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妖妃预备役的年代日常   作者:雾眠   简介:   身为美人探子,妖妃候选人,姜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被人害死了?!   一朝穿越,姜娴表示不怕,想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轻功妙舞,什么不会?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仅仅是换了个环境,她难道就被吓死了?   上辈子的人生信条是自立自强,只信自己,而世上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唯有银子!   姜娴表示挣钱她可以啊,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就在她要大展身手的时候:   爸妈说,十七八岁还是孩子,不用你挣钱,你想要什么告诉爸妈,实在无聊去读书、去玩儿都成,爸妈钱不够,你还有一二三四五六哥呢,他们都愿意给你零花钱。   一二三四五六哥:是的没错,小妹你要多少只管开口。   好不容易中意了个汉子,婚前他明明说,你说什么是什么,我的生活你做主!可是婚后,汉子说,不用你挣钱,没本事的男人才让老婆辛苦,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你开心就好。   生了儿女后,儿女说,不用你挣钱,妈,你就好好享福就是了,随便你干啥。   姜娴:你们……你们不要逼我! 第1章 醒来   姜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天旋地转黑暗混沌之中,空茫黑暗的脑子里像是有一百个人在嗡嗡嗡的说个不停。   “……你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长成这样,谁知道成日在县里是不是真的在上学。”   “姜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丫头片子,上什么学?”   “哎,你还别说,这上了学,又长成这样,指不定以后能嫁到城里去,以后不就是城里人了。”   “啧,真是打的好算盘,可惜她这个长相,说话的扭捏劲儿,妖里妖气的,一看就是薄命相。”   “……”   无数带着恶意和嘲弄的声音一起涌了进来,搅动着她神魂不宁。   突然之间,仿若亘古之中,乍然劈进了一束光,从那光束之中,也传来了许多声音,但却和之前的嘈杂不同,这些声音充满了温柔、焦急和关切,它们似乎带着强劲又镇定神魂的力量,将她从黑暗之中拉了出来。   “妹妹,小妹,你好点没有?”   “小妹,谁欺负你了,跟六哥说,六哥打不过,你还有那么多哥呢,怕啥。”   “小姑,我爹今天给我买了糖葫芦,给你留了一根,你喜欢吗?”   “……”   “胖丫儿,莫要睡了,该起来了。”随着这最后一声温柔的女声,姜娴似乎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阻碍,她倏然间睁开了双眼,只感觉眼前一片强光刺入,一片血色的模糊。   等待这血色褪去,便白蒙蒙的一片,一会儿后,那白蒙蒙也褪去了,姜娴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环境:半掩的门扉,灰白的墙面,泥巴的地面,床的对面,靠墙之处,有一个木头的桌子,材质……很差,桌上整齐堆放的是书?!   姜娴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纸张很贵且难以大量制造,只在王亲贵族之中流转,根本不可能流落在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破败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虚弱的很,只觉得自己这梦做的尤为真实。   便是做梦,姜娴的本能还在,她凝结心神,第一时间就是查看自身所处的环境。   可是她凝神查探半晌,直到头晕目眩再次袭来,她才作罢。   但刚刚那么一下,也已经足够了。   周遭,人不少,如今这时候是夜晚,这里好像是一户院子,正是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处吃着饭呢,姜娴能闻到饭菜的香气,以及一家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脉搏,脉象平稳,除了有些气血不足,没什么大毛病。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眼神眯了眯,好真实的触感,她又举起右手,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清晰可见,蓦然,她眼睛睁大,颇有些意外,她好像不是在做梦!   难道自己被人救了?   想到这次死里逃生,姜娴就忍不住气的咬牙切齿。她可真是太大意了,身为澜国培养的美人探子,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姜娴的使命是去魅惑敌国君主以达到为澜国通风报信、传递消息的目的,居然就差临门一脚,在即将被送进宫里的前半个月被那三个一直嫉妒她的女人给算计了,同为美人探子,她们有着共同的使命,却没料到,这还没合作呢,她们居然给她这个同一伙儿的下了毒手。   姜娴目光定定,如寒冰彻骨:等着吧,既然她还活着,定要让那三个小人付出代价。   难不成还当她姜娴是吃素的?   姜娴试着起了起身,虽然还是晕眩,但是好像比之刚刚一醒来之时好了点儿,不过还是四肢无力,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她低下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衣服……居然是上等的棉布?!   姜娴再次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她盯着那有着碎花图案,样式奇怪的衣服看了又看,脸色冷沉一片,这地方果然有问题。   若说之前那书册,姜娴还勉强忽略过去,那这衣服呢,还有这灯之中居然不是烛油,里面黑蒙蒙的,还有一种难闻的奇怪气味,最后,姜娴目光定格在床头边的小柜子上,上面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可是表面光滑无比,银白若雪,姜娴微微仰头,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脸!   这镜子可是从海外漂泊而来的银镜?传说这银镜能照把人照的纤毫毕现?便是她们澜国的王族,也用不起这么大的银镜,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一个贫寒的农家?   正当姜娴脑中快速的闪过各种阴谋之际,“哗啦”一声脆响,是盆碗落地的声音,一下子把姜娴拉回了现实。   姜娴眉头皱起,循声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看起来眉眼舒展极为温柔白净的女子,大约有三十多岁,站在半掩的门扉之处,脸上满是惊喜,脚边是掉下去碎成三瓣儿的粗瓷碗,还有些黏稠的粥汤溅的到处都是。   姜娴一阵懊恼,随后后背处就惊出了冷汗。   刚刚想事情想的入了神,一个毫无功夫底子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她居然都没发现?这么懈怠,但凡这要是个对她有恶意之人,够她再死一回了!   只是,此人是谁?姜娴能看出她是发自肺腑的喜悦,看她醒来这么高兴么?   而且,为何对她如此的好?姜娴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粘稠的米汤,这般白的米汤,只有江南的碧粳米才能熬出来,姜娴活了十七个年头,都没吃过三回,居然就被这么盛在一个粗瓷碗里,还被洒了?   姜娴忍不住舔舔嘴唇,她好心疼粮食啊。   那女人哪里知道姜娴如此复杂的心思,她似乎突然从狂喜之中回神,一把上前,对着姜娴就是一顿摸索,一边喊:“来人啊,咱家胖丫儿醒了!”   “哎,你别……”姜娴正想呵斥这女子,什么人这么大胆,一上来就对她动手动脚,大喊大叫的?   若不是她此时无力,那女子又太过于猝不及防的冲不过来,再者,姜娴在她身上一丁点恶意都感知不到,甚至都生不出那随时和她如影随形的警惕之心,这会子她肯定是要出手反抗了。   还有啊,谁是胖丫儿啊?是不是认错人了?   姜娴脑海之中有诸多的问题和理由,岂料,那女子的尖叫声像是开启了什么阀门,只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姜娴只觉得眼前再次一阵恍惚,恍惚过后,记忆归位,姜娴突然认出来了:哦,面前的女人好像是她娘,李秀英。 第2章 万草丛中一朵花   随着李秀英的一声大喊,打破了这个小院原本的宁静,然后,呼啦啦,姜娴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就很快,她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这小屋子还装不下,外面还有七八个挤不进来的。   坐在她床边,占据最有利地位的是姜娴的亲娘,李秀英。   哦,其实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姜娴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能保持着一副刚睡醒的怔忡和懵懂,心中却是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记忆并不齐全,但也足够姜娴认清这一大家子人。   苍天呐,这究竟怎么回事,她是死了,然后借尸还魂了?只是刚这么一想,姜娴就自己否定了。   不是的。她还记得把她从混沌之中唤醒的那一道女声,就是面前这个“娘”的声音,对于她,哪怕姜娴肯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但是再未有这些记忆之前,姜娴都对她升不起警惕之心,隐隐的,她能感觉到她从心底深处对她产生的亲近和亲昵。   这个身体也叫姜娴,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生辰八字……   姜娴闭了闭眼,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还魂?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另一个自己。   佛家都说世人是有前世今生的,所以,这是她撞了大运,突然带着记忆重活了一回?   李秀英见自家闺女愣愣的,就是不说话,着急的摸着她的脑袋,一边摸,一边盯着她的眼睛和脸色,急切的询问:   “胖丫儿是不是还不舒服,头还疼不,二哥,你快来瞅瞅,胖丫儿是不是哪里没好全啊?”   姜娴看到她这回是真急了,本就秀白的脸色突然就急红了。   还未等自己反应过来,她的手就先一步动作起来,她抓住李秀英的手拍了拍,满是安抚的意味。   不仅是李秀英,默默挤在闺女的床前,还没捞着空说话的姜爱国立刻推开挤在这里碍事的小辈们,企图给他二哥让出一条大路,跟着喊:   “二哥你快来啊,胖丫儿眼珠子怎么不动,不会傻了吧?”   姜娴一回神,听到的就是这句,她将目光定在姜爱国身上,这是原身的爹,这里人称呼亲爹都是叫爸的,未等她脑子转过味来,她就听见自己忍不住不满道:“……爸,你说什么呢?谁傻了?”   话音刚落,姜娴彻底愣了,从记忆回笼,她叫那一声“爸”居然那么自然,明明之前从未见到过彼此,甚至,她抬眸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一个又一个,不用多说什么,其中那弥漫回荡的熟稔和暖暖的情感,让姜娴陌生又有些无所适从,同时还有无法割舍的深深眷恋。   这些都是她的至亲?   姜爱国瞪着一双虎目,眼圈却是忍不住有点红了,自他闺女昏睡过去,他等她这一声“爸”,已经等了大半年了,如今可算等到了。   他声音立刻放柔,刻意压着,好像怕吓着女儿,如同哄孩子一般:“哎,不傻不傻,还是得让你二伯看看,头还疼不疼,疼的话咱们就去医院。”   正说着,后面一个年纪较大但是和姜爱国长得很像的男人提着个药箱子,就过来了,姜娴知道,这是二伯姜大铁,之所以看起来比姜爱国要老很多,是因为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姜家三兄弟,她爸姜爱国年纪最小,比她大伯姜大山,二伯姜大铁小了近二十岁,倒是和她大堂兄二堂兄他们一般大,基本上姜爱国小时候就是自己的长嫂和二嫂带大的。   这一步小,就步步小了,她姜娴身为姜爱国的幺女,上面清一色的堂兄、亲兄,以及八个侄儿,年龄上更是比几个堂兄小了一大截,也就比自己的大侄儿小了一两岁。   就这配置,她真是想不得宠都难啊。   而事实上,她姜娴在这个家中,不,是在整个麦收大队,受到的宠爱那真的是独一份儿的。   没法子,她爸是老幺,不仅是这个院子里的老幺,更是姜家这个大家族里的老幺,她这个老幺生的老幺,还是万草丛中的唯一一朵花,怎么可能不得宠呢?   她二伯一来,先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又是把了把脉,再掀了掀她的眼皮,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爸和她大伯就在旁边至少问了十遍:“怎么样了?”   姜大铁特别没好气:“吵什么?这不是在看么?你们这么吵,我怎么看?”   立刻,如同被封了口,房中瞬间陷入鸦雀无声……   姜娴觉得自己很矛盾,她好像分离出了两个自己,一方面,她把自己沉浸进去,当着原身,可是另一方面,似乎还有另一个她漂浮在空中,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瞅着一众大男人小男孩被姜大铁呵斥一声后,突然之间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闭着嘴巴,却还是不错眼的盯着她,姜娴被他们的怪样子惹得有些冷俊不禁,但心中那汨汨流淌的暖流积少成多,几乎将她溺毙。   前世的她,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情。   在她七八岁之前,她家所处的地界,乃是澜国边境的一个村,除了家中唯一的弟弟被爹娘保护的很好,她们几个姐妹从未享受过爹娘一点温情。   其实,姜娴没有怪过曾经的爹娘,毕竟生在那样的乱世,又是边境地界,能活下去已经不易,还谈什么感情?   人人都是迷惘和麻木的。   那一处与澜国相邻的羌国本就蛮横凶暴,羌国人生在马上,天生健壮无比,她自小亲眼看见被羌国人烧杀抢掠,家破人亡的就不知道多少,太多的人家为了活着,自愿将自家女儿亲手送出去,他们明明知道,这些女孩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甚至在死前还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与此相比,姜娴觉得,爹娘把她们姐妹卖给澜国本国人,已经算不错了。   为奴为婢,至少能活着。   当然,不责怪是一回事,对于那个家,姜娴没有任何的留恋。   再后来,她被选中,当做美人探子进行秘密训练,为了活下去,她成了最听话的那个,教习的师父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她学什么,她都能学的极好,她冷眼旁观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从不多说多问,最终把自己打磨成了一把美人刀。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姜娴觉得,她初来这个世界的陌生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填平。   似乎,来到这儿,重新开始,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呢。 第3章 是个团宠   姜大铁看的很仔细,还问了好些问题,问完了问题,他打开医箱,摸出里面的牛皮小包,其中一排针灸用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针整齐的排列在小包里,姜大铁动作娴熟的从中抽出几根,扎在姜娴脑后的穴位四周。   姜娴面上不动声色,乖乖任姜大铁施为,实则,心中对于姜二伯这一手针灸的技艺,却是意外的很。   内行看门道,姜娴前世是经过专门训练的,一手毒术算是很精湛,她的拿手毒术是要靠毒针实现的。   所谓医毒不分家,姜娴虽没有给人瞧过病,但医书读过不少,自诩对于医术至少还是有几分功力的。   这个陌生的朝代和她曾经所属的时代好像完全不搭噶,搜罗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这个朝代其上有唐宋元明清,根本没有所谓的澜国。   姜娴对此不大在意,她在澜国根本无牵无挂,如今能来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挺因祸得福的。   她在意的是,为何姜大铁的针灸之术居然让她看到了澜国医圣的影子,她有幸见过一次那位医圣云游为贫苦的百姓治病,那名百姓也是头疾,如今,总觉得姜大铁和澜国的那位在各国都享誉盛名的医圣手法无比的相似。   半晌,姜大铁拔了姜娴脑袋上的细针,似乎松了口气,他帮侄女儿把手塞回被子里,还掖了掖,才道:   “脑袋里的血瘀已经彻底散了,我看胖丫儿脑瓜子挺灵活的,精神头差点儿没事,毕竟睡了大半年,养几天就没事了。”   姜大伯姜大山闻言,立刻对一旁的姜大伯母道:“你去杀个鸡,今晚给咱胖丫儿炖鸡汤喝。”   姜大伯母一点不满的情绪都没有,开玩笑,姜家就这么唯一一个贴心的小姑娘,她平日里疼她比疼自家长孙还多呢。   她立刻爽快的应了,姜二伯母也跟着往外走:   “大嫂,我屋里还有点参须和天麻,给胖丫儿加到鸡汤里去。”   说着话,老妯娌两人就跑出去了。   姜娴抬起手就想拒绝,大晚上的,还吃鸡,太暴殄天物了,记忆里,每户只能养三只鸡啊,就这么说炖就给她炖了?   再者,她自从长成,为了保持妖娆的体态,晚上根本不被允许进食……   无奈,人家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再加之她刚醒,脑海之中千头万绪,反应就有点迟钝,她刚准备说话呢,院子里都已经响起了老母鸡咯咯哒的惨叫。   姜娴闭了闭眼,完了,这鸡保不住了。   没等她再说什么,一群人见姜二伯给姜娴看好病了,就又围上来,一个个的,上至六个哥哥,下至八个侄儿,都抢着和姜娴说话。   “妹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真的不疼了?”   “明儿一早我去张屠户那里割点儿肉回来,你大嫂烧的红烧肉你不是最喜欢吗?明儿就让你嫂子给你炖肉。”   “昂,小姑,我那儿还有一罐蜂蜜呢,是上回跟顾三叔上山得的,我去给你冲蜜水。”   “你们这么多人挤在这儿还跟胖丫儿说这么多话,胖丫儿不费神啊?”   “哎,小老六,别仗着你和胖丫儿一肚子出来的,就嘚瑟,妹妹是我们大家的,还有,你还不是挤在这儿?”   “我看你是皮在痒,来来来,让四哥给你松松皮怎么样?”   “四哥,我没有啊,我这不是担心胖丫儿嘛。”那声音立马怂了。   姜娴抬眼一望,和“老六”看了个对眼,老六姜建海朝着姜娴挤挤眼,肖似姜爱国的眉眼多了一丝虎虎生威的朝气,很是灵活。   姜娴忍不住笑了,本就妖娆的脸上,平添了一抹极为浓郁的艳色,让周围围着她的亲人们都忍不住齐齐一怔,胖丫儿长大了长开了,本来就长得麦收大队第一好看,这一笑,实在晃眼,真是不得了了。   姜娴知道,这是她一母同胞还和她是龙凤胎的六哥姜建海,自小,他就喜欢胖丫儿长胖丫儿短的逗她,最爱看她生气,还喜欢揪她小辫子,可是护短那也是最护短的。   她想起她醒来之前,那些纷繁的说话声音里,有前世残留的,还有的好像是今生村里人的声音,但是一切温情的声音都来自于这一大家子人,有……爸妈长辈的,还有哥哥们的,侄子们的。   他们时常来看望她,哪怕她一直睡着不醒,他们也经常来陪她说话,只因为二伯父说了,多和她说话,有益于将她唤醒。   这其中,自家这六哥只恨不能在她屋里打地铺,跟她说话极多极多,她因此知道了他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四堂哥姜建松“教训”小老六是一回事,本质上还是很关心这个比他儿子大不了十岁的小妹妹的,他也忙着轰人:“好了好了,让胖丫儿多多休息。”   他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亲爹的医术,提议道:   “明儿还是得把胖丫带去医院请干爸检查一下,毕竟胖丫睡了大半年呢。”   去年立夏胖丫儿突然掉水里,捞上来的时候,磕到头了,血淋淋的,那会子去医院还给缝了针,如今看起来好了,可是他们懂医的都知道,脑袋这个地方多精细啊,不去医院再细细检查一遭,总觉得心悬着呢。   姜大铁白了自家亲儿子一眼,花白的胡子一翘:“这还要你说?”   又回头,对着姜娴,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胖丫儿,跟二伯说说,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除了头,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姜娴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把一大家子心提起来了。   姜爱国明显是个急性子,这会子好像天都塌了:   “闺女儿,你真的不舒服啊?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把队里的拖拉机开出来,我们去县里医院。”   姜爱国原本当过兵,后来受了点伤,转业回来,就在队里当拖拉机手了。   莫说是天黑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得把闺女儿送到医院去。   倒是李秀英,她先是瞅了瞅姜娴的脸色,觉得女儿小脸儿是瘦了不少,原本养的肉肉也在这昏睡的大半年掉没了,但是,这孩子自从醒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你急什么,先听听胖丫儿怎么说,再说,这个点县医院哪儿有医生呐?”   旁的不说,现在这时候,正值春耕之时,春寒料峭,这黑天了尤甚,那拖拉机的车斗里,跟冰山里似的,莫要把她闺女好好的人儿又冻出病来。   姜娴知道她妈说的对,她自己懂医,早就给自己看过了,身体上没什么毛病,脉象稳定强健,只是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不齐全罢了。   姜娴不知道为什么原身残留的记忆不齐全,但姜娴知道,既然她成了这里的姜娴,并且萌生了在此地扎根一辈子的打算,那么,她就必须好生想想如何成为真正的土生土长的姜娴。 第4章 你怪怪的   姜娴记忆里的原身,腼腆单纯,虽然聪明,但敏感多愁。   便是家人疼爱,可是,她因为长相过于妖娆在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她没有朋友,女人的嫉妒,男人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都让她无所适从甚至自卑。   而她则不然,她善于运用自己的美貌作为武器,善于蛰伏和伪装,心思多思又敏锐,且看人很准。   姜娴若是想装原身,轻而易举,可是她不想。   她突然看似不经意的快速的打量了一圈众人,最后眼神淡淡的扫在了李秀英身上。   她想,她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内心对于温暖的眷恋。   前世的姜娴,早就习惯了冷漠无情,世上无人可信,若硬要说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信的,那唯有银子。   可是,突然之间,有一个获得温暖的机会摆在面前,姜娴发现自己还是卑劣的想不折手段的抓住。   本来,她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她想要的是姜家人原原本本接受真正的她。   她垂了垂眸,在心中说服自己,这个身体本就是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出了意外不在了,被她接手,她自然全盘接手这个身体的前程过往,亲缘血脉。   以前没了结的那些个事情,就由她来了结,姜家这些亲人,就是她的亲人。   若……最后事不可为,那么,姜娴想她或许真的就是宿命的亲缘浅薄,到那时候,姜娴觉得她许是会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去过漂泊的人生。   电光火石的刹那,姜娴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给自己安排了后路。   李秀英却没来由的心中一紧,哪怕她因为姜娴的身体情况而忧心,可她还是心跳漏了一拍,姜娴那一眼其实淡淡的,但她总觉得她的女儿好像不一样了。   明明声音依旧软软媚媚,可原本的那种糯糯黏黏的感觉没了,虽然有刚清醒的沙哑,但李秀英愣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杀伐果决?!   她忍不住摇了下头,定然是错觉。   此时的姜娴依然垂着双眸,小脸上满布苦恼和懵懂,她对着姜大铁说:“二伯,我好像有好多事情记不清了。”   一语落下,惊起千层浪。   ……   澜山县医院,天刚蒙蒙亮,院长办公室已然灯火通明,里面挤的都是姜家人。   最中间坐着的赫然是刘院长和姜娴,此时,头发已是花白的刘院长打了个哈欠,对着姜大铁就是一通抱怨:   “老姜啊,你说你们急什么?居然深更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拖起来?”他年纪大了,哪里经受得起这个?   “小娴脑后的血块已经彻底消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记忆的缺失也是正常的,大部分脑部遭受撞击的人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这一点咱师傅没跟你讲过?亏得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   “再说了,小娴这情况还算轻的,她还记得家人呢!至于其他的,往后慢慢的不就找补回来了?”   又不是六亲不认,怕什么?   刘院长和姜大铁相交于微时,刘院长还是姜娴四堂哥的干爸。   两人算是师兄弟,幼时曾经一道跟着药铺的老大夫当学徒。   只不过,后来刘院长坚持读完了华都医专,现如今,已经改名儿叫华都医学院了。   而姜大铁,只是上完了初中,然后兢兢业业的把老大夫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两人路走的不同了,但交情如故。   姜大铁学成回村,当起了走街串巷的郎中,现在叫做赤脚医生,在十里八乡颇有名望,而刘院长,在脑科界深耕了三十余年,颇有造诣。   这澜山县还真没几个有姜大铁的面子,能把他深更半夜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的。   姜大铁连连告罪:   “谢谢了,老哥,这不是关心则乱吗?咱家小娴好不容易醒来,我一听她不记得事儿了,哪儿能不急。”   “现在有你这话,我才能放心啊。”   他抬眼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五点多了,老哥,我们先送你回去。”又回头跟自家亲儿子姜建松道:“老四,你今天就留在县里,把你干爸照顾好。”   刘院长一生未婚,将自己的精力都贡献给了伟大的华国医学界,虽然桃李满天下,可他脾气颇为古怪,哪怕是亲侄子,不投他脾气的,他也不愿意留他们照顾他的,倒是对姜建松自小就喜欢。   姜大铁早年就让儿子认了刘院长当干爸,他嘴上说是要儿子找刘院长偷师,实则刘院长和姜建松都清楚,姜大铁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师兄,让儿子照顾他。   自此,姜建松就过起了来回于县里和村里的生活。   没等姜大铁把话说完呢,姜建松上前搀扶着刘院长,一看就很亲近:   “行。成苗大队王家二媳妇今天那断腿要换药,爸你去帮我换吧?”   姜大铁随意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姜建松跟着姜大铁一道当了赤脚医生,其实他当年也读了医专,师承刘院长和姜大铁,医术并不差。   若说这姜家,姜娴一边眷恋着这个家带给她的温暖感受,一边也在默默的如旁观者一般,考量着这个家的每个人。   而姜建松,在姜娴心里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姜建松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他可以跟着刘院长,在医院里当医生,甚至获得这里的人梦寐以求的城镇户口,可他偏偏只愿意过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   姜娴犹记得,四哥和四嫂关系极好,一起做农活,一起去给人看病,一起做家事,干什么都是一起,记忆最深处,每每想起四哥和四嫂,最深刻的印象是四嫂眼睛里泛的光!   难道贫困、辛苦,也磨灭不了他们对于生活的向往和热情么?   一群人呼啦啦的往外走,姜娴乖乖的跟着,旁人只当她累了,一直垂着眼睛,实则,哪里如此,她可是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把周遭环境扫了个遍。   倒不是有什么危险,只是太新奇了,哪怕她有碎片的记忆在,可是记忆又不是她亲身经历的,哪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撼?   可以自动发光的电灯,能听到心跳的听诊器,院长办公室能咫尺天涯的电话,还有琉璃做的透明的用来治病的针管……   若不是她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早就已经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学习的如火纯青,这会子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坐在拖拉机车斗里,裹着她妈贴心的给她准备的厚棉被,姜娴一点睡意都没有,旁人觉得拖拉机颠簸,她可不,这可比马车要舒服多了,关键,它还是个铁疙瘩!   拖拉机先停在刘院长家的小院子门口,姜建松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便搀着刘院长回去休息了,姜娴没下车,不过她看见她二伯给四哥塞钱还有粮票了。   姜娴又新奇的盯了一眼那些钱和粮票,这是这个时代的银子,是用纸做的!   拖拉机再次开动,一路快的很,一旁的姜建海突然靠近姜娴,小小声问道:“小妹,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第5章 狐五狗六   姜建海其实也说不出姜娴哪里怪,但一母同胞,又一起长大,姜建海就是觉得妹妹自从醒来,就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变得不怎么粘着他了,而且,他在医院偶然瞥了妹妹一眼,就看见姜娴眼神淡淡之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让姜建海一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自此,这心就一直有点空落落的不得劲儿。   他一向和姜娴无话不谈,于是迫不及待的就将这话问出来了。   姜建海平时都是叫姜娴的小名胖丫儿的,叫小妹的时候一般代表着他很严肃想要谈什么正经事儿。   这习惯,姜娴自然知道。   姜娴面上如常,甚至带起了一分困惑:“哪里怪怪的?是因为我不帮你去追求刘婶家的二妞姐吗?”   这农家的孩子,十七八岁,也不念书了,自然就要成亲生子了,她家这小老六,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   这事,还是“姜娴”昏迷期间,姜建海自己跟她念叨的。   一语下去,正中红心,姜建海哪里还有心情和姜娴讨论“你怎么怪怪的”这种问题?   他“唰”的一下,猛然弹起来,又“哦”的一声惨叫,脑袋瓜子撞到了拖拉机的车斗顶上,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疼的。   “你你你……”   姜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嘴巴可利索了:   “我我我……我怎么啦?你妹妹现在除了自家人,啥也不记得了,你不知道心疼我,还说我怪?哪里怪?”   说这话时,姜娴可没有收声,她既然打了主意让姜家人接受真正的她,从说失忆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在为这事做铺垫。   正好姜建海提了这个话茬,她索性挑明了说,隐隐藏藏反倒不美,恰好给她的“性格大变”过了明路。   其实,这话她不仅说给姜建海和姜大铁听,最主要是说给这车斗里另一个人听的,正是姜娴的亲五哥,姜建峰。   殊不知,此时于姜娴来说,是一场无形的交锋。   若说姜娴聚集了姜家所有的灵气精华,长出了妖冶又艳绝众人的容颜,那么这个姜建峰可以说是姜家最聪明的人之一。   姜娴确定自己不会看错,姜建松也聪明,可他性格烂漫,多了诗人的天真,而姜建峰不一样,看起来温文儒雅,一点不像农家小子,那双眼睛,如一汪深潭,直射人心。   第一眼见面,姜娴就有一种遇到同类的感觉,然而不同的是,她是环境所逼,经过长年累月的特殊训练磨砺出来的,而姜建海,纵观他的生平,该是天生的。   他天生是一个心机颇为深沉,冷眼旁观一切,却又洞悉一切于心之人。   姜娴可以肯定,若是她露出什么破绽,过不了姜建峰这一关,那么她可能真的要跟姜家说再见,再次过起孤独一人漂泊的生活了。   而姜娴,她是有尊严的,走可以,但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不可以!   姜建峰这样的人,心中对于自己是极度自信的,所以哪怕最后他推测出的事实过于匪夷所思,但因为他相信自己,相信证据,他也会认下这个事实。   比如借尸还魂。   姜娴不可能冒这个险。   他们这边闹了起来,姜大铁忙着骂姜建海:   “小老六,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胖丫儿这么可怜,你都不让着她?你看我不揍你!”   姜建海一脸懵,只觉得百口莫辩,他怎么就众矢之的了。   而姜建峰淡笑着看着这一切,心情甚好的样子,姜娴也看不出来这位心里是怎么想的,见她看过去,姜建峰温文又关切的看了姜娴一眼。   就这一眼,姜娴心里一松,至少现在,姜建峰应该没有对她起疑心。   姜娴又看了一眼一旁闹得鸡飞狗跳的姜建海和姜大铁,看姜建海百口莫辩的嘴笨样子,姜娴微微叹气。   都是同一个爸妈生的,年纪相差不到两岁,心性怎么差这么多?   姜建海上完初中,就不肯上学了,要不是她这个妹妹在县里读书,他是死也不肯一起跟着去陪读的,既然是陪读,学业算是一塌糊涂,姜娴昏迷之时,刚上完高一,按说今年才能毕业,她不上学了,姜建海也不肯上了。   十七八岁的姜建海,心性单纯,但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姜娴觉得姜建海特别像她曾经见过的贵族家里用来看家护院的看门犬,敏锐,矫健,又有着极度的忠诚。   她寻思了一回,恰好姜建海属狗,真是巧了。   而姜建峰,若是以动物做比,这是狐狸,还是修炼有成的狐狸。   这个陌生的时代如今似乎因为一些变故,取消了考试制度,去年更是开始启用一种推荐上大学制度。   她这个亲哥若不是因为考试制度的取消,怕是姜家第二个大学生呢。   便是没上大学,好像也没耽误他什么,他刚毕业那会儿,恰好他们所属的丰收公社办的电子元件厂招工。   那社办工厂岂是那么好进的,毕竟那里也算吃公粮的了,甚至连工人的乡里的户口还有望在达到一定的工种级别后,转成城镇户口。   虽说是他们所属的丰收公社,但人公社也不止是招自己公社下面的社员的,再者,一个公社十个大队,两三万人,人人都想着这等好事儿呢。   可是,姜建峰偏偏做到了,不仅进了社办工厂还直接跳过了学徒阶段,进去就是一级工,如今一个月工资35元,二十八斤的粮票。   整个麦收大队,一级工可就他一个呢。   也就前几天,姜建峰在她昏迷之中还跟她提到,厂里研发部门一个老师傅赏识他,已经跟厂里打了申请,要把他平级调过去。   想到此,她朝着姜建峰腼腆一笑:“还没恭喜五哥呢,到了研发部门,你这工资是不是又要涨了?”   姜建峰目光之中极速闪过一丝幽光,快的人无所察觉,他伸出手摸摸姜娴的脑袋,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咱们兄弟们在小妹你睡觉的时候说的话,你都记得啊?不要想了,记忆没了不打紧,莫要再头疼了。”   “等这个月五哥拿了工资,给小妹买花戴。”   姜娴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学着原身姜娴,甜甜又濡沫的应了一声:“嗯!”   姜娴知道,这种鸡皮疙瘩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战栗。   直到姜建峰下车去厂里上班,姜娴那颇有些失速的心跳才回归,和姜建峰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姜娴真的觉得比面对一万个姜建海还要难。 第6章 仇人追来了?   一旦轻松了,姜娴自然注意到车斗里的鸡飞狗跳。   她瞅着一旁还在被姜大铁“盘问”的姜建海,姜娴有些心疼的开始袒护起来:   “哎呀,二伯,你不要再说六哥了,他也是关心我嘛,还有六哥虽然喜欢二妞姐姐,但也就是放在心里,连上前说话都不敢,就是远远的看。”   姜建海:“……”为什么有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姜娴又是撒娇又是安抚,总算把姜建海从姜大铁的手心里解救出来了。   便是如此,姜大铁还“哼”了一大声,他先是说姜娴:“胖丫儿就知道袒护小老六。”   又说姜建海,这回可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刚的意味了:   “你啊你,平日里人五人六的,怎么遇到个喜欢的女孩子这么怂?我老姜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姜家小子多的很,多到他老人家看着都眼晕心烦头发昏,可是他数来数去姜家的小子,没有哪个像姜建海这么怂的。   “你说你怎么不学学你爸?啊?你妈可是你姥姥那村唯一的大学生,当年多少人追着跑啊?谁家不想有个大学生媳妇儿啊?偏偏你爸有本事!这追媳妇这事儿,就要先下手为强,磨磨叨叨的,像什么样子?”   姜大铁简直是苦口婆心了。他也没想到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教侄子怎么追媳妇儿。   这话说的,不止姜建海那脸似乎都僵的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就是姜娴也听的炯炯有神!   哦?这事她记忆里没有。   不过,记忆里,她倒是看出来她爸对她妈是挺好的。   她妈是个夫子……老师来着,结婚也有近二十年了,他爸只要有空,都会去接她妈下班呢。   村里人都说什么姜家代代出情种,上一任情种就是她爸,这一任,咳咳是她四哥。   看小老六这没心没肺的样儿,估摸着当不了什么情种。   前头顶着冷风,吹的脸一样僵的姜爱国还不知道自己被亲二哥给抖落了老底,他此时赶时间呢,现在春耕,各个大队都有事,他们那儿的三个大队,统共就这么一台拖拉机,他闲不了。   不过,闺女儿醒了倒是个大好事,彻夜没睡不打紧,他倍儿有精神。   倍儿有精神的还有姜娴,自从姜建峰走了,她东张西望了一路,心情越来越好,因为有记忆的原因,她看到一个东西就和记忆里对照,乐此不疲,谁能想到自己有这个运气呢。   啧,赚了。   拖拉机轰隆隆的开进了麦收大队里,其实也不晚,不过才早上八点多近九点。   但这时候正春耕呢,田里到处都是人啊。   太阳出来了,温暖橘黄的日光照在姜娴身上,给她本就白净艳丽的容颜渡了一层金光!   就这一幕,简直是惊呆了田地里的众人,哪怕是姜家大伯姜大山,一回头看到侄女儿,都愣了愣。   自家的孩子,从小看到大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就长成这么好看了,活了这么大岁数,扒拉自己祖上和外面所有自己见过的人,就没见过比胖丫儿更出色的,他们姜家这个姑娘真是不得了了。   人群“嗡”一下,就炸开了。   这也不怪众人,姜娴醒来是昨天晚上,除了家里人,谁也不知道她醒来的事情,今儿大早,姜家也没人提。   突然看到姜娴,就是看到一个本来在众人心里活不久的人突然活蹦乱跳了,能不让人惊讶吗?   “那……那是姜家那个丫头?”   “是啊,谁家丫头长得像他家一样?”   “不是说不行了吗?”   “嘘,胡说什么?只是昏迷,看隔壁姜老八,盯着你呢。”   “哇,你们看,是姜娴,是姜娴!”   “怎么会有姑娘长这么好看啊?太美了!跟仙女儿一样。”   “姜家条件不差,我这样的,也不知道姜家看不看得上。”   “嘁,人姜娴昏着的时候,也没听你说要娶人家。”   “胖丫儿醒了,哎呦,真是大好事,等下工去瞅瞅。”   “秀英家的丫头醒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真不容易啊?睡了得有半年了。”   “真想不通这村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美人。”   “哎,韩一舟,你的机会来了。”   “不过一个村妞,长得像个狐狸精又怎样,文芳你可是准大学生,长得可比她端庄大气多了。”   “嗯,我可不跟她比,诗雨,我在华都大学等你,你爸可是大队书记,还愁今年的名额不是你的吗?”   “嘘,你小点声儿,不过说的也是,那姜娴一觉醒来,还不知道脑子坏掉没有,想跟我争,做梦呢。”   ……   拖拉机停了下来,姜大山跑了过去。   姜娴见拖拉机停稳了,就从车斗里出来了,和姜爱国好一阵磨叨,姜爱国那是要上工的,这会子已经迟了,她姜娴都到村里了,走着回去不是挺好,还能看看风景。   好说歹说,她还蹦跳了好几下以证明自己没事儿了,最后不得不把脸拉下来,姜大伯,姜二伯,姜老爸才不吱声了,由着姜建海陪着姜娴一道回家休息。   瞥了一边的姜建海,姜娴叹气,小老六跟着就哥跟着吧,小老六是最好忽悠的。   一路走来,姜娴什么人,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一点都没有错过,耳朵动了动,大部分人的声音完全被她收进耳中。   善意的、好奇的、嫉妒的、爱慕的、关心的、恶意的……   姜娴不在意,说实话,她是很厌恶自己的脸的,在她心目中,这张脸给她带来的都是麻烦。   小时候还没张开就出众,她自小就懂得美不是好事,为了保命,她从来都是脏兮兮的。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就被买走了,同时就过上了夜以继日的训练生活。   再后来,她有了实力,美貌成了她的武器。   姜娴在心中告诉自己,这里是和平的国度,长成什么样儿她都不会因为这张脸丢了性命。   旁人如何言说她,除了姜家人,她根本不在乎。   如此宁静又忙碌的平凡生活,她记忆深处似乎都不存在。   而就是这份平凡的宁静,才最让人梦寐以求。   一路上,姜建海抱着姜娴的被子,先是仔细观察姜娴了一会儿,看她好像心情很好,才松了口气笑道:   “胖丫儿现在这样真好,这些人是嫉妒咱儿,等哥把你送回去出来揍他们一顿,就老实了。   以前的姜娴常常因为闲言碎语而哭,失忆后好像变坚强了。   头一次,姜建海觉得,妹妹这一次说不准还因祸得福了,瞧瞧那淡定的小模样,他怎么看怎么高兴,怎么说呢,就觉得自家妹妹现在有点女王的感觉。   女王姜娴也跟着一笑,刚想跟小老六聊几句,突然一道若有似无却与众不同的视线穿透人群落在她身上。   比起旁人恶意的眼光,这一道不仅恶,还带着肆无忌惮的阴毒?   姜娴笑脸一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眼神精准的和那个人对了个正着,就是这么一对,两人双双一愣。   姜娴面色不显,她依然和那女子对着眼,却拱拱小老六:“六哥,她是谁啊?”   呵,难不成她仇人这是跟着她来了?! 第7章 有点意思   姜建海循着姜娴的视线望过去,目之所及是徐诗雨的脸,看到姜建海望过去,徐诗雨还朝他羞涩一笑,清新的像一朵小白花。   姜建海却移开目光,毫无风度的一撇嘴,非常不屑一顾:“她是大队书记徐广国家的女儿徐诗雨,以前跟你关系还行。”   其实不是还行,说起来,在姜娴心里,徐诗雨算是她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不过,姜建海不喜欢徐诗雨。   倒不是徐家和姜家多年的宿怨,在姜建海心里,徐家,赵家还有姜家为着这生产大队里的队长书记的职位有所龃龉是一回事,他们还是同村的乡亲们。   要说这麦收大队,原来就叫做麦收村,村中正好三百户人家,其中三大姓,徐家,赵家还有姜家聚族而居,占了村中三百户人中的二百二十六户,妥妥的村中大姓,不过要说第一大姓,那还是得徐家,光徐家就占了一百零三户。   姜徐两姓都是祖祖辈辈长在这儿的,有矛盾自然也有通婚,倒不至于因为矛盾,两姓之间就不走动了。   可是这个徐诗雨,看起来是和姜娴交朋友,可是姜建海哪里看不出来,那是处处和姜娴做比呢,他们兄弟给姜娴买的头花之类的小东西,经常性的就到了徐诗雨那儿。   姜建海提醒过姜娴,奈何姜娴不喜欢姜建海说她好友的不是,姜建海只得作罢,反正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姜娴哥哥多,也不缺这些。   这只是其一,更令姜建海无法忍受的是,她还经常给姜娴灌输一些什么以她这个长相一定能嫁个有钱人云云,被他撞见过两次,喝止了两次,这不是带坏他妹妹吗?   还有令姜建海膈应的呢,这女孩儿看起来还对他存了点爱慕之心,不是他自恋,他长得浓眉大眼的,虽然不如他五哥那么的道貌岸然……,可怎么说也是神神气气的,县里高中的小姑娘们喜欢他的,还真不少,他或多或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他都敬而远之的,他心有所属,可痴心了。   可这个徐诗雨,和其他女孩儿不同,经常借着他家傻胖丫儿的便利堵他,让他烦不甚烦。   一边烦他,一边占他妹妹的小便宜,他能对这女孩儿有好印象才怪呢。   徐广国?大队书记?没印象。   不过,光看小老六嘴撇着,眉耷拉着,不乐意的那样子,就知道这徐诗雨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照一下原身姜娴的性格,姜娴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不用多说,就看她现在瞅她的眼神,充满着一种深沉的恶意,便是以前跟姜娴交朋友,那也是借着朋友之名,不知道把姜娴往什么歧路上引呢。   姜娴耸耸肩,眼神轻描淡写的划过那女人的脸,又划过她旁边跟她站在一处的女人的脸,然后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这个原身的“朋友”,居然和前世那个她怀疑害死她的主谋长的一模一样。   姜娴脑海之中又回顾了一遍刚刚那道目光之中的恶意和肆无忌惮,突然勾了勾唇:是不是巧合还很难说呢。   姜娴从不抱有侥幸心理,正相反,她有一种凌驾于理智之上的敏锐。   她能到这里,谁知道别人会不会也有这个际遇。   姜娴其他的不能肯定,但她能肯定的是,她被害死这事,澜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莫要以为,脱离了澜国,就高枕无忧了。   澜国花重金把她们培养出来,终极目的是为了潜入敌国窃取有用的情报。   怎么可能让她们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尤其,如她这般的佼佼者,更是被寄予厚望。   而且身为探子,最需要具备的是什么?   是对本国的忠心。   这还没进宫呢,就敢私自行动内斗,在澜国掌权人眼中,根本没有忠心可言,这样的人,澜国只会在她进宫之前,先自己出手把她灭了。   所以,姜娴非常笃定,她死了不打紧,澜国会为她报仇的,虽然本质上不是为了她,而是防止被这种丧失忠心的探子反噬。   可惜的是,害死她的主谋以及其他两个从犯都不怎么聪明呢。   只知道羡慕嫉妒恨她,有什么用?   不过,再怎么聪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不能逃出被掌控的命运。   姜娴目光有些空茫,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若是她没死,也没有来到这个朝代,那她可能下场也不会很好,毕竟她居然“轻而易举”被人害了,证明她实力太弱,极有可能会被重新评估。当残次品处理掉可能不会,澜国会将她物尽其用,兴许……下场还不如被处理掉呢。   姜娴甩甩头,罢了,她已经逃出生天了,这些过去都过去了。   她已然新生!   所以,姜娴目光之中极速闪过一抹暗芒,其中那丝决绝的狠意一起即灭。谁敢破坏她在这里的新生活,破坏她的平静与安宁,那她见一个打一个!   她心中默念:徐诗雨。   害死她的主谋,虽然不叫徐诗雨,但也是姓徐,还有这一张堪称一模一样的脸。   有点意思。   一旁的姜建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敢说话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旁的妹妹明明看起来特别的轻松又随意,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在嗖嗖嗖的冒冷气……   究竟是怎么了嘛?!难道不高兴了?为什么?   姜娴身后的徐诗雨简直气炸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姜娴心里已经暴露了。   她其实就是和姜娴同为澜国探子的那个徐嫣儿。   徐嫣儿嫉妒姜娴的要死,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弄死了她,却没想到,自己在得到姜娴死了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就被澜国派在暗中密切监视她们的杀手给弄死了。   讽刺的是,用的还是她给姜娴准备的毒。   她是在今天夜里,在这个徐诗雨熟睡的时候来的,一来,两人就为了争夺这具身体发生了一场大战。   好在她下手狠,这么个和平年代的丫头,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所以最后以她把徐诗雨的魂魄吞噬掉而告终,同时她继承了徐诗雨的记忆。   令她差点没气死的是,这里还有一个姜娴,而且同在澜国一样,处处压她一头! 第8章 渊源如此   徐诗雨耿耿于怀,气急败坏,和身边的潘文芳嘀咕抱怨了半天,两人一个满怀怨恨,眼中藏不住的怨毒,一个沉默不语,像是有什么心事,令这一场谈话也注定有些无疾而终。   而姜娴早就没再听她们说什么了,她悠闲的很。   只走了半道,姜建海就觉得一旁嗖嗖的冷气没了。   没了冷气,姜建海立刻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我说胖丫儿,徐家那丫头你不用放在心上,村里那么多女孩呢,你以后还可以交其他朋友,像……像二妞不就挺不错的。”   姜建海是真怕姜娴和徐家那个诗雨丫头旧情复燃……啊不,恢复友谊啊。姜娴这傻丫头又傻又倔,拦也拦不住。   不过,如今的姜娴对于这徐诗雨,和以前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她似笑非笑的瞅瞅姜建海,看得姜建海浑身毛毛的,他家胖丫儿现在眼神好厉害,每次被她看着,他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姜娴应和姜建海:“六哥说的对啊,二妞姐确实很不错,这个徐诗雨,我不记得了,她还一直瞪我,我肯定不能跟她好了。”   其实对“二妞姐”,她也没印象呢,那些许记忆都是从姜建海嘴里听到的。   在姜建海心里,二妞简直是十全十美,聪明、漂亮、温柔、有孝心……   且不说姜建海本人也十七了,在她姜娴曾经所处的年代,男子十六便到了弱冠之年,就能成亲了。   姜建海虽然天性纯良,却不至于没有看人的眼光。   再者,今早她在拖拉机车斗里提起二妞姐的时候,二伯和五哥都没有反对的意思,可见这个二妞姐的名声估摸着真挺好的,说不得未来就是六嫂了。   既然小老六喜欢,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能拖他后腿呢?   姜建海一听姜娴这么听话,很高兴:“咱家胖丫儿好看又聪明,肯定不能让那种人给骗了。”   姜娴随意的点点头,她就是好看又聪明。   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聊着天,姜娴已经把整个麦收村的地理位置还有地形方位摸熟了。   越摸熟,姜娴越诧异,同时心中又有种“原来如此”的既视感。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不错,但是这沧海桑田的变化也不知道要经历多久才能完成,至少麦收村这块地方倒不至于就桑田变沧海了。   麦收村这儿的环境很不错,三面环山,因为三面环山的原因,这里的山便名叫三环山。   姜娴所在的澜国也有个三环山。   就是姜娴她们这些探子训练十年之久的地方。   因为地处隐蔽,少有人烟,那里就成了澜国训练探子的秘密基地。   到了靠近姜家的门口朝三环山最中间看,那个角度,基本上和曾经姜娴无数次看到的三环山一模一样。   三环山成“山”字形,很标准的“山”字,中间高,两边低。   如今这个三环山,也是如此。   不仅是这个三环山,姜娴还想到了二伯的医术,昨晚第一次见二伯用针灸之术,姜娴就眼熟不已。   曾经澜国的那位医圣就是三环山周边人士,虽则云游在外,但人家医圣许是年老落叶归根在家乡留下传承也说不定呢。   如此这般,自己这一趟能过来,应该是有些渊源的。   同样的容貌身体、生辰八字,还有同样的地点,这些该是她能过来的缺一不可的契机。   她脑海之中陡然闪过徐诗雨的脸,徐嫣儿是不是也来了?   她突然问姜建海:“徐诗雨的生辰是哪一天啊?”   姜建海一愣,除了二妞和自家亲妈和妹妹,他还真不会知道其他女孩的生日,但徐诗雨他知道啊,或者全村都知道。   “就和你差一天,你比她早一天出生。”   一样的年纪,生日就差一天,都是自家唯一的女孩,不同的是,姜娴是整个姜家唯一的女孩,而徐诗雨只是在徐广国家是唯一且最小的女孩,她上面还有一个亲哥哥徐向彪。   姜娴毫不意外,果然如此。   以前那个徐嫣儿和她也是这般情况。   看来啊,十有八九,那女人也来了?   想到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姜娴很平静的接受了。   来就来了吧,她正愁找不着机会抽她呢,居然敢对她下手。   再说了,这是个和平的国度,杀人是犯法的,那徐嫣儿想随便朝她动手,也得看看这个国度能不能容她这样!   ……   姜家所在的位置是麦收村的村尾处,是村中最靠近三环山的人家。   这地方有点偏,以至于姜娴一路走来,为了看清三环山的地势,后头尽走了没什么人烟的山道。   好处是这里地界空旷,周遭只有零星的三五户人家,安宁祥和,缺点大约是每日上工有点远。   麦收村很大,整个麦收村如今叫做麦收生产大队。   当年麦收村的村长便是徐广国,后来成了麦收大队的大队长,没做两年,姜家异军突起,在徐广国升任大队书记之时,姜家大伯姜大山成了麦收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姜大山和徐广国不太一样,姜大山为人公正,任人唯贤,在他手下做事的,并不是只有姜家子弟,而是能人居之,如此十年,如今的麦收大队就形成了徐、姜、赵三分的局面。   