唇间的鲜血,眸底闪过一丝兴奋。   三首将面色一变,便见方才还迟迟不肯离去的六尾抓着他们便跑,速度快的他甚至没来得及拿落在门前的三叉戟。   三首将,“……”   闻萧面色骤变,他身后那些穿着斗篷的修士已瞬间拦在了戚无宴的身前,汹涌的灵力瞬间化作无数的利剑,携着不可抵挡之势袭向了戚无宴。 第88章 凶兽   山风呼啸, 不知是哪座山涧传来道凄厉的惨叫声,顾南挽蓦地自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她额前的发丝, 满目尽是浓郁夜色,她有些出神地看向窗外, 树影婆娑。   身侧的床榻早已没了温度, 她看了眼抱着白蛋熟睡的小肥啾,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 这几日她的心头似笼了层阴霾, 挥之不去。   她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走下了床榻,却见那浓密的枝叶间泄出了一点金芒。   金凤懒洋洋地枕着胳膊躺在树枝之上, 森白的月光落在他金色的长发之上, 似是坠落尘世的精怪。   隔壁树上坐着个小山似的人,粗壮的树枝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崩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知在说些什么, 须臾,她只听沉三嘿嘿笑了两声,给金凤扔了个酒葫芦。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沉三抬起头对她招了招手, “醒了?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顾南挽走出房间, 随口问道, “爷爷他们呢, 还没回来吗?”   她只随口一问, 却没有得到回答, 金凤的身子一僵,顾南挽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纵身一跃坐到了沉三的身旁,拿起了挂在树梢的酒葫芦,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树下零零落落地放了一堆空罐子,不知他们已经喝了多久。   顾南挽猛地灌了一大口,苦涩的酒水充斥着她的鼻翼,辣得人眼眶发烫,顾南挽看向对面,只见金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眸底隐隐泛着丝红意。   顾南挽坐在巨树之上,眯了眯眼睛看向山下,整个山脉温柔地坐落于夜色之中,零星的篝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着,每蔟篝火旁都坐着些前来逃难的村民,山下人声喧嚣,带着人世间的暖意。   夜间的凉风些微吹散了她心头的躁意,她又灌了一大口酒水,只见一行身着长袍,额间戴着宝石的修士同大祭司匆匆地走向山下,几位长老面色沉重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哪怕顾南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她亦可以察觉到他们周身沉重的氛围。   顾南挽看向醉醺醺的金凤,轻声询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金凤一怔,赤金色的眸子有些呆滞地看向面前的顾南挽,目光慢慢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良久,他方才如梦初醒,他将手中的酒葫芦扔到了她的怀中,“想什么呢?要不要尝尝这个?黑凤酿的酒,世间难求。”   “虽然你还小,可酒这玩意啊,迟早得沾上两口。”金凤撩起落在额前的碎发,有些迷茫地看向空中熠熠闪烁地星辰,“过来给爷抱抱!”   他的话音未落,却见顾南挽已跳下了巨树,板着小脸跑向了山下。   沉三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的背影,忙跟了上去,“这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金凤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难得地沉默了片刻,他曾经以为几位长老便是这世间最强的,他这一生顺风顺水,族人和睦,修为卓越,却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这一日。   天意弄人。   顾南挽提着繁琐厚重的裙子,迎着微凉的山风大步跑向了山下,路边的树枝划破了她雪白的手背,晕起殷红的血珠,她却无暇顾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越来越亮,微风拂起了她的裙角与长发,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一个念头浮上了她的脑海之中,山风吹散了她心间的迷茫,顾南挽的脑中从未有过的清晰。   她只知道,她此刻定要找到戚无宴与几位长老!!   沉三跟在她的身后,满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大晚上的你这是咋了?!有事明天再说呗!”他的话音未落,便见顾南挽已经矫捷地消失在了狭窄的山路之中。   *****   华灯初上,明月当窗。   浑厚的灵力划破长空,化作一道玉色长剑携着不可抵挡之势袭向了高台下的黑衣男修,连虚空都在那锐利的灵力下裂出无数蛛网般的纹路,泄出了丝丝缕缕的鸿蒙之气。   漆黑的斗篷下只露出几双浑浊的赤色眸子,他们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眸底是如野兽般的凶戾,浓郁的血腥气跳跃在他们的眉眼之间。   闻钰仙君冷睨着高台之下的男修,漆黑的眸底沁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修长的指尖凌空地点着剑鞘,原本嗡鸣不断的长剑缓缓停歇。   却见那黑衣男修却只神色冷淡地立于原地,琥珀色的眸中没有半点波澜。   玉色长剑迅速逼近,掀起了阵阵强劲罡风,他腰间的坠子犹如暴雨中的草叶疯狂摇曳着,然而那长剑却在距离他一步之遥堪堪停下,只听凌空一声脆响,长剑却似是撞到了什么发出了刺耳的嗡鸣,玉色的剑身爬上了一道裂痕。   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寸寸碎裂。   那几人似是如遭重击,他们闷哼了声,闻萧眯了眯眼睛,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群黑衣人身侧,只见暗色的鲜血淅沥沥地自他们黑袍下滴落。   那些舞女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他们惊恐地看着那轰然碎裂的血肉,看着溅在裙摆上的鲜血,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他们这辈子何曾见过这般恐怖的画面。   戚无宴掀起眼皮,神色冷淡地看向面前之人,暗色的灵力自他脚下犹如墨纹般漾起层层涟漪,黑色的炎火跳跃于他修长的指尖,冷色的火光明明灭灭地跳跃在他深邃的眉眼之间,无端地令人有些胆寒。   那几位邪灵此刻皆已不受控制地绷直了脊背,他们戒备地看着面前陡然现身的黑衣男修,心中百感交集,他们已千年没有见过戚无宴,本已忘记了他曾经带来的恐惧,然而随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强势地侵入他们的鼻翼,他们终于意识到。   时隔多年,那个人又回来了。   他们看着三首将几人离去的方向,忍不住生出了一丝退意,反正他们都已经逃出那个鬼地方了,又何必再搭理这闻萧惹他怨恨,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毕竟那老头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眼见那群性子莫测的邪灵都忍不住生出了丝退却,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闻萧的心内波涛汹涌,面上却依旧没什么异色,他看着位于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戚无宴,神色讳莫如深。   任他如何,他都有些难以想象,那传说中的外域神君竟就一直潜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甘愿蛰伏在一个女修身边,隐姓埋名过那种普通的日子。   若他拥有那般恐怖的力量,他定会斩杀凤凰一族那群老不死的,杀死拦住他的每一个人,将这修仙界搅得一团乱而后站在修仙界的顶峰,追求更玄妙的,只属于他的道。   况且,他有这好奇,戚无宴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的,他这个藏身之地极为隐匿。   闻萧的目光略过那些邪灵,随即看向了一身黑衣,灵力内敛的戚无宴,他的目光在他额间暗色的金印之上停留了片刻,忽的露出了个怪异的,浮于表面的笑容,“我若是你,我便不会阻止这一切。”   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男修,将自己全然暴露在戚无宴的视线之中,指尖无章地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你现在与我争斗,只会全了某些人的心意,待我们两败俱伤之时,他们只会趁机杀了你。”   “神君,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那群老不死的最是道貌岸然,他们不管你现在如何,也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体内流着异族的血,他们定不会放过你,我们才是同类。”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音色冷淡,“废话少说。”   闻萧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我并不是怕你,只是我并不想与你斗。”他缓步走下了高台,猩红的灵力层层叠叠地涤荡着,宛若流动的血池,溢满了不详的晦气。   周围华丽的宫殿随之坍塌,飞沙走砾,瓦石纷纷坠落,须臾之间,便已化作满地的狼藉,周围的灵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惊恐地看向此处。   “我有些好奇,我们无仇无怨,你为何要与我们结仇?”   “为了顾南挽那个小丫头?神君,你现在为了那个小丫头和我们动手,等那群老不死的知道你的身份,他们定会不惜一切杀了你!”   “与我们动手,你的肉身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他的声音中暗含威胁。   听到他的话,原本神色冰冷的闻钰仙君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漆黑的眸子扫过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闻萧,他的目光缓缓地略过人群,而后在闻钰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只见他亦是直勾勾地看向他,眸中暗含杀意。   他亦有此意,早在知晓这人对顾南挽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时,他便对他起了杀心。   戚无宴落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只见点点炎火跳跃在他的周身,周遭的灵力似是被什么吸引着,以一种玄妙的纹路缓缓地汇聚于此处,天色渐黯,大滴大滴的水珠急切地坠落。   额心的金印于暗处明明灭灭,随着他的走动,几道诡异的灵纹缓缓地自他的颊边蔓延,代表着上古圣物的灵纹,厚重却又神秘,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攀升,周围的虚空荡开无数涟漪。   闻萧察觉到周遭的异样,忍不住退后了半步,片刻后,他微微眯起眼睛,低声道,“既然你非要如此,那老夫今日便只能得罪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戚无宴今日是来者不善!   话落,他的双手结印,只见一道赤色的巨鸟喜迎瞬间自他的身后奔腾而出,那巨鸟额生九首,赤羽黑眸,一身赤色的羽毛似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他蓦地长鸣一声,无数的烈焰伴随着浑厚的灵力倏然坠落,周遭的宫殿瞬间随之坍塌,化作满地狼藉。   赤色的巨鸟携着炽热的火光迅速逼近,于他的瞳孔中落下明亮的光影,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前去,只一步,无数的草木枯萎,浓郁的雾气瞬间将这偌大的宫殿纳入其中。   他额心的金印于那火光下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光影略过。   那赤色的巨鸟身形一僵,只听一声巨响,刺目的灵光瞬间爆发,磅礴的灵力轰然炸裂,周围的山脉霎时间便已被夷为平地,赤色巨鸟后退半步便已化作片羽浮光,那些修士皆是被掀得飞了出去,浓郁的雾气蔓延至整片山脉。   整片山脉都似是被无形的大手拖拽至了另一个世界,除了灵力带起的刺耳罡风,周围再无其他,诡异的死寂无端地令人心慌。   闻萧狼狈地后退了数百步,直到撞到了坚硬的石阶方才堪堪停下,玉石阶轰然碎裂,他的面如金纸,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高大的黑衣男修步履从容地自那浓郁的黑雾中缓步而行,那些黑雾方触碰到他的身形,便逃也似的向四处散去。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闻萧,额心的纹印却已化作浓郁的墨色,裸露在外的肌肤爬上了细碎的裂纹,令人胆颤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蔓延至了整片虚空。   附近的修士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不过眨眼之间,只见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虚空此刻已然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天际似是晕染了浓郁墨色,摇摇欲坠。   只听一声沉闷巨响,高耸入云的山脉轰然坍塌,无数的巨石随之坠落。   窗外似是断了线的雨帘,大雨倾盆而下。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威压,附近的灵兽有些惊恐地缩在洞中,神色惶然,眸中流出了人性化的恐惧。附近的宗门连忙向着那灵力剧烈震颤赶来,再任他们这般打下去,整座城池与山脉都要在那恐怖的灵力下灰飞烟灭!   就连远在隐族的众人都察觉到了山下城镇的震颤,天地似是都要为之倾倒,地动山摇,眼见大祭司与几位长老他们匆匆地便要赶往山下的城镇,顾南挽连忙高声唤道,“爷爷!外婆!”   看着神色匆匆的顾南挽,三长老与大祭司连忙上前两步,“晚上不好好休息,你怎么来了?”   顾南挽看了眼三长老,小声道,“我有点不放心你们。”   三长老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是又心酸又无奈,“咱们这群人能有什么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山下出了点事需要我们去处理,爷爷明日再去看你!”   大长老亦是难得有些严肃,“你今晚先回去,金凤那小子呢,我们不是让他保护好你吗?”   金凤闻言抱着胳膊,有些无奈地从山林中走了出来,他探着身子看了顾南挽一眼,“我拦不住她啊,你们也晓得的,我拿她最没办法的。”   顾南挽又立刻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几位长老见着她固执的模样,他们迟疑了片刻,半晌,终是妥协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跟着吧,待会小心一点。”   顾南挽抿了抿唇,连忙随着他们飞向了山下的城镇,只见空中一片黯淡,月色尽数被浓郁暗色笼罩,往日里活跃的灵兽此刻却是蔫蔫地拜服在地。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气息,而后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心底隐隐生出了丝不好的预感。   黑色的炎火热烈地灼烧着周围的一切,连同灵力都要随之燃烧殆尽一般。   随着一道沉闷巨响,闻萧直后退了数百步方才堪堪停下,他的手臂寸寸断裂,鲜血已浸湿了他的黑袍,顺着他的指尖淅淅沥沥地落了满地。   闻萧有些肝胆欲裂地看向踏风而来的黑衣男修,先前见到闻钰败在他手中之时,他只觉是闻钰修为不精,然而真交手,方能知晓他究竟有多么令人胆寒,这根本就是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黑色的炎火迅速地灼烧着他的灵力,他的识海似是被烈焰焚烧一般痛苦难耐,然而更令他心惊的是,面前黑衣男修的气息仍不断地攀升着。   闻萧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他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却见闻钰只神色淡淡地立于一旁,冷眼看着他的狼狈与挫败,似是巴不得他早点死。   闻萧冷笑了一声,厉声呵斥道,“闻钰,杀了他!”   却见闻钰依旧只面无表情地立于原地,神色空洞,狂风卷起了他宽大的长袍。   闻萧咬了咬牙,眼见戚无宴已再度逼近,他忙转身便要直接离开此处。   却见一个白发老者坐着只巨象率先赶往此处,看着满地的狼藉,他连忙招了招手高声道,“各位手下留情,这里不能再打了!”   话落,他忙扯着巨象向后退去,却见方才他呆的那片山头已被夷为了平地,他连忙又向后躲去,却仍不忘大喊道,“各位手下留情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却见戚无宴已双手结印,一道玄妙的灵阵瞬间拔地而起,黑炎于他的周身跳跃着,整片天空皆被那诡异的黑炎遮蔽,乌压压的一片,连那森然月光都随之退避了三舍,老者有些惊恐地看着这天地异象。   闻萧亦是有些惊恐地抬起头,他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惊惧,连忙看向身旁,却见那群邪灵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他忙对着那些身着斗篷的修士厉声道,“拦住他!”   那群修士本是极不情愿,他们知晓自己此刻上前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找死路,然而在对上他那双暗绿色的眸子时,他们猩红的眸中瞬间失去了神采,然而下一瞬,几人几乎像是疯了一般,无畏无惧地冲向了戚无宴。   只见戚无宴额心的纹印闪烁,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地自他的七窍滴落,显然这具肉身已经吃不消他那磅礴浩瀚的灵力。   闻萧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他歇斯底里道,“再这样下去,你也别想好过!”   戚无宴微微垂眸,看向他落在袖中的指尖,只见其上的皮肤爬上了细细的裂纹,然而那细纹之下却并非血肉,反而是诡异神秘的灰暗之色,他可以察觉到自己周身的异样,嗜血杀意疯狂地叫嚣肆虐,迅速地充斥着他的耳际。   他知晓此刻自己该停手,这具肉身已然快压制不住他体内的灵力与邪性,然而想到先前听到的那些话,想到还在隐族的顾南挽与小肥啾,他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睫,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这群人,必须死。   额心的纹印疯狂地闪烁着,诡异的妖纹迅速蔓延至他的颊边,浓郁的暗色侵染了他眸中最后一丝神采。   一道足以遮天蔽地的凶兽虚影缓缓地蛰伏于天际,他双眸紧闭,额心生着暗色的纹印,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至这壹方天地。 第89章 戚无宴   狂风骤起, 飞沙走砾。   整片天空皆被那诡异的黑雾遮蔽,乌压压的一片,连那月光与星辰都随之退避了三舍, 附近的修士有些惊恐地看着这天地异象。   暗色的雷云密布,雷光乍现, 些许刺目金芒穿透巨兽虚影来势汹汹地落在山涧, 遍地的生灵忍不住匍匐哀鸣,就连那些藏匿于暗处的邪灵亦是抬起头, 怔怔地看向那蛰伏千年的上古凶兽。   山下的往生石似是承受不住那恐怖的灵力, 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而后猛地碎裂坍塌。   那些邪灵目光一滞, 他们深色复杂地看向那蛰伏于暗处的凶兽, 眸中有惊恐,也有诧异, 往日他们看到的戚无宴还只有寻常小院一般大小, 然而今日的他却似是连绵不断的巍峨山脉, 一眼几乎看不到边际, 这些年他成长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   闻萧猛地瞪大眼睛看向空中的异样,浑浊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恨意,察觉到面前迅速攀升的威压,他厉声呵斥道, “上!”   那些死侍闻言瞬间祭出几道破旧古朴的罗盘,他们撕破掌心血肉, 任由滚烫的血潺潺流入罗盘之中, 原本蒙着铁锈的罗盘骤然灵光大作, 褪去了其上的斑驳锈迹, 只见几道流光猛地携着凌厉攻势袭向了那巨兽虚影。   “万象伏魔阵!”   那巨兽眉眼紧闭, 只静静停留在半空之中,任由那磅礴的灵力轰然落在他的身侧,他的身体似是团朦胧雾气,飘渺虚无,似是随时都会消散于狂风暴雨之中。   戚无宴无表情地立于半空之中,额前的银发随风飘零,隐隐遮住了他深邃的模样,狂风卷起了他深色的长袍,猎猎作响,目之所及,只见他裸露的肌肤尽是爬上了细碎的裂纹,诡异的妖纹明明灭灭。   汹涌的灵力化作数道利剑携着毁天灭地之势迅速逼近,他却像是察觉不到般,狂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就在那长剑即将径直穿透他的额心之时。   众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闻萧有些惊讶地看向那沉默蛰伏于夜空的巨兽,下一霎,他的面色微变,却见戚无宴的身形一颤,那磅礴灵力只虚虚地穿透了暗灰色的雾气,凶兽一隅漾起浅浅涟漪,灰色的雾气似是烟雨随风散去。   然片刻之后,便又再度恢复了原样。   只余罡风阵阵,掀起了他垂落额前的银发,露出了男修深邃的眉眼,只见他琥珀色的眸底泛着丝猩红之色,他的情绪向来内敛漠然,此刻眸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暴戾肆虐。   对上他的视线,闻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的嘴角下压,周身的气息随之沉寂,只见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似是看着满地的蝼蚁。   高高在上得令人讨厌。   他最厌恶的,便是这种视线。   那群修士有些惊恐地看向手中的罗盘,他们低喝一声,不可置信地再度袭向了那蛰伏于天际的巨兽,却见汹涌的灵力依旧直直地穿透漫天的雾气,根本伤不得他半分。   那凶兽似是厌烦了,他微微压下身子,额心的纹印散发着浅浅的光晕,诡异的黑炎迅速蔓延,化作几条漆黑的巨龙瞬间袭向了众人,整个山脉都似是被纳入了丹炉之中,灼热滚烫,坠入了无边的暗色。   闻萧落在袖中的手随之骤然收紧,他微微侧首,看向了置身事外的闻钰仙君,神色莫测地勾了勾嘴角,“看够了吗。”   闻钰仙君手执长剑,神色冷淡地立于山巅,流云缓动,腰间的长剑随之发出低低哀鸣。   闻萧冷笑了声,“顾南挽正在赶往此处,和那群老不死的一起。”   闻钰仙君指尖一僵,他微微抬起头,目光遥遥地落在天际,晨光微曦,不知何时天边已泄出丝微弱的光亮,一群修士正畏手畏脚地躲在远处,探究地看向此处,而那群黑衣修士已然快要被逼至绝境,艰难地抵抗着那些黑炎所化的火龙。   “你想死在他的手中吗?当着那个小凤凰的面。”   漆黑的眸中泛起些微的波澜,闻钰仙君薄唇紧抿,他蓦地掀起眼皮,神色冰冷地看向凌空而立的戚无宴,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骤然划破掌心,殷红的鲜血淅淅沥沥地落在长剑之上。   胸前的镇魂钉被逼出体内,他双手结印,那长剑之上缓缓亮起了玄妙的纹路,漫天星光随之坠落,明光烁亮,他的指尖略过长剑,只见锋利的剑气瞬间携着不可抵挡之势袭向了周围的结界。   结界之上漾起层层涟漪,闻钰攻势不停,鲜血似是溪流般源源不断地没入长剑之中,那无形的结界泛起剧烈的波澜。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闻钰二人,却见那些已气息微弱的修士再度拦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双目赤红,嘶声咆哮着向他冲来,周身不断溢出滚烫的鲜血,罗盘应声碎裂,他们的身形宛若气球剧烈地膨胀着,皮肤崩成了薄薄的一层。   听到闻萧一声令下,他们的肉身瞬间炸裂,血肉飞溅,汹涌的灵力宛若海浪一般瞬间席卷而来,伴随着那磅礴的灵力,锋利的剑气悄然而至。   只见那结界之上终是裂出了道蛛网般的纹路。   闻萧眸底一喜,他连忙想要离开此处,却觉手臂剧痛,诡异的黑炎瞬间爬上他的胳膊,他只觉灵魂都似是被架在烈火上烤炙一般,疼痛难忍,眼见那黑炎即将蔓延至他的全身,闻萧顾不得其他,他以掌为剑,直接将那一臂连根斩下。   却见闻钰已化作一道流光顺着那裂缝遁入了虚空之中,临走前,闻萧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却见一直静静蛰伏于戚无宴脚下的凶兽已然苏醒,他低低地咆哮了一声,正飞速地袭向他们。   闻萧瞬间面色大变,他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随之一同遁入了裂缝。   半晌,两道身影悄然落地。   他的一条袖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侧,鲜血淅淅沥沥地自他的衣角滴落,闻萧神色阴狠地看向身后,眸底尽是恨意。   闻钰仙君蓦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高耸入云的巨树,长剑已然出鞘,“谁。”   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却见一尾有着九个头颅的巨蛇缓缓地自树上蜿蜒而下,阴冷的竖瞳森森地打量着形容狼狈的二人,“是我。”   闻萧看着突然出现的九头蛇,目光微闪。   却见粗/壮蛇尾盘在树上,其中一个头颅猛地凑到了他的面前,那双竖瞳死死地盯着他,闻萧面色不变,神色坦然地任他们打量着。   半晌,九头蛇缓缓吐出蛇信,他快如闪电地缩回树上,阴森森道,“不知二位准备何时破开下个封印?”他的夫人还在外域之中,现下他还需闻萧帮忙,要么将他给送回去,要么将他夫人给放出来。   他几乎是冒死前来寻找闻萧的踪迹。   闻萧深吸了口气,他捂着断裂的肩膀,神色有些难堪,“那戚无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为何是那般情况!”   九头蛇撇了撇嘴角,似乎还能看到远处熊熊燃烧的烈焰,他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你可以理解成,他只是团气罢了。”只不过那团气要格外厉害一些。   闻萧皱了皱眉头。   九头蛇拍了拍他断裂的胳膊,感觉前路有些渺茫,与他们这种邪物不同,戚无宴虽是诞生于外域,却是天生地长,孕育于杀戮与血腥之中的灵物,他没有本体,没有肉身,唯有一片虚无。   “能克制他的,我猜应当只有那九天之上的神雷吧。”   看着闻萧沉重的面容,九头蛇勾了勾嘴角,“不过我觉得你们现在还是快掉逃比较好,他应当快追上来了。”   *****   隔得远远的,顾南挽便看到了滔天的黑炎,只一眼,她几乎便已可以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她忍不住抓紧了身下的羽毛,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晚风缓缓地流淌于山野之间。   遍地尽是血肉碎肢,草木凋零。   她自三长老的背上一跃而下,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面无表情地凌空而立,他神色空洞地看向虚空,一群修士遥遥地看向此处,满眼戒备。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   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浓郁的血色于暗处侵染着她的瞳孔,在她的目光中,只余那临风而立的高大男修,狂风卷携着他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银色的长发随着朔风飘散,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着脚下山河,额心的一点纹印在月色下闪烁着微光。   鲜血沾染了他的长袍,似是自地狱中杀出的修罗,神秘而又危险。   看着满地疮痍,大长老皱了皱眉头厉声呵斥道,“住手!周围有许多村民,他们经不起这些!”   “你小子快点住手!”   “别过去,他有些不对劲!”   沉三目光沉沉地看向戚无宴,却见一道暗灰色的雾气竟直直地袭向他们,三长老当即皱起了眉头,“这个臭小子!”   黑炎依旧迅速地向四处蔓延,顾南挽站在山脚之下,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看着有些陌生的男修,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戚无宴……”   她的声音于长老们的呵斥下微弱的几不可闻,空中之人却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迟钝地微微侧首。   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异样,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已爬上了一层猩红之色,诡异的暗色妖纹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的眸中尽是空洞,一道模糊的凶兽虚影有些焦躁地蛰伏于他的脚下,整个人皆是充斥着浓郁的不详的气息。   男修微微垂眸,神色冰冷地看向站在山脚的顾南挽,似是看着满地的蝼蚁,他直勾勾地看向那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目光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眼。   大长老看着戚无宴的异样,神色沉重,“好重的邪气。”   顾南挽心下一沉。 第90章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浓郁的暗色席卷至整片山脉, 答案已悄悄地浮出了水面。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顾南挽抬首, 目光深深地看向立于虚空的男修,就连那些躁动的邪物亦是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藏匿于暗处, 阴森地打量着虚空中的男修。   诡异的黑炎迅速而急切地向着四周的山脉蔓延,大片的丛林被那冲天火光吞噬, 化作灰烬, 遍地皆是山野生灵的哀嚎。   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微凉的灵力宛若涟漪般自她的脚下涤荡而去, 鹅毛大雪倏然落下, 纯白的霜雪裹挟着朔风落在黑炎之上,大雪瞬间消融, 黑炎依旧肆虐着向外蔓延。   无数的黑炎似是流星坠落, 遍地的草木在那黑炎之中化作灰烬。   几位长老眼见那大火即将波及到周围的城镇, 他们双手结印, 一道青色的凤鸟虚影缓缓汇聚于他们指尖,透明的结界瞬间拔地而起,将这偌大的山脉笼入其中,他们看着神色冰冷的戚无宴, 厉声呵斥道,“快住手!”   黑炎依旧气势汹汹地向四处肆虐蔓延, 几位长老对视了一眼, 他们神色黯了黯, 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 那青鸟虚影倏然展翅, 化作一道流光与那漫天的黑炎相撞,只听一声巨响,星火四溢,连那夜色都被驱逐了片刻。   在那强光之下,顾南挽猛地偏过头,只觉眸中刺痛,眸中不受控制地溢出了几点水光。   随着声沉闷巨响,巍峨的山脉瞬间坍塌,巨石滚落,尘土飞溅,顾南挽只觉一道浑厚的灵力落在她的身上,隔绝了外界狂暴的灵力,裹挟着将她送往远处,一把蛇头杖落在了她的怀中,三长老嘶哑的声音自浓雾中遥遥地落在她的耳际,“走!别过来!”   顾南挽有些焦急地抬起头,然而放眼望去,满目尽是肆虐的黑炎,只时不时泄出汹涌的灵光,周围的巨树尽数折断,数名修士藏匿于山林之中,有些诧异地看向山涧中的异象。   顾南挽忍不住有些心慌,然而她也知晓此时她帮不上什么忙,她抱着蛇头杖,忙帮着清理泄出的黑炎。   数道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清历的凤鸣自那结界之中传来,顾南挽又忍不住看向那晕染着墨色的结界,却察觉身后寒凉,一道声音忽的在她的耳边响起,“咋回事啊小凤凰,那个老头哪去了?”   顾南挽心底一惊,她忙转过头,印入眼帘的却是三张深蓝色的大脸,此刻他六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颊边的腮缓缓收缩着,一眼看去,她的头皮都瞬间炸了起来,她直接提起长剑捅向了对面。   原本那些遥遥张望的修士亦是瞬间面色大变,他们飞身跃至此处,数把长剑直指三首将,锋利的长剑于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金凤与沉三亦是蓦地逼近,眸底迸射出强烈的杀意。   三首将抬起三叉戟挡住了她的长剑,眼见其他人的攻击已至,他连忙摆了摆手,“别动手别动手,小凤凰我是好人!好人!”三首将将三叉戟丢到了一旁,示意他不会动手。   顾南挽看向三首将地眸中有片刻的茫然,要不是先前她瞧见这三首将御水杀人她就当真了,她警惕地看向三首将,“你来这里做什么?”   三首将咧了咧嘴角,看着身后汹涌的火光,他笑眯眯道,“来瞧瞧那老家伙死了没,我不会伤你!”   顾南挽眯了眯眸子,狐疑地看向三首将,便见三首将指向那包裹着火光的结界,“你若是一出门便看到一群人拿着棍棒对你比划,你也会还手的对不对?”   “我是来求和的!”他挺了挺胸膛,正色道。   顾南挽挑了挑眉,她看着周围不断蔓延的黑炎,却是直接道,“你不是会唤水吗,你试试看。”   三首将闻言摆动着巨大的鱼尾,冰冷的海水自他的鱼尾之下荡起层层涟漪,与那些黑炎碰撞在一起,然而不过眨眼之间便已被黑炎吞噬。   三首将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头,鱼尾扫过溅射在他们身侧的黑炎,“我也想将功补过啊,没办法,与一般的火焰不同,这黑炎乃是神君的灵力所化,除非你修为比他更深,否则别想扑灭这火。”   他的目光在顾南挽身上停留了片刻,方要说话,只听一道沉闷巨响,身后的结界轰然碎裂,星火四溅,火光驱散夜色,霎时间,整座山脉亮如白昼。   看着这般异象,三首将忍不住惊呼了声,“我滴个乖乖,神君这是闹哪样啊?”   顾南挽红唇紧抿。   只见几道身影随着星火爆射而出,直退了数百步方才堪堪停下,却是几位长老,玄妙的灵纹于他们的脚下明明灭灭,他们的面色凝重,眸子直勾勾地看向立于黑炎之中的男修,眸底带着丝忌惮。   戚无宴一身黑衣,脚踏黑炎,面无表情地自那浓郁的暗色中走来,万千邪物有些惊恐地匍匐于那黑炎之下。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位长老,额心的纹印于月色下明明灭灭,那只凶兽虚影面目狰狞地与那青鸟虚影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几位长老,身后的灵力如晕染的墨色,层层叠叠地涤荡着,整片天幕一片昏暗,结界之外传来了一片凄厉的惨叫声,大长老眸色黯了黯,他沉声道,“先将他封印!”话落,他径直咬破指尖,殷红的鲜血滴落。   其余几位长老迟疑了片刻,然而看着满地的狼藉,他们沉默了片刻,随之双手结印。   顾南挽有些急切地看着虚空之中的异样,眼见戚无宴还要继续攻击,她手执长剑,纵身一跃拦在了他的面前。   几位长老当即面色一变,三长老嘶声喊道,“挽挽!快离开!危险!”   “他现在被蒙蔽了神智,已经认不得你了!”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戚无宴,却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亦是静静地看向她,只内里已然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似是无尽的深渊,墨色的炎火丝丝缕缕地缭绕于他的周身。   她莫名觉得,这样的戚无宴有些可怜。   顾南挽指尖掐诀,一道清心咒遥遥地落在了戚无宴的身侧,“戚无宴,快停手!”   狂风掀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他身后的凶兽低低地咆哮一声,猛地扑向那青色的巨鸟,只听一声凄厉的哀鸣,那巨鸟再承受不住,他的身形颤了颤,瞬间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虚空之中。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几位长老,面前的这个小凤凰太过弱小,根本无法吸引到他的半分视线。   蓦地,戚无宴的脚步一顿,几位长老亦是面色瞬间大变,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南挽,就连三首将亦是收起了懒散模样,他厉声呵斥道,“快跑!危险!”   金凤与沉三纵身一跃,飞身上前便要直接将她带走。   顾南挽却是紧紧地抱着戚无宴结实的腰身,任由那暗色的黑炎灼烧着她的皮肤,她的神识似是都被架在烈焰上炙烤,头痛欲裂,她却依旧死死地抱着身前之人不肯放手。   她咬了咬牙,尝到了口中愈发浓郁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滴落。   她在赌,赌戚无宴为她绘制的灵阵能够护住她的心脉。   “戚无宴……”   熟悉的气息落入鼻翼,男人周身的肌肉绷紧,身形僵硬地立于原地,他有些失神地微微侧首,入目是她毛绒绒的发顶,顾南挽仰着小脸,一双潋滟的眸子有些急切地看着他,几点殷红的血迹落在她雪白的颊边,似是碎玉染血。   那血迹无端地有些刺目。   戚无宴身形有些僵硬,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紧紧抱着他的小姑娘,识海中混沌不堪。   顾南挽用力地攥着他厚重的长袍,她的眸光闪烁,声音中带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戚无宴,你不是说你要保护我的吗?”   诡异的黑炎几乎将二人的身形吞没,那凶兽的虚影似是守护灵般,静静地蛰伏于二人上方,遮蔽了其余人的视线。   他们只模糊地看到顾南挽紧紧地抱着戚无宴,便再看不到其他,满目尽是浓郁的墨色,三长老与金凤几人忍不住上前两步,面上的沟沟壑壑中尽是焦急。   却被大长老止住了脚步。   三长老有些烦躁地看向大长老,他近乎哀求地嘶吼着,“大哥!”   大长老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他的嘴唇翕动,最终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老三,再等等。”   *****   身前之人有片刻的沉默,顾南挽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满目尽是暗色,她踮起脚尖,染血的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线条锋利的下巴,而后她复又抬起脚尖,亲了亲他微凉的唇角。   戚无宴一怔,大掌蓦的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那几道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一般,他微微用力,便要直接将她推开,那黑炎更是争先恐后地攀上了她的手臂,剧痛袭来,她的额头瞬间冒出大片的冷汗。   细微的光亮悄无声息地自她的掌心浮现,一股微凉的灵力缓缓地流入她的体内。   顾南挽疼得蹙起眉头,她的目光闪了闪,眼见戚无宴即将挣脱,她忽的附在他的耳边,有些急切地说了句话。   她的话音方才落下,便见原本还神色冷漠的戚无宴瞬间一怔,琥珀色的瞳孔紧缩,眸底爬上了一丝欲/念,连耳垂都染上了浓郁的血色,他的呼吸渐重,落在她手腕上的指尖蓦地收紧。   琥珀色的眸中有片刻的清明。   顾南挽见状连忙掐诀,又是几道清心咒落在了他的身上。   戚无宴眉头微微蹙起,原本汹涌的黑炎有片刻的停滞,他看着满地的荒芜以及神色戒备的几位长老,神色间有片刻的失神。   半晌,似是察觉到腰间的力道,戚无宴微微俯首,便看到趴在他身前,死死抱住他双眼圆睁的顾南挽,看着她身上的血迹与满身的狼藉,心底爬上了细细密密的酸涩,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死死地将她搂在了怀中,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   顾南挽眼睛一亮。   良久,戚无宴方才低声道,“对不起。”   顾南挽连忙摇了摇头,“你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戚无宴目光深深地看向面前的顾南挽,微凉的指尖落在她温润的颈间,感受着指尖下缓缓跳动的血脉,他深吸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微微俯首,亲了亲她染着鲜血的唇角,声音暗哑,“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顾南挽的目光有些闪烁,她忙后退了几步,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身上。   顾南挽犹豫了片刻,方才有些僵硬道,“算数的。”   戚无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他执起她雪白的指尖,只见她的掌心连带着整个手臂皆是一片红肿,他自是清楚地知晓那黑炎的厉害之处。   修长的指尖略过额心的金印,光影明灭,只见那蛰伏于天际的凶兽虚影渐渐化作虚无,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周围的结界应声碎裂,无尽的黑炎宛若流水一般向他涌来,而后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虚空之中。   众人一怔,便见那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炎瞬间散去,两道身影自空中空中一跃而下。   东方破晓,天光乍现。 第91章 祭阵   一丝微光穿透黑暗, 遥遥地落于山巅,只听落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金凤与沉三连忙跑上前来, 他们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南挽,看到她面上的血色, 几人当即面色大变, “怎么样了?医修呢?快去请医修!”三长老亦是神色焦急地看向她,眸中尽是悔恨。   先前那位老者连忙坐着酒葫芦便要去寻人, 顾南挽见状摇了摇头, “还好,爷爷你们不用担心, 我没事的!”她的目光扫过暗处, 察觉到数道气息隐匿于林中,正小心翼翼地窥探这此处。   她伸出掌心, 只见一道玄妙的灵纹于她的掌心若隐若现, 那灵纹似是团雾气笼罩于她的掌心, 又似是水波荡漾, “戚无宴先前给我绘制了灵阵,没事的。”   若没有这个保命的阵法在,她方才定然也不敢贸然上前。   金凤闻言依旧不满地瞪向戚无宴,“你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突然发疯?”   几位长老看了眼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的三首将, 复又神情凝重地看向戚无宴,大有一有不对直接将他们绞杀之势。   三首将的目光在戚无宴与老凤凰之间流连了片刻, 神色有些古怪。   戚无宴沉默地立于顾南挽的身后, 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指尖微动, 只见一缕黑烟随着晚风遁入了虚空。   “是闻钰与他的父亲。”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三首将, 三首将摸了摸鼻子,他一脸老实道,“就是那什么闻萧把我们放出来,然后让我们到处作乱杀人。”他将先前知道的那些消息,事无巨细通通说了一遍。   “闻萧他们据说在各大门派都安插了人手,还用种蛊虫培养了一堆死侍,你们先前看到的那些便是。”三首将摸了摸脑袋,几双眼睛打量着众人面上的神色,见他们没有杀意,三首将眯了眯眼睛,“他们本体应该也是种鸟,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凤凰,天天说要灭你们全族报仇!”   几位长老闻言皱了皱眉头,“找我们凤族报什么仇?”他们避世已久,哪怕是先前也没什么需要灭族的血海深仇。   三首将嘿嘿笑了两声,“这我就不晓得了。”   他的目光在顾南挽与戚无宴之间流连了片刻,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大长老与大祭司对视了一眼,察觉到越来越多的气息正快速地向这边赶来,大祭司沉声道,“先随我回去,有事明日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顾南挽闻言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只见戚无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处,银色的长发间沾染了些许的鲜血,暗色的妖纹自他的衣物中蔓延至颊边,比起平日里的冷漠凛然,此刻的他多了些许的邪肆危险,周身的灵力隐隐有些起伏,他的心绪并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一转,二人视线有片刻的交汇。   戚无宴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避开了她的视线,他现在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南挽,那些一直藏匿于暗处,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忽然间暴露在了顾南挽的面前,以那般丑陋的姿态。   他的本体丑陋又恶心,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让顾南挽看到他那般模样,尤其还是在那般的情况,以那种突兀又狼狈的姿态。   戚无宴微微垂下了眼睫,他额心的纹印都随之黯淡了几分。   顾南挽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快步走到了戚无宴的面前,而后扯了扯他的宽大的袖子,小声道,“回家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戚无宴一怔,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点点涟漪,似是晕染了些许的墨色,他本以为经此一事,顾南挽会讨厌他。   哪怕他从未挑明,顾南挽也一直极力掩饰,他依旧能隐隐察觉到,顾南挽有些怕他,他们早已做过最亲密的事,却不似寻常道侣那般亲昵,仍是有些说不出的生疏与距离,再经过方才一事后,他以为顾南挽会越发小心地避开他。   却没想到,顾南挽会说回家吧。   家。   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一个词。   戚无宴薄唇紧抿,眸底泄出了丝光亮,半晌,他方才低低应道,“好。”他的指尖动了动,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而后牢牢地将那小手纳入了掌心。   “我们回家。”   *****   一行人有些沉默地坐在酒葫芦之上,戚无宴不知从何处寻来一瓶灵药,细致地涂抹在她被灼的红肿的胳膊上。   几位长老与大祭司皆是有些沉默地看着一枚罗盘,就连金凤亦没了往日的神采,他躺在酒葫芦之上,有些失神地看向天际的那丝亮光。   气氛无端地有些压抑,就连粗枝大叶的沉三与三首将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三首将连银鱼都不敢多吃,他们瞧着戚无宴给顾南挽笨手笨脚上药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   三首将挪了挪位置,好奇地看向顾南挽,“小凤凰,你方才给神君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他们这群人自小在外域长大,体内容纳了浓郁的污浊邪气,有时动用灵力便可能会被邪气侵占心智,短时间内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大开杀戒,这只能靠着自己硬生生发泄或者硬抗过去。   许多人都死在了那个时间。   方才看到戚无宴来到那地方,他便猜到这事儿要遭,却没想到顾南挽方才却几句话便让他恢复了正常,这怎么可能让他不好奇,“你告诉我一下呗,以后神君要是再失控我老三也不怕了!”   沉三闻言亦是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来。   顾南挽与戚无宴同时一噎,顾南挽面容隐隐有些发烫,抬起头看了三脸好奇的三首将一眼,声音有些僵硬,“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有啥不能说的,我老三做人你放心,我定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发誓!”   “我发誓给你看怎么样?!!”   顾南挽连忙摇了摇头,“你说什么都不行!”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了三首将的三个大脑袋,那话顾南挽说出来让他心神荡漾满心欢喜,可若是三首将亦或者是其他人,只会让他暴躁的想杀人,将那个碎嘴的人挫骨扬灰。   他眸色凉凉地看向三首将,只听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玉瓶倏然碎裂。   细碎的瓷片被狂风吹的糊了三首将一脸,看着那破碎的玉瓶,三首将瞬间噤声。   他有些干巴巴道,“不问了不问了,神君您莫生气!”   三首将安静地坐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凑到了顾南挽的身侧,“小凤凰,你有吃的没有?你们这里的东西可真不错!”   顾南挽发现人是真的不可貌相,这三首将看着凶悍毒辣不爱言语,却是个自来熟闲不住的话唠,她从袖中取出给小肥啾准备的零食灵果丢到了他的手中,“就这些了。”   三首将美滋滋地接过去,立刻塞入了口中。   戚无宴静坐于一侧,他的余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正拖着下巴瞧着三首将,温暖的曦光泄在她雪白的颊边。   他微微垂下眸子,神色晦暗。   *****   闻萧几人匆匆赶至一片山脉,此处群山环绕依山傍水,他长袖一挥,只见原本茂密寂静的丛林瞬间从中裂开露出其下的光景来,却是一个数丈之深的天坑,下面凌乱地躺着数百名黑衣修士,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九头蛇却是深吸了口气,有些享受地眯了眯眼睛,“这是什么?”   闻萧的断臂略过虚空,星星点点的鲜血自他的手臂滴落,随着那鲜血落入天坑之中,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自地下钻了出来,而后爬入了那群修士的体内。   闻萧瞬间面如金纸,他拧了拧眉头,取出一枚灵丹囫囵塞入了口中,“现下那戚无宴已经发现了我们,这地方也不能再呆,必须得尽快将他们搬离此处。”   话落,闻萧的声音一顿,他蓦地看向了九头蛇,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不知那戚无宴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存在的?”   九头蛇闻言挑了挑眉,“你怀疑是我们?”   他看着闻萧眼底的冷意,嗤笑了一声,“六尾三首将他们是神君的旧部,若他想知道,哪怕他们不说,他也可以知晓。”   闻萧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只见那天坑之下的修士已然全部苏醒,他们神色空洞地看向闻萧,一言不发。   闻萧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一侧的闻钰身上,只见他神色淡淡地看向远处的山脉,神色比那些被蛊虫控制的死侍更加空洞,他的声音渐缓,“接下来那栖梧山的望天碑还需你去处理。”   闻钰的目光一滞,没有片刻的停顿,他冷声道,“你先前不是说不会动凤族的望天碑。”   