姜娴挺喜欢姜家这个大屋的,过于喧嚣会让她时刻有一种提防的感觉,倒不如安宁一点让她来的自在。   这会子,大家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再不然更小的出门玩儿去了,家里只有大伯母赵翠儿在家做饭,等到中午饭点,要给送到田里去的。   赵翠儿听到门口动静就从灶台那边的窗户口往外望了望,一看到姜娴,连饭都不做了,就跑出来了。   她上前一把拉住姜娴,前前后后的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姜娴的脸色,脸角的皱纹都笑的铺展开了:   “胖丫儿这是好全了吧,要不然你爹和二伯也不能让你自己跑回来呢。快,鸡汤大伯母替你炖着呢,这就给你去盛,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吃上早饭呢。”   姜娴看着大伯母的笑脸,心中不自觉的就在汨汨荡漾着暖流,这个可以当她祖母的女人,是真的很喜欢她,姜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姜娴呢。   也不知道是身体恢复了,还是不想让大伯母失望,姜娴真的觉得自己饿了,她笑着“嗯”了一声,和大伯母手拉手的就进了厨房喝鸡汤去了。   留下姜建海在她们身后挑了挑眉,真是的,大伯母就是偏心眼子,看到胖丫儿就把他忘了。 第9章 怎么这么厉害?   姜建海还是喝上鸡汤了。   姜大伯母偏心是有点偏心啦,但倒也不是偏心的太厉害。   最多就是姜娴吃肉,姜建海喝汤。   姜娴喝着暖暖的鸡汤,姜大伯母这炖汤的手艺绝了,汤里面放着撕成小块的灰色的白色的菌子,鲜香宜人,姜娴破天荒的把大伯母给自己盛的一大海碗的菌菇鸡汤喝的精光。   望着空了的比自己的脸还大的碗,姜娴陷入沉默。   作死啊,吃这么多?以后会不会长胖很多?那她的轻功岂不是玩完了?   仅此一次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想想还是觉得有负罪感,姜娴站起身,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就准备去洗了。   结果,她才一手端起碗筷,一手摸到了水瓢,就准备舀清水呢,就被姜大伯母和姜建海双双拦住了。   姜大伯母:“干什么呢?你身体刚好,不能碰冷水,放着我来,你去屋里再睡一会儿。”   姜建海:“我来我来,你快放下来,不用你。”   姜娴:“……”姜娴忍不住瞅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的蓝天白云,简直说不出话来。   至于吗?这么一大早上让她去睡觉?这是王族才能过的奢靡日子吧?   再说了一个碗而已!   姜建海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放下自己的筷子,手就伸过去抢姜娴的碗筷。   姜娴本能的手一翻一推,一把推开姜建海的手的同时,稳稳的接住了即将落下去的碗筷。   姜娴:“……”怎么解释本来柔弱的妹子突然伸手如此的灵活了?   姜建海眨眨眼,先是一愣,然后双眼瞪的溜圆:   “哇,胖丫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刚刚那一下怎么弄的,你教教我,教教我。”   亲眼看到一切的姜大伯母也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姜娴此时的脑袋正在飞速的转动,怎么才能说的有理有据,让家人都相信?   小老六应该挺好骗的,可是这不是还有大伯母在嘛?   人老成精,大伯母的孙子都和她姜娴一般大了,万一看出她什么破绽?   她颇有些干巴巴的开口:“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看你突然伸手过来,怕你把我的碗摔碎了,然后情急之下就这样了!”   如今不知道推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小老六想了想,猛然间眼神更亮了,看的姜娴心惊,也不知道他要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下一瞬,姜建海果然没让她失望,他低头盯着姜娴拿碗的手左看右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盯着姜娴:   “想不到我家小妹居然是武学奇才,世上竟然有你这么天赋异禀的人。”   姜娴:“……呵呵。”   她从来没听过比这更扯的理由,算了,小老六头脑清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倒是大伯母,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颇有些懊恼:   “胖丫儿,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二伯那个老家伙又偷摸着让你上山采药了?”   姜娴脑子一顿,这和上山采药有什么关系。   蓦然一转,哦,大伯母的意思是,她上山采药把身手练好了?   大伯母不提她想不起来,这一提,记忆里好像有这回事。   姜二伯父一辈子醉心于他的医术,除了他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姜娴的四哥是他的徒弟,其实他曾经还收过好几个徒弟。   二伯父一直希望能将自己这一门手艺传承下去,因为这也是他师父的希望。   然而,如今这个时期和以前不同,突然变得对于西方医学更加的崇尚,他们这种针灸、草药的技艺甚至算得上需要遮遮掩掩的糟粕。   因而,稍微有点差事做的人家,没人愿意学二伯父这个手艺,那些实在做不了其他事儿又穷的不行的人家,倒是愿意送过来学手艺,主要也是为了给家里省一口口粮。   可是,这针灸技艺,岂是人人都学得会的,许多想来当学徒的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又如何能把医书钻研透彻呢?   所以,二伯父收过不少徒弟又退了不少徒弟,一直也没收到满意的。   倒是在姜娴十二三的时候,姜二伯猛然发现,小姜娴性子安静,也不爱出去玩,对于院子里晾晒的草药似乎挺有兴趣的。   然后,他就开始教姜娴认草药,这一教,就发现姜娴居然真的有点天赋,她认草药的速度快极了。   姜二伯如获至宝,非常想把全身的本事都传给姜娴。   于是,每逢姜娴休息在家,姜二伯就拽着姜娴恶补医学知识,大概这么系统的学了两年后,在姜娴十五岁的时候,姜二伯开始放姜娴一个人进三环山采药。   这事,姜娴的爸妈没什么意见。   姜爸这人虽然疼爱女儿的不得了,可他更疼爱老婆,姜妈对于姜娴跟着姜二伯学这些,并没有什么意见。   而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不干了,在她们眼中,姜娴其实就跟她们的孙子一般大,就这么一个粉粉的小女娃,捧在手上还来不及,姜大铁这心是什么做的?居然让这么小的女孩独自上山采药?   虽然三环山被清理过了,姜大铁也没有让姜娴深入深山,多是在周遭,或者一些他早年撒过药种的地界,可是万一呢?   那些个老虎还是狼什么的,跑出来怎么办?   还有蛇,蛇可是会到处乱跑的。   尤其是姜二伯母,差点把姜大铁的头锤爆,毕竟她亲眼看到自家老头子还有自家老四,因为采药,扭伤脚,跌跤啥的都是稀松平常。   这要是把胖丫儿跌出个好歹怎么办?   不过这事,没得商量。   姜大铁为了多收好徒弟都要魔怔了,他宁可被自家老婆子捶死,就是不松口。   不过,做事倒是开始遮掩起来,姜娴出去采药,为了不被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看见,要么偷偷去,要么找个借口再拐到山里……   原身姜娴对家人有很深的感情,而且性情优柔寡断,她本人也非常喜欢中医技艺,又碍于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的反对,不敢说出来……   如今的姜娴肯定不会如此处理这事了,既然大伯母提了话头,那她索性顺水推舟,她放下手里的碗筷和水瓢,上前拉住大伯母的手软声细语的撒娇:   “大伯母,跟二伯父学这些,是我喜欢和愿意的,你看,我上山把身手都练好了,我也不往深山去(才怪),很安全啊。”   她可怜兮兮盯着姜大伯母的眼睛:   “胖丫儿生了一场病,也没什么朋友,很无聊的,那些草药就跟我朋友似的。” 第10章 另有隐情?   就在记忆浮现的一瞬间,姜娴就认下了此事。   姜娴并没有关于原身姜娴是否有身手的记忆,但这事是可以推测的。   首先是原身姜娴的性格,那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根本吃不了练武的苦。根骨其实和她一样,是上佳的,好在她来了,这般根骨,才不至于浪费了。   这个家里倒是还有根骨上佳的人,比如说,小老六。   再有,更明显之处在于姜娴的手,姜娴手上食指第一指节和第二指节的关键处,还有小指下方的掌心处都有些许茧子,但是并不多,食指那儿出现茧子是因为写字的原因,而小指下方,只是因为做了些许的家事。   真正的练就了灵敏身手之人,不说满手的茧子,但绝对不只有这一层薄茧。   除非是像姜娴自己这样,她实则也是没有茧子的,她曾经一双柔夷柔若无骨,但那是她每每长出茧子,就会用药水浸泡,去除的原因,其中苦楚,甚至比练武所吃的苦还要多。   她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身为一个要当妖妃的人,她姜娴最擅长轻功和一手飞针之术,所用的武器便是针灸用的银针,但既然是妖妃的人设,她自不能自毁人设,毕竟她可是个柔弱的大家闺秀呢。   这会子认下,倒是让自己的拳脚功夫有了出处,感谢大伯母。   姜大伯母看姜娴说的可怜兮兮的,哪里会苛责孩子,再说,这事本就是老二的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都怪咱家全都是男孩子,没给你生个姐姐妹妹的,瞧瞧把我们胖丫儿给憋闷的。”   一边说还一边爱怜的拍拍姜娴的手。   心里恨的不行,也要是家里有个姐姐妹妹,姜娴也不至于交到徐诗雨那样的坏朋友,以至于吃了那么多苦呢。   姜大伯母此人有个毛病,她喜欢用塞好吃的方式来表达爱意,这回,她心疼胖丫儿呢,又拿了一个空碗,掀了锅盖,就准备再给姜娴盛一碗菌子鸡汤。   好在被姜娴眼明手快的拦住了,她一边拼命摇头拒绝,人已经灵敏的蹿到门口,匆匆的逃跑了。   开什么玩笑呢,再吃一海碗,怕是真要撑爆了肚子。   这一回,她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里。   姜娴的大伯二伯还有姜爸是亲兄弟,大约是关系一直很好很好,就一直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三个大屋子自东向西排列,各自属于姜家三房。   其中,姜爸一家的屋子最新,主要他年龄小,结婚最晚,所以屋子自然起的最迟。   不过再怎么新,也是灰扑扑的土坯房,其中夹杂着一些碎瓦片,倒是让土坯房能支棱的更精神一点。   其实村里大多数就是这种房子,这姜家院子,因为姜妈的巧手,在院子和土坯房的周围林林散散的栽种着一丛一丛的小花,把整个姜家都点缀的生气勃勃的。   姜娴的房间,就在大屋里面,和姜爸姜妈的房间正对着门,布置的简洁规整。   姜娴一进屋,就直奔那堆书桌上的书。   果然在那堆书目的下方,看到一本《医药经》,姜娴翻开医药经,一目十行的看着。   这书,应该就是姜娴平日学医所用之书了,该是从姜二伯那儿得来的。   其中分为两部分,前面是药经,里面是各种草药的图样和药性等介绍。   后面部分的医经之中,便是如何行针的针灸之术了。   姜娴撇去药经,先粗略看了医经,这书之中,有些字姜娴是认识的,可是还有好多字缺胳膊断腿的,有原身姜娴的记忆再加上姜娴本就聪明,很快连蒙带猜的就把整个医经部分通看了一遍,半晌,她放下书:   果然如此,那针灸之术后面如何且不说,就这前头的总论分明就是医圣所留。   姜娴心中一喜,她虽然自诩自己懂的医术,但那都是自己看书刻苦钻研来的,所学颇杂,更没谁能给她验证自己医术的机会。   如今得了不知道医圣第几代传人(姜二伯)的指导,自己这医术只会更上一层楼吧。   瞅着书上的笔记,原身姜娴目前才刚学完了药经,医经方面还未有涉猎呢。   瞅完了医药经,她又去瞅“姜娴”在学校里学的那些课,起先看不懂,但是一触及到姜娴做的那些笔记,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便被唤醒了,依然零碎。   末了,姜娴叹息一声,原身姜娴不愧是跟小老六是一母同胞一个肚子爬出来的亲兄妹啊,要说小老六不爱上学,实际上原身姜娴的成绩也就一般,和她亲五哥肯定是不能比的。   她语文学的很不错,可是一碰见和数字有关系的,整个人就不好了,学的迷迷糊糊的。   可姜娴和小老六不同,她特别的听话,她知道她妈李秀英身为老师,一直致力于让他们好好念书,甚至还给送到县里读书,是以,她虽然学的不太好,尤其数学跟不上,也不敢跟自家妈说,就怕辜负了父母的希望。   殊不知,姜妈早就知道,又深知姜娴自尊心强,所以从不戳破,恰好去年有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姜娴也符合条件,于是她便托了姜大伯举荐,哪知道后来遇上了事,掉入河中,昏睡不醒?   姜娴闭了闭眼,她已经不是原身姜娴了,有些原身姜娴看不清又懵懵懂懂的东西,她是能看清的。   姜娴之前掉入河中,并不像是意外。   记忆之中,姜娴是被“诗雨”约出去的,可是,姜娴却没有等到诗雨,反而掉到河里去了。   要不是那个地方虽然偏僻,但正好在顾家后门处,又遇到顾老大正好在后门处散步,姜娴估摸着溺死在水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事,直觉告诉姜娴有问题。   徐诗雨约了她却没去,而且约她去的河边非常偏僻,那里只住了一处外来户顾家。   而且,刚刚走回来之时,远远的瞅过那一处,姜建海指给她看了,那里的河水极深。   今天遇上那徐诗雨,姜建海喋喋不休啥都说了。   说她昏迷后,徐诗雨的爸妈也就是徐广国夫妇还亲自带徐诗雨上门道歉过,当时徐诗雨哭哭啼啼的,说正好潘文芳去她家找她玩儿,误了点时间,没想到姜娴不知怎么的就掉河里了。   当时,姜家都闹开了,想追究,可徐广国是大队书记,人家携礼上门,礼数周全,又没有证据,加之姜娴那时候情况危急,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可姜娴觉得不对劲,那潘文芳今天她也见到了,虽说她很关注徐诗雨,但潘文芳她也没有忽略,姜娴总觉得乍一和她四目相对,她眼神躲闪的很不寻常。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姜娴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她落水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呢? 第11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心中存了这样的疑问,姜娴自然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从她成为姜家姜娴后,姜娴早就做好了决定,如果有什么前仇旧怨,她自然要替“自己”报仇和了结的。   姜娴不是真的回房休息的,她也不需要休息,她早就感觉到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的内力逐步的回归了八成,估摸着以这个速度,等到今晚,差不多她的内力便能完全回归了。   姜娴认为,这说明她正在逐步又快速的彻底融入到了这个身体之中,这个身体正在完全的接纳她,成为她!   姜娴又收拾了一下原身屋子里的东西,这样能帮助她迅速的融入这里的生活。   越收拾,姜娴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柔软,原身甭管跟她是什么样的渊源,但所过的生活真的是曾经的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疼爱自己的长辈兄弟,甚至连小一辈都对她这个“小姑”特别的体贴。   那一件件漂亮的头花,干净整洁的衣服,颜色鲜艳,一件打补丁的都没有,想到小老六身上的布丁,可见在这个家里,姜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还有,姜娴来的时候,她已经昏睡了大半年了,全身干净,除了消瘦,莫说身上没有一点褥疮什么的,连异味都没有。   姜娴找到了一个饼干盒子,将原身用的一些私人小物,还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原身之前一直带在脖子上的白色的兰花玉石放在盒子里,然后盖上盖子。   她抚摸着这个盒子,像是对着另一个自己倾诉: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但如今既然我成了你,我必然会替你孝顺父母长辈,友爱兄弟姐妹,你安心便是。”   说完这话,一阵风忽然拂过,调皮的从窗口钻进来,直往姜娴的面门吹来。   风过,像是拂过姜娴的心尖,来的突兀,去的突然,连带的,姜娴突然心头一空,最后一丝滞涩消散一空,心头突然格外的通透敞亮。   就是这么一瞬,姜娴感觉到她的内力彻底回来了。   姜娴愣了愣,低头看着那个盒子,这是原身彻底放心了?最后一丝神念也散去了?   她再次摸摸那盒子,将之塞到柜子的最深处,心中默念一句:放心。   姜娴站起身,出了自己的房间,出来正看见小老六拿着一把镰刀,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   姜娴:“……”一看就像是要干坏事。   姜建海看到姜娴出来,他很惊讶,小小声的几乎在用气音跟姜娴说话:   “胖丫儿怎么没睡觉?”   姜娴耸肩,一点没有和姜建海心有灵犀的意思,以正常的音调说道:“睡不着,我精神好着呢,你去哪儿?”   “嘘,你小声点,我去山里啊,前两天我下了几个套,去看看今儿能不能给咱家添碗肉。”   胖丫儿刚醒来,他本来是要守着胖丫儿的,所以跟大伯请了假,就不去田里了。   不过这不是胖丫儿休息了,他就想去山里看看。   姜建海不爱田里的活,除了农忙春耕的,平日也不咋爱干。   姜娴发现,姜家的长辈对于儿女子侄,倒是都不爱过于约束,对她也是如此,虽然她要上学,但也尊重她的兴趣爱好,好比跟着二伯学医这事儿。   姜建海平日里大多时候就在生产大队里给自家亲爸当学徒,学开拖拉机。   拖拉机手是可以带三到五个徒弟的,不过当人徒弟的,是没有公分拿的,逢年过节的,还得给师父送点鱼肉粮食的。   姜建海跟的是亲爸,这块倒是省了。   姜娴眼珠微微一转,极快的闪过一抹暗芒,她拉住姜建海:“正好,六哥带我一起吧,正好去山里看看有啥草药。”   说着迅速的依着记忆跑到厢房去摸了一把镰刀,又穿上胶皮鞋,就要一起走。   姜建海都惊呆了,他倒是想拒绝,可姜娴速度实在太快了,正说着话呢,她就把准备工作做好了?   “你你你,你这身体刚好,怎么能进山?”   姜娴挑眉:“怎么不能?我精神好着呢。要不咱们现在掰手腕,看是我赢还是你赢?”   姜建海:“……”   这还是他以前跟小白兔一样软软的妹妹吗?   失忆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姜娴瞥了一眼姜建海惊讶到像是要把舌头吞了的样子,才不管他呢。   自从刚刚那一阵说不出的风后,姜娴觉得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不安都没了。   她就是姜娴啊。   尤其,对付姜建海这样的,就是要简单粗暴,这样才能让他最快的接纳她。   他的妹妹性情大变了,好好的习惯吧。   在院里一角挑了个她以前经常用的小背篓背上,走之前还记得跟大伯母招呼一声:   “大伯母,我陪六哥进山了,六哥说他打到兔子了,我也想去瞅瞅。”   那边姜大伯母急的饭都不想做了,拉开窗子探头就骂姜建海:   “小老六啊,胖丫儿身体不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做什么要现在进山?”   姜建海:“……”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成功让小老六背了个锅,姜娴拽着姜建海脚下生风,等姜大伯母追出来,两人都跑远了,姜大伯母一个小老太太如何能跑的过他们?只听到女孩软软的声音被风传来:   “哎呀,大伯母安心啦,我们中午一定回来吃饭。”   姜大伯母一拍大腿:“小老六这个皮小子,看等他回来我不揍死他,让他带着妹妹乱跑。”   姜建海是被姜娴一路拽着跑到山里的。   跑到最后,他觉得他都要累瘫了,姜娴还在跑,最后,他觉得他是被姜娴拖死狗一样拖着……   死狗姜建海:“胖……胖丫儿,你你你……不累啊?”   姜娴目露困惑,一副要多天真有多天真的模样:“耶?我好像是不太累哎。”   “我这次醒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姜建海眨眨眼,一拍脑袋:“还有这事啊?难怪呢,我说你怎么跑了这么远都不累。”   姜娴点头,满脸的喜色:“我之前在书上看过,有的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说不得我就是这样呢。”才怪。   姜建海觉得自家妹妹聪明极了,越想越有道理,他连连肯定:   “对对对,胖丫儿,你肯定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   他的妹妹,那肯定有福气啊。   姜娴心中暗笑,面上自然不动声色:“那行吧,这样,你先陪我采药,然后我陪你去看看你下的套里成果怎么样儿?”   姜建海满口答应,来都来了,他又不能把胖丫儿轰回去休息,再说了,胖丫儿这个倔丫头,根本不听他的话。   姜娴一笑,人已经健步如飞,在山林里穿梭起来,林中满满都是她轻快的笑声:   “六哥,别歇了,快跟上我,你太慢了。”   眼看着姜建海咬牙切齿的跟过来,姜娴笑的更开怀了,小老六太容易上钩了。 第12章 拿什么忽悠你,小老六   姜建海的根骨很好,若是放在姜娴所处的澜国,这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要是在江湖之中,说不准还有机会被武林高手抢着收徒呢。   姜娴根骨也不错,她能成为探子里面的佼佼者,也是因为她轻功着实练的不错。   一手毒术加卓绝的轻功,还有一张魅惑人心的脸,她不当妖妃谁当啊?   比起徐嫣儿,呵呵,那家伙哪怕一天比她多练六个时辰,不眠不睡,都不是她的对手。   姜娴在澜国吃尽了苦头,是以,给她形成了一种刻板的印象,她就觉得,甭管在哪里,和平年代也一样,人得自己有本事啊,拳头大,才不会被人欺负。   尤其,小老六先天条件很好,不练练可惜了。   两人看起来是在山林间追逐打闹,实则姜娴自然是在激发小老六的潜能,锻炼他的灵活度。   三环山的地势,她太熟悉太熟悉了,哪怕山中树木植被变化很多,但,山势地貌尤在。   姜娴选的这一处,虽然还在外山,可是地貌比较刁钻复杂,树和草丛之中间隔的小路多崎岖复杂,稍不留意,不够灵活的,很容易……撞树!   “砰……哎……”   “砰砰……胖丫儿……”   “砰砰砰……救命,胖丫儿……”   “……”   姜建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今天撞了多少次树,撞到最后,他觉得自己都不行了。   他躺在泥土之上,仰望着郁郁葱葱的林叶之间透过的斑驳的蓝天和白云,“渣渣渣”一群黑脑袋白肚皮的喜鹊飞了过去,“哗啦”一坨不明物落在了姜建海的脖颈处,这还是他一瞬间觉得危险来临,下意识躲避的结果,否则就要落在他嘴巴里了?!   姜建海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顿时,头昏眼花,两眼发黑,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谁说喜鹊儿是吉祥的鸟儿?它们怎么可以把不明物往他嘴里……呕!   呕了一会儿,脑袋上空出现了一个笑的格外讨喜的脸,不是姜娴还有谁。   姜建海闭起眼睛装死,今天他不想搭理他妹了,瞧瞧把他给整的,尽跟着她吃苦头了。   不同于姜建海的心酸又委屈,姜娴心情很不错,姜建海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潜力呢。   每每姜娴以为姜建海就要坚持不住躺倒在地的时候,他总是仍然顽强的坚持着,直到现在。   姜娴指尖一弹,一点劲风拂过姜建海脖颈,巧妙又不着痕迹的把喜鹊儿的不明物给弹走了。   然后姜娴两手齐用,开始揪姜建海的眼皮,依然是她百试百灵的胡搅蛮缠:   “哎呀,六哥,你怎么不睬我了,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弱,居然连我都不如,我都没撞树,你撞了这么多回?”   姜建海气的一把拽开姜娴的双手:“你还说呢?为什么见到我撞树了,你还不停的往前跑?”   一点都不心疼他,哼。   她哪里是来采药的,她明明是来耍他玩儿的。   姜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可心疼你了,这不是没办法吗?咱们以前不是一起看过话本……小说吗?借的江涵青的,小说里不是说,但凡武侠高手,那都是千锤百炼,身经百战来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江涵青是姜建海和姜娴的同学,和姜建海两人脾性相投,那江涵青是县城人,酷爱武侠小说,和姜建海一起和那废品收购站的大爷混的溜熟,平日还会逃课溜进去看小说来着。   原身姜娴是个乖孩子,特别烦江涵青,觉得他把姜建海带坏了,如今的姜娴只想说一声,感谢江涵青,这要不是他,她都不知道拿什么忽悠姜建海。   姜建海脑子木了一下,他有和姜娴一起看过小说吗?姜娴不是很反感他看这些吗?   不过,他确实爱从江涵青那儿淘书看,姜娴说的武侠小说确实是他最爱看的一类。   姜建海怀疑的看着姜娴那张美轮美奂的脸:“这么说,你是为我好?想让我变的厉害?但……也不至于总是让我撞树吧?”   撞树能使人变强?   姜建海觉得自己不傻啊,以前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里,也没这么说啊。   “哪里啊?是训练你的反应力,你老是撞树,是因为你太不灵活了。”   她们前世为了当好探子,也曾经被安排到艰苦的环境下训练,也是因为在绝境之中,人才能最大的发挥自己,只为了活下来。   姜娴就是在用训练探子的法子训练姜建海,不过她可心慈手软多了,毕竟这是自家小老六啊,曾经的她们,在绝境之下,如果没有顺利激发天赋潜能,那死了也就死了,连收尸的都没有。就是这么残酷。   姜建海觉得姜娴说的挺有道理的,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然而他妹朝他笑一笑,又拿出条手绢给他擦擦脸后,他就彻底忘记哪里不对劲儿了。   不过,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这么苦吧,毕竟他觉得他身手其实还行,无论是在村里打架,还是在县城里为了姜娴打架,除了零星的几个人,他没怎么输过。   “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觉得我身手还行呢。”   这老是撞树,老疼了,还有,要是再撞几回脑袋,不就真像五哥鄙视他的,说他猪脑袋嘛?   他觉得他不能再笨了,脑袋还是要好好护着的。   可是他话刚说完,那原本体贴的拿着手绢儿给他擦擦擦的妹妹突然不擦了,也不笑了,就虎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他。   姜建海猛然间狠狠的抖了一下,他恍然间有种被蛇盯住的感觉。其实,他最怕蛇了。   直觉告诉他,这时候的姜娴特别可怕。   然后,他很没骨气的转变了口风:   “当然啦,这个……其实我还是可以练一练的,学……学无止尽。”   似乎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姜娴缓和了脸色,姜建海心头一松,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姜娴继续给姜建海洗脑:“当然是要好好练,我决定了,以后只要不下雨,我就要进山,你陪我啊,正好给你练练身手。”   姜建海吞了吞口水,就觉得前路暗淡无光,他连提都不敢提自己每天还要去学开拖拉机的事儿。   毕竟,在自家亲爸那儿,姜娴比他有话语权多了。   姜娴看他一脸的绝望,觉得这小老六不大可啊,怎么能这么怕吃苦呢,她眼珠一转,继续道:   “六哥,你身手练好了,才能好好保护我啊。”   “你……你比我厉害啊。”根本不需要他保护好嘛。   “可是我不是在县城里上学吗?我看起来是挺厉害的,可我不是女孩子吗?这要是遇上三五个亡命之徒的,我哪里打得过他们?”   “你要知道,我很容易遇到危险的。”   “毕竟,我长得这么好看!” 第13章 就想挣钱   姜娴自己并未发现,她虽然才来到这个陌生年代不过一日,变化却是惊人的。   比如,她如今居然会开玩笑了。   曾经的她,纵使知道自己长得美,可是这份美丽带给她的都是漂泊和危机,她又如何会开玩笑。   不过,她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小老六却不觉得。   他妹妹确实长的很好看啊,这么说来,确实时时刻刻处在危险之中,而能保护妹妹的,只有自己最可靠了。   其他的,嗐,爸妈和前面四个哥年纪都太大了,且都在家里,哪里知道他和妹妹在县城发生的事儿啊?   至于五哥,聪明狡猾是真的,然鹅,他身手不行啊,瘦胳膊瘦腿,他一个胳膊就能撂倒他,当然前提是他敢的话,这水准如何保护妹妹。   这么看来,妹妹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想到此,他顿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于是,他严肃的看着姜娴:“小妹,我一定好好练身手,绝不让人有机会欺负你。”   姜娴点头,拍拍小老六的胳膊,嗯,腱子肉还算结实:   “行,回去写个保证书,摁个手印给我。”   姜建海:“……”他妹妹现在怎么这么较真?   姜娴瞥了姜建海一眼,啥都没说就往前继续走了。   心中却了然的很,姜建海性子急躁,好奇心强,但没啥耐性,做事三分钟热度的很,这好不容易听他下了决心,她要不拿捏他,那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什么来历。   她可不是以前那只小白兔呢。   姜建海乖乖的跟在姜娴后面,几度欲言又止,愣是不敢说自己不写。   反正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自从胖丫儿醒来,他突然就特别怕她生气,总觉得惹她生气是件可怕的事情。   姜娴也不管他,她存了锻炼姜建海的心是一回事,来这山里,她也是真的准备采药来着。   虽然来了不过一日不到,但姜娴看明白了,原身就是个不事生产的主儿啊,关键还是姜家对姜娴过于溺爱了。   可是,她不行啊,无所事事才这么短短几个时辰,她就浑身发毛,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废。   她如今所处的这个国家名叫华国,她所在之地是J省下面的一个叫做澜山县城下面的小村子里,如今是1971年,这里在经历过战乱后归于和平,建国不过二十来年。   姜娴拥有的原身记忆不多,但姜娴觉得其实完全够用了。   虽然缺失了许多关于“人”的记忆,但她还认识最亲近的人并且记得和他们经历的一些难忘的往事。   除了这些,姜娴还“记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那就是关于这个国度的一些大事件,这算是身为华国国民的一些“常识”吧。   澜国是一个弹丸小国,且一直身处在群敌环伺的腹地艰难生存,也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澜国的无奈与艰难。   重活一回,华国大到姜娴想象不到,虽然还很贫穷,甚至似乎有些局部的动荡,在姜娴看来,这些不过是这个庞大的国度自我摸索,自我进步的过程。   而在这么个庞大的国度,姜娴一方面极想融入,成为一个真正的华国人,另一方面,她有了更加迫切的紧迫感。   不过这种感觉和在澜国有些微的差距。   在澜国,那是刀刃时时刻刻都悬在她的脑袋上,她从不敢想未来,过着有今朝不知道有没有明日的生活。   而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明白这不足一日,她对于姜家人的感情为什么就这么深了?也许是因为记忆,也许是因为她对姜娴的承诺,更或许是她从未奢望过的亲情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种种她并不想深究原因,她就想让姜家人都过得平平安安,越来越好。   如何才能过得好?就是要挣银子……钱,挣很多钱,钱是个好东西啊。   在澜国,姜娴什么都没有,谁都不能信任,可唯有钱,能带给她些许慰藉,也永远不会背叛她。   而在这里,同样需要钱啊,不同的是,钱不再是仅仅为她提供安全的感觉,而是能带领他们走向更好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啊。   而想要挣钱,姜娴看出来了,她得想办法“说服”溺爱她的一票家人,而怎么“说服”,自然是要靠“本事”。   若是旁的地方,姜娴可能还需要摸索一段时日,可是三环山,姜娴再熟悉不过。   她记得三环山的最中间那座最高的山的外山内山的交接之处的一块很荒僻背阴之处,曾经有一片栎木,而她曾经在那里见到过很多生长的野灵芝……   她如今正在往那一处去,就看看自己的运气如何了。   一路上,姜娴也没闲着,可能是前几日刚下过雨的缘故,这山林子里有不少的野菌子冒了出来。   这里已经有些深入了,加之农忙,这里根本没有人烟,以至于野菌子到处都是。其中最为常见的,就是一种灰白色的小菌子,大小不一,姜娴早上喝的鸡汤里就是这种,实在是鲜掉了她的舌头。   回味着美味,姜娴手起刀落,利索极了,不一会儿,姜建海带出来准备抓野兔子的布口袋里就塞了大半袋,姜娴选的都是肥厚肉多的,长的小的,她都看不上。   便是再不好意思让大伯母杀一只鸡给她吃了,可这菌子汤难道不鲜吗?   想到家里还有好些个侄子,半大的小子,姜娴有些懊恼,自己刚喝鸡汤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家里一群孩子呢,自己就把鸡肉鸡汤都给祸祸了。   想到啥啥事都没有,还喝了那么多汤的小老六,姜娴又瞪了他一眼。   正被姜娴的利索惊呆了的姜建海莫名感受到姜娴不善的视线,他挠挠头,怎么了这是?他妹自从醒来好像对他意见贼大。   姜娴瞪了姜建海一眼后便依然没搭理他,她一路往栎木林去,还好运气的摸到个白蚁窝,里面长满了肥肥的鸡枞菇,姜娴不客气的给包团了。   就这么一路走,逐步就深入其中了,姜建海提醒了好几次姜娴,不能再往内了,可是姜娴就是当做没听见,惹的姜建海都急了,他在思考,以胖丫儿的身手,他有多大的把握拦住她,不让她再往内了?   就在他决定不管如何,都不能再由着姜娴时,突然姜娴在一块杂乱荒芜之地停住了脚步,眼神灿亮,语调雀跃:“到了!” 第14章 金边灵芝   事实证明,姜娴运气很不错。   澜国的三环山那一片枯焦腐朽的栎木居然还在?   姜娴似乎已经看到灵芝在朝她招手了。   是了,那片栎木也不知道怎么就符合了灵芝生长的条件,成了一片野灵芝的聚集地。   特别令她满意的是,这一处地界非常隐蔽,前头有一处光秃的山壁,山壁旁还有一些阴湿的沼泽一洼一洼的,它们形成天然的屏障自然的遮挡住了这一处,而其余周遭,还围着杂乱无章的荆棘丛。   当年,她就是偶然在那里得了这等好物,发了一笔横财。   今儿,她又故技重施,来发财来了。   姜娴搓搓手,一副期待的样子,不得不说,这动作让姜建海来做,可能就猥琐了,可是姜娴这种美女,看起来就可爱的紧。   至少姜建海觉得姜娴挺可爱的,他直觉姜娴心情很好,于是立刻巴巴的上前搭话:   “胖丫儿,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我发现好东西了,六哥!”   “在哪里在哪里?”   “从这个山壁绕过去,避着沼泽,剥开荆棘就有了,你看到里面那些黑色的烂木头没有,那是栎木,我猜里面有灵芝呢。”   “灵……灵芝?!”姜建海眼睛都放光了。   这种珍贵的药材那是极为罕见的。   “那我帮你把这些碍事的荆棘砍了。”说着,三下五除二,就开始挥着柴刀砍荆棘。   姜娴就喜欢小老六这个无条件信任妹妹的劲儿。   她也在周围看了一圈,手中捡了一根长且粗的木棍在那些杂草腐木群之中捣来捣去。   这么做主要是勘探地貌的变化,这里曾经就有沼泽,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自然要提前查探好了。   这一块,可能是长年无人问津,所以姜娴觉得,和澜国的三环山看起来变化并不大。   只是,等到她转过来看到姜建海居然已经将路开出了大半,她目光微缩:   “怎么这么快?”   荆棘丛可是有刺的,尤其是不知道盘根错节了多少年的荆棘丛,如何就凭姜建海手中一柄小小的柴刀,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就砍掉这么多?   除非,这里这些荆棘丛本就并没有深扎在地里,所以,这里被人动过了?!   姜建海没什么经验,这一块地界本来就是罕有人烟之地,看起来就是荒山还脏兮兮的,谁没事往荆棘丛去啊?他哪里懂得这些,还以为这些个荆棘丛就是这么好挖。   “是吧,我也觉得。”   姜娴没应声,她不动声色的往里走,按说这种地方,本就是无主之地,先到先得,再说了,只要这个腐朽了的栎木林在,这灵芝就会生生不息的往外冒。   可是,她还是感觉很不爽,这就好像一座本应该只有她知道的宝物,她献宝似的准备把它拿出来给自己的亲人看,结果被人动了。   姜建海这回倒是没觉得姜娴情绪的变化,一方面,如今的姜娴其实是隐藏情绪的好手,如姜建海这般的,要是能感觉到姜娴什么情绪变化,那一定是姜娴故意让他感觉到的。   这会子,姜娴心里不知道猛扎了那不知名的和她发现这一处宝地的陌生人多少飞针,又怎么会把气撒在小老六身上呢。   果然,越往里走,外面几乎啥都没有了,只有往里有些零零落落的巴掌大的小灵芝长在腐黑的树基上。   姜娴咬牙,看样子,刚采过不久,哼,抢她的钱如要她的命,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她必须得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姜娴不满,姜建海满意啊,他简直激动坏了:   “胖丫儿,还……还真有啊?”   其实本来姜娴说的时候,姜建海是惊讶,但冷静了一会儿后,心底里并不如何相信。   胖丫儿是和二伯父学了点医术没错,可是灵芝哎,他二伯父也成日进山,也没见他采到过一次呢。   不过胖丫儿是他妹妹,哪怕卖点力气,他也想让胖丫儿开心开心罢了。   却没想到,胖丫儿真就给他带来了惊喜。   看姜建海原本就闪光的双眸这会子亮的惊人,姜娴也忍不住柔了双眸微笑介绍:   “嗯,你看这些都是赤红色的,周围一圈黄边或者白边,芝柄也是赤红色,这叫做金边灵芝,算是赤芝的一种,药王孙思邈称灵芝为仙草,这些周围镶着黄边的就是已经成熟了,可以摘了。”   说着,一手向前,巧妙的一拽,手中便多了一朵巴掌大的灵芝。   她有意让姜建海一起摘:“你也试试。”   姜建海倒是不怵,他惯常是喜欢新鲜事物的,既然妹妹让他干,他就干。   于是伸出手,学着姜娴的样子,采摘灵芝。   姜娴见他做的挺好,便也不管他了,她自己动手采摘的同时,顺便指点那些大大小小的灵芝给他看:   “这些还没成熟的,可以用这些栎树叶子将它们盖着,这样会长得快。”   姜建海闻言,倒是机灵:“那岂不是说,这往后咱们还能来摘?”   那岂不是多了一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   发财了发财了。   姜娴“呵”了一声,没说其他的,想的太美了,这里已经被其他人发现了。   不过,即便如此,不代表她下回就不来了。   成熟的金边灵芝并不多,大则手掌大小,小则半截手掌那么大,拢共也就一十三朵。   姜娴很不满意,她可是采到过宽如面盆的灵芝王的人,不过姜建海不要太满意啊。   看小老六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的傻样儿,姜娴撇撇嘴,算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她就不信,她守着这么大一座宝山,琴棋书画,轻歌妙舞,啥啥都会的人,还能挣不到钱了。   “对了,这些灵芝咱们留一朵,剩下的拿出去卖了吧?”   姜建海愣了愣:“你想卖去哪里?”   姜娴奇怪的瞥了姜建海一眼:“二伯父不是都卖给大队,或者卖到县里的药房吗?”   记忆里是有这回事的。   二伯父把采到的药卖到大队里,可以折算公分,而公分可以换粮食。要是卖到县城里的公社办的药房,可以换钱还有粮票布票啥的。   姜建海皱皱眉,对姜娴道:“胖丫儿,你要是信六哥,就全交给我吧,我帮你卖。” 第15章 是三头还是六臂?   姜娴眉头微微一挑,她看了姜建海一眼,决定开门见山:   “你要怎么卖?不能告诉我吗?”   一看小老六的样子就觉得里面有事啊。   姜建海挠头:“不是,我……我能把灵芝的价钱卖高一些,但我不能说……”   姜建海说的语无伦次,姜娴神奇的听懂了。   姜建海有一条暗地里的渠道能把灵芝高价卖出?   但这条渠道连她这个号称他最亲近的,无话不谈的妹妹都不能说?   姜娴眼珠微微一动,小老六她还是了解的,虽然跳脱了一点,但肯定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甚至观他为人处事,姜娴能看出这是个心胸豁达却又自有原则的孩子。   小老六再怎么出格,姜娴相信他不会作奸犯科。   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不会逼他了,反正她想知道,有的是法子。   “那行吧,这种品相的灵芝可是上上品,你莫要被人忽悠了去!”   到底是怕姜建海眼拙把她的灵芝贱卖了,姜娴还是跟老妈子似的叮嘱了一番。   姜建海似不在意,只倒出布袋子里的鸡枞菇还有其他菌子,放到姜娴的背篓里,然后仔细的把十二朵灵芝一朵一朵的放进去,做完这些,他便开始催姜娴:   “那咱们现在就出山吧,我去卖灵芝,你家去跟大伯母说一下,就说我出去玩儿了。不回来吃饭了。”   姜娴乖巧的笑笑:“好呀。”   走之前,两人细心的一起把荆棘丛重新铺回去,弄得跟从未有人来过一般,才扬长而去。   出了三环山,没多久,就看到姜家的院子了,灶间的烟囱里正极速盘旋着袅袅而上的炊烟。   可见,大伯母正忙碌着做午饭呢,可没空管他们。   姜建海和姜娴分开,姜建海往村口的方向走,而姜娴往姜家的方向去。   姜娴看似老实,可视线里一旦没了姜建海,她整个人脚下生风,以极快的速度背着背篓往家而去,进院门的时候,院子中依然如他们走的时候一样没人,姜娴放下东西,人便出门往姜建海的方向追去。   她就是想看看,姜建海如此的欲言又止,其中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姜娴脚下看似行走如常,实则周身无形的气流涌动,人一会儿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树上。   她举目望去,方圆一公里以内一目了然。   姜娴一上树,眉头就随之一挑,小老六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刚刚明明是朝着村外的方向的,没想到脚步一扭,居然去了另一个方向。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跟她耍心眼子,小老六是耍不过她的。   姜娴静悄悄的踏着树叶,就从树与树之间穿插而过。   不过不一会儿,姜娴发现周围有了人声,树也变得稀疏起来,她便从树上下来了,和姜建海始终保持着百米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姜建海似乎还挺急的,一路行色匆匆,还时不时往后看,鬼鬼祟祟的。   姜娴越跟越觉得周围的路线熟悉的不行。   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不就是她掉入河里的方向么?   姜建海去找谁啊?   若说那个方向好像只有顾家吧?   姜娴心有疑问,却不动声色,距离顾家眼看着只有二百米左右的距离,姜娴瞅着一棵树,脚尖一点,便将自己隐入了树冠之中。   果然,姜娴的感觉是对的,姜建海到了顾家门口,就蹲在人家后门口的一个水缸后面,然后捏着嗓子“布谷布谷”的叫了起来。   姜娴:“……”居然还有暗号,关键小老六有必要好生学学人杜鹃是怎么叫的,就这……她简直听不下去。   姜娴安静的蹲在树冠之中,宛如已经和这枝丫繁茂的大槐树融为了一体。   姜建海“布谷”了大约有一分钟,姜娴就看到顾家的后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身穿黑衣灰裤的男子。   姜娴眉心一跳,她如果没记错,这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吧,为何山野之间,还有个如此贵气白净的男子,只一瞬间,就让姜娴想到了被困浅滩的游龙。   剑眉之下,那眸子如一滩深潭,看起来沉静无波,却不知其中有多少的危险涌动。   姜娴自诩看人准,但面对这么个人,姜娴觉得自己摸不着脉络了。   姜娴后背之上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这不是第一次如此,她见到她五哥姜建峰时,也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种遇到同类的直觉?   而这一次,明显比遇到姜建峰更加厉害。   以往看到五哥,那都是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她才有这种感觉,这回,她距离他两百米呢,她居然就这样了?   姜娴眯了眯眼,盯着那男人仔细的看,她倒要看看,他是个三头还是六臂,居然让她反应这么大?   真是奇了怪了。   姜娴是真的被挑起战意了,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过平静的生活的,应付五哥,她心甘情愿,因为亲情割舍不掉,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想割舍。   可是,没想到村里还藏龙卧虎了。   这人看起来就和小老六关系忒好,小老六那暗藏的卖东西的渠道看来和这男人有关系。   这种看起来就很危险,危险到足以挑起她姜娴的直觉的男人,肯定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不安分就代表着不可控制的变数。   这种不安分的,还是要远离的好,免得哪一天打搅了她平静的生活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远离之前,她总要评估一下此人的战力,下一回若是不小心遇到了,她也有相应的应对之法。   那边,顾珩一听到外面那怪异的布谷鸟的叫声就知道是姜建海。   若说,顾珩对于这村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好感,也不愿意搭理,但对姜家人他算得上另眼相看。   姜家虽然是麦收村的大姓,但却不会仗势欺人,姜大队长处事公正,自他成了生产大队长,顾家在麦收村的生活松快了不少,另则,姜家人大多厚道,算得上是个良善的家族。   尤其去年,他大哥偶然救了姜家的姜娴,从此后,姜大队长一家对顾家真是当恩人对待,姜家的小辈,平日里也帮衬了顾家很多。   顾珩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辱他家人者,他不会以德报怨,但对他顾家好的,他也记得清楚。 第16章 顾珩   姜建海运气不错,今日恰好碰上顾珩在家呢。   顾珩出来,便和他打了招呼:“海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要不是他刚出了一批货,昨晚临时起意,趁夜色赶回来了,姜建海今天就要扑空了。   姜建海看到顾珩很高兴:   “珩哥,我今儿在山里得了些好东西,看你这边要不要啊?”   顾珩很平常的开口:   “什么好东西?”   鉴于对姜家观感很好,顾珩平日里也会用他的方式帮衬一下姜家人。   比如教姜建海打猎,打到的猎物,顾珩都会收,所给的钱,自然比姜家卖给大队不知道高了多少。   姜建海人品不错,为人憨厚却有分寸,他定然猜到顾珩另有渠道挣钱,但他从不会因为和顾珩交情越来越好就去打听,甚至顾珩不开口收他打到的猎物,他也绝不开口提。   恰是姜建海这般,顾珩才觉得难得,今儿看他主动过来,顾珩很意外。   他打定主意,甭管是什么,他收了也就收了,说不准,海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估摸着就是山里的野物,他最近不出门,就留着自家吃呗,大哥身体不好,就得补补。   却是突然,顾珩眉头一皱,迅速用手一按姜建海正准备打开他放金边灵芝的布袋子,如刀锋般锐利的黑色眼眸直直的穿过那些斑驳的树叶,宛若实质,定在了姜娴所在的大槐树上。   姜娴一僵,眼睑下意识的一垂,盖住了自己的视线,本能的避了一下。   这男人敏锐到超乎她的想象,那么远的距离,加之树冠之密,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她,仅仅是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居然就感觉到了。   并且精准的对上了这一棵树。   这一瞬间,姜娴脊背绷的紧紧的,如同一把已经拉开的弓弦,似乎下一瞬,只要这男人一有什么动作,她就会迅速做出回击!   好在,姜娴想的没有发生。   那男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姜娴抬眼的时候,就看到姜建海跟着男人,进了顾家。   姜娴眉头紧皱,想着远远的看到姜建海的唇语,他好像叫这人“珩哥”?   她微微低喃:“顾珩?”   等了一会儿,姜娴见周围什么动静也没有,姜建海也没有出来的意思,脚尖轻点,身形一跃,在树丛的遮掩下,离开了。   呆在这儿也不可能再发现任何事情了,那男人过于敏锐了。   与其招惹这么个不安分的男人,她不如回去旁敲侧击小老六来的安全又迅速。   想到此,姜娴心情有些郁郁,想过平静的生活,好像暂时还平静不了呢。   瞧瞧这村里,都有些什么。   先是那可能是她前世对手的徐嫣儿跟来了,还极有可能和原身落水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就是小老六不知道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确定从顾家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后,姜娴落回地面,慢悠悠的往家走。   走到一半儿,看见另一条岔路上一熟悉的身影,姜娴眉眼一弯,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然后语带亲昵的招手:   “妈!”   是了,没错,回来的是李秀英。   记忆之中,李秀英在大队小学教书,说是大队小学,其实是麦收大队和周边其他三个大队合办的小学,地址在隔壁的临湾大队呢,李秀芬有自行车,但路程太远,中午是不回来的,而今天回来,必然是担心她这个女儿了。   李秀英一听到女儿软软的嗓音,就加快了速度,她一靠近姜娴,立刻关切的问起来:“怎么在外面?身体怎么样了?”   其实,姜爱国开着拖拉机特地走她们学校走了一回,把去县城刘院长说的话都跟李秀英说了,可是不亲眼看到孩子,李秀英想想还是不安心,所以,便回来了。   姜娴爬到李秀英自行车后座上,一手安抚的抓住李秀英的手,不用想着说什么,一串话便倾泻而出:   “妈,我没事,全身使不完的劲儿,这不是在家无聊,就出来逛逛,没成想就遇上你了,咱们回家吧,大伯母炖了鸡汤给我喝呢,可香了。”   李秀英仔细看了看姜娴脸色,又听她小嘴嘚吧嘚吧的,把刘院长说的话,以及今早上干了啥事都说了一遍,才放下心来,看来女儿真的没事。   隧,准备带着女儿回家,不过一边骑车,一边回味女儿的话:“你说老六带你进山了,还捡到灵芝了?”   灵芝啥的李秀英不太在意,她不高兴的是:   “老六怎么能带你进山,那灵芝都长在深山里啊,老六是不是带你去三环山里面了?!”   姜娴:“……他没有。”   “你不用替他说情,我看他真是越来越没数了,你身体才刚好,还是女孩子,他居然敢带你去深山里,遇到狼怎么办,他现在又野到哪儿去了,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三环山虽然被麦收村的人清理过,但深山之中,连村里的老猎手都不敢去,姜建海怎么敢的?   李秀英觉得自己一定要狠狠的给点自家这儿子点厉害,否则他简直胆大包天了。   姜娴眨眨眼,在心里默默给姜建海点了根蜡,嘴上依然卖力的替小老六解释。   虽然小老六这教训估摸着逃不掉了,可姜娴也不想他被打的屁股开花吧,那太可怜了。   也不知道她妈听进去几分?   还在顾家的姜建海正眉开眼笑的数钱呢,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莫名的看了一眼高悬的太阳。   今日这么热,莫非自己还着凉了。   不过很快,他就抛诸脑后,着凉什么的不重要,收好了钱,他抬眼看了看顾珩:   “珩哥,真的值这么多钱啊。”   姜建海还记得他把金边灵芝拿出来的时候,顾珩愣了一愣,然后就问他在哪里得了。   他说自己是在山里摘到的,顾珩便没多问,只报了价钱,一朵小的,卖到了二十元,一朵巴掌大的,卖到了三十元。   这十二朵灵芝,九朵小点儿的,三朵大点儿的,他一共得了二百七十元。   这直接都把他眼睛晃花了,好一阵恍惚后,他才稍稍平静下来,总觉得珩哥之前表情有些不对,怀疑他为了照应他,抬高了给他的报价,这可不行。 第17章 露馅儿   姜建海浑然忘记了自家妹妹在他卖金边灵芝之前,还提醒过他,这灵芝是上上品的事。   他俨然一副自己占了顾珩大便宜的模样。   顾珩拍拍姜建海的肩膀,突然笑了,这一笑,让本就带着天然的矜贵之气的脸上沾染了一丝玩味和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能做赔钱的生意?给你就拿着,下回……有再拿过来。”   顾珩也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巧的事儿,他自五年前发现那块灵芝宝地,赚了很大的一笔,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灵芝,他后来的生意才能做大一些。   不过如今,这早已不是他唯一来钱的地方,而且,第一回 他把能摘的灵芝都摘完了,钱也赚足了。   此后便每隔一阵去瞅瞅,有成熟的,他就摘了,拿来给大哥补身子。   瞅海子拿过来的这些灵芝,都是成熟的,很是爱惜,也没有乱摘的迹象,所以,给姜建海也就给了。   不过,“海子,今儿你打到猎物了吗?”   姜建海放下心来,他很信任顾珩,既然顾珩说他没亏钱,那他就拿着呗,哪里晓得正是他最放松的时候,顾珩正套着他的话了。   “还没去看,我们拿到灵芝,又摘了很多菌子,拿不过来。”   顾珩敏锐捕捉到了一个词:“我们?”   他不动声色:“那其他菌子呢,多的话,我跟你买点儿,今儿我带了羊排回来,正好炖汤。”   姜建海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给顾大哥带呢,都被我家胖丫儿拿回家了。要不我下午拿点送过来。”   姜建海本来想说现在就回去拿的,然鹅,他想起来他跟姜娴说他要去县里卖灵芝,哪儿能那么早回去,那不是露馅儿了。   浑然不知,他在顾珩面前露了很多的馅儿……   胖丫儿?!   姜家胖丫儿不就是姜娴吗?   “你家小妹醒了?”顾珩这回是真的惊讶。   他想到除了姜建海,发现这灵芝的应该还有旁人,或者说,这灵芝应该就是这个“旁人”发现的。   否则,海子进山无数次了,就他这粗枝大叶的,光是从那个地方走都不知道多少回,以前没发现,怎么今天就发现了?   只是,他没想到是姜娴。   记忆里,那是个美得惊人但柔弱的姑娘。   