闻萧闻言轻笑了声,他目光森森地看向闻钰,“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不仅凤族,海域的我也要破,我就不信他们能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我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闻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闻萧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如果没有我,哪来你的今天?!闻钰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   天色将明。   待他们回到隐族之时,大祭司与几位长老甚至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在收到一枚传音纸鹤之时便已匆匆离去。   顾南挽将仍在熟睡的小肥啾送回房内,整个隐族都似是西山落幕,有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山下传来几道婴儿的啼哭声。   眼见戚无宴方才回来便又要随着三首将一同离去,顾南挽连忙小跑上前,“戚无宴,你去哪?”   戚无宴看着向他跑来的顾南挽,他的大手落在了她毛绒绒的发间,低声道,“先前我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记号,我去看看。”   顾南挽有些诧异地看向戚无宴,“你才刚回来又要出去吗?”   戚无宴静静地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想到方才她冲到漫天黑炎中抱住他的那一幕,戚无宴的眸色难得地柔和了些许。   他微微俯下身,于她的嘴角落下个微凉的吻,“给我点时间。”   三首将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地屏住呼吸,他们外域民风开放,情绪上来在路边布个结界交/配的也不再少数,更别提亲个嘴了。   可若是这人变成戚无宴,就着实有些令人诧异了,三首将兴奋地鱼鳍都微微炸开。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点了点头,“你要小心一点。”   “我等你回来。”   戚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着三首将大步离开了小院子。   顾南挽看着戚无宴离去的身影,脚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面,心绪有些复杂。   她自是知晓戚无宴对隐族与邪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并不在意,他生性漠然,人命在他的眼中和路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却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一直追寻闻萧的下落,甚至只身闯入了闻萧老巢。   哪怕她不多想,也能明白戚无宴这般做,其中定然有些蹊跷,大抵便是为了她。   还有爷爷他们这段时日亦是神色匆匆,甚至有刻意躲避着她的模样,想到戚无宴与各位长老的异样,顾南挽揉了揉额头,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   只觉有时候人还是糊涂一些好。   顾南挽叹了口气,她避开金凤,无意识地走至陡峭的崖边,山风呼啸,流云缓动。   冰冷的山风吹乱了她的思绪,几只鸟雀依偎着缩在浓密的枝叶间,她微微垂眸,看着山下往来的人群,似是一只只渺小的蝼蚁。   不知何时,鹅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座山涧,纯白的霜雪轻盈地跳跃于她的指尖,明媚的日光落在霜雪之间,熠熠闪烁。   身后传来几道轻盈的脚步声,顾南挽转过身,却发现是先前同长老大祭司他们一同回来的那群神秘修士,他们身着黑色长袍,面上绘制着玄妙的青纹。   为首是个容貌苍老的男修,他的身后浮着枚巴掌大的罗盘,周身似是有浮光流动,似是静坐于高台之上的佛像,神色悲悯柔和。   他的长发与胡子已然花白,面上的沟沟壑壑皆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派的仙风道骨。   顾南挽看向那老者的双目,“前辈。”   所罗一微微颔首,他身后的罗盘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身前,“你便是那小凤凰?”   顾南挽有些诧异,随即点了点头,“是我,不知前辈找我有何事?”   “或许,我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所罗一神色温和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他伸出手心,只见一道玉牌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正是她先前不知何时丢掉的玉牌,顾南挽抿了抿红唇,扬起了个有些牵强的笑容,“多谢前辈。”   “您怎知我想知道什么?”   所罗一轻笑一声,他生的一双极为温柔的眉眼,慈祥悲悯,说起来话来如沐春风,他的指尖遥遥地点在罗盘之上,“万年之前,那群邪作祟,凤凰一族与隐族先人联合众人将他们镇压于外域,以各族至宝为楔,结成灵阵。”   “如今盘天石破碎,灵阵摇摇欲坠,邪祟即将破阵出世,为祸四方,你爷爷与外婆正四处寻找破局之法。”   明明老者的声音极为温和,顾南挽却是忍不住退后了半步,看着他那双温和慈祥的眼睛,她却只觉心底隐隐有些发凉,如坐针毡,她的声音无端地有些干涩,“什么破局之法。”   所罗一面上的笑容渐淡,他的目光直视着顾南挽的眼睛,“破局之法说来也极为简单,需得隐族之人鲜血浇筑祭阵,辅以圣物修补盘天石,而后重铸灵阵。”   顾南挽心下一沉,她的面色微变。   所罗一目光寸寸略过顾南挽的面容,这么多年过去道法衰弱,灵力凋零,那些弟子根基一代不如一代,现今隐族弟子血脉薄弱,几乎已经没了先人之姿。   他掐了掐指尖,面上的笑容渐淡,“你体内既有隐族之血,又是凤族子嗣,天生地养的灵物,又有高人相助为你洗髓伐骨,无疑是祭阵的最好人选。”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想要打断了所罗一的话,只耳边似有晴天霹雳骤然落下,震的她的识海都混沌了片刻,所罗一却是直勾勾地看向她。   似是察觉到她的惊慌,他摇了摇头,神色复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身后的罗盘随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你不必害怕。”   “你的爷爷与外婆会为你解决一切。”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蓦地收紧,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沙哑难听,“他们会死吗?”   所罗一看着罗盘之上亮起的符文,声音依旧温和,“可能会死。”   “也可能会留得一线生机,毕竟几位长老修为深厚,万事皆有可能。”   顾南挽的心跳剧烈地鼓动着,她怔怔地看向面前之人,“什么时候祭阵?”   “今夜子时。”   “……”顾南挽已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她从未想过,这般荒唐的事会落在她的身上,活人祭祀,多么可笑的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所罗一沉默了片刻,没有隐瞒,“你的爷爷与外婆很强,修仙界需要他们,他们不仅仅是你的庇护。”   凤族的几位长老可以称得上是他们,甚至是修仙界最大的底牌,有他们在,哪怕到时那群邪祟真的破阵而出,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顾南挽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半晌,她方才低声道,“多谢前辈告知。”她转身有些急切地走回了院中。   所罗一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爷爷,凤族前辈不是不许您将此事透露出去的吗?您怎么……”看着顾南挽离去的背影,女童有些好奇地看向老者,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尽是不解,“难道您不怕那群前辈找您麻烦吗?”   所罗一摸了摸女童毛绒绒的发顶,“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的,怕又如何。”他活了这么多年,对生死已经没了那么多的执念,他早已掐算了千百遍,此次一事,这小凤凰才是关键。   那群老凤凰与大祭司窥得天机,欲为她强行改命,保她周全,爱女之心他也可以理解,可这世间万般皆是造化弄人。   凤族前辈因着这般修为方才能为小凤凰强行改命,却也因那满身修为,他不能让他们就此陨落。   哪怕事后那群老凤凰杀了他,他也没任何怨言。   所罗一向前两步,他看着脚下流动的云层,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这就是他们的命。”   顾南挽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院中,只见金凤与沉三正抱着白蛋和小肥啾晒太阳,她脚步一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   她有些魂不守舍地坐着长剑飞向了山下,只见面容苍老的妇人抱着幼童,小心翼翼地穿梭于荒无人烟的街道上。   原本繁华的城镇,几息之间便已化作了一座死城,她正要提醒那妇人可以带着孩子前往隐族寻求庇护。   却见她身后暗光一闪,她甚至尚未来得及提醒,那妇人已经被不知从何而来,浑身长满倒刺的邪物扑倒在地,锋利的倒刺扎入她的腹中,鲜血瞬间流了满地,她凄厉地惨叫着,却下意识地将那幼童死死地护在怀中。   顾南挽一剑砍下了那邪物的头颅,连忙去查看那妇人的状况,却见她只颤颤巍巍地将怀中的幼童拖起,满眼皆是祈求,鲜血自她的喉间溢出,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   幼童小脸上沾满了鲜血,她神色天真地向顾南挽伸着小手,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顾南挽接过幼童,那妇人扯了扯嘴角便已气绝身亡,遍地的鲜血无端地有些刺目。   顾南挽抱着一脸天真的幼童,踏上了飞剑,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类似的事情,那些邪物繁殖的极为迅速,只短短的几日,附近原本已经快被清理干净的邪物便又到达了一个恐怖的数量。   顾南挽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幼童,无意识地小声问道,“祭阵会死吗?”   幼童吹着泡泡,只有些无辜地看向她,满眼皆是不谙人事的天真,顾南挽有些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不管是她,还是小肥啾。   顾南挽抱着孩子回到了隐族,她将那幼童送给了沉三与金凤,小肥啾一听她的声音,立刻抱着果子啪嗒啪嗒地向她跑来,脑袋上的呆毛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他伸着小翅膀将果子递到了顾南挽的面前,“啾啾啾!”   顾南挽撇了撇嘴,眼眶无端地有些酸涩。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小肥啾将果子推的更近了些,难得乖巧地贴在她的颈间蹭个不停,“啾啾啾!”   顾南挽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脑袋,她低声道,“我不饿……”   “啾?”小肥啾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一双豆豆眼眨啊眨的,眨得顾南挽心中越发的酸涩,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先前给他准备好的零食。   先前怕他吃的太多,顾南挽每日只允许他吃几颗糖果,今日顾南挽难得大方地多给了他几颗,小肥啾眼睛一亮,激动地抱住了他的指尖,“啾啾!”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窗外,距离戚无宴离开已有大半日的时间,他仍未回来。   顾南挽陪着小肥啾玩了一整天,以往她不许他吃的喝的,今天通通都让他吃了个过瘾。   天色渐晚,小肥啾抱着果子懒洋洋地趴在窗子上,温暖的日光落在他赤色的羽毛上,似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门外依旧没有戚无宴的身影。   顾南挽给小肥啾盖了小被子,她神色如常地阖上门,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怕再看一眼,她便会舍不得小肥啾,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她快速地向着盘天石所在的方向赶去。   华灯初上,明月当窗,天边的最后一丝亮光被夜色吞没。   顾南挽快步穿梭于林间,往日温柔的山风此刻都带上了一丝凌冽,刮的她面颊刺痛,山风掀起了她的裙角,她躲在丛林之中,目光死死地看向高台上的身影。   只见几位长老与大祭司正立于高台之上,玄妙的灵纹浮于他们的身侧,他们的衣袍无风自动,数名凤凰正守在周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白日里见到的所罗一正手持罗盘立于石台中央,他划破掌心,滚烫的鲜血没入玄青色的罗盘之中,“三千世界,九方神域。   南辰北斗日夜移,所化分神应乾坤!”   他们脚下的石碑随之亮起点点星光,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漫天的星光似是受到指引,随着晚风温柔地落在几位长老的身上,他们体内的灵力宛若涓涓细流,缓缓地涌向盘天石内。   盘天石上一道细碎的裂纹于那星光下缓缓闭合,微弱,那女童却是瞬间发现了异样,她指着那道愈合的裂缝,眼睛一亮,“爷爷,这里好了!”   顾南挽看着长老逐渐惨白的面容,她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树梢,一缕黑烟浮于她的掌心,顾南挽低喝一声,只见一道漆黑的巨物瞬间爆射而出,袭向了位于她正前方的黑凤。   黑凤蓦地掀起眼皮,他直勾勾地看向那破空声传来的方向,一道漆黑的炎火瞬间穿透虚空,携着惊人的威势袭向了那漆黑的巨物。   然而,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攻击今日却是失了手,黑凤瞳孔一缩,只见那漆黑的巨物穿透火焰,已迅速逼近,一道纤细的身影紧随其后。   黑凤有些诧异,“挽挽?你怎会在此处?”   其余几名老凤凰亦是面色微变,他们下意识地拦在顾南挽的面前,“你怎么来了?”   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他们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长老们还在忙,有什么事儿你等会再来吧!”   “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高台之上,只见又是一道裂纹缓缓愈合,长老的面色愈发苍白,只眨眼间,似乎连面上的皱纹都更深了些,目光越发的黯淡。   顾南挽看向拦在她面前的黑凤,低声问道,“等会再来,等会我还能再看到爷爷吗。”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她目光清凌凌地直视着面前之人,“你们都知道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她怎么可能让几位长老和大祭司代替她去死。   黑凤沉默了片刻,他定定地看向顾南挽,“长老不想你不开心。”   顾南挽眼眶忍不住地泛红,她强忍着心底的涩意,“我也想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为了自己能够活命,让那么多长辈为我去死,那我与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顾南挽想要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然而他们却像是磐石一般,牢牢地将她隔绝在外。   黑凤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上前。   顾南挽推着推着,却觉面上寒凉,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早已泪流满面,她高声喊道,“爷爷!外婆!都住手,你们听到没有!住手!”   高台之上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当即面色大变,三长老连忙道,“挽挽你怎么来了?你们他娘的还不带她离开!!”   顾南挽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爷爷,他们需要你们!你们不能有事。”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但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就像所罗一所说,几位长老几乎是修仙界的最强力量,日后修仙界还需要他们,凤族也需要他们。   三长老摇了摇头,混浊的眸子温柔地看向顾南挽,他隔着山风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爷爷在栖梧山下给你埋了些东西,本打算以后你出嫁时亲手交给你。”   “……待这事结束后,你便去将那些东西挖出来吧,别哭。”   “好孩子别哭。”   顾南挽死死地咬住唇,她不住地摇头,眼泪似是决堤一般,她这几日几乎没看到几位长老与大祭司的身影,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忽的从她的世界中销声匿迹。   若不是她主动找来,可能白日就是她这辈子见他们的最后一面,她拼了命地想要冲向高台之上,“爷爷,爷爷你不能死……你都不想见我的吗!”   三长老看着顾南挽泪流满面的模样,心底止不住地酸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想见她,混浊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泪光,这是他们等待千年,方才等来的幼崽,这是他们最宝贵视为生命的幼崽,他们怎么可能不想见她。   他们只是怕见多了她,便再舍不得去死。   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死,她甚至才二十岁,若在凤族长大,还只是个需要吃奶的奶娃娃。   他们这群老骨头活了这么多年,该看的都看了,落魄过也风光过,什么都经历了一遍,这辈子也值了。   三长老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抿了抿唇,沉声道,“带她走!”   黑凤闻言蓦地捏住了顾南挽的手腕,便要直接将她打晕带离此处,顾南挽死死地看着高台上的几位长老,只见他们皆是错开了视线,或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顾南挽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她周身的灵力迅速地攀升着,不知何时,鹅毛大雪悄然席卷至整片高台。   落在一侧的棺材随着她的挣扎剧烈地震颤着,纯白的霜雪迅速地掩埋了一切,她一掌拍向拦在她身前的黑凤,“让开!”   随着她的爆喝声,只见无数尖锐冰刺瞬间拔地而起。   巨棺暴起,化作漆黑的流光迅速地飞向了顾南挽,顾南挽暴起巨棺,她低喝一声,猛地砸向了身前,只听一声脆响,脚下的山石瞬间崩裂。   顾南挽趁机快步跑向了盘天石,无数的冰莲于她的脚下倏然绽放,纯白的霜雪跳跃在她的发梢眉间,她的速度越来越快,隐隐约约间,一对雪白的双翼自她的背后悄然舒展。   黑凤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听一道清脆的凤鸣随着晚风缓缓地流淌在寂静的山涧之中,通体雪白的凤鸟驭着漫天的霜雪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地飞向了高台之上。   只听一道脆响,无形的结界应声碎裂。 第92章 她为何不等他!   纯白的霜雪落在她雪白的颊边, 带起些微的寒意,霜雪消融,顾南挽抬起头, 目光落在那高台之上的众人。   随着她的动作,纯白的霜雪落了众人满身, 雪白的凤鸟周围漾起道道水纹般的涟漪, 朔风卷携着霜雪缓缓流淌于空旷的林中,随着月光轻盈地跳跃, 大雪所到之处, 原本枯萎断裂的草木再度恢复生机。   冷风呼啸,纯白的霜雪模糊了凤鸟的身影, 于那清冷月色下, 顾南挽缓缓地落在了高台之上,她微微垂眸, 看向几位面色惨白的长老, 她在他们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美丽的白色巨鸟已经褪去了往日的稚嫩, 变成了真正的拥有至高无上力量的凤凰一族。   长长的翎羽垂落,比那些漫天的霜雪更为剔透漂亮。   “爷爷,一切早有定数。”就像是她早不蜕变,晚不蜕变,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她拥有了独属于凤凰一族强大的力量, 足够她挣脱黑凤他们的阻拦, 打破这一切。   三长老瞳孔一缩, 他伸出手, 摸了摸她雪白的羽毛, 入手绵软,带着冰雪的气息,他的声音颤了颤,“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所罗一算了那么多次,算出的卦象皆是指向了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小姑娘,他说,她必死无疑。   哪怕她的命格有一点改变,有半点生机,他都会冒着天下的指责,带着她躲得远远的,定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他本就是个自私的人,他没那么伟大,愿意为了别人放弃生命,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可偏偏为什么是她呢,他们做了那么多,连这几条老命都可以不要,却依旧挡不住这该死的命运!!   三长老老泪纵横地看着满地的霜雪,大长老几人亦是面色衰败,他们拍了拍三长老的肩膀,声音中有些颤抖,“老三……”   “挽挽,你又何必……爷爷已经没了你爹,不能再没了你,你这让我以后该如何是好。”他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挽挽的父亲,现在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顾南挽去死,倒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所罗一看着几人的模样,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长老,时辰已到。”   三长老的哭声一滞,他呆呆地看着顾南挽,便见顾南挽已飞身落在了阵法中央,雪白的羽翅静静垂落,她的目光中带着丝笑意,“爷爷,照顾好啾啾,你们保重。”   顾南挽没有再去看他们,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所罗一身上,低声问道,“前辈,我该如何?”   所罗一将那玄青色的罗盘放到她的身前,“得罪了。”   话落,长剑划破了她雪白的翅膀,滚烫的鲜血瞬间将那罗盘淹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羽毛,脚下的霜雪寸寸消融,原本黯淡的罗盘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山石震颤,大雪飘落,整个隐族皆被霜雪掩入其中。   顾南挽只觉通体发寒,盘天石上的裂缝缓缓愈合。   *****   刺目的血光划过夜色,只听一声轻响,长剑出鞘。   闻钰手执长剑,神色冰冷地走在闻萧的身侧,身后是满地的血腥,几名修士瞪大双眼,神色惊恐地躺在池水之中,鲜血晕了满池。   闻萧看着那几具尸体,有些不满,“这里怎么就这么点人,根本不够!”   闻钰低头擦拭着长剑上的血渍,“这里的修士早就离去。”   闻萧冷哼了声,若不是今日那些死侍通通毁在了戚无宴那个疯狗的手中,他也不至于要亲自来抓血肉,他忽的抬起了头,只见不知何时,几片雪花洋洋洒洒地自空中飘落,“下雪了?这里怎么会下雪?这什么玩意不会有诈吧?”   闻钰面色不变地继续擦拭着长剑,几点雪花零星地坠落于长剑之上,而后迅速消融,闻钰眸光为转,他的视线略过晴朗的夜空,几点雪花落于他的眉眼之间,带起些微的凉意。   闻钰微怔,他伸出指尖抹去了眉间的水渍,却觉心底似是压了千斤巨石,他的呼吸忽的有些困难,哪怕只触碰到那纯白的霜雪,他都可以感受到一股浓郁的酸涩自心底升起,他有些怔怔地看向月色下飘落的霜雪,漆黑的眸底带上了丝茫然。   他难得主动地开了口,“你有没有觉得,这雪有些古怪。”   闻萧瞧了他一眼,“肯定有古怪,现在这时节下什么雪,大抵是哪个人在附近修炼引起的。”   闻钰复又看了眼飘落的雪花,他察觉不到其他的异样,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底会这么不舒服,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长剑入鞘,他踏着满地的霜雪,神色淡淡地走进了丛林之中。   *****   明月高悬,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迈过山林,半晌,其中一人有些不耐地甩着鱼尾砸断了身侧的巨树。   戚无宴随着三首将走进了深山之中,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丛林,还可以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三首将挠了挠头,“他们好像已经走了,晚了点。”   “那老头可真会躲的,要我说等我逮到他,我定然要先打断他的腿!”   话落,三首将却觉面上一凉,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几点冰凉的霜雪落在了他的面上,鹅毛大雪悄然而至,不过眨眼之间,纯白的霜雪席卷至整片山脉。   三首将有些诧异地伸手接住那雪花,“这啥玩意?冰块?”他在外域那么久,还没见过这玩意,不像雨亦不像冰。   三首将有些稀奇地捻了捻指尖,便见那雪花已化作了点点的水渍,他正纳闷着,便听身侧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雪。”   “啊?啥玩意?”   戚无宴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飘落的霜雪,“是雪。”   顾南挽的灵力便是雪。   三首将张嘴接了嘴雪,他嚼吧嚼吧又一口吐了出来,“难吃。”   戚无宴继续向着丛林伸出走去,忽的他的脚步一顿,修长的指尖落在了胸口,只觉一阵心悸,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此刻却剧烈地震颤着,伴随着尖锐的刺痛,他的眉头紧蹙,心底无端地有些烦躁。   戚无宴蓦地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漫天的大雪之上,原本漂亮的雪花此刻却无端地令人有些慌乱,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想到还呆在隐族的顾南挽,戚无宴薄唇紧抿,神色有些许的缓和。   大雪渐深,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咯吱声,只见一只雪白的纸鹤穿过丛林,颤颤巍巍地落在了三首将的身侧。   三首将戳了戳那纸鹤,却听对面传来了六尾有些无措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寒风,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们的耳中,“老三,那个小凤凰出事了!”   先前三首将说她惹了神君生气,要她给那个小凤凰赔礼道歉缓和下关系,没想到她方才找到那小凤凰,便听说什么要活人祭祀,她没敢离得太近,只看到她立于高台之上,鲜血几乎流了满地都是,再这般下去,别说是凤凰,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得陨落在那里。   戚无宴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他蓦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那枚纸鹤,眸底爬上一抹猩红之色,三首将见状连忙道,“你有话慢慢说,别瞎说啊!神君在旁边听着呢!”   对面话音一滞,又过了片刻,直到戚无宴不耐烦道,“说。”   六尾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蹲在树上悄悄打量着高台之上的景象,边压低声音道,“有个神秘兮兮的老头说什么算命算到要修补石头,需要血什么的,原本是凤族那群老头上去的,结果那个小凤凰突然来了,哎呀你们快点回来吧,那小凤凰血快流干了!”   戚无宴瞳孔一颤,他直接撕裂了虚空,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了那裂缝之中,他冷声道,“快阻止她。”三首见状将连忙跟了上来。   戚无宴看着落在他衣物上的霜雪,声音中带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   六尾打量了眼人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就我和红狐两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那群长老还有一堆凤凰也在,我们还没靠近可能就要被撕碎了。”   戚无宴听着那端呼啸的风声,落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紧,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指节都隐隐泛白,诡异的黑炎有些亢奋地于他脚下四散而去,原本停滞已久的妖纹亦再度缓缓地向他的颊边蔓延,额心的纹印随着那黑炎明明灭灭。   一股戾气自他的周身蔓延,察觉到他的异样,三首将连忙提醒道,“神君,别急,你现在要是有情况那小凤凰就真没救了!”   戚无宴闻言深吸了口气,他一遍一遍地念着清心咒,试图稳定心神,却再抑制不住心底浓郁的暴戾之气。   她为何不等他!   *****   殷红的鲜血顺着罗盘滴至山石之下,纯白的积雪上泛起点点绯色的花。   顾南挽只觉通体冰冷,周身的灵力都似是被吸干一般,经脉干涸的发疼,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眼前一片昏黑,连所罗一的身影都模糊了起来。   体内残余的灵力已不足以维持她的凤凰形态,微弱的光芒落在她的周身,她的身形一晃,纤细的身影已无力地跌倒在地,山下传来长老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想让爷爷别哭,然而张嘴却只余满腔的血腥味,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无。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冰冷的霜雪将她淹没。   无数记忆飞快地略过她的识海之中,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山下的喧嚣声一滞,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第93章 不,她不想知道   原本已经停滞的寒风再度席卷至整片山脉, 束缚于她周身的枷锁寸寸碎裂,冷冽的空气猛地涌入鼻翼,顾南挽有些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鼻翼尽是浓郁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几道急切的脚步声,伴随着潺潺的水流声, 微凉的气息伴随着浓郁的杀意缓缓地落在她的身后。   只听一道沉闷的巨响, 脚下的高台剧烈地震颤着,山石崩裂, 远处传来几道急促的尖叫声。   所罗一当即面色大变, 他连忙稳住手中罗盘,磅礴的灵力疯狂地涌入罗盘之中,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尽是暗色,她的指尖微微蜷缩, 微凉的气息将她纳入其中。   所罗一如遭重击般后退数步, 面上骤然失去了血色, 他的神色不复先前的温和慈祥, 反倒有些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虚空。   只见暗处爬上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丝丝缕缕的鸿蒙之气自那裂缝中宣泄而出,他隐隐看到了几抹亮色。   手中的罗盘剧烈地震颤着,其上的玄青色锈迹寸寸脱落, 一道背生玄蛇的巨龟虚影缓缓浮现于高台之上,那巨龟冲着虚空低低地嘶吼着, 他猛地抬起头, 只见一抹黑色的衣角飞快地略过眼前, 男人满身皆是掩饰不住的暴戾之气, 衣角上的银丝绘制着玄妙的纹路。   所罗一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只见不知何时,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修半蹲于顾南挽的身侧,他的身后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夜色。   只单单一个身影,都让他止不住地心生忌惮。   所罗一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来人,却见满身暴戾之气的男修此刻却是强忍着心底的杀意,小心翼翼地抱起面色惨白的小姑娘,他的一身黑袍几乎融入周围的暗色之中,细碎的银丝于月光下散发着浅浅的辉光。   众人一怔。   所罗一身后的那群弟子更是皱起了眉头,面上尽是不满,他们厉声呵斥道,“何人竟敢破坏长老灵阵,若是出事了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赶快下来!”   诸位长老与大祭司亦是直勾勾地看向高台之上,他们眸光闪烁,神色各异地看向突然出现的戚无宴。   所罗一眯了眯眸子,他的神色没了之前的温和淡然,寸寸暗色晕入他浑浊的眸底,衬着那双布满皱纹的脸,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他先前便知晓,这小凤凰身边有位修为高深的男修。   他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罗盘,“这位小友,现在一事事关修仙界生死存亡,还望小友切勿感情用事,当以大局为重。”   戚无宴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凉凉地看向面前之人,暗色的炎火于他的脚下疯狂向四处蔓延,忽的,他的目光一滞,只见那巍峨的盘天石上落满了斑驳的殷红血迹。   沉稳的气息有片刻的起伏,揽在顾南挽腰间的大手骤然收紧,他的眸色蓦地凉了下来,宛若深井的眸子中漾起些许波澜,他重复着那弟子的话,“大局?”   他微微垂眸,只见顾南挽一张小脸惨白,似是随时要化作一片羽毛随风而去,他身后的灵力似是察觉到他的心绪,剧烈地激荡着,他冷嗤一声,“装神弄鬼。”   三首将更是冷哼一声,他抱着胳膊面色嘲讽,鱼尾有些烦躁地甩动着,“你们的大局便是以那所谓的大义压人,逼着个小姑娘替你们去送死吗?真是好不要脸!”   所罗一面色沉沉地看向三首将,眸色讳莫如深。   那群弟子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们手执长剑,剑尖直指三首将的鼻子,“放肆!不许对我们长老不敬!”   所罗一抬了抬手,那群弟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罗一面色沉沉地看向立于一旁的几位长老,那玄龟亦是压低了身子,宛若山脉般沉闷地趴在他的身后,“还请各位长老拦住此人!”   三长老眸色黯了黯,干枯的指尖死死地拉住身侧之人,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几乎陷入大长老的皮肉之中,几位长老看着顾南挽,却是沉默地立于原地。   所罗一的呼吸有片刻的粗重,他直勾勾地看向众人,气势凌然,晚风吹起他宽大的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各位莫非要置修仙界于不顾,这盘天石与那些封印若是全部别毁,到时生灵涂炭。”   “覆巢之下,凤族与隐族亦难逃此劫。”   “你们当真不顾这修仙界的生死了吗?莫非这偌大的修仙界还不及这小小的一个顾南挽吗?”他的面色温和,浑浊的眸底却是与之不相符的暗色。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唯有呼啸的寒风略过耳际,大长老的目光在所罗一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他的面色温和却暗含逼迫,身后那群弟子亦是目光愤愤地看向他们。   于他们心中,所罗一便是他们一族的神明,绝对不容外族人侵犯。   他的目光微转,只见顾南挽面色惨白地躺在戚无宴的怀中,她的眉眼紧闭,呼吸微不可察,他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滞留了片刻,看着三长老苍老的面容,在所罗一连声的质问下,他却是蓦的开口,打断了所罗一的话,“够了!”   大长老看着戚无宴,声色沉沉,“带着挽挽走,别让她回来了了。”   “至少,在事情解决前别让她回来……”   所罗一面色微变,他猛地瞪大眼睛,眸底飞快地闪过丝杀意,面上却是一派担忧,“大长老万万不可!”   大长老却只沉声道,“带着挽挽快走,剩下的交给我们。”现在已经有人知晓这修补盘天石的法子,若是日后那些邪物作祟,损失越发惨重,以那些人的性子,他们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抓挽挽祭阵。   “你们!哎……”所罗一看着面色严肃的长老,知晓现在再无法使他们改变主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暗暗可惜,然而,却见戚无宴并未离去。   所罗一一怔,只见高大的黑衣男修抱着顾南挽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暗色的炎火宛若涟漪般于他脚下层层叠叠地涤荡着,坚硬的岩石都有些许的消融,朔风拂起了他厚重的长袍,猎猎作响。   看着逐渐逼近的戚无宴,他的心莫名地底生出了丝不好的预感。   所罗一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却见戚无宴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形于他的面前落下道阴影,无端地有些压抑。   那群弟子连忙道,“你要做什么?”说着便要拦在他的身前,却见一尾蓝色的鱼尾猛地横亘在他们身前,冰凉的海水化作利箭骤然自他们的脚底爆射而出,三首将嬉笑了声,“别急啊,他你们可碰不得。”   “邪物?”所罗一察觉到三首将身上那股独属于外域的气息,当即面色一变,“你竟与外域邪物勾结,怪不得你要打断祭祀,你究竟居心何在!”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位长老,却见几位长老面上并无异色,显然早已知晓此事。   所罗一的眸色渐微,眼见戚无宴步步逼近,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丝不好的预感,他执起长剑划破掌心,滚烫的鲜血瞬间没入那罗盘之中,只见那蛰伏于他身后的玄龟骤然暴起,携着不可抵挡之势骤然扑向了戚无宴。   周围的空气中带上了浓郁的泥土的气息,他神色冰冷道,“既然如此,那今日老夫便亲自动手,为这修仙界除去一害!”   戚无宴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额心的纹印明明灭灭,却见那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玄龟竟倏然碎裂。   所罗一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光影已瞬间黯淡,冰冷的大手宛若铁钳般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他的呼吸一滞,面色猛地涨的通红,喉咙中嗬嗬作响。   他身后那群弟子亦是面色大变,连忙执起长剑袭向戚无宴,“放开长老!”   “放肆,此乃我们黎族长老,你若是敢动他,我们黎族定要你走不出隐族地界!”   然而道道剑光似是碰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根本近不得他半寸,那群弟子面色当即变了又变,有些气急败坏地看向凤族众人,“你们难道就看着他对我们长老不敬吗?!”   所罗一的双眼凸起,他死死地看着戚无宴,眸中是掩饰不住的阴沉之色,他的声音沙哑刺耳,“你若是杀了老夫,那小凤凰必死无疑……”   戚无宴冷笑一声,他的眉头下压,眸底戾气横生,他手上微微用力,所罗一的嘴角顿时溢出片片的血沫,他的眼球凸起,周围顿时传来一片慌乱的惊呼声。   “区区蝼蚁。”   话落,只听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挲声,所罗一闷哼一声,脑袋无力地垂落在一旁,再没了气息。   戚无宴随手将他扔到了一旁,他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在那群弟子慌乱地扑上前来之时,高大的身影已化作片羽浮光,随着纯白的霜雪消散于夜色之中。   三首将看了那群惶恐的弟子一眼,面上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他龇了龇牙,随着戚无宴一同消失在了暗色的山脉之中。   夜幕降临。   那群弟子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瘫倒在地的所罗一,只见他面色惨白地看着星空,眸底尽是不甘,鲜血染红了他花白的胡子。   黑衣男修如来时一般,带着那个小凤凰再度消无声息地消失于黑暗之中,唯余空中残留的浓郁血腥。   那群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   顾南挽只觉周身寒凉,她的意识有些模糊,隐隐约约间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眉心缓缓地涌入体内。   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颊边,有些粗暴地摩挲着,带起些许的刺痛,顾南挽周身无端地有些发冷,她睁开眼睛,入目是半架子的圆润东珠,那些东珠胡乱地堆叠在一起,只覆着层轻纱,于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身下却是一块通透的寒玉床,丝丝缕缕的雾气涌入她的体内,修补着她濒临破碎的经脉。   熟悉的冷香萦绕于她的鼻翼,几缕银发垂落在她的颊边,她有些疲惫地垂着眸子,“你怎么来了……”   戚无宴尚未说话,三首将便眼巴巴地凑到了她的身边,“他再不来你就得死在那里了,那老不死的是真的下死手了,那血流的,哎呀吓死个人。”方才那盘天石顶半面岩壁都染满了鲜血,但凡换个普通修士来,亦或者是他们再晚来半盏茶的功夫,顾南挽便会直接失血而亡,魂断盘天石顶。   “你咋不等等我们?”   顾南挽抿了抿苍白的唇,沉默地听着三首将的絮絮叨叨,几缕银发略过她的面颊,戚无宴的身上还带着丝古朴的鸿蒙之气,带起些微的刺痛,“他们说,那盘天石若是碎了,会死很多人……”她若是不去,她怕几位长老会与大祭司死。   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嗤笑声,“这修仙界若是需要个女人的命来换,就是乱了又如何。”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她掀起眼皮,有些失神地看向戚无宴,“可若是我死了能补好盘天石……”   三首将亦是笑了声,他的鱼尾甩了甩,带着咸腥气的水汽雾蒙蒙地洒了她一脸,“这修仙界有那么多的世家宗门,你看出事这么久,他们都不担心,你们凤族怕什么?你们凤族还有那些老头子托底保你们小命,何必要拉你们凤族那么多人去祭阵?”   “那么多奇怪的地方你想过没有?你没发现那老东西有些奇怪吗?”   这小凤凰还是太过年轻,他们借着那群老东西对这个小凤凰的重视,以她的性命为由,半逼迫半蛊惑着让他们上了祭台,而后又将此事故意透露给这小凤凰,让她去登上祭台。   这事本该没这么顺利,偏偏他刚刚蹲在暗处看了会,便发现那老头身上带着块曜石,说话时韵律音色也颇为古怪,可在无形间影响人的神智。   戚无宴看着顾南挽惨白的面色,冰冷的指尖觉过她白嫩的耳垂,心底难得生出烦闷躁意,在看到顾南挽生死不知地趴在那盘天石上之时,他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那一刹,恐慌犹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心中的暴戾与惶恐几乎冲破他仅存的理智。   好在,她还活着。   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白皙的颊边,察觉到她虚弱的身体,戚无宴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顾南挽拧了拧细细的眉头,“疼。”   戚无宴却并未松手,他神色凉凉地看向顾南挽,“你也知道疼,那又为何要去祭阵,不比这个疼上百倍千倍。”   “我不是说了一切有我,你为何不等我。”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她呐呐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无宴看着她这副模样,冷声道,“你这损失的一身精血,你可知双/修多少次才能补回来。”   顾南挽,“……”   不,她不想知道。 第94章 他会向顾南挽求亲   细雨压在枝头, 淅淅沥沥地下了半日,夜色降临,城中的修士纷纷向着城门处的篝火处集合。   一道修长的身影穿过人群, 面无表情地向着城内走去,蓦的, 他的脚步一顿, 一个女童惊慌地撞到了他的身侧,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女童, 随即目光一滞, 只见那女童面颊上生着点小痣,垂眸时的神情与幼时的顾南挽有半分相似。   那女童有些慌乱地咬着指尖, 无措地看着他, 圆乎乎的小脸上尽是害怕,然而见男修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女童眨了眨眼睛, 小声道, “仙人, 城主大人要我们晚上都到城门集合,你为什么不去呀?你不害怕吗?”   闻钰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他掀起眼皮神色淡淡地看着满城的疮痍,半晌, 他方才冷声道,“我不怕。”   女童闻言歪了歪脑袋, “那些怪物很厉害的……”颊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荡了荡。   看着女童天真稚气的面容, 那一刻, 闻钰忽然很想再见顾南挽一面。   闻钰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灵石塞到了女童的手中, 他指尖掐诀, 不过眨眼之间,他的身形便已出现在千里之外,高耸入云的盘天石逐渐穿透云层映入眼帘。   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那破碎崩裂的盘天石竟已恢复大半,青石之间隐隐透着暗色的血迹,闻钰看着那斑驳的血迹,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   他隐去气息躲在暗处,却见来往的人皆是神色沉重,以往一直守护在顾南挽身侧的金凤却是与其余凤凰一同外出猎杀邪物。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闻钰面无表情地找遍了整个隐族,却仍未见到顾南挽的身影。   他眉头微蹙,心底隐隐生出了丝不好的预感。   他的指尖掐诀,眨眼之间已化作点点流光消逝于夜色之中。   金凤似有所觉,他微微抬首,只见星星点点的光亮随着晚风缓缓消散,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腥味。   金凤嗤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走下山脉。   只见数千修士分批坐落于城门处,他们席地而坐,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着,篝火随着晚风剧烈地跳跃。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砸吧着口中酒水,有些感慨道,“听说凤凰一族本来可以制止这一切,结果他们之中出现个叛徒,与邪物勾结,方才酿成大祸!”   “他们杀了黎族的长老,那些人岂会放过此事?哪怕是凤凰一族此事也不可能轻易解决。”   “说是那个才找回来的额小凤凰吧?要我说也真是够倒霉的,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又遇到这种事,搁我我也跑,谁想死啊。”   “话不能这么说,她既是隐族后裔,又身兼凤凰族血脉,这般的身份,享了那么多年福,现在关系到修仙界,她自己逃了算个什么事儿?”几人争论半天,也没争出个结果来。   听到他们口中的小凤凰,闻钰的脚步一顿,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手中长剑,他突然低声问道,“那个小凤凰怎么样了?”   见着是个陌生的年轻人,那老者也不认生,他嘿嘿笑了两声,眉飞色舞道,“这天下间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扯上了那些人,现在到处都是人在抓那小凤凰,大抵是跑去哪里躲起来了。”   落在长剑之上的手猛地收紧,漆黑的眸底漾起了点点的波澜,“那群老凤凰不会……”   那老者却是径自打断了他的话,“他们那群人又怎会善罢甘休?他们嘴上说着另想办法,哪会真的放过那小凤凰,恐怕逮到那小凤凰便要立刻拉去祭阵,这修仙界要乱咯……”   想到盘天石上大片斑驳的血迹,闻钰眸色晦暗不堪,他只觉喉中酸涩,呼吸滞涩。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攥着手中长剑,他又听那老者说了几句,便执着长剑毅然离开此处。   *****   寒风萧瑟,大雪悄然席卷至整片山脉,顾南挽趴在床榻上定定地看着苍白的指尖,无端地觉得有些寒凉。   她自知理亏,难得没有反驳,只默默地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昏黄的烛火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于他的面上落下片片光影。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端坐于她的身后,双手掐诀似是在盘算着什么,银发凌乱地落了满床,半边面容隐于暗处。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戚无宴掐诀,顾南挽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她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亦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掌心的伤痕。   方才三首将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凤凰一族称霸修仙界已久,某些宗族世家说没些嫉妒心思都是假的,现在想来,当初那事的确充满了疑点,只是当时他们都被焦急冲昏了头脑,没有多想,或者说是不愿意多想。   而顾南挽的识海中却像是笼了一层薄雾般,意识总有些迟钝。   凤凰一族生来便是守护一方的神鸟,他们虽生性漠然,却也自觉地承担起了他们的责任,哪怕是他们选择的栖梧山,亦是选择了位于修仙界的极西之处,外侧便是荒蛮的挞齿象一族,他们以人为食,血腥残暴,终年残杀周围的村民,民不聊生。   老凤凰们自从迁移至此处,便自觉将周围的村民全部纳入麾下,他们驱逐入侵的挞齿象一族,布下结界拦住周围的胀气,护了那栖梧山千年的安康宁静,他们对于人类修士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以至于这种情况下,他们下意识地便没有去怀疑所罗一,甚至于第一反应不是带着她杀出条血路逃之夭夭,以至于愿意为了她登上祭台,黑凤他们亦没有阻拦。   顾南挽看着无忧无虑,努力勾着爪子的小肥啾,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挪了挪身子,看向了端坐于她身侧的男修,她的目光闪烁,细声细气道,“戚无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戚无宴微微侧首,他的目光于她伶仃的肩颈处停留了片刻,只见那里残留着方才落下的刀伤,浅薄的血色缓缓地透过衣衫。   想到方才赶到隐族之时看到的画面,他冷笑一声,额心的古老文印于光影下明明灭灭,他难得地没了往日的淡然冷漠,反倒是有些咄咄逼人的强势。   戚无宴捏住她纤细的胳膊,从后将她揽入了怀中,“若我不知道,你现在便已经是个尸体了。”   甚至可能连尸体都被那盘天石给吞了个干净。   顾南挽一滞,她有些呐呐地看向戚无宴,却察觉到冰凉的指尖挑起她单薄的衣衫,带着薄茧的指尖略过她肩颈处的肌肤,凉意袭来,顾南挽身子下意识地向前倾身,想要避开他的指尖。   却见戚无宴微微俯身,琥珀色的眸子阴翳地看向她裸露的肩膀,“别动。”   顾南挽当即有些慌张地看向身后,却见原本还在一侧看戏的三首将早已不知去向,房内空荡荡的一片,唯有寒风穿堂而过,拂起了层层叠叠的床幔。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顾南挽的呼吸微滞。   修长的大手捏住她单薄的胳膊,戚无宴的目光落在她伶仃的肩颈处,只见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贯穿她的肩膀,带着浓郁血色直蔓延到她的前胸,此刻仍缓缓地渗着血,一眼望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原本躺在被褥里的小肥啾鼻子动了动,他慌乱地爬起身,有些焦急地看向林江绾的后背,毛绒绒的翅膀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身后,“啾啾啾!”   顾南挽一见到那可怖的伤口,当即深吸了口气,“这伤口什么时候……”她竟然都未曾察觉到这处伤口的存在,甚至连一丝疼痛都未察觉到。   她竟不知那群人究竟是从哪弄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竟能让她无知无觉地中了招。   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擦过她的伤口,琥珀色的眸底染上了些许的暗色,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常年修炼,他的指腹带着层薄茧,略过她的伤口时带起些许的痒意,伴随着细微的刺痛,顾南挽拧了拧细细地眉头,她微微垂眸,有些紧张地看向戚无宴,“那个索罗一有问题是吗?”   她正说话间,却觉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顾南挽当即倒吸了口气,她的眸底覆上一层潋滟水光,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厚重的长袍。   戚无宴神色阴翳地看向她的伤口,浑厚的灵力缓缓地没入她的伤口之中,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她雪白的里衣,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只觉皮肉都被利爪撕裂般,痛的她冷汗瞬间便打湿了衣物。   随着灵力的逼近,那疼痛越发的剧烈,顾南挽忍不住闷哼一声,她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长袍,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只见一团圆球状的东西带着淋漓鲜血自她的伤口中滚落。   随着一道尖锐的惨叫,暗色的炎火瞬间将那小球吞没,只余一股腥臭弥久不散。   顾南挽面色骤然大变,那黑球看得她的头皮发麻,“这是……蛊虫?”   顾南挽的指尖微微收紧,竟不知这蛊虫何时被种在了她的体内。   戚无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复又落在她雪白的背上,只见乌发凌乱地落在她的身后,白嫩的肌肤上布着几道血痕,似是碎玉染血,有种无法言说的迤逦。   他目光晦暗地看着低低抽气的小姑娘,微凉的指尖缓缓地落在那伤痕之上,刺目的血痕缓缓愈合。   顾南挽察觉到身后的凉意,她迟疑了片刻,“是索罗一干的吗?他为何要给我种下蛊虫?”   戚无宴细细地将灵药涂抹在她的伤口之上,他看着顾南挽苍白的面色,低声道,“不知。”   他的目光越过顾南挽,遥遥地落在窗外的暗色之中,只见一抹幽暗的红光缓缓地落在树梢之间,随着晚风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戚无宴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入其中,他低声叮嘱道,“你的身份很特殊,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你好好地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   身侧传来一阵悉索声响,戚无宴站起身,他看着被褥中的顾南挽,只见她面色苍白,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雪白的颊边,漂亮的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像是只落水的小动物。   面前的小姑娘与往日再度重叠,短短的两年时间却是恍如隔世,他已存活这么多年,思绪间却几乎尽是他们相识后的画面,那些记忆明亮而炽热。   他的意识有片刻的恍惚,戚无宴忍不住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还记得吗,你坠入海中那一次?”   顾南挽一怔,有些没搞懂他的意思,细细的眉头紧拧,“哪次呀?”   戚无宴见着她茫然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只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眸底带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和神色,“等我回来。”   他会带着闻萧与闻钰的尸体,向顾南挽求亲。 第95章 我不会伤害你   黛色正浓, 清冷的月色透过林间间隙洋洋洒洒地落了满地。   顾南挽抱着小肥啾坐在树上,静静地看着院外的小路,山下一片死寂, 只时不时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声。   小肥啾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直往她怀里躲, 顾南挽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入手软乎乎的一片,近来小肥啾长大了些许, 抱在怀里更沉了些。   三首将叼着条银鱼坐在他的对面, 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那老头根本不是神君的对手, 抓住他只是时间的问题。”   顾南挽摇了摇头,她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一闭眼满脑子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知山下是谁打起了架, 锋利的剑气划破长空, 四处传来阵喧哗声, 其间夹杂着激烈的叫骂声,顾南挽捂住小肥啾的耳朵,忽的问道,“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对于闻萧他们而言, 放出外域的邪物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好处,哪怕是为了让他们对付凤凰一族, 可那群邪物并不痴傻, 生性中趋利避害的本能使得他们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   “还能为了啥, 财色权仇加个修为。”三首将似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 他忍不住龇了龇牙, “不过那老头也可能只是单纯脑子有病。”   虎毒尚不食子,那闻萧连自己的亲生血脉都不放过,比常人更加的心狠手辣,甚至比那些神智未开的小怪物都更残忍。   顾南挽趴在窗间,她轻轻地摸着小肥啾的肚子,想到外界的惨状,察觉到萦绕在鼻翼,久久未散去的血腥气,顾南挽沉默了片刻,有些试探地小声问道,“你能不能让他们别再滥杀无辜了?”   “或许现在让他们住手,大家还有共处的机会呢?”到时让爷爷与戚无宴他们划出一片地域,两边未尝不可和谐相处。   三首将有些稀奇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难,那些小怪物神智未开,哪怕前脚刚下命令,后脚他们便会不停地追逐着血肉。”   杀戮与嗜血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他们对血肉的执念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哪怕是戚无宴也只能震慑他们一时,一旦他离去,那些小怪物便会再度失控。   若是真的有办法控制他们,当初他们也不会被各个族群联手封印于外域。   听着他这无所谓的语气,顾南挽心绪也有些复杂,无论是谁,面对自己族人的生死,总会有些兔死狐悲的伤念,戚无宴与三首将对那些族人的态度,总是令人有些唏嘘的。   顾南挽坐在树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山下闪烁的剑光,她想等戚无宴回来,她总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话想同他说。   夜色渐浓,数只飞鸟依偎着落在枝叶间,山下的人群逐渐散去,篝火闪烁。   小肥啾扑朔着翅膀飞到飞鸟的身侧,与他们扎作一堆,那些飞鸟瞬间惊起,小肥啾鼓着脸颊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随即气鼓鼓地抱着自己的蛋滚成一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天光乍破。   戚无宴仍未归来。   院外传来几道低低的敲门声,顾南挽眼睛一亮,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她立刻跳下巨树,脚步轻盈地跑向大门,却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厚重的木门之外,晨间的寒风卷起了他雪白的长袍。   一段时日没见,他的面上多了些沧桑,眉眼间没了往日的淡然出尘,夜间的霜露落了他满身,不知他已在此处站了多久,他的眸底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几缕发丝有些凌乱地落在他的额前,温暖的天光落在他的身后,光影明灭间,模糊了他眉眼间的神色,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似是林中古井,深不见底。   顾南挽心头一颤,她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定定地立于原处,她不知闻钰仙君究竟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她的余光略过身侧,三首将还不知身在何处,现在院中只有她与小肥啾二人,若是闻钰仙君突然发难,她未必能全身而退,她强忍住心底的杀意与愤恨,只沉默地看着面前之人。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看到她眼底的戒备,闻钰只觉胸口无端地有些滞涩,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顾南挽,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他的喉间干涩,半晌,只低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你。”   话落,似是想到往日的事情,他的话音一滞,良久他方才低声道,“至少,以后我不会再伤你。”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顾南挽一怔,她掀起眼皮,有些诧异地看向闻钰仙君,只见他的眸底布着斑驳的血丝,面上亦是毫无血色,发丝有些凌乱,看起来反倒比她更为虚弱。   她微微捏紧了掌心,倒是没想到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居然还能站在这里静静地与他说上几句话。   闻钰仙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顾南挽,他的目光近乎于贪婪的,一寸寸扫过她雪白的颊边,不知不觉,她已褪去了往日的稚嫩青涩,现在的她已隐隐有了传说中属于凤凰一族的风采,明媚炽热,有种夺人心神的貌美。   他已忘记是谁与他说,习惯是种很恐怖的东西,在你不知不觉间习惯她的存在,她又忽的抽身离去之,初始只是淡淡的无所适从,然而随着时日的增加,那份被他极力忽视掉的痛苦与日俱增,而后再某个不经意间彻底爆发。   现在这一刻,他好像隐隐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他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再见面前之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南挽身边有了其他男人,想到他们之间的亲昵,他不想承认,这一切都会让他嫉妒的发狂,他却连嫉妒的资格都无,他导致了她最亲近之人的死亡,他们之间隔着无法忘却的血海深仇。   闻钰仙君微微垂眸,神色晦暗地看着木门后的顾南挽,只区区的半步距离,他们之间却像是横亘着无数无法跨越的鸿沟。   或许早在他将那毒种到顾南挽体内,他们之间便再没了以后,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她恨不得杀了他,将他除之而后快。   闻钰仙君微微抬首,他看着穿透夜色的天光,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低声问道,“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套剑招吗?”   顾南挽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么个问题。   她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他们之间的恩怨暂且不提,闻钰仙君身为剑道难得的天才,他的剑招威力非凡,她练习了那么多年,那一招一式早已形成了一种恐怖的习惯深深地融入她的骨髓之中,哪怕她闭着眼睛,她都能记得那些招式。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最终只低声道男,“记得。”   闻钰仙君闻言轻笑了声,他的眉眼舒展,似是山涧潺潺流水,“记得便好。”   他看着顾南挽身后,一脸惬意躺在树上的小肥啾,眸底闪过丝暗芒,轻声问道,“若是再有次机会,你当初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顾南挽已记不得他说的是哪次,然而她仍是没有片刻的犹豫,径直道,“不会。”   不论哪一次,她都不会与他走。   听着她这毫不犹豫的拒绝,闻钰仙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顾南挽,只觉胸口似是有无数利剑穿过,将他划得血肉模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缓缓地自他的心间蔓延。   闻钰仙君忍不住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的手背青筋起伏,指尖都泛着惨然的白,然而最终,他只如往常一般,神色冷淡道,“不许忘记我。”   话落,看着正飞速向这边赶来的三首将,他缓缓地阖上房门,厚重的木门随之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面前之人的面颊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而后彻底隔绝了二人视线。   在那院门彻底闭阖之前,顾南挽看到他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薄唇轻启,无声地与她说了句话,山风拂起了他乌黑的发丝,带走了他微弱的言语。   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须臾,闻钰仙君反手执着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向山下,呼啸的山风掀起他宽大的长袍,猎猎作响,他似是游荡于山涧的一抹落叶,孤身一人消失于漫漫山风之中。   三首将看着站在院子外的闻钰仙君,当即面色大变,“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耍老子,你给我等着!”他手中的三叉戟倏然爆发出刺目水光,只见无数道水煮骤然自他的脚底奔腾而出,化作道道利剑刺向了闻钰仙君。   顾南挽神色冷淡地看向他离去的方向,须臾,她的目光一滞,只见一把行如秋水的玉色长剑静静地躺在石阶之下,剑尾坠着枚早已褪色的剑穗。   顾南挽眼睫一颤,她微微蹲下身,看着那枚破旧的剑穗,神色间有片刻的恍惚,这是她拜他为师第三年春,送他的生辰礼物。   这剑穗几乎是她一道一道,亲手编织而成,当时的闻钰嫌弃这剑穗女气,只随意地看了眼,便丢进了库房落了灰,从此再没见过天日,却没想,他会一直带在身边。   顾南挽掀起眼皮,有些失神地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山下人声鼎沸,喧闹非凡,这一山之隔,却是芳草萋萋,落雁高声哀鸣,一派的死寂。   顾南挽垂眸,有些恍惚地看着那把长剑,心中有些百感交集,最终,她没有捡起那长剑,看着神色匆匆向她跑来的三首将,她轻声道,“麻烦你把这剑扔了吧。”   “扔远些。” 第96章 他这才想到,他的指尖好像更冷些。   随着闻钰的离去, 这山涧一隅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余几只鸟雀悄无声息地停留在枝头之上,万籁俱寂。   顾南挽坐在软榻之上, 怔怔地看着山涧缓动的流云,这里许是地域原因受到的损伤也更小些, 不时有背着包袱的村民没入茂密的丛林之中。   她复又试图精心下来修炼, 却觉脑中一片混沌,现在满脑子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静不下心。   顾南挽心底无端地有些烦闷, 小肥啾静静地缩在她的怀中,缩成了个球球, 须臾, 他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抬起头, 有些好奇地看向院外, 只见几滴水珠滴落, 在他的脑袋上晕开些许濡湿的痕迹。   不知何时, 窗外已下起了蒙蒙细雨,小肥啾啾啾了两声爬到了窗台之上,撅着屁股看向窗外。   顾南挽思索了良久,方才找到些许感觉, 正当她静下心修炼之时,却听山外传来了道苍老的声音, “顾姑娘, 还请您与见我们一面!”那声音似是穿透了虚空, 犹如雨中闷雷缓缓地回荡于山涧之中, 久久未曾散去。   小肥啾歪了歪脑袋, 有些好奇地看向窗外,而后轻轻扯了扯顾南挽的袖子,“啾啾!”   顾南挽亦是缓缓睁开眼睛,她的面色微沉,神色冷淡地看向窗外,却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乘着白鹤立于虚空之中,他们神色严肃地看着静静坐落于山涧的小院,见着顾南挽并未露面,他们复又沉声道,“顾姑娘,我乃是八方门长老!我们知晓你在此处,现在修仙界危在旦夕,还请你出来见我们一面!”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收紧,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群老者并未言语,她甚至不用多想,便能猜到他们的来意。   只是她实在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将她的踪迹给泄露出去,这小院外侧有着戚无宴布下的结界,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到此处的异样,然而今日先是闻钰仙君,又是这些所谓的八方门长老接连来到了此处。   正当她沉默之时,那几个老者见顾南挽不肯露面,他们面沉如水地对视了一眼,复又沉声道,“顾姑娘,我知晓你心有顾忌,我们发誓,定不会伤你半分!”   “我们只是有事想要向你请教片刻!”   三首将坐在房顶之上,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那群老头,却是不屑地嗤笑了声,他对着顾南挽招了手,“你别听他们的,那群老头现在说的好听,指不定你一出去就变卦,那些老头向来如此!”   “你等着,我这就去杀了这群不要脸的老匹夫!”   顾南挽垂眸看着山涧中展翅的白鹤,却不知那些修士究竟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就连三首将亦是低低地骂了声,他提起插在院子中的三叉戟,气势汹汹地便要出门找那群老头的麻烦,看着山下攒动的人群,他皱了皱眉头,“是不是闻钰那个王八羔子将我们的位置泄露了出去?!先前还好好的,这下面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   顾南挽却是挡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动作,她定定地看着那群老者,只见他们乘着白鹤,身上披着黑色的长袍,面颊上隐隐有些青灰色的符文。   与先前死在戚无宴手中的索罗一看着有些相似,却远没有他的仙风道骨,顾南挽微微侧过头,“别搭理他们,随他们去吧。”   三首将有些疑惑地看向顾南挽,闷声闷气道,“你别拦着我,让我出去给他们点教训!”   “让这帮不要脸的老头子知晓我们的厉害!”   顾南挽摇了摇头,“别管他们了,等戚无宴回来吧。”   听到戚无宴的名字,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三首将瞬间蔫吧了下来,他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有些有气无力道,“行吧!”   顾南挽复又坐回软榻之上继续修炼,她本以为不搭理那群老者他们便会自行离去,没想到他们依旧停留在山涧之中,执着地重复道,“顾姑娘,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您谅解!”   他们直在外守了半柱香的功夫,眼见这院子内仍是没有动静,他们面面相觑,神色有些凝重地看了他人一眼,眸底闪过丝阴狠之色。   他们对着身后那群年轻弟子挥了挥手,只见那群原本静静立于他们身后,神情有些呆滞的弟子迟缓地走上前来,他们定定地看着几位老者,忽的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弟子愿以命相商,还请顾姑娘见我们长老一面!”   锋利的长剑于日光下闪烁着凌冽寒光,那群弟子话落,未曾挣扎片刻,竟直接割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飞溅,殷红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地上的草木。   那弟子像滩烂泥似的跌倒在地,直接没了气息。   三首将虎目大睁,他腾的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个死去的弟子,有些厌恶地皱紧眉头,看着山涧淋漓的鲜血,他的声色极为阴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群煞笔要死能不能死远点!”   顾南挽亦是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那几名老者再度扬声,正气凛然道,“顾姑娘,我们知晓此事多有得罪,可现如今事态紧急只能出此下策,还望顾姑娘出来见我们一面!”   似是料定顾南挽身为凤族的族人,定无颜面拒绝,他们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便想直接用那些弟子的性命逼她现身。   顾南挽嗤笑了声,她微微垂下眼睫摸了摸小肥啾毛绒绒的脑袋,“这些老头的确是有些不要脸。”在她说话之间,又有几名弟子直接自刎于山下,浓郁的血腥味于这山涧蔓延。   顾南挽捂住了小肥啾的眼睛,不让他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那些不相关人的性命,她从不在乎,尤其这群人对她还是不怀好意!   三首将看着外面不要脸的老头,忍不住咬了咬牙,他恶狠狠地咬掉一条银鱼的脑袋,眼不见心不烦。   三首将也有些不理解,以神君的能力,再加上他们几乎可以踏平大半个修仙界,又为何要他带着顾姑娘躲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在遇到神君之时,他本以为神君会带着他们将这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却没想,神君身边多了个娇娇滴滴的小姑娘。   往日里暴戾毒辣阴晴不定,令人闻风丧胆的神君竟愿意敛去周身锋芒,与她窝在这修仙界一隅,甘愿做个普通夫妻。   更惨的是,根据那些人所说,神君甚至连个丈夫的名头都未混上,现今与这顾南挽还只是段露水姻缘。   若非他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如今这一切,像那般暴戾毒辣之人也会有这么一面,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低头,为了她的安慰四处奔波。   三首将微微转过头,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顾南挽,只见顾南挽正垂着眼睫,神色浅淡地看着窗外缓动的流云,几缕发丝落在她雪白的颊边,哪怕在他的眼中,长的亦是很是好看。   可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样貌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在那外域之中,往往越美丽的事物越容易招惹祸端受到摧残,那些美丽的事物往往是最先消亡的存在。   三首将攥紧了手中的三叉戟,他们这群人生来似乎感情便格外淡些,或者说基本没有感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在那外域之中杀父弑母都是极为常见之事,以往他们中出了个痴情种,三首将都还纳闷困惑了许久。   没想到现如今,连最不近女色的戚无宴亦是陷入了这凡尘俗世的情情爱爱之中。   情爱这玩意果真是容易让人变成个蠢蛋!   哪怕是神君亦不例外!   顾南挽只做没听到外面的声响,她照旧修炼,经那群老者一打扰,她的心绪反倒是诡异地安定了下来,浑厚的灵力缓缓地流过她的经脉之中,滋养着她的肉身。   凤凰一族肉身虽不及龙族那般强悍,却也是现今修仙界残存的顶尖神兽之一,一旦血脉觉醒,后续修为不可估量。   八方门一行人在那院外蹲守了半天,都未曾见到顾南挽的身影,这山涧一片寂静,他们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先前他们师兄死在那群凤凰与那个男修手中,师傅再三嘱咐他们不许寻仇便罢了,甚至还要他们好言相劝,劝这个小凤凰慷慨赴死……   哪怕是他们活了这么多年,面对此等荒谬又离谱之事也有些无措,他们本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堪,然而这会儿,眼见着他们几个好声好气地前来拜访,这晚辈却闭门不见,他们的面色越发的难看。   随着身后的弟子一个个死去,几人的神情越发的僵硬,眼见这小凤凰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几人面面相觑间,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杀意与不耐烦。   却没想他们别说人了,连根鸟毛都未曾见到过,   几人忍不住暗暗磨牙,真是好生狂妄的后辈!   竟当真敢将他们一群人晾在外面!   随着天色逐渐黯淡,他们的耐心亦是随之告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几人面色变了又变,为首之人却是提起灵力,欲强行破掉这山涧的结界。   他周身的黑色长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灵力骤然自他脚下蔓延,面上青灰色的符文随之泛起些许光芒,只见无数的藤蔓瞬间自他的身后蜿蜒而生,携着强劲飒风,宛若游蛇般袭向了脚下的茂密的树林,无数的巨树瞬间拦腰折断。   三首将看着外面的几个老头,忍不住磨了磨牙,他复又转身看了顾南挽一眼,却见她面色不变,似是察觉不到外面的异样,整个人有些说不出的淡定。   三首将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憋着气又坐回了原位。   那长老眼见此处并无异样,他双手结印便欲再度发难,却觉一股凉意自身后袭来,他们目光警惕地看向身侧。   却见一抹暗色的灰物瞬间席卷而至,几点暗色的炎火于虚空中熊熊燃烧。   几人眼皮子一跳,却间几朵烟花于绯色的夜空倏然绽放,极为漂亮,却是令得他们心下一颤,那烟花寸寸燃烧,宛若熊熊烈火,绚烂美丽,然而,这是他们八方门独有的传讯方式,那人回来了……   他们心下大乱,便觉一道煞风骤然自身后席卷而来,其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浓烈杀意,几人面色大变,忙祭出法宝便要抵挡,却见那暗色的炎火竟直直地穿透他们的灵力,眨眼之间,便已自他们的额间倏然略过。   一点血色自他们的额心滴落,他们浑浊的眼中闪过丝茫然。   翠色的山涧有片刻的死寂,那白发老者甚至还未来得及惨叫,便已轰然坠落,于山涧溅起片片尘土。   他死死地看向翠色的丛林中,只见黑色的长靴踏破满地的枯枝,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面无表情地自林中背光而来,额心的古老的纹印随着光影明灭,无端地有些邪气。   那老者的瞳孔骤缩,他张了张嘴,大片的血沫自他的嘴角滴落,他的喉咙中发出了嗬嗬的声响,   戚无宴看着满地的狼藉鲜血,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丝厌恶,他的余光略过周围的那片丛林,长袖一挥,微风乍起,满地的鲜血与尸首瞬间化作片片齑粉,随着晚风消散于虚空之中。   那群原本躲在暗处观看的人瞬间便变了面色,他们的眼中带上了丝忌惮。   这八方门长老虽不是什么顶级强者,却也并非等闲之辈,却在眨眼之间便命丧这个男修之手,这个男修远比那群人所说的更加可怕……   他们看着戚无宴高大的背影,神色各异,只见面前的虚空泛起道道水波般的纹路,他的身形已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虚空之中。   顾南挽察觉到外面那抹熟悉的气息,她忙站起身跑出了房间,方才打开门,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走至院中,他的长袍间还带着些许的水汽。   顾南挽微微放慢了脚步,她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不着痕迹地看向他身后的丛林,只见那群老者早已不见踪影。   顾南挽轻声问道,“你回来了,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我爷爷他们还好吗?”   小肥啾亦是啪嗒啪嗒地跟在她的身后,乖乖地蹲在戚无宴的脚边,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他。   “不必担心。”   凤凰一族哪怕避世已久,有几位长老在,便无人敢动他们分毫。   戚无宴看着顾南挽白嫩的脸颊,他的指尖微动,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入手微凉,方一触碰,顾南挽便被冷地缩了缩脖颈。   他这才想到,他的指尖好像更冷些。 第97章 他似是极喜欢从后抱着她   小肥啾亦是不甘示弱, 扑闪着翅膀飞到了二人之间,凶巴巴地瞪了戚无宴一眼,“啾啾啾!”   他仰着小脑袋狠狠地蹭了蹭顾南挽, 方才气势汹汹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见着他这般占有欲十足的模样,戚无宴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 而后在小肥啾气呼呼的眼神中, 牵着顾南挽回到了房中。   落在地上的倒影逐渐纠缠于月色之下,三首将瞪着双虎目直勾勾地看着二人的影子, 哪怕到现在, 他仍是有些不习惯戚无宴的这般作态,每每看到只觉得格外别扭, 他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二人离去的身影。   他歪了歪头, 便见着面前的房门缓缓阖上,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只见一只暗色的飞蛾颤颤巍巍地飞进院中, 三首将抬起鱼尾, 任由那飞蛾缓缓地落在他的尾巴尖儿。   一浅灰色的雾气缓缓地自飞蛾周身飘散, 那飞蛾却是倏的口吐人言,却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海族那边有异样,那群人正在赶往海族与凤族。”   话落, 那人复又有些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嘱咐道, “你让神君他们小心些……”   三首将挑了挑眉, 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西南方向的海域, 须臾, 他从袖中拽出条银鱼, 蓦地咬掉了他的脑袋。   *****   戚无宴牵着顾南挽走进房中,只见白日里的食物仍静静地躺在红木桌上,半分未动。   戚无宴的目光在那红木桌上停留了片刻,他微微侧首,沉声道,“怎么还没休息。”   顾南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先前睡了好久,睡不着。”   加之那群人一直在外大喊大叫又乱杀人的,她除非是聋了才能睡得着,顾南挽戳了戳小肥啾圆滚滚的肚皮,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用猜,她都能知晓现在山下定是炸开了锅。   否则那群人也不至于冒死来这里寻她。   顾南挽揉了揉额头,这才察觉握着她指尖的大手格外的冷,她手中好似捏了块千年玄冰,冷的彻骨,她抬起头看向戚无宴,只见他整个人都似是笼着层薄薄的水雾。   他的身上尤带着夜间的霜露,发间隐隐有些濡湿。   顾南挽有些诧异,她从架子上取出帕子递给戚无宴,又趴在窗边向外看了眼,只见山涧内一片漆黑,“山下有雨吗?”   “没。”   顾南挽闻言慢吞吞地应了声,她歪了歪脑袋,如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略有些凌乱地落在红木窗沿之上,似是堆叠的墨色。   戚无宴沉默地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只见她亦随之安静了下来。   现在外界早已乱成了一团,不知那日是谁走漏了风声,到处宣扬顾南挽才是修补盘天石,镇守八方邪物的关键所在,现在那群宗门世家纷纷逼至隐族,明里暗里要求隐族与凤凰一族以修仙界为重,想要借着所谓的大义逼着他们交出顾南挽。   那群老凤凰与大祭司不管他人如何,满嘴皆是一问三不知,摆明了不肯交人,那群人也奈他们不得。   现今这几族气氛极为尖锐,那群世家宗门顾着面子嘴上不肯多说,想要维持着世家大族的风范,背地里却试着用各种法子,试图逼着顾南挽现身,以身祭阵。   今日是以那些弟子的性命逼着顾南挽现身,等到外面的局面更乱一些,到时那些人也顾不得颜面,势态只会更为严峻,看着窗外浓郁的夜色,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他的眼底闪过丝戾气。   戚无宴退去厚重的长袍,随手将那长袍丢在了一侧。   他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趴在木窗上,魂游天外的小姑娘,半晌,却见她仍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丝毫没有要提到白日里那些事的意思。   戚无宴薄唇紧抿,无意识地捏了捏顾南挽纤细的指尖,心中有些莫名地有些躁意。   早在闻钰与八方门那群人来到山涧之中时,戚无宴便已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这灵阵便相当于他的眼睛,哪怕在千里之外,他都可以知晓这山涧一隅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却又不知该如何与顾南挽提起此事,若是主动说了,反倒是显得他有些小气,他已记不清是谁同他说过,有些话需要女人主动来讲,男人一旦提前说出来,便容易被拿捏地死死的,日后定会处于被动。   他们说,男人若是太过主动,不够矜持,极为容易遭人厌弃,太过轻易得来的,她们总不会珍惜。   尤其还是顾南挽这般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戚无宴无意识地转动着指尖的木珠,他微微垂下眼睫,眸色渐黯。   微凉的夜风浮水而过,感受着山涧的晚风,顾南挽的心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你说这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她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慌乱,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蓦地沉声道,“不出意外。   半月之内。”   顾南挽一怔,没想到她的随口一问竟然能得到答复,她下意识地看向戚无宴,只见高大的男修静坐于桌前,他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手中的木珠,几缕发丝有些凌乱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模糊了他眸底的神色。   落在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她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问,竟能得到这般的答复。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戚无宴微微侧首。   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无边的夜色之中,额心的纹印随着昏黄的烛光明灭,似是藏匿于暗处的凶兽,危险而冷漠。   顾南挽这才发现,他额心的金印已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似是蒙上了层层厚重的暗色,比起往日那种似佛似魔亦正亦邪的模样,现在的他就像是已彻底堕入阎罗,邪气横生。   顾南挽抬起指尖,神色复杂地摸了摸他额心的金印,入手微凉,方一触碰,她便觉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她的指尖流入体内,冷的她指尖一缩。   以戚无宴的身份地位,他本可以置身事外,而他现在却主动将自己主动踏入这淌浑水之中,顾南挽只觉心底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虽然没心没肺,却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顾南挽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细声细气道,“戚无宴……”   “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   现在爷爷与戚无宴他们都在四处奔波,她待在这里根本静不下心,顾南挽无意识地扣了扣指尖,却觉一股冷香涌入鼻翼。   结实的手臂微微舒展,倏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戚无宴深吸了口气,用力地将面前的小姑娘纳入怀中。   他似是极喜欢从后将她整个揽入怀中,严丝合缝的姿态。   “你需要休息。”   顾南挽前些日子方才遭受重创,损失了许多精血,现在仍需要休息调养。   顾南挽闻言眉头微蹙,她扯了扯戚无宴的袖子,小声道,“我真的在这里呆不住了。”   察觉到衣袍上传来的轻微力道,戚无宴停顿了片刻,方才哑声道,“再等两日,我带你出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顾南挽只觉面前有片刻的昏暗,脑中亦是昏昏沉沉的一片,他的声音似是带上了丝奇特的韵味,她尚未来得及多想,便与小肥啾同时打了个哈欠。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方才还精神满满的二人便已直接软趴趴地倒向了一侧,沉沉地睡了过去。   戚无宴见状随手捞起小肥啾,将他放到了一旁,替他扯了小被子。   戚无宴抱着怀中的小姑娘大步走向床前,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捏着她尖尖的下巴,轻轻掰开了她的红唇,戚无宴垂下眸子,眸色幽深地看着面前这张巴掌大的小脸。   这张脸白皙漂亮,已隐隐显露出丝艳色来,却还带着小姑娘独有的稚气,长长的眼睫于她的眼窝处落下圈漂亮的阴影。   桌案上的烛灯随着夜风缓缓摇曳,光影明灭,周围一片死寂,只余温柔的夜风穿堂而过,带起些微的声响。   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白皙的肌肤,她的肌肤细嫩,只随意地摩挲两下,便已泛起了浅浅的红,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睡梦中的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红唇动了动,蹙起了细细的眉尖。   戚无宴指尖一顿,他的呼吸渐沉,只觉喉间无端地有些干涩,他微微俯身,身形有些僵硬地覆上了柔软的红唇,一抹幽香悄悄地萦绕于他的鼻翼。   只见一枚漆黑的玉珠自他的体内缓缓浮现,而后没入了顾南挽的口中。   那玉珠通体漆黑,似是晕着浓郁的墨色,周身雾气缭绕,随着那玉珠的出现,整个房间似乎瞬间都更冷了些许。   原本熟睡的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扑腾着翅膀慢吞吞地凑过来。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小肥啾只觉脑袋中嗡的一声,整个啾已经啪的一声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中,戚无宴随手将他放到了顾南挽的床边。   戚无宴缓缓地收回指尖,看着缩在榻上的顾南挽,他甚至可以看到她面上细细的绒毛,似是颗熟透的水蜜桃,诱人采撷。   她的眉眼紧闭,没有半点意识。   她不会知晓,于这山涧一隅,也曾有人于她的唇角,落下了个清浅而又克制的吻。   戚无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见着戚无宴离开房间,三首将连忙自树上滑了下来,“神君!”   三首将甩动鱼尾,露出了落在他尾巴尖上的飞蛾,小声禀告道,“六尾他们那边传来消息,海族那边也有些动静,那条鱼已经醒了,要不了两日那群鱼也会赶过来。”   三首将忍不住有些咋舌,他身为半个海族,自是知晓海族与人类修士的那些恩恩怨怨,在数千年前,那些贪心的人类修士画地为牢,将许多弱小的族群灵兽圈养虐杀,致使那些地域生灵涂炭。   当时的海族占着西南的海域,海族族人强盛,人族与海族之间摩擦不断,这些小打小闹本也不至于太过,谁曾想人族突然出了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正魔两道的最强者,琛无仙君与魔尊榕让。   二人皆是心狠手辣之人,竟直接联手在海族首领沉睡之时,领着众多宗门一举重创海族,当时鲜血染红了整片海域,随处可见断裂的鱼尾与碎尸,一时间,海族损失惨重,几近灭族,只能举族退避至更深的海域。   他们对那些人类修士简直是恨之入骨。   这些年他们一直韬光养晦,现如今海族的那条鱼已经苏醒,那群海族亦开始悄无声息地潜入人族的地域。   三首将神色有些古怪,他摸了摸下巴,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接下来定然没两天太平日子,若不是戚无宴向着那小凤凰,他现在定然已经浑水摸鱼,摸进那群鱼里面跟着看热闹去了……   以后可有乐子看了!   戚无宴神色冷淡地看着院外摇曳的树影,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三首将见状偷偷瞧了他一眼,只见清冷的月色悄然地落了他满身,似是尊坐落于高台之上的雕塑,漠然疏离,与这凡尘闹市格格不入,他的目光闪了闪,复又小声道。   “至于闻萧那群王八羔子,自从那日神君您找到他们之后,他们便不敢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现在连那群兄弟都不见了,六尾他们暂时也没找到他的踪迹。”   闻萧别的不说,那些奇门遁甲之术倒是的确厉害。   戚无宴缓缓摩挲着手中的木珠,半晌,在三首将有些忐忑的目光中,他冷声道,“保护好她。”   三首将本有满肚子的话想说,然而这会儿看到戚无宴冷淡的面容,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只点头应道,“神君放心,我必好好守着小凤凰!”他提着三叉戟,像是条游蛇般重新爬回树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98章 海族的报复   晨光乍破, 空中却似是晕染了浓郁墨色,雷云翻滚,窗外淅淅沥沥下了半宿的大雨。   半梦半醒间, 顾南挽似是听到了汹涌的海浪之音,那声音由远及近, 似是凶兽怒吼, 伴随着山石崩塌的闷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剧烈地震颤着, 红木桌上的玉瓶掉落在地, 倏然碎裂。   桌上的烛灯剧烈地摇晃着,光影摇曳, 窗外狂风大作, 三首将哐哐哐地砸着窗子,“小凤凰快醒醒, 外面出大事了!神君让我们先逃!”   厚重的房门随着他的力道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似顾南挽猛地惊醒, 她连忙坐起身, 却见房内早已没了戚无宴的身影,身侧一片寒凉。   顾南挽有片刻的失神,想到昨夜她突然莫名其妙地便直接睡了过去,她忍不住有些无语凝噎, 只见外面天光黯淡,飞沙走砾, 夹杂着浓郁水汽的狂风扑面而来, 迷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狂风呼啸, 顾南挽的心底涌现出丝丝不好的预感, 她神色凝重地看向西南方向, 只觉一股恐怖的威压正随着汹涌的海域迅速地向着四处蔓延,连这山涧的空气都格外的潮湿。   她忙推开窗子,只见小肥啾神色慌张地趴在三首将的脑袋上,山下海啸骤起,巨浪裹挟着沙石瞬间吞没了沿岸的树林,宛若奔腾的巨兽疯狂地向着山下的村庄袭去,那海浪却在路过他们所在的地方之时自中间一分为二,将这方寸之地隔绝在外。   小肥啾伸出翅膀指着外面,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顾南挽看到这幅画面,下意识地看向三首将。   三首将见状连连摇头,“不关我的事啊!是那群鱼搞成这样的,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他虽也能唤水,却顶多唤个小河小湖什么的,这种直接淹了数个城池村落的辽阔海域,也只有那群海族方才能做到。   三首将话音一顿,又连忙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快收拾收拾,咱们离开这里,要出事儿了!”   三首将正絮絮叨叨个不停,蓦的,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橙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眼顾南挽,待察觉到她周身那浓郁的化不开的气息,他的眼底闪过丝诧异,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三首将张了张嘴,一时间,他的面色有些说不出的精彩。   就在顾南挽将要转身离去之时,他下意识地扯住了她的胳膊,难得地有些失态,“你怎么可能……”   顾南挽闻言有些茫然地看向三首将“我怎么了?”   三首将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她,忍不住有些咋舌,半晌,他方才抿了抿嘴,“没什么,我看错了……”   顾南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着三首将走向山下,只见山下洪水肆虐,遍地的庄稼被尽数毁坏,有些村民神色慌乱地躲在高处的树上,绝望地哭嚎着,遍地牛羊死伤无数,平静温馨的村庄眨眼之间便已化作满地狼藉。   几只足有院子大小,面目狰狞,通体布着鳞片,虎面鱼身的海兽蛰伏于层叠的山峦之间,利嘴中喷吐着水柱,周围的河流湖海激烈地奔腾着,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画面极为震撼,莫说是顾南挽,就连三首将都忍不住有些震惊,“这是海族迟来的报复。”   山下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惨烈。   这片城镇本没受到太多邪物的侵扰,昨夜之前,依旧是往日山清水秀的模样,然而这会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那汹涌的海浪吞噬,遍地皆是村民无助而绝望的哭喊声,哀鸿遍野。   顾南挽看着满地的惨状,忍不住脚步一滞,她目光沉沉地看着脚下肆虐的海浪,却见几个妇人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想要向山上逃命,然而他们没跑几步,便有个妇人不慎滚落山下,顾南挽瞳孔一缩,然而眨眼之间那妇人便被那茫茫的海水吞没。   其余几人见状面色越发的灰败,然而他们不敢耽误,忙抱着孩子继续向山上跑去。   顾南挽看着那妇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止不住地有些难过。   然而下一瞬,却见那妇人竟又挣扎着自水中冒出了头,她的胳膊卡在一截树干中,鲜血四溢,她强忍着疼痛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顾南挽眼睛一亮,她忙要飞身上前,却见三首将提起手中的长戟,倏的拦在了她的身前,“咱们先走吧,别管他们了。”   顾南挽看着那群在海水中挣扎的妇人,“他们……”   三首将叹了口气,看着山下肆虐的洪水,感受到那来自遥遥深海,格外恐怖的气息,他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扯了扯顾南挽的袖子,“别他们了,现在这里有点危险,咱们快走吧!”   三首将拍了拍肩膀上的小肥啾,示意他坐的更稳妥些,他倒是没想到,那群海族的报复会来的这般迅速而猛烈,而且地点竟也选的如此巧合,竟直接选在了顾南挽的藏身之处,这其中的巧合容不得他不多想。   现如今这个地方已不再安全,神君不在,若是他们倒霉地碰到那条鱼,他也未必能保得住顾南挽,别说保护顾南挽了,可能他自己都要赔进去。   顾南挽眉间微蹙,她看着那在水中拼命挣扎的妇人,婴儿尖锐的啼哭穿透暮色与浓重水幕,直直地刺进她的耳中,眼见那卡在妇人胳膊中的木枝即将断裂,顾南挽越过三首将,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身形轻盈地向着那妇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三首将见状有些无奈地甩了甩鱼尾,连忙一头扎进水中跟了上去。   那妇人几乎大半个脸颊都已被水淹没,她的呼吸逐渐急促,一张脸已涨的青紫,看着周围的茫茫海域,她忍不住心生绝望,却还是用尽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孩子举的高些,再高些……   她拼命地呼喊着,希望能侥幸遇到个好心人,她不怕死,却不舍得她的孩子这么小便死去。   冰冷的海水带走了她身上的温度,就在那海水即将彻底将她淹没只是她,只听一道细微的风声略过海面,那妇人有片刻的失神,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道纤细的身影踩着水面,轻盈地落在她的身侧。   下一刻,她已被一道巨力拖着离开了水域。   新鲜的空气疯狂地涌入鼻翼,那妇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尚未回过神来,便见那道身影已再度向着山下飞去,只留下一道纤细的背影,她的裙裾飘扬,在这茫茫水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妇人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孩子,眼泪掉个不停,连忙感激道,“谢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三首将眼见顾南挽又纵身飞向个坠入水中的老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理解,这些人只不过是些没什么灵力的蝼蚁,给他做口粮他都嫌弃他们皮糙肉厚,顾南挽为何要费这么多时间去救这群老弱妇孺。   三首将鱼尾甩动,手中的三叉戟散发着淡淡的水光,只见原本涌向顾南挽的海水有片刻的迟缓。   他们报复的对象早已不局限于区区一个族群,而是整个大千界的大半生灵,这些年来他们积攒的怨气使得他们憎恶所有的族群!   他抬了抬脖子,只见不远处数名拖着鱼尾的海族乘着汹涌海浪,气势汹汹地闯入城中,暗色的海水瞬间冲垮坚固的城墙,疯狂地涌进繁华的城内。   