姜娴很美,顾珩不注重这些,姜家姜娴还比他小了三四岁,平日也没有任何来往,但不得不说,顾珩走过不少地方,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   不过,她性格过于的怯弱,在顾珩看来,这样的美貌配上这种性格,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不知道,姜家能护她到几时。   总不能一辈子都让姜家护着吧,在这村里还行,要是离开村里呢?   去年,就是她掉到河里被他大哥看到,喊人捞上来的,那会子捞上来他还去看望过,后脑勺磕的好大的伤,就那么气若游丝的躺着。   本以为就这样了,怎么?躺了大半年的人还能突然醒了?   醒了也就罢了,居然都活蹦乱跳跑山里去了?   这可真是……挺奇迹的。   顾珩真不知道这事,他前些日子为了一批货能多赚点儿,联系了人跑了一趟省城,昨天夜里才回来,要不是听见姜建海的声音,他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既然听说了,顾珩就走到屋子角落放着的一个大泡沫箱子那里,掀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四个蹄膀,和一大块排骨肉,一看就知道为了防止坏了,用盐码过了。   他把那块看起来足有三斤以上重量的猪排骨和四个猪蹄膀一起塞到姜建海带来的布口袋里:   “海子,你妹既然醒来了,是好事,这些拿回去给你妹补补身体。”   姜建海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极力拒绝:   “珩哥我不能要,我妹身体挺好的,昨晚就去县医院看了,医生说她除了不记得一些事情了,啥事没有。”   以前姜建海也用打猎打到的兔子什么的跟顾珩换粮食,回去都说是在县里的黑市换的。   他知道顾珩是个有本事的人,还非常讲义气,但人不能因为旁人对自己好就得寸进尺,这样下去,他和珩哥朋友就没得做了。   顾珩手一挡:“跟我客气什么?你知道的,真要论起来,你们姜家对我顾家恩情大了去了,吃我点东西怎么了!”   “再说,你我本有交情,胖丫儿难道不是我妹妹,甭管她是不是身体好全了,我当哥哥的愿意送她吃。”   顾珩抬眼:“姜娴失忆了?怎么说?”   顾珩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想起刚刚槐树那儿那道探究的目光,虽然从他看过去,那道视线消失了,但他心里有点怀疑。   难道偷看他们的是姜娴?   他当时之所以没有追过去查看,主要是那道目光虽然好似有点肆无忌惮,不过,顾珩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好像就是单纯的在看他们。   另外,他大哥说了,要是他再敢惹事……他就不吃他带回来的东西了……   长兄如父,顾珩从记事起,就只有母亲和兄姐,后来十岁左右又没了母亲,是他兄姐拉拔他的,尤其他大哥那么破败的身体。   他大哥要是说打断他的狗腿啥的,他倒是无所谓,但用自己来威胁他……那他还是安分点吧。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准备着手去查这个偷窥他的是谁?   等他查出来,偷偷处理一下,他大哥不就不知道了。   可如果是姜娴?   可能吗?   他脑海之中想起以前偶然近距离接触到姜娴,记忆里有过三五次,都是她从县里回村,似乎只要姜家她那些哥哥们不在,一落单她就容易被村里的大小伙子或者男知青给堵了。   食色性也,少年慕艾,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村里那些大小伙子还不是嗷嗷的,他们堵她这事,顾珩觉得绝大部分肯定没恶意,就是想靠近好看的姑娘一点点,养养眼也好。   毕竟,姜娴亲大伯那是生产大队长,姜家更是全都是壮劳力,一水儿老中青男人外加一拖拉吸鼻涕的男孩子,哪个小伙子色胆包天也不敢如何啊。   可姜娴这性子实在愁人,怯弱的不行,就跟个吓破胆的兔子一样。   有两次,他实在看不过去,不着痕迹替她解了围。   怎么昏睡了一觉,先是敢进深山了,还找到了这些金边灵芝,这些且不说,若是刚刚那道视线真的来自于她,那可真的挺有意思的! 第18章 打探   姜娴自然不知道,姜建海都快要把她的底给漏光了。   而那个让她起了警惕之心的顾珩也在叨咕她呢。   不过,知道了也没啥,姜娴从来不会小看有本事的人,当然除了自己家人,外人如何看她,她也不在乎。   只要那顾珩不来招惹她,她才懒得搭理呢。   不过,她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在饭桌上打探了点事儿。   其他人都不在家,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大人们都去上工了,只有个还是小屁孩的小八,也就是姜娴四堂哥的老儿子,才七岁在家,其余就是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她妈李秀英和姜娴自己。   送完饭,家里人坐下来吃饭,姜娴带回来的那朵灵芝把姜家的女人们都给震慑到了,一直到吃饭,她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她妈都眉开眼笑的。   李秀英其实路上已经知道了,不过她也不知道姜娴兄妹俩得了十几朵,就以为是这一朵呢。   路上没看见,又忙着生姜建海的气不觉得什么,如今看到一朵灵芝就这么在面前,尤其还是女儿带回来的,她就很开心了。   大伯母不没口的夸姜娴,什么“天纵奇才”、“运气爆炸”、“有文化的”……   姜娴:“……”搞不明白摘朵灵芝怎么就天纵奇才了,太夸张了。   还有那七岁的小八闪亮的眼睛盯着她,饭都不吃了,与有荣焉的不行,好像她做了什么特别伟大的事一样。   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听说我是顾家大哥救的,这会儿我醒来了,咱们是不是要去道谢?”   大伯母笑道:“这还要你说,今早我就跟你妈说过了,等晚上大家回来,去顾家谢谢人家顾璁。”   二伯母接话说道:“正好,你二伯又给他配了点补气血的补药,今晚一起带过去。”   “补药?”姜娴不太了解顾家的事情。   李秀英见闺女儿挺好奇的,就跟她大致说了一下顾家的事,顾家老大是姜娴的救命恩人,姜娴都十七了,又不是小孩子,对于这些人情世故都得了解。   尤其,李秀英是老师,在她心中,人最重要的是品性,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从李秀英嘴里,姜娴算是知道姜家的事儿了,这顾家是外来的,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寡母带着三个孩子,后来,顾家的那位寡母也不在了,就只剩下顾家三兄妹。   老大顾璁,身体不好,长年做不得农活。好在顾家大嫂很能干,把一个家撑起来很不容易。   老二顾环,是女孩儿,现年二十有四,也嫁人了,嫁的就是麦收村的,夫家姓冯,时常回家照应。   老三顾珩,那就是个见不到人影的,十五六岁就打遍村里无敌手,后来年纪大了,反正不见踪影,农活偶尔做,不过姜家人觉得,顾珩还挺有礼貌的,不是什么坏孩子。   姜娴就呵呵,那个顾珩,跟什么好孩子完全不搭边好么。   顾家看起来单门独户的,不过就顾珩那样的,指不定手上有多少后路呢,想到今天姜建海送过去的那些灵芝,听说顾家三兄妹感情好着呢,顾珩还能光看着自家大哥受苦?   不过呢,不管怎么说,顾家是自家恩人是真,自己该记着的恩情就该记着。   但从自家人这儿可以看出,顾家不是什么坏人,甚至和姜家人关系很不错,互帮不忙的,这样看来,管他顾珩是龙是蛇的,都和她没什么实质性关系。   至于小老六愿意跟他做朋友,想必顾珩本性真的不坏。   打听到了顾家的事情,姜娴心里评估了一番,放下心来,又说起徐嫣儿的事情来。   “妈,你们还记得徐……诗雨吗?我今早回来看见她了,她和另一个叫潘文芳的在一起,我瞅着她俩看我的表情都不太好。恶狠狠的,活像要吃了我。”   徐家和姜家本来就有点旧怨,姜娴毕竟没有和徐诗雨相处的记忆,她又对她落水一事存了怀疑,自然要跟家里人先打听。   再说,她可没有冤枉那两人,尤其徐诗雨,若是眼神能化为实质,她都被千刀万剐了。   岂料这话一说,家里三个女人炸了,就是小八都不好好吃饭了,气鼓鼓的坐在那儿,像个小青蛙。   姜娴摸摸小八的头,揉了一下他的肉脸,权当安慰,实则一心二用,听着她大伯母二伯母和她妈正在激烈的讨论。   “……她们怎么有脸还敢对着你恶狠狠的,要不是徐家那丫头约你出去,你也不至于遭那么大的罪。”这是性子火爆的大伯母。   “是啊,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要不是没证据……”咬牙切齿的是姜妈,她本来是温柔的性子,可遇到儿女的事,至今哪怕逢凶化吉了,她还是恨意满满。   实则姜娴出事那一日,她就爆发了,不仅把徐家人用扫把赶了出去,还把他们送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道歉礼全扔了出去!   “没有证据,可不代表这事就和她们没关系,要不,怎么坏处是我家胖丫儿受了,好处是她们得了?”这话是她一向沉稳又聪慧的二伯母说的。   姜娴乖巧的拉了拉二伯母的手:   “二伯母,是不是工农兵大学生的事情啊?”   “是啊,那潘文芳是个知青,以前风评就不大好,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跟她处不来,后来不晓得她怎么跟徐诗雨关系就好上了。”   二伯母冷笑:“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还瞥了自家侄女一眼,那时候,胖丫儿也和徐诗雨关系好呢,她就很不赞成来着,自家这傻孩子,那是被那尖酸丫头卖了还给人数钱的主儿。   如今看她完全忘记了徐诗雨,还知道回来说徐诗雨对她有恶意。二伯母欣慰的拍拍姜娴的手,可算长大了,懂事了,懂得看人了。   姜娴可不止懂得看人了,她加入话题,说出自己的感觉:   “那徐诗雨跟潘文芳关系那么好,你们说,那天我掉河里那一天,会不会就是一个约我过去,一个推我下去的?”   然后再给彼此互相充当证人。   姜娴忽然笑了一下,有理有据的分析:   “毕竟一举两得,徐诗雨说跟我做朋友,实际上是嫉妒我,去年工农兵大学名额咱村就一个,最后最有希望的一个是大伯父推荐的我,一个就是徐广国推荐的潘文芳了,我出了事,潘文芳不就稳了吗?”   姜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说不出的妩媚风情,说的话却带着一丝肃杀:   “徐诗雨那儿没有证据说明她在说谎?那不妨找找这个潘文芳的事儿,说不准就有什么蛛丝马迹呢。” 第19章 要追究   有些事儿,不说开的时候,会给人一叶障目之感,尤其是这件事对姜家人来说很是痛苦,那时候姜家满脑子的就是姜娴该怎么办。   可如今,姜娴奇迹般全好了,再次回首这事,姜家人可不就感到不对劲儿了。   姜大伯母恨声道:“查,肯定查,那潘文芳还有半个月就走,她要去上大学了,队里要给她举行欢送仪式,我们得抓紧时间。”   若是真是她,她这个学还上什么?   害了她家胖丫儿还想跑?没有王法了?   姜二伯母和姜妈也是这个意思,要不是家里的男人们还要上工,这会子就想把他们都找回来商量这事。   好在姜娴拉住了她们:   “大伯母、二伯母、妈,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下午我自己去转转,这事不适合大张旗鼓,莫要打草惊蛇。”   姜妈一愣,秒懂女儿的意思,对啊,如今这潘文芳已经是准大学生了,说是在这儿等入学报到之前再走,实则,她已经是自由的了,其实随时随地都能走。   若是她听到风声,真跑了,他们去哪里抓她?   妯娌几个迅速冷静下来,李秀英问姜娴:   “你下午是不是打算自己去查一查?”   自从闺女儿醒来,她的变化很大,以前遇到啥事就缩在后面,如今胆子像是跟着长大了,不仅对事有自己的判断和主见,还想自己亲自查。   这种转变,不是坏事。   闺女长的太漂亮,也是一个苦恼的事儿。   姜娴从小就美得惊人,像牛奶一样雪白嫩滑的皮肤,如缎子一般的乌发,大大的,眼尾却带着无法言说的妩媚狭长的晶眸,琼鼻樱口,声音还软魅甜美。   若不是姜娴的每一处都能在家族之中找到相似之人,若不是那一日她生孩子是生的龙凤胎,李秀英真不敢相信,这美得像小仙女的孩子是她生的。   可是,这孩子,和美貌产生极大差异的就是性子,自小,但凡看到父母以外的人都是要哭的,后来好点儿了,看到除了家里人以外的其他人,也是畏畏缩缩的。   哪怕李秀英和姜爱国夫妻费尽心思,把她送到县里读书,也改变不了多少她那小胆儿。   这也是家里人并没有阻止她跟徐诗雨来往的原因之一。   徐诗雨这孩子自小掐尖要强,因为生日相近,年龄相仿,她尤其嫉妒姜娴,这些姜家人有所耳闻,不过,除了拿姜娴的一些私人小物,她也没有其他的举动,而姜娴和徐诗雨一道后到底是不总闷在家里了。   尤其是后来姜娴去县里上高中,徐诗雨没考上,两人接触更是变少了很多,加之姜娴很抗拒家里人干涉她跟徐诗雨之间的“友情”。   因为性子,李秀英一直担心着女儿,如今,见她变得越来越好,她心里是欣慰的。   “你准备怎么查?”不过欣慰归欣慰,李秀英还是准备听听自家女儿有什么章程。   姜娴放下碗,这事从她怀疑开始,她早就想过了:   “那潘文芳,和徐诗雨关系突然好起来了,并且因为这层关系,还成了咱们麦收大队今年唯一的工农兵大学生,盯着她的人可多了,就算咱们村没人盯着她,可是那些知青呢?”   这是明摆着的事,要不是潘文芳搭上了徐广国一家,人家徐广国凭什么推荐她?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那就跟澜国的举人差不多了,抢破头的事儿,虽然华国从去年刚刚开始试行,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还在观望,要求也比较高,需要上到高中的人才能去,纵使麦收村的人没多少达到要求的,可是知青么呢?   知青们都是中学学历,麦收大队至少目前住着的九个知青,其中有四个都是高中学历。   能去上学,学校还给补贴,总比夜以继日的在村里做农活,而且回城遥遥无期强。   尤其,潘文芳和知青点的人关系还差,这么一个人得了这么天大的好处,知青点的人她姜娴不信会没有想法。   而且,潘文芳到底是住在知青点的,盯着她的人多呢,姜娴掉水里那一天,真就没人知道潘文芳的动向?   这种事,一旦苦主来问了,许是就问出来了。   就算旁的苦主问不出来,难道她姜娴,对付这些小山村里的小知青们,还问不出来么?   姜娴不信,不是她对自己盲目自信,她一个当探子的,只要她想,舌灿莲花肯定能……吧。   李秀英细细听了一遍姜娴的计划,然后便跟她说了不少麦收大队知青的事儿。   不仅是李秀英,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也说了很多。   姜娴心中温情脉脉,能得到如此尊重自己的亲人,是真的很难得。   谈完了话,姜娴硬是要帮忙把家里的碗筷洗了,好容易抢到洗碗的活儿,做完后,眼看着大伯母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姜娴:“……”她以前到底有多废。必须要改变自家人心中她废柴的形象。   打扫完了灶间,她便寻思着怎么去和知青点的人搭个话。   回头就看到小八跟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这孩子今天倒是沉默的很,她们在那儿说事儿,也不见他胡闹。   七岁的孩子,像是什么都能听懂似的。   姜娴又揉揉他的头,头发细细软软的,摸着好舒服,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白兔,这还是她在原身屋里找到的。   其他东西能收起来,这些好吃的自然要吃掉了。   看小八眼巴巴的看着,还咽了口口水,就是不开口要,姜娴觉得心都要化了,她把大白兔扒了纸皮,塞到小八嘴边。   小八抿了抿嘴,到底没有抵挡得住大白兔的诱惑,被姜娴把奶糖塞进了嘴巴里,享受的眼睛都眯成了缝缝。   姜娴也笑,她点了一下小八的鼻子,问:   “跟着小姑做什么?”   这么个小孩子,姜娴岂会看不出,小八有话说。   小八眼睛闪亮亮的,他觉得小姑比以前聪明了。   他喜欢这个小姑。   以前的小姑虽然也会给糖给他们吃,可从来不会跟他们聊天,小姑就是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边。   他连忙点点头,拉着姜娴的衣服:   “小姑小姑,你们刚刚说话我听到了,你是不是下午要去知青点找人啊?”   姜娴眉头一挑,问他:“小八知道我要去知青点找人?小八真的听懂了?那你觉得小姑做的对吗?”   小八脸都气鼓了:“那个潘知青和徐家的诗雨姑姑都是坏人,小姑为自己讨回公道肯定是对的,我和大柱是好朋友,他家就住在知青点附近,他姐夫也是知青,我带小姑去他家好不好?” 第20章 组个局   姜娴是真的惊讶了,跟挖到宝一样,这小八,可真是了不得。   不仅听懂了,还知道给她想办法,她正愁怎么接近知青呢,没想到是小八给她解决了难题。   果然,任何人都不能小觑。   她赶紧答应不忘夸奖小八:   “哎呀,小八,你真是厉害又聪明,行耶,那咱们先去找大柱?”   小八挠头,憨憨的模样让姜娴居然看到了小老六的影子:   “那个……小姑还有大白兔吗?我想给大柱带一颗。”   姜娴又上下打量了小八一眼,啧啧,此子真的很有头脑,还懂得人情世故呢。   想到她那四堂哥,平日里除了去县城照顾刘院长,就是去各大队给人治病,其余时间只喜欢在家里,也不跟村里同龄人耍牌什么的,记忆里还有人家上门来找他,被他臭脸赶出去的事儿呢。   和他儿子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于是,姜娴下午就带着十颗大白兔还有小八一起去看望小八的朋友,大柱。   大柱姓赵,全名赵承民,今年十岁了,他家就住在最靠近知青点的地方,他的亲大姐还嫁给了知青点的周扬平。   姜娴这次的目标就是借着周扬平和知青点的人熟悉起来。   周扬平是知青点的老知青了,从68年就来到麦收大队,是麦收大队第一个知青,此后,每年都有知青来,周扬平也成了老大哥一般的存在。   周扬平是半个月前刚和大柱的姐姐结婚办的酒席。   姜娴借着大柱的光登了赵家门的时候,就看见一对儿年轻的小夫妻正在院子里呢,那男子蹩了脚,打着个白色的石膏,坐在院子一边,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睛却时不时的盯着院子里忙碌的红衣服的姑娘。   这红衣姑娘就是大柱的姐姐赵大丫了,村里就这样,大部分女孩儿也没什么叫的上口的名字,如姜娴这种文雅的名字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就是大丫二丫三丫,大妞二妞三妞之类的混叫。   赵大丫是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也不知道是红衣似火映衬的,还是心情很好,姑娘脸上粉面含羞,真是人比花娇。   一看到姜娴,赵大丫错愕的说不出话来,这张脸村里谁都认识,可是她怎么来她家了,平日除了徐诗雨,这位可从来不跟村里人走得近的。   姜娴多会来事啊,只要她想。   她把捥在臂弯间的竹篮子拿了下来,里面是今天早上进山采的鸡枞菇之类的菌子。   她笑着跟赵大丫还有周扬平打招呼:   “大丫,周知青,在喂鸡呢?今天我早上进山得了些好的菌子,给你们送点儿。”   赵大丫还是没回神:“……呃,姜……小姑,这……怎么好意思啊,你太客气了。”   按照辈分,姜娴年纪小,辈分却高。   还是周扬平稳得住,他笑着问姜娴,直接开门见山:   “姜小姑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他家小舅子跟姜小八关系很铁他知道,可姜娴真是头一回登门,自然是有事的。   姜娴施施然的走过去,落落大方:“确实是有点事想问问周知青呢。”   周扬平依然温文有礼:“你问。”一边支着他受伤的腿,进厨房给姜娴倒茶,又招呼妻子:   “大丫,拿点南瓜子出来。”   大丫脆生生的应了,又抢先一步,先去给姜娴倒了水。   姜娴一直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大柱一家和姜家关系不错,周扬平的风评也很好。   如今亲眼所见,这个周扬平斯文有礼的很,对大丫也很不错。   大丫给姜娴送了茶水,姜娴朝她笑了笑,姜娴这一笑,赵大丫一下子就晃了眼。   早就知道姜娴漂亮,可以前远远的看到她,没有一次她不是面带愁容要不然哭唧唧的,赵大丫真是头一次看到姜娴笑,一下子就给震慑住了。   姜娴亲近的拉着赵大丫一起坐下:“大丫别忙了,我不吃瓜子,我今天是来找周知青说说知青点的事儿,主要是想打听一下潘文芳的事。”   周扬平眼神微微怔了一下,姜娴捕捉了个正好,她直接说道:   “对于潘知青,周知青了解吗?潘知青在知青点有没有什么相熟的?我想请周知青引荐一下,去结交一下。”   周扬平认真的盯着姜娴,对面的女孩眸光亮的惊人,似乎一切阴影都会在她的眼中无所遁形。   他从不知道,姜家姜娴是这样的,感觉反差好大。   半晌,周扬平叹了口气,说道:“潘知青在知青点先后和陈知青还有柏知青住一间。她还和韩一舟知青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省城来的。”   “我和这几位关系都不错,等这几天春耕过了,我们夫妻到时候要请几个相熟的知青过来吃饭,到时候姜小姑要来么?”   姜娴诚恳的道:“既如此,我便提前谢谢周知青了,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短短几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姜娴这话说的半隐半现,但基本上已经在隐晦的指出,她是为了什么故意针对潘知青。   而她看得出来,周知青知道点什么,并且是站在她这边的,要不然也不会组这个局特意邀请她了。   而周扬平也看出来了,姜家这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也罢,世间自有公道在,若是真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自然该付出代价。   姜娴没有多留,说完了话,就自己回去了,小八到了饭点会自己回去的。   回去后,时间还很早,家中没人,大伯母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也出去做农活了。   姜娴看见角落的铺着半干不干的草药,她看看天色,下午这日头比早上好,也没有下雨的趋势,于是姜娴勤快的把那些草药都铺陈开来,码放的整整齐齐,务必让它们都接受到日光的洗礼。   她又去地窖看了看,地窖还有些萝卜、菘菜、土豆、红薯还有苞谷、角落还挂着一串晒干的辣椒。   姜娴好奇的盯着土豆、红薯、苞谷和辣椒看了又看,这个时代有好多新的粮食和其他的食物,除了萝卜和菘菜,她好多不认识。   姜娴回忆起记忆之中,这种农耕时节,家里都吃点什么。   拿出几个萝卜和红薯苞谷,进了灶间。 第21章 有钱有肉有粮食   姜建海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姜娴一个人坐在灶间门口,正在削红薯的皮。   姜娴闻声抬头看了姜建海一眼,手里提着的大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风吹过,有淡淡的咸腥味飘来。   姜娴眼睛亮了亮,有肉。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招呼小老六:   “六哥,回来了?看来灵芝是卖了好价钱了?”   瞧小老六脸上容光焕发的样子,就知道今儿是顺利的一天。   想到那个叫顾珩的男人,以姜家和顾家的交情,以及小老六对顾珩的维护,那个男人应该是不会让姜建海吃亏的。   姜建海一听姜娴说话,立刻上来捂住姜娴的嘴:   “嘘,你小点儿声,姑奶奶,你是要让整个大队都知道我们卖灵芝赚钱了?”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倒卖啊,可不是什么可以大肆宣扬的事情。   姜娴“哼”了一声,嫌弃的把他的手从嘴巴上拿开,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摸了什么东西。   真要等他提醒,黄花菜都凉了,她可是耳听八方的,提防着呢。   这些事,她还是懂的。   姜建海见姜娴不说话了,又凑过来,眉飞色舞的:   “胖丫胖丫,我今天赚了两百七十块呢,厉害不?”   姜娴削红薯的手顿了顿,心中迅速的换算这两百七十块钱的购买能力。   总体算起来真不错呢,毕竟她五哥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点,他们干一票,得了两百七,赶上五哥大半年挣的钱了。   嗯,不错不错。   姜娴嘴角上扬,止不住的满意。   不过,“这灵芝要是卖给大队,值多少钱啊?”   姜建海撇撇嘴:“前年,咱二叔不是挖到一根十年的党参么?卖给大队,就记了五十个工分,给了五块钱。”   工分到了过年的时候,是可以换算成钱的,他们麦收大队去年还是前年,好像一个工分大约在四分钱左右,一个成年男子壮劳力一天满工是十二工分,厉害的女人也就一天十工分,满打满算,一天挣不到五毛钱。   五十个工分也就大约两块钱,加上五块钱,一个十年左右的党参不过七块钱左右。   原来不觉得,可和这个一棵灵芝二十块比起来,啧啧。   姜娴觉得自己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能这样?   以后,务必要让小老六跟顾珩搞好关系啊,她决定以后在山里找到什么都让小老六去换。   想到未来每次进山,得到的东西都能换成钱,顾珩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那俊美到她心坎子里的脸,简直在布灵布灵的闪着金光!   而小老六,在姜娴心中也在发光,想不到六哥居然认识这样的大佬,孺子可教也。   姜建海还不知道自己在胖丫儿心目中的形象越发高大呢,他兴致勃勃的拉着姜娴进了灶间,打开布袋子,开始显摆他今天拿回来的东西。   “瞅瞅,我都带了什么回来?我今天运气太好了,正好撞到有人卖东西呢,就花了钱买了回来。”   姜建海从顾家出来后没去县城,去了镇上,他也是打着去买不要票的物资去的。   镇上是没有固定的黑市的,县城里其实有,不过姜建海一个人也不敢去,那里面乱的很,和珩哥一起,倒是去过,等闲情况下,姜建海就是在一些街道巷子里到处窜,看能不能撞见卖东西的,看到什么,东西和价钱合适,就买什么。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经历过十年前那什么粮食都没有的生活,如今在大家心中,最重要的就是粮食,有需求,自然就有买卖。   姜建海是知道那些巷子里有这样的人存在的,拿了钱,自然是冲着他们去的。   “今天居然有人卖面粉,四角钱一斤,我全给包团了,足足有十斤,还有一个人卖白米,五斤白米三块钱,又买了二十斤的苞谷茬子。”   价钱贵是贵,但这在“外面”买的,都贵啊,谁让不要粮票呢?   “咳咳,还有这用盐码过的咸排骨和蹄膀,要不今晚让大伯母炖个蹄膀,加点萝卜啥的,给咱们加餐不?”   “或者这个山鸡还有兔子,红烧了吧。”   一边说,姜建海就忍不住咂咂嘴。   这实在也怪不了他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尤其这春耕的时候,不仅要农忙,前一年丰收的粮食,情况好点儿的就算没有完全见底,也下去一多半了,能吃饱尚且不易,要不是今天蹭了胖丫儿的光,喝到了鸡汤,他也不知道上回啥时候见到肉的了。   便是拿着野味回来,他也是拿去换钱,想办法给家里的孩子们加餐的。   姜家虽然住在一大家子里,看起来没有分家,其实是各管各的钱的,从姜大伯他们这一辈儿开始,就如此,谁挣到钱,都是谁的,谁家孩子要上学,谁家孩子嫁娶,都是各家花用各家的,其他人有钱就添点儿,这算情分。   甚至到了姜建海这一代,谁结婚了愿意出去住也是可以的,宅基地都准备好了,不过,姜家至今并没有小辈儿出去住。   另外,三家每个月住在这个大院子里,往公中有钱的交钱,有粮食的交粮食,都是有定额的,按照人头算,小孩儿长到十岁以上算,十岁以下不算人头。因为他们一大家子,饭还是在一起吃。   这个规定是当年姜大伯父姜大牛定下的,从姜爱国和李秀英结婚开始,就这么定了。   姜娴觉得这么分很明智。   树大分枝,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强行在一块儿,反而不美,倒是这般,公平公正,既分的清楚最容易闹矛盾的钱粮问题,也感情亲密,相互扶持,这样的姜家,才会过得越来越兴盛吧。   大约是长辈们都比较仁厚,做事公允,姜家小辈儿也都挺厚道的,谁要是从外面弄到了好吃的,谁都不吃独食,都会拿不少回来的。   姜建海也是如此。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胖丫儿,花了你的钱,这是剩下的。”   毕竟金边灵芝都是姜娴找的,他这次出去猎物没卖出去,去珩哥那儿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去山里取猎物,后来他折返山里拿了猎物,去镇上也没卖掉,光花姜娴的钱了。   姜娴掀了掀眼皮,白了姜建海一眼:“谁说这是我的钱?” 第22章 痛并快乐着   姜建海:“……”他惊住了,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怎么接姜娴的话。   姜娴赚钱可不是为了当守财奴的,她是为了让姜家人高兴,能家里这些亲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的。   而现阶段,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呢。   她垂下眼,翻翻捡捡布袋子里的东西,盘算着今儿晚上倒是真可以弄点肉加餐。   她都不想看姜建海那傻傻的样子,这小老六浑然不知自己在她面前都漏洞百出了。   他一共就花了十块钱,还自己不问自答了那些粮食的价钱,剩了二百六十带回来,那些个排骨还有蹄膀显而易见,肯定是顾珩给他的。   罢了,谁让他是她六哥呢,今晚等家里人回来,要是有人问价钱,她少不得帮他描补。   姜娴道:   “我和你一起进的山,灵芝是你找的,路是你带的,荆棘是你劈的,怎么这钱就成了我的了?六哥一定要跟我分这么清吗?”   姜娴不需要有什么表情,就她那软糯的声音,加上她刻意的可怜兮兮,姜建海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还是大事。   “我我我……不是”姜建海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反驳。   姜娴岂会给他机会:“六哥不是跟我分的这么清楚就好,再说了,我也没地儿用钱啊,不如都给六哥吧。”   姜建海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就是不答应,他发现他是说不过胖丫儿的,而且被胖丫儿说的迷迷糊糊的,不过他就认死理,这钱他不能要,居然要全给他,怎么能这样?   一来二去,花了足足有一刻钟,两人最后敲定,一人一半。   不过姜建海只拿了一百二十五,给姜娴一共一百三十五,他偏要说去镇上买的那些东西是花的他的钱。   姜娴也由着他,十块钱而已,以后多的是这十块十块的。   今日,只能算是她在这个年代的一次赚钱试水,她就想看看自己的本事在这里有没有用,结果喜人。   果然啊,那话怎么说来着?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嘛。   姜娴早已在自己不自知的情况下,足够的了解姜建海了。   甚至,她心里预设,以姜建海的性子说破天去,他只会拿一半,所以她才会故意说全给他的。   这就叫做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忽悠小老六,她简直手到擒来。   这往后,自家六哥花钱的地方多呢,以后还要娶老婆呢,可不得攒点老婆本么?   不知道自家妹妹打着帮自己攒老婆本的心事,姜建海觉得自己沾了妹妹好大的光,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于是抢了姜娴的活,自己在那儿卖力的削红薯。   姜娴:“……”准备收拾蹄膀,今晚她准备把蹄膀赶紧下锅,免得大伯母一回来,阻止他们,那岂不是吃不到肉了。   岂料,她才动,小老六跟她又重伤了一样,立刻喊起来:“我来我来,你别动别动,你坐在那儿吹吹风,再不然回屋看书。”   姜娴:“……你快点,大伯母回来,咱啥都吃不成了。”   罢了,小老六想干活就让他干去呗。   姜建海一听,大伯母过日子特别仔细,尤其今早刚喝了鸡汤,这要是不快点,回来指定不准他们吃。   还是自家妹妹聪明,就这脑子,那必须是大学生啊,想到大学生,姜建海又不高兴了,要不是去年掉河里,今年能有那什么潘知青的事儿?   姜娴见姜建海干活利索,也不去讨他嫌了,反正,她看出来,今天她别想在姜建海那儿抢到活儿。   她溜达溜达,就去院子那一角,开始收拾下午晒的半干不干的药材。   这些药材,还需要经过炮制,如今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只能算是药,还称不上是材呢。   姜娴把其中的乌头还有附子挑出来,准备明天把它们先漂一漂。   乌头有毒性,不先多次漂洗,可不能入药。   他们身为大夫,自然对药很是了解,拿出去的药,大多也是经过炮制的。   兄妹俩忙活了一阵,大伯母也溜溜达达的提前回来了,这天色将晚,家里人都快回来了。   姜大伯母还盘算着,今晚弄点苞谷和红薯,掺点粗米,做干饭。   再摸三个鸡蛋,做一碗蛋花菌子汤,也就行了。   现在虽然是春耕,家里的壮劳力也是够累的,不过都晚上了,能吃上干饭不错了,更何况还有鸡蛋。   没想到她一回来,就闻到香味了,她本来还在想,谁家今天吃肉啊,这么香,这日子过得也太让人羡慕了。   结果,随着她往家里越来越近,她惊恐的发现,肉香味是自家冒出来的。   她一拍大腿,简直速度不要太快,三步并成两步往家去,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胆肥的小兔崽子,居然敢吃肉?   干什么啊?过年啊?不年不节的,还是晚上,还吃上肉了?   一进去,她就看到兄妹俩在家忙活呢,姜娴此时也在灶间,主要是因为,蹄膀要下锅,可姜建海不会做啊,不得不把姜娴喊过来,问她,这盐啊酱的,要怎么放啊。   结果,肉刚下锅,大伯母举着鞋底就进来了,那表情,活像要吃人了。   姜娴就瞥了一眼,然后乖乖站一边去的。   主意是她出的没错,可是执行的是小老六啊。   再说了,就算她承认错误,大伯母也不会相信的,毕竟她那么乖的。   于是,晚上,姜家一大家子都吃上蹄膀了,而“大功臣”姜建海真是痛并快乐着。   吃肉是真的快乐啊。   不过,要是他的屁股不是那么痛就好了。   哎,他吸吸鼻子,大伯母这鞋底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这么结实的人,都受不了了呢。   吃完饭,果然姜爱国就说了:   “咱家胖丫儿醒了,我们今晚准备去顾家道个谢。”   农忙时节,正常是晚上过了饭点儿才去串门的,谁家都不容易,讲究点儿的人家绝不会跑人家去蹭饭讨嫌的。   于是乎,李秀英还给收拾了两色糕点还有一些家里炮制好的,针对顾家大哥身体的补药,带着姜娴,就往顾家去了。 第23章 屁都没有   顾家,此时也刚吃完饭。   今天顾家挺热闹的,顾家兄妹三人都在家。   顾璁身体不好,气血双虚,春寒料峭,坐在厅堂里,座椅上放着厚厚的皮毛垫子,腿上还盖了毯子。   厅堂里腾挪不开,其他人要么坐在厅堂门口,要么就在院子里。   顾璁的一双儿女,顾欣和顾轩,在院子里围着顾珩,小叔长小叔短的,眼巴巴的盯着顾珩手里的烂木头,指望他化腐朽为神奇呢。   顾环今儿和自家男人冯裁缝回来了,她就嫁到本村,冯家祖传的裁缝手艺,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如今还时常有镇上或者县里的人来找冯裁缝做衣服。   冯家人丁少,冯裁缝那是五代单传的独苗,别看人冯裁缝长得秀气,看起来瘦高瘦高的,还念过书,念到了初中,他做农活也是很利索的,这不自家活计做完了,还来大舅哥家里帮衬着,顺道晚上就留在顾家吃饭了。   顾环有两儿子,没带回来,前头说了,冯家人丁单薄,顾环进门一胎双棒,还都是儿子,简直把冯家的老太太老太爷乐上了天,自此也不计较顾家孤零零的一户还没有父母亲长一事了,对顾环很不错。   这会子,冯裁缝手中拿着个杯子,陪着大小舅子说说话,他主要是跟大舅子聊天,小舅子一门心思摆弄烂木头,他说十句,他能回个“嗯”算好的了。   顾环坐在自家大嫂旁边,糟心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让他们省过心。   她又开始老调重弹:   “顾珩,你老大不小了,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你知道的,咱们家开明的很,不拘什么人家,只要你肯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白瞎了这张脸,居然连个老婆都找不到。   顾大嫂趁着院子里还有点天光,快手快脚的拿着针线把顾轩磨破了洞的裤子补起来,听了这话也抬起头,期待的看着顾珩。   顾珩:“……”没动静,头都不抬,继续摆弄他的烂木头。   两孩子不懂,顾欣倒是大一点,九岁了,她其实比自己那个六岁的弟弟顾轩懂的多多了。   不过比起这不知道在哪个天上飞的小婶儿,她还是更在意她小叔承诺她的,给她弄一个比自家妈那个梳妆盒更大的雕花盒子。   顾大嫂叹了口气,估摸着今天又是没有结果的一天。   顾环是气炸了,她拽顾大嫂的手:   “大嫂,你看他,什么态度,越大越不像话,都二十一了,我二十一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早就生出来了,你和大哥二十一的时候,小欣和小轩也都有了,就他,屁都没有。”   屁都没有的顾珩,依然没声音。   顾大嫂只能低声劝顾环不要气了,她也很无奈,顾家三兄妹,除了老大沉稳温和点,其实顾环和顾珩很像,都是强势的个性。   顾环跟爆炭一样,一点就炸,那顾珩……怎么说来着,她男人顾璁说了,这就是个死火山,表面冷的很,真要惹毛了他,一旦暴发,他能把你烧成灰。   顾大嫂是没见过火山啦,但如果火山真的是顾璁说的那样,那顾珩确实挺像的。   印象里,她就见过顾珩发过一次火。   姜家一家三口进门的时候,还能听到顾环火爆的声音。   姜娴耳朵好,其实早就听到了,她不由觉得好笑,就很难想象顾珩那样的一个人被训斥是什么样子。   结果一进门,她第一眼就找顾珩。   阿就,果然没反应,真令她失望,她本来还想看看热闹呢。   顾珩感官很是敏锐,姜娴进门第一眼就在看他,遂,他也抬头,迎了过去,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愣。   姜娴浑身鸡皮疙瘩又起来了,每次看到顾珩,她就不由自主的很警惕。   她没想到这个人真的敏锐成这样。   她不过就是看他一眼,想看个热闹。   这种大佬,果然不该触碰,要远离最好。   而顾珩,他很快就瞥开眼,笑着和姜爱国和李秀英打招呼,心中却有点玩味。   这个姜娴真的有点意思,如果他刚刚没看错,她居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被他抓个正着后,她大约没有想到他会抬眼看她,眼中下意识的迅速闪过一丝错愕和……恼羞成怒?   顾珩忍不住就笑了,总觉得这个姜娴变灵动了,和之前那个木讷怯懦到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若是这个姜娴就是中午躲在大槐树上偷窥他们的姜娴,竟然让顾珩觉得,毫无违和感。   姜爱国本性豪爽,李秀英温和有礼,因为姜娴的事儿,本就和顾家关系走的近,今天带着姜娴过来,和顾家众人都很熟稔。   姜爱国把姜娴拉过来,指着顾家人对姜娴介绍,示意她跟着他叫人。   “这是你顾大哥,顾大嫂,顾二姐,二姐夫,顾三哥,还有你侄子侄女儿,若不是你顾大哥那天看到你了,你怕不是就没命了。”   姜娴顺着姜爱国介绍的顺序,笑着招呼过去,那模样,落落大方,饶是天色将晚,在夜空之下,也掩饰不去她惊人的美貌。   甚至,月色朦胧之下,顾家众人便是小孩儿都齐齐一愣,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儿,似乎在发光,像画本里飞天的嫦娥一样。   姜娴忙着和顾大哥道谢,忙着和温柔朴实的顾大嫂话家常,根本没注意到,在她说话的瞬间,顾珩手一颤,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刻刀,再也没有刻下去过。   好在顾欣和顾轩被姜娴的美貌所吸引,缠着漂亮的“姑姑”去了。   顾珩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摸出香烟,给姜爱国点了一根,姜爱国开心的眉开眼笑的,他深深的嗅了一口,笑问:   “小珩这烟好啊,是荷花吧!香,太香了,老叔就好这一口。”   荷花是本地烟,奈何这玩意儿难买的很,他喜欢归喜欢,但买不到,也不舍得常买。   自闺女出事,他更是愁白了头了,更没心思抽好烟了,如今算来,他怕是有一年没闻过这好烟的香味了。   顾珩温和的一笑,一手插兜摸出半包烟:   “还是姜老叔鼻子灵,都在这儿了,老叔知道的,我不咋抽烟,放在我这儿也浪费,这就给老叔吧。” 第24章 谁不对劲   姜爱国本来还想推脱呢,可顾珩这人真愿意说起好听话,那可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没一会儿,在顾璁和冯裁缝的“说服”下,他乐呵呵的接受了。   顾珩又给姜爱国和李秀英搬了椅子,才笑道:   “老叔,老婶,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姜爱国和李秀英自然客气的相让。   于是,顾珩真就扔下一大家子人往外面走去。   临走时,他瞥了一眼正笑眯眯的给顾欣编小辫儿的姜娴,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   顾珩突然走了这事着实让姜娴有点诧异,她直觉这大佬应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走的,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他还悠哉悠哉的坐在那儿呢,那可不是个要出去的人该有的模样。   然鹅,反正她也见过这大佬了,自诩大佬一家跟他家关系不错是真,但主要她的恩人是顾珩的大哥,跟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因此,她欣赏了一下顾珩的美貌后,便不放在心上了,今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顾璁呢,谁管顾珩啊?   殊不知,那顾珩对她的关注可比她对他的多多了。   顾珩确实是临时起意出来的。   姜家隔着一户的邻居赵永全家的老大赵承光正在屋里头让媳妇儿给他弄点药酒按按胳膊腿呢,瞧瞧这两天忙的,犁地撒种压肥浇水,简直累死个人。   他觉得他快瘫了。   突然,外头响起了“布谷布谷”的声音,不仅如此,窗户玻璃被石头子儿敲了两下。   赵承光本来半眯缝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眼睛突然睁大,然后,他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把给他揉肩膀的媳妇儿吓了个半死,他媳妇儿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身上:“死鬼,诈尸啊你!”   赵承光顾不得媳妇儿,连忙找衣服穿上,含糊道:“别别别,回来随你打,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他媳妇儿怀疑的看着他。   赵承光难得硬邦邦道:   “出去拜财神爷,你甭跟我烦,再闹,小心财神爷跑咯。”   果然一说这话,他媳妇儿不吱声了。   赵承光从自家后门偷摸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黑灯瞎火之中一个红点一闪一闪的。   赵承光:“……珩哥?”珩哥不对劲啊,这么晚冷不丁找他就算了,居然还抽烟。   他跟珩哥那是发小的情分,印象里珩哥抽烟屈指可数。大部分他身上留烟,那是为了应酬旁人的。   顾珩淡淡的“嗯”了一声。   赵承光:“……”阿就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好冷啊外面。   “……珩哥,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顾珩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屁股直接摁在一旁的石头上,才问道:“姜家姜娴醒了这事你知道不?她醒来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赵承光目瞪口呆:“……”   这话问的突兀,而且赵承光也实在回答不上来啊?   难不成珩哥铁树开花了?   可是也不对劲啊,姜胖丫确实漂亮的不像个真人,但珩哥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一个村住着的,要动心还等到现在。   这村里没结婚的小子们,哪个看到姜娴不像个狼一样嗷嗷的?可珩哥没有啊。   而且以顾珩的性子,护食又护短的,打起架来不要命,要是真认定了,他容得下旁的有的没的在一旁嗷嗷的?   他不对劲。   赵承光甩甩头,那要是不是铁树开花,那什么情况?人家胖丫儿可怜的刚醒来,怎么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没……没听说啊,我妈跟李姨关系好,胖丫儿……我是说姜娴去年遭了那事儿你不是很清楚么?后来咱们还去看过,都不相信她会醒来,就昨晚上说突然醒了,今早我在田里看到姜姨夫带着姜娴从医院回来的,听说除了有好多事不记得了,其他都挺好的。”   人家哪里有什么不对劲?毕竟才醒来一天啊。   顾珩默默的听着,赵承光说的这些,更详细的他都从姜建海那儿听说了,完全没有问题。   且不说,如果姜娴不是姜娴,那为什么会有一个跟姜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又为什么出现在姜家。   就算真有,那原来的姜娴呢?她的尸体难道还能不翼而飞。   再说了,姜家可是一大家子住一起,这村里不知道有多少户都是姜家人,姜娴真要有什么不对劲,人家姜家人难道发现不了。   可……一个人失忆能改变这么多?   还有,顾珩握了握拳,感受了以下全身已经恢复的力气,他为什么今天听到姜娴说话,全身酥麻,突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说,还腿软的不行。   顾珩可以肯定,以前的姜娴说话,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那么今天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忙不迭的从家里落荒而逃,毕竟他在那儿再呆下去,再听姜娴说话说下去,他还不知道出什么丑呢?会不会直接软倒在地?   顾珩想想就没来由的暴躁。   所以,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有病还是她有病?   赵承光嘴都说干了,问题是今天的顾珩格外的自闭,他说十句他能“嗯”一声就不错了。   赵承光无语:   “我说老顾,你搁这儿装什么深沉呢?太冷了,你把我喊出来居然就为了打听人家小姑娘,那姜娴有什么好打听的,小胆儿的不行,看到人比兔子溜的还快,生活单调到不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老顾你是这个胃口,不过要娶姜娴,你得去姜家使力啊,你来找兄弟我真没用。”   “那就算我妈跟李姨好,可姜家就一个女孩儿,那宝贝程度不用我说,李姨就算是她妈,那还有她爸她伯父伯母还有那么多哥哥呢。”   赵承光觉得顾珩真不至于,可他真就在打听人姑娘,赵承光也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可,一想到姜家那么多人,赵承光替他珩哥担心啊,别说麦收大队,就是整个公社,都知道姜家姜娴头一份的难娶啊。   不过,赵承光灵机一动,他一拳打在树上,显得无比激动:“珩哥,我想到办法了,要想娶到姜娴,你有一条捷径啊,你可以挟救命之恩,让她以身相许啊!”   顾珩:“……”默不作声的转身走了,今天他就不该来。 第25章 父母之爱   顾珩不想搭理赵承光这个呆瓜,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降智,于是,不发一言的,他扭头走了。   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甭管怎么说,这绝不是姜娴,至少不是原来的姜娴。   一个人失忆前后,性子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失忆的人,不是应该都带着对世界的怯然么?毕竟没有记忆,人便没了依仗。   这位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当然,顾珩想归想,但他本来根本不会插手管这事,姜娴如何?与他何干?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为什么对着一个女孩的声音有这么奇怪的反应,他也想不通,但本能的不喜。   谁也不会喜欢自己被觉得陌生的事物束缚住手脚吧?不管是人是物。   姜娴和他说起来不过只是同村的关系,充其量就是朋友的妹妹,或者他觉得不错的叔伯家的孩子。   平日里连话都没说过的两人之间,突然有了这种联系,尤其大约是单方面的,在顾珩看来是一件悚然的事。   他得好好查查,这个姜娴究竟有什么猫腻。   此时,顾家,姜娴正和顾璁谈起她落水那天的事,具体是她在问,希望顾璁回忆一下。   这般,顾璁才彻底明白姜娴的意思,他看了姜爱国和李秀英一眼,有些意外,今日这事是姜娴主动提出的。   村里人都说姜娴是个极为腼腆胆小的姑娘,印象里她确实不爱说话,总是缩在人后,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这女孩说话细声细语却不咄咄逼人,但却又底线分明。   这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看来这是准备追究到底了。   他有些歉然,先是又看了姜爱国一眼,才和姜娴道:   “小妹,当年我确实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是你的,还有另一个女声,可这话我同样跟老叔老婶都说过了,跟村里人也说过了,但我没有证据,他们都说我听错了。”   实际上确实如此,那里本就偏僻,他救了姜娴纯属巧合,那天是因为他在家呆的有些闷气,想起那边有棵野枣树上的枣子可以开胃,特意过去的。   他走的慢,起先听到人声,还在想究竟是谁,等他到的时候,就看到姜娴落在水里了。   河里一片血色……   这事当年他就说过了,当年姜家愤怒极了,甚至连公社那边的公安特派员都来了,可是也没查出什么来。   不过姜娴既然想知道,顾璁还是巨细靡遗的讲了一遍。   其实,在路上,姜娴、姜爱国和李秀英都把事情讲过一遍了。   姜娴很相信,若不是真的毫无办法,当年姜爱国不会不为她讨回公道的。   旁的不说,去年来的公安特派员王志远伯父,就是姜爱国曾经当兵时候的战友转业回来的,听说和她爸那是过命的交情。   如何能不上心呢?   姜娴朝顾璁礼貌的请求:   “顾大哥,具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天天晚了,等明天,你带我走一遭你走过的路,以及你具体是在哪里看到我的行不?”   顾璁自然满口答应。   于是约好第二天来的时间,姜家三口人告辞回家。   路上,李秀英似乎欲言又止,结果被姜爱国拉了一下,于是夫妻俩没再说这事儿,姜娴其实都感觉到了,不过她就当没瞧见,转而说起了她今天和姜建海赚钱的事儿。   姜爱国和李秀英震惊的不行,不过,他们是开明的父母,比起赚钱,他们更担心孩子的安全。   比起钱财,几乎失去过姜娴一次的他们更在乎孩子们的性命。   姜娴一路上听着父母念叨,她其实是有点享受这个过程的,无外乎其他,对于前世的澜国姜娴,这个体验算得上无比新奇了。   而且,她心智成熟坚韧,即便姜爱国和李秀英有许多话没说,但姜娴如何看不出,他们正是担心她,才会念叨她的。   只不过,她听归听,嘴上乖巧的很,什么都答应姜爱国和李秀英,至于回头,她自然该干嘛干嘛,是不会阻断自己的赚钱大计的,反正先斩后奏的,自家父母也不能把自己怎样。   姜娴根本没发现自己居然短短的时间内,就总结出了“对付”姜爸姜妈的办法,少了曾经的拼尽全力和深思熟虑,端的是有恃无恐。   而只有被偏爱的人,大约才有有恃无恐的权力吧。   一路回了家,已经很晚了,姜娴和家中人打了招呼,便回房休息去了。   她不知道,刚回屋的姜爱国和李秀英,尤其是李秀英,脸色都耷拉下来了。   她叹了口气,埋怨姜爱国:   “爱国,你也真是的,路上为啥阻止我问胖丫儿关于她调查落水细节一事。”   李秀英虽然同意姜娴去调查属于自己的落水真相,也问过姜娴具体的章程,然而她实际上还是不放心女儿的,听见女儿说明天要和顾老大重走一遍当年的落水路,她就有些忍不住想问清楚。   姜爱国看了李秀英一眼,才拍拍妻子的肩膀,他摸出顾珩给他的烟,倒是没抽,狠狠的嗅闻了一口,才道:   “秀英,你有没有发现,咱家最令我们担心的胖丫儿长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正在蜕变。”   他突然笑了一下,平日硬朗的脸突然柔和下来,眉眼弯起,那眉目之间的神韵和姜娴像了四五分,神采飞扬:   “你看今晚,胖丫儿为啥跟我们提了她赚钱的事儿?不过是为了在我们这里过个明路罢了,这往后啊,你莫要以为她会听话,真的就乖乖在家呆着,真的不去那山里了?”   知女莫若父,姜爱国性子豪爽好客是真,然而不代表他的心思不细腻,没有谋算。   实际上这位也是个有成算的主儿,不然的话,他的长子也不会是这么个性格,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也必须有一个“蓝”在那里,才能有“青”。   姜爱国学历不如自家老婆,但心思之深绝不是单纯的老婆李秀英可比的。   李秀英对于孩子是母亲之爱,她不在乎其他,在乎的是孩子的平安喜乐。   而姜爱国,却不然,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孩子若是一辈子没出息,他也不会如何,大不了尽自己所能养着,但若是这孩子她有了自己的意识,她突然想要“有出息”了,那姜爱国绝不会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第26章 还会功夫?   姜爱国觉得自己这一生至今为止,都算得上顺遂幸福美满。   老婆是自己看中,花了心思终于娶回来的,然后很快儿女双全了。   长子聪颖稳重,次子憨厚义气,小女儿美貌惊人,他觉得这十里八乡的,没人有他过的幸福。   若说有什么担心,他最担心的还是小闺女,姜爱国不重男轻女,甚至因为女儿只有一个,更加的喜爱和心疼。   但如斯的美貌配上那样的性子,他很难不担心闺女儿的未来。   暗地里,连李秀英都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很早就在规划着姜娴的未来。   若是没有姜娴落水事件,姜娴会被举荐去上工农兵大学,这事不一定能成,若是能成,姜爱国甚至准备自己就随着闺女儿北上发展,反正他有一手自学成才的修理机械的技术,又是转业的军人,北上也不是没有说得上话的战友,便是不在公社的农机厂当拖拉机厂,凭他的手艺,总不会把自家闺女儿和自己饿死了。   反正,他闺女儿绝不能离了他的眼面前,不然他不放心。   若是没上工农兵大学也没什么,姜爱国早就物色了几个战友家的孩子,到时候就让姜娴早点嫁人,有他和有过命交情的战友看着,他觉得姜娴的一生至少安然无虞。   可是,突然间,姜娴变了,她像是一瞬间开窍了,懂得去争取自己自己想要的,讨回自己想要的公道。   于姜爱国来说,这简直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想到姜娴熠熠闪光的双眸,他突然和李秀英无比欣慰的说道:   “不必担心,咱家姜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   “你何不看看,这一回姜娴是如何处理这事的,没准儿闺女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   李秀英虽然依然掩不去担忧,但她也知道姜爱国说的有道理,他对孩子的感情绝不比她少。   