那群村民看着滔天的巨浪,面上满是绝望,这里几乎皆是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在那些海族与邪物的利爪下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这肆虐的海水与凶残的海族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转瞬之间,暗色的鲜血已染红了水面。   几个村民满脸脏污地躲在树上,眼见他们即将被那海族的利爪撕裂,就在他们几近绝望之时,只听一道破空声猛地袭来,漆黑的巨物瞬间砸向那些海族,随着声沉闷巨响,那海族两眼一翻,无力地坠入水中,随着湍急的流水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那几个村民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只见一道轻盈的身影悄然落在他们面前。   来人一身红衣,眸光潋滟,姿容绝世,似是道炽热的火光,强势而热烈地撕破了眼前的黑暗,他们的眼底闪过丝惊艳,那一瞬,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当真遇到了传说中的仙人。   比他们墙上挂画中的仙女还要漂亮三分。   眼见一群村民即将被那翻腾的海水淹没,顾南挽双手结印,只见一道星纹霎时凭空显现,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他们的身前,汹涌的巨浪似是碰到了道无形的屏障,竟真的停滞不前。   顾南挽执起长剑,她反手挽了个剑花,一剑劈向拦在她身前的众多邪物,凌厉的剑气裹挟着纯白暴雪骤然撕裂了那群邪物。   那些村民面色大喜,忙连声道,“谢谢仙人!”   顾南挽看着满地的狼藉,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个巴掌大的飞行灵器,那飞行灵器见风就涨,不过片刻便已化作个精致的小船,“你们快逃吧,这里不能再呆了,逃去山上。”   那群人又连连感谢,方才争先恐后地爬上了飞行灵器。   三首将看着那些劫后余生的村民,忍不住有些郁闷,“那些人先前还逼着你去祭阵呢,为何要管他们?”   顾南挽仔细地打量着周围肆虐的洪水,闻言她看了眼三首将,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与这群村民无关,他们只是寻常百姓,他可能连盘天石是什么都不知晓。”   这些村民与那些修仙之人不同,他们这辈子可能都未曾离开过村子。   三首将有些不知可否,于他而言,人类大多是贪婪而狡诈的。   当年海族占了最为广阔的海域,那些珍贵的灵宝海兽令得无数人垂涎三尺,在海族最为虚弱的时候,那些人类修士几乎将海族赶尽杀绝,他们之间的仇恨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一言两语所能说的明白的。   可以说,海族甚至比闻萧那群王八羔子更恨这群人。   而现在他们又能为了一句可以修补盘天石,逼着小凤凰去以身祭阵,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眼见顾南挽还要动手,三首将连忙拦在她的身前,“你要做什么,这群海族可惹不得,别管了快走吧!”   “他们不值得你去救,这些都是他们残害海族的报应。”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   这些村民身上并没有血腥气,这代表着他们并未手染杀孽,这群村民周身没有灵力,他们一辈子活在这边陲小地,吃些自己种的瓜果草叶,勤勤恳恳地活过短暂的一生,   兽有凶兽,亦有性情温顺的灵兽,人亦有善恶。   他们并未残害那群生灵,却要承受海大部分的报复与怒火,他们又何其无辜,看着这群村民,她莫名地想到了陆爷爷。   似是察觉到二人之间有些古怪的氛围,小肥啾有些紧张地飞在顾南挽身侧,一双豆豆眼巴巴地看向她。   顾南挽也知晓现在这里不安全,她微微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放心吧,我会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去救人。”   她看着周围茫茫的海域,随着三首将向着北面赶去,然而随着他们的离去,顾南挽只觉先前察觉到的那股威压越发的恐怖。   甚至于,她的呼吸都有些滞涩,冷汗打湿了她后背的衣裳,就连三首将亦是有些不适,他想了想,却是从鱼尾上拔下几片鳞片,塞到了顾南挽与小肥啾的手中,“拿着吧,说不定等会用得上。”   顾南挽有些诧异地看向那带血的鳞片,却也没多问。   然而很快,她便知晓了三首将的意思,沿途他们遇到的海族越来越多,那些前来支援的弟子几乎全部惨死于海族的利爪之下。   而在这城池一隅,满地的碎石中,每块碎石上都带着颗颗细小的鱼卵,其中似是有着什么正不停地鼓动着,想要破土而出。   顾南挽只看一眼便觉头皮发麻,她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顾南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鱼卵,随着三首将走向城外,耳边的海浪声似乎更清晰了些。   来往的海族欢快地御水而行,欢呼着向着高墙游去,他们身上缀着硕大的东珠,似是在庆贺着什么。   顾南挽似有所觉,她微微抬起头,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坐在高墙之上,他的身侧匍匐着无数的海族,顾南挽目光一顿,只见那男修生着墨色的卷发,他的腰腹间布满了银色的鳞片,与其他海族不同的是,他的下半身却是浅蓝色的流水,神秘而又诡异。   他神色懒散地坐于高墙之上,冷眼看着满地的杀戮与血腥。   看着那道被众人海族簇拥而立的俊美男修,三首将攥紧了手中的三叉戟,他的耳鳍悄然炸开,整个人都带上了丝暴烈的攻击性。   然而那张面容,却是格外的眼熟,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顾南挽瞳孔微缩。   “引玉……” 第99章 海族   满地的浪潮掩印于他浅紫色的眸中, 似有水光氤氲,岸上的海风随着他的指尖流动,天边的日光似是都得随之退避三分。   顾南挽忍住想要上前细看的冲动, 他们藏匿于汹涌的浪潮之中,隔着浪潮与无数海族遥遥地打量着那个坐于高墙之上, 形容俊美, 神秘莫测的男修。   传说中海族沉睡千年的神明。   三首将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了满嘴森森獠牙, 橙黄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高墙, 只远远瞧着,他便能察觉到。   这个男修极为危险……   那种来自灵魂间的压迫感使得他整个人都为之战栗, 三首将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三叉戟, 手背青筋凸起,额发倒竖, 整个人似是个炸毛的刺猬, 一触即破。   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顾南挽的胳膊, 周身肌肉紧绷, 打算有任何状况便直接带她逃离此处!   那群海族热烈地欢呼着,在他们的那奇连绵不绝的声音之下,似有万道擂鼓瞬间于她耳边响起,震的她面前一片昏花, 顾南挽面色微变,眼底闪过丝警惕。   她红唇紧抿, 看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心中止不住地有些焦急, 她不知, 这神秘的男修究竟是不是引玉……   如果是他, 引玉为何会凭空变成这海族的首领,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顾南挽眸光闪烁,先前在华阳城她被闻钰所抓,引玉拼了命地前去救她,出现在她面前之时,亦只是生着漂亮鱼尾,寻常鲛人的模样,又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   顾南挽微微蹙起了眉尖,在她醒来之后,便再没看到引玉的身影,这期间亦不知发生了些什么。   随着更多的海族迅速地聚在此处,坐于高墙之上的男修随意地抬起掌心,只见一道剔透的水珠轻盈地跳跃于他苍白的指尖,而后于虚空之中瞬间化作道道灵光,那群蛰伏于山峦之间,虎面鱼身的海族瞬间停下吞吐水柱,静静地匍匐于他的身后。   眼见周围聚集的海族越来越多,三首将连忙扯了扯顾南挽的袖子,他努力压低嗓门,“别看了,咱们快走吧,等会被发现咋俩都要完蛋。”   “这条鱼可不好惹。”   顾南挽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她也不敢在此处多待,她定定地看了引玉一眼,随着三首将悄无声息地遁入了冰冷的浪潮之中。   高墙之上的男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昶吟微微垂眸,有些失神地看向那浪潮一隅,却见殷红的裙角迅速地没入海浪之中,乌黑的长发于水中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眨眼间,那道身影已轻盈地消失于翻滚的浪潮之中。   昶吟的目光停滞了片刻,他微微坐直了身子,无端地有些失落,那种复杂的情绪再度突兀地涌上心间,他的喉间有些发涩。   背着龟壳的老者似有所觉,他不着痕迹地随着昶吟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汪洋的海域,那里空无一人,他有些狐疑地歪了歪脑袋,“大人,可要继续?”   昶吟捻了捻苍白的指尖,他捻了捻苍白的指尖,只觉有些说不出的无趣,他微微站起身,冷声道,“继续。”   龟壳老者当即面色大喜,他目光狂热地看向北方,中气十足道,“是!”   *****   二人逃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能脱离这片水域,那群海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盛。   直到跑到处人烟稀少的城池,二人方才找着片没被海水吞没的城镇。   顾南挽抱着小肥啾跳到了城墙之上,小肥啾柔软的毛发早已被海水打湿,湿嗒嗒地黏在他的身上,三首将摸了把他的小脑袋,见着他体型几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圆滚滚的一团,他咧了咧嘴,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原来还是个实心的。”   小肥啾当即瞪着双豆豆眼凶巴巴地拍开他的手,而后身子一缩,灵活地躲到了顾南挽的身后。   顾南挽用灵力烘干身上的衣服,她看着远处消失于海岸边缘的城镇,心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这城镇内还有些村民尚未来得及离去,正拼命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塞到马车之上,着急忙慌地向着北面赶去。   眼见有人路过此处,三首将闪身躲到了暗处,见着还呆呆傻傻停留在路边的顾南挽,坐在车上的大婶连忙提醒道,“姑娘别发愣了赶紧跑吧,要出大事儿了,别在这站着了!”说完,那大婶又连忙将东西往马车里塞了塞。   她抱着怀中的小孙女,絮絮叨叨道,“现在别想着那群仙人来救咱们了,那群人啊,来了一批又一批全没了,都被那群怪物给撕咯,可真惨啊……”   顾南挽闻言皱了皱眉头,那大婶已驾着马车飞快地驶出城门,只留给他们一个匆忙的背影,顾南挽与三首将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首将拍了拍身侧厚重的木门,“你现在想去哪儿?那院子是回不去了,你老家看样子现在也不得行……”   “走一步算一步吧。”   顾南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只觉前路渺茫,现在她是有家不能回,想想都觉得心塞,想到先前引玉的模样,她迟疑了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枚传音纸鹤。   她想问问引玉的情况。   也不知蓝凤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顾南挽看着满地的尸横遍野,默默地给他们念了段引魂咒,只希望他们来世平平安安,莫再托生在这是非之地!   顾南挽随着三首将走向城中,却听远处的街巷骤然传来几道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断裂的声响,顾南挽执着长剑,悄无声息地遁入小巷之中,稍走近了些,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恶臭已扑面而来,说不出的令人作呕。   顾南挽快步跑进巷中,便见个身形庞大,生着六只胳膊的黑熊正疯狂地冲向街尾的结界,在他疯狂地冲撞下,染血的结界早已摇摇欲坠,其上爬满了细细密密蛛网般的裂纹,几个弟子站在结界之上,面色惨白,四处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与断肢。   在黑熊又一次的冲撞下,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终是不堪重负地轰然忐忑,那群弟子瞬间暴露于黑熊的利爪之下!   那群弟子绝望地看着面容狰狞的六臂黑熊,他们几乎可以闻到黑熊口中的腥臭味,伴随着浓郁的死亡的气息,他们忍不住心生绝望,他们甚至连这黑熊的防御都破不开!   眼见黑熊已瞬间逼近,他们只得执起手中长剑,拼死抵抗!   沉重的利爪划破虚空,带起尖锐的破空声,其中一人只觉胸前剧痛,已被黑熊重重地拍倒在地,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连呼吸都微弱了三分。   然而不待她喘息片刻,黑熊已再度逼近,举起尖锐的利爪径直砸向她的脑袋,身后传来同门绝望的惨叫声,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一道沉闷巨响,一块巨石瞬间砸在黑熊的脑门之上,方才还坚不可摧的黑熊,此刻却是瞬间皮肉崩裂,整个脑袋都随之变形,他目光凶狠地看向来人,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声,脚下的山石瞬间碎裂。   殷红的血色模糊了他的视线,黑熊抹了把脸,恶狠狠地看向来人所在的方向,众人亦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只见身形纤细的女修缓缓地落在那一侧的房顶之上,此刻她眉眼微垂,神色冷淡地睥睨着脚下的乱象。   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黑熊明黄色的眸子离闪过丝人性化的恐惧,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看着逐渐逼近的顾南挽,他压低身子,发出了几道愤怒的嘶吼声。   顾南挽执着长剑,她的指尖略过锋利剑身,只见那长剑瞬间发出道清厉的剑鸣,凌厉的剑光划破虚空,携着森冷寒光瞬间袭向了庞大的黑熊。   只眨眼间,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熊已倏然倒地,发出道沉闷巨响,尘土飞扬。   那群弟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死死地看向那道纤细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南挽!”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南挽的目光自几人身上一扫而过,这才发现几人竟是先前她在寻欢宗的同门,他们腰间与衣袍之上皆带着寻欢宗的标记,甚至其中几人她还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而她有印象的人,大多都或多或少地骂过亦或者是针对过她。   察觉到顾南挽的视线,其中几人当即有些无措地收回了视线,显然也想到了以往的那些事情,那弟子慢吞吞地自地上爬了起来,她擦去嘴角血迹,神色愧疚道,“抱歉,当初我们也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说了那些话……”   顾南挽神色冷淡地移开视线,“不必。”   他们看着神色冷淡的顾南挽,忍不住有些忐忑,那人方要说话,便见三首将抱着胳膊靠在暗处,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她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只下意识道,“你饲养邪物?”   “不是。”   顾南挽并没有与他们叙旧的打算。   她看了眼三首将,随着他继续走向城中。   眼见顾南挽要走,那几人对视一眼,想到方才那只可怕的黑熊,他们连忙拦在了她的身前,有些试探道,“好歹是同门一场,你方才也救了我们,能不能麻烦你再送我们回宗门驻扎的地方?”   早在那群邪物与海族四处作祟之时,宗门便带着他们四处清扫邪物,却不料不幸与师傅分开,被困在了这城中,还遇到了六臂黑熊,他们本以为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又被顾南挽所救……   几人的神色有些忐忑。   顾南挽难得地沉默了片刻,她看着那些人有些心虚的神色,止不住地有些想笑。   虽然往日那些事她早已抛之脑后,不怎么在意,却也不至于那么大度地再一路护送他们至安全的地方。   她又不是什么不计前嫌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顾南挽执着长剑逼开挡在她身前之人,冷声道,“少做梦。”   那群弟子面上止不住地有些尴尬,眼见着顾南挽与三首将头也不回地离去,彻底消失于视线之中,一个男修当即撇了撇嘴,神色有些讽刺,“她到底在拽什么啊,不过是有个好爹!”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难得没有附和他的话,顾南挽再怎么说方才也救过他们。   见着他们沉默不语的模样,那男修神色越发的难堪,他方要再说些什么,却见一只猴形的邪物骤然自草丛中一窜而出,身形矫捷地看着跳到了他的背上。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却见邪物已猛地低下头,直接咬断了他的脖子,滚烫的鲜血飞溅,那男修凄厉地惨叫了声,只眨眼间,便已被那邪物拧断了脖子,瞬间没了呼吸。   那群弟子再顾不得其他,他们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着寻欢宗所在的方向赶去。   顾南挽正仔细看着脚下的街巷,看看有没有落单的人,却听三首将忽的低低地骂了一声,“这人真的是死性不改。”   顾南挽一愣,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三首将,“什么?”   三首将龇了龇牙,“看路,你要撞树啦!” 第100章 白色小毛球   山风呼啸, 海浪滔天。   几道人影立于高山之上,神色各异地看着脚下的的狼藉,闻萧忍不住露出了个快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焦灼在干涸的暗色血迹上,面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九头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明黄的竖瞳直勾勾地看着面色异样的闻萧,有些不解, “你闹成现在这样, 以后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挖出来,何必呢?”   他是一日一日地见着闻萧越来越疯狂, 初始, 追捕他们的还只是隐族与凤凰一族那群人,然而到如今, 随着闻萧他们的所作所为越发放肆毒辣, 就连那些宗门世家亦开始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一副势必要将他们斩于剑下, 挫骨扬灰的架势。   凤凰与海族亦是提高了警惕,现在他们莫说要摧毁两族的灵阵,他们可能还没到那里,便要被人直接抓住。   他只是想逃离那个鬼地方, 可不想自取灭亡,九头蛇张了张嘴, 猩红蛇信若隐若现, 他有些后悔, 当初就不该上了闻萧这条贼船, 现如今是骑虎难下……   闻萧随意地挥了挥手, “放心,我自有打算。”   他微微俯下身,深深地嗅了嗅面前的血气,“别急,总还会有机会的,现在你就好好看着!”想到凤族那群老东西,他的瞳孔紧缩,忍不住摸了摸手中的利剑,一点血色于森森寒光中晕染开来,刺目却令人心潮澎湃。   九头蛇见状眯了眯眼睛,神色有些阴沉。   *****   顾南挽与三首将避开那群海族,眼见着周围安静了些,三首将随口问道,“现在你准备去哪?”   顾南挽摸了摸小肥啾柔软的毛发,有些无奈道,“现在就没哪个地方是安全的,随便吧。”   走到哪算哪,能救就多救些人。   顾南挽早已知晓这世间万物生死自有定数,又岂是她所能决定的,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   顾南挽看着脚下肆虐的山洪,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四周,忽的小声道,“你觉没觉得今日邪物好像少了很多?”   顾南挽眉尖微蹙,她白日里便觉得有些奇怪,直到这会儿却陡然发现,她今日似乎半只邪物都未曾见过,偶尔见到零星的邪物,亦是没碰着面便已迅速逃窜。   三首将闻言瞧了她一眼,似是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   顾南挽一怔,她有些茫然地看向三首将,“我知道什么?”   小肥啾闻言连忙趴在她的肩头,不停地转着圈,似是想说些什么,看的顾南挽更是一头雾水。   三首将见她满脸茫然,全然不知的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他可以感受到,顾南挽体内暴戾而汹涌的灵力,那属于戚无宴的内丹,此刻却落在了顾南挽的体内。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浓郁的,独属于戚无宴的气息,那些邪物除非是想死了才会来招惹她!   可戚无宴不说,他自然也不敢多嘴,只含糊其辞道,见着顾南挽好像对那事一无所觉的模样,三首将有些稀奇地摸了摸下巴,心中却觉得戚无宴有些憨,那般宝贵的东西都给她了,竟不说出来博些好感,还对她瞒着骗着的。   三首将干笑了一声,寻了个不那么突兀地理由,“可能他们还没适应外界的灵力,找些地方消化去了吧……”   顾南挽觉得三首将的模样有些奇怪,她闷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顾南挽跳上了棵巨树,从高处打量着四周,却见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只余几只灵兽谨慎地穿过林中。   三首将拿出枚果子逗了逗小肥啾,却见小肥啾冷哼一声,直接撇过了小脑袋,连眼神都没分给他半个。   顾南挽正仔细地看着远处的一片海域,却觉一股玄妙的灵力缓缓地落在她的周身,她的眼睫颤了颤,神识有片刻的恍惚。   顾南挽本以为她只是最近太过疲惫没有多想,继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却在片刻后再度身形一晃。   她忍不住晃了晃头,只觉识海中越发晕眩,那股玄妙的感觉越发的强烈,她连忙念了遍清心咒,试图静下心神,三首将正清扫着周围落单的海族,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未能发出。   小肥啾亦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连忙扯了扯顾南挽的衣袖,只见顾南挽只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虚空,神色有些恍惚,他忙撅着屁股爬到了顾南挽的袖中,一直静静躺在那里的白蛋,此刻却是轻轻颤抖着,其上散发出阵阵夺目的光芒。   小肥啾有些震惊地瞪大了一双豆豆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那枚白蛋,微微歪了歪脑袋。   顾南挽再清醒之时,却见身侧已经没了三首将的身影,周围一片死寂,就连那无处不在的风声似乎都随之凝滞,她的周围尽是片鸿蒙灰物。   她诧异地发现,她似乎又回到了盘天石之中。   她先前进入盘天石时,内里景象千变万化,极为玄妙,然而此刻盘天石内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似是一滩沉闷死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灵气。   顾南挽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她拔出长剑试着斩断面前的虚空,却唯余几道簌簌的破空声于她耳际缓缓响起,周围一片死寂,安静到有些恐怖。   她只觉有些离奇,她明明与三首将待在千里之外,又为何会突然在这盘天石中……   她试图离开这里,然而这里就像是一座漫无边际的牢笼,任她如何挣扎,都仍是被困在这方寸之地,顾南挽已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她分不清白天黑夜,就在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暴躁之时,却听一道细微的滴答声自远处传来。   似是淅淅沥沥的水珠落下,连绵不绝。   随着那滴答水珠,只见面前的灰物不断地变幻着,最终停滞在一个温馨的小院中,顾南挽神色一滞。   只见满头白发的陆家老爷子神色慈祥地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正帮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姑娘梳着小辫子。   陆老爷子问她,为何想修炼?   顾南挽定定地看着记忆中的陆老爷子,她知晓这可能只是一道迷魂阵,可她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他,久到哪怕知晓面前可能有危险,她仍是不舍得破坏这个画面。   她死死地看着存活于她记忆深处的老人,想要将这些画面再度刻入脑海之中,她的鼻尖有些酸涩,却见面前的画面再度不断地变幻着,不断地出现她熟悉的面容。   顾南挽收敛心神,以往修炼只图自保,能够在这修仙界有一席存活之地。   可现在不是。   她站在暗处,似是个旁观者看着那水潭中不停变幻的画面。   然而随着那画面的不断变化,她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她看到陆悄悄与闻萧他们在凤族与海族大战之后,联手暗算凤族,害的凤族死伤惨重,金凤以身化作万道雷云,护余下凤族安危。   她猜,这可能就是原书中的后续……   顾南挽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她看着陆悄悄道貌岸然地向众人哭诉着凤族多年的苛待,怒斥他们狼子野心与外域勾结,她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觉心间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她几乎无法想象当时长老他们心中到底有多么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的凤族血脉,却在多年之后得知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竟死在了她的手中,常年以凤血为食。   顾南挽死死地看着画面中闪烁的金雷,便见面前的画面一转,竟是她第一次与戚无宴相遇的那个山洞。   顾南挽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只觉有些无所适从,她连忙提剑想要劈散面前的画面,却听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她目光闪烁,连忙转过身,手中长剑折射出森冷寒光。   随即,她难得地有些愣怔,只见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毛球揣着手手,端正地坐在巨石之上。   顾南挽瞳孔微缩,她直勾勾地看向那团白影,却见那竟是个与她生的差不多模样的小凤凰。   只他的额间带着点黑色的印记,乍一眼看去,倒似是老虎额间的花纹,几乎就是个换色版本的小肥啾,顾南挽呼吸微滞,心中莫名地有了答案。   她微微蹲下身,目光平时着面前的小肥啾,只见他生着双赤色的眸子,在这昏暗的地界,就好似是两块剔透的宝石,熠熠闪光。   顾南挽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是你带我来的这里?”   她可以察觉到,小毛球周身挥之不去的不安与小心翼翼的亲昵。   小毛球抬起小脑袋,神色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琢磨她的意思,好半晌,他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胖乎乎的肚子。   顾南挽几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答案……可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些画面,若是先前在隐族之时,小毛球与盘天石在某种时刻建立了联系,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这般,先前那枚白蛋一直未孵化也有了答案。   顾南挽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小声询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小毛球呆呆地看着她,随即摇了摇头,见着一问三不知的小毛球,顾南挽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连忙从袖中取出小肥啾最爱的果子,放到了他的爪爪中。   小毛球微微低下头,看着爪爪中的果子,他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顾南挽的眸中带上了丝亮光,“啾啾啾!”   顾南挽见着他欢快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欢喜,然而想到外面的众人,她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小声试探道,“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的……”   方才还一脸欢快的小毛球瞬间瞪圆了眼睛,他止不住地有些焦急,连忙张开翅膀挡在了顾南挽的面前,整个啾看起来都更圆了些,“啾!”   顾南挽见着他这般紧张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她摸了摸小毛球的脑袋,“你乖乖待在这里,过些日子我再来陪你好不好?”   小毛球迟疑了片刻,他努力地抬起脑袋,看着面前那张白皙的脸,仍是有些不解。   顾南挽失笑了片刻,她神色认真地看向面前的小胖鸟,却是低声道,“我不能再这里待太久,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小毛球固执地摇了摇头,他似是所有的幼崽般,可以预感到周围的危险,下意识地便会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这是幼崽的本能。   他也不想她危险。   顾南挽看着面上难掩失落的小毛球,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认识你我很开心,可现在外面有我的亲人,我若是不在,他们会担心的。”   小毛球闻言越发的失落,他抬起小脑袋巴巴地看向顾南挽,见着顾南挽丝毫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片刻后,他方才抱着果子,缩了缩胖乎乎的身子,只见他身后浓郁的雾气缓缓散去,露出丝亮色来。   他歪了歪小脑袋,水汪汪的豆豆眼中覆上了一丝亮光。   顾南挽最后看了眼神色失落的小毛球,她别过头没有再看。   她倒是为此有些庆幸,他能够在这般的乱世之中,还能得到盘天石这般神器的庇护,顾南挽深吸了口气,纵身跃入了那抹亮色之中。   周围的空气格外的潮湿,似乎连吹来的早风都带着海洋的气息,那气息中却夹杂着些许无法忽略的血腥味,顾南挽猛地惊醒。   却见她仍是站在那巨树之上,三首将正四处清扫着周围的海族,想到先前那个隐秘的空间,顾南挽心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她微微低下头,只见那枚白蛋依旧静静地躺在她的袖中,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顾南挽摸了摸额头,却见三首将甩了甩鱼尾,翘着脑袋看向远处的城镇,有些稀奇道,“这里居然还没死绝,这些人有点本事。”   这座城池所在的位置十分微妙,向前则是那些寻常村民居住的村庄,向后便是那些世家宗门,海族的必经之路,三首将目光有些闪烁,他一眼望去这群人里几乎没几个厉害人物,却能抵抗住一波波的邪物与海族侵扰,还能有活口留下,属实不易。   顾南挽依靠在巨树之上,在那海浪的冲席之下,就连这扎根百里的千年古木亦是随之摇摆起伏,大地剧烈地震颤着。   她提起灵力飞身向前,本以为到了这些修士所在的地方情况会更好些,却还未赶到城镇之时,便闻到了空气中那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气,只见高墙之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修士,他们神色疲惫,身上尽是鲜血,却还是强撑着撑起摇摇欲坠的灵力罩,将满城村民护于其中。   趁着那些怪物的攻击暂歇,他们连忙吞下灵丹,恢复着体内的灵力,数个剑修护着一群老者匆匆出城,匆忙地修补着周围残破的护城大镇。   几名修士连声安抚着众人,“大家一定要撑住,只要等那些宗门赶到,咱们便有救了!为了你们的妻子孩子,咱们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跑!”   “这批兄弟们先去休息,换下批兄弟来!”   高墙之外尽是破碎的断肢残臂,有人类修士,亦有邪物与海族,城前的流水早已被血色浸染,流动的水中夹杂着碎肉秽物,整个城池便像是人间炼狱。   顾南挽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说不出的刺目。   她正准备与三首将绕开此处,却见一条鲛人高高跃起,他鱼尾甩动,重重地砸在结界之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瞬间爬上无数蛛网般的纹路,数条体型庞大的海族连忙紧随其后,疯狂地撞向高墙之上的结界,汹涌的海浪接连冲撞着高墙。   原本僵持的局面瞬间破碎,不过须臾,在那群人惊恐的尖叫声中,只听一道两人头皮发麻,清脆的破碎声瞬间响起,那群修士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们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周围瞬间泛起无数夺目的灵力光点。   城镇之外的灵阵轰然碎裂!   顾南挽瞳孔微缩,看着瞬间暴露于利爪之下的修士,她的面色微变。   他们的面上爬上了丝绝望,浓郁的海腥味扑面而来,一些村民更是忍不住直接痛哭出声,只见滔天的海浪瞬间席卷而来,向着城内的修士涤荡而去。   他们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那海浪带起的凉意,冰冷彻骨,就当他们以为今日便要葬身于这茫茫水域之中时,却见一道纯白的流光迅速自山林间飞来,无数的飞鸟缭绕于她的身后,欢快地长鸣起舞。   那群修士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虚空,只见那道微小的流光于半空之中倏然放大,而后化作一道纤细的身影骤然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万丈浪潮瞬间化作剔透坚冰,堪堪悬于半空之中,于日光下闪烁着耀目寒芒! 第101章 他八成是对顾南挽余情未了   剔透的坚冰迅速蔓延, 汹涌的浪潮都随之凝滞了片刻,喧闹的城镇有片刻的死寂,他们几乎可以听到坚冰于水域之上迅速蔓延的沙沙声, 鹅毛大雪悄然而至,不过眨眼之间, 整个城池都覆上了层厚重坚冰。   寒风乍起。   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落在高耸的冰柱之上,她一袭红衣, 狂风拂过她单薄的脊背, 宽松的衣诀随风飘飞。   那道纤细的身影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炽热而又突兀地出现在这满目的狼藉之中, 格外的灼目, 烫的他们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   那群鲛人瞬间被剔透的坚冰封入其中,离得最近的那批修士, 甚至可以看到他们漂亮的脸上残留着的, 还未来得及褪去的兴奋与杀意, 美丽而又残忍。   他们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不知是谁率先低泣了一声,那些修士之中瞬间爆发出阵阵连绵的哭声,高墙之上的那些修士这才如梦初醒,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城外的冰塬。   几乎不敢想象, 方才若是这女子来的再晚些,他们可能已经葬身于海族这锋利的爪牙之下, 被他们像是那些死去的朋友般, 活生生地撕成满地的碎肉与残肢。   那群修士看着及时挡在他们身前那道纤细的背影, 后知后觉地跟着庆幸了起来, 他们险些激动地热泪盈眶, 连忙对着城内的修士扬声道,“宗门的救援已经到了,大家撑住!只要再撑片刻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就快安全了?”   城内瞬间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声,为首那名男修连忙飞身离开高墙,堪堪停留在顾南挽的身后,他微微俯下身,神色恭敬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多谢前辈救这满城之人的性命,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顾南挽闻言微微侧首,她挑了挑眉,没有回答男修的话。   那年轻男修待看清她的面容之后,却是如遭雷击一般当即愣怔在地,他瞳孔微缩,有些震惊地看向林江绾,眼底闪过丝惊艳,因着方才那浩瀚而沉郁的气息,他本以为是哪方前辈路过此地出手相助。   却没想救了他们的竟是这般年轻漂亮,模样娇滴滴的姑娘,她的容貌与那外泄的气息几乎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承萧的眼睫颤了颤,有些局促地攥紧了手中的而长剑,为着方才的冒犯而尴尬,清秀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他神情慌张道,“在下承萧,多谢姑娘相救……”   顾南挽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不用客套,带着他们快跑,那群人救不了你们的。”   “再不走,这座城里的人都会死。”   承萧闻言一怔,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顾南挽,却见顾南挽神色冷淡,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承萧有些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告诉他们,无论如何定要守住这道城墙,哪怕豁出性命也不能后退半步。   只要这高墙还在,他们便有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道高墙!   可顾南挽却突然告诉他快些离开,否则他们都会死……   这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说法使得他有些茫然,承萧思索了片刻,看着城内形容狼狈的百姓与远处肆虐的浪潮,他咬了咬牙,他是这座城的城主,城内所有人的性命都维系在他的身上。   按理来说,那些宗门的支援本该早就抵达,然而这么久过去都没半点音讯,若非顾南挽方才出手相助,他们这满城的人可能早已葬身在这茫茫水域之中……   然而外面紧急的情势并不允许他多想,在这里每呆一刻,他们的情况便可能更危险一分,承萧只迟疑了片刻,便立刻对着城内众人扬声道,“所有人听令,立刻带着家人,同我离开此处!”   那群村民闻言有些慌乱,方才劫后余生的喜悦暂时褪去,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承萧。   然而承萧已再度扬声道,“半盏茶世间我们便会离开此处,不愿走的可以留下,愿意走的便随我一起!”他的神色沉重,面上尽是认真。   他似乎在这城内名声极好,那群村民只迟疑了片刻,便连声附和着,随时准备随他离去。   承萧见状立刻吩咐那些修士上前开路,他复又深深地看了顾南挽一眼,方才神色郑重道,“多谢姑娘提醒!”   话落,他连忙落入人群之中,开始飞快安排着接下来离开的计划,整个城池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南挽立于高墙之上,她白嫩指尖划过长剑,殷红的血色随之淅淅沥沥地滴落,于虚空之中绽放出朵朵艳色的痕迹,她的长袍无风自动,宛若随风摇曳的烈焰,于这满地的狼藉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南挽双手结印,磅礴的灵力瞬间自她的脚下倾泻而出,只见一道透明的结界瞬间将这摇摇欲坠的城池笼入其中。   三首将抱着小肥啾坐在巨树之上,方才全程他都没有插手,只冷眼看着顾南挽所做的一切,他永远不会理解顾南挽的做法,他有些困惑地低下头,摸了摸小肥啾柔软的毛发。   半晌,他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看向立于半空之中,衣诀翩飞的顾南挽,他的目光在人群与顾南挽之间流连了片刻,随即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那群鲛人之上,只见他们的神色越发的鲜活,他们周身水意盎然,剔透的坚冰之上缓缓爬上了蛛网般的裂纹。   他方要提醒顾南挽小心,只听清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那坚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整片海域皆是剧烈地震颤起来,一条蓝尾鲛人已御着流水猛地冲破坚冰!   顾南挽余光扫过身后,只见数条鲛人已高高跃起,迅速地向着离他们最近的那批修士袭去,锋利的爪牙撕破虚空,其上闪烁着森然绿光。   鲛人的利爪有毒,不能随意触碰。   顾南挽手执长剑,她飞身上前,一剑逼退了向她袭来的鲛人,锋利的爪牙划过长剑,带起道道令人心悸的刺耳的尖鸣,却见几道身影飞快地向着她袭来。   顾南挽手执长剑,孤身立于虚空之中,乌黑的长发如晕染的墨色,她神色冷淡地看向面目狰狞的鲛人,这些鲛人虽厉害,暂时却也奈她不得。   为首体型最大的那只鲛人死死地看向顾南挽,他的耳鳍瞬间炸开,面目凶狠地看向拦在他们身前的顾南挽,声色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恨意与厌恶,“小凤凰你让开!他们当初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自然也会这般对你们!”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眼见那群海族已再度疯狂地向她袭来,城中之人大部分都已开始逃离,顾南挽双手结印,只见万道冰刺瞬间拔地而起,挡在了那群海族面前,她转身便要随之离开此处。   却觉一股浩瀚恐怖的威压缓缓地落在她的周身,顾南挽只觉心头一沉,连呼吸似是都有片刻的凝滞,她的面色微变,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知何时,周围的空气中都带上了浓郁的潮气,细雨连绵,那群鲛人察觉到熟悉而又恐怖的威压,他们有些兴奋地瞪大了眼睛,耳鳍微微炸开,他们口中叽里咕噜地说着顾南挽听不懂的语言。   顾南挽心头一颤。   却已猜到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昶吟来了……   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个形容神秘的男修,她的瞳孔微缩,隐隐有些头皮发麻,见着顾南挽的动作有片刻的僵硬,他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带着满地的浪潮疯狂地向着她席卷而来。   顾南挽有心想要抵挡,却觉往日轻盈的手脚此刻却是沉重的可怕,压的她呼吸都有些滞涩,她咬了咬牙,手中长剑亦是随之爆发出刺目剑光,她奋力逼退那些向她袭来的海域,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西南方向,隐隐可见滔天的巨浪。   三首将见状连忙甩动鱼尾,狠狠地击向脚下的水域,翻滚的浪潮瞬间暴起,化作道道水帘拦在了顾南挽的身前,挡住了那几条鲛人。   他的身形一闪便已出现在顾南挽的身后,拉着她便要直接跑路,与此同时,却见数道水柱骤然自他们的脚下爆射而起,化作一道水牢想要将他们困于其中。   三首将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这昶吟竟会来的如此迅速,甚至直接对他们动手,他连忙挡在顾南挽的身前,手中三叉戟骤然爆发出阵阵水雾,那三叉戟剧烈地颤抖着,而后径直穿透虚空,刺破了巨大的水牢。   顾南挽只觉身后寒凉,瞬间被那四溢的灵力掀飞了出去,直倒退了数百米方才堪堪停下,她的余光看见道道水柱再度上涌,隔着汹涌的浪潮,她似是看到双浅紫色的眸子正凉凉地看向她,眸底尽是晦暗之色。   顾南挽见状连忙拉着他飞快地向远处逃去,却听一道清脆的剑鸣骤然划破天际,凌厉剑意瞬间自她身后略过,径直地袭向了昶吟所在的方向。   落在她身上的那道威压瞬间消散,顾南挽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已快速地略过汹涌的海域,袭向了被众多海族簇拥着的昶吟。   顾南挽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来人竟是闻钰……   眼见昶吟暂时被闻钰缠住,三首将连忙拉着顾南挽的胳膊,“快跑。”   顾南挽没有挣扎,只怔怔地让他扯着离去,临走前,只听身后传来阵阵沉闷巨响,顾南挽忍不住转过头,隐隐可见那浓郁水帘中的一点纯白。   在那滔天的巨浪之下,那道白色的身影微弱如蝼蚁,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淹没于那汹涌的浪潮之中。   水色与剑意缭绕,几乎印亮了整片天空,这一片地域都随之下起了滂沱大雨,整个天地似是都要随之坍塌一般,无端地令人心悸。   那人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蓦地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遥遥地落在了她的面上。   方才的一切缓缓消失于暮色之中,再窥不得半点痕迹,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拉着她狂奔的三首将,她不知道,闻钰为什么要帮她,明明他巴不得她去死。   直到逃窜了数千里,三首将方才停下脚步,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沉重的三叉戟随手扔在了一旁,激起满地的尘土,“好险啊!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那里。”   顾南挽坐在一块巨石之上,闻言她扣了扣指尖,小声道,“对不起。”   她没想到昶吟居然会来的那般快,恰好赶上了他们将要离开的时机。   三首将闻言笑了两声,随口道,“别放在心上,反正没事。”   顾南挽心绪有些复杂,她微微垂下小脸,有些失落地看向地上的乱石,她也不知她在难过些什么,她踢了踢碎石,低低地叹了口气。   三首将随口咬掉小银鱼的脑袋,他看着腰间不停闪烁的玉牌,瞥了眼顾南挽,见她没发现方才偷偷摸摸地走向一侧茂密的丛林中。   伴随着连绵雨声与木珠摩挲的细微声响,只听玉牌那端传来道冷淡的声音,“方才情况如何。”   三首将龇了龇牙,“也是我们倒霉,遇到了那条鱼。”   “然后闻钰那个小子突然出来拦住了他。”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显然早已知晓了此事。   反倒是红狐有些好奇地看了神色冰冷的戚无宴一眼,“那群人怎么会救你们?他们不是都想杀了那群凤凰吗?”   三首将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能有为啥呀,一看就是闻家那小子对小凤凰八成还余情未了呗,拼了命地也要帮她。”   红狐闻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三首将嗤笑一声,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在他来到外界之时,便已知晓了顾南挽这号人的存在,甚至还挺熟悉。   红狐他们或许不知,他先前与闻萧合作之时,对他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却是有所耳闻,闻钰那小子为了小凤凰帮闻萧做了一堆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于闻萧不止一次提到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她。   现在闻钰还眼巴巴地跟上来,不是余情未了是什么?   不过三首将这些话可不敢当着戚无宴的面来讲,偏偏红狐还疑惑地问个不停。   他正纳闷着呢,却听身侧传来一道细微的碎裂声,红狐一愣,只见戚无宴薄唇紧抿,他的面色不变,修长的指尖却是猛地死死地攥住手中的木珠。   温润的玉珠瞬间碎裂,化作满地的齑粉,随着微风消散于虚空之中。   红狐的话音一滞,看着戚无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猛地闭上了嘴。 第102章 他答应过顾南挽   悬崖峭壁, 寒风凛冽,层叠流云随着山风缓动。   山涧内堆满了纯白的积雪,只见一群气势不凡, 容貌各异的修士神色凝重地守在栖梧山下,他们看着安静的山谷, 忍不住有些心焦。   现在外界各地早已乱成了一团, 现如今这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严重,他们本以为这些邪物在隐族爆发, 又有凤凰一族前辈与受邀的众多强者坐镇, 那些邪物本该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却没想,隐族的神器盘天石受创, 隐族长老身陨道消, 族内两派纷争不断,他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 根本顾不得那些邪物。   而凤族因着那所洛一算计小凤凰之事更是雷霆大怒, 直接闭门不出, 再不肯插手此事, 初始众人还并未在意,毕竟这修仙界奇能异士众多,侠义心肠的散修比比皆是,还有那些藏身于乱世之中的大能老怪物, 他们自是会出手镇压那群邪物。   大多的世家宗门心里存着些心思,想着先保存实力, 再做观望, 竟有些人直接将那些邪物驱逐到其他境内, 放任不管。   谁曾想那些邪物繁殖能力简直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因着他们的自私, 现今那些邪物早已在各地繁衍出极为恐怖的数量。   与此同时,仍有许多的邪物不断地自外域逃窜而来,那藏匿多年的海族亦是趁机发难报复,遇报往日之仇,更让他们担忧的是,海族沉睡千年的族长亦是随之苏醒,对他们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正魔两道背地里仍是摩擦不断,现今他们想要独善其身都难。   而他们宗门内坐镇的老祖却直言这是他们当年犯下的杀戒,不愿插手此事沾染尘缘。   一番商讨之下,他们只能商量着先向凤族聚来,借助灵兽一族的力量,再做打算。   却没想到,因着先前的那些事,现在隐族与凤族都对他们避而不见,他们在这里等了大半晌,连根鸟毛都未曾到。   凤族不肯出手相助,那些隐隐以凤族为首的灵兽一族的前辈大多也是不肯相帮,只暗中窥探着如今的情况。   为首之人想着如今的境况,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他们一时的贪念竟会酿出如此大祸。   他们说着说着,便目光不善地看向神色灰败,躲在人群之中的寻欢宗宗主,“当初若不是你们苛待那个小凤凰,惹的他们雷霆大怒,现在说不定也不会有这些事!”   寻欢宗宗主沉默地看着众人,半点不敢言语,只觉心底说不出的憋屈。   他们神色沉沉地看着那道透明的结界,心底逐渐下沉,正当此时,只见一个弟子快步向他们跑来,面上尽是慌乱,他连声道,“宗主大事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方才长老他们传来消息,宗门出事了!”   众人面色大变,便见那弟子神色越发的难堪,他咽了咽唾沫,“长老传来消息,宗门已被海族占领,现如今死伤惨重,老祖已经出山。”   “长老说,老祖也撑不了多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那弟子口中的老祖乃是常阳门的乘桦老祖。   其中几人面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不可能!那么多长老坐镇,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的面色瞬间衰败,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随即恨恨道,“这群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他们没想到,常阳门居然也会溃败地如此迅速,这常阳门内数十位太上长老皆是不逊色于他们的顶级高手,门内弟子上万,加之他们花费百万灵石方才布置的护山大阵,哪怕在这泱泱修仙界,都足以称得上是顶级宗门。   更何况,常阳门那位避世不出的乘桦老祖,早在千年以前便已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强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闭关修炼,若他都不是海族那昶吟的对手……   除了凤族的四位长老,他们几乎想象不到还有谁能拦住那群怪物。   他们几乎不敢往下深想,众人的面色沉沉,他们死死地看向那弟子,似乎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那小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小声道,“下一步,他们的目标便是万召宗。”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他们死死地看向面前陡峭的悬崖,只能再度扬声道,“还请各位前辈能够出手相助!”   然而回应他们的,却只有往来的山风与成群鸟雀。   三长老透过玄光镜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忍不住冷笑了声,“当初他们逼着挽挽去祭阵,莫不是又忘了。”   “管他们做什么,当初他们贪心不足,残害海族生灵,现在那条鱼醒了,他们知道害怕了?晚了!”当初这群人自己贪心不足,与海族结下血海深仇,现在还害的所有人都要陪他们一起承受海族的怒火。   只看着那群人无耻的模样,他便觉怒火中烧。   二长老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些什么,这些年海族被那群人逼的不敢现身,几乎没了活路,现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只不过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大长老沉默地看着山涧的翠色,半晌,他方才压着嗓子问道,“挽挽那边怎么样了?”   听到顾南挽的名字,几位长老瞬间沉默了下来,三长老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呢,挽挽被那戚无宴带走之后便没了消息,不过现在魂牌还是好的。”   “放心吧,她现在安全的很。”   哪怕与戚无宴接触时间并不长,他都能察觉到,那戚无宴远比他表露出来的更危险,他的修为不在他们之下。   大长老挥了挥袖子,只见面前的虚空漾起道道水波般的纹路,却是清晰地印出了外界的模样,这几日他们并没有去探查外界的状况,只一心寻找着闻萧的踪迹与盘天石的修补之法。   现在却是陡然间发现,外面早已变成一片狼藉。   往日宁静清澈的海域早已掀起万丈波澜,无数的生灵死于了海族的报复之下,冰冷的海水卷携着掠夺了无数的生命。   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惨烈。   只见生着鱼尾,面目狰狞的海妖举着长戟,无情地收割着沿途的修士,鲜血染红了海面,四处皆是无助而绝望的惨叫声。   几位长老面色沉重地看着玄光镜中的画面,倒是没想到海族竟会下如此狠手,全然是一副不给那群人留下半点活路的模样。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们正看着玄光镜中的画面,却见金凤与黑风二人脚步匆匆地冲进了房间,他们的眸底似是有着火光灼烧,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长老,那个闻钰现身了!”   众人闻言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黑风。   黑风点了点头,“就在方才,他突然与海族斗了起来。”   金凤连忙道,“要不我们现在快些去,说不定还能把他抓起来,抓到他肯定能找到闻萧那个王八羔子!”   几位长老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站起身化作几道流光向着远处遁去,察觉到山涧内的气息,守在栖梧山外的那群修士当即眼睛一亮,见着山涧内总算有了声响,他们连忙打起精神,“前辈!”   却见那几道流光没有丝毫的停顿,只眨眼间便已略过他们的头顶,飞快地向着虚空遁去,他们面上的神色微微凝滞。   *****   顾南挽在这期间思索了片刻,她本打算直接回到栖梧山,那里还有未曾苏醒的老凤凰,她便回去守着山头,不让人来扰他们清净,却听三首将说那里早已围满了人,她便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顾南挽便与三首将稍微改了样貌,漫无目的地跟在一群逃亡的修士身后,继续向着北方行进。   身后传来阵阵沉闷巨响,空中似是打翻了砚台,晕染着浓郁的暗色,雷声轰鸣。   顾南挽听着那端传来的声响,忍不住沉默了片刻,闻钰还未离去。   她本不想再想起这个人,然而人群之中时不时有人提及他,耳边都充斥着那个令她心绪复杂的名字,闻钰年少成名,他清朗如月,一袭白衣,一柄长剑,所到之处,这剑道第一人的称号几乎大半个修仙界之人都知晓,他方才与昶吟缠斗在一起,便有人认出了他。   人群之中传来阵阵惊呼声,走在顾南挽前方的女童有些害怕地看向空中,小声道,“娘,我害怕!”   “你们说那个闻钰他能打得过海族吗?”   “谁知道呢……”   满头白发的老者叹了口气,“打不过也得打,他要是输了,我们可能都得死!”现在这好不容易有个厉害人物愿意出来拦着那群海族,他们自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闻钰能多拖些时间,他们活着的希望便更大些。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微微回首,只见整个天际都似是要随之坍塌,隐隐可见溃散的水色,哪怕相隔甚远,她都能察觉到那处澎湃的灵力。   顾南挽越想便越不明白,闻钰为何要这样做,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拦住昶吟。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人群,复又垂下了眼睫,须臾,只见小肥啾悄悄地从她的袖中探出了个脑袋,正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现下这群村民忙着逃命,哪怕已经累到快走不动路,仍是强撑着跟上人群,生怕被落了下去,眼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婆婆腿脚颤抖,便要直接摔倒在地。   顾南挽连忙伸手撑了她一把,不着痕迹地往她体内输了丝灵力,“小心些。”   那婆婆对她露出了个感激的笑容。   顾南挽不知随着队伍走了多久,却见他们仍是处于人迹罕见之地,距离下个城池仍有大半距离,那群村民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互相搀扶着继续向前走去。   正当他们路过一片丛林之时,顾南挽却觉几道熟悉的气息略过她的上方,正飞快地向着先前的城镇飞去,顾南挽眼睛一亮,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几道气息赶往的方向。   三首将亦是摸了摸下巴,指了指他们离去的方向,“好像是你爷爷来了。”   顾南挽与三首将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站起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们尚未靠近那片浪潮汹涌的海域,便已听到一道清脆的凤鸣划破天际,顾南挽飞身上前离得近了些,只见周围已经没了闻钰的身影。   须臾,顾南挽目光一滞,地面上还有着几摊尚未干涸的,暗色的血迹。   她抿了抿红唇,离着众人又近了些,只见金凤与黑凤几人正化作原型拦在昶吟面前,他们却又不知为何打了起来。   顾南挽环视了一周,却没看到几位长老的身影,浅色的水光与各色的灵力碰撞在一起,整个天地都笼罩着层浓郁的水汽,磅礴的灵力随之炸开,连虚空都随之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哪怕面对着金凤几人的围攻,昶吟依旧是不落下风,隔着漫天的水色,顾南挽几乎看不清天际的恍动的人影。   蓦的,她的瞳孔微缩,却见一只凤凰躲避不及,被那水柱径直穿透了羽翅,滚烫的鲜血宛若磅礴大雨般落了满地,顾南挽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了蓝凤,她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了?”   蓝凤见着她当即面色微变,她看了眼顾南挽的身侧,却没看到戚无宴的身影,而后连忙拉着她躲入暗处,她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快走,那个白毛呢?!”   顾南挽看了眼蓝凤血淋淋的胳膊,忙从储物袋中取出灵药,“我刚刚看到爷爷他们来了这里,我跟来瞧瞧。”   蓝凤闻言连忙道,“这里有我和金凤他们,你怕啥,快点回去,小孩子凑什么热闹!”拉扯间,她似是扯到了伤口,当即龇牙咧嘴地倒抽了口气。   她看着胳膊上的伤口,旋即,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空中缭绕的水色,“谁能想到,这个小子居然一直躲在我们身边。”   顾南挽看着浮于空气中的水珠,心中有些说不出的烦闷。   蓝凤看着顾南挽忧心的模样,低低地嗤笑了声,“回去好好呆着,保护好自己。”哪怕她早已有了独属于凤凰一族的强大能力,在这群老凤凰眼中,她仍是需要保护的小肥啾。   话落,她复又摇身一变,化作巨大的蓝色凤鸟,再度飞往了空中,前去助金凤他们一臂之力。   顾南挽站在树下,有些紧张地看着空中流窜的灵光。   蓦的,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低下头,只见落在胸前的白骨正不断地散发着热意,灼灼热意透过她单薄的衣衫,烫的她眼睫一颤。   顾南挽下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白骨,她有些失神地看向远处的虚空,只觉心底一颤,无端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南挽指尖微微收紧,坚硬的白骨抵在她的掌心,她倏地抬起头,面色苍白地看向坐在她身侧的三首将,“戚无宴呢……”   三首将闻言一怔,看着顾南挽苍白的小脸,他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连忙拿起玉牌想要联系戚无宴,却见那玉牌一端却只是诡异的死寂。   他皱了皱眉头,“联系不上。”   顾南挽只觉心底的那股不安逐渐扩散,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她的直觉一向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而且灵的有些可怕。   近日来,她的心绪一直都有些不宁……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干涩,须臾,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我有点担心他。”   *****   随着外界的局势越发的慌乱,闻萧的心情难得地好了起来。   不时有死侍脚步匆匆地走进房中,向他汇报着外界的情况,在听到连乘桦老祖都接连败在了昶吟手中,他的眉眼飞扬,忍不住大笑两声,“这事做的果然划算,不枉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将他唤醒!”   九头蛇勾了勾嘴角,附和着他笑了两声,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他抱了抱胳膊,却觉得十个脑袋都有些头痛,眼皮子亦是跟着跳个不停。   眼见一身黑衣的死侍匆匆走进房间,闻萧背着手,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来人,却在听到那个死侍的话时,面色瞬间大变,他死死地看向那个死侍,脸上没了先前的得意之色,“你说闻钰那个畜牲在哪?!”   那死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下的花纹,一板一眼道,“方才仙君与海族首领打了起来,现在下落不明。”   闻萧面色瞬间大变,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只觉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气的他眼前都跟着发黑,他咬了咬牙,却是怒极反笑,“好一个下落不明!”   他冷笑了几声,而后猛地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低声咆哮道,“他娘的这个畜牲,早知道当初就该杀了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这次他若是再坏了我的大事,我定饶不了他!”   九头蛇神色嘲讽地看着他破口大骂,他拨了拨指尖,却是目光一凝。   闻萧咬了咬牙,直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方才泄了心中那口气,目光死死地看向房外,却见几滴水珠自空中滴落,那水珠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浓郁的近乎诡异的黑雾,透着股不详的气息。   看到这熟悉的画面,闻萧面色微变,就连九头蛇亦是猛地坐直了身子,几双竖瞳死死地看向房外。   不知何时,几缕黑雾随着寒风缓缓地落在门前,光影摇曳,那黑雾却是渐渐幻化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来。   闻萧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   只见那虚影渐渐凝实,高大的黑衣男修面无表情地立于门前,强烈的日光于他深邃的轮廓处点缀着圈细碎的金色光影,他的半张面容隐于暗处,模糊了他的眉眼,长袍无风自动。   明明外面仍是艳阳高照,闻萧却觉如坠冰窟般,周身一片冰寒。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向前一步,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面上,清晰地照亮了他额间的纹印,他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闻萧一眼,周围的房门瞬间紧闭。   霎时间狂风骤起,飞沙走砾。   整片天空皆被那诡异的黑雾遮蔽,乌压压的一片,连那金色的日光都随之退避了三舍。   闻萧面色骤变,又是这个该死的模样!   戚无宴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明明这次他并未将行踪告诉任何人,他目光森然地看向九头蛇,似是恨不得直接将他给生吞活剥。   察觉到闻萧愤愤的目光,九头蛇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道,“不是我。”   闻萧面色变了又变,他的目光略过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眸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杀意,闻萧只觉脊背无端地有些发凉,他知晓,他未必是戚无宴的对手,哪怕现如今戚无宴状态并不好,若是与他硬碰硬,他定然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他面上不显,心底却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澜。   闻萧目光森森地看着戚无宴,他的目光闪烁,嘴角扯出了个牵强的笑容,“神君,我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逼我到如此地步。”   见着戚无宴神色不变,闻萧复又轻笑了声,他看了眼戚无宴的身后,温声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今日离去,我并不为难你,日后定也不会伤顾南挽半分,你看如何?”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闻萧,就在闻萧以为他不会拒绝之时,戚无宴却是冷笑了声,他的眸底似是有火光略过。   “你必须死。”   他答应过顾南挽,定会取闻萧项上人头。   闻萧的面色有片刻的扭曲,他神色心狠地看向拦在他面前的戚无宴,神色逐渐狰狞,心中尽是后悔,他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杀了那个小凤凰,他没想到,他这一切竟会毁在那只小凤凰的手中,明明只差一点他便能成功,却偏偏每次都有人来搅局。   闻萧咬了咬牙,厉声爆喝道,“你们不让我好过,那谁都别想活!” 第103章 戚无宴   暮霭沉沉, 闷雷阵阵。   呼啸的山风卷携着巨树疯狂摇晃,翠色的枝叶狂舞,于地面落下片片摇曳虚影, 宛若张牙舞爪的厉鬼,随时准备冲破黑暗择人而噬。   闻萧双目陡然圆睁, 昏黄的眼珠爬上了鲜红血丝, 他目光森森地看向拦在他身前的戚无宴,半晌, 方才意味不明地几自喉咙中挤出个字来。   “呵。”   九头蛇亦是身形骤然僵硬, 神色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戚无宴,院外暗色涌动。   他们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 外面那群看守的死侍早已倒了一地,他们面色平静神态如常, 唯有额心多了点鲜红血色。   一击毙命!   到死, 他们都未察觉到周围的异样。   闻萧面色紧绷, 却见戚无宴面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琥珀般的眸子凉凉地看着他,似乎从未将他放在眼中,也不在意他的愤怒与恨意。   闻萧简直恨透了他这副无所谓的姿态,很透了他这个眼神, 仿佛他只是路边肮脏低贱的垃圾。   他恨毒了这个处处坏他好事的戚无宴。   也恨他们这种轻而易举便能得到一切,幸运地让人厌恶的存在。   许是因着他觉得局势已定, 闻萧往日里尚且能够压制住的愤怒, 此刻却若火山热浪般瞬间喷薄而出, 他的面色寸寸冷了下来。   闻萧目光森森地看向暗处的死侍, 目光闪烁, 他冷笑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同你客气。”   “神君?”闻萧声色古怪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旋即蓦地掀起眼皮,他眸色赤红,沉声道,“戚无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杀了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周身灵力宛若呼啸的浪潮瞬间暴涨,数名死侍身形鬼魅地自暗处一跃而出,他们身形迅如闪电,唯余片片残影,狂乱的灵力瞬间掀翻了周围的屋瓦,飞沙走砾,他们快速地捏碎腰间玉牌,磅礴的灵力于虚空之中荡起道道涟漪。   随着他们灵力缓缓落至房内的每个角落,只见原本衰败破旧的小院此刻却是褪去尘埃,其上瓦片寸寸脱落,却是化作一尊古朴青铜鼎,其内兽鸣阵阵,威严的赤色麒麟虚影骤然自鼎内奔腾而出,他神色狰狞地咆哮一声,漫天的烈焰瞬间向着戚无宴所在的地方席卷而来。   滚烫的热浪掀起了他宽大的长袍,猎猎作响,银色的长发随着狂风飞舞,露出了他颊边诡异的暗色妖纹,邪气横生。   戚无宴目光冰冷地看着院内的景象,面上无半点波澜,火光起伏,不过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被灼灼烈焰彻底吞没。   狂风卷携着赤焰蔓延至整片山涧,整个天际都似是随之燃烧了起来,闻萧眯了眯眼睛,神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四处火光缭绕,浓郁的墨色掩盖了他们的身形,唯余烈焰之中时不时传出的狰狞兽吼。   闻萧勾了勾嘴角,“神君,这可是我特地为那群老东西准备的宝贝,既然您先来了,那便让您先……”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那赤色的麒麟蓦地自火光中爆射而出,狠狠地跌落在地,巨大的身形剧烈地颤抖着,形体都隐隐有溃散之势。   闻萧瞳孔一缩,只见高大的黑衣男修缓步踏上狰狞的兽头,赤色麒麟凄厉地嘶吼了一声,在他猛地瞪大的眼眸中,麒麟的身形骤然化作无数光点,轰然消散于虚空之中,漫山的烈焰瞬间凝滞,唯余青烟阵阵,无端地有些刺鼻。   这一切只发生于须臾之间,闻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看向戚无宴,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便破了这个灵阵?!”   九头蛇亦是一惊。   他眉头紧皱,哪怕知晓戚无宴厉害,这般看到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仍是止不住地有些惊叹。   要知道这道灵阵乃是闻萧准备的保命灵阵,再如何,也该撑上半盏茶的功夫……九头蛇目光闪了闪。   见着那迅速溃败的灵阵,闻萧神色一阵青紫,他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比起先前那次见面,现在的他已更为棘手。   眼见着戚无宴踏破满地的烈焰,神色冰冷地向他逼近,闻萧下意识地随之后退了几步,只见面前之人深邃的眉眼之间染上了点点刺目血色,周身充斥着浓郁的嗜血暴戾之气,看着便令人无端地有些心悸。   随着这边剧烈的声响,周围的修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赶往此处。   察觉到那几道迅速逼近的气息,闻萧知晓若是再这般下去,他今日定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他强忍着心底的怒意。   “我们当真要闹到如此地步?说到底我们也算半个同类,你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戚无宴凉凉地掀起眼皮,闻言,他冷笑了声,“不过是个血脉驳杂的废物。”   现场有片刻的死寂。   闻萧面色当即一阵青紫,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戚无宴,他没想到戚无宴竟一眼看出了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的面上闪过丝恼羞成怒,当即厉声呵斥道,“放肆!”   许是知晓今日躲不过去,闻萧咬了咬牙,当即爆喝一声,他长袖一甩,一枚精致的玉鼎瞬间爆射而出。   闻萧直接祭出了三滴精血,随着精血没入玉鼎之中,只见血色的人影瞬间自他脚下的土地中攀爬而出,那人影面容几乎与他生的一般无二,周身尽是腥臭的血渍。   随着他的走动,暗色的血迹滴滴答答地淌在了地上,灼出了片片深浅不一的窟窿,整个山涧都弥漫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闻萧勾了勾嘴角,神色复又平静了下来,他有些痴迷地摸了摸血人狰狞的面容,缓声道,“往日我念着你的身份敬你三分,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随着那血影的出现,闻萧整个人的气息都随之衰败下来,那血影的气息却是越发的强盛,二人此消彼长,闻萧却是舔舐着掌心的鲜血,露出了个血腥的笑意。   这乃是他修炼千年所得的,最接近法天象地的存在,他最大的底牌,哪怕在千年之前,亦是令无数人为之疯狂的顶级功法,他倒要看看,戚无宴究竟能奈他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血影歇斯底里地咆哮出声,而后携着不可抵挡之势径直扑向了戚无宴,蒙蒙雾气与刺目的血色交织。   霎时间风云变色,狂风乍起,周围的山石瞬间崩塌。   只眨眼间,闻萧便已经化作个面容模糊血淋淋的血人,“我就是死,我也要你给我陪葬,你们谁都别想活!”   滚烫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球,他似是笼中困兽,他周身的皮肉裂开无数蛛网的纹路,似是泡涨了般,整个人都糊成了一团,随着他不断地吞噬着那些死侍血肉,他周身的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地暴涨着。   一股浓郁的恶臭袭来,见着闻萧有些失控的模样,九头蛇皱了皱眉头,他向后退了几步避开几人锋芒,看着周围的乱象,他有些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只觉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他并不想这么块与戚无宴对上……   哪怕他先前并未与戚无宴正面交过手,也知晓他的厉害,可到了这一步,九头蛇眯了眯眼睛,目光森森地看向他尖锐的指尖,神色间带上了丝狠厉。   九头蛇眸光黯了黯,他的几颗脑袋向着四处散去,悄无声息地窥视着戚无宴的一举一动,只见诡异的黑炎缓缓地缭绕于他的周身,形容诡异的巨兽随之出现在这山涧一隅,他通体漆黑,眉眼紧闭,只额心生着大片暗色的纹印。   随着他的出现,恐怖的威压瞬间蔓延至这整片天地,山涧内的灵兽忍不住匍匐在地,神色惊恐地看着漫天的黑炎。   九天之上的雷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汇聚于此处,闷雷阵阵,天际似是打翻了砚台,浓郁的墨色晕染,天光黯淡。   凡他所到之处,血色瞬间溃散。   不出他所料,闻萧那个老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他也知晓,戚无宴杀了闻萧,定也不会放他一条生路!   看到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巨兽,九头蛇神色越发的难看,他蓦地化作原型,悄无声息地逼近缠斗在一起的二人,他死死地盯着戚无宴的身影,眼见他正将血影踩在脚下,锋利的獠牙闪烁着森森寒芒,径直向着那漆黑的巨兽袭去。   下一瞬,九头蛇的动作一滞,他似是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于诡异的黑炎下宛若剔透的宝石,晕着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黯色,那是种极为独特的颜色,他却只觉心底一片寒凉。   他在那双眸底窥探到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九头蛇有些惊恐地看向戚无宴,却见那巨兽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眸色空洞漠然,世间万物于他眸中不过渺小蝼蚁。   九头蛇心底一颤,只见那诡异的黑炎已摧枯拉朽地击溃了弥漫的血色,闻萧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直后退了数百步,直到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山体之上方才堪堪停下,他的面上瞬间失去血色。   他身后的血影亦是隐隐有溃散之势,整个人都像是个腐烂的朽木,透着股行将就木的衰败,几乎是瞬间,鲜血便泅湿了他身下的土地,他捂着剧痛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闻萧咬了咬牙,对着四处的丛林厉声呵斥道,“诸位还不出来助我更待何时?!!”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茂密的枝叶随着清风缓缓地摇曳。   就在那漆黑的火蛇即将吞没那群死侍之时,只见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林间一跃而出,神色沉沉地拦在了戚无宴的身后。   他们周身灵力氤氲,气质脱俗,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素色的白绫宛若游蛇奔走,迅速地将戚无宴困于期间,奇异的甜香蔓延。   戚无宴微微抬首,却发现这几人皆是有些说不出的眼熟,能让他眼熟的,几乎皆是千年以前残存的各宗长老宗主。   戚无宴目光在他们面上停留了片刻,只见其中一人身披黑袍,面上绘制着神秘青纹,手执青铜罗盘,与先前出现在院外逼着顾南挽祭阵之人几乎是一般无二的装扮,只他的气息更为平和深厚,宛若温和之时的海域。   他竟不知,这些人何时与闻萧有了联系。   戚无宴眸色黯了黯。   在他的目光下,那几人下意识地与他错开了视线。   闻萧咳出喉间血沫,沉声道,“诸位还在等什么?”   “若他今日离去,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那几人沉默了片刻,显然也知晓其中的厉害关系,不待闻萧再语,他们直接祭出灵宝,力图直接在此处绞杀戚无宴。   九头蛇身形瞬间暴涨,他低低地咆哮了声,径直冲向了蛰伏于山涧的黑色巨兽,各色的灵力宛若翻滚的浪潮瞬间奔涌而至。   霎时间,周围的山石崩裂,天光黯淡。   戚无宴看着那群逼近的修士,他微微垂下眼睫,双手结印,额心的纹印随着光影明灭,复杂玄妙的妖纹自他的颊边缓缓蔓延至他的衣物之中,他神色冰冷地看向那群修士,眸底纠缠着丝丝缕缕的嗜血杀意。   静静蛰伏于他身后的巨兽瞬间暴起,却是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冲向了汹涌的灵力浪潮。   只听阵阵沉闷巨响,喧嚣的山涧有片刻的死寂,下一刻,磅礴的灵力轰然炸裂,粗壮的巨树拦腰折断,整片山涧瞬间被那四溢的灵力夷为平地。   各色的灵力于虚空之中瞬间炸开,冲在最前方的九头蛇只觉周身剧痛,铺天盖地的黑炎瞬间向他席卷而来,他甚至尚未反应过来,坚硬的鳞片已被黑炎灼毁,诡异的炎火宛若附骨之蛆,一进入他的体内,便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血肉。   他堪堪避开残余的黑炎,下一瞬,却又被那巨兽猛地扑倒在地,九头蛇痛苦地嘶吼出声,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巨兽的束缚,却觉冰冷的利爪猛地按住他的头颅,九头蛇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挣扎越发的剧烈。   下一瞬剧痛骤然传来,九头蛇尖锐地哀鸣出声,他的两个脑袋竟直接被那巨兽扯落,掉落的蛇头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着,而后径直被诡异的黑炎吞噬。   九头蛇痛苦地尖叫出声,剩余的几个脑袋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其他人看着他的惨状,亦是忍不住心底发寒,他们连忙想要上前帮忙,却见戚无宴猛地抬起头,他的面上染着殷红血色,琥珀色的眸底一片晦暗。   几人面色骤变,他们早就知晓这戚无宴十分厉害,却没想到面对他们几人,依旧是碾压式的屠杀。   于修仙一途,每隔一阶便是天差地别,其中的差距根本不是单单人数所能弥补的存在,他们几人皆是大乘期的顶级高手,戚无宴的修为如何,他们简直有些不敢想象。   然而只看着他抬手之间风云变色,甚至能引得万兽臣服,他们心中隐隐有了种不妙的预感,他们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当即也顾不得闻萧与九头蛇,连那灵宝都顾不得,便想直接撕开虚空逃离此处,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他们尚未来得及回头,便觉额心一凉,诡异的黑炎径直穿透他们的头颅,于眼前落下点点刺目血色。   随着几道沉闷巨响,几人轰然倒地。   眼角那群修士与九头蛇接连败下阵来,闻萧的面色越发的衰败,他至死也没想到,他这么多年的布局,费尽心思拉来的各方高手,竟会毁在一个人手中。   这个怪物简直强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猛地捏碎掌中玉符,厉声道,“闻钰还不前来助我!”   然而,随着那玉符燃烧殆尽,玉符那端皆是无半点声响。   闻萧似是察觉不到掌心滚烫的温度,他死死地攥紧了手中玉符,一股不好的预感缓缓蔓延至他的心间,眼见着满身血腥的戚无宴逐渐向他逼近,闻萧面色越发地难堪。   “你到底是谁?!!”   闻萧看着山下肆虐的海浪,满目尽是不甘,若不是戚无宴的存在,他本该早已将那陆悄悄偷梁换柱送入凤凰一族,借机铲除掉那群老东西,有海族与那群邪物在,足够让那群人焦头烂额,可他没想到,偏偏冒出来了一个该死的戚无宴!   他止不住地有些颓然,只觉这老天格外的不公,枉他这辈子机关算尽,却偏偏遇上了这么个怪物。   何其可笑。   闻萧抬起已经几乎不能称之为脑袋的头颅,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看向戚无宴,他却是蓦地笑出了声,神色中尽是怨毒。   闻萧神色癫狂地撕咬着掌心的血肉,近乎贪婪地舔干了嘴角的血迹,“我是永远都不会死的,哪怕是你戚无宴,也杀不了我!”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狼狈不堪的闻萧,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寒凉的笑容,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是吗。”   闻萧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笑容,只觉心底无端地有些发寒,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一张嘴,哇地一声又吐出满地的猩红血。   闻萧神色变了又变,终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晓我在这里的?”   他在外布置了那么多的灵阵遮掩踪迹,哪怕是戚无宴,也不可能这么快便破掉他的灵阵找到他,而九头蛇他们现今下场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更不可能是他们告密。   想到至今都未曾赶来的闻钰,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个答案,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只觉得说不出的荒谬。   闻萧的神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玉牌,眸底的神色寸寸凝滞,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是闻钰告诉你的?”   戚无宴嗤笑了声,却没否决。   闻萧瞳孔紧缩,他撑着森森手骨,形容狼狈地直起身子,他勾了勾嘴角,强作镇定道,“他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我可是他爹……”   他乃是闻钰的亲生父亲,他精心教导他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恨他入骨的女人,亲手将他置于死地。   然而除了闻钰之外,他几乎想象不到其他可能。   他只觉心底传来阵阵尖锐刺痛,那种被血脉相连最亲之人抛弃背叛的感觉,令的他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有些恍惚,闻萧猛地抬起头,血淋淋的眼眶直勾勾地对着戚无宴,鲜红的血珠止不住地自他的眼中滚落。   他的思绪难得地有些恍惚,眸底万千思绪翻滚,最终,却是化作满目的苦涩与绝望,以及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怨毒,他扬起头颅,声音嘶哑不堪,“你抓到我又怎么样,你杀不死我的!”   他看着空中逐渐汇聚的暗色雷云,“而你,哪怕是天道也不会允许你这个怪物的存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偿所愿!”   “戚无宴,若我没猜错,没了白虎之躯遮蔽,这个修仙界根本容不下你吧?”   戚无宴脚步一顿。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闻萧咧了咧嘴角,眼底尽是怨毒,“我诅咒你与顾南挽……   不得善终。”   戚无宴掀起眼皮,古井无波的眸子中终是漾起了一丝波动,他直勾勾地看向躺在地上狂笑不止的闻萧,颊边的妖纹色泽越发的浓郁。 第104章 她是戚无宴的妻子   呼啸的山风似乎都有片刻的凝滞, 周围一片死寂,唯余丛林中间或传来的微弱虫鸣。   戚无宴垂下眼睫,首次直视半撑着坐在地上, 形容狼狈的闻萧,琥珀色的眸底似有暗潮涌动。   察觉到周围陡然压抑的灵力, 闻萧闷哼了声, 喉间溢出浓郁血气,他强行将上涌的血气咽了回去, 他自是知晓, 那顾南挽便是戚无宴的心间逆鳞,触碰不得。   可他现在已成了这么个模样, 反倒是没了那些顾虑!   戚无宴是厉害, 可那又怎样?   闻萧剧烈地喘息着,不断地有血沫自他的嘴角滴落, 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翻滚奔腾的雷云, 只见狂风乍起, 墨色的雷云中隐隐有雷霆闪烁。   这世间万物自有其独特的生存法则, 而有些存在,注定不容于世!   早在先前他便察觉到这戚无宴身有异样,他本不该存在于世间,不过是钻了漏子借这圣兽白骨的躯体掩盖自身气息, 方才能停留在此间,现如今他为了顾南挽坏了这肉身, 泄露了气息, 天道自不会容他。   况且, 还有海族的那些族人……   闻萧神色古怪地嗤笑了声, 他面上的肌肉怪异地起伏着, 随着他的动作,他面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看着戚无宴眸底四溢的杀气,他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容,“你就是个恶心的怪物!”   戚无宴闻言微微侧首,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只额心的纹印随着光影明灭,他静静地看着吃力挣扎的闻萧,随即神色冷淡地嗤笑了声。   戚无宴懒得与他多说,他上前一步,黑色的长靴踏过满地血迹,黯淡的日光落在他的身后,于他深邃的轮廓处勾勒出点点光影。   闻萧一怔,看着他这般漠然平静的模样,心底却诡异地生出丝不安来。   他强撑着森森手骨,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去,却见丝丝缕缕的黑炎已然迅速地钻入了闻萧破裂的皮肉,没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闻萧面色骤然大变,他连忙提起灵力想要将那黑炎逼出体外,却觉阵阵尖锐的疼痛连绵不绝地自他体内传来。   闻萧歇斯底里的怒骂陡然一滞,面上流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色,他死死地咬住牙关不肯出声,却觉整个人连带着神识都似是要随之燃烧起来。   他的眼球骤然鼓起,忍不住伸出指尖拼命地撕抓着脖子,喉咙中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夹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沫自他的嘴角淌落,他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拼命撕扯着,周身缓缓地爬上淋漓血痕,痛苦地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着。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般直接死去,然而任他的气息如何衰败,他依旧残留着口气,体内总是留存着一缕生机。   闻萧死死地扣抓着身下的土地,因着疼痛,他的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然而他却依旧咧了咧嘴,露出了个猖狂的笑容,“我说了你杀不了我的!我是不会死的!   日后,我定要你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谁也阻止不了接下来的一切!”   戚无宴微微抬首,似有所觉地看向远处的山脉,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   九头蛇听着耳边痛苦的挣扎声,他的神色越发的惨败,他有些吃力地靠在树上,心中尽是惶然。   他也不知,他当初究竟是怎么心存侥幸,竟敢与这闻萧联合试图与虎谋皮……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他瞳孔骤缩,忍不住大口地喘息着,连周身的剧痛都被他短暂地抛之脑后。   他心底疯狂地思索着,今日究竟该如何离开这里,他的脑内混乱不堪,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山涧一片死寂,唯有他剧烈而惊恐的喘息,一声一声,激烈地鼓动着他的耳膜。   九头蛇心绪不宁地抬起头,却见面前光影一暗,他已与闻萧被一同收入袖内天地。   *****   刺耳的尖啸划破长空,虚空之中的暗色越发浓郁,金色的雷光宛若游龙奔腾于云层之间。   顾南挽执着长剑,奋力驱逐着四处逃窜的邪物,就在方才,那些邪物不知为何突然间便狂性大发,就连那些藏匿于暗处的邪物亦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暴躁地四处攻击着落单的修士。   顾南挽发现,只短短的几日,那些邪物的数量比起先前更为可怕,可怖的断肢秽物堆积如山,遍地皆是刺目血色。   数名修士乘着雪白的仙鹤自云层中缓缓而至,见着御水而来的众多海族,他们的面色沉沉地自仙鹤身上一跃而下,神色凝重地拦在海族身前。   那些修士也顾不得那些小心思,纷纷前来此处,共同斩杀着入侵的邪物,他们虽然有些自私的念头却也不至于太蠢,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其他宗门世家元气大伤,他们也别想独善其身。   霎时间,各色的灵力与水色倏然爆发,刺耳的尖叫激烈地鼓动着她的耳膜,顾南挽执剑砍掉一个邪物的头颅,她体内的灵力几番耗尽,早已疲惫不堪。   然而那些邪物依旧似是奔涌的浪潮,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尽是浓郁的暗色,他们疯狂地收割着沿途修士的生命,比起往日,现在的他们明显要强上许多。   顾南挽擦去溅落在她颊边的血渍,神色凝重地看向远处,却觉吹来的风都带着浓郁的潮气,远处黑凤几人同昶吟皆是被笼罩在氤氲的水汽中,隐隐绰绰只能看见飞速略过的几道虚影,半片天际都是要随之坍塌!   顾南挽脚步一顿,却觉落在她胸前的白骨越发寒凉,那股寒意似是要侵入她的骨髓。   顾南挽垂下眼睫,染血的指尖摘下那截白骨,却见那白骨不断闪烁着黯淡的浅光,其上寒意缭绕,似是在预示着什么。   顾南挽避开人群,循着白骨上的踪迹想要寻找戚无宴的踪迹,然而他的气息就像是被凭空抹去一般,根本无迹可寻。   顾南挽指尖微微收紧,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白骨,她无端地有些心绪不宁,隐隐觉得似有大事将要发生,她早已发现,这段时日,戚无宴的反应极不正常……   顾南挽只觉头痛欲裂,她微微抬起头,却见不知何时,空中已布满了暗色雷云,金色的雷光宛若奔腾的游龙穿梭于雷云之中,闷雷阵阵,顾南挽只觉心底越发的慌乱。   三首将神色懒散地泡在水中,他因着顾南挽不会伤害人类,却也不愿大肆屠杀同族,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放水,蓦的,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锋利的爪牙微微用力,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三叉戟,颊边的耳鳍微微炸开,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暴躁。   他忽的看向顾南挽,沉声道,“是海族的封印被破了!”   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面色微变,先前戚无宴与她提起海族与凤族也有封印之时,她便与爷爷和大祭司他们说了此事,这两处早已安排了人手严加看管。   现在海族封印被破,他们却未能得到半点风声……   顾南挽下意识地随着三首将的视线看去,半晌,却是什么都未能看得出来,只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更潮湿了些许。   她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先前只一个盘天石封印被破,逃窜出来的邪物都令得他们心焦力猝,若是再来这么一批的邪物,她几乎不敢想象,到时这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顾南挽忍不住蹙起细细的眉尖,“还有办法能阻止他们吗?”   “不知。”三首将龇了龇牙,“去看看呗,说不定逃出来的兄弟我还认识,到时还能劝上两句。”   在外域之中,如他与六尾一类,自是对戚无宴唯命是从,而有些邪物并未经历那些年,对他的知晓可能仅限于戚无宴这个名字,这些人则更棘手些。   顾南挽随着三首将避开打的昏天地暗的昶吟黑凤几人,悄无声息地飞向远处的海域,磅礴的灵力与漫天水柱倏然相撞,水花四溅,她抬起头,便见昶气定神闲地吟操纵着水幕,姿态懒散地逼退了一位白发老者。   哪怕被众多强者围攻,他依旧是不落下风。   顾南挽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她抿了抿红唇,扭头随着三首将离开了此处,只见往日静静矗立在海域之上的高耸巨石,现今却如先前的盘天石般,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纹路,密密麻麻的邪物正疯狂地自那石碑下破土而出,他们乘着巨浪,宛若游鱼一般随着海浪涌向周围的城镇。   这便是海族的擎天石。   顾南挽见状连忙飞身上前,却见周围还躺几道眼熟的身影,只是此时他们面容狰狞满身血迹,早已没了气息,只大张的眼眸中还带着未退的诧异茫然,肉身早已被弄的残破不堪。   顾南挽沉默了片刻,一把火将几人的肉身烧了个干净。   她面色沉重地看向远处的乱象,发现这次逃出的邪物,甚至比先前的三首将九头蛇几人更为凶残嗜血,只见那些死去的修士模样极为凄惨,满面皆是凝滞的痛苦扭曲,他们的内脏肠子几乎被掏了个干净,有些地方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三首将一尾巴拍死了几只妄图偷袭顾南挽的邪物,他抬起头,只见为首的却是三个身穿黑袍,身形瘦小的男修,他们的面容模糊,唯有一双尖牙利嘴沾满了鲜血,三首将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被放出来了。”   哪怕在混乱的外域之中,他们几人也称得上极为残暴特殊的存在,这兄弟三人乃是吞天鼠一族,他们虽以血肉为食,却什么都吃,山石瓦砾铁丸铜汁皆是来者不拒,他们走到哪吃到哪,连同族都不放过。   最终被他们联手驱逐至外域西侧,这才稍平静了些时日,没想到又被闻萧他们给放了出来。   三首将挡在顾南挽的身前,低声道,“先退避一下。”   这三兄弟极为难缠,他与顾南挽尚且对付不了这三只吞天鼠。   顾南挽也知晓他们二人根本拦不住这群邪物,她点了点头,方要退去,却发现一直藏起来的小肥啾忽的从她的衣领中探出了小脑袋,顾南挽与三首将下意识地连忙捂住了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这些残忍血腥的画面。   三首将戳了戳他的脑袋,小声嘀咕道,“出来干嘛,躲好,要不然把你丢去喂老鼠!”   小肥啾晃了晃小脑袋,有些焦急伸着翅膀指向了远处天际,“啾啾,啾啾啾!”   顾南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涌动的雷云,天光黯淡,那雷云好似流淌的浓郁墨汁,整片天际都似是要随之忐忑,顾南挽只看着便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那里怎么了吗?”   小肥啾手忙脚乱地比划个不停,正当此时,却见几只漂亮的凤鸟骤然穿透黯色,迅速地赶往此处。   数只凤鸟与大祭司几人落在擎天石上,只见猩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海面,整个城池宛若人间炼狱,四处皆是凄厉的惨叫与无助的哭喊声,那三鼠贪婪地吞噬着沿途的人类修士,但凡是血肉,便不管不管地塞入嘴中,随着他们疯狂地进食,他们周身的气息亦是不断地攀升着。   他们看着獠牙染血的吞天鼠,眉头紧拧,眼见那群邪物疯狂地冲向远处的城镇,他们身形一闪,化作几道流光挡在了那群邪物面前。   吞天鼠看着挡在挡在他们身前的金凤几人,却是有些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凤凰一族?”   “我还没尝过凤凰肉呢!”   “今天大哥就带你尝尝这凤凰肉,听说这龙肝凤髓乃是世间一绝,可惜了今天这里没有龙,改天大哥再带你去抓条龙来!”话落,他们不怀好意地看向金凤几人,小眼睛中尽是嗜血贪婪。   金凤听着他们满嘴的狂言妄语,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几个阴沟里的老鼠,真是好大的口气。”   黑凤亦是神色冷淡地轻嗤了声。   吞天鼠闻言咧了咧嘴,他们也不恼,只身形骤然暴涨,周身凸起的肌肉不断地鼓胀着,漆黑的毛发宛若钢针倒竖,本就丑陋的面容越发的狰狞,只眨眼间,便已化作几个看不出原型的怪物来。   他们低低地嘶吼了两声,随即直接冲向了黑凤几人,锋利的獠牙于日光下闪烁着森森寒芒。   黑凤指尖闪过点点灵光,只见一道漆黑的灵力飞速地袭向吞天鼠,然而那些吞天鼠却是不闪不躲,在那灵力快速逼近时,他们却是猛地张大了嘴,径直将那灵力吞入了腹中,察觉到他周身浓郁的灵力,吞天鼠的目光中尽是贪婪与渴望。   他们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他们面上带上了丝得意,“真是好浓的灵力,不愧是凤凰一族,再来!”   黑凤与金凤对视了一眼,二人飞速结印,只见天地间风云骤变,虚空之中金雷闪烁,在吞天鼠得意的目光下,只见金色的天雷宛若奔走的游龙,瞬间自空中坠落,他们却是不闪不躲,依旧张开巨嘴,试图直接将那金雷吞入腹中。   金色的雷光破开层层云雾,顾南挽下意识地错开视线,却听几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划破天际,他们的皮毛间瞬间涌出大片的鲜血,然而他只重重地喘息了两声,便已再度冲向了金凤,锋利的獠牙于日光下闪烁着森森寒光。   然而更多的金雷伴随着黑色的灵力已接连而至,霎时间,辽阔的海域之上瞬间掀起万丈巨浪。   金凤二人身形骤然暴涨,他们却是不闪不躲地,径直冲向了吞天鼠几人,若是拼起肉身,他们凤凰一族绝对不输任何人!   原本四散的邪物此刻亦是缓缓汇聚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看着场中的厮杀,道道巨浪散去,却见吞天鼠相继落入下风,锋利的爪牙撕破了吞天鼠的肚皮,隐隐可见森然白骨,他尖锐地惨叫着,却依旧疯狂地攻击着翱翔于天际的凤鸟。   大祭司几人见状连忙趁机飞到擎天石上,他们检查着周围的断口,神色越发的凝重。   顾南挽定定地看着虚空之中的金凤,目光火热,却见一头身形比其他邪物更小的赤熊微微压低身子,虎视眈眈地看着金凤的背影,他的面上有着大片狰狞的疤痕,后爪更是光秃秃的一片,早已没了毛发的遮蔽,眼见金凤身后露出了个破绽,他的身形迅如闪电,已目光凶狠地袭向了背对着他的金凤。   顾南挽察觉到那边的异样,她连忙飞身上前,她低喝一声,只见暴雪裹挟着凌厉剑气骤然爆发,刀光剑影之间,那头赤熊动作猛然一停,他凄厉地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流血不止的眼睛,完好的那只眼睛中尽是怨毒。   见到她突然现身,金凤与大祭司的面色当即一变。   然而不待他们动身,却见赤熊已然咆哮着向她袭来,“都还看什么,给我杀了他们!”   眼见那群邪物不管不顾地冲向金凤他们,顾南挽挽着剑花,锋利的剑意宛若流水般瞬间涤荡而去,赤熊双掌汇聚,只见数道烈日骤然自他的身后缓缓浮起,滚烫的炎火自那烈日中奔涌而出,疯狂地袭向顾南挽所在的方向。   赤熊猛地冲上前来,厚重的熊掌重重地砸向她所在的方向。   顾南挽见状忙抬剑去挡,霎时间,手中长剑猛地崩到极致,而后在赤熊兴奋的目光中,骤然断裂。   眼见赤熊与角狼再度向她袭来,顾南挽掌心墨色闪烁,只见一道漆黑的巨物瞬间自她的身后爆射而出,携着劲风砸向了庞大的赤熊!   只听一道沉闷巨响,赤熊当即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直堪堪退了数百步方才停下,他的面色微变,却见面前的光线陡然黯淡,他死死地看向前方,只见顾南挽已扛着那黑色的巨物再度逼近!   绚烂的灵力倏然炸裂,大祭司几人猛地站起身。   她身旁的老者亦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枚漆黑的悬棺,只见那悬棺一侧却是绘制大片玄妙的纹路,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的面色有些难看,“这不是我们隐族禁地的遮日棺吗?为何会出现在挽挽的手中!”   “你怎可将这个给她?真是胡闹!”   “糊涂啊你!”   根据族内留下来的传闻,这遮日棺材乃是先祖遗留骨血的存放之地,里面有着数千年前诸位强者残存的灵力,自先祖离去,这遮日棺便一直被封存在隐族的禁地之中,千年以来都无人敢动。   