想起姜娴醒来后的表现,以及刚刚在顾家姜娴自信沉稳的模样,李秀英点点头,认同丈夫:   “行吧,就听你的。”   姜爱国依然笑,话锋一转,这会子就是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了:   “那是,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不信我?”   夫妻间的呢喃细语渐渐低喃,夜色归于宁静。   一夜好梦,天光大亮。   姜娴睁开眼,本以为昨晚初来乍到的,会睡不着,结果,她睡得无比的香甜,竟然她记忆之中有生以来都没有过的香甜,姜娴想,该是因为她一直漂泊的心突然有了归宿。   姜娴起床的时候,家里的大家伙儿除了几个小孩儿,都起来了。   拜昨晚的蹄膀汤所赐,今早还剩点汤,大伯母干脆就下了苞谷碴子,所以一家人今早喝的是带荤腥的苞谷碴子,简直不要太幸福,个个红光满面的。   吃完饭,各人各忙各事去了,所有的哥哥嫂子,就连侄儿去上学或者上工之前,都跑过来拉着姜娴关怀了一番。   总结起来就两件事,一是问昨晚睡得可好,头还疼不疼,二就是只管去查,有什么事都不要怕,有他们给她撑腰云云。   姜娴听的是既好笑又感动,正是因为这个温暖的大家庭的存在,她才能如此的有力量。   姜建峰临走的时候,摸摸姜娴是脑袋,笑的眉目舒展,英挺俊朗,他似乎很欣慰:   “咱家胖丫儿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都让五哥刮目相看了。”   姜娴看了看姜建峰,也是眉眼弯弯,笑的像只小狐狸,半真半假道:   “那是,我和以前不同了,变得厉害了。”   姜建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娴是这种反应,半晌,他又笑了笑:   “那五哥可要好好看,拭目以待。”   送走了姜家人,姜娴跟大伯母说借用了一下灶间。   今天,和顾大哥约的是早上十点钟,趁着时间还没到,姜娴正好做点点心。   她准备做八珍糕。   因为材料受限,自然是简化版的八珍糕,她看过了,八珍糕最主要的茯苓、党参、莲子、白扁豆、山楂都有,就是没有江米粉,但白面粉也就凑合了。   八珍糕能补脾益胃,像顾大哥这种气血两虚的,以及脾胃虚弱的孩子都能吃。   姜大伯母今天没出去,就在灶间给姜娴打下手了。   她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不停的夸姜娴聪明,懂得多。   因为姜娴说了,这是从书里看到的。   姜娴喜欢跟大伯母相处,大伯母性子泼辣火爆,爽利的很,每每跟大伯母一道,姜娴就觉得心情极度的轻松。   姜娴一边跟她聊天,手中也没闲着,没一会儿,一个个花型大小一致的白白粉嫩的八珍糕便出现了。   于姜娴来说,她可是美人探子,人设是宠妃啊,这做点精致糕点取悦王族那不是必须的嘛?简直是手到擒来的小本事。   可是大伯母不一样啊,她已经惊呆了,她是亲眼看到的,就这巧手的劲儿,她觉得全村都没有这样巧手的姑娘。   然后就是如同潮水一般的夸赞。   姜娴已经麻木了,她觉得她真相了,在大伯母心中她是华国第一厉害的女孩子。   她看了看天色,拿了个篮子,迅速的将八个八珍糕放进盘子里,留下了还有足足三十个,既然做了,她自然要做多一点,自家人也可以吃呢。   好在大伯母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后来又因为过于惊讶疏忽了,否则这三十个八珍糕她绝对留不下来。   她跑的飞快,不等大伯母说她,她就跑了出来。   提着篮子,她盘算着时间已经将近了,步履生风,径直往顾家去了,浑然不知,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呢。   正是被困扰的一夜都没睡着的顾珩。   他昨晚回来的时候,知道姜娴提了落水一事,还和自家大哥约了今天的时间。   他也不知他什么心理,卡着时间藏在了他家必经之路的那棵大槐树上,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果然等到了她匆匆而来。   而就这么看着,他倏然眯了双眼,这个姜娴太不对了,手上提着篮子,还能健步如飞的踏草而过,扪心自问,顾珩觉得他也做不到这么轻盈,她居然还会功夫吗? 第27章 摊牌了?   顾珩自然身手不错,然而,他这样的身手,说白了就是野路子,是自小到大,因为不想被欺负,想保护家里人,一手一脚打出来的。   而姜娴不一样,说起来,她既然被当做探子训练,自然得名师教导。   而教导她的名师是江湖上排名前二十名的一位已轻功卓著的侠客,她学的是内家功夫。   姜娴本来因为有些着急,怕错过时间,匆匆而来,可是到了近前,她如何能没有发现顾珩?   于她这种习练轻功的人来说,周围气机的变化,她都能敏锐的感觉出来。   尤其,顾珩这么一个大活人呢,大约是看到她飞奔过来,顾珩有点心绪起伏,呼吸岔了一瞬。   姜娴心中一凛,抬头望去,那棵之前姜娴观望姜建海和顾珩的槐树上,顾珩正默默的蹲在上面。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两人心中齐齐一凛。   都被发现了,还躲什么躲,顾珩从树上跳下来,倚靠在大槐树上,沉沉问道:   “你到底是谁?”   说话间,他的眼神直射而来,如刀锋般锐利,似乎在他的视线之下,要让姜娴无所遁形。   姜娴脸色未变,沉默的回视着顾珩,刚刚那一瞬,两人其实都知道,这是摊牌了。   顾珩早发现姜娴有问题,而姜娴心里也很清楚顾珩发现了。   真到了现在,姜娴在起先的警惕之后,居然迅速的平静下来。   她就觉得,被顾珩识破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她早有预感不是吗?   毕竟,这人异常的敏锐。   姜娴眨眨眼,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我是姜娴。”   顾珩眉一皱,微微的动了一下,他想他选择倚着这树是对的,面对面的说话,他的反应比昨晚还要大。   一阵酥麻从后腰窜上来,然后,腿就跟着软了,跟面条似的……   真是不知所谓!   “你不是姜娴,你到底是谁。”   俊逸冷淡的脸上渐渐冷若冰霜,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狠劲,黑色的衣服之下,肌肉纠结,眼神定在姜娴脸上,如鹰隼见到了猎物,下一瞬就要俯冲而下。   顾珩承认,他已经失去耐心了,他从没想过会在村中面对一个熟识的女孩用这种表情。   换做平常,莫说姜娴,村里那些个顽劣讨厌的小子一看到都会瑟瑟发抖的。   然而,他注定对面前的姜娴没法子。   姜娴根本不为所动,依然不急不缓:   “我发誓我真的是,顾三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实在太差劲了吧?”   软媚的语调像在撒娇,然而漂亮的脸蛋上的表情却不是撒娇的样子,她眼眸亮的惊人,对着顾珩,满满的讥诮和桀骜不驯。   姜娴是什么人?莫要看她前世今生都是这么一副软魅的长相,实则,她可一点都不软。   软的人,如何熬得过那些非人承受的训练?只为了活下来?   她此时对这个顾珩,更多的是恼火。   大爷的,姜娴心说,老娘现在可并没有维持宠妃人设的必要,管你是什么困在浅滩的龙还是蛇,关她什么事?   她不就想好好的过日子吗?那徐嫣儿见不得她好也就算了,毕竟她俩确实积怨已久,她又没招惹这姓顾的意思,他凭什么一脸怀疑的盯着她?   有病吧这是!   有病她不介意给他治治。   姜娴说着话,人可没有停在原地,她一步一步往顾珩走去,走的不快,却坚定。   面对敌人,气势上必须压倒对方。   “顾三哥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姜娴。有证据吗?”   姜娴问心无愧,她所说的可都是实话,无论发什么誓都不怕,因为她本来就叫姜娴啊。   顾珩:“……昏迷前,姜娴根本不会功夫。”顾珩几乎是从齿缝里咬牙切齿的说出这话的。   他觉得他快要顶不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胆大包天,居然敢跟他争锋相对。   好久没人敢这样了,从他十五六岁开始,从村里到村外,都没有人敢这么豪横。   如今,这第一个人居然是姜娴,简直不可思议。   姜娴挑眉,死不承认:“谁说的?我一直都会的,我因为要上山采药,身手一直还不错,顾三哥和我很熟吗?你了解我?”   顾珩:“……”他确定以及肯定这肯定不是姜娴,可他没有证据。   半晌,在姜娴距离他还有一步半的时候,他特别没风度没气势的丢下一句:“你等着。”   人便猛然间弹跳起来,往姜娴直直撞过来,姜娴身一侧,只见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娴目送着他的背影,耸耸肩,让她等着?顾珩要调查她么?可是,能调查出什么呢?她可一点不紧张。   毕竟,除了画本子里,现实的世界里可没有照妖镜,能看出她是借尸还魂的。   想到那人最后被她气的满头大汗,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样子,姜娴啧啧两声,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她就说了几句话,至于气到要晕厥么?   大约是姜娴发现,顾珩此人也就那样,真正交锋了一次,她既没伤筋也没动骨,心理上就产生了变化,等到顾珩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姜娴发现她一点鸡皮疙瘩都没起。   姜娴轻松自若的继续往顾家走去,早知道顾珩是个外强中干的,她也不必要把他当成自己隐形的对手,害她警惕了半天,真是浪费感情。   躲在某个角落狼狈的扶着树喘气的顾珩,脸色黑如锅底,他盯着自己不争气的两条腿半晌,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挫败和被戏耍过,然后起身,不多时,就已经出村去了。   顾家这边,一片欢声笑语。   今天,撇开外面遇到的顾珩不说,顾家只剩下顾璁还有两个孩子顾欣和顾轩。   顾大嫂也去田里了,顾环已经出嫁,自然不会总是在顾家待着。   顾璁没想到姜娴还带着糕点,关键做的精致极了,比顾珩有时候拿回来的外面卖的都漂亮。   现做的八珍糕还透着点微微的热气,软糯鲜香,好吃的不得了。   顾欣和顾轩毕竟是小孩子,在得了顾璁的许可,姜娴亲手拿给他们后,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姜娴爱怜的揉揉两孩子的头,又在更小的顾轩肥肥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惹来小小孩可爱羞涩的笑后,更是觉得心软的厉害。   她发现顾珩不咋地,顾大哥的这两个孩子都挺可爱的。 第28章 找到了   顾璁带着姜娴重新走了一遍当时发现姜娴之时,他走过的路线。   姜娴起先没什么感觉,可是随着越往那一处她落水是地方走去,她的脑海之中便不受控的闪过几点破碎的影像。   先是脑后一阵冰凉,随之而来就是剧痛的感觉、接着眼前猛然化成的一片血色以及眼耳口鼻被淹没的冰凉……   顾璁缓缓的推了推姜娴,轻声问:“怎么了?”语气之中的小心翼翼像是唯恐把姜娴吓到。   他正和姜娴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姜娴就定在原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姜娴被顾璁推醒,看着眼前这一汪水,若有所思。   她暂时没有回答顾璁的话,而是径直绕着周遭走了一圈。   顾家所在的这一片后门处,原来是个小土坡,上面有片竹林,只是不知为什么,如今这片竹林长势不大行,没几根竹子活着,因此,算得上荒弃。   不仅是竹林,旁边还有一个水塘,小的很,半径大约两三米,这应该是人为的挖出来的贯通经过村中那条大河近海河的一条小支流,妥妥的活水塘却因为无人搭理,中间挖掘出的连同水渠逐渐拥堵而变成了死水塘。   塘中的水,基本上就是雨水。   因为是死水,这水塘子看起来并不干净,里面漂浮的水藻腐叶一堆,很是乌糟。   麦收村这块地界,说起来依山傍水,气候也很宜人。   这水塘不浅,证明其中水要是多起来,确实有点深。   但,要说淹死了人,那可太扯了。毕竟就算她现在不顾这水塘脏臭下去,水深也就勉强跟她一般高。   姜娴记得原身是去年七八月的时候出事的,那时候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因此这水塘中的水能有如今的一多半就不错了。   姜家人告诉她,当时她掉到河里,磕着脑袋了,可能一下子磕晕了,所以随之溺水。   姜娴想到刚刚脑海之中闪过的那些影像,大约这就是原身留下的最终记忆了。   结合顾璁说的女声,姜娴更倾向于自己是被人从后面先砸了头,然后被推下去的。   可惜的是,因为当时,两人声音太小,顾璁只能分辨出是女声,但并不能分辨出究竟是谁。   姜娴盯着那水塘看了会儿,就问顾璁:   “顾大哥,我记得你家旁边就是我九堂哥姜建业家里,你能不能去帮我找下九堂哥,顺便让他把铁锹带来,就说我找他。要是他不在家,你家有铁锹不,帮我拿过来行不?”   春耕到昨天其实忙的差不多了,今天早上姜娴还听到姜大伯说,今天任务不重,现在差不多中午了,说不准她九堂哥姜建业回来了呢?   姜建业和姜娴是同一辈儿没出五服的堂兄妹,他爸和姜爸也是堂兄弟,姜家人感情不错,是以指使起堂哥来,姜娴一点都不客气。   谁让姜建业家离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水塘子最近呢?   顾璁:“……你要干啥?把这个塘子放干?”   姜娴点点头,跟顾璁说了自己的猜测。   顾璁哪里还有二话,当下去找姜建业了,看姜娴的架势,她是准备姜建业不来就自己挖?   就那小身板,得挖到什么时候?   姜娴并没有闲着,她在看原来被堵住的引流口,只要顺着那道沟渠深挖,再挖个差不多大的,位置低一点的泥坑,这点子水很快就能排掉了。   姜娴遥遥望着水塘,她就赌这个塘子又脏又臭,那染了她的血的砸她头的玩意儿还在这个塘子里。   希望……这个东西有点辨识度吧,她一遍一遍回忆着那碎片记忆,总感觉那冰凉之感不是这地上随处可见的灰扑扑的石头。   好在,她运气不错,姜建业刚回来,就被顾璁喊出来了,一听姜娴叫他,颠颠的来了,自然带了姜娴点名要的铁锹。   顾家顾大嫂正好也回来了,一听这话,也带着铁锹来了。   两人匆匆过来,路上顾璁已经跟他们说了,顾大嫂早就知道一些,毕竟旁人不信顾璁,她还能不信,早就知道姜娴这事八成就有个害她的人,但她本来以为只是姜娴被推下去了,如今居然听说可能是先被打了脑袋!   这是杀人啊!到底谁这么狠毒啊。   顾大嫂已经气的义愤填膺了,姜建业那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看到姜娴,他就忍不住红了眼:“胖丫儿,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怎么到现在才说啊,这是要心疼死我们吗?”   姜娴:“……”其实有时候被这么多哥哥的关心包围,好像也有点透不过气来。   她连忙撒娇的拉住姜建业的手摇一摇:“哎呀,九堂哥,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帮妹妹把这水放了,我不会放过害我的人的!”   姜建业连连点头,干劲十足:“好好好,你等着,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不会放过她的。”   说着话,就按照姜娴的指示开始挖沟排水。   本就是原本就有的水沟,如今清理起来也不难,一会儿就挖通了,而且地势本就是自上而下,所以用了大半个小时,原本的水塘里的水就溢了出去,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水下的东西已经能够看的清清楚楚了。   姜娴也不嫌弃脏臭,直接跳进那塘中,在自己落水的位置到处找了起来,没一会儿,姜娴眼一厉,手一伸,从乌糟的垃圾之中摸出半截东西来。   其他三人都眯着眼忍不住看过来,姜建业眉头一皱,认出此物:“这是烟灰缸?”   虽然只有半截,但样子还是有的。   姜娴仔细看着那烟灰缸,白色的瓷面,上面是青花色的游鱼,做工精细,色彩明丽之极!   她把那烟灰缸翻过来,在水下这么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血迹,但姜娴总感觉,她怕就是被这个玩意儿磕了脑袋。   姜娴低头又在水底找找,果然,还有半截就在不远处。   姜娴捡回来,把它拼合在一起,仔细端详。   姜建业和顾璁顾大嫂都凑过来看,姜建业忍不住道:   “我觉得这个烟灰缸有点眼熟啊!”   顾大嫂也皱眉看了许久,才不确定道:   “我好像看徐广国拿过差不多的。”   姜娴一愣,脑海之中电光一闪,她觉得一切线索都投上了。 第29章 差哪儿了?   姜建海来顾家找姜娴的时候,几人已经从水塘那边离开了,不过,都聚在顾家呢。   姜娴托着手中的烟灰缸看的很是仔细。   怎么说呢,这个烟灰缸在姜娴看来,实在是精致的过了头。   尤其在麦收村这种地方,就好像灰蓬蓬的土堆里突然出现一颗宝石一般对比鲜明。   烟灰缸是常见的圆柱体,一截指节那么宽,这都很平常,不平常的是它精致的做工。   既然是被当做要魅惑王族的宠妃培养的探子,姜娴自然不能空有美貌。   琴棋书画诗酒花,凡是能取悦男人的,她都要学,这鉴别瓷器、宝物的眼光,她也得有。   姜娴不了解这个国度,更不知道这个国度的当代瓷器是什么样子的,烟灰缸更是澜国没有的东西。   但这不打紧,她可以从釉面、彩绘这些方面判断,这物存在的时间长短。   整个烟灰缸拼合起来之时,其上一共有三条灵动的青花色的金鱼,釉面细腻白润,烟灰缸底还有一个红色的方印。   这红色的方印显示这烟灰缸是个堂名款,其上四个大字为“彩雅堂印”。   这四个字代表的大约是这个烟灰缸出自一个叫彩雅堂的地方?或者是什么名人志士住的雅居别号?   不过这些都不可考,这里包括顾璁在内,根本不懂这些,姜娴稍稍打听,他们都一脸茫然。   不过这个堂名印考据不出什么,从釉面和青花姜娴还是判断出,这东西其实也不算什么老物,迄今为止,存续时间大约在三十年以内,但也绝不是近十年新做的东西。   这么个东西,算得上是个做工极为精致之物了,算是个工艺品,价值应该很不菲。   徐家……这么有钱吗?   想到自家大伯好歹也是大队长,自家的家底姜娴也用眼睛评估过了,简直是一穷二白。   虽说家里壮劳力多,可是嘴也多啊,若不是姜家小辈脑子还算活络,打猎的打猎,出去工厂上班的上班,当大夫的当大夫,时不时的有钱有野物贴补家里,怕是肚子都不能完全填饱吧。   然而身为大队书记的徐广国家都已经过上了能买昂贵的工艺品的日子了?   她姜家到底比徐家差哪儿了?   姜娴皱皱眉,这种被人比下去的感觉,尤其是被讨厌的人家比下去的感觉,真不爽。   烟灰缸的缝隙之处还有些细微的缺口,姜娴大约知道,这该是砸她脑袋损了釉面留下的。   甚至从那裂隙之中,姜娴找到了还未被水彻底涤荡掉的一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鲜红,她想,大概那就是她的血了。   姜娴问过姜建业他们了,凭这个烟灰缸,去医院比照她的伤口,应该是可以出具一个验伤报告,这般大约就能证明这就是砸她的凶器。   可凶手呢?   如何才能锁定?   而且就算全村人都知道这个烟灰缸是徐广国的又如何?   徐广国说丢了坏了扔了都可以轻易推脱掉。   姜娴可不是原身那种傻白甜,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深知,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这样的特权人群都有。   这徐家看来就是这样的人群之一。   就靠她说一句话,拿着这个烟灰缸,想找徐广国的刺,肯定不能够。   她不能,姜家也不能。   毕竟说起来,徐家在整个麦收村不仅人比姜家多了大约一倍,根基也比姜家深多了,麦收村三百户人家,徐家人占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而姜家,区区六十户而已。   而且,她还听说,徐家在公社那边也有亲朋帮忙,否则,徐广国也不能这么多年牢牢盘踞在麦收村了。   最关键的是,姜娴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其实,从拿到这个烟灰缸,姜娴脑子里就拼凑出了当天那事是如何的一个过程。   徐诗雨和潘文芳两人,互相作证,能保证自己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徐诗雨约她到了这么个地方来,大概率是潘文芳在这里出的手。   至于潘文芳为啥拿的是徐家的烟灰缸来砸她,大约也是一种互相防备的方式?   姜建海到了顾家看姜娴好端端的在这儿坐着,他算是松了口气。   今天,他本来跟着姜爱国去了隔壁大队,中午匆匆赶回来,就是想瞧瞧姜娴情况。   没想到,过了饭点姜娴还没回来,虽然她提前跟大伯母知会过,姜建海还是不太放心,就过来了。   一来,就听姜建业和顾璁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姜建海就感觉脑子砰的一下炸了。   就一会儿,眼睛就熬的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痛恨。   姜娴端详完这个烟灰缸,找了一个手帕包起来,就准备先去一趟县医院,请医生开验伤证明。   徐家如何且不提,但如果真是潘文芳,踩着她的性命得到的东西,她自然该还回来。   仇人很多,一个一个报就是了,姜娴心里有数。   姜娴要去县里,姜建海如何放心她一个人,自然要陪着她去。   姜娴无语,她以前在澜国独来独往惯了,什么事不是自己解决的?   有了姜家这群亲人后,“独自一人”成了奢望……   她望着小老六倔强又通红的脸,哪可能拒绝他,罢了,就让他陪着吧,反正小老六刚赚了一笔钱,不去上工也没事。   两人坐驴车准备先去镇上,然后再坐公交车去县城。   村里赵黑叔家有头黑驴,赵黑叔是个光棍,弯腰驼背的,年纪也大了,平时这黑驴就是他家的壮劳力,能帮队里拉磨赚公分,赵黑叔还用黑驴拉人,赚点贴补。   他们去赵黑叔家的时候,他正准备带着大黑驴出门拉人呢,正好被他俩赶上了。   路上,驴车溜溜的往镇上去,姜建海一路心情低迷,每每和姜娴对上眼,眼睛都红红的,甚至还不自在的闪躲,像是对姜娴有无限的愧疚。   姜娴其实大致能清楚姜建海的想法,她和六哥一向心意相通。   六哥憨厚大度,但在这层表象之下,他也是聪明的,对于目前他们遭遇的困境,他如何不清楚呢?   他大约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没有保护好她这个妹妹,并且在妹妹遭遇了这些事情后,他甚至没有能力讨回公道。   这个傻老六,他把责任都加在自己身上了。   其实,完全不必要如此。 第30章 县里   姜娴拉拉姜建海的手,问道:   “六哥觉得我厉不厉害。”   姜建海点头:“厉害。”   他真的觉得妹妹又聪明又厉害。   姜娴淡淡的看着姜建海笑,明明绝美明媚,却让姜建海觉出了无比的自信,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十足气势:   “既然厉害,你要相信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且看着吧。”   姜建海不知别人如何,反正他就爱听自家胖丫儿说话,这习惯大概就是从胖丫儿醒来开始的。他相信胖丫儿说的话,不用姜娴再多说什么,他就觉得她说的这些能实现。   “好,有什么需要我或者其他叔伯兄弟帮忙的,你就说出来,我们是一家人,是站着一处的。”   姜娴深深看了姜建海一眼,轻轻道:   “嗯,我知道。”   这些依靠都很可靠。   到了镇上后,姜娴和姜建海的心情都有所平复。   尤其是姜娴,哪里有空一直纠结那烦心事,她心性坚韧,做事果决,既然做出决定的事情,哪怕是不好的事,她也不愿意将事情一直放在心中反复的纠结拉扯。   在澜国是觉得能活着不容易,生活够苦了,能让自己安逸快乐一点就安逸快乐一点,她没有亲人疼她,自己都不疼自己,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而如今,她更是觉得,上苍厚爱,让她得到了前世梦中都得不到的一切,她更不能辜负这些,怎么能让这些破事一直折磨她和她的亲人,那不是浪费大好的时光吗?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要坐公交车了,好神奇,听说这玩意儿比马跑的快多了。   于是,镇上她也不想多逛,买了点东西,提前一个小时,她就拉着姜建海在站点眼巴巴的等,唯恐错过,快把姜建海无聊死了。   坐了公交车,到了县里,他们没有直接去医院,还是如昨夜一般,先去找了刘院长,正好四哥还没回来,也在刘院长家里。   姜娴和姜建海来的时候,正是饭点,两人都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在镇上的时候,姜娴就在姜建海的带领下,花了点钱买到了两斤晒干的红枣、一提子番石榴和一小袋五斤的粗面粉。   红枣和番石榴都不值什么钱,最值钱的就是那袋五斤的粮食,虽然是粗面粉,但也就是其中多了点麦麸碎粒没筛干净,也是难得的细粮,因为没有票,更是卖到了三角钱一斤。   两人敲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的四哥从外面回来,手中提着一个铝制的大饭盒,热气腾腾的,估摸着是从国营饭店买的饭回来。   姜建山也看到了他们,眼神一顿,很是诧异,他直觉有事,却没有直接问,而是道:   “你们怎么来了?”   又看到两人手上提的东西,他就笑了:   “都带了什么?呦,还有面粉,正好家里还打了点肉,加点菘菜,四哥给你们包饺子如何?”   “正好我今天给干爸也打的饺子,干脆咱们一起吃饺子吧?”   两人自然无有不可,姜娴主动道:“好呀好呀,四哥尝尝我的手艺。”   姜建松眉眼都笑开了:“那可太好了,今晚有口福了。”   姜建松毕竟是男人,他也不是不会做饭,但也仅限于能做熟,好吃谈不上,姜娴就不同了,虽然她比较娇气,家里宠惯,也不怎么下厨,但她偶尔下一次厨,手艺尚可,姜建松觉得总比自己强。   三兄妹相携入内,就看到刘院长正坐在院子里,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借着天光,看着一本砖头一般厚重的医书。   和刘院长打了招呼,刘院长顺势问起两人来意。   姜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今日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时不时的,姜建海还帮姜娴补充。   刘院长也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姜娴,他和姜家关系亲密,时常走动,对姜娴是非常熟悉的。   如今的这个姜娴,宛若脱胎换骨,和之前完全迥异。   头一次,刘院长他发现他可以把姜娴当做一个大人,去讨论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他是既高兴又凝重。   高兴于姜娴的变化,凝重于他也很清楚,仅仅凭这件事,想要牵扯上徐家人,根本不可能,哪怕公事公办,也会落得个证据不全的下场。   就算姜家所有人乃至刘院长都相信徐家人在这件事之中并不干净,肯定做了什么,但凡事最重要的是讲证据。   刘院长叹气:   “这事没有抓个现行,仅靠这个烟灰缸,未免太薄弱了。”   上面是有血迹,但是这点子血迹能不能提取出血型都不好说。   毕竟在水塘子里泡的时间太久了。   听说如今公安引进了一种指纹技术,但并不成熟,欠缺各种实施条件。   同样的,这烟灰缸泡的时间太久了,又在泥里过了一遭,还被这么多人拿在手里过了,那指纹还不知道有没有了。   不过无论如何,总要试试。   “正好我有一个朋友在县公安局,你这个烟灰缸留在我这儿,我拿给他看看如何?”   姜娴根本对于所谓的指纹技没有概念,不过对于公安还是知道的,就是类似于他们澜国的捕快。   她自然不会违背长辈的好意,若是真有人能帮上忙,她只会感激不尽。   当下满口答应。   谈完了正事,姜娴就留下来开始忙着包饺子的事儿了,好在他们走之前回家说了一遭,说要去县里,晚上和五哥一起回来,所以倒是不必担心家里人不知道。   姜建松表面上和姜娴嘻嘻哈哈的,回过头也是一脸的愤懑,尤其正好快到了姜五哥下班的时间,姜建松还叫上姜建海一起去接姜建峰了。   姜娴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以他们对她的关心,这哥三没准要躲在外面抱头痛哭一通,毕竟在他们心里,她这委屈受大了。   果然,等到三人回来,除了姜建峰,其余两人眼睛红通通的像两只兔子,至于姜建峰,脸上也不见以往的平静,眼中那未隐藏的厉色很明显。   看来,五哥也发怒了。   吃饭的时候,姜娴感受到来自哥三沉默的关怀,给她拿凳子,倒醋……若不是姜娴执意自己吃,都要给她喂到嘴里了。   吃完饭,刘院长带着姜家众人一起去了医院。 第31章 兄妹   当晚,有刘院长的帮忙,姜娴的验伤报告出来了。   报告显示,姜娴脑袋上被豁开的大口子和姜娴找到的这个烟灰缸高度吻合。   得到结果,姜家三兄弟表情都不好,姜娴一一的看过去,怎么说呢,这表情就好像心里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可是直到现在,终于尘埃落定,没有意料之外,全在情理之中,而结果又该死的不好。   在姜家兄弟眼中,这足可以说明,姜娴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   令人扼腕的是,没有十足的证据替姜娴讨回公道。   当晚,姜娴是坐姜建峰的自行车,而姜建海坐的是姜建松借的刘院长的自行车一道回的村。   一路上,姜建峰车骑得飞快,远远的把姜建松和姜建海甩在身后,惹的姜建海急了,奈何他怎么叫姜建峰,姜建峰都不搭理他。   姜娴觉得她简直是在飞,可是她没有阻止姜建峰,她知道,五哥这就是在发泄他心中无法排解的憋屈和愤懑。   换位思考,若是她是哥哥,自家妹妹明明受了极大的委屈,却求告无门,眼睁睁看着对方逍遥法外,她的表现大概会和姜建锋差不多吧。   隐忍、愤恨、心疼、无力、憋屈……   不过,对待姜建峰和对待姜建海不一样,姜娴深知,用安抚姜建海的法子安抚姜建峰没用。   所以,她紧紧抓住自家哥哥的衣服,在她身后,迎着风,娓娓道来她接下来的计划。   她与姜建峰说她要怎么去诈潘文芳,说对于那个烟灰缸的猜测,说她不会放弃的决心……   大约在她说了大半后,姜建峰似乎逐渐平静下来,他沉默半晌,才叹息一声:   “小妹,你真的变了,但是这种变化,五哥看着心疼。”   姜娴挑挑眉,忍着有些狂跳的心跳,对着姜建峰意有所指:   “人总是会变的,我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原来的姜娴是什么样子,但,我只想好好的生活,不让你们担心。但,能亲手解决的事情我也不想依赖你们帮我解决。”   姜建峰沉默了会儿,车速渐缓,半晌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才应声:   “嗯,既然你想这样,那你就勇敢去做,我们胖丫儿真的长大了。”   姜建峰也说不清怎么的,从姜娴醒来,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妹妹没醒,又有时候,看着这么鲜活的姜娴,姜建峰觉得些许的陌生。   可是,今天,看她受委屈,听她说话,最后又听她条分缕析的说着计划,语气和缓沉稳,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想,他是喜欢这样的姜娴的,这样的姜娴比过去那个更加的鲜活明艳,他就有一种感觉,若是曾经的姜娴是一株幼嫩的苗,需要一刻不离的呵护,现在的姜娴就是长成的树,任凭风吹雨打,她都能从容应对之时,还有余力保护家人。   罢了,他想,他终究只是不习惯妹妹如此大的变化,日日捧在手心的孩子,突然独立了,有的时候可能最不习惯的是捧着她的人。   他有点魔怔了呢。   姜建峰说不清也道不明姜娴为什么突然长大了,变化如此之巨,但也许她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他只要确定这是他亲妹妹就可以了。   姜娴没有接话,她把脑袋贴在五哥的背上,只想静静这么依靠着这一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可以了。   就在刚刚,她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五哥微妙变化。   或许真的是血脉相连,她对于五哥六哥情绪的变化异常的敏锐。   若说从她醒来,五哥虽然对她关心如常,但总让她有一种他在默默的观望她、揣摩她之感。   可是刚刚,五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彻底放松下来了。   姜娴不想去深究五哥究竟怎么想的,如他们这般的聪明人,说服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姜娴只要知道,她在五哥这里过了关,姜建峰接受了这样的她!   如此,她就成功了。   姜建峰心绪平复,骑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很快,就听到后面姜建海的声音:   “五哥,等等我们!”   姜娴扭头去看,本来应该坐在车后面的姜建海已经掌控了自行车的把手位置,换成是姜建松坐在后面了,伴随着的还有她四哥罕见的惊恐叫声:   “小老六,你慢点慢点,作死啊,我一把老骨头能这么颠吗?”   小老六一边爽朗的应和:“好嘞,四哥,我这就减速,你抓紧了。”   然而,姜娴分明已经看见,小老六两腿倒腾的飞快,他分明还在加速……   姜娴:“……”其实自家老六有时候被揍分明都是他自找的。   果然,人家四哥也不傻:“你干什么?你分明是在加速?你完了老六,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停下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建海根本不听,他终于看到了前面的一哥一妹,然后开始俯冲……   姜娴实在是怕姜建海真的被打死,于是她赶紧拍拍姜建峰的腰,念叨:“五哥,再慢点,六哥在追我们呢。”   姜建峰嗤了一声:   “也不知道四哥怎么想的,居然敢让老六掌控车把手,他难道不知道老六有一摸把手就失控的毛病?也不怕都摔个狗吃屎,也罢,反正四哥是大夫,大不了摔伤了自己给自己包扎。就怕把牙磕掉了,四嫂估计不嫌弃四哥,老六么……呵呵。”   姜娴:“……”阿就,头一次发现姜建峰嘴巴也挺毒的。   “……其实我也会包扎的,要是他们真摔了,我给六哥包扎吧!”   真要让六哥流血,她也挺心疼的,她包扎快,能快速止血。   姜娴颇为无语的看着姜建海因为看到他们,那灿亮的眸子,已经快要起飞的速度,她觉得,五哥虽然嘴巴毒,但他说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好在也不知道是姜建峰速度放慢了很多,让姜建海快速赶上了,还是姜建松在后面的叮嘱阻止起了效果,姜建海的自行车猛冲过来,一个大刹车后,自行车在地上猛烈的弹跳了三下,终于停稳了。   姜建松从后面跳下来,抓着自行车喘了半天粗气,然后执意又固执的看着姜建峰:“老五,我跟你换车换人。”   姜娴耸耸肩,特别无辜,她无所谓,都可以。   姜建海不满的抱怨:“为什么?四哥你嫌弃我,我不坐五哥的车……”别看姜五哥比姜建海大不了两岁,但姜建海就是特别怵这个亲哥。   然而,没人听他的,能帮他的胖丫儿只顾自己,当做没看见他的“求救”。   最后在姜建海委屈又微弱的抗议下,兄妹四人安全的顶着夜色回到了家。 第32章 会会   兄妹四人回了姜家,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自然引起一片哗然和兵荒马乱。   可是,姜娴执意这事自己解决,姜建峰又极为罕见的站出来头一个支持姜娴的决定,让姜家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说。   最后,姜爱国深深的看了一眼姜娴和姜建峰,一直挺拔的背,似乎弯了弯,他松了口:   “好,胖丫儿去做吧,甭怕。”   这一夜,姜家各房屋里的灯久久才熄,灶间还隐约能听到姜家的老三兄弟拼酒的声音,估计今天这事给他们的冲击不小。   姜娴听着灶间的声音,也睡不着,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找到原身姜娴的笔盒子,这是个铁皮盒子,是姜爱国托人从沪市带回来的,里面有姜娴平常学习用的各种笔。   姜娴试了铅笔又试了钢笔,觉得格外的不顺手,笔尖太硬了,她用不习惯,她又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有毛笔和砚台。   姜娴将毛笔拿出来,一边研磨一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磨研好了,她也思索完毕,找到原身练毛笔纸的宣纸,铺纸挥毫,一气呵成。   没一会儿,一个灵动的器物跃然纸上,分明就是今提日那个目前交到刘院长手里的烟灰缸。   大小,样式,除了没有青花色的颜料,姜娴画的分毫不差。   ……   第二日,中午之前,大柱跑到姜家来,跟姜娴道:   “小姑姑,我姐夫和姐姐让我来邀请你,今天晚上家里要请相熟的朋友吃饭,你来不来。”   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盯着桌上一个个花型的八珍糕。   是了,姜娴在做八珍糕,昨天她留在家里的糕点,得到了姜家人一致的喜欢,想到昨晚到今天,姜家的大人小孩的,都有点蔫蔫儿的,还用愧疚的眼神盯着她,她哪里受得了。   于是,她准备再多做点,不仅是八珍糕,还做了鸡蛋糕,好在大伯母可能是心疼她吧,今天看她这么祸祸粮食和鸡蛋,除了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个面粉和鸡蛋,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倒是没说啥。   大柱来的巧,刚巧八珍糕先做好了,而鸡蛋糕,刚要出锅。   那香味,反正大柱扛不住,他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瞥了一眼自己的小伙伴,难怪呢,今天居然没出门找他玩儿,原来是在家等着吃好东西。   其实,那香味何止是大柱扛不住,扛不住的还有周围邻居家的小孩。   姜家周围最近的有三户人家。   隔得最近的是村里的小姓人家,姓孔,孔家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孔有光和姜爱国当年一同去当兵了,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姜爱国转业了,孔有光留在了部队里,家里只有孔大爷孔大娘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孙子,孔向前和孔向锋。   孔家的媳妇儿由于孔有光常年不在家,扔下家里老老小小跟人跑了,这些年来,姜爱国和李秀英对孔家多有照顾,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送点去给孔家的。   如今天,等做好了,大伯母肯定也会送一盘子点心去孔家,反正不急,孔家俩孩子在学校上学呢,没那么早回来。   隔了孔家,就是赵永全家了,赵永全下面三儿两女,除了大儿子结婚了,其余都还未成家,所以没分家,赵永全的老婆和姜家妯娌三人关系都挺好的。   此时香味袭来,赵永全的大儿子赵承光正在家里打儿子呢,太香了,皮小子在家闹腾的不行,硬要去姜家吃糕,真是丢死个人。   最后,还是赵承光的妈受不了了:“行了,就你那点出息,就知道在家打孩子,壮壮跟奶奶走,咱去姜奶奶家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同样在打孩子的还有姜家另一个邻居,这家姓叶,叶黄兵家夫妻和姜爱国一般大,不过却比姜爱国小一辈儿,夫妻两个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尤其是两个儿子平时比较娇惯,闻到香味不得了了,在家哭着闹着蹦着要吃,叶黄兵的老婆徐三妮舍不得打儿子,揪着女儿打,说她们管不好弟弟。   叶黄兵蹲在一旁看着,唯唯诺诺的,他起先想为女儿说话,可是他一说话,徐三妮手上的擀面杖就扔过来了,他躲了躲,只把眼睛转到了一边儿,堵起耳朵,当做看不见也听不见。   姜娴可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大柱真是及时雨啊,她这边刚找到烟灰缸,大柱家今晚就办席了,不出意外,今晚她就要把潘文芳摁死。   她当下满口答应,并且拿了片干荷叶,给大柱包了四块八珍糕四块鸡蛋糕送他走了:   “帮小姑跟你姐姐姐夫问好,就说我下午早点去帮忙,三点钟去。”   大柱欢喜的连连答应,然后跟他的好哥们儿打了一声招呼,就干脆的走了,他急着回去吃糕。   恰好,今天他的好哥儿们小八也没空搭理他,满眼就是刚出锅的糕,很敷衍的朝着小伙伴招招手,甚至连送人家一下都不愿意去。   中午吃了饭,下午姜娴睡了一觉,洗了把脸就要出门了。   她端了盆水就着院子里的日光,洗着脸,阳光撒在她身上,把正准备出去找其他老太太唠嗑的姜大伯母都晃花了眼,她揉揉眼睛,对徐家简直恨的牙齿都要咬碎了,什么人啊,这么好看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她家胖丫儿招他家惹他家什么了?怎么就碍事了?   反正昨天夜里她跟老头子下了命令了,今年选大队书记呢,她让老头子去争取,争取不上,她就跟他没完!   真好笑呢,徐广国有资格,她家男人难道没资格吗?   凭啥徐广国一直是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了!也该换换她家姜大牛了。   她倒要看看,徐广国要是不是大队书记了,还敢这么欺负他们胖丫儿吗?   气的她昨晚一晚上没睡觉,要不是怕坏了胖丫儿的事儿,她非得去徐广国家跟他媳妇撕巴一通。   这会子她见姜娴要出门了,就问她:   “怎么要去大柱家吖?胖丫儿交新朋友了?”   姜娴笑笑:“哪里啊,我去会会潘文芳!” 第33章 有好感才怪   姜大伯母把姜娴送出门去,一直目送她走的老远老远。   她是恨不能把姜娴送到周扬平家去的,遮不住的担忧,一直叮嘱姜娴注意安全,可不能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呢,从姜娴说要会会潘文芳,她就是在做危险的事情。   这会子,姜大伯母连姜爱国和其他一众大小男人都给怨了个遍。   要他们何用?连自己的(闺女)(侄女)妹妹都说服不了。   废物一堆。   一回头,家里冷清的不行,姜大伯母看哪哪儿都不顺眼,朝着空荡荡的院子大骂一句:   “作死啊,今天不是都差不多忙完了吗?田里有多忙啊?一个个的怎么不着家?等着老娘伺候吃喝?美得你们。”   姜娴早早的去周扬平家了。   家里的干菜,什么干缸豆、干辣椒、还有腌的脆莴笋带了一小罐,上午做的糕点,虽然给大柱了一些,但是下午姜娴去又带了一碟,整整齐齐的八个,白的白,黄的黄,上面还被姜娴用红色的食用色素画了花纹,漂亮极了。   村里都是这样,谁家请客吃饭,去了也不兴空手的,一般就是家里有的东西,带一些过去。   去了赵家以后,赵大丫尤其喜欢那碟子点心,直夸姜小姑心灵手巧,还让姜娴教她,两人关系倒是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赵大丫朴实,前一次接触,她觉得姜娴确实和想象中不一样,但姜娴实在是太好看了,这种好看和周围人格格不入,让人不自觉的有距离感。   今天,越发相熟,发现姜娴对厨房内的家什儿特别娴熟,这就跟她很投契了,两人一来二去的,可不就越来越好了。   没谁不喜欢一个长的特别好看,还有很投自己缘的人跟自己说话聊天的。   姜娴也喜欢赵大丫,这样的女孩子,稳重又实在,有什么说什么,和这样的姑娘聊天,姜娴就感觉很舒服,不用如在澜国一样,周围都是敌人和竞争者,一句话姜娴可能要反复斟酌好几遍。   赵大丫欢喜的很,周扬平看着老婆高兴,自己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笑意。   等他察觉,他神情怔忡了一瞬,想着:留在这里,在这里扎根,有大丫陪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姜娴从周扬平那儿得了个消息,今晚潘文芳也会来。   周扬平怕坏了姜娴的事儿,有些抱歉:   “我没请她,她早就脱离知青所了,人家是准大学生,但我请了所有知青点的知青,她就自己跟来了。”   周扬平本就是知青点的老大哥,他关系最要好的实际上是其中几个男知青,女知青他本来没准备请,毕竟他已经结婚了,等于说是在麦收大队安家落户了,和女知青之间更要避避嫌,结果,姜娴跑过来,说要请陈知青和柏知青的事情,他觉得请这两人太突兀了,干脆把知青点的人都喊来了。   结果,他让大柱去通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潘知青居然也在,然后她居然主动开口,晚上会来。   姜娴倒是没什么波动,计划是计划,遇到突发情况,太正常了,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真要不成,那就再找机会,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她巧手如飞,正在给赵大丫做的碎米糕上撒上干桂花……   “来就来呗,应该是她怕我才是,难不成还是我怕她?”   潘文芳为什么来?她大约是听说她也要来的消息了?那么她过来是心虚还有另有所图?   周扬平一听这话,就放心了,如此看来,姜小姑这是信心十足?   于是他继续道:   “那就好,对了,我今晚还约了另一个人过来一起。”   “是顾三,我这腿摔伤,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就瘸了,这几天顾三正好在家呢,我就请他一道来了。”   姜娴手一顿:“顾珩?”   周扬平点头:“是啊,听说顾三的大哥是姜小姑你的救命恩人,那你们应该很熟悉。”   他本就准备请顾珩的,后来有了姜娴这事,考虑到姜顾两家的关系不错,他也就没有改变请顾珩的计划。   姜娴:“……还行吧。”她的救命恩人是顾大,跟顾三又没关系,尤其顾三还鬼鬼祟祟的,一副想要窥视她秘密的样子,她对他有好感才怪。   周扬平哪里能看出姜娴的心思,他自觉安排的挺合理的,既然姜娴也没反对,证明对她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影响。   姜娴是三点左右到的,到了五点,知青点的人都来了。   虽然春耕基本忙完了,可是田间地头的活计除了冬天,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所以,他们依然是要上工的。   整个知青点能例外的,除了“准大学生”潘文芳,男知青里只有韩一舟算个例外。   韩一舟是他们这边的省城人,家里好像挺厉害的,来的时候是公社的领导亲自送下来的。   他一般不干活,依然维持着他公子哥的体面生活,好像对上大学也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为什么下乡来。   听说,韩一舟虽然不干活,但本人并不难相处,而且出手阔绰,因此,在村里极有人缘。   韩一舟本来今天就是要来的,他和周扬平私底下关系也还算不错,不过,令他有点期待和诧异的是,他听说今天姜娴也会来。   韩一舟没想到,一个小村子里会藏着这么个绝色,实在是让自视甚高的他一下子就迷上了。   可惜的是,姜娴实在过于胆小,姜家人也保护的太过,以至于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亲近佳人,后来姜娴出事,他也就把这份心思放下了,如今姜娴突然醒了,他觉得他那颗蠢蠢欲动想亲近佳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韩一舟一来,眼睛丝毫不避讳的大剌剌的直直的盯着姜娴,穿着浅蓝色碎花衬衫的女孩儿,下面穿着一条黑裙子,明明是穿在其他人身上可能都有些土气的打扮,可是穿在姜娴身上,愣是将那媚惑之中带着一丝妖冶的长相衬出了一丝温婉纯洁。   妖媚与纯真,宛若红玫瑰与白玫瑰,完美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女子,简直是身为男人的梦想。   韩一舟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自他一来,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姜娴,他发现姜娴真的美的让人无法自拔。   或许,娶了她也不错,就是说服自家老头要难一些,这可真是有些棘手呢。 第34章 美貌与技能   韩一舟看到姜娴魂儿都飞了,已经在开始盘算如何为了姜娴这个无权无势但绝色的女子和家里抗争的事情。   他自以为自己为了爱情,感天动地,愿意放弃一切,浑然忘了,他在这一厢情愿,人家姜娴知道吗?同意吗?   而姜娴,连眼风都不带送过去一眼的。   就她这个长相,平日被这些眼光追随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以前在澜国,还有更露骨、更蛮横的。   这种场面,她根本不在意。   看就看呗,又不会少块肉。   从知青们进来,她就扫了一眼潘文芳,这女人跟在大家后面,也一起进了院子。   潘文芳大约是没想到她一进来就跟姜娴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浑身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眼睛就躲开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怵这个死丫头了,总觉得在她那似笑非笑的眸子下,她好似一切都无所遁形。   从姜娴回村的那个早上,她这心里就老是不安定,连待在知青点的时间都变多了,今天周扬平请吃饭,她实在没忍住,就跟来了。   可是,这么对视的一瞬,她又后悔了,然而她已经踏进了周扬平的家……   姜娴站起身,和赵大丫一起,招呼女知青们过来坐下,知青点们九个知青,五男四女,除去周扬平和潘文芳,还有四男三女。   三个女知青,陈知青、柏知青还有曹知青,陈知青和柏知青都和潘文芳闹得不太愉快,而曹知青,性子冷淡,她谁都不爱理。   不过,基本的人情世故她们都懂,来了以后,除了潘文芳踯躅了一下,没进灶间,其他三个都跟进来了。   四个男知青和周扬平坐在一处,嘻嘻哈哈的,一时间气氛很是热络。   灶间也一片和谐,加上姜娴有意的结交,哪怕冷淡如曹知青,都过来给姜娴打下手了。   陈知青更是挽住姜娴,笑语连连:“真想不到姜娴你是这么个妙人,以前……”她顿了一下,想起以前,姜娴、徐诗雨还有潘文芳总是在一块,形影不离,没有说下去。   姜娴何等的会察言观色,她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僵硬,然后咬牙切齿道:   “以前我是和徐诗雨还有潘知青关系不错,可是没想到出了那种事,我现在对她们只有恨。”   赵大丫也是个妙人,短短一个下午,她和姜娴已经很是亲近了。   当下冷笑接话:   “哼,莫说是恨了,等公安找到她们,你也就大仇得报了,居然还是咱们村的准大学生,简直是不要脸,她今天居然敢来我家,要不是为了不扫兴,我真想用扫把把她扫出去。”   三个女知青一脸的惊讶和莫名,柏知青连忙拉了拉姜娴:   “怎么回事啊?姜娴,你是说你落水的事情吗?”   听意思和潘文芳那贱人有关系呢。   姜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往外看了看,看着潘文芳坐在韩一舟身边,不过没和任何人搭话,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有些仓皇。   赵大丫抢先道:   “你不说我来说,你就是太容易受欺负了,你不是找到一个烟灰缸,已经交给公安了?”   姜娴抬头看了赵大丫一眼,只见她偷偷的朝她挤了挤眼,心中了然,大丫这是帮她呢,她心里似有暖流划过,叹息道:   “哎,实不相瞒,我虽然因为这事失忆了,可是我还依稀当时掉到水塘里的事,分明就是有……人先砸了我,然后把我推下去的,我昨天找到证物了,还去县医院开了验伤证明。”   “那时候那……人,脸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她的声音,好像是……潘知青,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大学名额的事情怨恨我。”   她甩甩头,泫然欲泣:“在一切没有定论之前,我也不能冤枉好人,可……我还是忍不住恨她,只能等公安那边有了定论再说。”   这模样,莫说男人,反正在这儿有一个算一个,哪怕赵大丫知道姜娴并不多伤心,都有一种心像是被狠狠蹂狞的感觉,心中酸涩莫名。   什么是妖妃,那必须得具备绝佳的演技,善良的小白花什么的,姜娴心里是不太喜欢的,可是为达到目的,她可会演了。   果然,曹知青也受不了了,她很是义愤填膺:   “真没想到,潘知青居然这样。”   那边陈知青和柏知青也气炸了:“肯定是她,就为了个大学名额,简直丧心病狂。”   姜娴继续唱作俱佳:   “要是真是她,她不仅害了我,还害了咱们大队啊,好端端一个大学名额就让她浪费了。”   三个女知青齐齐一僵,陈知青尤为激动:   “这个贱人!”   姜娴眼中迅速划过一抹笑意,却是抬头间突然和窗外刚踏进门的顾珩看了个对眼。   姜娴:“……!”若无其事的瞥开眼,每次,这顾珩出现的都不合时宜。   顾珩:“……!”一看就不安好心,不知道想对付谁呢。   他心里对姜娴简直是烦死了,昨天他找人打听了半天,一直忙到今天下午才回来,结果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根本没有长得像姜娴的可疑之人出现过……简直是匪夷所思。   难道还能借尸还魂不成!   若不是他还有理智,他都想去揪一揪姜娴的脸皮,看看这个“姜娴”脸上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   顾珩不知道,他在某种程度真相了,反正他就是有点说不出的郁闷和焦躁。   他想起他答应周扬平吃饭的事,匆匆回来,结果一来就看到那张让他焦躁的脸,他能不心烦就怪了。   难得的,顾珩一贯冷淡矜傲的脸上有点臭,那狭长的丹凤眼低垂着,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凌厉。   果然,他一来,周扬平几人突然就不约而同的安静了,就连心中想着姜娴颇有些心不在焉的韩一舟,也把目光放在了顾珩身上。   突然之间,仿若被冰封了一样,一时间,相顾无言。   还是周扬平反应快,他站起身:   “老三,你来了,快来坐快来坐,饭马上就好,跟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知青点的朋友,你应该都见过吧?”   又对着韩一舟等人介绍顾珩。   顾珩淡淡的点了个头,放下手上提的一只山鸡,就着周扬平让的位置坐了下来,韩一舟眉头狠狠一皱,对顾珩很是不喜。   他一向是人群中的焦点,突然之间来了个气势这么强的人,分走了大家的注意力,他能舒坦才怪。 第35章 宴无好宴   顾珩来没多久,很快就开宴了。   只不过,今天这宴注定不会宾主皆欢了。   周扬平就是后悔,他怎么就图个省事,想把朋友们一起请来吃顿便饭算了,又因为动了恻隐之心,临时请了姜娴,结果就造成了这般的局面。   今天的大柱家无比的热闹,大柱还是小孩子,可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他快开心死了,不仅是少有的好吃的,关键还有特别好看的姜小姑可以看,他觉得好羡慕姜小八啊,每天都能看到小姑姑,这得让他能多吃多少饭啊。   兴奋之余,大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他家穷,他姐姐养他不易,若是再多吃,怕是要把家吃空了。   可别以为小孩子不懂审美,大柱也不小了,十岁左右,放在这个年代,又是穷人家的孩子,已经算半个男人了。   赵大柱这一脉,他爸生病早没了,妈改嫁了,赵大丫是个自强又能干的,加上赵家家族在,族里叔伯帮衬着,好歹家里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大屋,这些年,也把大柱拉拔大了。   如今有了周扬平,家中也算有了顶门立户的男人。   除了大柱觉得幸福无比,其他人就有点尴尬了。   首先是坐在这儿的一众姑娘们,她们直接把潘文芳给孤立了,潘文芳夹个菜,都能惹来陈知青和柏知青的阴阳怪气,或者姜娴似笑非笑的一瞥亦或者曹知青冰冷的眼神,可以说除了赵大丫不看不搭理潘文芳还算克制,其余人的目光堪称极为直白的不待见。   其次,男人们,除了顾珩谁也不看,周扬平已经有老婆了,其余的大小男人包括大柱,都在看姜娴。   姜娴本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美女,不提那些个婆婆妈妈对她什么说法,但放在男人身上,这般的美貌实在是不小的震慑。   再说,以前的姜娴独来独往,莫说外人,跟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交集,如同这般的“朋友”之间的聚会宴席,她更是从不参加。   对于大家来说,远在天边的仙女突然能近看了,而且近看之下,更是美的不行。   反正宜娇宜嗔,一颦一笑,无一不美。   简直把一众男人看呆了。   甚至他们见姜娴时不时的似笑非笑的盯着潘文芳,连带的,一个个的,就连知青里原本跟潘文芳关系还算不错的郑知青和蒋知青都对她不满起来。   潘文芳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姜娴不高兴了?   一定是潘文芳的错,毕竟姜娴这么纯洁又美丽。   旁观者清的周扬平突然特别理解,古代为何有美色误国的说法了,这不就是现实的写照么?   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跟大家处的都很好的韩一舟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药还是咋地,杠上顾珩了,顾珩随便说一句话,韩一舟不是阴阳就是怪气,两次之后,顾珩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便不说话了。   这般复杂的宴,周扬平只觉得生平都没有参加过,更要命的是,这宴是他办的,身为主家,他还得帮忙活络气氛。   然鹅,并没有人搭理他……   在勉力尝试了三回,气氛依然诡异,周扬平又被自家老婆瞪了一眼后,他就彻底放弃了。   罢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这些个人,一点都没有当客人的自觉,客随主便懂不懂?   就很气!   顾珩不接茬儿,韩一舟哪怕是个斗鸡,也因为缺少对手斗不起来了。   于是,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气氛好像有点诡异啊。   他正愁着没办法在美人面前刷存在感呢,这回看到情况不对,自觉找到机会了,他看向潘文芳:   “文芳,你怎么回事?是和姜……娴闹什么矛盾了?我记得你年纪比姜娴大吧?姜娴也不是争强好斗的性子,你得让着点姜娴啊!好歹是准大学生?怎么这么不懂事?”   姜娴:“……”哈?!   潘文芳:“……”?!   顾珩:“……”呵?!   众人:“……!”   韩一舟的话既没有引来姜娴的回应也没有引来潘文芳的回答,倒是其他人坐不住了。   “哼,准大学生?她有什么资格当准大学生?”最先开火的是一直意难平的陈知青。   此话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周扬平表情麻木,他已经认清事实,今天这场宴是不得善终了。   韩一舟最先回神,他立刻呵斥:   “陈知青,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资格当大学生?   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要知道如今潘文芳几乎是麦收大队的招牌,不日将要出发去华都,风光无限,说这话,陈知青以后还想不想在麦收大队了?   韩一舟此人虽然公子哥做派挺重的,今天提起话茬的动机也不纯,只是单纯的想跟姜娴示好,但他这时候的呵斥,是实实在在为着陈知青好的。   陈知青瑟缩了一下,可是想到那个贱人和心心念念的大学生名额,她顿时红了眼眶:   “我……我没什么意思,我说的都是实话,苦主就坐在这儿呢,姜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她紧张的盯着姜娴。   此时此刻,她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冲动,这要是姜娴不认?那她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倒成了她看不惯、嫉妒潘文芳了。   她确实是嫉妒的,凭什么?潘文芳学历各方面都不如她,就因为她攀上徐家了,她就得了这个名额,而她呢,家里条件不好,除了上大学离开这里这一条出路,不要指望家里能把她弄回去?   甚至家里还会觉得少一个嘴在家吃饭最好呢。   可让她永远待在这里,她又如何甘心呢?   其实,她心里对于周扬平的选择是嗤之以鼻的,在她看来,在这么个穷乡僻壤落地生根,放弃城里人的身份,周扬平迟早会后悔的。   姜娴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陈知青,陈知青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后悔、害怕、期待……错综复杂。   她垂下眼,轻叹一声:   “是啊,今天既然我来了,其实一直就想问问潘知青,你害了我一命,难道午夜梦回之时,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后悔吗?”   昏黄的灯光下,美得妖冶的女孩轻启朱唇,诉不尽多少怨念,宛若从地狱爬上来的罗刹艳鬼…… 第36章 发难、交锋   在刹那的瞬间,时间仿若凝结了。   哪怕冷淡如顾珩,在姜娴开口的瞬间,那熟悉的腿脚发软的感觉袭上来的同时,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脊梁骨爬上来。   哪怕他自诩他已经看穿此人的真面目,知道她现在铁定是在做戏,真正的她,哪怕是怨恨,可不会表露给外人看,她会亲手把怨恨之人给了结了。   她现在这样,就是她故意表现的,而这么做自然是做戏,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顾珩不傻,他虽然还没回家,但他记得姜娴跟他大哥约好一起去探究她落水一事。   所以,这是有所得了?所以今天在这里发难了。   顾珩抬起眼,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盯着姜娴,姜娴语调幽幽,甚至连表情都很到位,好似蒙冤的少女,多一分则做作,少一分则达不到她想达到的效果。   可是,穿过那盈盈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神,顾珩好似看到了其中冷静。   那是一种狩猎者的眼神。   姜娴此时确实很冷静,不仅冷静,她还很敏锐。   更何况,顾珩那眼神根本毫无遮掩。   视线相交,又瞬时移开,看似毫无波澜,又好似已经进行了一场无声的交锋。   移开目光后,顾珩“嗤”了一声,打破死寂的沉凝,他对周扬平道:   “扬平,今日贺你康复之喜,我还有事,就不掺合了,先走一步。”   周扬平愣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反应顾珩的话,回过神后,他点点头,站起身,颇有些抱歉:   “今天这个……改天我再请你喝酒。”   周扬平知道,场面已经失控了,顾珩提出要走,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无关的人,何必牵入这场风波。   顾珩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好意:“行,改天我约你。”   说罢,连看也没看在场其他众人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周扬平家的小院。   顾珩就是这样的人,在这个村里,他看起来也极为格格不入,而他本人,也并不想融入。   若说,姜娴在这个村显得格格不入是因为那过于卓越又突兀的美貌,那顾珩的格格不入就是因为他的冷漠和凶狠,他像一只孤狼,孤勇、无谓又矜傲。   反正他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旁人不知如何,反正韩一舟差点气死了。   哪怕他正在“主持公道”,都忍不住被顾珩分去了一分注意力,看他那样,他就烦。   顾珩走是走了,也成功的将原本凝滞的氛围破开了。   从他走了,姜娴觉得自己能够更加发挥自如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在这儿,她就是有一丢丢的不自在,如今他一走,可太好了。   陈知青在姜娴开口承认的那一刻,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姜娴没等旁人再发问她,她目光直愣愣的射向潘文芳,如同看着一个死尸:   “文芳,人在做,天在看,你欠我的,肯定是要还的,好在苍天有眼,让我在记忆缺失了的情况下,还记得我落水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会不记得你是用什么砸我的吧?”   她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扔到潘文芳脸上:“看看,这个东西,你认不认识!”   潘文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境地。   这还是姜娴吗?这怎么会是姜娴吗?   那个弱到潘文芳根本就从未看得起过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凌厉慑人的一面。   尤其是那眼神,被那样的眼神攥住,潘文芳觉得自己全身发冷,血液凝结成冰,她像是被蛛网缚住的可怜飞虫,无路可逃,插翅难飞。   殊不知,她面前的敌人早就不是小白兔一般稚嫩无害的姜娴了,而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残酷的训练和血的洗礼的姜娴。   眼神如何运用的恰到好处,自然不是潘文芳能够想象的。   “我……”她语塞恐慌,在那张纸落在她身上刹那,再也受不了了,如避火一般拂开那纸,猛然间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闷头冲去。   速度太快,她又坐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这一下,居然让她真的跑了出去。   陈知青“嚯”的一下站起来,她比姜娴还急:   “姜娴,咱们快抓住她啊,怎么能让这种坏人跑掉呢。”   陈知青在这件事中看到了希望,她突然想起了在灶间姜娴偷偷跟她说的话,她说:潘文芳这样的人如何配当大学生,大学生应该品性高洁,合该是如陈知青这样正义感十足之人才能匹配。   如今,她像入了魔,在刚刚她情急之下把姜娴的私事公布于众之后,她现在又后怕起来,她突然想起来,姜娴的大伯是生产队长,他有举荐的资格,而且分量很重,去年,姜娴就是候选人之一,甚至,如果不是她落水,姜娴比潘文芳更有资格。   不仅是学业上的,另外,姜娴还是麦收大队本村人,村里人自然更向着她。   如今,她不能这么得罪姜娴,该怎么示好和弥补,陈知青现在根本没法冷静的思考,她就一个想法,抓住潘文芳,把她的准大学生名额给毁了,是不是就算给姜娴报仇了?   是不是就会让姜娴把她当恩人?   以后,这名额,她是不是也有机会通过姜娴得到了?   姜娴面上有些犹豫,柔弱无依:“她……她要是不承认怎么办?”   陈知青急啊:“那就想办法逼她承认。”   “可是……她会跑去哪儿呢?”   陈知青语塞:“她……”   姜娴继续道:“那个烟灰缸,好像有点眼熟,这东西是潘知青的吗?”   这话点醒了在场众人,韩一舟率先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他眼神一滞,没有作声。   陈知青可不管,她也跟着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双目赤红,激动无比,像是抓住了什么滔天的把柄:   “这……这是徐家的,对,我见过,潘文芳肯定是去徐家了,我们去徐家抓她!”   姜娴冷静的看着陈知青按照她所计划的路线一步一步踩上去,她看上去特别的忐忑和畏缩:   “徐家……咱们悄悄的,小心一点,万一不是呢,要是得罪了徐诗雨家的大人,也不太好吧。”   说着话,她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看了韩一舟一眼,似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   韩一舟头脑一热:   “对,我们先悄悄的跟着,若是事实如此,那……潘文芳如何有资格成为大学生?!” 第37章 太难带了   最后和姜娴一起去的人,除了陈知青,还有韩一舟以及韩一舟的忠实簇拥者郑知青。   临走前,曹知青突然拉住姜娴,不无担忧:“姜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我习过一些拳脚功夫,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一起打坏人。”   赵大丫也跟着道:“是啊,我也去,我倒要看看,谁敢再欺负你!”   赵大丫的热心肠姜娴早就领教过了,她没想到曹知青是这么个外冷内热的人。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锁定了陈知青和柏知青,不仅是她们跟潘文芳有旧怨,还因为通过短暂的相处,她发现陈知青和柏知青本就是心胸狭隘,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这种人最容易鼓动。   挑动陈知青的话术她同样对柏知青也说了一遍。   如今看来,若说陈知青还有点勇气,甭管为了什么,她愿意跨出争取的这一步,那柏知青就连陈知青都不如了,姜娴看得出来,柏知青心中对潘文芳的恨意比之陈知青更甚,但她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怂恿旁人,想着别人为她冲锋陷阵,她好坐收渔人之利呢。   姜娴也看到,柏知青刚刚拉着陈知青好一阵嘀咕。   陈知青突然跳出来,她十有八九添薪加柴了呢。   除了这两人,姜娴却没有对曹知青说过什么,在姜娴看来,曹知青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之人,她既没有和任何人产生过矛盾,只是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   姜娴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利用旁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成为了她信手拈来的本能,可即便是利用,她也不忍打扰曹知青这般的人的宁静,硬要拉人家蹚浑水她还真做不来。   她拉住曹知青的手拍了拍,笑叹:   “又不是要去打狼,哪里需要这么多人,真要有什么,那不是有韩知青和郑知青么?人去多了动静太大,要是被发现了,反而不好。”   她亭亭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副画,回眸间,双眸脉脉,含着无数欲语还休的风情。   曹知青只觉得被她清浅一句话,便如春风拂面,任谁都不忍拒绝她。   韩一舟起先头脑发热,等真的说出愿意和姜娴跑一趟的话后,理智有些回笼。总觉得有一点懊恼,这会子,看到这样的姜娴,他啥也不记得了。   只觉得,哪怕赴汤蹈火呢,又有何惧。   于是,两男两女一起往徐家而去。   路上,姜娴轻声道:“如果那个烟灰缸真是徐家的,潘知青又心虚的话,她一定会去找徐诗雨的,但她肯定不会走大路去徐家找徐诗雨的。”   姜娴用了两个“肯定”字眼,只为了强调两点,其一,只要潘文芳真的如同他们猜测的去徐家了,就证明她落水这事跟潘文芳和徐家都脱不了关系。   其二,没有哪个被抓了个现行的坏人还会光明正大的去找她的同伙的。   除非她有恃无恐。   然而,显然,潘文芳被她随便一诈,就慌慌张张的露出了马脚,绝不可能有这种底气。   当然,更重要的是,从隐蔽的小路跟踪,他们这一帮人也不容易被对方发现。   这话她看起来是和大家说的,实际上主要是针对韩一舟,陈知青的分量可不够,但韩一舟不同,他可是所有知青里实际上的领头人,他的意见很大程度上,能代表知青们所有人的意见,并且在整个麦收大队的书记、生产队长等村干部那儿都是有分量的。   如此,她无论如何都要带上韩一舟的。   姜娴提前探过,从周扬平家到徐家,除了大路,隐蔽又稍稍好走的小径有两条,一条短一点一条长一点。   要姜娴选,肯定是选那条短一点的。   而选错也没关系,最终,殊途同归,都通往徐诗雨家的后门。   而若是她没打听错,徐诗雨所住的房间是侧面的厢房,靠后门很近。   韩一舟此时早就被姜娴迷昏头了,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帮了姜娴,那姜娴以后是不是都会用这种崇拜、依赖的表情看自己。   再说,都走到这儿了,他哪里好意思在美人面前反悔?那他还是不是男人了?   姜娴说完话,他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拍板:   “那咱们就走小路吧,姜娴……还有陈知青,晚间路途崎岖,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就行,我们在前面开路,姜娴认识路不?你只需要替我们指路就行,其实不指也没关系,我们也可以慢慢找。”   韩一舟觉得,哪怕姜娴什么都不用做,只在一边站着,他看着都喜欢。   姜娴自然是要指路了。   于是,顺着姜娴走的路,几人居然很快就看到了匆匆而去的潘文芳。   那踉踉跄跄又步履匆匆,时不时往后看像是有什么猛兽追在身后的样子,明显有很慌张啊。   四人立刻掩在树后,陈知青咬牙:   “果然来徐家了,真的是这个贱人。”   其余两个男知青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好看。   姜娴一脸的泫然欲泣,语气却坚决:   “咱们跟上吧。”   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放心还太早了。   四人默默无声,悄无声息的在后面跟着,一直控制在距离潘文芳不远不近的距离。   近则容易被发现,远则看不清。   就这距离,也是姜娴不着痕迹引导的,韩一舟到底过于保守,而且他心思多,不知想到了什么,有点畏缩,郑知青只听韩一舟的话,陈知青又冲动过了头,她为了调整这个距离,费了好大的劲,这届知青真不行,太难带了。   不一会儿,潘文芳到了徐家后门口,她先是敲了三下门,然后迅速藏在徐家后门堆放的草垛子后面。   寂静的夜晚,这三声敲门声尤为明显。   姜娴四人甚至听到里面有人问:   “谁啊?”   一听声音,姜娴嘴角一勾,真巧,正好是徐诗雨呢。   不过,她脑海之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不对劲,潘文芳找徐诗雨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这要是她同伙,她赶紧的进去,然后商量对策啊。   她干嘛躲在草垛子后面,跟见不得人似的。   和她同觉得不对劲的,还有躲在更远的树上的顾珩,顾珩自己也不懂自己什么心理,他出来之后,抽了根烟,突然看到潘文芳匆匆出来了。   于是,他想都没想,自己就跟上了潘文芳,看到潘文芳往徐家来的时候,顾珩全身有片刻的僵硬,然后,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第38章 撇清关系   顾珩脸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掩在树后的他甚至沉静的像是要和树融为了一体。   不过,若是熟悉他的人,或者是姜娴这种敏锐之人,靠近他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顾珩冷漠之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佞气。   像是有什么极为黑暗的东西,即将把他吞没其中,让他迷失自我,彻底沉沦……   在这种情况下,顾珩突然听到了其他人声。   他连忙藏的更严实一点,透过夜色和树影缝隙,他看到姜娴带着三个知青追过来了。   一瞬间,顾珩把前因后果就串连起来了。   看那韩一舟跟郑为群被迷的七荤八素的样子,顾珩突然觉得一股子无名火从心底窜出,把他之前的迷失和暗沉灼烧的干干净净,他不由冷笑出声。   这要是原来那姜娴,他就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这何止是判若两人?简直是天地之别。   好在他一丝理智尚存,还记得自己遇到姜娴说话就腿软的怪病,所以距离他们不太近。   目前,就藏在某棵树上静观其变呢。   潘文芳的异样,在姜娴感知到的刹那,顾珩同样心中浮起了这般疑问。   只不过,疑问归疑问,这般时候,却不是纠结这疑问的时候。   徐诗雨把门打开后,就看见潘文芳躲在草垛子后面朝她招手,她眉头狠狠一皱,只觉得烦。   对于潘文芳这么个人,她可不是原身那个又蠢又坏的丫头,自家亲爸跟这个潘文芳是那样恶心人的关系,她居然可以一直跟她维持好友的关系?   只因为羡慕她城里人的身份?   却没看明白,如果潘文芳家里真的管她的死活,她至于要借她徐诗雨为跳板,接近徐广国,委身徐广国,借此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吗?   说白了,潘文芳是什么样的人?   那就是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没有任何底线的人。   徐嫣儿觉得自己也是这种人,但她比潘文芳聪明多了。   所以,对于潘文芳她根本看不上,之前说几句好听话笼络她也是因为看在她动手“杀”了姜娴的份上,毕竟那张脸,她想起来就恶心。   再有,不日她就走了,她何必要得罪这个心胸狭隘的人。   以后,她要是成了大学生,她的社会地位可就高了,说不得以后她还得仰赖她,而潘文芳动手杀姜娴的事情,就是她捏在手上让潘文芳听话的把柄,何乐而不为?   毕竟,她可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在这个小村子里。   却没等她的如意算盘彻底拨动,那姜娴突然醒了,从姜娴醒来后,徐嫣儿心情就不好。   加上她之前融合徐诗雨魂魄,也许用力过猛,反正她从那天早上看到过姜娴回村,就和潘文芳草草的分了手,回来倒头就睡。   好不容易,今晚她勉力爬起来,没办法,再不爬起来,她就要饿死了,她躺在床上睡,也就徐诗雨的妈来问了一句她怎么了,她就说了一声累,她妈看她也没发烧什么的,也就再没有多话了。   就这,她上桌吃饭还被徐诗雨的嫂子给奚落了,说她干吃饭不干活!   大晚上的,忍着一肚子气回房,就听到敲门声,一出来就看到潘文芳?   “你怎么来了?”徐嫣儿忍着不爽,尽量柔声问道。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还指望以后她有机会带着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呢。   以徐广国的道貌岸然,沽名钓誉,若是没有推手,下一回的大学生名额他肯定不会想到推荐亲女儿,只因为关系实在太明显了。   潘文芳确实压根顾不了这些,她一把抓住徐诗雨的手,宛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糟糕了,诗雨!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姜娴发现是我们把她推下去的事情,并且把证物交到了县公安局。”   徐嫣儿心里一咯噔,手也跟着一紧。   潘文芳宛如无头苍蝇,她六神无主,抓着徐诗雨的手极度用力:   “怎么办怎么办,你……你把你爸喊出来,让他今天连夜去县里,他一定在县公安局认识人吧,让他去县里把那个证物拿回来!”   潘文芳到底还是年轻,她是虚荣无底线,出卖身体只为了得到自己的想要的,可是到底是不敢堂而皇之的在人家老婆在家的时候直接找上徐广国,所以只能找徐诗雨帮忙。   此话一出,且不说徐诗雨的反应,就是姜娴四人,断断续续的也听了个清楚。   韩一舟和郑为群的脸色有志一同的难看,陈知青脸上是快意,而姜娴是……泫然欲泣和悲痛欲绝。   徐嫣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猛的一甩,直接就把潘文芳的手甩开了,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指责:   “说什么呢?潘文芳,你自己把人推到河里,跟我有什么关系?居然还用我家的东西砸人?你就是故意想陷害我徐家。”   “还有,你找我爸干什么?你既然犯了错,就该认错,谁也救不了你。”   被甩下地上的潘文芳不敢置信的看着徐诗雨,看着徐诗雨那双冷酷到极致的双瞳,她如坠冰窖,浑身无力。   她知道她完了!   以徐诗雨的绝情,她会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她身上,别说帮她了,还会反咬她一口。   明天,她是不是就要被公安抓走了。   不行,她跳起来,拽着徐诗雨:   “徐诗雨,把你爸喊出来,你不喊出来,我就大叫,你信不信,到时候把全村人都叫过来,徐广国这个大队书记也别当了!”   徐诗雨丝毫不怕的:“捉贼捉赃,捉奸成双,你一张嘴到处乱喷,有什么证据?”   姜娴感觉身边的韩一舟等人听到这个,好像已经惊讶到麻木了,她倒是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既视感。   她就说呢,怎么徐广国愿意推荐潘文芳?仅仅因为是女儿的好友?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是因为这层关系,以徐诗雨的性子,可不像是会为了朋友真心以对的人。   还有今天这鬼鬼祟祟躲在人家后门,不敢进门的行为,人家明媒正娶的在家呢,她这个偷人的,哪里敢登堂入室?   那边,徐诗雨震慑完了潘文芳,如同看一个垃圾一样看了她一眼,扭头关上门,进去了。   直到此时,陈知青才敢跳出来,她冷不丁冲过去:“原来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公安局!” 第39章 熊熊的八卦之火   潘文芳哪里敢去公安局?当下不顾一切的叫出声来。   韩一舟眼疾手快,他上前一步想要堵住她的嘴,但此时潘文芳的癫狂莫说是一个韩一舟了,三个韩一舟都拦不住。   几乎是立刻的,韩一舟惨叫一声,气急败坏的抽回手,右手的虎口处多了一个哪怕是夜晚都能看到的深深牙印。   郑为群一看,哪里还敢去帮忙捂嘴,他可不想被咬啊。   而陈知青和潘文芳早就撕扯成一团。   两人那模样,在夜晚的荒林之中,白惨惨的比鬼好不了多少。   整个过程,姜娴慢悠悠的站在后面,这时候,她看起来反而更像局外人。   其实,她特别能理解韩一舟和郑为群的举动,哪怕他们再怎么被美色蒙蔽了双眼,这时候,已经干涉到自己的利益,他们本能的就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没错,就是自己的利益。   潘文芳是知青,这事的威力,什么跟徐广国有了首尾,以此让徐广国帮她拿到了大学生名额这般的丑料可不是其他事可以比拟的。   除了陈知青杀红了眼,这两个男知青都很明白,这种带着桃色的丑闻,传播起来会有多快,甚至会让麦收大队所有的知青的声名都会被带累,哪怕没有证据。   于是,韩一舟打算直接把潘文芳弄走,私下处理,打折了胳膊也要藏在袖子里,这是他的想法,只没想到潘文芳在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了之时能疯成这样。   就这么一下,徐家以及周边好些人家都听到了动静,有些人家本来已经熄灯睡了,这会子灯重新被点亮了,各家的前门后门处都有了动静,甚至还引起了一家的狗吠声。   韩一舟脸色难看的吓人,在夜色之下,唯有那双眼睛迸射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狠意。   他大步迈过去,趁着旁人来之前,狠狠的抽了潘文芳一巴掌,然后咬紧牙关,厉声凑到潘文芳耳边低语:   “别胡说八道,再胡说八道,没人救得了你,你还有家人,要是把我们的名声搞臭了,你等着瞧!”   言下之意,懂得都懂。   旁人便是靠的最近的陈知青,都没有听清楚韩一舟的话。   但姜娴自然能“听”清楚。   她懂唇语,而且她因为轻功卓越,夜间的夜视之力也强,再站在顺风口,可不就一清二楚了。   姜娴泪涟涟的站在人后,实则一切都尽收在她的眼底,她倒是没想直接把徐家拖下水,光是靠那个烟灰缸,根本没法撼动徐家。   就算如今听到了这么个桃色的新鲜事,也没法把徐家怎么样,正如徐嫣儿说的:捉奸成双。   若说潘文芳的名额是徐广国推荐得来,可她同姜大伯仔细的打听过,潘文芳本来就符合招录工农兵大学生设定的条件,而姜娴比之潘文芳的优势不过是因为她是同村人。   若是把她和知青放在一起,麦收大队天然会站在她这边的人多。   人都是如此,自然有一个亲疏远近的。   所以,想用这件事打击徐广国是不成的,不过泼点污水倒不是不可以。   于姜娴来说,她在设下这一局的初始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那就是要潘文芳付出代价。   无论怎么说,就冲着她站在这里,亲耳听到了一切,韩一舟这些人也不好意思把这事压下去,他们也没本事压下去。   至于再多点什么,那就随缘吧。   徐家不干净,以徐广国的做派,还有那徐嫣儿,她和徐家不会善了,不过得徐徐图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甚至还有源源不断往这里赶来的村民。   徐家可不比姜家,徐广国家所在的地界,乃是村中最好的地块之一,临近徐家耕种的那整块整块的肥沃田地。   村中地界人口也比村头还有村尾稠密很多。   自然,听到动静的人也多。春耕刚告一段落,正好能稍稍松快两天,有热闹可看,谁不高兴啊?   只要不是自家的事儿。   顾珩趁此机会也混入了人群中。   徐家后门再次打开了,这次出来的是徐广国的老婆,陈水妹,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估计是陈水妹的儿媳妇,再后面是徐诗雨,背着光,姜娴看不清楚徐诗雨的表情。   这么一会儿,就把四个知青和姜娴围在了其中。   这场景,倒是把众人看愣住了。   那陈知青和潘知青像是打了一架,陈知青瘫软在地上,神色癫狂,那潘知青也不知怎么的,眼神惊恐,脸肿了半边,像是撞鬼了。   还有两个男知青,站在不远处,脸色也是漆黑一片。   可是,为什么还有一个姜家丫头站在一边抹眼泪?究竟怎么了?   众人熊熊的八卦之火瞬间燃起来了:莫不是姜家丫头太美了,惹的男知青为她争风吃醋?   可是不对啊,这两男知青关系一直很好,那郑知青可是韩知青的跟班,难不成他还敢冒头跟韩知青抢女人。   再说了,怎么还有两个女知青打起来了?   还是说,是这两个女知青争锋吃醋?但姜家丫头在一边哭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比起知青,他们自然自以为跟姜娴更熟悉:   “我说,胖丫儿,怎么回事啊?你哭什么?你家大人呢,快到婶儿这儿来。”这是和姜家关系还行,借关心之名,但更想听八卦的村民。   “对啊,胖丫儿,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过来我们这边,你只管说,伯娘替你做主。”这是和姜家关系不错,有点心疼姜娴的村民。   “姜娴,你哥他们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我去帮你叫他们!”这是姜娴一辈儿的村里小辈,听起来跟她不知哪一个哥关系不错。   “什么人敢欺负你,姜娴,你别哭啊,我这就去喊你哥。你先说个名字,我帮你打他们。”这是义愤填膺的村中小伙,姜娴是他们梦中的女神。   “啊,是小姑,快去大爷爷家,有人把小姑惹哭了。”   “小姑,你别怕,你们离我小姑远点,谁敢欺负我小姑的,给我滚出来。”这是撸袖子的姜家人。   姜娴抬起头,无视一脸复杂表情盯着她的几个知青,夜晚的静谧之下,女子软魅柔和却带着万分委屈的声音清晰的传遍了这一块地界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潘知青拿徐家的烟灰缸把我砸到了河里!刚刚潘知青还亲口承认,她是为了大学生名额。” 第40章 对峙   姜娴说罢,便哭倒在地,像是无法承受这一切,根本不管这一石惊起了多少层浪……   现场先是极为短暂的一阵寂静无声,然后“嗡”一声,如同一滴沸水落入到滚烫的油锅,整个炸开了!   “什么什么?姜娴,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韩知青,你一直都在吗?是不是像姜娴说的?”   “胖丫儿快来伯娘这儿,别哭了,地上冷。”   “潘知青,你居然敢欺负我小姑,我们要报警,小四子,去找王爷爷,他是公安特派员,你们给我等着。”   “怎么回事,快让让,我是王志远。”   姜娴还扑倒在地,突然之间就被温暖的几双手给抓住了。   “胖丫儿,爸妈来了,果真是潘文芳害你?你别怕。”姜娴一抬头,就是自家妈妈温暖的怀抱。   然后,她就听见她大伯母开炮了:   “我说,潘知青,你给我起来,躺在地上装什么可怜,为了大学生名额你敢害我家孩儿,看我不撕了你。”   说罢,人已经快手快脚的冲过去了,大伯母别看已经是五十多的小老太太的,可是常年做农活力气可不小,这灵活的劲儿,反正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揪住了潘文芳的头发。   然后,潘文芳一阵惨叫。   二伯母冲过来,一边喊,一边极为技巧的挡住想要来拉架的徐家人还有两个男知青,却口齿清晰,挡都挡不住:   “丧尽天良啊,潘知青,你说说我家姜娴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居然拿徐家的烟灰缸砸她的头?”   “那么瓷实的东西啊,可怜我儿脑袋瓜子被你砸了血窟窿啊,睡了大半年才好不容易起来了,你怎么敢的?”   “徐家的烟灰缸啊?你怎么拿到的?徐诗雨是不是跟你一伙儿的?为什么那天是徐诗雨约了我儿出去,你又拿了徐家的烟灰缸?你们串通好谋财害命啊?”   “徐诗雨啊?你人呢,快出来啊,躲在后面算怎么回事啊?我儿跟你是好朋友,你就这么对你好朋友啊?她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时候,你们徐家人怎么好意思过来道歉的?”   “徐广国呢?别以为你是大队书记,我就不敢说?我说徐广国怎么登我姜家门呢,老实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啊,对了,徐广国,潘文芳可是你推荐的啊!”   “徐广国,你个缩头乌龟,躲在哪里呢,快给老娘出来。”   姜二伯母早就想好了,这事直接发难没有证据,但既然她家胖丫儿有本事把这事撕开一个口子,那么她姜家就有了由头。   怎么了?她一个农村老太太,吵架还讲究什么证据?更何况,那潘文芳都承认是她把胖丫儿砸昏推河里的。   她就要给徐家泼脏水,弄不死徐广国就恶心死他们。   反正,她就是个老太太,她姜家的男人可没有说话呢。   陈水妹先受不了了,她冲过来就要撕姜二伯母的嘴:   “吴银香,你嘴怎么这么臭,那潘文芳自己黑心害人,还丧良心的偷了我家的烟灰缸,你泼我家什么脏水啊?要死啊你。”   “我呸,潘文芳怎么不偷别人的烟灰缸,就偷你家的,她怎么不用别的东西砸我儿的脑袋,偏要用你家的东西?这里面要没什么事,我吴银香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要有事也是徐诗雨这臭丫头眼瞎,把这么个祸害招进门的,跟我家老头子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   “哎,别打了别打了,先把话说清楚。”   “王公安都来了,你们打什么?丢人现眼啊?”   ……   一时间,鸡飞狗跳,整个麦收大队,都惊动了。   姜娴似笑非笑的瞥了徐嫣儿一眼,不知道在被亲妈推出去挡刀的那一刻,徐诗雨是什么感觉啊。   也是,毕竟徐广国要是倒了,徐诗雨一家也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这种事,在姜家可不会有。   姜娴把脸埋在自己亲妈怀里,好舒服,好香啊。   徐广国发现,场面已经失控到他实在躲不下去了。   而且,就在他家后门口,一直在家都不出来,说没听见,谁信啊,毕竟全村人都来了。   姜家人、徐家人各站一边,互不搭理,那道无形的泾渭线已经出现了。   对峙已成。   徐家站在最前面的,是徐广国一家。   姜家站在最前面的是姜家一大家子。   中间,还有一个公安特派员,王志远。   王志远心里感叹,难怪今天姜爱国提着酒和花生米来找他喝酒呢,合着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看了姜娴一眼,正好对上姜娴明灿的眸子。   王志远想到去年夏天,那捞上来的人儿血糊糊,气有进无出的样子,又想起了当时姜家人的肝肠寸断。   如今,姜娴居然自己亲手给自己讨回公道了?   想到那孩子眸子里的志在必得和了然,王志远哪里还会不知道呢,今天的一切大约都有姜家丫头的手笔。   周遭,站了整个麦收大队的村民,一时间,人群之中只有窃窃私语声无人敢大声喧哗,之前撕扯在一块的人早就被人拉开了。   徐广国揉揉眉心,一副疲惫又痛心的样子,对着姜大山先开口了:   “老姜啊,你看这事闹得?不过是孩子之间的事情。”   姜大山不动如山,不过嘴上却不让步,他嘿嘿一笑,端的是一贯的老好人的模样:   “老徐啊,这事可不是小孩子的事情啊,你刚刚出来,还没有了解事情,怎么就把这事定性成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了,我家姜娴可是从鬼门关刚回来啊。”   姜大山这么一说,人群里窃窃私语声顿然变大了些许。   徐广国一噎,这该死的老狐狸,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执意要追究到底了?   他脸往下一搭,目光森森的盯着姜大山看了一眼,姜大山面色不变,仍然笑眯眯的,眼神却丝毫没有躲闪。   两大家族的家长就直接杠上了,等于说第一次,放在明面上撕破了脸。   这般对峙了足足有两分钟,徐广国眼睛移开,他如毒蛇般阴毒的眼睛锁住姜娴,语调平静之中有压抑的威严:   “这事旁人说了不算,我就想听娴丫头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1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得不说,徐广国其实挺卑鄙的,但这事做起来,也说不得他做错了。   毕竟,姜娴既是受害者又是当事人。   他这是不想和姜大山正面交锋了,就来恐吓人家孩子。   这要是原来的姜娴,在这么威力满满其中又暗藏着刀锋和威胁的眼神下,大概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可惜,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徐广国注定要失策了。   没等姜家人跳起来呢,姜娴抬起头,毫不畏惧的迎上徐广国的眼睛,虽然还没有开口,徐广国心里已经一咯噔。   他心里陡然闪过一丝异样,这姜娴不对啊!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的?记忆之中,姜娴总是低着头,偶尔对上人,她眼神躲闪到自己都能忍不住哭出来。   怎么……回事?   不及他细想,姜娴率先开口。   有些事,一旦开了局,那么事情的走向可不一定如开局人所想了。   姜娴根本没站起来,她依然靠在姜妈的怀里,语调缓缓,但却流畅且无从辩驳。   “事情是这样的……”   姜娴如同在闲话家常一般叙述着今天发生的事,平铺直叙,却在每个关键的点她都能提出证人。   陈知青、韩一舟、郑为群甚至徐诗雨!   “……潘文芳对徐诗雨说,如果徐伯父你不帮她去公安局把你徐家那个砸了我头的烟灰缸拿出来,她就要告发你。”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锋芒尽露,却只让徐广国一人看清楚,这事她可是留足了悬念,特意放在最后说,毕竟韩一舟威胁了潘文芳不说出来,可不代表她不说,这么桃色的消息,足以给麦收大队的人添点茶余饭后的料了。   欣赏了一番徐诗雨的恨意和阴狠,又看了一眼潘文芳的恐惧和惶恐,最后眼睛又在韩一舟和郑为群的铁青的脸色上转了一圈,她目光定格在徐广国眼睛上:   “她就要告发你,利用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威胁她委身于你!”   她故作天真的转过头:   “王伯父,原来徐伯父这么大的权利吗?他真的能把我送到公安局的证物要回来吗?我好害怕啊?”   全场死寂,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毕竟任凭心中惊涛骇浪,谁又敢当着徐广国的面看大队书记的笑话呢?   所以,整个场上,只有姜娴软魅又天真的声音,似乎她真的如此的困惑。   顾珩站在人群之中,忍着腿软,却忍不住勾了下唇,他想,纵使他对假姜娴没什么好感,特别看不惯,但今日看她怼徐广国,他觉得真是解气。   他垂下双目,徐家,跟他顾家八成也有仇呢!   “……你这该死的臭丫头,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徐广国的儿子,徐诗雨的大哥,徐向彪已经忍不住了,他猛然冲过来,目眦尽裂,那副样子,活像要把姜娴活撕了。   不过,他动作快,姜家人动作也快,姜建峰和姜建海已经拦了上去,姜建峰一手狠狠钳制住徐向彪,姜建海上去就是兜头一巴掌。   此时的兄弟俩哪里还有平日的温文和嬉笑,姜建峰冷如冰渣的声音几乎把周围都冻结成冰:   “徐向彪,你想死吗?”   姜建海更是火爆连连,他冷笑一声,语气里说不出的戾气:   “来来来,想打我妹妹?当我死了吗?咱俩来比划比划,划下道来,生死不论怎么样?!现在就来,不是孬种,就别怂!”   人群“嗡”一声,既然有人动了,徐家和姜家的小辈如何坐得住,一下子全动了。   “砰”一声巨响,一下子把本来即将失控的场面控制在了当下。   所有人的动作,在刹那间,便如同凝结了。   姜娴扭头去看,她目光灼灼的盯了王志远的手中的手枪看了一眼,澜国以前若是有这么先进的武器,谁人敢欺?   王志远可不知道有个人还有心思觊觎他的手枪,他严肃又冷淡的盯着徐家和姜家已经揪扯在一起的人:   “你们干什么?谁要是再敢妄动试试!我的枪可不认识人。”   只一句话,足以震慑住全场。   这时候,徐广国才开口说话:   “王公安,你看这事闹的,孩子们冲动,再说了,若不是姜娴丫头血口喷人,我家向彪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姜娴无辜的声音又响起来:   “徐伯父冤枉我了,那话不是我说的,是潘文芳和徐诗雨说的,向彪大哥不去打潘文芳,不去问徐诗雨,为什么抓住无辜的我呢?”   “向彪哥,我可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呢,你这一动手,我要是再躺回去,可不是徐伯父再提点苹果橘子罐头来我家道歉那么容易过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杀人偿命啊。”   杀人诛心,言语的锋芒从来不可小觑。   姜娴语调软软,像是撒娇,但三言两语,证人证据摆出来的同时,也把徐家父子推到了一个无法辩驳的境地。   众人一听,岂会不明白,毕竟姜娴已经把所有事情掰扯的明明白白了。   对啊,姜娴只是复述潘文芳说的话啊,还有韩知青那些人当证人呢,徐向彪要发火对着人家姜娴干什么?   不就是欺负人家年纪小嘛?或者被揭穿了什么恼羞成怒了?   他们都在这看着呢,徐向彪就猖狂如此,背地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对人家姜家人呢。   徐广国目光沉沉的盯着姜娴,他头一次如此的后悔,他怎么就让姜娴开口说话了。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丫头还是这样的能人!   好半晌,他突然笑了,嘴角扯动,眼睛里却是全然的阴冷狠毒:   “好,姜娴啊,伯父先贺你这次能够康复,真不容易啊,还有,向彪虽然年纪大,但他冲动不懂事,你别计较,伯父也在这跟你打个招呼。”   “至于其他的。”他转向王志远:   “王公安,其他的事情,一切以证据说话,我徐广国行的端坐的正,一切调查结果我都接受。”   “夜已经深了,今天就这样吧,辛苦王公安了。”   他一扭头,狠狠扯了一下徐向彪:   “还不滚回来,丢人现眼。”   徐向彪大气不敢出,跟在徐广国后面回去了,父子俩经过徐诗雨身边,徐广国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徐诗雨,全然的冷漠和无视。 第42章 想什么来什么   当晚,一场风波消弥于无形,可是其中许多事都改变了。   其一,就是潘文芳亲口承认她推姜娴落水一事,还有证人,那不仅是在公安局留了案底,也实实在在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不提其他,都有案底了,工农兵大学生肯定不能是了。   县里公安局对这件事结案很快,潘文芳故意杀人未遂,被判无期徒刑,直接被送到了劳改农场。   不过,徐家的事情,正如之前姜娴所预料的,仅仅凭借一个烟灰缸,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徐家即便能够全身而退,名声也臭了。   如今,谁人关起门来,不调侃几句这些事,说的最多的,不是潘文芳如何丧尽天良推姜娴落水,都在掰扯猜测潘文芳是不是真的委身给徐广国了。   甚至还有人举出例证,说当晚事后第二天,徐广国眼角青了,估计是被他家母老虎给挠了……   另则,原本的徐姜两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因为私怨,短短月余,姜徐两家打的架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多起了。   今天,是潘文芳被判了无期徒刑,送往劳改农场的日子,姜娴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重新拿出了放原身私物的小盒子,她抚摸着盒子,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述说了一遍,算是跟原身交代经过。   此后,便重新将盒子放回了原位,“姜娴”的生死仇人已经被她消灭了一个,算是她兑现了对原身的承诺之一。   当天下午,姜娴又进了山,先是查看了一下姜建海布下的陷阱,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是正常的,毕竟,山里的猎物也不是全然的傻,一个地方老是设陷阱,逐渐的,就抓不到猎物了,再者,姜建海布陷阱之处,都还算是山的外围,就算有,都是一些野兔之流,还有,姜建海前几日刚来过一次山上,已经抓到过两只野兔了。   可是,这么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怎么能不吃点好的呢?   于是,姜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只身毫不犹豫的往深山而去。   这一个多月,姜娴丝毫不为村里的流言所苦,仿佛她并不是那个流言漩涡之中的当事人之一,更不在意那许许多多的难听话。   她依然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生活。   姜娴的生活极有规律。   她每天五点准时起床,先是花一小时,在村里绕村跑步,然后回来就帮做饭的大伯母打下手,白天她一般不出去,就在屋里看看书,然后就是炮制药材,喂鸡等琐事,有时候她还会去找赵大丫和曹知青说说话,解解闷。   每隔一日,她都要去顾家一趟,帮衬顾大嫂做点家事。   这跟顾珩没什么关系,她就是纯粹觉得顾家大嫂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家殊为不易,姜娴给顾家大哥把过脉,身子底子受过创伤,似乎不仅是先天胎里的孱弱,后天大约也遭受过什么重创。   哪怕用药养着,也就是这么病殃殃的,能寿终正寝,就算是顾家大哥最好的结局。   家里的男人不能做农活,顾三这个不懂事的也不着家,顾家二姐嫁人了,还有两个孩子,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顾大嫂一把抓,姜娴觉得,她实在太辛苦了。   另则,几次接触下来,顾大嫂的坚韧和乐观,让姜娴打心眼里喜欢,从顾大嫂身上,姜娴时不时地能看到自己大姐的影子。   那是澜国姜娴幼年时,极少得到的温情,可惜,她还没长大,大姐就被爹娘卖了,卖去哪儿,姜娴也不知道。   姜娴总想着,既然她能来到这里,徐嫣儿也能来,那顾大嫂会不会就是另一个她的大姐呢?   毕竟,笑起来好像啊,年岁依稀记得好像也一样,虽然顾大嫂不姓姜。   除了这些,每两三日,她还要进山一趟,说是采药,但大部分就是采一些菌子回来。   姜家人只以为姜娴是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祸事后,想法变了,愿意出去动动,强壮身体了,再者姜娴嘴上不说,一定为村里流言蜚语难受,所以往山里跑。   所以,众人只有心疼她,努力又小心翼翼的开解她的,无人阻止她。   实则,姜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让姜家人习惯最真实的她并且接受这样的她。   毕竟,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姜娴就一直只是她了。   实际上,从她几乎凭借一己之力,解决掉潘文芳那一刻,姜家人甚至麦收大队所有人早就已经深刻的认知到了她彻头彻尾的变化。   如今,她进山只要跟大伯母说一声,家里根本不会多问一句,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胆大包天,敢往深山去。   姜娴已经在这里月余了,旁的不说,整个三环山她几乎都再次熟悉了一遍。   和澜国那个,果然几乎一无二致。   姜娴越发的肯定,这个原身本就是她自己,毕竟这里和澜国有太多的雷同。   然而,这些,她并不深究原因,她只要心里肯定就行了,谁又能说她不是呢?   三环山深处,因为无人踏足,全都是错综的古树杂木,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几处。   如今,正是春末好时节,清明过去,谷雨已至,万物欣欣向荣。   这时候,野物也是很多的。   姜娴眼中带光,脚下轻功运起,在树丛之中可以说是飞纵。   她记得,前面西南方向,在澜国的三环山那里曾出现过野猪群呢。   她忍不住咂咂嘴,猪肉呢,还是刚来那会儿,托小老六的福,在顾珩那儿得到过几个猪蹄膀,可太香了。   越想,她眼睛越亮,越势在必得。   她现在训练多,消耗多,多吃点也没啥。   正想着呢,突然前面想起了阵阵惨烈又杂乱的嚎叫。   姜娴脚下一顿,人已经上了树,往发出嚎叫的地方看去。   只见目之所及,一野牛正和一野猪搅合在一起,两者已经杀红了眼,打的难分难舍。   姜娴心花怒放,她发现她自从来了这里,运气变好了,想什么来什么。   想猪肉了,不仅来了野猪,还附赠了野牛。   瞧瞧她这逆天的运气,她今儿要是不把它们都带回去,就枉顾了老天爷对她的厚爱啊。 第43章 什么缘分?   姜娴发誓,她真的只是想吃猪肉而已。   可是,老天厚爱,她实在……无法拒绝。   那林子里,野牛和野猪打的如火如荼,它们不知为着什么样的仇恨,正怒目仇视着对方,一个用牛角顶,一个用獠牙戳,都恨不能把对方弄死在自己面前。   殊不知,还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她静静的蛰伏在暗处,就想当个鹬蚌相争的渔翁。   逐渐的,原本似乎势均力敌的猪牛之战,终于分出了胜负,竟然是野猪更甚一筹,那野牛倒在地上,姜娴才发现它肚子下面已经血色一片,不知是本来就带了伤还是被野猪咬的。   野牛见情势不妙,哪敢恋战,就想跑,它跑,野猪就要追,这一追一跑别提有多快了。   姜娴眉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直觉有些不好。   怎么那野牛居然隆隆的往她这里冲过来了?   虽然周围树木很多,可姜娴就有一种直觉,她再待在这棵树上怕是有危险。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整个人从树上俯冲而下,脚下运力,跃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她才将将站稳,那野牛也不知道慌不择路还是怎么的,“砰”一声巨响,直接就砸在了姜娴之前蹲的树上。   树干本就粗,那野牛来势太猛。   树干中间被它砸出一个大坑不说,那野牛也脑袋开花,就这么不动弹了。   姜娴:“……”这是守株待牛?   野牛死了,还有野猪。   可是问题来了,野牛死了,谁来帮她消耗野猪的实力?   可是,她本来就是想要野猪的啊。   阿就……真棘手。   看着下面狂奔而来的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的野猪,姜娴握紧手中的镰刀,从树后直扑而下,镰刀飞出,狠狠地扎在了野猪的后颈上。   野猪发出一阵惨嚎,它赤红着双目,看着身后那个渺小的人类,只恨不能把她生吃了。   姜娴可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弱肉强食,从来如此。   今天换成她误入深山,受伤无反抗之力,这些野兽难道不会吃她吗?   只恨,这野猪皮太厚了,镰刀不够锋利,她之前在树上,距离太远,以至于有了点偏差,没有一下子把野猪扎死,倒是激发了它的疯狂。   它本就被野牛激发出了凶性,再被姜娴这么一折腾,那简直是癫狂到了极致。   它一扭头,脖子上还挂着镰刀呢,就往姜娴冲扑过来。   姜娴借着树枝一跃,就从野猪头顶低飞而过,然后手一伸一拽,那镰刀就被她硬生生从野猪颈项上扯下来,野猪疯狂咆哮,被姜娴扎的地方血流如注,它癫狂的乱撞,一下子就把这一洼树丛砸的乱七八糟,东倒西歪,让姜娴想找一棵落脚的树都没法找!   姜娴索性也不找了,她动作极快,三下五除二,手狠狠的反向用力一甩,镰刀再次飞出,这次凿在野猪脑袋上!   一下子,就把野猪脑袋开了瓢,这一下算是正中要害,那野猪猛然之间就被卸了力,扑跌在地上很快就不动弹了。   姜娴知道它这回是彻底没戏了,她才松了口气,她也没管那野猪,先绕着死透的野牛转了一圈,这会子却发愁了,这牛少说七八百斤,还有那头大野猪,也至少四五百斤,合起来一千多斤的肉,请问她怎么弄回去?   若是只有野猪,她想她还是有办法的,先把肉给分解了,到时候,背两块走,剩下的回去叫家里人来帮忙搬。   身为一个身手还算不错的人,她力气可比一般人大多了,旁的不说,一个成年男子,她是肯定背得动的。   所以,如同成年男子一般重的肉,她是没问题的。   如今,只好先把它们扔在这里,回去叫人了。   她也懒得再动,看这两个家伙死透了,她循着记忆,就近扯了不少的紫苏和地锦草过来。   这两种常见的野草都要止血和去除血腥气味的作用。   野猪和野牛身上都有血口子,地上也流了好多血,若是不加以遮掩,恐惹来其他野兽。   利落的处理好一切,她还细心的扯来草叶树枝盖住这一切,才提着镰刀往回走。   路上,她闷头赶路,也没心思采野菜和草药了,却再走出没多远后,突然听见前面有异响,姜娴倏然抬头,深山老林里,她是遇到谁了?   一抬头,和也同样看过来的顾珩看了个对眼。   姜娴:“……”阴魂不散吗?   