到时族内若是发现大祭司将这等秘宝偷偷传给顾南挽,他二人都逃不得一顿罚。   大祭司目光沉沉地看着顾南挽身后的遮日棺,神色凝重,在几位长老隐隐含着责备的目光中,半晌,她忽的开口道,“我并未将遮日棺给她。”   她已经许久未曾进入禁地,更别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等秘宝送给顾南挽。   先前在盘天石的大比中,顾南挽便曾祭出过遮日棺,只是当时他们并未朝这方面去想,现下仔细一瞧方才看出其中门道来。   且不提这遮日棺奇重无比,这等灵宝经过先人精血供养,早已开了灵智,就算她愿意给,顾南挽也未必能顺利带它走。   而现在这情况,很明显便是这遮日棺认了主,自个儿从禁地跑了出来,待在了顾南挽的身边。   那几位老者显然也想到了这方面,他们沉默了片刻,有些惊讶地看向遮日棺,满目皆是异色。   他们神色略有些激动地看向顾南挽,心中忍不住隐隐生出了丝希冀,现今天下大乱,神器忽然认主,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有些意想不到的转机。   几位老者强忍着心底的激动,忙继续检查着擎天石的状况。   眼见赤熊吞天鼠几人接连落入下风,角狼与巨角犀对视了一眼,却是低吼一声,猛地向着顾南挽所在的方向冲去,却见一道身影猛地自水中窜出,拦在了他们身前。   二人动作一滞,待看清来人是谁后,角狼皱了皱眉头,“你拦着我干嘛?”   话落,他神色有些古怪地看向与赤熊缠斗在一起的顾南挽,“几日不见,你居然也和这群人混到了一起。”   三首将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却没放在心上,他手中的三叉戟弥漫着浓郁水色,“在这海域中,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角狼冷笑了声,“那又如何,后面还有那么多兄弟,耗也能耗死你!”更多的邪物不断地自碎裂的擎天石中奔涌而出,其间不乏先前便已成名的外域强者,三首将再强,也不可能挡住这么多人。   三首将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念在我们往日还算熟悉,我劝你一句,别动她。”   角狼与巨齿犀闻言冷笑了声,他们目光戏谑地看向三首将身后的顾南挽,“笑话!我倒是不知这世间有谁我们不能动的,我今日便要当着你的面活撕了她,我看你能奈我何!”   眼见那群邪物虎视眈眈地向他们逼近,三首将皱了皱眉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是戚无宴的妻子。”   角狼咧了咧嘴角,“戚无宴是什么东西,你真以为我们……”   蓦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话音微滞,他面上有片刻的茫然,随后他的面色瞬间扭曲,角狼神色古怪地看向顾南挽,目光阴沉。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没死呢。” 第105章 闻钰   三首将随手挥散涌来的浪潮, 闻言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古怪道,“我们都没死, 他又怎么会死。”   角狼目光在三首将面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眸色变幻个不停, 半晌, 他方才嗤笑了声,“拿他来压我?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他不成。”   巨齿犀亦是直勾勾地看向身处战场的顾南挽, 却只能看到一尊漆黑的悬棺, 那悬棺几乎将她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隐隐可见翻飞的红色裙角。   角狼嘴上虽是说着狠话, 然而他只神色阴沉地看向顾南挽, 没再动手,他随意地扫了眼四周的景象, 随即挑了挑眉, “现在外面是怎么回事?这群鱼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还不是闻萧那个老头子, 他可能是活腻歪了吧。”   三首将翻了个白眼, 他神色不善地看向角狼与巨齿犀,“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爱咋样咋样,以后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们。”   角狼与巨齿犀对视了一眼, 皆从对方眸底看到了丝忌惮,他们虽没与戚无宴交过手, 却也曾在其他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那些人每每不是三缄其口, 能让三首将六尾几人如此心服口服, 必然不是寻常之人。   他们心底思绪万千, 面上却是冷笑了声,神色阴沉地看着脚下的乱象,只见顾南挽扛着那巨大的悬棺,赤熊一时半会间竟丝毫奈她不得。   随着那悬棺的每一次落下,那赤熊的动作都更迟缓些,身处战场的赤熊心底却远没有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淡定,他有些暴躁地咆哮一声,浑身痛的几乎麻木。   他对疼痛并不怎么敏感,然而这会儿却似是有着股诡异的力量,疯狂地蚕食着他体内的灵力,一触碰到那悬棺,他的周身便格外的疼痛。   更让他诧异的是,他发现,仅凭肉身,这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却是丝毫不逊色于他,这个发现令得他有些说不出的恼羞成怒!   赤熊猛地咆哮一声,猩红的眸底带上了丝忌惮,他不敢再与顾南挽硬碰硬,厚重的双掌狠狠地砸向脚下的海域,只见那海水中霎时间冒起层层蒸腾白烟,大片的烈焰瞬间自他的脚下燃起,宛若奔腾的火龙疯狂地袭向顾南挽。   顾南挽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那飞速逼近的火龙,她的面色不变,指尖迅速掐诀,只见纯白的霜雪与灼热的烈焰猛地碰撞在一起,霎时间灵力四溢,脚下的海域瞬间激起万丈波涛。   眼见顾南挽周身的气势越发的强势,赤熊心生不妙,他再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借着那灵力的波澜直接转身逃离此处。   顾南挽见状没有再追,她将几瓶灵丹倒入口中,醇厚的灵力迅速地流入她的腹中,流过她干涸到几近发疼的经脉,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胳膊酸痛不已。   顾南挽目光扫过周围的海域,发现各宗掌门长老得到风声,已经纷纷赶至此处,试图再度将那群邪物逼回封印之内,在众多强者的围攻下,那群邪物已然落了下风,饶是如此,擎天石的邪物仍是不要命地,疯狂地想要向外界冲去。   三首将已不见踪迹,不知他又躲去了哪里。   顾南挽微微抬起头,那几只吞天鼠已彻底没了人形,他们周身尽是鲜血,气息衰弱,眼见他们即将被金凤彻底撕碎,她这才舒了口气。   正当她以为这边的情势已经彻底得到控制之时,却见几道凌厉的剑气骤然撕裂虚空,携着雷霆之势径直袭向了巨大的金色凤鸟,剑影闪烁,连虚空之中都泛起了无数蛛网般的漆黑裂纹,天光乍现。   下一瞬,凌厉的剑气势如破竹地破开金凤的防御,金凤低低地闷哼一声,巨大的身影陡然一晃,数道剑气骤然穿透他漂亮的羽翼,鲜血飞溅。   闻到那股血腥味,几个逃窜的邪物忍不住地冲上前去,贪婪地舔舐着飞溅在地上的血迹,而后目光闪烁地看向金凤染血的翅膀,眼底尽是渴望。   金凤看了眼染血的羽翅,当即怒骂了一声,“居然搞偷袭,无耻!”他神色不善地看向身后,却只看到漫天飞溅的水色,那几只吞天鼠却是抓住机会,再度疯狂地向他袭来。   清脆的剑鸣穿透遥遥虚空,缓缓地落于众人的耳际。   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顾南挽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她神色冰冷地看向海岸,只见数道剑影强势地破开满地的浪潮,辽阔的海域之上瞬间掀起万丈波涛,于那汹涌的浪潮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御剑而来。   来人踏碎满地的水色,悄无声息地落在擎天石上,狂风鼓动着他宽松的长袍,猎猎作响,纯白的衣袍犹染着刺目血色,锋利的长剑静静地浮于他的身后。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她死死地看向那道修长的身影,眸底爬上了丝丝的恨意。   正试图修补擎天石的一众掌门见状,面色止不住地有些难看,“闻钰?你这是做什么?”   “你当真要叛出修仙界不成?!”   见着闻钰突然出现,大祭司面色变了变,便想上前帮忙,她身侧的老者却是面色沉沉地制住了她的动作,那老者看了眼面色沉沉的顾南挽,低声道,“你先等等,别急着出手。”   大祭司皱了皱眉头,她看着顾南挽,眸底带上了丝担忧,然而想到破碎的擎天石,她强忍着愤怒与担忧,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身后传来那群人此起彼伏的声音,闻钰却只垂着眸子,神色冷淡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闻钰微微侧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唇间亦是失去了血色,腰背却依旧挺直,宛若风中修竹。   不论何时,他似乎皆是这副模样。   闻钰定定地看了顾南挽一眼,待看清她眸底的恨意之时,他抿了抿薄唇,他低声唤道,“阿南。”   他的声音似是青石击玉,比海域的风更凉。   顾南挽神色当即更冷了些,她冷笑了一声,“你别这么叫我。”   闻钰沉默了片刻,他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长剑,神色莫名地垂下眼睫,遮住了眸底的神色,半晌,他方才轻声道,“顾南挽。”   他似是极不熟悉这般的称呼。   闻钰缓缓执起身侧的长剑,剑意四起,“你拦不住我。”   他的声色淡淡,带着一贯的令人讨厌的冷漠,顾南挽冷笑一声,身后的遮日棺似是察觉到她激荡的怒意,其上隐隐泛着暗灰色的流芒。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闻钰却不欲与她多纠缠,手中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道清脆嗡鸣,蓦的离鞘,汹涌的水色落在那长剑之上,那长剑亦似是晕满了盈盈水光。   闻钰挽了个剑诀,他的长袍随着狂风剧烈地鼓动着,猎猎作响,长剑于虚空之中瞬间化作万道剑影,下一瞬,无数的剑影倏然袭向了金凤所在的方向,锋利的长剑于日光下闪烁着森然寒意。   “金凤!”顾南挽瞳孔隐隐泛红,整个人都带上了丝戾气,她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凌空抓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剑,径直刺向了背对着她的闻钰。   冰冷的海风刮过她的脸颊,往日的一幕幕宛若走马灯般飞快地略过她的脑海之中,惨死的爷爷,她尚未见过面的父母,她被那奇毒折磨的日日夜夜,顾南挽咬了咬牙,眼眶一片酸涩,她周身的灵力瞬间暴涨!   闻钰似有所觉,他微微侧首,只见顾南挽执着长剑,满目戾气地向他袭来,锋利的长剑晃得他眼前一暗,凌厉的剑气划过皮肤,带起些微的刺痛。   闻钰手执长剑径直横扫而出,剑光如水,凌厉如风,一剑出,万物皆寂,裹着霜雪的剑气尽数消散。   兵戈相见,顾南挽近乎是泄愤般,不顾一切地向他袭去,锋利的剑气在她的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顾南挽却像是察觉不到那些疼痛,她双目泛红地看向闻钰,声音一片沙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透过漫天潋滟的水色,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顾南挽,只见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她雪白的颊边,她的皮肤极白,唇色却是殷红,眉目灼灼,宛若熊熊燃烧的炽热烈焰,似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闻钰莫名地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顾南挽时的场景,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容与现在这张灼人心神的面容缓缓重合,漆黑的眸底泛起了些许细微的波澜,闻钰指尖掐诀,只一味地闪躲着她的攻击。   见着他这般的姿态,顾南挽心底的怒意更甚,从始至终,他似是只将她当成玩弄于指尖的猎物,在毁了她的全部之后,又假模假意地施舍她半分善意!   顾南挽猛地划破掌心,任由滚烫的鲜血洒落在冰冷的长剑之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地没入了长剑之中,剑光如练,长剑于虚空之中化出万道剑影,随着她的呼吸飞速地游走于她的身侧,剑影闪烁,海域之上瞬间掀起了万丈波涛。   顾南挽立于风暴中心,狂风鼓动着她飘扬的裙角,她掀起眼皮,神色冰冷地看向闻钰,沉声道,“闻钰,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万道剑影瞬间自她身后爆射而出,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向着闻钰袭去。   寒光剑影之中,无数剑影已逼至闻钰身前,闻钰却依旧定定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那漫天的剑影之下,他的身形显得格外的渺小,宛若浩海之中的蝼蚁,他微微掀起眼皮,万道剑影于他的眸底落下片片璀璨倒影,他却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动作,凌厉的剑气在他的面上落下道道细细的血痕。   顾南挽一怔,她的面色微变。   下一瞬,却见闻钰竟倏的敛去气息,他神色淡淡地立于原地,任由凌厉的剑气穿透了他的胸膛。   系着褪色剑穗的长剑倏然跌落在地,长剑剧烈地战栗着,发出阵阵凄厉哀鸣。   顾南挽猛地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之人,识海之中有片刻的空白,闻钰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他微微垂下眸子,便见雪白的衣物染上了点点的血色,那血色缓缓地自他的前胸蔓延。   锋利的长剑径直刺入了皮肉,滚烫的鲜血溅落在她白皙的手背,绽出朵朵艳色血花。   顾南挽一怔,她的眼睫颤了颤,有些恍惚地看向闻钰,刺目的血色滴滴答答地落了满地,烫的她的指尖都微微有些颤抖。   她下意识地以为这又是闻钰的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她的眸中印出他苍白清俊的面容,闻钰抬起苍白的指尖,拭去嘴角的血迹,然而更多的鲜血自他的指尖滴落,他的面上染上了零星血迹,格外的刺目。   顾南挽指尖微微收紧,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去,却见闻钰修长的指尖死死地攥住锋利的长剑,漆黑的眸底定定地看向她,而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中。   修长的指尖用力地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闻钰却是猛地逼近,锋利的长剑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那血当即流的更多。   他却似是察觉不到疼痛,捏着剑尖的手越发的收紧,锋利的剑刃划破他掌心的皮肉,入目,满是刺目血色,鲜血染红了褪色的剑穗。   顾南挽下意识地松开了指尖,她有些恍惚地退后两步。   却见闻钰身形一晃,有些失力地跌靠在身后的巨石之上,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水光盈盈,冲散了他身侧的血色。   然而只眨眼之间,他身侧的水流已再度盈满了血色。   顾南挽下意识地想要捂住他的伤口,滚烫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自她的指尖溢出,只眨眼之间,鲜血便已染红了她的长裙。   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一幕,皆是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就连三首将亦是歪了歪头,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闻钰与顾南挽,神色有些古怪,喧嚣的海域有片刻的死寂。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事态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直到吞天鼠发出了一道尖锐地爆鸣,瞬间打破了海域的寂静,“闻钰仙君,你疯了!”   顾南挽方才如梦初醒,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待察觉到指尖黏腻的血渍,顾南挽面色微变,她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她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识海中一片混沌。   顾南挽死死地看着闻钰,却不知晓他为何要这般做,她有些烦躁地扯了扯他的衣袍,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事便做,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用力地扯着他的衣领,瞳孔泛红,喉间一片酸涩,他是她最恨之人,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他杀了她的爷爷和父亲。   她本该高兴能够亲手将他斩于剑下,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这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却也在她最无助最弱小之时,陪着她度过漫长岁月,她也曾将他当成过最亲近之人,亦师亦父。   顾南挽死死地咬着唇角,浓郁的血腥味在她口中蔓延,她目光凶狠地看着靠在礁石之上,面色惨白的闻钰,几乎抑制不住心底激烈复杂的思绪,“你又再耍什么花样?苦肉计吗?”   “你对我苦肉计有什么用,闻钰,我巴不得你去死!”   “闻钰,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上当吗?你以前耍我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脉搏处,却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早已溃散,她的一击根本杀不死他,早在来时,他的经脉便已寸寸断裂。   闻钰低低地喘了口气,他的喉结滚动,咽下上涌的血气,冰冷的海水落在他的面上,缓缓地带走他周身残存的暖意。   他们已有许久未曾离得这般的近。   他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   他有许多想说的话,然而看到这张苍白而又熟悉的小脸,他苍白的薄唇动了动,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姑娘,思绪有片刻的恍惚。   他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也不知该怎样去面对她。   身为她的师傅,却是寡廉鲜耻地对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罔顾人伦地生出了些阴暗的念头。   他害怕她看出自己藏匿于心底的那些情绪,却又矛盾地有些期待她能早日知晓。   闻钰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他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细细想来却尽是荒芜,除了修炼,便是报仇。   闻萧不择手段,近乎变态地想要提升他的修为,若非将他炼制成死侍会有损他的修为,他想,闻萧早就将他炼化成了他身后的一名死侍。   那么多年,他似是具空壳,麻木地听从着所谓的父亲的安排,一丝不苟地修炼,而后暗中除去对他们有威胁之人。   周而复始,一日一日地重复着往日的一切,他本也没觉得枯燥,亦或者有什么怪异之处。   闻钰的呼吸渐沉,他的目光在顾南挽的面上停留了片刻,透过盈盈水色,他似是看到那双潋滟的眸中染上了丝水光,恍惚间,他似是又回到了那个初见的夜晚,狼狈的少女被群狼和弟子追逐着匆匆闯入了林间。   记忆中的他微微垂眸,看着树下的小姑娘,他问,可愿拜他为师。   少女目光警惕地看向他,观察了片刻,直到身后传来狼群的的声响,她忙小声唤道,师父。   闻钰只觉喉间一阵腥甜,他强压下胸口翻滚的血气,拭去嘴角的血色,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如既往。   顾南挽看着面色惨白的闻钰,她的眼眶无端地有些酸涩。   金凤泄愤般地撕碎了那群该死的老鼠,他捂着胳膊,神色阴沉站在顾南挽的身后,方才的一切他已全部瞧在了眼底,他沉默地看着顾南挽与闻钰。   他看到闻钰体内逐渐溃散的灵力,星星点点的灵光浮于他的周身,他已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闻钰捂着胸口站起了身,他微微抬起指尖,只见远处的长剑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身侧,却是先前她让三首将丢远点的长剑。   不知何时,周围已下起了连绵细雨,淅淅沥沥的水珠落了他满身,闻钰垂下眸子,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神色。   须臾,他方才沉声道,“你娘在须弥山下。”   “带着这把剑,你便可找到她。”   只有他死了,闻萧才会死,他们二人的命格早已被闻萧绑在一起,不死不休。   他在来时,便已派人去寻戚无宴,告知他闻萧所在的地方。   他这辈子都是浑浑噩噩,唯一所求却是与他隔着血海深仇,他们再无半点可能,他活着,便是对顾南挽最大的威胁。   他只是个披着人皮,见不得光的怪物,他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间。   他能给自己想到的最好的下场。   不过是死在顾南挽的手中。   让她手刃仇人,亲手泄愤。 第106章 闻钰身陨   雨越发的大, 海面之上溅起层层涟漪。   冰凉的雨珠落在她雪白的颊边,闻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 他眸底的冷色寸寸消融,神色间带上了丝解脱。   “阿南。”   “你的遮日棺, 便是外域的第四道封印。”   顾南挽闻言眼睫颤了颤, 就连大祭司几人亦是瞬间直勾勾地看向四处,眸底闪过丝暗芒。   顾南挽抿了抿唇, 哪怕到如今, 她仍是下意识地觉得,闻钰又是在使什么手段, 他们生性狡猾恶毒, 怎么可能自寻死路,又怎会这般轻易地将这一切都告诉她。   雨水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 顾南挽抹去面上的雨水, 她站起身, 神色冰冷地看向半靠在巨石之上的闻钰, 她死死地捏紧手中长剑,“你们这次又要做什么?!”   闻钰却只静静地靠在礁石之上,黑色的长发静静地浮于水面之上,他的一身白衣几乎已被鲜血尽数染红, 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模糊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微微抬起头, 寒潭似的眸子静静地看向背光而立的顾南挽, 冰凉的水珠自她尖尖的下巴滴落, 细雨连绵, 于她的周身处勾勒出片片细碎水光。   闻钰指尖动了动, 他想要告诉顾南挽,他不会再伤她。   然而他尚未来得及言语,一股甜腥味便已涌上喉间,殷红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闻钰眼睫颤了颤,那张白皙的小脸逐渐模糊。   顾南挽见他不语,他手执长剑,猛地刺向他的眉心,却见闻钰依旧无半分动作。   顾南挽动作一滞,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方才从喉间挤出个字来,“说话!”   金凤沉默地看着顾南挽紧绷的神色,眼见顾南挽情绪越发的激荡,他忙拉住她的胳膊,有些迟疑道,“他已经死了。”   “……”   顾南挽眼睫一颤,她的识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她的指尖在他的胸口停留了片刻,却发现他的心脏不知何时,已然停止了跳动。   闻钰死时,漆黑的眸子仍是专注地看向顾南挽,一如既往。   他这辈子都是闻萧手中的木偶,唯有死,方才能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他的性子冷淡安静,陨落之时亦是悄无声息,宛若春风化雨,平静地回归于海河山川之中,唯独他的长剑,久久地哀鸣着。   这世间除了他的剑,再不会有人为他的陨落而难过。   顾南挽死死地攥着那把长剑,她眼睁睁地看着闻钰的肉身化作点点灵光,缓缓地随着海风消散于满地的水色之中。   最恨之人身死,顾南挽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开心,她沉默地看向手中的长剑,长剑行如秋水,薄如蝉翼,一看便是女子所用,尾端缀着的,褪色的剑穗已再度染上了艳色。   金凤有些担忧地看向她,“挽挽……”   他们本以为这闻钰会是接下来最大的阻碍,却没想,他竟会主动赴死。   冰冷的水汽拂过她的颊边,顾南挽微微抬起头,只见空中的雷云越发的浓郁,整个天际似是都要随之坍塌一般,摇摇欲坠,墨色迅速地侵染着天地。   顾南挽心中的不安愈浓,她只觉一股郁气憋在她的胸间,压的她几近窒息。   她沉默地看着手中那把曾经属于闻钰的长剑,她挥去心底的万般情绪,最终,顾南挽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个笑容,“没事,等会先去救我娘吧。”   她最后再看了眼闻钰消散的地方,汹涌的浪潮似乎都宁静了些许,几点雨珠落于水中,激起片片涟漪。   一缕清风缓缓地略过她苍白的颊边,温柔而又谨慎。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转过身,向着擎天石上飞去,大祭司看着她手中的长剑,却是没说些什么,只轻轻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好孩子,辛苦你了。”   她的掌心温暖而宽厚,带着独属于她的草木气息,顾南挽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她的眼眶一酸,她强忍着摇了摇头,“我找到娘了,马上就能救她出来了。”   大祭司强撑着笑意,连声道,“好,好……我也好久没见过你娘了。”   站在大祭司身后的老者却突然沉声道,“等这些事结束,再去接阿乔回来吧。”   现下这情况,外界早已乱成一团,四处海族邪物作祟,让古乔继续待在须弥山下,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顾南挽闻言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   那群修士目光怪异地看向顾南挽一行人,他们这会儿看到顾南挽,也不敢再提那祭阵之事,虽对闻钰方才之事有满肚子的疑问,这会儿也不敢多问,只沉默地看着他们,满面的欲言又止。   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顾南挽与大祭司,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大祭司看着顾南挽苍白的小脸,声音难得地有些温柔,“挽挽,你告诉外婆,你的遮日棺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顾南挽没想到他们突然提到那悬棺,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大祭司与几位老者,迟疑了片刻,方才轻声道,“那是我的本命灵器。”   几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丝亮光。   他们看着擎天石上的裂缝,目光闪烁个不停,想到先前闻钰所说的话,他们心中忍不住有些激荡,他们虽也怕那闻钰使些手段,可现今擎天石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最终,还是大祭司率先开口道,“挽挽,你试试遮日棺吧,兴许真的有用。”   遮日棺身为先人的藏骨之处,吸收了他们的精血,早已不是一般的灵器,他们先前便觉这遮日棺有异,经过闻钰那么一说,他们反倒是越发的心动。   “挽挽身为神器认定的主人,她与擎天石定然有所联系。”   顾南挽闻言看向脚下碎裂的擎天石,她指尖掐诀,纯白的霜雪裹挟着灵力缓缓地没入擎天石中,众人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满目期待地看着脚下的擎天石。   而后又失望地叹了口气,却见那裂缝无半点反应。   顾南挽双手结印,随着一声沉闷巨响,厚重的遮日棺瞬间落在了擎天石之上,顾南挽将灵力输入遮日棺之中,那裂缝依旧没有半点异样,依旧缓缓地向着四处蔓延。   她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用……”   众人忍不住也有些泄气,大祭司揉了揉顾南挽柔软的发丝,察觉到周围各异的目光,她轻声道,“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吧,去找你爷爷去。”   她在爷爷二字之上故意重了些语气。   顾南挽点了点头,她方要转身离去,变故陡生,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惊呼声,顾南挽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觉颊边一凉。   殷红的血珠自她的眼尾滴落。   身侧传来众人愤怒的怒骂声,顾南挽擦去眼尾的血迹,只觉空气中的水汽似乎更浓郁了些,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茫茫海域之上,海风拂起了他浅蓝色的长发,他的面容与常人无异,下半身却是流动的水纹,腰腹之处布满了银色的鳞片。   方才还肆虐汹涌的浪潮,此刻却乖顺地伏于他的脚下,周围的海兽纷纷向此处赶来,恭敬地匍匐于他的脚下。   看着无声无息出现在这海域之中的神秘男修,众人面色微变,若非他主动出手,他们竟无一人察觉到他的气息。   金凤不动声色地挡在顾南挽的身前,目光沉沉地看向来人。   昶吟微微掀起眼皮,看向站在擎天石上的众人,他的神色懒散,眸底似是凝着层层玄冰,尽是漠然。   喧嚣的海风似乎都随之凝滞了片刻,周围的空气无端地有些滞涩。   众人死死地看着海域之中的神秘男修,神色紧绷,眼底满是警惕,就在他们心中思索之时,顾南挽自金凤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看向被众多海族簇拥其中的男修,扬声道,“前辈。”   金凤面色一沉,他先前便已与昶吟动过手,已然知晓他的性子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杀人,他倒是没想到,那么多人都未能拖住他。   金凤暗暗提起灵力,神色警惕地看向昶吟,却见昶吟并未如先前一般攻击顾南挽。   昶吟看着高台之上的顾南挽,目光在她眉尾下方的小痣停留了片刻,他的眸底泛起些许的波澜。   顾南挽后背止不住地有些发寒,她却仍是强忍着心底的情绪,继续道,“我知晓你们厌恶人类修士。”   “若是那群邪物全部逃出外域,你们海族定然也会受到影响。”   覆着龟甲的老者闻言,面色不善地看着顾南挽,他眼含询问地看向昶吟,打算直接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点颜色瞧瞧。   却见昶吟面上并无怒色,他神色淡淡地移开视线,“那又如何。”   龟甲老者一怔,似是没想到昶吟竟会一反常态,屈尊降贵地回了个小辈的话。   顾南挽看着昶吟眸底的冷色,她蹙了蹙眉。   昶吟缓缓地抬起指尖,只见原本稍稍平息地海域再度掀起万丈波涛,无数的海兽嘶吼着向此处逼近。   昶吟轻笑了声,“你现在该想的是,你们今日该如何离开这片海域。”   众人面色瞬间微变,万召宗宗主忍不住厉声呵斥道,“真是好生狂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将我们通通留在此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群海族亦是瞬间变了脸,霎时间,冰冷的海水瞬间将这擎天石淹没,无数海族乘着巨浪,面露杀意地向他们袭来。   金凤与大祭司连忙护着顾南挽后退了几步,他们一掌劈开向他们袭来的海族,面色有些难看。   没了他们的控制,只眨眼之间,便已有更多的邪物自那裂缝中逃窜而出,兴奋地吞噬着周围残存的血肉。   顾南挽执起长剑,她挽了个剑花,一剑逼退了身后的众多邪物。   昶吟眸色黯了黯,他看着远处那道红色的身影,神色莫名。   龟甲老者不着痕迹地看向昶吟,却见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那个身着红衣的小姑娘身上,他的眸底有片刻的恍惚。   龟甲老者目光闪了闪,他耷拉着眼皮,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海域之中几乎尽是密密麻麻的邪物,每当他们沙掉一批,很快便有更多的邪物自那裂缝中逃窜而出,兴奋地扑向众人,无数的海族藏匿于暗处窥探着,伺机而动。   金凤看着那擎天石上的裂缝与不断逃窜而出的邪物,他神色阴沉对着顾南挽低声道,“我去拦住他,等会你们先走。”   这里绝不能再待下去。   话落,不待顾南挽反驳,他已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速袭向昶吟。   顾南挽面色微变,她忙要追上前去,却见几个四爪爬行,面目狰狞的邪物迅速地向她袭来,顾南挽指尖掐诀,只见那几个邪物周身瞬间爬满坚冰,随着凌厉的剑光闪烁,那几道坚冰连带着其中的邪物轰然碎裂。   锋利的爪牙却是猛地划过她的胳膊,鲜血飞溅,顾南挽只觉手臂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她顾不得去看,已有更多的邪物涌上前来,疯狂地袭向他们。   霎时间,各色的灵光闪烁,整个海域皆是凄厉的惨叫声,晃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须臾,她的身上便又添了几道伤口,顾南挽倒抽了口凉气,她退后两步,取出几瓶灵丹塞入了口中,而后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原本静静躺在一侧的悬棺不知何时,正散发着浅浅的辉光。   她掌心的血迹竟是随着一股玄妙的力量,缓缓地流向遮日棺中,随着那血色渐渐没入悬棺之中,其上的辉光越发的炽热,随着那辉光缓缓地飘散,那不断加深的裂缝竟真的随之停滞了片刻。   顾南挽见状眼睛一亮,她连忙割破掌心,任由滚烫的鲜血落在遮日棺上,随着更多的鲜血没入悬棺之中,他周身的辉光越发的浓郁。   在顾南挽紧张的目光中,只见那棺材瞬间爆射而出,却是化作道道漆黑的流光,骤然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滔天的海浪有片刻的死寂。   磅礴浩瀚的灵力宛若潮水般,疯狂地涌向辽阔的海域,却见那的裂纹竟缓缓地愈合着,下一刻,随着漆黑的流光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海域之上,原本狂躁的邪物有片刻的停息。   *****   虚空之中雷光闪烁,闷雷阵阵,金色的雷光宛若游龙,气势汹汹地奔腾于云层之中。   天地间一片黯淡,只时不时闪烁的雷光,短暂地照亮了昏暗的暮色。   因着周身那不断传来的,火烧般的疼痛,闻萧的面色止不住地有些扭曲,哪怕已被戚无宴收入袖中,他却仍是不停地叫嚣咒骂着,“你只会比我更惨!”   “你杀不了我的!我是不会死的!”   九头蛇缓缓舔舐着伤口,见着他仍不断地咒骂着,他有些烦躁地抽了闻萧一尾巴,“别叫了,烦死了!”   闻萧神色阴婺地瞪了他一眼,“你还不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   九头蛇闻言苦涩地嗤笑了声,“说的轻巧。”他若是这能找到办法破开戚无宴的结界逃出生天,他又何至于被关在这么个地方等死。   若是有那般能力,他又何至与闻萧合作?   九头蛇又抽了他一尾巴,有些丧气道,“都快死到临头了,你能不能让我清静点!”   闻萧咬了咬牙,神色有些不甘地看向上方的虚空,入目所及,四处皆是蒙蒙暗色,这袖中乾坤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棘手。   闻萧神色阴婺地深吸了口气,他强忍着周身的剧痛,在这壹方天地中来回地走动着。   闻萧却是蓦的瞪大了眼睛,目眦欲裂,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海岸,“这不可能!闻钰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闻萧再维持不住面上的神色,他疯狂地想要冲破束缚,却觉那边传来的联系越发的微弱,他周身的气息迅速地衰败下去,鬓边的发丝泛白,面上迅速爬上了道道沟沟壑壑的纹路,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化作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闻萧有些绝望地看向自己佝偻的身形,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闻钰怎么会死,他不可能会死的!”   “闻钰呢,我要见他!”   九头蛇看着闻萧癫狂的模样,他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   闻萧疯狂地撕扯着头发,他的声音越发的沙哑,宛若老旧的风箱,他能察觉到,每一道呼吸间皆带上了浓郁的血腥味,闻萧慌乱地从袖中取出几瓶灵丹,颤抖着指尖想要全部倒入口中,鲜血却是疯狂地自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闻萧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喉咙中发出阵阵嗬嗬的声响,而后直接两眼一翻跌倒在地,再没了气息。   戚无宴看着逐渐失去气息的闻萧,他掀起眼皮,神色晦暗地看向海族所在的方向。   他能察觉到,属于闻钰的那道气息,亦随之消散于天地之间。   空中晕染的墨色越发的浓郁,整片天地似是都要随之坍塌,戚无宴微微垂眸,神色淡淡地看向掌心,只见几缕发丝亲昵地纠缠于他的指尖。   那发丝仍带着浅浅暗香。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看向空中的雷云,默默地攥紧了掌心的乌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肆虐的浪潮,一道闷雷却是蓦的自云层之中坠落,径直劈在了他的身侧,身侧的山石瞬间碎裂。   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戚无宴向前一步,光影明灭,只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千里之外。 第107章 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成亲   随着暗色的流光缓缓蔓延至擎天石, 只见其上的裂纹缓缓愈合。   就连大祭司他们都发现了海域中的异样,他们陡然发现,那源源不绝的邪物竟好似少了些许, 他们目光略过擎天石上,却见顾南挽立于遮日棺之前, 她的衣袍无风自动, 暗色的流光缭绕于她的周身,在这涌动的人群中, 却无几个邪物能近她身侧。   暗色的流光方一落到他们身上, 那些邪物便痛苦地嘶吼出声,他们连忙向后退去, 避开散落的流光, 那群邪物面上爬上了人性化的恐惧,只余数十个身形庞大, 灵力强横的邪物, 仍面色狰狞地停留在此, 不肯离去。   他们眼睛一亮, 眸底多了分希冀,连忙向着顾南挽所在的方向靠近。   随着鲜血的迅速流失,顾南挽的面色逐渐苍白,她却仍是破开掌心的伤痕, 任由更多的鲜血涌入遮日棺之中。   随着暗色的流光缓缓地落至海域的每一个角落,那群邪物宛若潮水一般, 疯狂地向着海域之外涌去。   眼见顾南挽的面色越发的惨白, 一只布满皱纹, 苍老的手却是蓦地挥开了她的掌心。   顾南挽一怔, 便见大祭司神色有些难看地看向她, 她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够了!”   身侧之人连忙呵斥道,“别停,继续!”   顾南挽似有所觉,她抬起头,却见周围那群人中,有几人的目光中已带上了些许的贪婪与热切,他们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似是恨不得直接破开她的全身经脉放血。   先前来时有三十余人,此时却已损失过半。   顾南挽落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她神色冰冷地看向那个男修,却见大祭司与几位老者已径直挡在了她的身前,遮住了外界的视线。   大祭司看向先前说话之人,冷声道,“觉得不够?”   “你来。”   那人话音一滞,这才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乃是凤族与隐族的宝贝,若是她出了事,那群老东西绝不会放过他。   那人沉默地错开视线,不敢做声。   大祭司微微用力,温暖的掌心攥住了顾南挽的胳膊,她低声道,“你先随我离开。”   顾南挽闻言深深地看了虚空中的金凤一眼,只见金色的雷光掩印中满目的水色,目之所及尽是刺目灵光,他们根本看不清其中的情况,不论是昶吟亦或者是金凤,二人几乎是凤族与海族的最强者,修为皆不是他们所能及。   无数的海族藏匿于海域之中,虎视眈眈地看向他们。   她知晓,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了金凤什么,反倒容易让他碍手碍脚,顾南挽回握住大祭司的手,便要随着她杀出包围,她知晓,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   顾南挽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长剑,随着大祭司飞向远处,只见几条人鱼乘着巨浪,猛地自海域之中一跃而出,他们嘴巴大张,口中发出阵阵刺耳的叫嚣声。   顾南挽从不知晓,人鱼竟也会有如此难听的声音,她的头痛欲裂,更多的海族已经悄然而至,无数庞大的灵阵瞬间拔地而起,将他们困于其中,狂暴的罡风瞬间自海底爆射而出。   众人连忙祭出灵宝,挡住四溢的罡风。   只听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一个修士躲避不及,便已被那罡风直接撕碎,他身旁之人径直被溅了满脸的血肉。   顾南挽双手结印,于身侧落下一道结界,她看着藏匿于海中的一双双眼睛,只觉头皮都有些发麻,身为海域中曾经的霸主,这群海族的根基丝毫不弱于人类修士。   顾南挽挽了个剑花,数道剑光袭向周围的灵阵,却见那剑光只眨眼之间,便已被阵中的罡风撕碎,其余人亦试图破掉这灵阵,却发现,这灵阵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强……   在接连不断的罡风之下,只见那结界之上漾起一圈圈的灵力光纹,已然摇摇欲坠,众人的面色微变,他们眉头紧锁,面色沉重地看向外面的灵阵。   一名老者神色沉沉地看向大祭司,“现在怎么办?”   大祭司定定地看着外面藏匿的海族,冷声道,“诸位自求多福吧。”   这几乎是海族众多族人举全族之力方才布置的灵阵,他们几人仓促之间尚且无法破掉这灵阵。   顾南挽闻言,默默地给这结界又加固了一层,纵使如此,在那连绵不断的罡风与海浪的冲击之下,那结界越来越薄,其上漾起了道道涟漪,众人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他们纷纷祭出灵宝,目光死死地看向结界之外。   闪烁的灵光短暂地驱散了周围地暗色,众人面色微变,只见深蓝色的海浪之中蛰伏着无数的海族,在这漆黑的海底,他们的眼睛却是闪烁森森寒光,似是在这海域之中点起了簇簇的炎火,一眼看去说不出的诡异,几人头皮瞬间发麻。   顾南挽亦是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长剑,就在数道罡风裹挟着巨浪再度袭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之时,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悄然响起,那结界之上霎时爬上丝丝缕缕蛛网般的裂纹。   众人面色骤变,他们目光颓然地看着结界之上迅速蔓延的裂纹,面色惨白。   那些海族兴奋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刺耳的尖啸声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识海之中,众人顾不得额间的疼痛,他们连忙催动灵宝,不顾一切地便要离开此处。   狂乱的罡风强势地撕裂他们的护体灵力,顾南挽只觉一阵融融暖意落在她的身后,大祭司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手中的蛇头杖散发出阵阵刺目光芒,只见一条巨蟒瞬间奔腾而出,咆哮着护在他们的周身,道道罡风落在巨蟒的周身,落下道道深深的伤痕。   只眨眼间,又有几人被那罡风凶残地撕成了满地的碎肉,鲜血飞溅。   顾南挽顾不得去看周围的景象,她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灵阵,目光沉沉。   却听身侧的大祭司闷哼了一声,她的胳膊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顾南挽一怔,眼见那群海族虎视眈眈地向着他们逼近,大祭司却是直接将蛇头杖扔到了她的怀中,厉声呵道,“走!”   话落,不待顾南挽反应过来,她便一掌拍在她的身后,巨蟒当即裹挟着她的身子,迅速地向着海域之外冲去。   顾南挽瞳孔微缩,便见大祭司周身灵力瞬间暴涨,只见无数星光自空中坠落,她双手结印,只见漫天的星光化作巨大的罗盘,径直挡在她的身前,与那罡风倏然碰撞在一起。   然而这灵阵的威力根本不是他们一人所能抵挡,道道罡风略过,只眨眼间,她的身上便溢出零星血色,她却仍是稳稳地挡在顾南挽的身后,不肯退却半步。   那几位老者当即面色大变,“祭司!”   血色晕染,藏匿于暗处窥探的海族止不住地有些躁动,他们低声嘶吼着,一声一声,尤为的尖锐刺耳,似是恨不得直接冲出来将这海域之内的人撕碎。   那几位老者错开视线,面色衰败,几乎不敢再看。   大祭司却只死死地挡在顾南挽的身前。   怀中的蛇头杖越发的滚烫,凌厉的罡风宛若无数剑刃,那道苍老的身影落在顾南挽眸中的倒影越发的渺小,在她身上留下道道痕迹,顾南挽的呼吸渐重……   就在众人以为大祭司将会被那罡风直接撕碎之时,却听一道嘹亮的凤鸣穿透遥遥海岸,悠悠地落在他们的耳际。   大祭司一怔,只见面前的汹涌的海浪瞬间爬上层层坚冰,纯白的霜雪坠落,看似柔软脆弱的雪花猛地撞上了狂暴的罡风,霎时间,海底瞬间爆发出刺目灵光。   身侧传来了几道诧异的惊呼声。   大祭司猛地抬起头,却见一只雪白的美丽凤鸟静静地挡在她的身前,漂亮的羽毛上染上了零星血色。   大祭司一怔。   便见那雪白的小凤凰微微低下头,将她甩到了背上,独属于冰雪的气息涌入鼻翼,顾南挽看着周围这道庞大的灵阵,却是轻笑了一声,“坐稳了。”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亲人死在她的面前。   大祭司只觉喉间一酸,她温柔地摸了摸小凤凰柔软的毛发,半晌,方才低声道,“好……”   顾南挽挥动羽翼,层层坚冰瞬间拔地而起,牢牢地挡在她的身前,她细细地看着周围的景象,希望能快些找到破阵之法。   若是不能快些离开此处,待到更多的海族与邪物赶往此处,他们更无胜算。   剩余几人见状,连忙拼尽全力赶往此处,他们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海族,忍不住心生绝望。   狂暴的罡风接连不断地在他们身前炸裂,越来越多的海族不断地汇聚于此处,顾南挽感受着那些迅速逼近的气息,一颗心渐渐下沉。   正当她准备以肉身扛着漫天罡风直接离开此处之时,只听身后传来几道满是诧异的惊呼声,顾南挽似有所觉,她的余光略过虚空,只见一道黑色的流光骤然遁入了颤抖的金凤与昶吟之间。   霎时间,雷云滚动,数道天雷携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劈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只听一道沉闷巨响,只见金凤与昶吟二人瞬间爆射而出,他们的面上沾染着血色,形容有些狼狈。   然而此刻,他们皆是神色阴沉地看向来人,眸底带着丝杀意。   察觉到那道熟悉的气息,顾南挽当即眼睛一亮,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侧。   随即,她的目光一滞,只见戚无宴面色苍白,他的唇角仍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黑色的衣袍早已被天雷烧毁,松松垮垮地落在他的身上,隐隐可见点点血色自他的袖中滴落。   顾南挽看着他的模样,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在渡劫?你怎么现在……”   她的话音未落,却见刺目的雷光瞬间照亮了整片海域,只见数道天雷接连坠落,狠狠地劈在他们所在的方向。   那些海族亦有片刻的愣怔,下一瞬,庞大的灵阵倏然碎裂。   顾南挽只听耳边传来阵阵沉闷巨响,数道炸雷瞬间在她的耳边接连响起,震得她识海之中都有片刻的空白,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翼。   在那连绵不绝的沉闷雷声中,她似是听到了耳际传来了他低低的闷哼声。   顾南挽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息。   她的凤眼一颤,便觉更多的水渍稀稀落落得滴在了她的颊边,入目满是刺目血色。   顾南挽一怔,却已被戚无宴推到了一侧,几道刺目雷光撕裂黑暗,径直劈向了戚无宴所在的方向,他的周身瞬间溢出大片的鲜血。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却已被大祭司扯着躲到了一旁,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戚无宴几乎已经变成了个血人,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胳膊上的皮肉撕裂,金色的雷光游走于他的伤口之中,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血肉。   然而,那天雷却是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时间,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接连坠落,雷声轰鸣,天光闪烁。   顾南挽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雷劫,也从没见过戚无宴如此狼狈的模样。   大祭司看着那恐怖的雷劫,面色凝重,半晌,她忽的问道,“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天雷似是要直接将他自这世间抹杀一般,根本不给他留半点活口,哪怕是她见过的那些穷凶极恶之人,亦未曾遇到过这般恐怖的雷劫。   就连金凤与昶吟亦是停下了打斗,他们有些诧异地看向那雷劫之中的人,哪怕是他们,渡劫之时也未曾见过这般的阵仗。   二人正疑惑之时,昶吟却是猛地瞳孔一缩,却见那男修竟是带着满身的雷光与血气,迅速地向他逼近,昶吟面色微变,面上没了先前的懒散之色。   他下意识地便要离开此处,却见戚无宴带着满身的雷光,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空中的雷云剧烈地翻滚着,雷声大震,整片天空似是都要坍塌一般,本就恐怖的金雷越发的凶悍!   众人面色周变,他们几乎是齐声惊呼道,“他疯了!”   修士渡劫之时,若是有人擅自闯入,这雷劫便会将他视为入侵之人,天雷的威力便会成倍增加,这天雷本就恐怖,若是再多一人,到时莫说昶吟,恐怕戚无宴可能都自身难保!   昶吟亦是面色阴骛地看向面前浑身是血的男修,却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亦是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的眸底尽是森森杀意。   他却不知,这人对他究竟从何而来这般浓郁的杀意,以至于他拼的性命不要,都要拖他一起下水。   哪怕是昶吟这般的人,都忍不住冷笑了声,他冷声质问道,“为什么。”   戚无宴却只神色冰冷地看向脚下的海域,他面上的妖纹色泽越发的浓郁,额心的纹印随着光影明灭。   他微微侧首,只见一道蛰伏的巨兽虚影缓缓自他的脚下浮现,他周身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着,暗色的妖纹缓缓地自他的颊边蔓延。   狂风暴雨大作,海浪滔天,无数的海族邪物在那天雷之下瑟瑟发抖,空中晕染着浓郁墨色,死气沉沉,只偶尔的闷雷阵阵落于耳际,无端地令人心悸。   在昶吟陡然紧缩的瞳孔中,刺目的雷光已带着不可抵挡之势骤然劈向二人,无边的水色落于他的身侧,在那一击之下,水色倏然溃散。   