顾珩:“……”什么鬼,假姜娴居然敢跑到这么深的深山来,什么目的?   顾珩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瞧瞧你,满身的血腥气,是宰猪还是杀羊了?”   他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方向有野猪的咆哮,才往这边来的,想着能不能捡个漏……看来,这漏是捡不到了。   和叶野猪打架的正主儿在这儿呢。   他上下打量了姜娴一遍,嘲讽的“嗤”了一声:   “真没想到我居然又见识到“姜娴”的厉害了。”   这是什么缘分,他怎么最近总遇到她?   想到自家大哥大嫂侄儿侄女对姜娴的认可,顾珩就很烦闷,在他看来,无论怎么样,他就是觉得这个姜娴疑点重重,她这么接近他家人,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所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会对一个女孩子说话夹枪带棒,他一般都是话不投机就不屑理人的。   姜娴可不是遇事就会“嘤嘤嘤”的柔弱女子,若是将女子比作娇花,她必须是霸王花,还是食肉的那种。   她不逞多让,顾珩打量她,她难道不会打量顾珩。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周扬平家吃饭的那晚,就再也没见过面。   这次见到的顾珩,穿着一身黑色的很贴身的中山装,像是从外面回村,这男人似乎很适合黑色,就这中山装,普普通通的,那立领的扣子抵在他的脖颈处喉结的下方,没来由的特别……吸引人。   可惜了,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姜娴不着痕迹的甩了下头,移开目光,坚持不为他的美色打倒:   “我厉不厉害就不需要顾三哥关心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瞧瞧你,手上拿的什么?莫不是还在山里挖到的什么……宝贝?”   这话说起来每个字都没什么问题,可是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姜娴那表情,就是特别的令人咬牙切齿。 第44章 吃肉的代价   顾珩忍着腿软,后悔自己刚刚怎么那么欠,怎么还主动跟这个臭丫头说话,结果差点没把自己气死。   这话什么意思当谁是傻的听不出来吗?   不就说他估计是偷了谁家的什么宝贝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姜娴是一点不怕他就是了。   他低头看看自身,果然沾染了些许泥痕,他也是今天刚从外面回来,突然想起了件事,就进山把他之前埋在这里的东西拿点回去。   没料到,就被这丫头隐射自己是个贼,什么贼?盗墓贼吗?   呵!   他自己的事,他也懒得解释给旁人听,当下也不想搭理这丫头,他摆摆手,扭头毫不回头的走了。   姜娴皱皱眉:这男人,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荒郊野外的,看到一个大美女,又是同村的,还带着满身的血腥气,他就不能说两句客气话搭把手或者关心关心?   想想顾大哥还有顾大嫂,还有顾欣姐弟,白瞎了顾家那么好的相貌和家风了。   本来好好的心情,就被破坏了,姜娴也懒理顾珩的破事,兀自回家。   她今日回来的时间迟了点,果然一回来,就看到大伯母还有二伯母,大嫂二嫂正着急的拉着她大哥二哥还有六哥三个,张罗着要他们进山找她呢。   姜娴连忙叫人:“大伯母,二伯母,大哥二哥六哥,大嫂二嫂!”   大伯母着急忙慌的拉住姜娴,就是一顿埋怨:   “夭寿哦,胖丫儿你跑哪去了,是要急死伯母?你要是被野狼拖走可怎么办?!”   再不回来,她就要把姜家人全发动起来去找姜娴了。   二伯母虽然没说什么,也在旁边用眼神谴责姜娴。   其余的哥哥嫂嫂也是,个个脸上着急的表情都没消退呢。   姜娴赶紧卖乖,发动撒娇攻势:   “我没事啦,是胖丫儿的错,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我今天回来晚了是因为今天遇到大好事了,正好大哥二哥六哥都在呢,咱家是不是有板车,大哥二哥六哥带着板车跟我去山里拖肉呗。”   众人面面相觑,姜建海率先问:“什么肉?”用板车拖肉,是有多少啊?   他一个人跟着还不行啊?   姜娴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糟糕了,那可是深山,她这带人去把野猪和野牛弄回来,就要暴露她自己跑到深山里的事了,少不得又要被念叨了。   她心里哀叹一声,还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过她可没说自己英勇的亲手上去杀野猪,那还不把大伯母二伯母几个吓死啊?   她只说她运气好,看到野猪跟野牛打架,等它们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去捡了肉。   就这样,姜娴还没说具体地点呢,就差点被大伯母几个说死了。   先是到处看她身上有没有伤,然后就是念叨她:怎么这么胆大包天的,奄奄一息的野猪还有野牛都敢靠近?你怎么就知道它们奄奄一息而不是装死?万一爆起伤人怎么办……   最后,好不容易,在姜娴朝姜建海使了无数个眼色,小老六才勉为其难的把她救出来,然后兄妹四个,一起去山里拖肉。   一路上,姜娴也没落着好,大哥二哥六哥跟三重奏似的,轮番说她,越往深山去,三人的脸越黑。   尤其大哥二哥,比她爸小不了几岁,这种来自长辈的威严……   姜娴就很绝望,她就是想吃个肉,怎么就这么难呢?   拖着一千多斤的肉回去的路上,姜娴可忙了,简直是极尽讨好之能事,就为了让三个哥回去不要说出来,她进了这么深的山,并且赌咒发誓,自己再不来这么深的山了。   可惜,没人信她,连小老六也不信。   关键,她这几个哥哪里看不出来,姜娴肯定动手了,那野猪脑袋上那么大个镰刀砸的窟窿还在呢。   这真的是太超出他们能承受的范围了。   末了,姜大哥跟姜二哥直接下了死命令,从这往后,姜娴进山,必须有人陪着,随便是谁,主要任务就是来监督她,不准她进深山的。   姜娴:“……”她还能如何,只能暂且答应,否则她连今晚的关都过不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该不惧辛苦,把这两个大家伙想办法拖到近山来再回去叫人的。   不过想想也不现实,等到她把肉拖到近山,天就该黑了,姜家人估计全要来山里找她了!   好在她哥还是疼她的,回去果然没说什么,因此家里人就算有几个明眼的,也就暗暗隐晦的说了两句,见姜娴认错态度良好,谄媚至极,也就不说啥了。   然后,得了肉的喜悦终于漫上了姜家人的脸。   姜大伯开心极了:“好好好!我们胖丫儿现在真的老厉害了,最整个麦收大队最勇敢的孩子。今晚,让你大嫂给你炖肉吧,奖励你,你想吃哪一块,咱们就割哪一块。”   姜娴自然不会客气,刚醒来那天就说让大嫂炖肉的,结果那两天忙,姜娴又去了医院一回,就搁置了。   今天可算是吃上了。   姜大嫂也眉开眼笑的:“那有什么问题,胖丫儿快选,你们谁有空帮我来烧个火。”   这活可是好活啊,为了能快点吃到肉,姜娴那几个侄儿抢着来。   最后,这活儿被小八抢到手了。   姜家今晚,跟过年一样。   安排完了炖肉,姜大伯便摆手道:   “剩下的肉,胖丫儿你自己安排吧,是留是卖你自己决定,要是卖到大队,你跟大伯说一声,大伯父帮你卖。”   这是姜家一直以来的规矩,哪怕是一年都见不到几回的荤腥,谁弄回来的东西就是谁的,姜家其他人,哪怕是小八这样的小孩,也懂得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随便觊觎。   姜娴也干干脆脆的安排了:“猪板油留着,蹄膀和猪头也留着,再留两条猪后腿,两条牛腿,还有下水,大骨什么的,留着自家吃或者走亲访友,其余的,明日六哥陪我跑一趟,出去卖了?”   这意思就是不在大队卖了。   且不说,如今这大队里,挺分崩离析的,自潘文芳这事,姜徐两家撕破脸后,村里人说什么做什么的都有。   更少不得为了讨好徐广国刻意为难姜家人的人存在,她这得了这么大的便宜,怕不是要被眼红死了。   再说,姜娴也不是不知道村里人怎么说她的,大约还是出于眼红或者什么小心思,以前好些人还会故意用让原身听到的声音说原身坏话,如今的姜娴自然不会也不想把便宜给村里人占,倒不如弄到外面去,卖了清爽。   不仅价格高,还没人知道,闷声发财不好吗? 第45章 出手大方   姜家人都被姜娴惊呆了。   倒不是对于她不想在大队卖野牛肉和野猪肉的事情,而是她的出手大方。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给亲朋好友出手就是送肉的?!   逢年过节的时候,走亲访友能送点磨得细细的苞谷面,就算很好很好了。   姜大嫂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心疼。   高兴的是,这说是给亲友送,那说不得她也能带点回娘家去。   心疼自然是,她长这么大可都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小姑子。   “胖丫儿,这些东西得来不易,你都要送给谁啊?”她实在没忍住,好奇的问。   正好春耕刚过,每年的这时候,她们姜家媳妇儿都会回娘家看看的。   姜大嫂娘家不比姜家,女孩多,姐妹之间回去少不得攀比。   姜娴看了看姜大嫂,把她的渴望都看在眼里,她笑眯眯的回道:   “都送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按人头分,咱家大人小人都得有份!”   大伯母笑眯眯的把姜娴拉到怀里:   “哎呀,我家胖丫儿实在是太大方了,人人都有份?”   “听到了吗?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回头按人头分了肉,就带屋里去吧,你们想开小灶还是咋滴,都随你们,可要记得你们妹妹的好。”   这话就是默许这些肉给各房小辈自己支配的意思,随便他们自己吃了还是媳妇儿拿回娘家去,她都不会管的。   她特别稀罕的摸摸姜娴的头:   “胖丫儿大气着呢。”   大伯母是抠搜了点,可是她年纪大了,看多了一家子为了一块苞谷面饼子都能打的头破血流的事,才会越发的稀罕姜娴这样的。   她人老阅历就深厚,她如此支持姜娴做这大方事,实则也是为了姜娴好。   大伯母那番话主要其实是说给姜娴的几个嫂子听的。   让她们能够自由支配那些肉,也是要让姜家的几个儿媳妇记姜娴的恩。   毕竟,儿子和姜娴血脉相连,自小偏疼她惯了,可是儿媳妇不一样,人家之前和胖丫儿可不大熟稔,如今姜娴知道对嫂子们好,投桃报李的,姜家这几个做姜娴嫂子的,本性都不坏,自然也会对姜娴更好的。   嫂子和小姑子之间就是这般,没有一味的索取,有来有往的,才能把关系处好。   姜家这个大家庭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好,不会轻易散架。   做长辈的,不就是希望看到这一点吗?   莫说是她,姜大伯母知道,她家老头子还有老二两口子,老幺两口子,也都很希望姜家能一直和睦下去呢。   姜娴在昏睡之前,还像个小孩子,如今真是懂事许多,长大了。   大伯母很欣慰。   姜娴此人,最会听声辨意,大伯母一番话,稍稍细想,姜娴便了解其中的深意。   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觉得心中实在是软暖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不在意这些肉,毕竟以她的身手,弄这些也不算难事,因为她把姜家人彻底当做自己最亲的亲人,所以她忍不住对大家好。   但,自己对大家好的同时,被家人感知,又反过来为你筹谋,为你考虑,她又如何能拂逆这样的好意呢。   这种双向奔赴,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彻底软化了她曾经冷硬的心。   别看这姜家,听起来平日里在外面最有排面的是姜大伯父姜大山,实则当家的必须是掌握家里厨房大勺的大伯母啊。   她都认可了姜娴的大方,姜大伯父姜二伯父哪里敢说什么。   他们可没本事得罪老婆子(大嫂)。   这可是姜家实际上的当家人啊。   而从姜爸姜妈到姜家小辈,更没意见了。   姜爸姜妈对于儿女,都给予了非常大的自由,平日里,儿女们只要不太过分,他俩就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放养姿态。   至于其他小辈儿,又吃又拿的,都不好意思了,同时特别开心啊。   于是乎,姜娴开开心心的把这些东西分了,留了小半个牛腿还有牛大骨,这是准备送到顾家去的。   还有五斤左右野猪肉,搭点猪大骨,是送给赵大丫家还有曹知青的。   如此,便算分好了。   至于剩下的,大半头野牛和小半头野猪,第二天一早,姜娴没出门,是姜建海拿去卖的。   小老六舍不得妹妹舟车劳顿,自然亲力亲为了。   不过,顾家后门口站着的顾珩:“……”假姜娴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大,不仅是野猪,居然还弄到了野牛?   野猪也就罢了,毕竟野猪在三环山挺多的,这玩意儿还喜欢独来独往,有点本事的猎人都打过野猪的主意。   野牛可不然,野牛个头大,那牛角看上去很是骇人,关键野牛会时不时的迁徙,踪迹难觅不说,它们还喜欢一群一群的待在一处。   反正,顾珩自诩自己这个常往山里去的,即便偶然见到过野牛的踪迹,可捉到这么一头,他还没有过呢。   假姜娴,是个能人啊。   他忍不住有点好奇:“海子,野牛也能弄到?你现在身手不错啊。”   姜建海谦虚的摆摆手,脸色却不自觉的有些潮红,像是激动的,他特别信任顾珩,自然不会在他面前说假话:   “哪里是我,是我家胖丫儿,她可太厉害了……”   顾珩:“……”运气逆天?两只都是自己撞死在她面前的?骗鬼去吧。   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番,顾珩面上一点都没表露出来,他先是回屋拿了个秤出来,就直接站在后门口称起来。   这主要也是姜建海聪明,他在家和姜家兄弟们一起,把野牛跟野猪都肢解成了一块一块的,就连姜建松和姜建峰这两个姜家这一辈儿的“文化人”,都放下书,参与到了分肉的大军之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最靠近姜家的孔家小二孔向锋,晚上出来上了个厕所,就听到从姜家飘来的磨刀霍霍的声音,令他突然想到他在学校里跟同学一起看的恐怖故事画本子,吓得连厕所也不敢上了,回去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一夜。   分好了肉后,姜建海怕被人看见,今天还拿蛇皮袋子分装好了,才放在板车上拖到了顾家来。   虽然顾珩对姜娴烦的很,但对姜家其他人,他还是很照顾的。   价钱给的很高。   野猪肉一斤一块钱,野牛肉一斤一块三,也不分好地方和不好的地方的肉了,打包算钱,野猪一共还剩一百五十五斤多点,算一百五十五,野牛肉整五百斤,这一下姜娴净赚八百零五块。 第46章 镇上   姜建海把钱拿回家的时候,又被姜娴拖着,一起去了镇上。   对于姜建海是不是把肉卖给顾珩了,姜娴不关心,她只要看到钱就行了。   镇上也是有供销社的,然而,供销社里的东西什么都要票。   所以,姜娴只是和姜建海一道,进供销社转一圈,本意其实不过是看看热闹,长长眼界。   早就听闻供销社的售货员的眼睛都是长在天上的,姜娴就想看看是什么样。   然而,可能是姜娴和姜建海都长的很出众,尤其是姜娴,反正刚进去,先是供销社短暂的安静了一下,然后连说话声音都小了。   姜娴知道好多人在看他们,她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习惯了。   姜建海有点不习惯,以前的姜娴,平日里含胸驼背低着头,也不爱来热闹的地方,可是如今的姜娴,走路那范儿,昂首挺胸,穿着合身的衣服,简直艳光四射。   这走到哪儿,自然都是焦点。   不过,哪怕姜建海不习惯,他也喜欢这样的姜娴,妹妹活泼了许多,也不会受人欺负了,他自然高兴。   姜娴正在观察供销社的商品呢,还别说,东西倒是都挺全乎的,就是票券是个烦心事,她身上倒是有点,是布票,还是五哥前几天发工资塞给她的,可让她就这么花出去,她舍不得呢。   正想着呢,旁边站在柜台后面的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的售货员突然朝姜娴招手:   “哎哎,小姑娘,就是你,你来。”   姜娴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的意思,就过去了。   想到这大娘的身份,那可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姜娴眉目含笑,这一笑,本来显得有点妖媚不够端庄的脸瞬间像是蒙了一层纱,变得乖巧了起来。   她甜甜道:“大姐,您有什么事儿吗?”   这一声大姐,直接把那个大娘叫的眉开眼笑。   “哦呦,什么大姐,你该叫我大娘才是。”倪贵芬笑着道。   姜娴也跟着笑:“哪里是大娘,我看大姐比我都大不了多少,我十七,大姐您三十几吖?”   姜建海在一边如锯嘴的葫芦,他怕自己一开口,下巴掉下来。   他妹妹实在太能胡说八道了。   倪贵芬立刻咯咯笑起来,花枝乱颤的:“大娘可不小了,孙子都十三岁了,你叫什么名字?和你哥哥来的吗?”   姜娴乖巧的答话:“是啊,不过我就是来看看,供销社啥都要票,我没什么票。”   衣服朴素,虽然没有补丁,整洁的很,但一看就是自家做的,倪贵芬看的人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是农村的孩子,淳朴的很,面前这个女孩子,丝毫没有那种囊中拮据的穷酸和羞赧,说话敞敞亮亮的,眼神晶亮,看起来就很讨人喜欢。   倪贵芬打听了几句姜娴的事,姜娴也照实说了。   聊了一会儿,两人就很熟稔了。   倪贵芬自己有个小女儿,长得也可人,可是在婚姻大事上让倪贵芬伤了心,现在女儿远嫁,也不回来,看到姜娴的时候,姜娴侧面的神态,让她看到了女儿的影子,所以,她忍不住把姜娴叫过来搭话。   没想到,这孩子那么会说话,让倪贵芬觉得投缘极了,于是便拍拍姜娴的手,主动道:   “你不知道吗?咱们这儿有时候也有不要票的瑕疵品的,后天有一批劳保手套,你回家问问你家人,要不要,要的话,大娘给你留,后天下午两点,你过来找大娘。”   姜娴一听,真的高兴坏了,她知道劳保手套,劳保手套的线可以拆下来,编织成毛衣呢。   于如今这个时代,毛衣可是很时髦的存在。   姜娴旁的都能忍受,吃得了苦,赚的了钱,可是土里土气的衣服她真的没法接受,爱美已经成了她骨子里的东西。   还没得到毛线呢,她已经开始规划,这线要怎么用了。   她立刻道:“大姐,太好了,需要的,我家人口多,有多少我都要的,那我后天下午提前来找你行不?”   她早就知道供销社会有瑕疵品,说是瑕疵品,其实也不是真的就不能用了,只不过这种好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如今听了倪贵芬的话,姜娴哪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下应了下来。   倪贵芬没想到姜娴反应这么快,愣了愣,才“嗯”了一声。   姜娴也不管倪贵芬怎么想的,热情的和倪贵芬道别,拉着姜建海离开了供销社。   然后就跟着姜建海走街串巷,去找今日有没有人卖不要票的东西。   今日运气照样不错,两人刚走到一个巷子里,就看到其中一男人站在巷子角落,眼珠子转的贼快,一看就是眼观八方的主儿,身边放着一个大袋子,姜娴微微嗅了嗅,空气之中有海的气息。   她推推姜建海,姜建海心领神会,上前问那男人:   “今日做宴,正缺一条海鱼。”   那男人盯着两人上下打量了半晌,似乎评估了一下:   “我家正好有,您两位要不?”   姜建海立刻点头:“可以一同去看看吗?”   男人提着手中的袋子,对两人道:“走吧。”   期间,男人一直跟姜建海聊天,譬如你是哪个大队的之流,姜建海对答如流,男人似乎放下心来。   转过这个巷子,到达一处少有人烟的僻静处,那男人才道:   “有一条黄花鱼,还有蚬子、蛤蜊肉,还有海参,你们要多少?”   姜娴眼睛一亮,海参是好东西,《纲目拾遗》上记载,海参能生百脉血,治休息痢。益气补血,益精补肾,乃上等药材。   她上前问价:“各卖价是多少,可以给我看看吗?”   男人看看这好看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姑娘,又看看姜建海,得了姜建海首肯,他才打开脚边蛇皮袋。   姜娴看了看,有些还有些潮湿,基本上是半干的,看起来都还算新鲜。   尤其是海参,个头适中,品相还不错,看得出来,这男人应该挑选过,都干干净净的。   男人报了价,黄花鱼一块三一斤,这一条大约有三斤多点,蚬子,蛤蜊肉不值钱,三毛钱一斤,加起来十斤左右,唯有海参比较贵,要十块钱一斤。   姜娴心里有数,刚刚供销社也有少量的蛤蜊干卖,临县好像临着海港,所以有这些,也正常。   供销社的蛤蜊干要两毛一斤还得要鱼票,这男人给的价格其实很公道了。   于是姜娴二话不说,就把这一袋东西包团了。 第47章 人美心善   卖海物的男人几乎是感激涕零的送走了姜家兄妹,本来这些东西就难卖,蛤蜊价贱,海参难得,但许多人并不识货,他都做好了长期蹲守的准备了。   没成想,今天遇到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姑娘。   姜娴不仅买了,还跟他约定好,半年后再来收,这种品相的海参有多少收多少。   买完了海物,姜娴就花了快五十了,主要贵的还是那些海参,不过对此,姜建海虽然咂舌,但没说啥。   这钱都是胖丫儿自己挣的,她爱怎么花都可以,不过换成是他自己,他肯定不能这么花。   除却海参,姜娴已经盘算着,她记得姜家最会做辣菜的是自家妈,明天必须让她妈把那些蛤蜊肉爆炒了,记忆深处,原身似乎嗜辣的很,她恰好对辣椒挺好奇的。   姜娴擅长做点心羹汤,对于做饭做菜其实并不拿手,毕竟若是她真的做了宠妃,下厨是用来讨男人欢心的,会做个点心尽够了。   不会没关系,她妈会她还愁没好吃的吃?   此后,就见到一个卖苞谷渣子的,这东西家里多的是,姜家兄妹可不稀罕,倒是这买家不知是不是看到刚刚姜家兄妹的大方了,似乎很不想错过这两个大主顾。   她连忙拉住姜娴:“姑娘,要布吗?还有鸡蛋?”   姜娴看看那大娘,衣服洗的发白,胳膊肘和衣服的前襟处都有布丁,不过看起来很整洁,她的脸白净温和,不过,手指节粗大,一看就是做了很多劳动的勤劳妇女,甚至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味。   她眼神希翼的盯着姜娴。   姜娴咽下到嘴的拒绝,说道:“在哪里?大娘可以给我看看吗?”   姜娴知道,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家织出来的都是土布,土布灰暗,粗糙,厚重,穿起来很不服帖,也不好看。   只能做做被面,倒是可行。   不过这个大娘看起来不容易,要是她没看错,家里估计还有喝药的病人,姜娴答应下来,就想着,甭管大娘布织成什么样,买了就是。   反正她现在有钱。   姜娴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突发善心,可能自她越来越融入姜家后,她的心便越来越柔软了。   而神奇的是,她竟然不排斥自己这般变化。   翁大娘没想到这女娃真的是人美心善,这两孩子太耀眼,她就是刚刚看到两人空手经过这儿,又提着一袋东西回来了,所以心知两人是买了什么东西。   她心说,这两孩子身上应该有钱,于是上前兜售粮食,她不太会做这事,要不是老头子病了,吃了太多药,实在有些拮据,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干这事的。   可惜,孩子们对她的粮食不感兴趣。   她一急,就想到家里还有哪些可以卖的东西……   翁大娘一路领着两人回家看布,有些惴惴不安,她是不是太草率了,第一次见面,就把人领家里去了?   姜娴自然看出大娘的忐忑,她不着痕迹的笑着跟大娘闲话,三言两语,就让大娘有些放松下来。   这么一会儿,三人都到了。   姜娴看了看,就是一处小院,黑瓦黛砖,粉刷成白色的墙面,很整齐。   姜娴迅速看了一眼院子,角落果然放了个药炉,廊檐下,还有一台织布机,上面有织了一半的布。   翁大娘请两人坐一坐,姜娴两人都客气的表示不用坐了,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翁大娘也没说什么,匆匆回屋拿布。   姜娴倒是听见屋子东侧房间有个苍老气虚的声音传来,气若游丝的,好像是在问:外面是谁。   翁大娘小声说了两句,就带着布出来了。   姜娴低头看布,倒是有点惊讶:“大娘,您这布不错啊。”   这布,比土布鲜亮很多,花纹选的是红色的斜织格纹。   做裙子,做衣服,都是好看的。   最关键的是,它比土布要柔软,轻薄一些,就是贴身穿,姜娴觉得也使得。   翁大娘心中一喜:“是吗?我退休前是纺织厂女工,织了一辈子的布了呢。”   织好的布,可以送回厂里,厂里会回购,不过价钱,实在不高。   姜娴瞟了一眼织了一半的布,她好像在其中除了看到了棉线,还有细麻,甚至还混杂着丝。   可见想要织出这么一批布,需要花费多少心思。   她笑着问翁大娘:“大娘,这怎么卖?我这一匹都要了,还有没有多余的?”   翁大娘脸上的激动之色不是假的,她都要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连连点头如捣蒜:   “有的有的,还有一匹白色,一匹蓝布。”   说着,她又冲进屋,显然是拿布去了。   没一会儿,她又抱了两匹布出来,姜娴翻看了一下,果然跟之前第一批红格子的,布料一致。   于是,姜娴爽快的应了:“三匹我都要了,多少钱,大娘!”   翁大娘却有些卡壳了,她想了想:“你看呢,厂里收购回去的话是两毛五一尺并半尺布票。”   不过实际上,翁大娘赚不了多少钱,因为她还要从厂里拿棉线、丝线、麻线等,这还是拜托了人,她手艺也是真好,才得的好活计呢。   姜娴想到供销社的布,花色艳丽,布质却远不及翁大娘的,就那些布,一尺四毛五,并一尺布票……   一匹布四丈,大约四十尺,三匹就是一百二十尺。   姜娴抬眼看了翁大娘一眼,询问:“大娘,你看我给你六毛一尺怎么样?不过我没有布票……”   翁大娘惊讶极了,她大约没料到姜娴出这么高的价钱:“这这这……其实五毛一尺就很好了。”   姜娴拉了拉翁大娘的手:“大娘手艺好,以后有机会我还要来买布呢,下回我登门,大娘可别把我拒之门外就行了。”   又道:“瞧着大爷好像身体不好,我虽然年纪小,不过我二伯父是乡里有名的赤脚医生,如果方便,我可以进去帮忙看看。”   翁大娘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二伯父是谁啊?”   姜娴报了姜二伯父的名字,翁大娘脸上闪过恍然,宛若看到救世主一样:   “原来是姜大夫家的孩子?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还卖东西卖到你们面前……”   她拉着姜娴立刻絮叨起来:   “前年请姜大夫看了一回,好了很多,但后来,老头子被……就不好了,后来一直在家,也捞不着机会再去找姜大夫看病。” 第48章 小老六的未来   姜娴听懂了翁大娘的未尽之言,翁大爷是老师,这些年,许多老师都被折腾的够呛。   旁的不说,就是姜娴她妈李秀英,要不是有姜家撑着,姜爱国有不少过命的战友在,一起庇护着,许是也会有这个下场。   兔死狐悲,莫说姜娴,就是姜建海脸上的表情都不对了。   姜娴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刻意说着俏皮话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   “大娘,我伯父说我是他的得意门生呢,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帮大爷把个脉?”   翁大娘哪里会嫌弃,姜娴年纪小又怎样,有姜大铁的招牌在,她就值得她信任!   姜娴进到屋里,翁大娘就和翁大爷介绍了一下姜娴的身份。   翁大爷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姜娴连忙阻止:   “大爷,好好躺着休息就是。”说着话,手就搭上了翁大爷的脉搏。   望闻问切,事实果然如姜娴所想,其实翁大爷只是哮喘而已,但大约是之前折腾狠了,打折了身为师者的傲骨,抽掉了大爷的精气神,他整个人心思郁结,一蹶不振。   姜娴回过头,看到翁大爷书桌上的毛笔,叹了口气,提笔写了个药方子。   写好后,她把药方子交给翁大爷看,嘴里说着开解的话。   心病还需心药医,还得靠大爷自己想开。   倒是翁大爷,被姜娴的字震惊了:   “娴丫,你的毛笔字好漂亮。”   姜娴眉一挑,想起来了,这个时代,能写出她这一手毛笔字的还真不多。   还没等她说话,翁大爷一把抓住姜娴的衣袖,很是殷切:   “丫头,听大爷的话,不要放弃学习,如今这般的动荡,大爷觉得总会过去的,也许大爷看不到了,不过,你们总能看到的。”   姜娴抬眼:“大爷,翁老师,您不怨吗?”   她想起姜妈,每天在家看书,同时,她也要求儿女,要多看书,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国家在摸索着进步,要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就不能放弃学习。   所以哪怕不爱学习如小老六,每天都被逼着在家看半个小时书……   翁大爷没想到姜娴问出这话,他愣了好一会儿,愣到姜娴有些后悔自己的交浅言深,刚想说点什么岔过去,但翁大爷突然说话了:   “怨吧,但我怨的是那些折腾我的人,而不是可以改变命运的知识。”   “不过,看到你这样厉害的好孩子,我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薪火传承,总是生生不息的。”   姜娴也不知说什么,她毕竟刚刚融合到这个时代,有些东西记忆里有个概念,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她如何有深刻的感受?   不过,无论是姜妈还是翁大爷,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时,以前的经历也告诉她,学到的东西越多,越聪明,越能够改变命运不是吗?   未来,也许如同姜妈和翁大爷所言,这个时代会变得越来越好呢。   告别了翁大爷和翁大娘,用一大块蛇皮袋包着三匹布,姜娴兄妹俩就走了。   最后,好说歹说,翁大娘也只收了六十块钱,还被塞了半篮子鸡蛋。   姜娴提着鸡蛋和海物,姜建海抱着布匹,就这么抱着往家走,路上,姜建海有点沉默。   姜娴再搭了好几句话,发现旁边小老六都是兴致不高的一声“嗯”后,不高兴了。   “你干嘛啦?哪里不高兴了?”姜娴不满的瞪着姜建海。   姜建海挠挠头,难得的深沉:   “小妹,咱们以后都干点什么好呢?你有想过吗?”   “你去上大学,那我干啥呢?总不能一直跟咱爸学开拖拉机吧,实际上,我对这个并不怎么喜欢。”   他又不是五哥,盯着这些铁疙瘩,就跟见了喜欢的姑娘一样,他能把里面的线路都拆下来再原封不动的装回去,他呢,坐在拖拉机驾驶室都有点晕……   姜娴:“……那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向?”   姜娴了解姜建海,如果只是迷茫,他甚至不会说出口,这是经过深思熟虑有了什么想法,他今天才会说出来吧?   姜建海看了看姜娴:“最近县里开始征兵了!”   当兵吗?   姜娴扭头看姜建海:“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当兵的?很辛苦的。”   她可是记得,小老六并不爱束缚,若是想当兵,那也不会等到今天的。   姜建海有些支支吾吾,到底是没抵过姜娴了然的眼神,他抱着布匹,挺了挺胸脯:   “就是觉得保家卫国,是男儿本色。”   呵?   肯定不只是这样,姜娴仔细想了想,小老六的反常其实是从她戳破自己是被潘文芳推到河里就开始了吧?   尤其,后来徐家逃过了处罚,而姜家人都知道,没有证据不代表徐家人没有做过这些事,还有后来徐姜两家在大队里的几十次冲突,大约都给姜建海造成了冲击。   大约这个大男孩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过于羸弱,根本保护不了家人,所以才想变强吧。   姜娴一副我戳穿你,我不说的模样,没再多言,她抬眼:   “决定了?身为男人,有志向是好事,你在家确实无所事事的,倒不如出去闯闯。”   不过,她冷不丁突然问:“你走了,二妞姐怎么办?”   姜建海突然红了脸,害羞的样子让姜娴汗毛都竖起来了。干嘛这样,看起来好怪异。   “……我跟她说了,二妞说,支持我,愿意等我。”   “等我以后,可以让二妞随军的。”   姜娴挑了挑眉:“动作挺快啊,真看不出来,我六哥还有这样的本事。”   姜建海被姜娴一夸,顿时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那是啊,你六哥一直都很厉害啊,你难道今天才发现?”   姜娴只和姜建海笑闹,并未多说什么。   于她心里而言,姜建海这般也没什么不好,心有志向,本就是好事,她相信姜家谁也不会阻止他的。   至于姜建海和二妞的爱情,谁知道以后如何呢,那是他俩的事情,她不过是个妹妹,无从置喙。   不过,“别光顾着做美梦,征兵很严的,而且以后谁知道要不要上战场,今天回家后,我觉得,务必要对你加强训练才行。”   惹来了姜建海的哀嚎声后,姜娴还嫌不够,反手丢下另一个劲爆消息:   “谁跟你说,我要去上大学了?我才不去!” 第49章 不当大学生   若是被姜娴“磨砺”,姜建海还能凭着对妹妹的深厚感情坚持下来,姜娴这话一出,姜建海着实慌了。   “为什么?工农兵大学生,若不是潘文芳,这次本就是你的,你为什么不要,今天翁大爷不是还要你坚持学习吗?”   姜娴提了提手中拎着的袋子,却摇摇头:   “我不喜欢,工农兵大学生有什么意义?连潘文芳那样的人都能上。”   说这话的时候,姜娴并不掩饰她满满的讥诮。   她这话其实有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之嫌疑,但着实也是她的想法。   姜娴目光悠远,却带着洞悉人心之力:   “我不想跟这些人同流合污,再说了,做学问的,哪儿能那么闹腾?”   旁的不说,澜国的当世大儒,绝大部分都是隐士。   虽然前方是黑的,但姜娴却还是相信姜妈和翁老师的话的。   这样推举制的大学生制度,姜娴觉得,虽然刚开始不久,但迟早会过去,未来时代要发展,就像澜国以及所有国家一样,必须要有能居庙堂之上的能人,各行各业都少不了领头者带领,而这些人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和折磨人的手段,或者只是一个大学生身份就能成就的。   若以后都如此,她宁可当一个高中生。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姜娴不仅对这个工农兵大学生不感兴趣,她暂时也不想离开姜家人啊。   在她眼里,姜家是忠厚之家,她的敌人,徐家人可还活跃着呢,她要是一走,徐家人对付姜家人怎么办?   她必须在这儿守着,并且积极找到徐家的罪证,把徐广国一家给解决掉才能安心。   就凭徐广国那做派,除了潘文芳的大学生名额,就不信他没别的小辫子。   不战而逃,不是她的作风!   姜建海一时语塞:“那……那你要干什么?跟着二伯父继续学医吗?”   其实在家待着,也是可以的,但姜建海就是觉得,如今的姜娴不会愿意每天闲在家里。   姜娴凑近姜建海:“谁说的,我要出去工作的,前几天刚拜托大伯帮我报名了,下周要去考试。”   姜建海:“……我怎么不知道?报什么名?胖丫儿你怎么这样,你现在有事都不和六哥说了?还是这么大的事?”   “你看,我什么都跟你说,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公平?对了,五哥知道吗?”   姜娴:“……五哥知道,但不是我说的,是五哥自己聪明,看出来的。”   这怎么能怪她呢?   姜娴本来就是稳妥性子,八字还没一撇之前,她怎么可能说。   可是,都在一个家住着,总有明眼人能看出来。   实际上,除了小老六,家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包括她爸妈。   小老六居然还在这儿攀比?   这也好攀比的?   姜建海觉得自己当胸中了一箭!   胖丫儿的意思是说他笨咯?!是吧?他没理解错吧?   姜娴:“……是咱公社广播员招考,竞争激烈呢,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呢。”   最近她都花时间恶补这个时代的各种知识,拿出了之前训练的劲儿。   这报名是一回事,姜娴很知道,在这事上,她最好要表现的比别人优秀才有底气。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她姜娴和徐家这么大的龃龉之下,徐家人会不会从中作梗。   徐广国,可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自那天晚上的闹剧后,她有一次在外面看到徐广国,徐广国盯着她的眼神,令她想起了草丛之中蛰伏的毒蛇,阴冷而恶毒。   姜建海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你为什么要去做广播员,要是缺钱花,跟哥说,想要多少都行。”   姜建海想到自己要是征兵征上了,以后都不在家了,妹妹当了广播员,每天都要去镇上公社里,这让他怎么放心。   胖丫儿现在是挺有本事的,可她就一个女娃,她就算聪明机灵身手好,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和坏人如果来一群,她该怎么办?   姜建海简直是愁煞了。   姜娴“哼”了一声:   “行了,你那点钱,还是拿去买点东西讨好二妞姐吧。人家既然愿意等你,就很不容易,怎么着你也得做点让二妞姐高兴的事儿。”   哄媳妇,姜建海总不能不会吧?   “再说了,”姜娴朝姜建海龇了龇牙:“我现在比你有钱多了!”   她就算今天大手笔花了一百多块钱,她还有六百多呢,还有上回卖金边灵芝的,就她手上这钱,在整个麦收大队都算得上妥妥的小富婆了,够盖一间房了!   姜建海神色有些萎靡,也是啊,胖丫儿现在比他有钱了,感觉越来越不需要他这个六哥了,他好失落啊,呜呜呜。   一路走着路,谈着话,倒也不觉得累。   路上,姜娴有意识的带动走路的节奏,时慢时快,姜建海不知不觉之间,背着三匹布料,也能跟上,姜娴倒是越发的满意。   根骨好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就是天赋的重要性了。   这一路走回来,姜娴自认姜建海今天的训练量也够本了。   回了村,天刚擦黑,姜娴提着牛乳,盘算着今晚做个花糕。   赚了那么多钱,姜娴可不爱吃独食,肯定是要家里的孩子们跟着甜甜嘴,高兴高兴。   她其实今天本来想看看镇上会不会有糖卖,奈何,糖是精贵玩意儿,更别提号称牛奶做的大白兔了。   她有钱没用,还得有糖票,有糖票,也不行,还得人家有大白兔啊。   可惜,没见着。   还好,她运气不赖,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在路边放牛,那头大黑牛身边还有小牛犊子,可不就给她找到机会,弄了点牛乳回来,还买了人家一个搪瓷缸子,否则这牛乳都弄不回来。   正好家里有面粉和粳米。   其实,花糕最正宗最好吃的,那必须是桂花糕。   可惜,这不是没到时节吗?   她瞧着杏花开的不错,就杏花好了。 第50章 姜家铁树   回到了家,小五小六小七小八立刻围了过来,他们现在是姜娴的小舔狗,那简直是成日跟在姜娴后头转,连出去玩都少了。   他们觉得小姑现在特别厉害,不仅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啥都拦不倒她,而且小姑会做好吃的,时不时的,他们都能吃到。   怎么说呢,以前,他们觉得小姑好看又柔弱,身为姜家男儿,他们自小被教着要保护小姑。   现在,就是崇拜和慕强了,比之以前,他们更愿意跟现在的小姑待在一起。   姜娴去灶间瞅瞅,见灶间今晚就是苞谷碴子粥配上昨天剩下的肉汤烩的菘菜,伙食很不错了,就是量有点少啊。   “大伯母,今儿有人不在家吃饭吗?”   二伯母正好也踏进灶间,就替姜大伯母回答了:   “还不是托你的福?今儿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陪媳妇儿回娘家了,就剩下咱们几个老的,还有一群小的了!”   一边还瞅瞅一旁的姜建海:“老六啊,你和你五哥都要抓紧啊,瞧瞧你其余四个哥都有老丈人家可以回,你都没有,可怜不?”   姜建海:“……”他也会有的好嘛!   姜建峰正好走进来,肯定听见了,但他仿佛没听见,脸连红都不红一下。   倒是后面的姜家小老大,姜娴下一辈儿的姜家长孙红了脸。   惹来二伯母一阵调笑,揪住他,问他是不是想媳妇儿了。   这来自长辈的调笑实在不能承受啊。   莫说姜小大,连带着姜小二,姜小三都跑了。   倒是姜娴,跟姜建峰一样,老神在在的,面色白皙,泛着健康的红晕,要多可人有多可人,就是这表情,也要多淡定有多淡定。   这两个,是典型的还没开窍?   瞅瞅,怎么好意思的,自家的侄子辈儿都开窍了,这两个难道要当万年铁树?   聪明如姜二伯母,一看就觉得很糟心。   其实姜二伯母看错了,姜建峰大概是真的没开窍,而姜娴,她纯属见多识广后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   说是铁树,也是吧,就是形成原因不大一样。   姜铁树娴根本不接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的话茬,今儿一早她其实就看到几个哥哥陪嫂嫂回娘家了,带着肉,欢欢喜喜的。   大约是嫂嫂们带肉回去,老丈人家也跟着开心,所以晚上留饭了。   不过:“我爸妈呢?”   姜大伯母跟着笑:“新女婿老女婿,都是女婿,自然是去你舅舅家看你外婆去了。”   姜娴:“……晚上才去?”她记得她妈今天上班来着。   想到她爸平日里哈她妈的模样,好像连夜陪媳妇儿回娘家,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招呼几个小的:   “那正好,今晚我做杏花糕,他们不在家的都没得吃,你们谁给我打下手?”   她的话引起了几个小的一阵欢呼,颠颠的跑来跑去。   唯大伯母抱怨了一句:   “夭寿哦,肉汤还堵不住你们的嘴,还要吃糕?”   不过大伯母刀子嘴都堵心,也就说说。   眼见着在姜娴的鼓动下,连小石磨都搬出来了,她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兴兴头头的吃了晚饭,姜娴就开始做糕。   做法等同于桂花糕,这糕点,不仅要用米浆,还得用牛乳,着实精贵。   因为舍不得用糖,姜娴还熬了点桑葚果酱。   刚做好的时候,咬一口杏花糕,其中酱紫色的果酱因为热气的熏染,都能跟着流出来。   花的清新,蕴含着果的香甜,混杂着特有的米香,交织出复杂的层次,吃到嘴里,简直美味炸了。   几个年纪小的,简直恨不能把蒸笼都吞了。   还是在大伯娘呵斥追撵的情况下,才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委委屈屈的去睡觉了。   姜娴做了很多,蒸糕用的大蒸笼是姜家过年用来蒸馒头的,她足足蒸了两蒸笼,切成菱形的小块,透着属于桑葚的紫,旁边撒上粉红的杏花瓣儿,就是姜五哥,都忍不住道:   “你这手艺,这糕就是拿去卖,也是相当的好卖啊。”   姜娴玩笑道:“可惜不能自己开铺子,但也不是没办法。”   姜五哥听懂了姜娴的意思,这是要私下卖了,不过他岂会是思想顽固之人,甚至比起姜老六的婆婆妈妈,姜五哥给姜娴的自由更大些。   他咳了一声,瞄了一眼假装没听见他们说话的二伯母:“你不嫌累就做呗,小心些。”   姜娴眨眨眼,表示知道了,这事就算要做,那也得过一阵子,毕竟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当广播员。   晚上,刚做好的糕,姜家给相处的好的邻居送了点,姜娴也提着一篮子糕和肉出门了。   她先去赵大丫那儿,给赵大丫送糕点,赵大丫一贯咋呼:   “妈呀,姜娴,你家这是什么生活水平?”   早上刚送的肉,晚上又来送糕了,还是米糕?!哪怕是灯光暗沉,赵大丫都觉得,那颜色晶莹剔透的,说不出的好看。   姜娴睐了赵大丫一眼:“真是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了?我去给曹柳送。”   曹柳就是曹知青。她在知青点住着。   赵大丫忍着被姜娴那一眼看的酥软的骨头,拉住她:   “可别,韩一舟回来了,你想碰见他?”   韩一舟自从潘文芳那事后,来找过姜娴,他问姜娴那天是不是利用他了。   姜娴这人坦诚的很,而且利用他,确实是她不厚道在先。   于是她就承认了,并且当面对韩一舟道了歉,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说原不原谅她,就走了。   后来,他就跟生产队请了省亲假,回去了。   姜娴莫名的看了赵大丫一眼:“咋了?他回来就回来?他是老虎还是狼啊?我能怕他?”   在姜娴心里,那事不是了结了吗?   她都道过歉了,当然,韩一舟接不接受,尚在其次,反正她能做的都做完了。   赵大丫无语的看着姜娴,这人怎么不开窍,谁都知道韩一舟对她有意思呢。   姜娴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她临走的时候还拍拍赵大丫的手:   “安心啦,总不能有人喜欢我,我就要避着吧,就凭我这张脸,要是真这样,那我干脆不出门算了。”   她摆摆手,留下风中凌乱的赵大丫,施施然去找曹柳去了。 第51章 不想努力了?   姜娴对于赵大丫的话一点没当回事,毕竟,她是去找曹柳的,干韩一舟什么事儿?   怎料,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她刚到知青点门口,还没有敲门进去呢,就看知青点的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然后,姜娴和徐诗雨看了个对眼。   一时间,两人都被这“命运的安排”给惊的愣住了。   姜娴是自揭穿潘文芳那一晚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徐诗雨,哪怕她知道这应该是徐嫣儿,不过人家既然没来招惹她,她也没兴趣就这么上赶着。   再说,姜娴做事,喜欢一击必中,在摁不死徐嫣儿之前,她不会冒然出手。   只后来听说,徐诗雨被自家亲妈揍了一顿,那一晚徐家的哭嚎声响了很久。   而徐嫣儿,看姜娴的眼神,就不如姜娴淡定了,她那眼神,简直跟淬毒的箭一样,咻咻咻的,毫不遮掩的往姜娴身上扎。   姜娴妩媚的撩了撩头发,才不搭理她,她走过去,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她一下,就挤了进去。   跟她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她是有多无聊,这天气多冷啊,可别把她冻病了。   至于那眼神?姜娴只能说,这前世今生的,徐嫣儿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咬牙切齿的恨意有什么用?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   姜娴进去,倒是没看见韩一舟,知青点是个方方正正的农家院子,男知青和女知青各占一边的四间屋子,中间隔着个厅堂。   奇怪的是,今天韩一舟住的那间房,屋门紧锁。   姜娴进来,径直去了曹柳的屋,潘文芳走了后,再也没人打扰曹柳了,在新知青来之前,她一人独占一屋。   姜娴一敲门,就被神色紧张的曹柳拉进屋里了。   姜娴:“怎么了?”这神色不对啊。   曹柳还往外探了探:“你来有没有看到徐诗雨?”   姜娴一听话头不对啊:“咋了?我遇见了啊,没打起来,徐诗雨怂哒哒的,只敢用眼神杀我,真没用!”   曹柳:“……瞧把你嘚瑟的,你可别得意,这丫头,我看不是善茬。”   姜娴好奇:“怎么了?对了,她怎么来这里了?”   难不成没了个潘文芳,她还想来发展第二个知青闺蜜?   曹柳一副吃了隔夜饭的膈应模样,清冷的脸上还多了三分八卦:   “她缠上韩一舟了,韩一舟前天回来的,她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就过来了,舟哥哥长舟哥哥短的。”   说着,曹柳还抖了抖,显然被肉麻的不轻。   姜娴挑了挑眉,徐嫣儿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这是发现韩一舟家世背景不错,就缠上了?   不想努力了?所以傍个富家公子,一步到位?   啧啧,反应还挺快的。   不过:“她追她的舟哥哥呗,怎么你被膈应到了?”   曹柳气闷的掀开姜娴带来的篮子上面盖着的一层白布,哼了一声,狠狠的拿起一个杏花糕,一股脑儿全塞进嘴巴里,只把整个脸都塞成了鼓鼓的胖包子,惹的姜娴忍不住伸手弹了一下。   曹柳非常机敏的躲开了,咽下嘴里的糕才抱怨道:   “也不知道徐诗雨抽什么风,一副看情敌的模样看着我?还动不动阴阳怪气的,真是奇了怪了,对柏知青和陈知青,也没这样。”   她不爽的眯了眯眼:“我看起来像狐狸精?”   姜娴皱皱眉:“那你离她远点,越远越好,她啊,心狠手辣着呢。”   心中却有点上心了,徐嫣儿究竟想干什么?   从曹柳这儿走了,还拿了曹柳给的饼干,曹柳说是家里给她寄来的,姜娴也没客气,拿了一点回去带给侄子们吃。   邻里和朋友之间就是这样,谁家有点什么送过来,自也会得到相应的回礼。   姜娴觉得这种关系挺好的,热络,有人情味,不像以前在澜国,边境之地,人与人之间只有麻木的冷漠。   最后一站就是顾家了。   姜娴站在顾家后门口敲门,正好顾珩在家,他手中拿着磨砂纸突然顿了一下,就看见他大嫂跑过去一边问:“谁啊?”一边就去拉开门栓。   没一会儿,就听到他大嫂热络的声音:   “是胖丫儿?快进来快进来?”   然后就是软媚甜腻的女声传来,说不进来了,天很晚了。   顾珩手上的动作再也做不下去了,他干脆闭上眼,等待那日渐熟悉又让他颇为恼火的腿软感觉过去。   好在那女人距离他比较远,声音小,所以感觉不是那么强烈。   顾欣和顾轩听到姜娴的声音早就跑过去了,然后顾珩就听到后门口叽叽喳喳一片。   顾大嫂接过姜娴拿过来的篮子,沉甸甸的,姜娴说里面是大半个牛腿和一盘子杏花糕。   顾大嫂很不好意思:   “胖丫儿,你看你,经常来帮我做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送吃的来?”   姜娴拍拍最小的顾轩的小圆脸,把里面的杏花糕拿出来,示意姐弟俩拿着吃,她却道:   “顾大嫂怎么跟我这么见外,牛肉可是好东西,大补,最适合顾大哥了。”   顾大嫂抓着姜娴的手,很亲昵。   对于姜娴,她是很喜欢的,起先是怜惜,年纪小小就被人害了,差点没活过来,后来姜娴经常来,来了就是帮忙做事,还能跟她说话解闷,贴心的很,她觉得这女孩儿比自家那两个亲妹妹跟她还亲。   顾大嫂突然想到什么,跟姜娴道:“胖丫儿,你等我一下,帮我看着点顾欣顾轩,我进去一下。”   姜娴连忙拦着:“大嫂干嘛呢?你可别拿什么东西给我,我又不缺东西。”   一看就知道顾大嫂准备给她拿好东西去了。   顾大嫂岂会听她的:“你乖,别跟大嫂推脱,那东西我没用,拿过来给你也不浪费,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要你的肉了,顾欣和顾轩吃的也让他们吐出来给你……”   姜娴:“……”她看了一眼一旁听到顾大嫂的话把嘴巴闭的紧紧的两个孩子,哭笑不得。   顾大嫂满意的回去拿东西了。   顾珩就看到顾大嫂匆匆的回了一趟屋,然后从里面搬出一匹……布,顾珩眯了眯眼,这不是他带回来的嘛。 第52章 牛腿的缘分   顾大嫂可没有跟顾珩解释的意思,再说了,顾珩孝敬她的,那就是她的东西,她爱给谁给谁。   她拿着那匹布兴冲冲的跑到后门口了,就听见顾欣正在兴高采烈的跟姜娴炫耀呢:   “二叔可厉害了,他这次带了只小狗回来,好可爱哦,不过它还小,睡觉了,不然我就带小姨你去看看了。”   然后是姜娴的声音:“这样啊,没事,小姨后天来的时候,欣欣带我去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一言为定,那我留点杏花糕给小狗吃可以吗……”   顾大嫂冲过来,提过篮子,把布塞到姜娴怀里,道:   “不进来就不进来了,这布给你,这颜色我不能穿,就适合像你这种十几岁的鲜嫩的丫头。”   姜娴随便摸了一下,就觉得这布柔软非常:   “这是绸布?”   虽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丝绸是江南特有的,澜国的姜娴也是有几件这样的“战袍”的,那是用来充门面的,平日里没人舍得随便穿。   来到这个时代,姜娴也发现,这时代丝绸布料很少,姜娴见过最好的布料就是她醒来的时候穿的那件睡衣,上等的棉布,里面估摸着加了蝉丝,光滑柔软,穿在身上宛若无物。   听说是她爸托人从省城买回来的。   今天这布料,比之她那件睡衣,有过之而无不及,柔软光滑到不可思议。   想到顾珩日常早出晚归,神出鬼没,这些东西来自于哪里,不用说都知道。   不过,能弄到这么好的布料,也挺有本事的。   顾大嫂眼明手快的把姜娴推出来,然后拉着两个孩子就进了里面,很利索的就把门关了。   然后姜娴就听到顾大嫂得意的声音:   “什么绸?我不懂什么绸,除了这个我还有两匹呢,艾玛,太多了,多的我看着都烦,这颜色我也穿不了,顾欣也穿不了,你拿走就是了,胖丫儿赶紧家去,大晚上的别在村子里乱跑,坏人多呢。”   姜娴:“……”头一次见送人东西把东西往坏了说的。   顾珩:“……”他送的就是丝绸!一匹绸价钱够买十匹布呢,大嫂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姜娴拿顾大嫂没办法,再说了,顾大嫂都送了,推来推去也没意思,反正她和大嫂也不是一天的交情。   姜娴到家后,爸妈居然还没回来,姜娴还有点担心,结果问了姜建海,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姜娴才默然无声的回了房。   好吧,是她孤陋寡闻了,原来姜爸姜妈这样的是夫妻日常啊?   回了屋,借着昏暗的油灯,姜娴仔细看了下布匹,真的是丝绸,摸上去油光水滑,泛着浅淡的淡黄色光芒。   这玩意儿不仅值钱,还有价无市呢。   做几件贴身穿的衣服,再好不过。   姜娴不知道的事,今天她去送肉,还在顾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顾大嫂拿回了肉,先把杏花糕放进碗橱里,特意放的高高的,没办法,这要是不放高了,顾欣就能带着弟弟,晚上偷吃了。   这个家里,顾家兄弟俩都疼孩子的要命,唯有顾大嫂严格一点,还好,两个小的还知道怕妈妈。   放完了杏花糕,顾大嫂就看到了牛腿,这牛腿姜娴让姜建海剁成了一块一块的,才送过来的。   姜娴心细,她考虑的是,顾珩总不在家,顾大哥哪有力气剁肉啊,她家壮劳力多呢,剁个肉骨头,也不费什么事。   结果,也是赶巧了,顾大嫂收着收着,觉得不对劲了,她目光森然的盯着挂在廊檐下的一条牛腿,这是顾珩带回来的。   顾珩说,他今天去镇上,正好有其他大队的牛死了,他眼疾手快,抢先买回来的。   而姜娴也来送牛腿?这……牛都赶趟儿选择今天去死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顾大嫂收拾好东西,就跑出来,盯着顾珩一通看,把顾珩看的毛骨悚然,他放下手上的活计,叹了口气:   “大嫂,我脸上长花了吗?”   顾大嫂愣了愣,突然摇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那个,小珩啊,你早点睡觉吧,别尽惯着顾欣和顾轩了,他们要梳妆盒,就把我那个给他们好了,省的你再做。”   说罢,跟身后有人撵似的,顾大嫂一鼓作气冲进了房间。   顾珩:“……”这是怎么了?大嫂今天神神叨叨的,感觉姜娴过来之后,就不对劲了。   那边顾大嫂想的是,会不会是顾珩看上姜家丫头了?想到这,顾大嫂就一阵狂喜,她那么喜欢姜娴,来给她做弟媳妇,简直太好了。   她正想问问顾珩呢,却在刹那间打住了。不行啊,顾珩那别扭的性子,自己还是不要问他了,不能打草惊蛇,她得先去问问自家男人的意思,自家顾璁读书多,见识大,让他去旁敲侧击一下顾珩再说。   ……   翌日,也是赶巧了,镇上已经把征兵的事下发到了公社,公社再分拨到每个大队。   麦收大队今年需征兵三人,姜建海就把自己想要参军的事情在大家都回来吃晚饭的时候说了。   这话一出,姜家饭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凝住了。   