然而其他道天雷已接连而至,天空似乎都被那漫天的落雷染成了金色。   戚无宴却只静静地立于原地,似乎忘了反击,任由漫天的金雷接连落将他吞没,只那蛰伏于他脚下的凶兽,却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神色冰冷地窥探着世间的一切。   刺目的雷光穿透厚重云层,顾南挽不可置信地看向空中的景象,金色的雷光宛若奔走的巨龙,暗色雷云剧烈地翻滚着,宛若蛰伏于天际的凶兽,随时准备冲破云层择人而噬。   大片的海水瞬间蒸发,那群海族当即狼狈地四散逃去。   她的指尖擦过颊边,却见她的面上尽是戚无宴的鲜血,他粗/重的呼吸尤在耳际,想到先前那转瞬即逝的怀抱,顾南挽眼睫一颤。   感受到那雷云可怕的威力,金凤倒吸了口气,“这小子真的是疯了,他这是不要命了?雷劫岂是儿戏!怎么这样乱搞!”   顾南挽却知晓,他没疯。   眼见空中的雷云翻腾,他们所在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被殃及其中,金凤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算了不管他了,咱们快离开这里,这里不能再呆了!”   “跟我走!”   话落,眼见顾南挽还死死地看着虚空之中的雷云,金凤连忙拉着顾南挽跑向远处,震耳的炸雷声陡然响起。   空中雷声轰鸣,刺目的雷光遮蔽了其间的景象,鲜血裹挟着破碎的鱼鳞落了满地,顾南挽心底一颤,她几乎不敢再看那空中的惨状,云层之中时不时传来凶兽沉闷的嘶吼声。   落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紧,隐隐可见黑色的巨兽蛰伏在云层之间,他的周身缭绕着无尽的黑炎,他目光阴骛地看着空中翻滚的雷云,而后咆哮着撞上了自空中坠落的金雷,黑炎瞬间溃散,那巨兽周身的灵力皆是一颤。   直到逃离那片海域,金凤方才停下脚步,三首将方才从暗处跳了出来,他龇了龇牙,连声问道,“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这天雷简直吓死人了。”   “神君呢?”   顾南挽却只定定地看着墨色的雷云,三首将沉默了片刻,忽的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众人沉默地看着海域之上的阵阵雷光。   越来越多的修士察觉到海域之上的异样,纷纷前往此处,见着满地的狼藉,空中那声势恐怖的雷云,他们警惕地躲藏于暗处,遥遥窥探着此间的状况。   三首将想问问那雷云中人是不是戚无宴,然而看着顾南挽苍白的面色,他有片刻的沉默,似是已经知晓了答案。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接连坠落,每一道,都仿佛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胸前,顾南挽呼吸微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近窒息之时,沉闷的雷声方才停歇,浓郁的墨色渐渐散去,那片海域几乎已被毁了大半,满目皆是淋漓血   顾南挽见状连忙站起身,想要向着先前的地方跑去,却见原本静静落在一侧的遮日棺却是倏的光芒大作,暗色的流光宛若潮水般涌向远处。   顾南挽脚步一顿,只见那遮日棺却是缓缓地浮于空中,周围的灵力疯狂地涌向其中,那悬棺周身的暗色愈浓。   察觉到那遮日棺上突如其来的异样,众人面色骤然大变,他们连忙向后退去,目光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悬棺。   只见那悬棺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力,一道足有百丈的灵力漩涡缓缓浮现于遮日棺之上,其中散发着阵阵诡异的气息,周围的草木缓缓地被那悬棺吸入其中。   古朴而又厚重的鸿蒙之气迅速地蔓延至这壹方天地,察觉到那漩涡中的气息,那群邪物浑浊的眼中浮现出人性化的恐惧,他们尖啸一声,越发疯狂地向着周围四散逃窜,然而,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巨大的灵力漩涡缓缓地浮于空中,蛛网般的裂纹缓缓地向四处蔓延,只见无数个邪物尖叫着被那灵力漩涡吸入其中,漫天皆是拼命挣扎的身影。   这画面诡异而又庄严。   大祭司几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遮日棺,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一人放肆地大哭出声,他们方才如梦初醒,他们眼底闪过丝惊喜,“是外域的第四道封印!我们有救了!是第四道封印!”   待察觉到那暗色的灵力漩涡中气息时,原本躲在暗处看戏的角狼几人瞬间面色大变,角狼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他的面色蓦地沉了下来,“他娘的,我们才刚出来,怎么又要回去了!”   他们出来一趟,连屁股还没捂热。   早知道这么快便要回去,当初他们也不至于那般拼命地想要逃出来。   巨齿犀看着那灵力漩涡,他咬了咬牙,低声咆哮道,“我死都不想再回那个鬼地方了!”   几人面面相觑间,连忙想要逃离此处,然而那暗紫色的光晕却是如影随形纠缠于他们的身侧,不论他们逃到哪里,那光晕皆是紧随其后。   三首将死死地抱着巨树,他的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被那漩涡吸入其中,他在外域呆了数千年,自然知晓这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一直藏在顾南挽和戚无宴的身边。   顾南挽似有所觉地转过头,却见一道暗色的光辉虚虚地落在三首将的周身,他的身体竟随之缓缓地浮了起来,连带着他环抱的巨树亦是被瞬间连根拔起。   顾南挽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这是什么!”她的话音未落便已瞬间面色大变,只觉一股巨力扯着他们飞向虚空,顾南挽脚下暗暗用力,于地上落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金凤见状,亦是下意识地攥住了顾南挽的胳膊,“你干什么?你快放手!”   三首将感受着身后那股越发可怖的气息,他咬了咬牙,只觉得骨头都似是要被顾南挽与那漩涡扯断了一般,他龇了龇牙,有些吃痛道,“松手吧,咱们有缘再见。”   三首将重重地出了口气,眼底有解脱,亦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好在这辈子能出来看两眼,他也不亏了。   三首将挣开顾南挽的手,扬声道,“趁现在,你去再见他一面吧……”   顾南挽一怔,待反应过来三首将口中之人是谁后,她的面色微变,她再顾不得眼前的三首将,连忙向着那雷云所在的方向跑去。   金凤见状,连忙跟在了她的身后,“那里危险!”   离得近了些,这周围的狂风越发喧嚣,那炸雷似是不断地回响在她的耳际,震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顾南挽撑着长剑艰难地向着海域飞去,狂沙乱舞,她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顾南挽深吸了口气,却见八方鬼祟乱舞,整个海域宛若人间炼狱,遍地皆是暗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雷声乍歇,四处一片昏暗,满地皆是落雷留下的深坑,整片海岛几乎皆被那天雷夷为平地。   顾南挽心下一跳,她有些急切地四处搜寻着,只见地上落满了破碎的鱼鳞,满目尽是尚未干涸的血迹,汹涌的水流缓缓地抹去礁石上的痕迹,顾南挽脚步一顿,连忙顺着地上残存的血迹追去。   巨浪凶狠地拍击着礁石,水花四溅。   戚无宴静静地靠在焦黑的巨石之上,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巨石,他周身皮肉尽数撕裂,胸前的伤口深可见骨,漂亮的毛发早已被烧的焦黑。   金色的雷光游走于他的伤口之中,疯狂地破坏着他愈合的血肉。   昶吟气息微弱地躺在深坑之中,周身的鳞片几乎尽数脱落,腰腹间鲜血淋漓,似是随时都有可能陨落。   察觉到远处迅速靠近的气息,昶吟强忍着断裂的鱼尾,他坐起身,径自落入了海水之中。   戚无宴微微掀起眼皮,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鲜血不断地自他的伤口涌出,他的眼前一片昏黑。   不论是这漫天金雷,亦或者是这世间的法则秩序,都不会允许他这么个怪物的存在。   他能察觉到,他能停留在这世间的时间已然不多。   他必须得在这段时间内,为她除掉所有的障碍。   他直勾勾地看着空中缓缓退却的雷云,天地间一片昏暗,就当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却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了他的身侧,她的红裙飘扬,宛若绽放的红莲,灼灼其华,戚无宴剧烈地喘息着,他微微侧首,便看到了顾南挽焦急地捂住他胸前的伤口。   戚无宴低低地闷哼了声,殷红的鲜血自他的嘴角滴落,他的眼前略有些模糊,无数的光点缓缓地跳跃在他的面前。   顾南挽见状连忙上前两步,她从袖中取出灵丹塞入他的口中,想要查看他周身的伤口,却见他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完好的地方,腰腹之处的伤口深可见骨。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细白的指尖轻轻擦去他面上的血迹,她小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戚无宴,你再等等,我马上带你去看医修……”   顾南挽正要带着他离去,却见不知何时,方才那紫色的暗芒再度洋洋洒洒地落了他的满身,诡异的暗芒落于他的半张面容之上,为他平添了几分邪肆与神秘。   顾南挽心下一颤,一丝不妙的预感缓缓地爬上她的心间,她连忙将他扶起身,想要带着他离开此处。   却见那暗芒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周围藏匿的邪物尽数被那漩涡吸入其中,四处皆是他们愤怒而又凄厉的惨叫声。   想到先前三首将的模样,她的喉间有些酸涩,她死死地攥住他的长袍。   顾南挽扶着戚无宴,却不知该走向何处,海域之上尽是暗紫色的流芒,那悬棺明明是她所有,此刻却根本不听她的吩咐。   顾南挽红唇紧抿,却觉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越发的沉,落在她耳边的呼吸渐重,微凉的血滚落在她白皙的颊边,长长的眼睫一颤,她几乎不敢去看身侧之人。   哪怕方才她并没有亲自去渡那雷劫,只看着满地的狼藉,都能知晓那天雷的厉害,顾南挽抓着他衣袍的手微微用力。   戚无宴微微掀起眼皮,目光阴骛地看着空中暗色的灵力漩涡,他能察觉到其中传来的隐隐的吸力,熟悉的气息缓缓地于这片天地间蔓延,胸口剧痛袭来。   戚无宴退后些许,他微微垂眸,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却见面前的小姑娘眼尾泛红,眸底覆上了一层水色,她的面上尽是焦急。   粗糙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她泛着绯色的眼尾,戚无宴哑声道,“顾南挽。”   顾南挽闻言抬起头,却见面前的光影缓缓黯淡,浓郁的血腥味涌入她的鼻翼,她只觉腰间一紧,结实的手臂死死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戚无宴微微垂眸,于她的唇角落下了个血腥的吻。   顾南挽只觉唇间一阵刺痛,她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向后躲去,却觉揽在她腰间的大手越发的用力,尖锐的牙齿刺破她的唇角,淡淡的血腥味于二人的唇齿之间蔓延。   他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吞吃入腹,顾南挽眼睫一颤,戚无宴性子虽张扬任性,亲吻之时却一直是内敛而克制的,往往皆是浅尝辄止,极少有这般的暴戾贪婪。   他真的很想,很想与她成亲。   成为她名正言顺,可以吃醋,可以独占她的丈夫。   像是街头那些寻常的小夫妻,带着小肥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可惜他这辈子作孽太多。   随着他窥探到那丝天机的一刻起,他便知晓,顾南挽便是他命中的劫。   察觉到唇间的血色,戚无宴勾了勾嘴角,他缓缓地摩挲着顾南挽娇嫩的唇,看着那苍白的唇再度染上血色,他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轮廓,看着她眸底盈盈的潋滟水色,他的眸子黯了黯。   半晌,他方才哑声道,“我不后悔。”   他从不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早在先前他便已经知晓,若是想要顾南挽活下去,代价便是他重新封印万千邪物,自愿回到外域,受万年枯寂之苦。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半点的迟疑后悔。   顾南挽听着他暗哑的声音,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底爬上了丝慌乱,她死死地抓着戚无宴冰冷的指尖,试图挽留着什么。   却见落在戚无宴周身的暗芒愈浓,他身侧的虚空似是漾起层层涟漪,他的身形不受控制地落入那漩涡之中,顾南挽忙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却觉整个手背都似是被无数利刃划过,带起尖锐地刺痛,她却仍是不肯松手,神色急切道,“戚无宴……”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快跑啊!”   戚无宴听着她焦急的声音,他薄唇紧抿,眸底一片晦暗,却是强撑着没去看她。   他怕她再多看几眼,便会舍不得这个小姑娘,丧心病狂地将她强留在身边。   空中的灵力漩涡逐渐缩小,而后缓缓化作一道狭小的裂缝,顾南挽只觉面前一黑,一道无形的灵力瞬间将她掀翻在地。   她猛地转过头,却见戚无宴神色阴婺地站在那裂缝之中,罡风卷起了他宽大的长袍,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落下道道刺目血痕。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连忙站起身,飞快地扑向那道裂缝。   面前的裂缝缓缓闭阖,正当那最后的光亮缓缓地消失于暗色之时,却见一道鲜红的亮色快速地自暗处跑来,她的裙角翩翩,乌发随着晚风轻拂,宛若一团炽热的烈焰。   顾南挽连忙跑上前去,她用尽全力地想要撕开这裂缝,周身的灵力疯狂地涌入那裂缝之中,试图阻止那裂缝闭阖,然而任她如何,那裂缝依旧是缓缓缩小。   顾南挽有些无措地抓住他冰凉的指尖,固执地不肯松手,“戚无宴……”   面前的光影渐渐黯淡,戚无宴看着那抹逐渐缩小的身影,他的神色越发地阴沉,他低低地嘶吼了一声,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要撕碎面前的裂缝,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滚烫的鲜血疯狂地自他的伤口涌出。   他死死地攥着顾南挽的柔软的手,指节都泛着隐隐的白,几缕银发纠缠于他们的指尖。   戚无宴本想就这般,直接拽着她一同坠入那深渊之中,就如先前他所想的那般,死也要将她禁锢在身边。   他本就是个自私贪婪的怪物,遵从心底的欲/念才是他的天性。   一旦盯上什么东西,定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将她得到手。   然而在看到她面上的焦急之色时,明明是这世间最卑劣阴毒之人,这一刻,他却悲哀地生出了丝怜悯之心。   罡风划过他的周身,带起阵阵刺痛,戚无宴猛地推开顾南挽的手。   看着她面上的无措,戚无宴勾了勾嘴角,尝试着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   他的面容有些僵硬。   戚无宴轻声道,“挽挽,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成亲。”   那道狭窄的裂缝彻底闭阖。   顾南挽看着满地的血色,只觉心底一悸,她的瞳孔微缩,有些怔怔地看向空无一物的虚空,只见丝丝缕缕的暗芒随着晚风缓缓地消散于虚空之中,顾南挽有些失神地伸出指尖,想要留下那属于戚无宴的,最后的气息。   那抹暗芒化作一缕青烟,再无踪迹。   “结束了!都结束了!那群怪物都死了!那群该死的怪物都没了!”   “海族退了!海水退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周围的修士雀跃地欢呼着,他们激动地相拥而泣,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他地死而兴奋,为这场大战的结束而欢喜。   顾南挽神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明明往日里她最怕戚无宴,总想着逃离他的身边,然而随着这一刻的到来,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染着鲜血的掌心,只见冰冷如玉的白骨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白骨染血。   在她微微瞪大的眼眸中,那白骨缓缓爬上了几道细小的裂缝。   大祭司与金凤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顾南挽失神的模样,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挽挽……”   顾南挽随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她看着他们关切的面容,红唇动了动,喃喃道,“外婆。”   “一切都结束了。”   顾南挽看着已经消失于虚空之中的灵力漩涡,雷云散去,虚空之中一片晴朗,漂亮的鸟雀自云层中展翅而来。   顾南挽似有所觉,她有些无措地合拢掌心,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接下来的一切。   却见掌心那枚白骨已化作一小摊雪白的齑粉。   顾南挽死死地攥着掌心。   往日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错觉,只是她的一个梦境,眨眼之间,便已仓促地随着这枚白骨烟消云散。 第108章 小肥啾默默地抱住了胖胖的自己   暮霭沉沉, 几只飞鸟低低地略过海面,昏黄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了满身,温柔却又无端的凄凉。   随着众人雀跃的欢呼, 城内的潮水缓缓褪去,唯留满地的濡湿痕迹, 满目皆是疮痍, 他们激动地抱在一起相拥而泣,面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然而看着满地的血腥, 他们情绪复又低落下来,绝望地啜泣着。   在这次大战中, 无数的人失去了妻儿至亲, 存活下来的人来强忍着难过,三两成群聚集在一起, 清理着残留在城内的残肢断臂。   这次海族的入侵对周围的小城镇而言几乎称得上是灭顶之灾, 各大宗门亦是损失惨重, 些许宗门甚至直接全军覆没, 消失在了邪物与海族的爪牙之下,整个修仙界的气氛皆是前所未有的低迷。   顾南挽沉默地站起身,她的目光垂落,便见遮日棺上的暗色已然褪去, 再度变回了先前古朴平凡的模样。   顾南挽定定地看着那尊悬棺,眸色空洞, 她试着将灵力输入悬棺之中, 却觉那些灵力宛若石沉大海, 未能在悬棺之中留下半点痕迹。   昏黄的日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影之上, 瞧着无端地有些落寞。   大祭司与金凤对视了一眼, 他们看着失魂落魄的顾南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方才她也跟着看了全程,她发现,在那最后关头之际,戚无宴却是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他几乎是收敛了满身的灵力,束手就擒,任由自己被那灵力漩涡卷入其中。   身后传来不知是谁的低泣声,他们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空无一物的海岸,以戚无宴以往表露的修为来看,他若是真想逃离外域的束缚。   哪怕是遮日棺也未必拦得住他……   可他却是选择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与那昶吟两败俱伤,甘愿被封,永坠阎罗,为了什么他们自是能猜到。   大祭司与金凤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隐隐察觉到了丝异样,这一切都巧合地近乎怪异。   顾南挽显然也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她沉默地看着散落在空中雪白的齑粉,想到先前戚无宴向她承诺,他定会为她扫清一切障碍,顾南挽只觉胸间一阵沉闷。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戚无宴为她清除掉的最后一个障碍,便是他自己。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向自己掌心残留的些许齑粉,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香囊,慢吞吞地将那齑粉撞入了香囊之中。   轻飘飘的一袋,与掌心他先前绘制的灵阵,便是戚无宴仅存的一点痕迹。   海浪声声入耳,远处传来鲛人戚戚哀鸣,大祭司看着周围逐渐喧嚣的人声,她摸了摸顾南挽柔软的发丝,低声道,“先回去吧,这里不宜久留。”   现今昶吟尚且不知下落如何,他们留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再对上他。   顾南挽感受着周围那已经淡到察觉不到的气息,属于他的一切似乎已随着海风湮灭于虚空之中,她渐渐地捏紧了手中的香囊,良久,她方才低低地应了声。   临行前,顾南挽微微回首,她深深地看了眼狼藉的海岸,随着大祭司与金凤坐上了飞行灵器,离开了此处。   随着他们的离去,原本疮痍的海岸却是缓缓爬上一层雪色,鹅毛大雪悄然而至,掩埋了往日的血腥与杀戮。   *****   顾南挽随着大祭司赶往了须弥山,随着他们的靠近,属于闻钰的那把长剑剧烈地震颤着,虚空之中泛起道道青色的光晕,面前的山脉不断地变幻着,而后缓缓地化作一汪清泉,水声潺潺。   绿树成荫,这片地方尚未被邪物海族侵袭,仍旧是往日里的宁静模样,几只灵兽察觉到外界的声响,快速地没入翠色的丛林之中。   顾南挽执着长剑上前两步,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树下,她的乌发散乱,面若金纸,气息微弱的几不可闻,若非她的胸膛尚有起伏,他们几乎以为这女子已经死去。   顾南挽看着那满身是血的女子,思绪有片刻的恍惚,一道身影却已快速地略过她的身侧,焦急地扑向那女子,“阿乔,你怎样了?”   “娘和挽挽都来了,你快睁眼看看我们!”   话落,大祭司连忙捏着她的手腕,向她的体内输着灵力,浓郁的血腥味缓缓地在此间蔓延。   顾南挽定定地看着那女子发间露出来的半张苍白面容,那张与她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她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间蔓延,血腥味越发的浓。   古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哪怕在昏迷中,她亦是紧紧地蹙着眉头,满面皆是担忧,苍白的指尖在地上无力地撕抓着。   大祭司死死地抓着她瘦的可怜的手腕,她目光沉沉地看向顾南挽,“你娘她现在伤的很重,我和几位长老准备带她回族内治疗,你可要一同归去?”   古乔伤势严重,她的神魂受损,被困多年,若非有闻钰为她护住心脉,方才离开那囚笼,她可能便已直接魂飞魄散。   大祭司与几位老者商议,决定先带她回到隐族休养些时日,再做打算。   顾南挽闻言微微一怔,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古乔,迟疑了片刻,方才轻声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外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大祭司闻言也没在此间停留,她抱着古乔,便与众位老者匆匆离开了须弥山。   随着他们的离去,周围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只余清风略过茂密枝叶,带起些微的声响。   顾南挽带着闻钰的那把长剑回了寻欢宗,不知何时,宗门之外的断桥已被修补,枯死的古树重发新芽,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身边却已没了那群熟悉的人。   几名年轻弟子匆匆走过木桥,倏的,他们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立于崖边,她的衣诀翩飞,周身都似是笼着层薄雾,恍若山中仙人,一眼望去便是令人足以心神摇曳的惊艳。   然而待他们再定睛看去之时,却见崖边空荡荡的一片,已然没了先前的那道倩影。   那几个弟子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们面面相觑间,皆从对方眼底瞧到了尚未褪去的惊艳之色。   顾南挽她将闻钰的衣物埋在了山下的丛林之中,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并未给闻钰立碑。   现今提起他,那些人皆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往日住的潮生山早已被夷为平地。   顾南挽站在远处,神色恍惚地看着那群人将他往日所用的物件扔了一地,珍贵的便偷偷藏起,无用的东西便直接踩得稀烂。   一个精致的红木盒随之滚到了她的脚下。   顾南挽捡起木盒,却见里面是一些破旧的,不值钱的小玩意。   女子的发带,手帕,独一个的东珠耳饰,几张发黄的宣纸,许多她已经忘却的,不知何时弄丢的小玩意,却是整整齐齐地收在了红木盒中。   往日的一幕幕随着尘封的木盒一同涌入她的识海之中,雪白的指尖微微蜷缩,顾南挽却已认出,这皆是她曾经的东西。   微凉的晚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顾南挽似有所觉,她微微抬起头,只见那些掉落在地的东西已被清风卷携着跌落山崖。   手中的长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的剧烈地震颤起来,顾南挽低下头,却见这无坚不摧的天下第一剑,竟是爬上了道道细碎的裂纹,其间传来阵阵宛若婴儿哭泣的啼哭声,随着清风此起彼伏,孤独而悲伤。   顾南挽眼睫一颤,她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长剑。   在闻钰的灵力与鲜血浇筑之下,长剑已然生出灵智,早在闻钰陨落之时,他便已决意随他一起离去。   顾南挽红唇紧抿,她可以察觉到那长剑之中传来的微弱的意志,她将那破碎的长剑随着闻钰的衣物,伴随着往日的恩恩怨怨,一同埋藏在了丛林之中。   方才入土,那长剑便停止了啼哭,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它的周身,它静静地落在染血的长袍之中,似是往日陪着他的那个人并未离去。   厚重的尘土掩埋了一切,这天下第一剑亦随着他的主人,一同消失在世间。   顾南挽看着茂密的丛林,一言不发,半晌,她方才沉默地离开了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再无半点停留。   顾南挽回到凤族之时,金凤仍未归来,几位长老神色沉重地走上来,他们看着顾南挽苍白的面容,又见金凤大祭司一脸凝重,他们目光在众人之间扫了一圈,却没看到戚无宴的身影,他们似有所觉,随之沉默了片刻。   方才那恐怖的雷劫他们亦是有所耳闻,他们这几千年几乎都未曾见过这般诡异势急的阵仗,哪怕是他们,也自觉无法在那雷劫之中全身而退。   三长老看着顾南挽苍白的小脸,他的心底一片酸涩,最终,只呐呐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顾南挽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又被那奇毒缠身,毒坏了脸,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顾南挽沉默地看着她苍白的指尖,她如往日一般,随着众位长老处理族内事物。   城内还有着许多尸身,若是不尽快处理,极有可能很快便有疫病蔓延,还有先前藏匿在众人之间的奸细,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给揪出来,否则日后定生祸端。   这不察不知道,一察发现许多宗门内竟都有那闻萧埋下的底细,他们竟不知宗门内何时混了如此多的人,甚至连凤族周围的村落,都藏匿着数名死侍。   顾南挽每走过一个地方,便觉心底愈发的沉闷,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愈浓。   明明戚无宴留下的东西早已消散,他的痕迹早已被尽数抹去,顾南挽却觉,四处似乎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所有人似乎都在极力避免提到他的名讳。   她不知她现在是何感受,顾南挽只觉心底发闷,心间似是坠了无数的巨石。   众位长老看着顾南挽这般模样,心底止不住地有些担忧,他们连连催促,让她快些回去休息。   顾南挽也没再推辞,她回到房内,便直接埋入被中睡了过去。   于修仙之人而言,闭关修炼亦或者是陷入沉睡似乎已成了他们约定成俗的逃避现实的一个手段,这一觉或长或短,许是几个时辰,小半个夜间,亦有可能瞎眼间便已百年。   顾南挽只觉这一觉极为漫长。   却并不安稳。   往日的事情宛若梦境般缓缓地略过她的眼前,无数张脸交织在一起,宛若一道巨网,密密匝匝地将她困在其中。   睡梦中的顾南挽微微蹙起了眉头。   几位长老与金凤沉默地将小肥啾抱出了房间,   他们本以为此次会有一场大战,却没想,闻钰竟会自绝经脉,主动赴死。   而戚无宴以近乎玉石俱焚的方式,重创昶吟,绞杀闻萧,处罚这外域的第四道封印,迅速地结束了这一切。   这一切皆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也没想到,顾南挽这一休息,便是半年之久,她所在的房间已爬上层层厚重的冰霜,大雪掩埋了一切。   一墙之隔,院外却是日光明媚。   金凤看着那静悄悄的院落,自茂密的枝叶间一跃而下,却见顾南挽的房门仍是紧闭,她尚未醒来。   小肥啾怯生生地趴在他的肩膀之上,他歪了歪脑袋,看着顾南挽所在的房间,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满脸皆是失落。   他不懂何为生死,何为分别。   他只知道,顾南挽睡了好久,无论他怎么叫都未曾醒来,而现在他们往日一直给他带果子,陪他睡觉的白头发,已经好久都没出现了。   小肥啾有些茫然地歪了歪脑袋,目光中带上了丝委屈,他看着窗外飘零的树叶,默默地抱住了胖胖的自己。 第109章 马屁精   一百零九章   狂风呼啸, 满地皆是刺目血色,天际一片黯淡,几只通体漆黑的巨鸟伏在枝头间, 目露贪婪地看着树下尚未彻底死去的血肉。   几滴粘稠的液体稀稀落落地滴在他的颊边,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他的眼前一片昏黑, 高大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   周身剧痛袭来,他的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却是下意识地扫过身侧, 蓦的, 他的动作一顿。   他这才想到,他现在应当已经回了外域, 她不可能在他的身侧。   戚无宴薄唇紧抿, 他的目光于昏暗的虚空中停留了片刻,却见一道庞大的身影抱着腿, 正仰着脑袋看向灰暗的天空, 满面皆是惆怅与失落, 他的耳鳍上正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戚无宴眸光一滞, 眉头微蹙。   似是察觉到他的气息,三首将猛地扭过头,明黄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戚无宴,“神君您醒啦?”   戚无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略过四处的天地,目之所及尽是蒙蒙暗色, 连绵的水珠自虚空坠落, 连天边的日光都黯淡了些许, 连排的食腐鸟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这个画面熟悉而又陌生。   他已有千年未曾见过这般的景象。   戚无宴微微垂眸, 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只见他的周身尽是尚未干涸的水渍,金色的雷光游走于他的血肉之中,狂暴地破坏着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戚无宴微微收敛了掌心,黑色的灵光缓缓地没入他的血肉之中,蓦地,他勾了勾嘴角,有些嘲讽地嗤笑了声,眸底杀意肆虐。   三首将见状背后有些发凉,他几乎从未在戚无宴的面上看过这般的神色,平日里的戚无宴,哪怕是生气亦是不动声色的,万般情绪皆藏于心底,而非现在这般毫不掩饰地戾气外露。   他只觉头皮隐隐有些发麻,眼见着戚无宴已站起身,大步走向远处破败的城池,他忙抱着三叉戟,大步地跟在戚无宴的身后,“神君您等等我!”   虽说突然间回到外域,心底有些不舍,三首将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随手折了根草叶剔了剃牙。   这才是他们这群人该呆的地方。   昏暗,压抑,令人窒息。   他们这群人生来便受天道厌弃,这辈子注定不见天日。   只可惜,在外界还没能来得及玩个过瘾。   而如今,他们还有一堆麻烦尚未解决,戚无宴为了顾南挽,触动了外域的规则,令的那些好不容易逃窜出去的邪物又被关了回来,那群邪物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   随着大批邪物相继回归,方才宁静没多久的外域便再度热闹了起来,他们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面色铁青。   没想到他们方才离开外域,在外面连屁股都没捂热,便又被封印了回来,想到此处,他们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其中几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他奶奶的到底什么情况?到底是谁害老子!”   “我们这好不容易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闻萧那老小子呢,他不是说一定带我们走的吗?”   随着他们暴怒的骂骂咧咧,九头蛇神色阴沉地自水污中爬了起来,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周围的景象,没想到,他竟然活着回到了外域。   他更没想到,戚无宴竟然真的没有杀他,九头蛇目光暗了暗,他神色阴森地看向自己被戚无宴扯掉的几个脑袋,暗中磨了磨牙。   眼见现在众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讨方才之事,他吐了吐猩红的蛇信,几个脑袋杂乱地纠缠在一起,他疯狂地思索媳妇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待九头蛇反应过来之际,只见角狼已经将外界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那戚无宴为了个小凤凰,斩杀闻萧,触动外域封印,咱们呐,呵……”   几人当即面色大变,沉木鱼当即愤愤一拍桌子,厉声呵道,“凭什么为了他一个人,我们便要回到这个鬼地方!他太过分了!”   “他未免太过狂妄!莫非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其间间或夹杂媳妇有人询问戚无宴是谁的声音,却早已被他人忽略。   就在那群人争论不休之际,只听一人高声道,“今日若是不将他扒皮抽骨,实在是难解我们心头之恨!不如我们就先将他抓回来,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再做打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喋喋不休的一众邪物忽的闭了嘴,方才还热闹的场景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他们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方才说话之人,一时间根本无人说话。   九头蛇看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嘲讽地嗤笑了声。   “你们可以试试看。”   随着九头蛇的出现,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而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却见他的九个脑袋几乎被废了一半,粗壮的尾巴断裂,身上的鳞片外翻,随着他的走动,那鳞片仍是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哪怕在这外域之中,九头蛇实力亦是不俗,他们几乎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头掉了,就连尾巴都被打折了,整个蛇皆是狼狈不堪,他们心底有些幸灾乐祸,面上却是担忧道,“兄弟,你这是……?”   “怎的弄成这个样子?”   九头蛇看着他们眼底几乎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冷笑了声,“没什么,倒霉而已。”   他倒是乐的见到这群人去找戚无宴送死。   那群人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他们性子虽是残暴嗜血易冲动,却也不至于太蠢,戚无宴回来,必定会对这外域内的局势有些影响,一般这种时候,总有些人要做炮灰被推出去探探情况。   而现如今,谁率先去打这个头阵尚且是个问题。   他们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对面之人,最终,还是沉木鱼撇了撇嘴,不满道,“那咱们好好的一个机会,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吧?不行,他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看着他出头,其他人连声道,“咱们这么多人,难到还怕他不成?”   那群人面上纷纷跟着附和,心底却是各怀鬼胎。   九头蛇只冷眼看着他们,不置一词,他就猜到,八成是沉木鱼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要倒霉。   往日里一见面便气拔弩张的众多邪物,在这一刻难得地团结起来,他们小声商讨着接下来的事宜,九头蛇亦是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的身后,随即,他的动作猛然一顿,几颗头颅瞬间紧绷。   只见不知何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立于他们远处的暗巷之中,浓稠的黑暗落于他的身后,他的一身长袍几乎与那暗色融为一体,只额心的纹印随着光影明灭,宛若地狱而来的修罗,神秘而又危险。   三首将叼着根草叶,正歪着脑袋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满面皆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不知他们已在那里看了多久。   九头蛇的呼吸一滞,他几乎不敢去看戚无宴面上的神色,身侧之人亦是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目光森森地看向那立于暗处的高大男修,只见他的颊边与裸露的颈间皆是布满了暗色的妖纹,透着丝浓郁的不详的气息。   戚无宴掀起眼皮,神色冷淡地看向九头蛇几人,黑色的长靴碾碎脚下的木知,随着一声轻响,他们身形紧绷,瞬间如临大敌。   方才还疯狂叫嚣的沉木鱼亦是嘴唇紧抿,他的肌肉绷紧,额头青筋凸起,他死死地看向那道高大的身影。   九头蛇一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便要逃离此处,却听身后骤然传来道道尖锐的破空声。   他猛地转过头,口中黑雾瞬间喷薄而出,却只听一道剧烈的撞击声,他只觉一阵剧痛袭来,九头蛇猛地砸落在坚硬的山石之中,黑色的破碎的鳞片落得满地皆是。   九头蛇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他的气息瞬间衰败下去,几个脑袋亦是蔫哒哒地垂落下来。   他心底思绪繁杂,却觉面前的光影黯淡,他怕戚无宴迁怒他的妻子,此刻拖着几颗摇摇欲坠的脑袋,拼命地激怒着他,妄图使戚无宴将所有怒火全部撒在他的身上。   九头蛇扛着仅存的几个脑袋,强撑着姿态,神色阴沉地看向戚无宴,“你做了那么多,现在还不是回到了这里?”   他的气息衰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却仍是不断地嘲讽道,“我知晓你厉害,可赢了又怎么样。   那个小凤凰还不是不喜欢你!”   戚无宴,“……”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他面上神色不变,落在袖中的手却是猛地收紧。   紧到站在他身旁的三首将,几乎可以听到他指节摩挲时的咔咔声响,三首将只觉头皮都有些发麻,他有些惊叹地看向九头蛇,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还敢来触戚无宴的霉头。   九头蛇却仍是不断地试图激怒他。   戚无宴微微垂眸,神色莫测地走向九头蛇,黑色的炎火轻盈地流淌于他的长靴之下,宛若缓动的水流。   方才那些义愤填膺的邪物,却无一人敢阻拦他,九头蛇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尚未散去德血腥味,伴随着浅浅的,冰冷的霜雪气息。   他深吸了口气,坦然地迎接着死亡。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九头蛇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神色狐疑地看向戚无宴。   却见戚无宴掀起眼皮,眸色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不配让我动手。”   有时候痛快死去对他们而言,反倒是最舒服的下场。   戚无宴看向神色忐忑的九头蛇,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先前的他手染鲜血,满身罪孽,死在他收下的怨魂不计其数。   自他与顾南挽相识之后,他便再未随意杀人,取人性命。   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说,他不怕报应,可他怕那些报应落到顾南挽与小肥啾身上。   九头蛇一怔,他眯了眯眼睛,喘着粗气看向面前之人,只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立于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昏暗的日光落在他的身后,于他颊边勾勒出一圈朦胧的暗色光晕,神秘而又诡异。   九头蛇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亦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戚无宴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   九头蛇看着这般的戚无宴,却觉心底越发的寒凉,他的呼吸间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张了张嘴,有些后悔方才不该那般刺激戚无宴。   却见面前那只长靴复又退后了一步。   戚无宴看着面色衰败的九头蛇,冷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你的妻子。”   九头蛇猛地抬起头,他的神色当即大变,惨白的面容瞬间涨的青紫,他死死地看向戚无宴,目光中尽是愤恨,宛若厉鬼。   “你敢!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   他神色疯狂地想要扑向戚无宴,恨不得直接将他撕成碎片,身下的山石剧烈地晃动着,鲜血自他的伤口中不断地涌出。   戚无宴却只神色凉凉地掐了个诀,只见九头蛇身形闪烁,只眨眼间,他便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虚空之中。   那群人看着九头蛇的惨状,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心底闪过丝骇然。   哪怕先前听九头蛇提起此事时,他们便知晓戚无宴厉害,然而这会儿看到九头蛇被这般压倒性地按着打,他们仍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丝退却之意。   然而见着高大的男修一步步向他们逼近,沉木鱼深吸了口气,他的心底也有些发慌,然而想到他身后支持他的兄弟们,他复又挺直了腰板,“戚无宴,这次你怎么说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因为你,我们失去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戚无宴脚步一顿,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群站在一起的邪物,声色几乎比极寒之地的霜雪更冷,“你们想要什么交代。”   在他的目光下,那群邪物目光止不住地有些闪躲,他们下意识地向着四周散去,三首将更是嗤笑了一声,他扬声道,“誓死追随神君!能与您一同回到外域是我的福分!”   沉木鱼便被径直暴露在了戚无宴的面前。   见着戚无宴那骇人的神色,他的眼皮子一跳,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三首将这个憨货,真他娘的是个马屁精!   周围一片死寂,沉木鱼正疯狂思索着该如何在不彻底得罪戚无宴的情况下,又能从他手底要到些补偿之时,却见方才跳的最高,说话最狠的角狼收敛狼爪,恭恭敬敬道,“恭迎神君。”   沉木鱼,“???”   你他娘的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第110章 吾甚念之   一百一十章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吾甚念之。   沉木鱼这会便是再蠢,也能意识到他被那群人给耍了, 他的面色瞬间铁青。   想到先前他所说的那些话,他咬了咬牙, 只觉心底一阵发寒, 察觉到身侧那道危险的气息,他暗暗提了灵力, 准备待戚无宴一发难, 他便立刻拼尽全力逃离此处。   身侧那道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此刻却格外的清晰, 宛若耳边炸雷一般, 每一道呼吸都令的他心底一颤,沉木鱼面色紧绷,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方一抬头, 他边对上了双琥珀色的眸子, 似是蛰伏于暗处的凶兽, 冷漠而危险,暗色的妖纹缓缓地没入他宽大的衣袍之中。   那一瞬,他只觉整个人似是都被那双眸子看了个透彻,他的所有心思似乎都无所遁形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沉木鱼沉默了片刻,他本以为自己今日说不定要落得个九头蛇那般凄惨的下场, 他与九头蛇修为差不得多少, 九头蛇在戚无宴手中尚且撑不住几下, 他自然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他面色越发的僵硬, 然而, 想象之中的刁难并未到来,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之人,却见戚无宴已神色凉凉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眸底并没有他们这群人的存在。   仿佛方才那危险的神色只是他的错觉。   哪怕他们方才还在讨论着,究竟该如何将他扒皮抽筋,他依旧不甚在意,这世间万物似乎都入不得他的眼底。   戚无宴并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也不在乎他们心中所想,他没再看这群人,须臾,他微微抬首,看向暗沉地似乎即将坍塌的天际,只见几道星辰迅速坠落,而后消失于连绵的群山之中。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走向远处破败的城镇。   如来时一般,他的离去亦是悄无声息。   众人定定地看着戚无宴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之中,他们面面相觑间,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忌惮与慌乱。   这戚无宴的气势实在是太过诡异,他的性子也着实有些古怪,竟就这般走了……   沉木鱼定定地看着戚无宴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却记住了先前九头蛇提到的那个名字。   顾南挽,一只小凤凰。   若他没猜错,应当便是那些人口中,戚无宴喜欢的人。   沉木鱼沉默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他的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然而在看到周围的人群中,他又忍不住地冷哼一声。   三首将见状连忙抱着三叉戟追了上来,他看着身后那群神色各异的人,忍不住龇了龇牙,“神君,您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他们了?”   “要我说啊,这群人就是欠收拾!”   “也不知六尾和红狐他们去了哪里?怎么现在都没见着他们人?”   “神君,您接下来打算如何?!”   “……”   他絮絮叨叨地跟在戚无宴身后,一个人便说出了一群人的架势,哪怕得半点不到回应,仍是越说越起劲。   戚无宴缓步走向城中,时不时便有人偷偷地打量着他们,他们几乎已许久都未曾见过生面孔。   苍白的指尖虚虚地落在胸口处,戚无宴微微垂眸,却觉那里一片空落,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间,使得他无端地有些烦闷。   先前九头蛇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于他的耳际,他看着自己病态苍白的指尖,眸底一片幽深。   心底爬上了细细密密的疼痛,他的指尖动了动,似是还能触到那温热的肌肤。   三首将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修,昏黄的日光落在他的周身,于他深邃的轮廓处勾勒出一圈细碎的光影,他定定地看着前侧的虚空,神色冷淡。   明明是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模样,三首将却觉这个身影无端地有些落寞……   *****   戚无宴已离开外域许久,久到他曾经在此处留下的痕迹已尽数被岁月抹去。   他对这外域残留的记忆,便只有无尽的杀戮与血腥,细细想来,他这半生似乎仅有这段时日,方才有了些活着的意义。   戚无宴坐在窗前,他的眼睫微垂,几缕发丝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须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街道来往的人群,窗外熙熙攘攘,挤满了再度被封印的邪物,他们高声谈论着外界的一切。   人类的血肉是滚烫而炽热的,似是熔岩喷发,可以令他们格外的兴奋,外界有着漂亮的凤凰,还有着辽阔的海洋与无数鲜活的海族,比这外域要热闹的多。   戚无宴缓缓地摩挲着掌心的木珠。   明月高悬,天地间却是一片黯淡。   随着天色逐渐黯淡,戚无宴放下木珠,意识尚未清晰前,他下意识地想要揽住身侧之人,伸出的指尖却是落了个空,身侧一片寒凉,早已没了那个温暖柔软的小姑娘。   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戚无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的薄唇紧抿,有些无所适从地复又拿起了桌上的木珠。   现在已到了小肥啾与顾南挽休息的时辰。   不知没有他在,顾南挽会不会按时休息。   戚无宴动作一顿,那股说不出的莫名情绪再度涌上他的心间,他有些粗暴地摩挲着掌心的木珠,薄唇紧抿。   他以为自己能够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毕竟先前他就如这般,他生来便无父无母,独来独往地过了数千年,身边没有任何人,他喜静,从未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甚至在两年前的这个时间,他仍是独自一人。   