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的,还有提前知道姜建海想法的姜娴,姜家人大部分拉了脸。   姜大伯母急了:“干嘛呢?家里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为什么要去当兵啊?你不知道有多辛苦,有多危险吗?”   二伯母也不赞同,她捅捅一边吃饭的姜二伯,意思让他说说姜建海。   姜二伯也舍不得:“是啊,你有劲没处使吗?有劲没处使跟我学医啊。”   姜二伯母也接话:“等你参军回来,至少二十多了,到时候老的连对象都找不到了。”   大哥二哥三哥也不同意,姜建海这个小弟弟,也就比他们儿子大不了几岁,小时候因为是双胞胎的关系,家里最让人操心的就是姜建海。   姜娴把自己吃成了胖丫儿,可是姜建海,那就是个瘦猴。   隔三差五的感冒发烧呕吐的。   小时候,哪个没带过他啊,一直拉拔到七岁后,他才身体好了,家里人对他的担心才少了点。   姜建海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既然做好了决定,深思熟虑,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甭管长辈们、哥哥们说什么,他就低着个脑袋,一副我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第53章 傻人有傻福   姜建海那一副抵抗到底的模样已经完全能够说明,征兵这事在他这里没有转圜的余地。   许久,姜大伯看了这个小侄儿一眼,然后看向姜爱国和李秀英。   “你们俩怎么说?”   姜爱国瞅瞅姜建海:“建海,你不喜欢开拖拉机是吗?”   姜建海不否认:“嗯,我不喜欢,再说,就我这成绩,想上大学也很难,也不能像五哥那样,有本事去社办工厂,我也不喜欢学医,种地也不行……”   李秀英听儿子这沮丧的样子,哪儿有不心疼的?她立刻接话:“六儿,术业有专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才能,不必妄自菲薄,若是你执意参加征兵,我们必然也不会阻拦你。”   纵使担心,但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李秀英站起身,她走到姜建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竟然第一个表达了支持。   姜建海抬眸看看他妈,忍不住动容:“妈。”   姜爱国垂眸,没再说话,的确,正如老六自己说的,那些姜家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都不喜欢,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又是读过书的知识青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可能真的彷徨徘徊了许久。   姜爱国想起这阵子,姜建海时时走神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   他这一辈子,一共得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大儿子从不让他担心,两个小的,比起小六,女儿更让他担心跟忧虑。   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他难免忽视了一些这个小儿子。   如今,他能找到自己的出路,自己应该支持不是吗?   他也站起身,看着儿子:“想去,就要努力,有和你一样想法的有志青年肯定很多,能者居上,你要是没成功,那可怪不得别人。”   这话,就是变相的同意了。   姜娴笑着打圆场:“咱家六哥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满腔的热血和打遍全村无敌手的好身手啊,这样的人,必须为国效力的,六哥,我支持你。”   姜建峰也跟着幽幽道:   “从明天开始,老六,我起床的时候,会把你喊起来,好好练一练你的体能,对了,大伯,征兵具体要求是什么?要不要考文化知识?明天能不能帮我们打听一下。”   他眯起他那对狐狸眼,笑的温暖和善:“如果要考文化知识,我少不得要花时间给六弟补习的。”   “六弟,别怪哥哥心狠手辣,都是为了你好,有志向是好事,所以为了达到志向付出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是吧?”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姜四哥姜建松也龇了龇牙:“来来来,小老六,让四哥帮你瞅瞅身体,要不要针灸啊?保管你在四哥的整治下,身体倍儿棒。”   姜建海本来挺感动的,他还以为自己少不得被骂的狗血淋头呢,如今看到自家血脉相连的哥哥妹妹们朝他露出那么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家,不能再呆了,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就知道欺负他。   不过,这事一提,一家人也没心思吃饭了,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收拾了碗筷,大家都早早回房了。   姜娴回房之前逮着姜建海:“六哥,明天陪我进山,然后去镇上好不好。”   姜建海对妹妹那是有求必应的:“行,你明天要去镇上买劳保手套是不?”   “那……去山里做什么?”   姜娴笑的跟盛开的牡丹一样:“自然是为了磨砺你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进山!”   姜建海:“……”   “不过,你要是成功被征上了,我也不是没有奖励给你,这样,我明天要是买到了劳保手套,我第一个先给你织一件毛衣带走好吗?”   姜建海眼睛都亮了:“真哒?一言为定。”   兄妹俩说定了,姜建海一改之前的些许郁郁,雀跃的冲进自己屋去了。   姜娴勾唇笑笑,也心情甚好的回屋了。   其实,姜娴虽然不知道华国征兵如何征,要求是什么?   但这里的人和澜国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所谓的好身手。   她想,征兵无外乎一个首要的条件就是身体素质颇佳。   小老六这点早就达到了,完全不必担心。   之所以,姜娴想着继续锻炼姜建海的身手,也是为了他好。   兵将,保家卫国之士,如何没有危险?自己本事过硬,才能在遇到危险时有自保之力。   姜娴为小老六做不到更多,只能在他还在家的时候,恨不能把他练成铜墙铁壁。   她思索着,明天得找四哥,给她六哥搭配个药膳什么的。   可不要小看食补的效果,姜娴是过来人,她那会子在三环山训练的时候,可不准乱吃东西,每天都是有专门的厨子搭配各种事物给他们吃的……   恰好,那些海参还真买对了。   想着这些,姜娴就睡不着了,她从屋里出来张望了一番,看到她四哥屋里的灯还亮着呢,门也半掩着。   她一喜,跑过去隔着窗户就叫姜建松,刚叫了一声,姜建松就探出头来: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进来吧,你四嫂昨天从娘家带了桃脯,你以前可喜欢吃了。”   姜娴一听,就知道四哥这是等她呢。   四哥一向聪明,估摸着也猜到她的心思了,这是准备跟她促膝长谈……   第二天,姜娴耷拉着眼皮,一大早就起来了,然后,她就看见姜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起来了。   众人相顾无言,自然都明白,为啥今天都起的早。   还不是为了小老六的事儿。征兵可不是小事,他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唯小老六,还是姜建峰叫他,他才打着哈欠,神采奕奕的出来了。   一出来,他也惊到了:“咦,你们今天怎么都醒这么早?”   众人:“……”   姜娴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因为缺觉,有点酸胀的太阳穴,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吧,一家人都在为他昨晚丢下来的重磅消息睡不好,唯他自己,睡得最好。   姜大伯母叹气:“既然起来了,都别闲着,快做事,小老六,去劈柴!”   姜建海:“……哦。”怎么回事,大伯母好像生气了,而且这火气还是对着他的。   他挠挠头,应该没看错,大伯母就这样,看谁不爽了,她就喜欢罚那人劈柴火。   随着姜建海拿着刀去劈柴,姜家又进入了新的一天。   一家人吃完早饭,就各忙各的去了,姜大伯带上姜建海,率先出门:“我去队里问问,征兵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第54章 来历不凡   姜大伯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张纸,上面仔细记载着这次征兵的条件。   除了初中以上的学历,对于身体素质,视力水平都有些基本要求。   这些满足后,还要集体考一次试,算是对文化水平的一个摸底。   姜建海这时候,彻底的感觉到人生灰暗了,他啥也不怕,就怕考试,想到昨天他五哥那表情,姜建海觉得前途无光。   姜娴则是拉着姜建海,转头就进山了,刚刚姜建海已经提交了报名表,训练自然该开始了。   ……   姜娴今天的事还挺多的,早上忙完了姜建海,中午就带着她六哥,直奔镇上去找倪贵芬了。   她自然不是空手的,提了个篮子,里面是野鸡蛋。   今天上山,虽然主要是为了姜建海,不过要是有猎物,姜娴也不会看着不要。   今天,被姜娴摸到个野鸡窝,野鸡跑了,蛋留下了。   估摸着这里不止一只野鸡,统共找到五十多枚野鸡蛋,姜娴立刻指使姜建海把它们都带回去了。   姜建海其实对于姜娴这般只要进山,必不空手而归的本事已经麻木了,反正他和姜娴只要上山,哪怕是野菜菌子,姜娴都能弄一堆回去。   兄妹俩一道,拿了二十枚野鸡蛋,就去镇上了。   一点半刚过,供销社才开门,倪贵芬提着包,匆匆的来上班了,刚停好自行车,就听到一甜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大姐!”   她一扭头,可不就是姜娴吗?   这丫头的长相,想让人忘记都忘记不了。   姜娴和姜建海从树后出来,姜娴把篮子塞给倪贵芬:   “大姐,这是我们山里的野鸡蛋,您拿回去吃,今天麻烦您了。”   倪贵芬眼睛微微亮了亮,鸡蛋可是精贵玩意儿,别看她是镇上人,说起来,那是拿工资的,可供销社清闲是清闲,那点子工资和粮票,想让他们过的多好,那是不可能的,温饱而已。   早年,孩子们都还没成家的时候,莫说鸡蛋,连苞谷碴子都吃不起呢。   这丫头出手如此大方,简直是送礼送到她心坎里了。   不仅如此,姜娴继续如数家珍:“我们那儿靠山,以后大姐想吃什么菌子、野菜或者什么野鸡,都跟我说,要是有了,我就给您送过来。”   这话这么一说,倪贵芬起先的那点犹豫全没了。   她前天见到姜娴,因为想到小女儿,又话赶话的,她一时冲动,就说出了今天要处理瑕疵品的事情。   后来,姜娴一口答应,她又忍不住有点后悔了。   回去更是越想越后悔,今天还在琢磨着,要是那孩子来了,她怎么回绝,或者就给一点打发了算了。   可是,姜娴这么会做人,这让她哪儿还有犹豫的心思?   当下热情起来:   “那感情好,大娘可不会让你吃亏,你要是有好东西送过来,大娘给你钱。”   姜娴岂会要钱,她又不缺这点钱,她费心巴力的搭上这条线干什么,她就是为了以后能有点旁人买不到的好物资啊,莫要看倪贵芬比姜娴大的太多了,但姜娴洞悉人心之力岂会看不透一个倪贵芬?   光看倪贵芬的表情,姜娴就能猜到她是如何想的。   “不用不用,大姐太客气了,我就是……想大姐以后如果有瑕疵品,想着我就行了。”   倪贵芬这下答应的极为真心实意:“那有什么问题,我跟你说啊,今天下午要处理的劳保手套很不错的,数量多,纱线也粗,拆了织毛衣,很暖和的。你不要出面了,大娘帮你抢就是了。”   “九毛一副,还不要劵。”   姜娴在心里飞快的盘算,一副厚手套的重量大约一斤一两,一件成年人的毛衣大点的,怎么着也得两斤线,家里那么些人呢。   于是她立刻道:   “大姐,二十副手套有吗?”   实际上,她还想要更多呢,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吗,她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免得人家觉得她贪得无厌似的。   便是如此,倪贵芬都忍不住咋舌了,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娴,看不出来吖,这丫头带了这么多钱?   姜娴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数出十九张一块钱,塞到倪贵芬手里:“麻烦大姐了,里面多一块钱,给大姐买杯茶喝。”   倪贵芬连忙推脱,可她哪里是姜娴的对手,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把钱收了,不过倒是真心了不少:   “哎,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你跟你哥哥就在这儿等着,交给大娘就行了。”   事实证明,姜娴这钱花的还是值的,没一会儿,他们就等到了倪贵芬,倪贵芬把篮子还给姜娴,里面野鸡蛋没了,换成了二十副手套。   还有小半墨水瓶“阴丹士林”,这是一种靛蓝色的人工染剂,自然来自倪贵芬的馈赠了。   毕竟,劳保手套都是白色的,如果织成毛衣,全都是白色,未免太单调了。   姜娴也没有推脱,很爽快的收下了,此后,便跟姜建海回了村。   期间,姜建海一直都是默默关注着姜娴的行事做派,他发现姜娴变化真的太大了。   而他,其实也日渐习惯姜娴的变化,甚至有一种感觉,什么难事都难不倒他妹妹。   胖丫儿怎么这么聪明呢,不愧是他妹妹。   今日回村匆匆,是因为姜娴还有旁的事,所以,两人回村后,姜娴就准备和姜建海分开了。   姜建海正好也有别的事,再说都到村里了,胖丫儿哪儿还有什么危险?   于是乎,他连理由都没问,就和胖丫儿分开了。   还带走了姜娴买的手套。   姜娴扭过头,就去了赵大丫家,前天送肉给赵大丫的时候,赵大丫说,姜娴托她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只是那时候姜娴还忙着送东西,就说回头去找她。   到今天,姜娴才算有空。   她去的时候,赵大丫正好一人在家,看到她,立刻招手,让她坐下,还神神叨叨的把门窗都关了。   姜娴磕了个南瓜子,语气并无一丝紧张:   “瞧你这样,不就是请你打听一下徐广国那烟灰缸来历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一看就知道,这烟灰缸来历不凡吧?” 第55章 硬刚   赵大丫作势要拧姜娴的嘴:   “你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我这为你着急呢,结果你就这态度。”   姜娴一把拉住赵大丫的手:“你才胆大包天呢,我可是小姑。你对小姑就这个态度。”   姜娴挺胸收腹,一副嘚瑟的模样,还别说,这辈分高还真是好事,方便她必要的时候可以拿辈分说话……   结果换来赵大丫一个大白眼。   玩笑归玩笑,言归正传,赵大丫就说起那烟灰缸的事儿:   “这个花纹实在特别,我应你的意思,托我那有亲戚在瓷溪县烧瓷厂的姐妹拿着花样子问了,你猜怎么着?”   “还真问到了,这套花样子的瓷器不仅是烟灰缸,而是一套的,里面有花瓶,砚台,还有杯碟,不是咱们县里做的,是省里的烧瓷厂建国后烧出的第一套纪念款的瓷品,烧出这套瓷器的还是位瓷艺大师,从花样子到做坯都是他一人做的,姓陶,陶大师。”   赵大丫其实也就是识点字,为了记下这些信息,她着实废了大功夫。   “啊,对了,这个陶大师,我也按照你的要求打听了,陶大师做的瓷器,后面都有彩雅堂印四个字。”   正是因为这四个字,人家烧瓷厂才一眼辨别出来。   姜娴沉吟片刻:“那能打听到买家的消息不?徐广国有没有买过这套瓷器?”   纪念款的整套瓷器,价值估计不菲,又出自有名有姓的大师之手,这东西应该不是很多,且卖出去都应该有买家信息才是。   赵大丫有些为难的看了姜娴一眼:“我那姐妹问了,但人家说了,想打听这个,那必须实名打听,需要走流程呢,还需要签字,说明打听原因,我那姐妹一听,便没敢深说了!”   姜娴点点头,她拍拍赵大丫的手:“已经很感谢你那好友了,她能打听出这么多,已经帮了大忙了。”   她眼珠一转,“你上回说,你这个好友的姑母就是烧瓷厂的高管,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也不要她深说,就想问一下,买家里有没有徐广国?”   这种打擦边球的方式应该也不算违规,不过,姜娴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赵大丫做中间人,有些事,还得当面才能说清楚。   赵大丫想了想,似乎颇为担心:“胖丫儿,你这是决定这么跟徐广国硬刚到底了?”   “你就不怕吗?”   姜娴倒是没有躲避这个问题:   “不是我要跟他硬刚,从我挑出潘文芳后,姜徐两家就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我打听过徐广国,这人刚愎自负,道貌岸然。”   “我现在想收手?他会放过我吗?我不硬刚他,那最后,跟着我倒霉的是姜家人。”   “而这事,起因是为我自己讨回公道,我无论如何都撤不开手,不仅是为我自己,我也绝不会让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姜家人因为我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赵大丫叹了口气,对于这件事她能理解姜娴,但要让徐广国付出代价,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证据,赵大丫实在是为好友担忧。   “那你让我打听这个瓷器的事儿,就能找到弄死他的证据吗?”   姜娴摇头:“不一定,我只是尝试而已,徐广国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就顺着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去查,总能找到他的痛脚的。”   姜娴对此也很无奈,华国是法治体系完备的国家,她哪儿能讨厌一个人就杀他啊?那不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吗?   她好不容易开始新生活,并不想死。   所以,她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这个烟灰缸,发现的那一天,她就觉得很违和,徐广国家的日子听说过的很富有,且他一点都不低调,总是显摆他的富有。   如果能以此为缺口,找到他贪不义之财的证据,是不是就能让徐广国再也没有机会仗着他这个身份害人了?   这便是她的初衷了。   赵大丫其实心里战战兢兢的,她害怕啊,徐家在整个麦收大队积威甚重,如果知道她掺和进这事,她不比姜娴家,她是赵家人,可上面父母皆无,只有族亲,再说了,赵家在麦收大队本来也不如徐家和姜家的。   可是,她虽然和姜娴认识不久,但和姜娴居然非常的投缘,她私心里其实很欣赏姜娴,甚至也想成为这样的女孩子。   她不忍也不愿姜娴因为和徐家的恩怨,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这样的,让男人看了十之八九会觊觎的美貌,如果落到不好的境地,下场只会比普通人还要惨!   她感觉她的一颗心左右摇摆不停,姜娴这时候倒是没有催促赵大丫,她甚至没有看她,只低着头,像捧着粗瓷的杯子一口一口的喝水。   她就是这么静静的坐着,像一幅画,没来由的,却让赵大丫越来越坚定了。   她牙一咬:“行,我去帮你跟我那姐妹说,请她帮忙引荐一下她姑妈,成不成我都帮你这一回!”   姜娴抬头,翦水般的眸子如盈盈秋水,赵大丫想不出什么高级的词去形容姜娴的眼神,就觉得这样的女孩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没人能拒绝她任何要求。   姜娴岂会不知赵大丫之前心绪的波动,她是真心感谢赵大丫的:   “大丫,谢谢你,这一次,以及上一回请周知青帮忙一事,都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姜娴的冤屈没有办法这么快沉冤得雪。”   这话,她发自肺腑。   赵大丫没好气的摆摆手:“行了你,知道了,你回去等我消息吧,说这些干什么,肉麻死我了,有这功夫,你多给我做点好吃的知道吗?我家扬平和大柱,最喜欢你的手艺了。”   说到这,她有点气恨:“你说说,这两个死男人怎么回事?我平日在家累死累活的,给他们做饭,三不五时,打听到哪儿有肉卖的消息,多远我都去买点回来,就这,都喂不熟他们,你做点什么好吃的来,立刻就把他们引走了。”   赵大丫是村里的百事通,哪个村她都有认识的人。   所以,哪个大队要是有杀猪的,或者有什么肉食,她也知道的很快,常常能抢到点肉骨头、下水之类的东西。   姜娴顺势起身,就准备回去了:   “那感情好,我今晚准备卤下水,等卤好了,就送过来。” 第56章 卤味   姜娴做饭的手艺不行,可挡不住她有一颗好吃的心啊。   关键是,澜国的她没有自由,便是听说哪里有什么好吃的,等闲她也吃不到。   于是,她只能靠看书上的食方子解馋。   食药不分家,有的药材可以当普通的佐料和食材用,卤味就是其中的一种。   姜娴不知自己看过多少卤食方子,前天那些下水留下来,姜娴就已经在打卤食的主意了。   今晚,回去就开干。   姜娴回去后,姜建海已经回来了,一家人除了还没下班的可怜的姜老五姜建峰同学,其他人都到家了。   大伯母二伯母和姜妈几人正拿着姜娴买回来的劳保手套看着呢。   见姜娴回来,姜二伯母抬头幽幽的盯着她:   “听说,你跟小老六说,第一件毛衣,你准备织给他?”   姜大伯正好拿着个茶缸子倒热水,听到这话摇摇头:“哎,白疼胖丫儿了,第一件居然不是给大伯父的,大伯父好伤心。”   姜娴:“……”她回头瞪了小老六一眼,就知道这家伙一点藏不住话,大约恨不能炫耀的所有人都知道吧。   姜建海假装没看到姜娴瞪他的眼神,他站起身,一溜烟,就溜进屋里去了。   姜娴冷哼一声,回头对着长辈又是另一副嘴脸:   “哪儿能啊,我都跟供销社的人说好了,以后有好东西就叫我,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伯父伯母和爸妈吖,至于六哥,那不是看他可怜吗?这要是参军,年前就得走了吧?也不知道去哪里呢,数九寒天的,很冷耶。”   这话一说,二伯母几人都有点难过,她恨恨的抱怨:   “小老六忒不懂事,不让他去偏要去,瞅瞅,连胖丫儿都替他担心呢。”   “还有老五,昨天晚上就把这回你弄回来的野牛皮弄走了,说是要找人硝制了给小老六做两双牛皮鞋呢。说怕他行军训练什么的,鞋子不好磨脚呢。”   姜建峰是有什么事都憋心里的类型,平日八百年表情都不兴变一下的,就一副云淡风轻,温文儒雅的样子。   姜二伯母要不是昨晚正好起夜,有点睡不着出来看到姜建峰正在院子里摆弄牛皮,也不能想到那孩子那么有心和细致。   姜娴也没料到,五哥昨晚还做了这事儿。   不过,也是五哥会做的事。   姜娴觉得,如五哥这么深沉内敛什么都能看透的人,对于对自己很好的家人,他的感情就会很深。   因为这样的人敏锐,能看透洞悉许多事情,正是因为看过了太多世间事,才会更加懂得无私的亲情多么的难能可贵。   姜娴也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懂姜建峰。   姜娴站起身,决定不说这个话题了,越说担心越多:   “今天买到了好东西,六哥也顺利报名了,咱们庆祝一下,大伯母,下水你洗好了吗?我拿去卤,保管比肉还香呢。”   大伯母不干了,她扔下手中拿的劳保手套,站起来就要拦姜娴:   “你个瓜娃子,怎么这样浪费啊,前天晚上刚做的糕,祸害了那么多米,今天又要卤下水?卤什么卤,我瞅着煮煮很好吃的,它们哪里不是肉了,有肉吃还挑?”   姜娴哪儿能让大伯母抓到她,她一边赶紧招呼孩子们:“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快来帮小姑,小姑今晚做好吃的!”   一边冲过去,左右开工,拎起大伯母已经清理好挂在那儿晾水的猪下水和牛下水就跑。   开完笑呢?这是下水哎,用水煮煮怎么吃?肯定难吃的要命,大伯母就是太不讲究了。   一群小孩听到姜娴召唤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欢呼一声,就往姜娴这里跑。   本来就在院子外面跟大柱玩的姜小八跑的最快,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小姑又要做好吃的了,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   他现在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小姑喊他。   大柱羡慕的看着姜小八扔下他就跑了,哎,姜小姑又做好吃的了,姜小八怎么这么有福气啊。   不过,他这羡慕就维持到晚上,就变成高兴了,因为姜小姑给他家送来了,那味道,香死他了。   大伯母拦也拦不住,还是姜妈拦住了她,最后姜大伯母没办法,忍不住连着姜妈一起说了:   “你和老幺就是太惯孩子了。”   说是这么说,她又任劳任怨的去帮着姜娴切下水去了。   按她的说法,她这不是舍不得孩子累,是怕孩子趁她不注意浪费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肉。   卤味的味道实在是霸道,那浓郁又特别的肉香味,不仅是姜家人都一个个的啥事也没心思干了,就等着开饭呢,周围邻居家有一个算一个,也受不了啊。   徐三妮家又在家打孩子,她已经要骂人了,姜家这生活什么水准啊?   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想到姜娴那张妖媚的脸,她眼中闪过嫉恨的丑陋光芒:   “这该死的狐媚子,一天天的没个安生了?怎么不死了算了,偏醒过来,倒成了祸害了。”   姜娴自然不知道有人骂她,只要没被她听到,她也不在意,这种等级的咒骂,她实在无感。   当然,要是敢当着她的面骂她,可别怪她上手去撕她的嘴了。   什么不跟这些人计较?   这话在姜娴这没用,她就喜欢睚眦必报。   此时的姜娴,给顾家和朋友家各送了一碟卤味,正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心的吃晚饭呢。   大伯母今天做的二米饭,大米没多少,主要是苞谷碴子还有小米,不过配上这卤味,正正好。   反正姜娴自己,不用吃卤味,光是用那个卤味汤拌饭,她都能吃三碗。   好在,她想着晚上吃太饱不好,硬生生给克制住了。   不过,还是很满足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这卤味的作用,还是大丫真的太上心了,第二天中午,赵大丫就亲自来了,她拿了个提篮,里面满满的一提篮的春笋、西红柿还有鲜灵灵的嫩菠菜。   和姜家长辈打了招呼,她赶忙拉住姜娴:   “你那事有眉目了。” 第57章 准备   姜娴拉着赵大丫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么快?”   赵大丫点点头:“也是赶巧,我今早去找我那朋友,她姑母正好回来看她奶奶,然后她和她姑母说了一下,她告诉我她姑母同意了。”   “不过最近不行,暂时约在下月初一。”   下月初一正好是周六,她那朋友的姑母休息。   姜娴算了一下,今天周二,从今天算起,距离那天还有十二天,而她下周一到周五之间正好有个广播员的考试和面试。   于是她爽快的应了:“那没问题的,大丫,谢谢你,还有,替我谢谢你的朋友。”   大丫没说,但姜娴知道大丫肯定是为了她的事特意去找她朋友的。   赵大丫也没多留,匆忙离开了:“行了,我消息送到了,回去了。”   姜娴也没留赵大丫,把她送到门口,便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除了上班距离远的李秀英还有姜建峰,其他人都回来了。   看赵大丫来了又走,还躲在房里和姜娴说了会儿话,也没有在意。   姜娴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赵大丫也不是徐诗雨那样的人,他们不会干涉自家孩子交友的情况。   就是大伯父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句:   “胖丫儿,下周你就要考试了,准备的怎么样了,我看你最近天天进山,可不能疏忽了自己的事儿啊。”   刚做完就被大伯母呲了:“胖丫儿好着呢,你烦不烦,吃饭的时候偏要说这种不让人开心的事儿。”   姜大伯父非常委屈,这是关心,怎么就不让人开心了?   姜娴:“……大伯父放心,我都有认真准备,大伯母,我想当广播员呢,要是能当上,我拿到工资给大伯母买衣服。”   果然,大伯母眉开眼笑的:“哎呦,闺女就是孝顺,你说我是什么命,怎么没有闺女?”   几个侄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姜娴:小姑哄奶奶真有一套。   下午的时候,姜娴就回屋看书去了,要说原身姜娴,数学知识确实是学的太不好了,让姜娴现在接手,一时半会儿也接手不了。   好在原身文化类课程学的都不错,什么语文、政治等。   更好的是,考社办的广播员,也不考数学啊,姜娴觉得自己是妥妥的逃过一劫。   不过为了稳妥,姜娴这些日子硬是把硬是把相关的语文、政治等高中课本知识全都记了下来。   除了笔试,最重要的是面试,听说对于体貌、普通话等都有要求。   姜爱国特意托人,带姜娴去找过隔壁公社的一名广播员,拎了一条肉和一袋子粳米,请他帮忙给姜娴指导指导。   那人倒是很尽责,姜娴学的也认真,连续学了一周,连那位广播员都同姜爱国夸奖姜娴,说她学的极好。   所以,若说考试之前的准备,姜娴自认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如今不过是在精益求精,她也想一击必中。   旁的不说,她这要是去了公社,可就和公社领导见面的次数多了,徐广国怎么着都得收敛吧。   看了大约一个小时的书,又练了一小时的普通话和形体,姜娴走出院子,看到大哥在院子里没出去。   见姜娴走出来,他还朝姜娴招招手。   姜娴:“大哥?”   她大哥姜建宗是大伯父的儿子,初中毕业,俨然有大伯父接班人的架势,品性方面也如大伯父一般,挺公正不阿的,对家里人很不错,是姜娴这一代姜家的领头人。   就算姜建宗以后竞选生产大队长失败,他也会是姜氏家族下一代的族长。   今天,他突然站在院子里,几乎是守在姜娴门前,而没有去地里,让姜娴一下子就有些肃然?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姜建宗倒是很和善,他爱宠的走过去拍拍姜娴的头:   “胖丫儿看过书了?复习的怎么样啊?”   姜娴立刻保证:“挺好的,上回我爸不是还引荐了一位广播员给我认识吗?他都说我学的挺好的,应该没问题。”   说着有些忐忑,姜娴又问:“大哥?是出啥事儿了?”   姜建宗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胖丫儿不要紧张,就是你大伯父让我告诉你,这次社里招广播员,徐诗雨也报名了,还有两个别村的,这两人,他们的母亲都姓徐,都是徐广国未出五服的徐家亲戚。”   其实姜建宗不爱和姜娴说这些,他想着这些事,他们这些大人知道就行了,他家胖丫儿还那么小,那么稚嫩,只要努力学习就行了。   可他爸硬要他给姜娴说这事,还说什么,不要小看了姜娴。   他哪里是小看姜娴,他就是不舍得胖丫儿一个女孩子要承担这么多!   十几岁,本该是快快乐乐的年纪不是吗?   姜娴一听,倒是意料之中,她一针见血:   “徐广国不可能干看着我去竞聘这个广播员的,他出手是必然的。”   “不过,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徐家在麦收大队横着走,难道在公社还能横着走?”   姜建宗笑笑,眼中带着自信,他安抚姜娴:   “胖丫儿放心,那是不可能的,若是真能横着走,他就不会光是安排这么些人跟你竞争了,我都打听过了,这一次面试的是广播站,社办广播站的姚站长可是出了名的古板公正。”   “至于其他四位面试官,分量都比姚站长低很多。”可以说,哪怕其他四位都不同意,但姚站长要是喜欢这个人,他就可以拍板!   “其中三位,品性都不错,唯有一位,和徐广国是连襟。”   就是靠着这个连襟,徐广国才能如此如鱼得水呢。   姜娴要报名应聘广播员,姜家岂会坐视不管,早就防着徐家呢。   实际上,请得这位姚站长出山,亲自面试,姜大山背地里可是使了大劲的,正如姜娴曾经所想,姜徐两家已无和解可能。   就算徐广国面上跟他姜大山恢复和善,但姜大山也不敢拿着整个姜家去赌徐广国的善心。   能把姜娴送到公社,对于整个姜家都是好事。   姜娴同样自信,当然她也有自信的资本:“知道了,大哥,我会注意的,必然不会让对手有碾压我的机会。” 第58章 送狗   姜建宗发现自己很爱看自家胖丫儿这自信又嘚瑟的小模样,他觉得特别新鲜,只觉得现在的胖丫儿像一朵艳丽的向阳花,光是看着,就觉得朝气满满,好像任何的难事都能够迎刃而解。   他最后提醒一句:“笔试你且放心,都是同样的卷子,判分都是要遮住名字的,弄不了什么鬼,不过也要好好准备哦。”   这笔试,最后的判卷是要公示的,所以,想在笔试上弄鬼,徐家想都别想。   如今要把控的就是源头,这试卷可要看好了,可不能让徐家提前知道,万一泄了什么题……   不过,这些就不用说出来让胖丫儿跟着担心了。   姜建宗不说,姜娴又岂会想不到呢?她在澜国,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考验才脱颖而出,考试这种东西,什么流程,都大同小异,她门儿清的很。   但不同的是,在华国,她有这样强有力的后盾可以依靠,她很享受也很感恩。   她万分的坚定的对姜建宗保证:“大哥放心,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啊?”姜娴见到姜建宗放在灶台上的水壶,在廊檐下采了几叶薄荷叶,塞进水壶里,冲上热水,给姜建宗带上。   “你快去忙吧?刚刚怎么不叫我呢,就这么在外面等我?”   姜建宗摆摆手:“不碍事,我走了。”却并不多解释,他是怕打扰妹妹休息和学习。   送走了姜建宗,姜娴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是在想姜建宗跟她说的事儿。   要是曾经的她,她一准儿先暗杀掉这样讨人厌的对手,但现在不行。   身在华国,就得受这里的规矩管辖。   不过,徐嫣儿,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她会让她再次明白,手下败将永远是手下败将。   书是看不下去了,正好,看见小老六背着柴火垛子从外面回来,她连忙道:   “六哥,进山啊?”   姜建海顿了顿,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又进山?”   今早不是刚去过吗?   不是他爱说,他原来多喜欢进山啊?用大伯母的话,他就是个野小子,野的没边的那种。   可是,现在不同了啊,征兵这事之前还好点,自从他报名后,他家胖丫儿化身成了魔鬼教官,简直把他往死了操练。   能想象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山中仍然还带着寒意的春日,热到打赤膊都不行,恨不得把皮剥了。   还能想象坚强如他,恨不得抱着他铁石心肠的妹妹嚎啕大哭啊,太苦太累了简直。   可惜就算他把眼泪哭干了,他家胖丫儿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   才两三日,他感觉已经被打倒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早上,这下午为啥还要去山里啊?   姜娴已经站起身,从厢房里背出了一个大背篓:   “是啊,我要织毛衣了,不得进山看看有什么好看的颜色吗?”   倪大娘给的阴丹士林颜色太单一了,就是深靛蓝色,和这村里大多数不是灰就是蓝的颜色太雷同了,可是别的染剂,她也弄不到啊,不过她也不想花钱买就是了,毕竟太少了,纵使她愿意花钱,也不一定买的到!好在她知道三环山以前有不少能做染剂的草,弄回来的话,岂不是红的,黄的还有蓝的都有了?   姜建海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来劲儿了:“行啊,胖丫儿,我喜欢蓝色的,你给我织蓝色格纹的好不好?”   姜娴瞥了姜建海一眼,冷哼一声,想的还挺美的。   不过,也不是不行,看在这娃以后参军要去吃苦的份上,答应了又何妨呢。   于是,她答应的很爽快:“好啊,到时候我画几个样子给你选?”   看着姜建海一脸的幸福,姜娴笑的含蓄又神秘:以为进山摘草就不用训练了?太天真了,到了山里如何由得小老六呢。   其实姜娴知道,姜建海接受的训练强度确实是高了点,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呢?   时间就那么短,“铜墙铁壁”也不是一日能练成的。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姜建海便是嗷嗷叫,不过她交代的训练任务他都有不折不扣的完成了,并且完成的还很好。   鉴于此,她觉得,再过不了一周,就可以继续加训了。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跟姜建海说,免得他骄傲自满呢。   路上,姜建海心情甚好的问:   “胖丫儿,你怕不怕狗啊?”   姜娴好奇的抬抬眼皮:“不怕,为什么这么问?”   姜建海理直气壮道:   “那不是我要是走了,你没人保护了吗?养条狗保护你,你看怎么样?”   姜娴:“……”小老六的意思是以后他的位置就由那条狗取代了?她没理解错吧?   “什么狗啊?不要了,我现在身手这么好,养什么狗,而且,狗要吃粮食的,大伯母肯定不同意。”   莫说是狗,来条狼,姜娴都能撂倒,养狗干什么?   姜建海很坚持:“要的要的,我都跟珩……顾珩哥说好了,请他找条狗来,他家那条狗你瞅见没,那可是有狼狗的血统的,凶的很!”   姜娴默了默,实在无语,那条狗昨天她去送卤味,顾欣和顾轩早就跟她显摆过了,养的肥圆肥圆的,跟球一样。   不仅如此,全身漆黑的毛茸茸的小狗下巴下面却有一块白毛,平添了五分憨气,可爱是真的可爱的,见到人就往她腿上扒,可凶猛?姜娴表示自己一点没看出来。   “我说,六哥,你见过顾家那只狗吗?”但凡见过,应该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么说,他昨天匆匆忙忙的和她分道扬镳,是去顾家拜托顾珩给他找小狗了?   姜建海纳闷:“没啊,怎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见过顾家的那条狗?见没见过有什么关系吗?   姜娴无语问苍天,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等等,你拜托顾……三找狗,有狼狗血脉的,不会是跟顾家那只狗同一窝吧?”   按说也不会那么巧,同是顾珩找回来的狗,还同样都有狼狗血脉,大概率就是同一窝。   她难道以后,身边都要个跟着一只黑色的毛球,就这,还是要保护她的? 第59章 变了也没变   姜建海奇怪的看了姜娴一眼,不明白胖丫儿为什么一脸的抗拒。   “是吧?狼狗血统哎,能有一窝,很不错了。”   “胖丫儿,你……不喜欢吗?”   姜娴瞅瞅姜建海,看他似乎有些踌躇,心里不由的就不忍回绝他,她六哥应该也是纠结了很久,担心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吧。   毕竟,如同她对姜建海的担心和放不下一般,姜建海对她是一样的。   于是,姜娴很心软的变了口风:   “喜欢啊,不过你让顾三帮忙找个威风点的,顾家那只小奶狗,下巴下面一撮白毛,长得忒搞笑,太不威风了。”   姜建海一听高兴了:“那肯定的,我还不知道你,我跟顾珩哥说的时候,就说要威风点的。”   毕竟这狗是要保护胖丫儿的,长得太搞笑,还怎么威慑人啊?   不过:“大伯母肯定会骂我们的。”姜娴几乎都能想到等他们把狗带回来,大伯母会说什么了。   现在,姜娴不“柔弱”了,也不是总是胆怯怯的样子,她如今强壮的不可思议,在大伯母眼中,大概是她越来越皮实了,有时候抱怨起她来,也是要上扫帚的,不过多是吓唬她,不会像揍姜建海那样真打。   可骂,百分百逃不了了。   姜娴烦躁:“顾三有说啥时候送过来吗?”   舍不得怪姜建海,姜娴把顾珩埋怨个彻底,什么人啊,弄狼狗回来干什么?   要不,送过来那天,她就躲出去好了,让六哥一个人面对大伯母的狂风暴雨吧。   姜建海哪里是心有七窍的妹妹的对手,根本不知道她无声无息的挖了个坑准备坑他,不过他还是有几分运气的,无知无觉的就跨过去了:   “不知道哎,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要出门呢,他一出去,少则七八天,多则一个多月呢,他只说等回来就去帮我问问,要是还有,就抱一只给我。”   语气之中,不由自主带出对顾珩的熟稔而不自知。   姜娴没有戳穿的意思,她心里倒是有点好奇顾珩具体是做什么的,不过,她不准备问姜建海。   于六哥而言,顾珩是他的朋友,她心里对顾珩怎么想的是一回事,但她不准备干涉姜建海跟顾珩的相处,也不准备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姜建海。   说着话,两人也没耽搁其他事。   正好,就看到了蔓延攀爬在地上的一种藤状植物:“这是茜草,书上说,它的根部可以出红色的染剂。”   她一抬眼:“你看,旁边那个是栀子,这个熟了的黄色的果子可以摘回去,要是能弄出黄色的汁就好了。”   姜娴敲敲头:“我记得前面有不少国槐树?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槐花呢,等到夏天,国槐开花了,那花汁当染剂效果更好。”   姜建海是指哪打哪,反正他也不懂这些,反正姜娴说哪个能用,他就去砍。   兄妹俩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姜建海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他觉得他今天的训练真的加倍了。   他背着这么重的背篓,胖丫儿居然还跑那么快……   姜娴眼看着今天差不多了,才道:“这儿有蓝草,六哥加把劲,你不是要蓝色的毛衣吗?割了这蓝草,咱就回去!”   姜建海无力的低头瞅瞅:“骗人呢吧?这不就是普通的绿叶子吗?”   地上一大片叶子,普通的很,骗他是蓝草,当他这么好骗?   姜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哪怕这双眼睛好看的紧,姜建海只能从中看到威胁,他不由的抖了抖。   妈呀,胖丫儿现在越来越可怕了。   “爱信不信,六哥你摘不摘,不摘我自己摘。”   姜建海卑微的开口:“……摘。摘完了咱就回家吧,我要累死了。”   姜娴爽快的应了:“行,今儿回去给六哥煲汤,二哥说今天一早他去河里下了鱼篓子,瞅瞅能不能弄到鱼,回去我给你煲鲜鱼海参汤好不好。”   姜建海立刻感觉疲累彻底消失了:“好!豆腐豆腐,要加豆腐。村里田婶儿家磨豆腐,我去她家去捧两块豆腐回来。”   姜娴说好,突然想到什么,还提醒姜建海:“田婶家芸丫放学了吧,咱家不是卤了野鸡蛋吗?你带点给她吖。”   田婶儿是个寡妇,身下就一个芸丫,她男人也姓徐,但和徐广国一脉早就出了五服了,家里还穷。   男人死了,她们母女就被徐家宗族赶出来了,家里的东西也被族里收回去了,田婶娘家好像也穷,顾不上她们母女,她们就在村人和徐家关系较近的族亲的帮助下,住进了以前一个老光棍死了留下的破屋子里,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田婶儿有磨豆腐的好手艺,就靠着这手艺,她硬是在村里带着女儿把门户撑了起来。   那田婶儿外表柔弱,但居然是个识文断字的,姜妈李秀英跟田婶儿也挺投缘的,虽然差了十岁,但凡有点好吃好喝的,姜妈总也不会忘了芸丫。   姜娴这些日子,跟着李秀英去田婶儿家去过两三次,田婶儿家里破旧但干净,芸丫那明亮的眼睛和知书达理的性格也像极了田婶儿。   便是没有姜妈这层关系,姜娴也喜欢田婶儿和芸丫母女,她们眼中有磨灭不去的光芒,让人看了就觉得充满希望。   姜建海柔了双眸:“知道了,放心吧。”   要说自家胖丫儿变了也没变。   这善心从来就没变过,以前,她对村里这些老弱妇幼,就很上心呢。   两人溜溜达达的下山回家了。   大伯母正坐在院子里剥春笋呢,就是早上赵大丫带来的。   看到两人进来,一个衣衫整洁,跟一朵花似的,一个黑不溜秋,像个泥猴,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连眼皮都不抬:“回来了?”   又招呼姜娴:“胖丫儿,你四哥叫你呢,他今儿挖了好多地龙,说要找你干活儿。”   地龙就是蚯蚓,地龙干顾名思义就是蚯蚓处理晒干后,它们就成了一味药材,有清热息风、通利经络、平喘等功效。   四哥讨厌地龙,她上回炮制别的药材的时候,顺便就把地龙也给处理了,当时姜娴就收到了四哥夸张又热烈的赞扬。   如今她懂了,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等着她帮他把地龙处理了。 第60章 你行你上啊   姜四哥让姜娴处理地龙,她能怎么着啊,认命呗。   于是,她丢下手里那些草,就去帮姜四哥了,姜建海早就在听到地龙这两个字就一溜烟跑了。   他也觉得这玩意儿恶心。   等到夜幕低垂,姜娴才处理干净那些地龙,一个一个把它们贴在竹篾子上,风干。   姜二哥今天心情不错,他一早去下了鱼篓子,晚上去的时候没想到篓子里静静的躺着两条鳝鱼。   他盘算着今晚请小婶给他们爆炒鳝丝。   所以,他一回来就特别讨好的凑到李秀英那儿,然后就是一叠声的哀求。   姜大伯母已经麻了,还拦什么拦,从小老六捧了豆腐回来,她就知道这一大家子今晚又要开荤。   她愤愤的敲了一下灶台,骂了一句:都是些不听话的,便只能作罢。   于是,姜家晚上又是鱼汤又是炒鳝丝的,还有前一天的卤菜,又是满足的一天。   姜娴正大快朵颐,幸福的宛若一只慵懒的猫咪的时候,顾珩正在黑漆麻乌的海上,身旁,是吐的死去活来的赵承光……   顾珩难得后悔,但看到赵承光,止不住的后悔。   “我是吃饱了撑着才带你来!”   赵承光连黄疸都要吐出来了,只觉得嘴巴里苦死了,他抱着茶罐子“咕咚咕咚”的喝水,喝完了一整壶,感觉好点儿了才道:   “别呀,珩哥,凡事都有个第一次,我下回肯定不能这样了,你牛啊,大榷子(渔船的一种)都能弄到吗?”   这种渔船只有渔民才能买到,也不知道珩哥是怎么弄到的。   关键,这可是大榷子啊,这船莫说近海,远海也是去得的,赵承光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妈家有一房远房亲戚就是渔民,这种船可不是随便都能买得起的。   顾珩以前没带过他出来,他一直是把顾珩带回来的东西再转手卖给其他人,他一直以为珩哥其实就是比他更大的二道贩子,结果他好像误会了!   人手握渔船,难道还怕没有货源,他就是源头的供应者嘛!   顾珩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我的,我跟人合伙投的钱。”当然,他占大头!   赵承光完全不要听这些,他满眼都是抱上金大腿的崇拜目光:   “嗯嗯嗯,珩哥,以后弟弟我绝对忠心无二,你指哪儿打哪儿,不带含糊的,只求你吃肉的时候,给弟弟一点汤就好了。”   顾珩嫌弃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下来:   “这才哪到哪儿,瞧你这出息!”   这话就是明着告诉赵承光,他会带着他了。   赵承光这人,是顾珩的发小,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顾珩对他了解颇深,此人也就一张嘴损,其实他是个踏实肯干的,且义气的很,顾珩信他,才愿意带着他一起的。   赵承光简直心花怒放,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他觉得钱就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了!   他太兴奋了,以至于也感觉不到晕船了,只觉得哪哪儿都舒服。   人一舒服吧,就容易嘴欠,尤其是赵承光。   “我说老顾,谈完了事业,咱说点私事怎么样?”他把手搭在顾珩肩上,哪怕漆黑一片,顾珩都能看到他晶亮的瞳孔。   顾珩抖了下,想把他的手抖开,可惜赵承光的手就跟八爪鱼一样……   “我说老顾,你跟我们胖丫儿怎么说的?”   顾珩:“……”   “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害羞了?不是我说你,那姜娴长的多好看啊,我妈最近回来还说呢,姜娴变了很多,现在可能干了,还别说,手艺真不错,我家好大儿都被馋哭了。”   他又用肩膀捅捅顾珩:   “你说说,又能干又漂亮手艺还好的媳妇儿,哪儿找啊,对了,我妈还说呢,姜娴想今年去她原来上学的高中参加结业考试,拿毕业证,这一拿到,那是高中生啊,比知青都不差!”   顾珩:“……你行你上啊!”赵承光要是把嘴堵上,就完美了。   赵承光一惊一乍的:“我能干啥?我有媳妇儿啊,你是想我被媳妇儿打死呢还是被李姨和我妈一起打死?还别说呢,我见过好几回姜娴了,那丫头怎么变得这么多,我跟她对上眼就浑身凉嗖嗖的。”   这姜娴哪里是一朵好摘的花哟?   全身上下全是刺啊,别花没摘到,被扎了满身血。   赵承光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可别怪兄弟我不向着你,那什么……花什么折……”   “花开甚折直须折!”顾珩一把甩开赵承光,站起身,准备回舱里去了,不想跟这个没文化的多话。   无奈,这人就是不消停,跟着起身,嘴巴还在喋喋不休:   “对对对,就是这句,你赶紧折啊,我可听说,韩一舟最近对她追的挺紧的,咱村里的村花,凭什么便宜了外人啊,老顾,你说是不是,你给力一点,加把劲,把村花娶回……家!”   话没说完,门板已经在他鼻子面前关上了,要不是他灵敏,他就没鼻子了。   “老顾,我话没说完了,你怎么这么对我,我在为你的终身大事费心巴力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你?”   回应他的时候海浪涛涛和咸咸的腥味。   “呕!”一阵海浪扑来,渔船一阵晃动,赵承光也顾不得顾珩了,冲到甲板上,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呕。   翌日,把姜建海拖到山里训练了一翻后,姜娴就在家忙着捣昨天弄回来的各种草汁儿呢。   蓝草好弄,那些叶子比较软,放在石臼里反复的捣,很快就捣烂出汁儿了,叶子是绿色的没错,可出来的侄儿却是蓝绿蓝绿的,加点水,就肉眼可见的变蓝了。   姜娴惦记着小老六要的蓝色毛衣,昨晚特意画了三个花样子,结果这家伙很不客气的选了最繁琐的一种。   这一种,是渐变色的格子毛衣,很大方,但深深浅浅的,从天蓝到靛蓝,其中的过渡色至少五六种才好看。   姜娴确实是从书上看过用蓝草捣汁儿的办法,不过是在澜国。   所以,真正亲手试,还得多次尝试,想一次成功,可不一定。   正在她忙的时候,赵大丫又来了。   姜娴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之前说定的事有变了? 第61章 闹剧   赵大丫一来,就看到姜娴稍显凝重的脸,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估摸让姜娴有点吓到了。   她连忙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那事,不过现在出大事了。”   姜娴才松了的一口气又提在那儿,半吊不吊的,难受死了:“还有什么严重的事?”   赵大丫凑过来:“今天,那韩一舟在田埂上宣布,非你不娶呢。”   姜娴:“……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赵大丫也皱着眉:“谁说不是呢?”   她埋怨的看着姜娴:   “你说说你,怎么招惹他了?那么多人都听到了,我估计你家大伯过会儿也得知道了。”   赵大丫替姜娴愁啊,她之前就提醒她了,让她不当回事吧,看吧,人家先下手为强了。   姜娴眉头皱的死紧,她最讨厌这种夹缠不清,单方面宣誓主权的行为了。   她是他的谁啊?还非她不娶了?!他韩一舟非她姜娴不娶,她就必须得嫁吗?   不好意思,姑奶奶就不爱伺候这样的。   “天地良心啊,我自从醒来,就那天吃饭的时候跟他见过一面,后来就是他来问我潘文芳的事,自此再没有接触过了,他脑子坏掉了?受了什么刺激吗?”   赵大丫一拍大腿:“还真被你说中了,他就是受刺激了。”   姜娴:“……!”   “你不知道,最近那个徐诗雨追着韩一舟追的可紧了,天天送菜送饭,送水送温暖,我的妈呀,我冷眼瞧着,她简直对韩一舟比对她亲爸亲妈都好。”   “今天,那徐诗雨不仅给人家送了饭,大胆的咧,居然在田埂上,当着那么多人面呢,就扑到韩一舟怀里了。”   说着,赵大丫抖了抖,现在的年轻人呐,怎么这么不害臊呢,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浑然忘了,她好像也比徐诗雨大不了几岁。   姜娴木着一张脸接话:“所以,韩一舟这厮为了拒绝徐诗雨,就把我拖进来了?呵?!”   赵大丫叹了口气:“我跟曹柳肯定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你瞅瞅吧,从现在开始,村里有多少人会说你的闲话。”   姜娴默然,她知道,大丫说的是对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世事本来就如此。   她烦躁的揉揉眉心,心里却在琢磨,徐嫣儿是不是故意要害她吖?   本来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之间,就开始天天追着韩一舟了。   还有韩一舟……怎么回事?上回她都利用他了,他怎么回去休息了一个月,回来反而对她穷追不舍了?   其实这几天,自韩一舟回来,她倒确实时常看到韩一舟,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也不来打搅她,就是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   姜娴从来不假辞色,结果他今天就给她搞出这种事来?   她以为她表现的很明白了,结果韩一舟是看不懂?还是这人喜欢受虐?   哼,左不过男人的劣根性吗?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赵大丫看姜娴就愣了一会儿,又开始搬弄手中的石臼,她都惊呆了,她一把抢过姜娴的石臼: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在干啥呢,寻常姑娘知道这事,天都塌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做这个?”   姜娴耸耸肩:“那不然呢,我去找那些村里人,一个个去跟他们解释,说我没有?谁信啊?”   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哪怕不会像潘文芳那种那么劲爆,但也足够村里人说嘴了。   正说着呢,外面赵承光的妈陈爱红来了,她是冲进院子里的,一进来,就看到姜娴这个正主儿在呢:   “哎哟,胖丫儿,不得了了,你二哥三哥把韩一舟打趴下了,然后,徐家人不干了,现在知青点的几个男知青,还有徐家人姜家人,全闹起来了!”   姜娴:“……”   正说着呢,姜大伯母也听明白了,她冲出来:“哪儿呢哪儿呢,胖丫儿你别去,我去看看!”   姜娴岂能让大伯母去?大伯母年纪这么大了,万一被推搡一下,她哭都来不及了。   她把手中的活计一丢,就拉住大伯母:“我去!大伯母你在家继续做饭吧!”   说罢,撸了撸袖子,气冲冲的冲出去了。   反了天了这群人!   姜大伯母愣是被姜娴杀气腾腾的样子给吓的噎了一下,胖丫儿这是要去杀人啊?   她哪里敢让胖丫儿一个人去,人也跟着跑出去了,走之前还拜托赵大丫和陈爱红:   “爱红,大丫,你们家有没有人啊,麻烦去隔壁联河大队把爱国跟建海叫回来,还有成蒙大队,大铁还有建松父子都在那边呢,要是有空,你们出去的时候,看看我家老二家的还有媳妇们、孩子们都在哪儿,告诉他们家里出事了!”   