可现如今,察觉到身侧的一片寒凉,没了那道柔软平稳的呼吸,他只觉一股躁意涌上心间,令得他格外的不自在,坐立难安。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他们陪在身侧。   清风拂过,茂密的枝叶发出些微沙沙的声响,昏暗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明明灭灭间,似有暗流涌动。   戚无宴的目光略过面前的茶水,他的指尖虚虚地落在茶盏之中,只见那茶盏中漾起了道道浅浅的水纹,落在桌案之上的大掌微微收紧,片刻之后,那茶盏中的光景不断地变化着。   最终,却是显现出个布满冰霜的小院来。   戚无宴定定地盯着那盆水,银发之间的圆耳无意识地动了动。   他没想到,玄光镜竟依旧可以看到外界的景象。   只见镜中一片静谧,只余点点纯白的霜雪飘落,他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模糊的画面,几道人影时不时地略过画面,他看了许久,方才认出这是顾南挽在凤族的住所。   戚无宴眼睫颤了颤,他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画面,只见镜中那光影明灭,里面的画面再度转换,轻纱垂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戚无宴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瞳孔一缩,只见几缕乌黑的发丝自柔软的锦被中垂落,于床榻一侧落下道暧昧的弧度。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隐隐一只纤细雪白的小手落在床边,圆润的指尖泛着层浅浅的粉色。   戚无宴指尖微微收紧,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躺在床榻之上的小姑娘,他的目光细细地描绘着她精致的眉眼,也不知她已睡了多久,只见她的眼角眉梢都晕着浓郁的绯色,几缕乌发落在她的颊边,衬得那张脸越发的白嫩。   他的目光在她红润的唇边停留了片刻,目光渐黯,他的喉结滚动了片刻。   三首将不着痕迹地看向对面的戚无宴,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发现,神君盯着那茶盏已经盯了将近两个时辰,他险些以为这茶盏中有什么毒药绝密。   三首将偷偷瞧了一眼,却在那玄光镜中看到了张熟悉的小脸,他神色当即越发的古怪。   他翻了翻手中的古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翌日,三首将便察觉到了丝异样,一夜过去,却见顾南挽却连姿势也未曾变过半分,玄光镜那端静悄悄的一片,若非顾南挽的胸前尚有起伏,他几乎以为她已没了气息……   戚无宴亦是察觉到了此间的异样,顾南挽虽然嗜睡,平日里却也不至于睡这般长的时辰,他的玄光镜一直未散,顾南挽便也一直未醒。   戚无宴沉默了片刻,复又命三首将将客栈中的古籍找了出来,他翻阅着古籍,试图从中寻找出路,却发现外域这群人平日里只爱打打杀杀,识字的都没几人,这外域古籍更是没几本。   更别提逃离此处之法。   戚无宴微微捏紧了手中玉简,只短短两日,他便已觉得无所适从,他迫切地想要离开此处。   而当初他离开外域也是机缘巧合,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太清,究竟是如何离开的此处,戚无宴摩挲着掌心的木珠,眸色渐暗。   他看向神色茫然的三首将,冷声道,“你可知当初他是怎么将你们弄出去。”   三首将只思索了片刻,便已知晓了戚无宴的意思,他挠了挠头,遂又快速地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晓得。”   当初那闻萧主动找到他们,说要助他们离开此处,其他的倒是并未多说,而他们离开之后只需要负责到处作乱即可,若非要说,便是那闻萧再三叮嘱他们,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摧毁那几道石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全程几乎皆是他们亲手布置,况且闻萧那个王八羔子平日里极为警惕,除非必要,平日里几乎不与他们接触,更不会与他们透露其他的消息。   三首将思索了许久,都未能想到什么破解之法。   戚无宴试了许多的法子,却仍是一无所得,这外域似是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任他如何,都寻不得半点踪迹。   这么多年来,除了这次封印被破,几乎无人能离开此处。   戚无宴沉默地折着雪白的纸鹤,这外域以往并没有传音纸鹤,他不知这纸鹤是否能飞到顾南挽的身边,除此之外,他暂时亦是想不到其他方法。   在这几日中,九头蛇那句话时不时地回绕在他的耳际,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他微微垂眸,静静地看向手中的木珠,薄唇紧抿。   哪怕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说,顾南挽从未对他说过喜欢……   一想到那些话,戚无宴便觉胸间有些说不出的躁闷,无法宣泄,隐隐有种想要杀人用鲜血荡平一切的冲动。   戚无宴随手将折好的纸鹤放在一侧,只见桌上已整整齐齐地摆了两排纸鹤,每个背上都绑着片帕子,一眼看过去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三首将见着他沉默地看向窗外昏黄的落日,他探了探脑袋,有些好奇地看向桌上的帕子。   这几日戚无宴除了在外寻找破除封印之法,得了空便在这里整日折纸鹤,包帕子。   那帕子颜色浅浅,牛乳一般的乳白色,很是鲜亮,与戚无宴乃至整个外域皆是说不出的格格不入。   这几日他偷偷观察到,戚无宴动不动就将那帕子捏在手心,亦或者是执笔写些什么。   三首将趴在床边,目光有些闪烁,只见玄光镜中的顾南挽仍未苏醒,那院内的霜雪却是更厚重了些,连落雪也更快了些。   他偷偷地往桌上的帕子瞧了一眼。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看的,而是这里的风在作祟。   是风和帕子在勾引他。   恰巧微风穿堂而过,温柔地拂起了书页一角,三首将眯了眯眼睛,而后瞳孔骤然一缩,他的神色当即微妙起来。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最近休息太少,老眼昏花看错了字儿,然而再看之下,那上面的字儿却无半分变化。   三首将见着戚无宴没注意,他又逮着机会往那帕子上瞥了一眼,而后,他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他很难想象,这些酸里酸气的话居然是出自戚无宴笔下。   却见那帕子上却是赫然写着几个龙凤飞舞的大字。   一切安好,切勿忧心。   我很想你。   他神色古怪地看着另张帕子一眼,而后忍不住沉默了片刻,却见上面写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吾甚念之。   三首将,“……”   三首将龇了龇牙,他只觉牙根一阵发酸。 第111章 归去   三首将沉默了片刻, 立刻收回视线,他佯装无意地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清风穿堂而过, 树荫间细碎的日光悄悄洒落。   须臾,他又忍不住转头偷偷看了眼, 却见那些帕子已被收了起来, 三首将暗暗啧啧了两声。   他有些无聊地甩了甩鱼尾,别说, 几日未见, 他现在还挺想小肥啾,虽然小肥啾平日里几乎不搭理他。   三首将低低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那小毛球现在在干嘛。   随着日光渐暗, 城内逐渐热闹了起来,那些藏匿在城中的小怪物试探着离开了巢穴, 开始四处寻觅猎物。   三首将听着窗外悉悉索索的声响, 复又转过头, 拧着眉头苦大仇深地看向坐在窗前的戚无宴,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玉简,若有所思。   三首将心底止不住地有些纳闷,他有些搞不明白,戚无宴当初既然愿意被重新封印在这外域之中, 现在又何必想方设法地再要出去。   三首将向来是个藏不住问题的人,他眼珠子转了转, 便已直接问了出来。   戚无宴闻言只继续将那帕子裹在纸鹤之上, 神色未变, 昏暗的日光落在他的银发之间, 平添了份阴骛之气, 三首将这才注意到,他捏着纸鹤的指尖却是爬上了丝丝宛若裂纹一般的黑色痕迹。   三首将摸了摸鼻子,神色越发的郁闷,正当他以为今日得不到答复之时,却见戚无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眸色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那双眸子似是深藏于林中的古井,幽深寒凉。   三首将后背一紧,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连忙摇了摇脑袋,他偷偷瞧了戚无宴一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属下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戚无宴复又低下头,继续折着尚未折完的纸鹤,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那些纸鹤却是宛若活物般,随着晚风颤颤巍巍地飞出窗外,缓缓地消失于昏黄的日光中。   三首将复又趴在窗边,几个大脑袋不停地打量着周围来往的人群,远处时不时传来几道愤怒的咆哮,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有些说不出的刺耳。   三首将挠了挠头,回到外域的这几日,因着先前许多邪物在外界被人斩杀,往日他们霸占的地盘便成了无主之地,剩余的那些人为了抢夺这些地盘直接大打出手,现在外面早已乱成了一团,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群邪物生来就嗜血残暴,不管是在外域亦或者是外界之中,他们都根本无法克制住嗜杀的性子,血亲相残,夫妻反目,在这外域之中比比皆是,反倒是像戚无宴这般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才是少数。   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因着戚无宴的存在,尚且没有人敢踏足此处,这城外却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动作。   先前九头蛇沉木鱼那群人因着九头蛇凄惨的下场,表面上不敢说些什么,心底却是各怀鬼胎,一旦戚无宴露出半点异样,他毫不怀疑,那群人会立刻扑上来直接将他们撕碎。   这般说来,戚无宴这肉身着实有些可怕,在硬抗那八十一道天雷之后,还能不眠不休地四处奔波,三首将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会儿在房内多呆了片刻,便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眼见着戚无宴一时半会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三首将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他一出门,便见个纤细的红色身影袅袅娜娜地自远处走来,她撑着身子,没有骨头似的倚靠在树上,正翘着脑袋打量着房内,另一人则是神色憋闷地立于她的身侧,满面皆是不耐烦。   却是听闻消息便匆匆赶来的六尾与红狐二人。   眼见六尾定睛瞧了会,便要走向房内,三首将猛地扯住她的胳膊,他咧了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你别去打扰神君,他现在烦得很。”   六尾闻言翻了个白眼,她不悦道,“你扯着我干嘛?放手!”   “我们好歹也追随神君多年,这地方我们还不能来了?”   三首将挑了挑眉,他一看六尾这神情便直接摸透了她的心思,他径自挡在了六尾的身前,小声提醒道,“来是肯定能来,只是现在神君正为那小凤凰的事烦心,你也不怕惹恼了他。”   六尾懒得搭理他,她理了理被他扯乱的袖子,她的目光透过攒动的人群,定定地看向窗边那道高大的身影,昏黄的日光于他的轮廓处勾勒出一圈细碎的光影,他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冷漠疏离。   她已像这般,悄悄在他的身后看了许多年。   往日,她以为他不近女色,她也不敢擅自靠近,后来再见面之时,他的身边却多了别的女人,她只能止步于半步之外,然而现在他们再度被封印在这外域之中,那小凤凰与他几乎是彻底断了联系,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她好不容易再度找到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时间与遥远的距离磨平,她可以等。   她等他已经等的太久。   那个小凤凰可以,她自然也可以……   六尾心底思绪万千,想到那些被她深藏于心底的往事,她勾了勾红唇,露出了个苦涩的笑意。   半晌,她方才施施然道,“那又怎样,现如今神君回了这里,与那小凤凰便是彻底没了希望。”   难道神君还要为那小凤凰守节,这辈子都不碰女人不成?   眼见她仍不死心,吵闹着要去寻戚无宴,三首将有些无奈地挡在她身前,他手中长戟闪烁着森然寒光,“相识一场,六尾,我也不想你太过难堪。”   “你与神君相识千年,你们若是真要有什么便早就有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六尾闻言面色当即有些难看,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恶狠狠地瞪了三首将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便要直接推开他,显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眼见六尾仍不放弃,三首将深吸了口气,“神君正想法子离开此处,你现在去打扰他,只会让他更加厌烦。”   六尾话音一滞,她蹙了蹙细细的眉尖,神色间带上了丝迷惘,“他为什么要离开?神君留在这里不好吗?只要他想,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会是他的。”   “外界真的有那么好吗?”   三首将看着六尾眉眼间的迷惑,他舔了舔獠牙,神色古怪地嘿嘿笑了两声,“这里与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外界有顾南挽。”   “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六尾的面上骤然失去了血色,她红唇紧抿,目光死死地看着窗边那道高大的身影,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戚无宴的目光却未曾有片刻落在她的身上。   六尾有些失落地咬了咬红唇,而后猛地瞪了三首将一眼,提着裙子折回了来时的方向,“懒得搭理你!”   三首将啧啧了两声,见着红狐神色古怪地瞧了他一眼,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   在外域的这段时日,戚无宴白日里折纸鹤,夜间便忙着翻阅古籍,几乎半刻也未曾停下。   冰凉的夜风略过桌面,书页轻拂,戚无宴微微抬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窗外,夜色浓郁,距离放出纸鹤已过了数日有余,他却未曾收到纸鹤那端传来的消息。   那些纸鹤宛若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踪迹。   戚无宴掐了掐指尖指尖,随即微微蹙起了眉头,却发现他的那些纸鹤飞到半路,便被那些邪物给偷偷打了下来。   戚无宴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倒是忘了,外域之中并没有传音纸鹤这种东西,那些邪物见着纸鹤定然会止不住地好奇。   他将那些纸鹤放到了一侧,戚无宴微微垂下眼睫,沉默地看着茶盏中模糊的倒影,只见他的面容几乎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他不知,顾南挽是否能接受他这般奇怪而诡异,不人不鬼的模样。   戚无宴沉默地摩挲着掌心的木珠,房外传来几道低低的鸟鸣,他微微侧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虚空中的玄光镜,却见那端的顾南挽仍未醒来。   她的房内四处皆是爬满了厚厚的坚冰,连长长的睫毛之上都缀着剔透冰晶,每一道呼吸似乎都有着细小的雪花落在白皙的颊边,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指尖,为她拂去面上的雪花。   戚无宴看着仍在沉睡的顾南挽,他蹙了蹙眉,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   ***   这段时日,老凤凰们几乎全部呆在栖梧山内,想方设法地哄着小肥啾开心。   自从顾南挽沉睡之后,小肥啾除了吃饭睡觉,便一直抱着白蛋坐在她门前的树上,眼巴巴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他自破壳以来,还未曾离开顾南挽这么久的时间,阿娘不在,白头发的也不在,小肥啾抱着怀中圆润的蛋,有些闷闷不乐。   金凤看着小肥啾板着张小脸,忍不住戳了戳他毛绒绒的脸颊,“小小年纪,别学着你爹整日板着张脸啊,小毛球还是活泼点可爱!”   小肥啾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神色忧伤地看向自己胖乎乎的肚子,“啾啾……”   他饿了。   正当金凤准备带着小肥啾离去之时,却听院外传来了几道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黑凤神色匆匆地走进院内,看着院内堆积的坚冰,他的眉头紧皱,神色有些难看,“挽挽还没醒吗?怎么睡了这么久?”   金凤一怔,他的神色渐沉,“怎么了吗?她还没醒呢,要把她叫醒吗?”   黑凤神色凝重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你随我来。”   金凤闻言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这几日,随着顾南挽的沉睡,整座山脉皆是落满了厚重的积雪,四处银装素裹,昨夜下了雨,现在脚下的路已是一片泥泞。   黑凤面色沉沉地看向远处,就在方才,有人突然发现原本沉睡在山洞中的老凤凰们却是倏然化作尊尊石雕,在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生机,随着昨夜的那场大雨,那些石雕寸寸破裂。   待众人发现那些老凤凰的异样之时,却发现那些石雕早已化作满地的碎石,随着沙石混入雨水之中。   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那些老凤凰已彻底长眠于地下。   众人面色微变,他们死死地看着满地的碎石,几乎掐烂掌心的血肉,蓝凤咬了咬牙,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没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究竟是谁搞的鬼!这怎么一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实在想象不到有谁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将一群老凤凰害成这个模样,   任谁也想不到,这么多的强者竟会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地陨落,甚至连半点先兆都没有。   金凤死死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小肥啾似是察觉到了周围压抑的气氛,他有些不安地缩成了一团。   大长老正沉默地检查着他们残留的痕迹,山间一片死寂,陡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金凤面色微变,他连忙避开人群,向着顾南挽所在的方向跑去。   她的房门早已结满了坚冰,金凤微微抬起指尖,几缕金色的炎火随之落在冰层之上,厚重的冰层缓缓消融,他踩着满地濡湿的痕迹,快步走进了房中。   只见顾南挽静静地躺在榻上,她的眉眼紧闭,身上落了层纯白的霜雪,整个人都似是冰雪雕琢一般,美则美矣,却是了无生机。   金凤心头一跳,皱了皱眉头,他上前两步,而后轻轻推了推顾南挽的胳膊,“快醒醒,挽挽,不能再睡了。”   入手却是一片寒凉,一股彻骨寒意随着他的指尖迅速地侵入他的体内,金凤眉头皱的更紧。   小肥啾亦是从他的肩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顾南挽冰冷的面颊,“啾啾啾……”   顾南挽却仍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小肥啾的叫声略微急促了些,他趴在顾南挽的颊边,有些紧张地啄了啄她如玉的耳朵。   随着小肥啾焦急的声音,几位长老连忙涌入房内,待他们看清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顾南挽之时,当即面色微变。   三长老快步走向床边,他紧紧地握住顾南挽冰冷的指尖,他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喉中挤出来几个字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不还是好好的吗?不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究竟是谁暗中捣鬼!若是让我逮到他,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在这之前,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一夜之间,凤族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般失去了生机,沉睡的老凤凰尽数身陨道消,就连顾南挽也沉睡不醒。   再这般睡下去,他不敢想象顾南挽是否也会像那群老凤凰般,悄无声息地化作一尊石雕。   似是想到了什么,三长老猛地抬起头,他死死地看向虚空之中,面色倏然紧绷。   众人面面相觑间,皆从对方眸底看到了浓厚的恨意。   ***   戚无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南挽,听着那端众人嘈杂的话语,他的眸色黯了黯,眸底爬上了浓郁的猩红之色。   随着众人陆续进入房间,顾南挽的身影逐渐模糊,唯余小肥啾焦急的声音夹杂着嘈杂的声响,时不时地落入他的耳中。   戚无宴微微垂眸,神色晦暗地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纸鹤,雪白的纸鹤随着寒风颤颤巍巍地晃个不停。   一如他此刻的心绪不宁。   这般明显的异样……   戚无宴神色冰冷地看向虚空,他本想着如先前那般,若是实在不行,他便花些时间再寻个肉身遮掩气息再度离开此处。   却没想,他仍是不肯放过他们。   或者说,从始至终,他就根本没打算让他与顾南挽活下去,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布下的一盘棋,目的便是为了借机除掉他们,除掉潜在的所有威胁。   闻钰是,顾南挽与他亦是。   这世间万物自有其法则,阴阳调和万物相生相克,现如今天道式微,龙族凋零,凤族强盛独占鳌头,人族之中灵杰辈出,这几方势力之中极有都有可能生出突破浩锢,威胁到他的存在。   万物有灵,所谓的天道亦不例外。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生出了灵智,他已没了往日威势,却仍旧刻板地遵循着以往的旧规滥调,不能允许任何威胁到这一切的存在。   而这场浩劫,是修仙界的劫,亦是他们的劫难。   因为这场劫难,闻钰自绝经脉甘愿赴死,现如今已然身陨道消,昶吟被他重创再度陷入沉睡之中,凤族沉睡的那批老凤凰陨落大半,实力大损。   顾南挽短时间内经历太多,她年岁小,道心尚且不稳,在这接连的打击下极有可能道心受损,自此一蹶不振,修为之上再无半点精进。   而他为了顾南挽甘愿回到这方寸之地,哪怕出逃亦是束手束脚,不愿令顾南挽身陷险境。   戚无宴看着淹没于人群中的顾南挽,他冷笑一声,诡异的黑雾缓缓地蔓延至这狭小的房间。   他不在乎他算计他,亦不在乎被封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离开,却无法忍受,他三番四次地对顾南挽下手,危及她的性命。   戚无宴扯了扯嘴角,神情莫名地嗤笑了声,蓦的,他猛地收紧掌心,雪白的纸鹤瞬间化作一片齑粉,随着寒风消散于虚空之中。   他不知接下来结果会如何,可他哪怕是身陨道消,他也定要那所谓的天道为此付出代价……   三首将看着玄光镜中沉睡的顾南挽,本来还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却觉身侧的气息越发的寒凉,似是连呼啸的寒风都凝滞了片刻。   三首将猛地看向戚无宴,只见银色的长发随着寒风飞扬,昏暗的日光自浓密的树荫间悄然洒落,于他面上落下圈细碎的光影,他看不清戚无宴眸底的神色,却能察觉到,周围的气息越发的压抑。   三首将眼皮子一跳,   只见浓郁的墨色宛若潮水般,层层叠叠地向周围涤荡而去,墨色侵染,一股恐怖的威压迅速地向外蔓延,宛若一道天堑沉沉地笼罩在这城池上方。   城中邪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蛰伏在暗处,有些惊恐地看向此处,三首将只觉心口憋闷,几乎被那恐怖的气息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有些惊恐地看向戚无宴,只见他的身上布满了暗色的雾气。   沉木鱼几人亦是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那四处蔓延的黑雾,“谁又招惹那个怪物了?这什么情况?”   “八成又是九头蛇,看看去。”   几人对视了一眼,而后连忙向着戚无宴所在的方向赶去,离得越近,那落在他们周身的威压便越浓重,直到这会儿,他们方才清晰地认识到,这戚无宴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离得最近的三首将更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寸步难行,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连忙道,“您别冲动!有事等会再说!”   随着那雾气的散去,只见戚无宴的身形寸寸拔高,暗色的妖纹宛若游蛇一般爬上他的颈间,缓缓地没入衣物之中,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布满了细密的黑色鳞片。   三首将怔怔地看着几乎已经变了个人的戚无宴,他的瞳孔微缩,随着戚无宴气息越发地强盛,只见厚重的雷云缓缓地汇聚在这城池上方。   戚无宴身形一闪,只眨眼间,便已凭空出现在千里之外,暗色的黑雾宛若熊熊燃烧的烈焰,疯狂地向着四处蔓延,一个足以遮天蔽日的巨兽静静地蛰伏于他的身后。   那黑色巨兽低低地咆哮一声,而后径直抬起巨爪,近乎凶蛮地向着外域那道无形的结界冲去。   他竟是要直接冲破外域的封印!   这一切打的他有些猝不及防,三首将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遮天蔽日的巨兽,一道震耳欲聋的沉闷巨响宛若炸雷般平地响起,刺目的灵光骤然爆发,他只觉眼底一片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个不停。   那巨兽接连不断,疯狂地攻击着无形的结界,霎时间,山石震颤,天地似是都要随之坍塌,他只觉耳中一阵钝痛。   在那恐怖的攻势之下,只见这外域的上方竟凭空出现一道漆黑的裂纹,厚重神秘的古朴之气随着狂乱的罡风宛若潮水般自那道裂缝之中倾泻而出。   整个外域都随之一静。   三首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呆呆地看着那道漆黑的裂缝。   “???”   饶是此刻事态紧急,他却仍是止不住地有些纳闷,戚无宴既然能出去,他先前还费那么多事四处寻找法子干嘛??亏他还强忍着烦躁四处翻阅古籍!   眼见戚无宴已化作一道流光飞速地遁入那裂缝之中,三首将眼睛一亮,连忙跟着飞了出去,“神君等等我!”   城中沉木鱼等人见状眼睛一亮,他们心中大喜,连忙便要随着他们一起出去,却见随着他们的离去,那裂缝迅速闭合,只眨眼间便已消失无踪,几人面色倏的沉了下来。   方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他们的一个梦境。 第112章 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因着不知她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也不敢擅自动顾南挽的肉身,三长老紧紧地抓着顾南挽冰冷的手,他的声音中带着丝颤抖, 混浊的眸底爬满了血丝,“快去请医修!”   三长老在她床边守了半晌, 顾南挽都未曾苏醒, 她的指尖越发的寒凉,甚至于在她身侧的三长老都落了满身的雪, 他的手背爬上了层剔透的寒霜。   见着三长老焦急的模样, 大长老见状拍了拍他的肩,沉声安慰道, “老三你别太急, 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房外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三长老连忙给他们让出位置, 只见金凤拽着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快步走进房中, “你们快给她看看!”   那几名医修尚未站稳, 便又被匆匆推上前来,其中一人探了探她的手腕,随即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若不是这群人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他几乎以为这群人在耍着他们玩,老者摸了摸胡子, “这位姑娘只是睡着了, 并无大碍。”   其余几位医修闻言亦是探了探她的手腕, 随即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顾南挽, “从这脉象来看, 的确无碍。”   金凤闻言皱了皱眉头,又立刻随着其他人继续埋头去寻其他的医修,这天下之大,他就不信找不到个能解决此事的人。   三长老定定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南挽,他死死地抓着她苍白的指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他一个眨眼间,面前的顾南挽便会化作一尊了无生机的石雕。   他此刻简直恨不得躺在塌上昏迷不醒的人是他。   三长老紧紧地捂着她冰冷的手,喃喃道,“我愿用我这条老命换挽挽快些醒来,老天你开开眼吧,她还这么年轻……”   大长老亦是满眼的心疼,他不理解,这所有的糟心事儿怎么就落到了顾南挽的身上,他们平日里不说什么救苦救难的大善人,也称得上是行善积德,却没想他们唯一的子嗣竟如此多灾多难,这辈子好事没遇到几件,这倒霉事却从未落过她。   大长老看着趴在顾南挽怀中的小肥啾,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冰凉的霜雪缓缓地落在她的颊边,隐隐约约间,顾南挽似是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叫个不停,她有些吃力地坐起身。   却见那个熟悉的白色小毛球正眼巴巴地蹲在她的身侧,满眼皆是焦急,见她醒了,那小毛球的眼睛一亮,“啾啾啾!”   顾南挽有些诧异地看向小毛球,“怎么了?”她摸了摸小毛球的脑袋,指尖却是径直穿透了他的身体。   顾南挽一怔,她的话尚未说话,那小毛球已急的团团转,他焦急地指着外面的世界,嫩黄色的小嘴有些吃力地叼着她的裙摆,“快逃……”   顾南挽被他这行为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她却是下意识地随着那微弱的力道向外走去,刺目的光亮骤然落在她的眼前。   顾南挽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阵阵失重感猛地涌上心间,她的身子颤了颤。   顾南挽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毛绒绒的脑袋骤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小肥啾嗷地一声扑上前来,在她的颊边蹭个不停,阵阵暖意袭来。   顾南挽有些失神地看着小肥啾,却觉几点温热的水渍落在她的手背,溅起点点细小的水花。   她微微转过头,只见三长老坐在床前,正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他的身形比往日越发的佝偻,一双老眼通红。   顾南挽一怔,她下意识地反手攥住了三长老的手,他的手背布满了粗糙的皱纹,宛若干巴巴的橘子皮,却带着融融的暖意,“爷爷?”   三长老身子一僵,他连忙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直接激动地眼含热泪,“醒了醒了,你醒了,挽挽终于醒了!醒了就好!”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位长老瞬间扯着医修从院外狂奔而来,他们看着面色苍白的顾南挽,有些急切地问道,“总算是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南挽有些惊讶地看向几位长老,“爷爷……你们这是?”   三长老见着她满脸茫然,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你睡了快半个月了。”   顾南挽一怔,倒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在那梦中,这些时日似乎只是弹指之间。   见着顾南挽仍有些茫然,三长老并未隐瞒,面色沉沉地将族内的事皆与她说了一遍,几位长老亦是沉默地看着她,面色有些难看。   顾南挽沉默地听着他们所说的话,想到那群无故身陨的老凤凰,她莫名觉得,若是她继续像先前那般继续沉睡,可能也会落得同他们一般的下场。   顾南挽只觉心底隐隐有些发寒,想到先前梦中那个焦急的小毛球,顾南挽扣了扣柔软的被子,只觉这事绝非偶然,她莫名觉得,许是因着她身体里也有一丝隐族的血脉,盘天石与小毛球似乎一直都在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顾南挽看着众人沉重的神色,默默地抱住了怀中的小肥啾。   几位长老见她醒了,没有再这多停留,他们神色匆匆地叮嘱了她几句,便又面色沉重地离开了院子。   顾南挽微微坐起身,她看着众人沉重的面色,也知晓这事的严重性,她稍作休整,挥了挥长袖,只见漫山遍野的积雪瞬间消融。   现在整个栖梧山都忙作一团,顾南挽在这山内也无事可做,索性便随着金凤下山,去帮忙驱赶先前自深山中逃窜而出的灵兽。   只短短半月的时间,山下的城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喧嚣,只每隔几家,便有人家门前挂着白纸灯笼,沈巷中时不时传来几道微弱的哭声。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白纸之上,复又沉默地收回视线,小肥啾紧紧地趴在她的怀中,几日没见,小肥啾似乎更黏人了些,时时刻刻都要她抱着。   金凤微微垂首,神色莫名地看着他身侧羽翼未丰的小凤凰,突然沉声问道,“你怕吗?”   顾南挽闻言抬起头,只弯了弯眉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金凤虽未说,顾南挽却已隐隐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摸了摸小肥啾毛绒绒的脑袋,早在她无端地陷入沉睡,老凤凰大批陨落之时,她便察觉到了异样。   当初龙族与凤族几乎称霸了大半个修仙界,比起凤族,他们的肉身更为强悍,不论是坚硬鳞片亦或者是锋利的爪牙都足够让人头疼,加之他们的性子更为残暴好战,打起架来他们几乎是无人能敌,当初甚至隐隐有压下凤族之势。   然而就是这般凶悍的种族,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销声匿迹,他们的族人凋零,血脉杂驳,早已没了先祖的强悍善战,只偏居一隅再不入世。   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哪怕是小肥啾都不信,现如今龙族衰弱,凤族虽然不比往日荣光,却是护住了大半血脉,加之几位长老尚在,凤族仍称得上是一方霸主。   在这天地之间,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暗中操控着这一切,此消彼长,他不会让任何一方势力强大到打破平衡的地步。   以往是龙族,而现在,是凤族与人类修士。   以往的龙族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而凤族亦是一夜之间陨落大批的族人,就连她也险些中招。   想到先前修仙界的那场浩劫,顾南挽眸底闪过丝冷意,她抬起头,看着金凤眸底的担忧,她扬了扬尖尖的下巴,“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比我们更怕。”   金凤闻言挑了挑眉,须臾,他忍不住揉了揉顾南挽柔软的发丝,“小小年纪你还挺狂妄!”   “有我当年的风范。”   顾南挽撇了撇嘴,她小跑两步避开金凤的手,却发现这城镇内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压抑,就连那些叫卖的小贩都少了许多,来往之人皆是行色匆匆。   顾南挽只诧异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现如今各个宗门之下暗潮涌动,当初许多宗门实力大损,甚至于直接湮灭于浪潮之中,他们占据的灵矿与领地便又成了无主之物,他们对着那些灵矿虎视眈眈。   有人陨落,亦有人在这场动荡之中获得机缘,在她沉睡的这半月之中,一些小宗门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地冒了出来,其中不乏一些惊才绝艳的年轻弟子,所有人都在等着接下来的大洗牌。   顾南挽想到那些勾心斗角,莫名想到了先前在寻欢宗的那段时日,当即只觉有些说不出的厌烦,她兴致缺缺地抓了几只灵兽,便又抱着小肥啾回了栖梧山,只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顾南挽没多久便发现,这群老凤凰对她的态度越发的小心翼翼,似乎怕她随时便会碎了一样,恨不得直接将她捧在手心,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与戚无宴有关的话题,生怕她听到这消息难过。   顾南挽看着漫天的星辰,难得地有些惆怅,哪怕她不想承认,她亦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与戚无宴有关的一切。   顾南挽猜想,戚无宴应当是没死的。   他那么厉害,她都没死,戚无宴又怎么会死。   只是现在不知他被困在了何处,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上一面。   她略有些失神地看着缀在腰间的香囊,却觉脸颊一暖,小肥啾蹭了蹭她的脸颊,“啾啾啾。”   顾南挽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顺着蜿蜒的小路,缓缓地走上山峰,明明他从未来过栖梧山,处处却都似是他留下的痕迹。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静静地立于山巅,遥遥地看向远处的阑珊烛火,光影摇曳,只见山下流云缓动,数只飞鸟依偎着栖息于枝头。   微凉的山风拂过她的面颊,顾南挽在这山间站了许久,直到霜露渐重,她方才抱着昏昏欲睡的小肥啾下了山,却听远处传来阵阵闷雷。   暗色的雷云缓缓地向那方寸之地汇聚而去,本就昏暗的夜空越发的黯淡,雷声阵阵。   顾南挽只随意地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最近得了机缘的修士太多,时不时便有修士渡劫,这半日遇到的雷劫甚至有她先前一年遇到的雷劫之多。   顾南挽顺着来时的路,复又缓缓回了来时的路,等她回到房间之时,却听那闷雷仍未停止,那片天空似是泼墨一般,一片黯淡,金色的雷光宛若游龙遨游其中。   顾南挽给小肥啾喂了几枚果子,因着先前的事,她现在下意识地不想睡觉,小肥啾一手抱着果子一手抱着蛋,欢快地在塌上滚来滚去。   顾南挽正要关上房门,却听一道震耳的雷鸣瞬间炸响,山间的飞鸟惊奇,小肥啾亦是吓得一激灵,瑟瑟发抖地直往她怀里缩。   顾南挽动作一顿,她定定地看着那片墨色雷云,神色莫名。   顾南挽看着那浓郁的雷云,心底隐隐有些压抑,或许有一日,她也可能会陨落在这天雷之下,她下意识地推开窗子,只见窗外狂风大作,整片天地都似是要随之坍塌,浓郁的墨色侵染,天地之间一片黯淡。   周围的修士亦是抬头看向那片雷光,忍不住有些感慨,“我滴个老娘哎,这次又是谁在渡劫?这还怪吓人的,这得是什么修为?”   “感觉天都快塌了。”   随着他们话落,只见空中稀稀落落地砸下了几滴豆大的雨珠,在地上留下了点点痕迹,那水珠落的越来越快,不过片刻,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周围的巨树被风裹挟着摇曳着,尘土飞扬,那些人见状,连忙躲回房中,   随即,只听一道巨响骤然在她耳边炸响,一道黑色的落雷骤然划破天际,一瞬间,连天地似乎都被撕成了两半,那落雷所到之处,连虚空都泛起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   小肥啾紧紧地抱着顾南挽的发丝,从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远处的雷光。   刺目的雷光划破天际,只听一道沉闷巨响,金色的雷光携着毁天灭地之势骤然落下,浓郁的暗色自远处瞬间拔地而起,瞬间与那雷光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顾南挽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金色的雷光颤了颤,其上光火四溢,随着几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往日里无坚不摧的金雷竟是节节溃散,瞬间消散于那浓郁的暗色之中。   喧嚣的城镇有片刻的死寂。   众人一惊,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这辈子只见过人被那天雷劈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何曾见过有人竟主动攻击那金雷,甚至真的击溃了金雷……   顾南挽亦是瞳孔微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木质的窗橼。   只眨眼间,数道金雷已悄然而至,那雷云似是被冒犯了领地的凶兽,剧烈地翻滚着,雷声轰鸣,无数的雷光奔腾其间,宛若无数的金色巨龙,随时准备冲破云层择人而噬。   顾南挽呼吸微滞,她经历过许多次雷劫,却从没有哪次能有这般恐怖的声势,只远远地看着,都令她止不住地有些慌乱。   只见漫天的金色雷光侵泄而下,一瞬间,似乎这天地都被那金雷给撕成了两半,在这漫天的落雷之下,一道渺小的身影立于飘摇的风雨之中,不待众人多看,只眨眼之间,那道身影已被金色的雷光尽数吞没。   顾南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定定地看着雷光中的那道渺小的身影,金凤自房顶一跃而下,他看着远处那刺目的雷光,“去看看吗?”   顾南挽几乎是立刻便点了头,离得越近,这天雷的威势便越发的恐怖,连大地似乎都在随之剧烈地震颤着。   周围的修士皆是迅速地向着外出逃去,顾南挽逆着人群跑向近处,已隐隐可以窥见一只黑色的巨兽于汹涌雷光低低地咆哮着,他的额心生着道诡异的妖纹,眉眼之间皆是掩饰不住的暴戾之气。   耳边的喧嚣似乎都停滞了片刻。   顾南挽与金凤死死地看着那黑色的巨兽,她不可置信地捏紧了腰间的香囊,潋滟的眸底爬上了一丝激动。   金凤亦是瞳孔微缩,他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沉声问道,“是他吗?”   顾南挽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蛰伏于雷光之中的巨兽,因着那刺目的雷光,她的眸底爬上了层生理性的水光,她咬了咬红唇,只觉心底一片酸涩,“是他。”   她不会认错的。   这个气息,一定是他。   她不知戚无宴是怎么从那外域之中逃出来的,可只从这恐怖的雷劫她便可以知晓,他定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金凤看着空中不断坠落的天雷,眸底似是有烈焰灼烧,这天雷似是恨不得将渡劫之人彻底抹杀,接连不断的金雷划破虚空,与那浓郁的黑雾碰撞在一起,雷光闪烁。   天道为主,天雷为辅,二者便是这世间所谓的法则,这天雷几乎便是所有修士灵兽的克星,他们掌管着人的生死大劫,本该是这天地间惩恶扬善,匡扶正道的存在,然而他们却生出了灵智,有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所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暗中剥夺那些族人的生命,落在袖中的拳头猛地攥紧,金凤死死地看着空中密布的雷云,眸底恨意翻涌。   金色的雷光接连坠落,这片城池几乎已被夷为平地,遍地尽是焦黑的深坑与刺目的血色,黑色的巨兽已然伤痕累累,然而那天雷依旧威势不减,疯狂地劈向那伏在岸上的巨兽。   凄厉的咆哮声响彻天际,察觉到那道气息逐渐衰弱,顾南挽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想要前去帮忙,金凤却是死死地拉住她的胳膊,“别冲动,你过去只会让他分心。”   顾南挽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她掌心的软肉之中,她只定定地看着那汹涌的雷光,随着又一道沉闷巨响,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跌落在地,他的皮肉崩裂,鲜血染红了他银色的长发,额心的纹印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滚烫的鲜血自他的七窍中滴落,只眨眼间,刺目的血色便已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   他的气息微弱,胸膛几不可闻地起伏着。   虚空之中的雷云剧烈地翻滚着,似是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那雷云浓郁的似乎能滴出墨来,无数的雷光汇聚,一道比先前都更为恐怖的往生雷正缓缓成型,似是伸出了锋利爪牙的狰狞猛兽。   然而不待他反应过来之际,金色的雷光已然再度坠落。   顾南挽瞳孔一缩,她猛地瞪大眼睛,目眦欲裂,“戚无宴!”   金凤死死地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闯入其中,雷声轰隆,她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于沉闷的雷鸣之中。   戚无宴似有所觉,他微微抬起头,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立于远处的高墙之上,她的红裙飘扬,宛若灼灼燃烧的烈焰,此刻她正拼命地挣扎着,想要闯入这片雷池。   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看向那抹纤细的身影,鲜血自他的额前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戚无宴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小姑娘,他可以看清她眸底闪烁的泪光,似是无数的繁星坠落于她的眸中,戚无宴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顾南挽在为他而哭。   空中雷光闪烁,戚无宴却只静静地看着神色焦急的顾南挽,他的目光专注而热切,金色的雷光已悄然而至,他缓缓地拭去嘴角的血迹,却听远处呼啸的狂风带来她微弱的呼喊。   “戚无宴,你说过要娶我的!”   “我会等你!”   在这漫天的嘈杂声中,那微弱的声音却似是耳边炸雷,清晰地响彻于他的耳际,戚无宴一怔。   金色的雷光彻底将他淹没,顾南挽怔怔地看着那刺目的雷光,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自她的颊边滴落。   她有些失力地跌坐在地,几乎不敢去看那雷光中的景象。   身侧之人亦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我刚刚数了下,都抗过了七十六道雷,但凡他再坚持下就好了。”   “可能被劈傻了吧,最后连躲都不会躲……算了,回去吧,可惜我刚修整好的房子,又没咯?”   正当他们以为这雷劫彻底结束,方要回家之时,却听一道沉闷巨响,一瞬间,连那浓郁的雷云似乎都被驱散了片刻。   天地间有片刻的寂静,随即,只听暴烈的震颤之声响起,刺目的灵力瞬间炸开,坚硬的山石崩裂,狂风卷着巨树碎石飞溅,   只见一只漆黑的巨兽瞬间自那雷光中奔腾而出,他嘶吼着冲向天际,径直与那雷光碰撞在一起,金色的雷光撕碎了他的血肉,那巨兽却像是察觉不到般,竟是直接张大了巨口,他深吸了口气,周围涌动的云层瞬间随着雷光被他吸入腹中。   雷云涌动,闷雷阵阵。   众人有些惊恐地看向那伏在城中的巨兽,目眦欲裂,半晌,金凤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疯了?!”   “真的是不要命了,什么都敢吞!”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敢生吞天雷,更别提将这片雷云都吞入腹中,这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顾南挽亦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戚无宴,只见他的体内传来阵阵沉闷的雷鸣,鲜血疯狂地自他的七窍中涌出,他的血肉不断地撕裂,金色的雷光狂暴地游走于他的血肉之中,只眨眼间,那黑色的巨兽便隐隐有溃散之势。   顾南挽连忙挣脱金凤跑上前去,她看着气息衰弱的巨兽,“戚无宴,快吐出来!”   却见戚无宴强撑着周身的伤口,他端坐于原地,指尖掐诀,竟有打算直接炼化这金雷之势。   顾南挽上前两步,狂风掀起了他的染血的长袍,猎猎作响,他的眉眼紧闭,面上尽是尚未干涸的血渍,顾南挽的目光略过他的身前,却见一道深深的伤口自他的肩膀处倾泻而下,隐隐可见森然白骨,金色的雷光附着在他的伤口之中。   蛰伏于他身侧的巨兽亦是气息衰弱,面露痛苦之色,汹涌的雷光疯狂地奔走于他的体内。   顾南挽有些担忧地捂着他胸前的伤口,却又怕惹他分心,只能无措地守在他的身侧,只眨眼间,滚烫的鲜血便染红了她的裙角。   顾南挽看着满地破碎的血色,心底越发的酸涩,她连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满心皆是慌乱,她从不知,一个人竟能流如此多的血,多到整个世界似乎都布满了鲜红之色。   随着每一道雷声的响起,戚无宴的面色便越难看一分,她也曾经历过雷劫,自然知晓这其中疼痛根本非常人所能忍受,更何况,这金雷直直地劈在他的腹中。   顾南挽死死地咬着唇,直到浓郁的血腥味于她的口中蔓延。   金凤亦是直勾勾地看向顾南挽所在的方向,准备见势不对直接带她离去,几位长老看着处于雷霆中央的二人,沉默地将那些围观的修士驱逐出城。   不知何时,一缕阳光穿透夜色,悄无声息地落在这城池一隅。   那一道道的雷声仿佛就在她的胸口响起,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尖,每一道雷声落下,顾南挽皆是一阵心惊胆战,生怕戚无宴便被那金雷直接撕碎。   就在她即将被那天雷之势逼到窒息之时,顾南挽怔怔地看着几乎变成个血人的戚无宴,却见面前之人不知何时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眼眶红红地看向面前之人,有些气急地想要骂他,“你怎么那么冲动!那也是能随便吞的吗?你不要命了!”   见着蹲在他面前,神色担忧,小脸脏兮兮的顾南挽,戚无宴咽下喉间翻滚的血气。   染血的指尖缓缓地擦去她面上沾染的血渍,顾南挽只觉腰间一紧,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已被戚无宴紧紧地揽入怀中,结实的手臂死死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他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   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落在她的耳际。   戚无宴吻了吻她苍白的唇角,低声道,“哭什么。”   “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正文已完结w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