说着,门都不关,就追着姜娴去了。   一出来,就发现姜娴早跑的没影了,追都没法追,姜大伯母恨恨的啐了一口:“胖丫儿最近是不是兔子吃多了,怎么跑这么快?”   姜娴不是兔子吃多了,她是气的狠了,所以不自觉就带上了轻功。   等闲情况下,她们这种有功夫底子在身的,脚下带点轻功不过是让自己跑的更快,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   最多只会纳闷,这人怎么跑这么快?   姜娴一路过去,这事她眨眼的功夫就理顺了。   估摸着就是韩一舟的大言不惭惹怒了她几个哥哥,二哥三哥肯定不会饶了他,不过就是教训他一下,知青点那些人自然不能让韩一舟单方面被教训,毕竟,韩一舟可是他们的领头人,知青帮知青嘛。   而徐诗雨大概舍不得情郎了,所以吆喝了徐家兄弟们来帮忙,而本来,姜徐两家最近刚撕破脸,新仇旧恨,可不就闹起来了?   这种事,其实最好的办法,确实大概如大伯母觉得的,身为漩涡之中的一人,姜娴最好不要露面,可惜,让姜娴干看着姜家兄弟替自己出头、打架,她做不到。   凭着出色的听力和之前赵大丫和吴爱红的只言片语的线索,姜娴很快找到了那闹成一团的一堆人。   不远处,她看到大伯父也在紧赶慢赶的过来。   而徐广国从另一边,也过来了。   姜娴赶在姜大伯父和徐广国之前,气沉丹田,大喝一声:“都住手!”   紧接着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去。 第62章 一战成名   姜娴打算的很好,她来是阻止这场争斗闹大的,同时她也是来拉偏架的。   徐家人好斗是不是,她也好斗呢。   打成一团的都是周遭田里过来的姜徐二家的人,中间还有韩一舟和其他三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都站在外面,一脸的焦急,姜娴过来的那一刻,早就把周围环境都打探清楚了。   她觉得,这都没毛病,可是徐诗雨就这么干看着,让姜娴就很看不上了。   讲道理,徐诗雨是这场争斗的始作俑者,她凭什么置身事外。   不过,也让姜娴看出,这徐诗雨好像是有点不大对劲。   徐诗雨站在一边,她可能以为大家都没看到她,而姜娴来的过于猝不及防了,一时间没有隐藏她眼睛和脸上的表情。   这人脸上那不怀好意,小人得志的样子,让姜娴简直是厌恶的想撕她的脸。   这表情太熟悉了,这徐嫣儿,前世今生,这自私自利的凉薄都没有改变过。   不过,她闹这一出是为哪般呢?不仅是为了今天这一场架吧?   姜娴虽然看不上徐嫣儿,但客观的说,徐嫣儿并不是全无脑子的蠢货,毕竟她也是探子里的佼佼者。   闹这一出,绝对不会就是让徐家人手撕姜家人这么简单的。   不过,这些且不论,一切的阴谋诡计在力量面前,都会被击打的支离破碎。   随着姜娴一声大喝,众人仿佛觉得,那软魅的声音里面像裹上了炸药,那一声直接就扎在了众人耳朵里。   然后,徐家人就被一股子巨力给拽开了。   这纷争还没有开始太久,所以,姜家人和徐家人还在赶来的过程中,而运气不太好的是,这一块目前打起来的人中,徐家人比姜家人多。   这是仗着人多势众,把姜家人往死里打呢?   徐家那几个人甭管抱着什么心思,总归他们本来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呢。   领头的恰好是徐诗雨的大哥,徐向彪,他正和另一个徐家人把姜娴的三哥姜建云压在地上,他狠狠的朝姜建云的头怼了一拳,然后啐了一口,狞笑:   “哼,今天你祖宗我就在这儿打死你,我倒要看看姜家人敢不敢找我麻烦!”   说着,他高举拳头,往姜建云脸上招呼过去!   姜建云睁着血红的双眸,梗着脖子,就是闷不吭声!   打死他,也不能败坏姜家女孩的名声。   却是突然间,徐向彪猛然感觉到自己被一阵巨力一拉一扯,然后他那出了十分力的拳头突然被一个细白的手拽住了。   他还没从激动之中回神,睁着血红的双瞳看过去,就看到姜娴那张美艳却冷漠的脸。   这时候,姜娴哪儿有柔弱的模样,她冷然的宛若一捧冰雪!   她钳住徐向彪的手,也没看她有多余的动作,徐向彪就感觉自己的手剧痛!   他“啊”一声惨烈叫出声,整个人被一脚踢飞,他健壮的身体往后飞去,连带着,把他身后的徐家人一起砸出去三个,正好就落在赶到的徐广国的脚边。   徐广国森然的抬眸,盯向前面的女孩。   那女孩此时一脸泫然欲泣的正把姜建云从地上拉起来,又是摸脑袋又是揉脸又是把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好像面前哀嚎不止的人跟她无关一样。   徐广国一把搀扶起徐向彪,徐向彪痛得头上的汗如雨一样的下来,除了“哎呦哎呦”的呼叫他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诡异的是,他垂着的右手上,除了刚才他打人骨节处磨红的伤口,其余的一点伤口和红肿都没有,可是那只手宛若废了,疼若刺骨。   他佝偻着背,双目惊惧的看着姜娴,在姜娴看过来的时候,他立刻又害怕的躲开了。   那眼神,若是仔细看,会看出徐向彪的那种恐惧是深入骨子的!   周遭一片寂静,仿佛都被这场巨大的变故给惊呆了。   除了姜娴软软的声音在对着姜建云嘘寒问暖,只有徐诗雨脸色黑如锅底。   这绝对是姜娴!是那个被她毒死的姜娴。   那眉眼的神态,眼角在面对敌人之时,因为自信而微挑的小习惯,都和姜娴那贱人一模一样。   其实,在潘文芳事发的那天晚上,她就怀疑这个姜娴不对,可那天天太黑,她被潘文芳那胡搅蛮缠的劲给惊住了,加上众人来的太快,她在想法子撇清自己的关系,种种情况造成她没有办法立刻辨别出姜娴就是她恨之入骨的那个姜娴。   如今想来,她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光,她怎么就忽视了,她既然能过来,那这个同名同姓还长得一模一样的姜娴为什么不能是换了芯的?   如今想来,她该是跟她差不多时间来的,毕竟她们死的时间很相近。   难怪这个姜娴会醒来了?明明,徐诗雨曾经已经在改变一切了。   徐嫣儿也是潘文芳事发的那一天晚上,关起门来,她被徐广国毒打了一顿,躺在床上,她高烧了两日,生不如死的时候,才发现她又多了一些记忆。   原来徐诗雨因缘际会,拥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个记忆里,姜娴就是那么个面到极致的性格,可是命却好。   她成了第一个麦收大队的大学生,还成功嫁给了韩一舟。   姜家跟着她水涨船高,姜大铁取代徐广国成了大队书记,姜爱国夫妻更是陪着姜娴一起去了省城里。   韩一舟身份不一般,他爸本就是省城下辖的紫苍县革委会副主任,韩家还是紫苍县的地头蛇。   姜娴的美貌迷的韩一舟偏要娶她,本来韩家人很不满,可是姜娴肚子争气,她一共生了两胎,一胎是龙凤胎,一胎是双胞男胎,这两胎彻底奠定了她在韩家的地位。   并且,她大学毕业后,通过韩家帮忙,留在了省城一中当老师,身份、地位、金钱全有了。   哪怕后来韩一舟流连花丛,外面包养的女人一个又一个,闹出不少笑话,可又能如何?   姜娴韩夫人的地位根本无人能撼动。   所以,徐诗雨才会挑动潘文芳,害了姜娴,可惜她是个没用的,害了姜娴倒是去跟韩一舟献殷情啊,却只敢偷偷摸摸的送了几回情书,还不敢署名!   可惜,她来了,一切不一样了! 第63章 咄咄逼人   场面陷在一种尴尬又紧绷的泥淖之中。   姜娴仔细摸了姜建云的脉,脉相尚且稳健,不过脸上那青青红红的伤着实惨烈又刺眼。   她扭头又看了看二哥姜建水还有本家的兄弟们,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而徐家人,比姜家人多了一倍有余,基本上都是两个徐家人压着一个姜家人打,目前看来,徐家人脸上可没怎么挂彩,看起来比姜家人体面多了。   若是她不来,今儿这亏,姜家人不吃也吃了,毕竟都被打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以后讨回公道,还能打回来不成?   打架这种事,就是要有什么仇当场就报了,非常具有时效性,否则,等你养精蓄力下回再报,可就过时不候了,毕竟先动手的叫蓄意挑事。   姜娴年纪小,辈分却大,自己这些哥哥们都是不小的年纪了,如二哥三哥,都三十好几了,如今为了她,个个都成了这样,姜娴能忍住她也就不是姜娴了。   所以,她一出手,根本没有留力。   当然,如今,周围人什么眼神,她也都看在眼中。   徐嫣儿的表情尤为特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怕隔着时空也一样。   姜娴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徐嫣儿看穿了身份,甚至还有些轻视,徐嫣儿日子可真过糊涂了,居然到现在才确定她的身份,看来还是华国的日子太好了,就这警惕性,够死好几回了。   周围一片被凝滞的寂静,哪怕还有人源源不断的涌过来,也不由自主的收了声,木了颜……   姜家兄弟几个全都站在姜娴身后,他们拱卫着姜娴,而徐家这边,因为徐向彪的连连痛呼和抽气声,还有些不安的躁动。   徐广国目光锁在姜娴身上,像是一张张开的暗黑色的网,其中沾满了不怀好意的恶毒:   “姜娴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看把你向彪哥打的?”   这话说的,好像是姜娴先不问青红皂白打人似的。   没等姜大伯父说话,姜娴丝毫不惧,很快的接话了:   “徐伯父就是偏心呢,你不是刚来吗?怎么知道是我打的人,向彪哥是哪里红了还是肿了?徐伯父,你都不问青红皂白吗?村里人打架,你也是一上来就问责吗?”   “在你眼里,错的……其实都是不姓徐的?”姜娴语速缓缓,但字字带刺。   徐广国目光森森,脸黑成一片,他没想到这死丫头真的敢当众朝他叫板。   既然开了口,姜娴索性把事情经过快速的说了一遍,末了,她看向韩一舟,又扫过徐嫣儿,却把问题再次甩到了徐广国脸上:   “这些……就是我知道的事情经过,我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都知道了解事情经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徐伯父就直接问责于我,这是伯父你新型的办案方式吗?喏,韩知青和徐诗雨也在场呢,你真的不问一问?”   整个场面依然很僵持,若说原本的僵硬凝滞是因为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说不出话来,毕竟谁也不相信是姜娴动的手,可是从场面上看,那徐向彪确实是从姜娴这一方向飞出来的……   那么现在,众人再一次被姜娴惊呆了。   好多人仿若回到了潘文芳事发的那一晚。   如今看来,姜娴昏睡了一觉,指定是背地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要不,她怎么敢当面杠上他们麦收大队的书记啊?   可是,她说的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有些胆小的,都有点不敢抬头看徐广国的脸了,索性全不约而同的扭过头使劲的盯着姜娴的脸看,好看是好看,可是这虎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   徐广国从没想过有一天被一个丫头咄咄逼人到这个地步,他简直骑虎难下。   问吧,好像是被这丫头片子逼的,不问吧,这处事不公允的帽子可就牢牢粘在头上了。   于视名誉如命的徐广国来说,此举不亚于扔了一坨狗屎在他头上那么令他恶心。   徐广国忍着气,扭头去看韩一舟,意思很明白,让他递个话头给他,他好接话。   毕竟,若是韩一舟作为当事人主动说话,他也就避免了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岂料,人家韩一舟一点都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   他正目光痴迷的看着姜娴,他只觉得这样的姜娴在他眼中是熠熠闪光的,如同金子一般。   若说以前的姜娴,让他喜欢的只有他的美貌,那么从后来的这一次次的相见,让韩一舟窥见了她的神秘与聪慧。   她很厉害,对于潘文芳,她冷静的一步一步把她按死在了当场,后来,她又爽快承认了自己对他的利用,可是他丝毫没有怨怪她,反而越发的对她好奇起来。   他好奇,为什么一个人的前后变化那么大,又好奇,她每一次展现出的不同面还有多少。   姜娴岂会感觉不到韩一舟那炙热的目光,她垂眸当做不知,心中却是冷笑,就真的很讨厌这种男人的迷之自信。   若是澜国姜娴,让她“伺候”这种男人,她也就忍了,毕竟她就是干这个的,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而那些权贵男子,大多有跟这个韩一舟一般的毛病。   可惜,姜娴现在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她不再是澜国姜娴了,她是华国姜娴,她已经新生了,凭什么伺候这种令她不喜的男人,做美梦呢?   徐广国继被姜娴气恨的要死后,又被韩一舟这个见色心迷的家伙给噎了一下,他目光扭过来,如毒蛇一般的盯住了徐诗雨。   徐嫣儿冷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是不可控的,原身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身体记忆。   她看了韩一舟一眼,心中知道还需要忍耐,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之前,她还得依附于徐家。   所以,她得听话。   于是,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爸,都是我的错,我今儿就把话扔在这儿了,你打死我也好,说我不要脸也好,我就是喜欢韩一舟,想跟他结成革命伴侣。”   这话一出口,便如滚烫的油锅之中砸进了冰坨,整个炸开了。 第64章 给点补偿   不得不说,徐广国父女如一丘之貉,想事情从来都是从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出发。   徐广国视女儿为所有物,他想的是女儿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这个场面给他挽尊。   而徐嫣儿自然想到自身,无论如何,她今天闹出了这事,导致了如今徐广国被姜娴逼迫而颜面尽失的局面,回去大概率一顿毒打是跑不了了。   所以,她死赖活赖,都要赖上韩一舟,碍于韩一舟,徐广国总要留她一条命的。   可惜,韩一舟哪儿能同意这个,他义正言辞的对着徐嫣儿道:   “徐诗雨,我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你了,我心有所属,对你也一直以礼相待,若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那我当着大家的面跟你道歉,至于革命伴侣一事,恕我没办法。”   想嫁给他?怎么能?他已经有了属意的人选。说罢,还自以为深情的看着姜娴,意思不言而喻了。   徐嫣儿眼风盈盈的如一汪秋水,把韩一舟笼罩其中,若不是韩一舟确实被姜娴迷了心,这会子只怕也没办法对如此可怜巴巴的女孩儿没有一点怜惜之心了。   哪怕是此时,韩一舟心里也是凝了一下,不由想,自己刚刚那话是不是太狠了点。   于是,他自作聪明的加了一句:   “我们怎么说两家也熟识,诗雨妹妹也算是我的妹妹,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韩一舟肯定会帮忙的。”   姜娴微微挑眉,瞧瞧,还妹妹,这在徐嫣儿眼中,就是机会!   果然,徐嫣儿又抽抽噎噎起来,看似可怜,其实满满的以退为进:   “那……就这么说定了,韩哥哥,你不能不理我啊。”   同时,徐广国打蛇随棍上,如一个真正疼惜女儿的老父亲:   “都是好孩子啊,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都散了吧,姜娴呐,你怎么说和诗雨曾经也是好朋友,今天都是误会一场,你向彪哥他们也是护妹心切啊,诗雨确实不如你懂事啊。”   他又回头对姜大牛和颜悦色:“老姜啊,你看看,咱两家这是误会上了,消消气,都是一村人,何必呢?”   对于这事结果怎么表态,只字不提。   这就是糊弄来糊弄去,把重点都给糊弄没了,也算是把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可惜,姜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让徐家伤筋动骨做不到,她也得让他们这次打落牙齿和血吞。   于是,姜娴又抢在姜大伯父面前开口了,转瞬间,她那双眸就盈满了泪水,然后如珍珠一般,一滴滴的落下来,那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隐忍着,为了顾全大局而故作坚强。   表演她很拿手的。   徐广国:来了!   徐嫣儿:姜娴这个贱人!和在澜国一样讨厌、虚伪。   姜大伯父:又是被胖丫儿抢话的一天,话说,胖丫儿处理的比他好。   众人:美人落泪,任谁铁石心肠,都心里难受呢,回头想想姜娴刚刚说的话,好像,姜家丫头今天确实比较无辜,被牵扯进来是一出,姜家兄弟被打成这样又是一出。   什么?徐向彪也被打了?可是他垂着的手腕不红不肿的,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这徐向彪在村里欺男霸女,抢人东西的事情还少吗?   若不是碍于徐家,村人不敢怎么样,谁不讨厌徐向彪呢?   把徐向彪和姜娴放一块,只要是个人,他都会同情姜娴的。   “徐伯父,可是我的哥哥们受伤了啊,他们都受了重伤,所以要去医院,要花很多钱,还要耽误下地,这也太可怜了。”   徐广国一惊,瞬间明白,这死丫头居然跟他要好处?!她怎么敢?   正当他努力想着说点什么搪塞回去之前,姜娴却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伯父,你行行好,我这几个哥哥最近肯定都不能上工了,可是地里的活计不能停啊,还有你看看我三哥,他脑袋被向彪哥砸了,我之前因为潘文芳砸我脑袋的事情,可是躺了大半年呢,徐伯父,你看,你不需要给点补偿吗?”   徐广国只恨心中那股子火没法窜出来把姜娴烧成灰,他不停是暗暗做着深呼吸,一旁的姜大铁完全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大半辈子一直压他一头的对手的心绪起伏。   纵使他不爽今天这事把无辜的姜家儿女全都扯进去了,可看徐广国气的快要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他宛若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就一个字:爽!   他现在和他乖乖的小侄女就一个想法,徐广国给多少钱,他们不在乎,但让徐广国不爽,他俩就爽了。   于是,他死死抿着嘴,就是不说话,今天是姜娴说话的一天,他别去坏了孩子的事儿就行了。   姜大伯母此时已经来了,她是在徐广国被姜娴怼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到的,这会子她和姜大牛想的一样,看姜娴大发神威就行了,可不能乱开口,坏了孩子的事儿。   当然,要是姜娴被欺负了,她第一个冲上去。   不过,目前看来,好像也不需要她。   徐广国深呼吸到感觉自己都要没气了,才勉强理智回来了一丝,他深知,若想还要名声,今天这补偿他当着大家的面得给。   于是:“你想要什么?”   姜娴摇摇头,泪花飞落:“不是我要啊,是我替哥哥们要的补偿,我们要去县医院的,还耽搁了地里的活,伯父,地里的活是大事,你得找几个人帮忙把地里的活给做了吖,去县医院要钱,什么都得买,吃饭也要粮票,伯父,这些我们家都没有啊。”   生产大队的生产其实是姜大队长也就是姜伯父管,每人每天都会被划拨到自己分得的田地去干活赚取公分,农活也是具有连续性的,所以等闲不会换地方。   要是姜家兄弟不去,意味着别人就要多做活,但一天赚的公分是一定的,肯定会引起旁人不满。   徐广国真的要吐血了,他听懂了,这死丫头贪得无厌,她已经点明了,她要的补偿不仅是地里的活计要帮他们姜家这在场的几个人做了,还得包了他们去县医院看病的医药钱,还要管他们的吃饭的粮票。   这脸怎么这么大啊? 第65章 这样的男人   甭管姜娴脸大不大,反正最后她达到目的了。   她给这次参与打架的姜家兄弟一个人争取了五块钱的营养费以及三天假期,同时可以在徐家人的“监督”下,请赤脚医生姜二伯看病抓药,“合理”的医药费由徐家出。   期间,那韩一舟深觉自己应该在姜娴面前表现自己,一直在顺着姜娴的话游说徐广国,不仅如此,还自愿当证人,说出了徐家人先动手一事。   姜娴在韩一舟开口的时候,倒是安静的很,帮她姜家她就听着就是,本也是事实,只要韩一舟没有信口开河,损害了姜家利益,她都不准备开口跟韩一舟说一句话。   她在澜国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对于那些权贵男子的想法,身为探子是要提前揣摩的。   训练她们的师傅里,有专门的一个师傅每天都给她们讲这些。   这韩一舟呢,就是属于拖泥带水的那一种,用华国这边的话来说,姜娴觉得他对于女性欠缺尊重,他呢,自以为他很“爱”姜娴,可是另一面,他还要和那徐嫣儿藕断丝连。   这种男子,大概率对于女人也不会忠诚的。   这样的男人呢,若是遇到她们这样的学过专门对付男人手段的女子,分分钟要倒霉的,要是原本的姜娴跟了这样的男人,那倒霉的肯定是姜娴。   姜娴不屑于再用什么所谓的手段去对付男人,她在融入华国后,就自动摒弃了属于澜国探子姜娴的那一部分。再说,真要姜娴选男人,韩一舟这样的,她确实也看不上眼。   至于她不参与以后,徐嫣儿和韩一舟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徐家人什么心情,姜娴没兴趣知道,反正姜家人都挺高兴的,一个个都顶着鼻青脸肿的花脸,却笑开了花。   他们几乎是簇拥着姜娴回家的。   姜大伯母笑的满脸的褶子,乐的简直见牙不见眼,当着徐家人的面,她都没忍住。   有谁能有她胖丫儿的本事?   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姜大伯母其实不介意以后多去打几架的。   打一架五块钱,十架可是五十块钱啊,去年,麦收大队的工分一个就值四分钱,一天累死累活的干,满工分也没有五毛钱的,五块钱就是十多天的工分啊。   除了这个,请老二看病,徐家也要给钱呢,不仅给钱,老二这个赤脚医生在大队里给队员看病,都是算工分的。   如今他们公社整个都是按照人六劳四的分配制度来算工分的,如他们姜家,壮劳力看起来挺多的,可是家里孩子也多,干吃饭赚不到工分的也多呢。   旁的且不说,就说她们妯娌三个,老幺家的是老师,她是拿工资的,地里的活计肯定轮不到她做。   至于她和老二家的,身体也就一般,早年孩子多,又遇过战乱和灾年,年纪越大,身体上就开始腰酸背痛起来,重活肯定做不了。   姜大伯母虽然平日看自家老头子哪哪儿都不顺眼,但也得说一句,姜老大,姜老二还有姜老幺对自家媳妇都挺心疼的。   反正,她和老二家的,就没怎么上过工。   老二家的,其实也是野马性子,她就喜欢跟着姜老二到处跑,而她,多是在家做做家务活。   鉴于这些原因,其实姜家的工分每年到年底并不富余多少,工分少,钱就少,想多买点粮食,还得贴钱呢。   所以,今儿遇到这等大好事,还是自徐家口袋里扒出来的,姜大伯母简直比过年还高兴呢。   一路上,她海一样丰富的夸奖词汇疯狂的往姜娴身上丢过来。   便是姜娴早就练就了八风不动的本领,可是被姜大伯母夸的跟做出多大贡献的伟大之人一般,姜娴表示自己承受不起呢。   回去以后,姜娴继续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姜建水的情况,她倒是每天都有关注,确保他没什么事,姜娴才彻底放下心来。   村里还是有姜娴的流言了,姜娴还是看大伯母有一天气咻咻的回来,她才知道的。   不过,她一点不觉得意外,早在一开始,她就和赵大丫说过,这种事传起来最快了。   说什么的都有,她还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成,于她来说,这些都是些和她无关的人罢了。   强大如姜娴,已经不是曾经的姜娴了,莫说这些闲言碎语击垮不了她,就是当着她的面说,她心绪都不带起伏的,最多和当天一样,解释两句,爱信不信。   时间这么悠悠的过,紧赶慢赶的,姜娴终于在广播员考试的前一晚,给自己织了一件毛衣,还给自己用顾大嫂给自己的丝绸做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她还做了条裙子,用的是在镇上找翁大娘买的那红色的斜织格纹的布,不过不是她自己做的,顾大嫂热情周到,知道姜娴想做条裙子,就把事揽过去了,找的是顾家的女婿冯裁缝,硬是插队给姜娴做了一条。   冯裁缝不愧是有名的裁缝,反正姜娴挺满意的。   裙子是百褶的样子,显得裙摆层次丰富,姜娴试过了,上面白衬衫,下面红裙子,恰恰好遮住膝盖,不长不短,她穿起来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样,确实漂亮。   毛衣姜娴是用的茜草染的色,浅浅的红,姜娴请教了亲妈,衣服上还织了菱形花纹。   姜娴决定,若是考试过关了,通知她去面试,她就里面穿白衬衫,红裙子,外面罩一件浅红毛衣,把衬衫领子露出来,穿丝袜和黑皮鞋。   后来,姜大哥还跟她说了,那位主面试官姚站长虽然古板公正,但曾经有留洋背景。   姜娴私以为,一个广播员,怎么说都是新时代女性,穿着也不能太土气吧。   她这么打扮,虽然洋气了点,但自认还算端庄。   不过,这都是后话,凡事也得等到她这一回顺利通过考试再说吧。   第二天,姜爱国就用拖拉机带着姜娴去了镇上,同来的,还有姜二伯母,姜四哥、五哥和六哥。   要不是家里人还得吃饭,李秀芬早上有课,姜二伯早上有个病人需要他去,估计来的人还得更多。   姜娴默然:这也太声势浩大了。   她要是考不上,那就丢人了。 第66章 先撩者贱   拖拉机轰轰轰的开到丰收公社小学附近,为了这次考试,丰收公社还专门找了附近公社小学的两间教室。   可见,这次考试的人还挺多的。   虽然报名门槛高,要初中以上文凭,不过并不限男女,也不限是不是丰收公社本公社的,这就导致这一回,人多了起来。   毕竟广播员工资并不低呢,在社里,那也是拿工资有粮票的人了。   如姜娴这般浩浩荡荡的,一堆人来送考的,真的没有。   姜娴自然看到了徐嫣儿,她身边还有两个男女,三人看着她,徐嫣儿倒是平静之中带着恶意,那两个男女估计已经听说过她是谁了,可没有徐嫣儿的克制,眼神之中全都是讽刺之色。   姜娴仅仅瞥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还拉住了愤愤不平的小老六,不爽归不爽,打脸的法子可不是只有当面撕这一种。   除了小老六,其他人都挺淡然的,姜建峰拍拍姜娴的肩膀,笑道:   “好好考,去年五哥那次考试比这里的人还多呢,不要给五哥丢脸,知道不?”疼妹妹那是肯定的,不过姜建峰觉得,适时的压力还是要的。   姜娴无语,其实她想说,五哥不需要再给她压力了,他们这一大群人过来,周围的目光给她的压力已经足够了。   好在她一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惯了,心中疯狂吐槽她还能保持面上的自信:   “放心吧,五哥。”   姜娴也不想再被围观,和家人挥挥手,便进里面去了。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很快结束了,姜娴感觉还不错,反正卷子她都写满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华国的考试,新鲜的很,早就把本就没什么的紧张感淹没了。   大约冤家路窄,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徐嫣儿三人从隔壁教室出来。   徐嫣儿斜了姜娴一眼,故意抬高声音说:   “有些人啊,真是自不量力,长的个狐媚子,也想当广播员?还有自己那成绩,不知道自己成绩有多差么?”   周围哼哈二将捧她的厉害,也跟着附和。   姜娴一把推开那跟着徐嫣儿的那女人,把她推的一个踉跄,她已经嚣张到冲到她面前来了。   她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幼稚。”   理都不带搭理的,就走了。   那女人刚想冲过来和姜娴理论,触及到姜娴的眼神,顿时愣住了,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冰冷幽深,她在某一个瞬间好像脖子被攥住了一般。   就是那么一会儿,姜娴已经走远了。   那女人抬头看徐嫣儿,发现她也闭着嘴,目光之中,多了浓浓的她看不懂的恨意。   只是为了个广播员,当不至于如此的恨吧?   她哪里知道,徐嫣儿和姜娴那可是跨越了时空的敌对关系呢。   徐嫣儿抿着嘴,她心里是不服气和憋气的,旁人看不懂,徐嫣儿难道看不懂姜娴那眼神的意思吗?   那是警告!   她果然一切都知道。   可恨的是,她看到这样的姜娴,身体本能的都会被她那冷酷的眼睛所摄住。   她不想承认,但她知道,那是记忆深处的恐惧。   曾经的姜娴是收拾过徐嫣儿的,就一次,足够她终身难忘了,她这次这个眼神,和那一次把她灌毒丢在蛇窟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简直是徐嫣儿的噩梦,从那次以后,徐嫣儿再不敢当面明目张胆的挑衅姜娴了。   最后,大仇得报,徐嫣儿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仇人,没想到到了这里,她又遇到了她!   糟心吗?徐嫣儿觉得很糟心。   想到徐广国对她的警告,徐嫣儿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拳。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   她杀姜娴,那是因为姜娴是自己的仇人,报仇雪恨有错么?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是,她杀了姜娴,自己也赔上了一条命。   得知自己来到这个华国,她欣喜若狂,以为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结果就又遇到了仇人。   最让她如梗在喉的是姜娴比她过得好。   同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姜娴的父兄会为她筹谋,宠着她,而她的,只会动辄一顿毒打或者辱骂。   姜娴以后还会成为城里人,命好的不得了,儿女双全,有钱有势,而她呢?   徐诗雨所在的徐家,后来败了,因为徐广国的依仗就是公社里那位连襟犯事儿被枪毙了,墙倒众人推,徐广国也没有好下场。   徐诗雨嫁的人原本看起来不错,可是徐家一败,那良人变狼人,动辄打骂。   徐诗雨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离了婚,她跑到了省城想找个保姆的工作,可她本来就是懒馋的性子,根本没有谋生能力,很快被主家赶出了门,她流落在省城,被她母家的一个远房亲戚骗到家里给他智障的儿子当媳妇洗衣做饭生孩子,每天过着糟心的,不见天日,没有希望的生活。   而姜娴呢,穿着华丽的衣服,来回有小轿车接送,过着贵夫人才有的生活。   其实,徐诗雨的记忆之中,曾经姜娴有过一次和徐诗雨在省城相遇的情景,那一瞬间是何等的云泥之别,让年纪尚小的徐诗雨哪怕知道这是还没发生的记忆都意难平的不行,也是触发她怂恿潘文芳杀姜娴的最直接的动机。   如今的徐嫣儿接管了徐诗雨的身体,她如何能平心静气接受这样的命运。   今生,姜娴想要有徐诗雨记忆之中的命运是不可能了。   哪怕澜国姜娴来了也不可能。   徐嫣儿突然心平气和了很多,怕什么,她先知了这么多东西,掠夺姜娴的一切不是理所当然么?   想着,她面色突然又平和下来,甚至隐隐带着兴奋,看的一旁伴着她的男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浮起同一个念头,这徐诗雨未免太喜怒无常了。   徐嫣儿这边的事儿姜娴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定会啐她一口?   什么叫报仇血恨?仇是哪来的?不就是出于徐嫣儿一直以来对她姜娴的嫉妒么?   她嫉妒姜娴,搞出各种恶心的小动作,姜娴还手还错了?   先撩者贱懂不懂了?   姜娴不过是用实力证明,她不是徐嫣儿能惹的女人,怎么就变成徐嫣儿的仇人了? 第67章 考完的庆祝   姜娴出了校门,算是一身轻松。   果然,姜家男人们顶着风,站在校门口等着她呢。   姜娴无视周遭指指点点的人和目光,走过去,甜甜的笑:“二伯母,爸,四哥,五哥,六哥。”   姜建海一把蹦过来:“胖丫儿胖丫儿,考的怎么样啊?你感觉自己能考多少分啊?”   姜娴眨眨眼,正准备开口呢,小老六就被姜建峰钳制住了脖子,姜建峰笑的一脸温文,还凑到姜建海耳边:   “老六,你不是过几天也要考试么?等你考完了,你就能告诉我你考多少么?”   姜建海征兵报名第一关算是过了,等到过了文化成绩,就是一名新兵蛋子了。   姜建海被姜建峰看似温文实际上阴恻恻的声音给吓的一抖,他突然想起了自己那灰暗的记忆。   实际上,有一年,他就是回来一直追着五哥炫耀自己考的好来着,结果五哥问他能考多少分,他说能考九十五,结果只考了七十五,剩下的没考到的二十分,被五哥钳制着干了二十天的苦力。   那一整个暑假,他就是五哥的免费劳力,五哥是怎么折腾他怎么来,想起来就一把辛酸泪。   五哥说了,他们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了,男子汉说到做到,做不到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姜娴笑笑,没说话,本质上她和姜五哥很像的,没尘埃落定的事情,她不可能随便承诺的。   这要是说自己考的好,万一没考好,她姜娴实在丢不起这人。   好在,除了没眼色的小老六,其他人都很有眼色,姜爱国招呼大家:   “来来来,今天为了庆祝胖丫儿出来考试,咱去国营饭店怎么样?正好秀英估计下课了,接上她,咱们一起去?”   姜爱国还看了看姜二伯母,笑的很谄媚:   “二嫂,你说呢?”   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都比姜爱国大太多了,姜爱国自己的亲爸妈在他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可以说他就是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一起养大的。   宛若两代人。   平常,姜爱国对待两位嫂子也很尊重和亲切,这去国营饭店的事儿,虽然是他提的,但二伯母在,他就像个孩子,花钱要征得母亲同意一样。   姜二伯母岂会扫兴,她摆摆手:“去呗,我还是去年跟你二哥来了一回,今儿我也跟着享一回福。”   姜四哥很无语的看了自家亲妈一眼:“妈,我前些日子从县里回来不是给你带了国营饭店的饺子?你说话能不能摸摸良心啊。”   说的好像儿孙不孝似的。   姜二伯母把姜四哥推一边去:“呵,买回来吃的跟在饭店里吃的能一样?”   “你跟老二要是孝顺,就得带我多来县里逛逛,开开眼界。”   姜四哥倒也爽快:“行,回头我就跟我二哥商量去,改明儿你可别嫌我们烦。”   谁不知道他妈成日只盯着他爸,还儿子?儿子请她来县里,只要老头子不来,她一般都兴致缺缺。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接上李秀英,就去国营饭店了。   姜娴也是第一次来啊,所以还挺好奇的。   不过,就她看来,服务员态度很冷漠,菜品其实味道还行,就是有点贵。   今儿没有饺子,去的时候也没有米饭了,有白面馒头,一个馒头二两粮票并二分钱,他们一共七人,花了三斤粮票,点了个红烧鱼,一盘回锅肉还有个凉拌海带丝,一家人一共就花掉五块钱。   姜建海一边吃一边抱怨:“还不如咱胖丫儿的手艺,胖丫儿,我想吃你卤的下水了。”   姜娴瞅了瞅服务员那甩过来的白眼儿,忍不住也白了一眼姜建海,这六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在人地盘上坐着呢,说这个合适不?   吃罢饭,把李秀英送回去上班了,姜爱国开着拖拉机呼呼呼的把他们送回了家。   惹得一家人关心自是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徐嫣儿回到了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中午她也在国营饭店吃的饭,不过和姜娴他们却不在同一个。   姜娴等人为了就着她妈学校的位置,而徐嫣儿他们就在考试的学校附近吃了饭。   当然,自然是那对捧着徐嫣儿的男女一起请的客。   徐嫣儿不想回徐家,所以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回来。   她一进门,就听到徐诗雨的大嫂指桑骂槐的声音:   “这有些人呢,良心被狗吃了,自己的哥哥为了自己受那么重的伤,到头来饭不做一个,出趟门,也好意思空手回来?”   徐嫣儿当没听见,记忆里的徐向彪也参与了徐广国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结果他虽然没被枪毙,但也去坐牢了。   她这个好大嫂,连孩子都不要,立刻包袱款款改嫁了。   徐嫣儿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这她自己知道,但这不代表她就会看得起其他的坏人。   澜国的徐嫣儿,和姜娴的身世还不太一样。   徐嫣儿本就是一个弃婴,在善堂被养到八九岁,因为长相貌美,被澜国的培植美人探子的人发掘到。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有一个家庭,渴望有人能够给她亲情的温暖。   可惜,无论是在澜国,还是在徐家,她可能都得不到。   不过,她眼风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她大嫂的肚子,她大嫂这会子应该怀孕了才是,是个女孩,这个侄女儿对后来落魄的徐诗雨非常不错,比徐诗雨自己生的儿女好多了。   且忍着吧,等她这个侄女儿生出来,看她还会对这个“大嫂”客气不。   徐嫣儿根本没搭理自家大嫂,就听见徐广国叫她的声音:   “回来了?考的不错吧?”   徐嫣儿淡淡的叫了一声:“爸。”然后点点头。   徐广国目光冷冷的看着她,毫无当父亲的温情:“能帮你的,我已经帮到极致了,你要是再做不好,可别怪我了!”   徐嫣儿语调温顺:“是,爸,我知道了。”低垂的眼却满是厌恶和讽刺。   徐广国这一次弄到了许多考题,回来让她看,可惜她似乎高估了徐广国在公社的人脉。   弄过来的试题多且杂,还没有答案,徐广国胡乱的扔给她后,就威胁她一定要考好。   而今天,考场上的试卷上确实有原题,却不是全部。 第68章 态度   徐嫣儿骨子里对于徐广国的厌憎是与日俱增的。   倒不是因为徐广国本身就是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小人,而是因为徐广国不能像正常的父亲一样对女儿有温情,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威胁于她。   那些个试题,大约中了卷子上题目的一半,但具体答案如何,她又如何知晓?   徐诗雨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她又来自于在现在这个华国查无此朝代的澜国,又如何会华国的学生才可能会的东西。   再者,她本身极为厌恶看书,她不是姜娴那个书呆子,学技之时,选了最难学的医技和书技,她就聪明多了,选了歌技和舞技。   若说,当年的探子之中,歌舞学的最好的就是她了,姜娴不过是占了她那张脸的优势。   不过,碍于徐广国,徐嫣儿自觉已经尽力了,她把题目给了那两个跟她一道考试的人,并且给他俩试题,让他们做出来再给她看。   然后,她在考试之前用笨办法把题目答案全背会了。   想到同样来自澜国,对华国一无所知的姜娴,以及在徐诗雨的记忆之中,跟她一般成绩稀烂的姜娴,徐嫣儿自觉万无一失。   如此,她回到屋里,也懒得再出去面对这一家子令她面目可憎的脸,躺在床上,一会儿想着韩一舟,一会儿想着姜娴痛哭流涕跪在自己脚边的画面,她竟然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她是在徐诗雨的大嫂叫骂声和砸窗户声中被惊醒的。   徐嫣儿起来一看,日头已经很高了,不用看这时代的钟,她就知道估摸着大约有九点了。   不用说,肯定没有早饭吃,她穿戴打扮了一番,便出去找韩一舟去了。   无论怎样,韩一舟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可不能丢了,要是彻底攀上韩一舟,她就再也不用怕徐广国了,得想个好办法才是。   还有姜娴,这人在一天,她徐嫣儿就如鲠在喉,没有舒心的一天。   韩一舟今天神色有些恍惚,倒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今天一大早他就看到姜娴了,自然是他制造的“偶遇”。   结果今天的姜娴没有“害羞”,而是冷冷瞥了他一眼,饶是韩一舟再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会认为姜娴那眼神是什么好意。   他怎么觉得那眼神冰冷的宛若暗藏着冰刀,仿佛他只要靠近她一点,那冰刀出鞘,就要把他刺的遍体鳞伤?   正委屈又挫败呢,他今儿因为这个眼神,连上工都没去,反正上与不上也都不是什么大事,韩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嫡系少爷,若不是为了好回去接他父亲的班需要点“资历”,他也不会来这里。   突然,韩一舟听到外面的歌声,他微微闭上眼睛,掩盖住眸底深处的阴鸷和傲慢,眉心变的舒缓起来。   还别说,徐诗雨最近在他面前出现的多了,这丫头什么心思,他早前就知道,不过,这些日子,她倒是变聪明了。   而且,唱歌和舞蹈都不错,确实令他满好奇的。   他肯定是不会娶她的,不过徐诗雨是徐广国的女儿,怎么说他在这儿,也仰赖徐家照顾,不好撕破脸,而徐诗雨也知情识趣了不少,那他就当个“妹妹”先处处。   再一睁眼,韩一舟恢复了平日外人眼中熟悉的形象,英俊、温和、讲理、积极。   他拉开靠墙的窗户,对着外面的徐诗雨温文浅笑:   “诗雨,你怎么又来了?”   ……   姜娴今儿对韩一舟的态度,一直跟她一道的姜建海自然看在眼里,训练完了,他还是没忍住,自以为聪明的打探起来:   “胖丫儿,你什么时候跟韩一舟熟悉起来了,韩一舟是长的不错,但也没有你六哥英俊吧?胖丫儿找对象,难道要找个不如六哥的?”   姜娴总是能在姜建海的絮叨之中找到自己想听的。   小老六的意思是:韩一舟不如自己?   嗯,评价的非常到位。   “行了,有话直说不成么?我怎么可能看上韩一舟,你没看到我瞪他了?这韩一舟是徐嫣……诗雨盘子里的菜,我对吃别人剩菜可没兴趣。”   姜娴是厌烦透了韩一舟每日对她的“深情凝视”,她每天的行程轨迹简单,也没有要为了韩一舟改变自己行程的意思,但每日一大早就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故作深情的行注目礼,姜娴是非常膈应的。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于是便用眼神“吓吓”韩一舟,若是他执迷不悟,她不介意给他来点激烈点的。   姜娴瞥一瞥姜建海:   “还有啊,六哥,来自亲妹妹的忠告你要不要听?”   姜建海迷茫的抬头:“什么?”   姜娴回头,举起手拍拍姜建海的头:   “以后当兵了,六哥自当英勇善战,不过搞什么权谋纷争,六哥自当远离。”   小老六骁勇,有一颗英勇无匹的红心,但让他弯弯绕绕的动脑子,搞权谋,是真的不擅长,术业有专攻,他就不适合这种。   姜建海一听,立刻捧心低呼:   “胖丫儿,你在说六哥是笨蛋?”   他是看不上那些个阴谋诡计的勾当,但不代表他看不懂。   胖丫儿了解他,提醒他,他是挺高兴的,可是又挺不高兴的,合着就是觉得他不如五哥那样子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聪明呗。   姜娴白了姜建海一眼,就知道成日歪曲她的意思,跟五哥争风吃醋,不过看在他不日离家的份上:   “我只是希望六哥以后在兵团之中少走弯路,扬长避短罢了。”   姜娴这话真是肺腑之言,军人是保家卫国的,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常态。   姜建海年轻又正直,姜娴很怕他在成长的路上跌跤呢。   澜国的姜娴从未想过自己要是有孩子会成什么样子,因为身为探子怎么可能有孩子,一早她们就喝过寒凉透骨的秘药断了这个念想。   来到华国,换了个身体,虽然还未成婚,可看到姜建海,姜娴仗着自己的两世经历,内心深处不自觉的对他有一种对孩子一般的纵容。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溺爱”孩子,不舍得他吃成长的苦。 第69章 五音疗法   姜建海大约也想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离家的事情,不免也有些怅然。   兄妹俩很快岔过这话题不提。   广播员考试的成绩没两天就出来了,出来这一天也很巧,和姜建海参加征兵文化类考试是同一天。   于是,和上回同一波人,多了个姜二伯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姜娴是去看成绩,而姜建海自然就是去考试了。   一路上,小老六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甭管姜娴如何的安慰、姜五哥如何的用冷笑话刺激他,还是姜四哥拿着长针吓唬他,都没用!   到头来,姜二伯父没办法,让姜建海坐到他身边去,他帮他按摩按摩百会穴,这般能够舒缓紧张。   可惜,小老六跟跳豆一样,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让二伯父给他按摩穴位。   小老六有个毛病,一紧张就咕咚咕咚喝水,没一会儿,他不仅把自己的水喝的精光,连带自家亲爸亲妹的,也被他喝完了。   姜娴还是头一次看到小老六这种状态,不过却也能揣摩出几分。   紧张,不就是因为在乎么?   当兵这事是小老六目前的人生目标和志向,他看重很正常。   可是,这么紧张,到时候会不会写不出来字啊?   若是因为紧张,最后失之交臂,那岂不是让小老六更难过?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姜娴想了想,突然清了清嗓子,在拖拉机轰轰轰的声音里,迎着风,唱起了歌来。   姜娴声音婉媚,可是在唱歌的时候,却说不出的动听,她声线清新流畅,带着一种无法言表的动人之色,一点也不单调,丰富又明朗,明明不见她抬高声音,却能把拖拉机造成的轰隆杂音完全盖住。   围坐一起的一家人全都惊讶的抬头看着姜娴。包括紧张的头冒冷汗,坐立不安的姜建海。   姜建松先是忍不住仔细听姜娴的调子,接着,忍不住就跟着姜娴的调子打起了节拍。   姜建松也在看姜娴,姜娴唱的不是时下流行的样板戏,好似就是民间小调,可姜建峰从未听过。   那一个个音符如一个个跳跃颤动的精灵,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听者的心灵有一瞬间的净空,又好像让整个人深陷在棉花织就的蓬松被褥里,舒坦惬意的很。   姜建海也在听,慢慢的,他真的感觉他今天一直扑通扑通几乎要从他嘴巴里跳出来的心脏被安抚了,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他动了动一直僵硬的梗在那儿的脖子,动了动骨头,好像连骨头都像被松动了一遍似的。   姜二伯父和二伯母依偎在一起,姜二伯母眼中满满都是对姜娴的骄傲和激赏。   姜二伯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似乎在沉思。   姜爱国在最前面开拖拉机,哪怕隔着车斗,他都能听到他闺女唱歌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平日不大舍得吃的烟,这还是上回顾珩给他的,深深的嗅闻了一下,叼了一根在嘴里,也不点。   但浑身透着一股子虎虎生威的愉悦。   姜娴一直唱,她目光空茫,似乎不看周围的一切,又似乎一切尽在她的眼底。   美妙的音符源源不断的从她嘴里逸出,好似把整个拖拉机都装点的繁华似景一般。   其实,姜娴此举,也是暗合中医术的。   《皇帝内经》之中提过“五音疗法”,用五音之中的角徽宫商羽对应人体的五脏肝心脾肺肾。   紧张,其主要病理是因为情绪引起的肝失疏泄,治疗就该对症下药,以疏肝理气为主。   所以,用角调式音乐,该是能达到目的。   说起来似乎容易,可并不容易,中医的疗法讲究标本兼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目前,时间很短,根本没有功夫跟姜建海慢慢磨。   于是,自然要加大“药量”了。   所以,不可避免的,姜娴在唱着角调式音乐的时候,用了内功。   她将内功融合其中,像是灌注在身边人的耳朵里一般。   这也是大家为什么,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还能听到她的歌声的原因了。   唱了一路,姜娴细白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姜建峰第一个注意到了,半晌,他扭头看了姜建海一眼,见他微微闭着眼,呼吸平稳,咧着大嘴,一看就是享受的不行的样子。   他垂下眸子,没有打断自家妹妹,能让小老六如此,倒不枉费胖丫儿这般辛苦了。   其中,路上还有一个小插曲,拖拉机走过街道,姜娴的歌声自然传出去老远。   众人循声看来,姜娴本就生的美丽,天气渐暖,今日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布拉吉,这衣服是她五哥拿第一个月的工资托人给她买回来的。   米白色,不算出众,更不是时下城里流行的那般花哨,但姜娴在家找到了一条墨绿的绸布带子,将之平展束于腰间,不仅给衣服增添了亮色,更是让穿着这身半长裙的姜娴带上了几分仙气,配上她那妖媚不可方物的脸,简直是走一路,引来一路的惊叹声。   街道角落边,刚从国营饭店买到两个包子的中年女子也听到了姜娴的歌声,她停了下来,细细听了周围的议论声。   如此姝丽,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容貌,到底是有人认识的。   那女子半晌,拼凑出了有用的信息,低喃一句:“姜娴么?”   众人先是把姜建海送过去考试,毕竟考试的时间可不等人,然后就陪着姜娴去看考试成绩了。   考试成绩是贴在公社的公告栏的,今天来的人不老少,姜娴一来,就成了众人的焦点,不止是那些来看分数的学生,还有丰收公社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在看姜娴。   这是丰收公社最漂亮的姑娘,公社里谁都知道她的大名。   公社的龚书记显然跟姜爱国还挺熟悉的,招呼道:“爱国啊,这次可不得了啊,姜娴考了第一名,明天参加面试,好好加油哦。”   说着,他看向姜娴,就见对面的女孩落落大方的看着他。   他颇有些意外,朝姜娴点点头,笑言:   “哎呦,小娴长大了,变了很多吖。” 第70章 救赎   和龚书记寒暄了几句话,姜娴便礼貌的跟龚书记道别,去看成绩去了。   她走的时候,还听见龚书记对着她爸在夸她呢。   她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姜娴自己也很欣喜这样的改变。   甚至姜娴自己清晰的知道,其实如今的自己和澜国的姜娴也是完全不同的。   澜国的姜娴冷漠,骨子里有着对整个世界的厌弃和不在乎。   她活的好像一张冰冷的面具,需要她成为什么样子,她就是什么样子,但自我是被抽离的。   而如今,却不同,尤其是对待家人或者为人处世之时,姜娴发现自己开始遵从本心了。   她想怎么做,她就会去怎么做。   哭、笑、烦、悦、悲、欢等情绪不再是因为“工作”需要,而成了她自己真正的感受。   她终于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种改变是无知无觉,却又极速的。   姜娴知道,这些都是姜家人给她的,是他们对她的毫无条件的维护和信任、爱和关怀,补足了澜国曾经缺失的空白,让她放下了曾经的澜国姜娴坚持了一生的东西。   原来,她不是没有自我,而是曾经被埋葬了。   她深刻的意识到,她来到这里,被姜家人救赎了。   她一边听着龚书记对她的夸奖,颇有点开心,一边去公告栏看成绩。   果然,她的卷子贴在最前面。   前六名,贴在公告栏上,旁边还有一张写的很工整的标准答案,至于其他人的试卷,压根没贴,不过旁边安置了一处查阅处,如果有人对自己的成绩和试卷有异议,可以自行查阅。   姜娴扫了一眼榜单,然后她忍不住挑挑眉,可以啊,徐嫣儿大约被坑了。   她是第一名,第二名就是那个和徐嫣儿一道的男人,第三名是那个女人,中间两个不认识,徐嫣儿直接落在了第六名。   要知道,这广播员考试最后只招一至两名,这第六名的话,徐嫣儿明天面试得足够出彩,才有希望被留下来吧?   正想着这事呢,旁边一男孩突然靠近她,笑着打招呼:“你好,你是姜娴吗?我是卞长明,是这一次的第四名,我也是丰收公社的,是青萌大队的。”   “你真厉害。试卷我看了,考了九十八分,只错了一题。”   卞长明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觉得有点冷。   他有些困惑的挠挠头,转头看去,看见不远处两个男子看了过来,那盯着他的模样,怎么感觉冷嗖嗖的?   尤其是那个年轻的,看起来好像还比他小点儿的男子,虽然是笑着的,但怎么让他有了一种被笑面虎盯着的感觉?   他一定是错觉吧,怎么能这么说第一次见面的人呢?   姜娴好笑的睐了姜建松和姜建峰一眼,意思是让他们收敛点儿,这两人实在过于幼稚了,她好端端的在这儿站着,人家礼貌的过来搭讪两句,怎么了?   转过眼,又看到二伯母拉着二伯父,朝她挤眉弄眼。   姜娴:“……”看不懂。   姜娴打量了一下来人,高高的个子,白净清瘦的脸,穿着时下人喜欢穿的中山装,黑色的面料,板板正正的。   来人眉目温和,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在笑,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友善,一看就是个温和爱笑的人。   这种人,一般生性单纯,家庭和睦,心胸敞亮,应该比较好相处。   姜娴打量别人的瞬间就把人分析了一遍,她礼貌的笑言:“你好,我是姜娴,是麦收大队的。”   卞长明被姜娴一笑,哪里还记得之前被冷意包围一事:“啊,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麦收大队的姜娴,难怪这么漂亮呢。”   正说着话呢,两人突然听到公社办公室院子门口有人进来,两人齐齐的抬眼看去,原来是徐广国亲自带着徐嫣儿来了,考试时候在徐嫣儿身边的男女也在。   姜娴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有点期待起来,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徐嫣儿自然一进来就看到了姜娴,两人各自知道底细,当着人家公社领导的面呢,倒是都能保持礼貌文静。   徐嫣儿甚至还朝姜娴笑了笑。   姜娴也很自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呢,心中却冷笑不止:再装,看完成绩看你还装不装得下去。   徐广国这会子顾不得她们这些小辈,人家已经和龚书记寒暄起来了。   院子就那么大,姜娴岂会关注不到,看徐广国和龚书记打招呼的热乎劲儿,甚至还跟她爸称兄道弟呢,似乎毫无芥蒂,姜娴一点都不惊讶。   徐广国能耐大着呢,她从来不敢小觑这样的敌人。   徐嫣儿先是被徐广国招手带过去认识“龚叔叔”去了,其余那一男一女没这个资格,迫不及待的就去公告栏看成绩了。   两人先是一喜,又是脸色一僵,接着,居然不约而同的转过脸来,怒视姜娴。   姜娴冷笑,心中已经mmp了,这两个人还真是没被她收拾够呢?以为她是菩萨呢?   怎么了?!明明是这两人也不知道商量没商量,一起套路了徐嫣儿,反而把火撒她身上了?   真当她好欺负呢?   “想说什么直接说啊,瞪我干什么?”姜娴刻意抬高声音问那一男一女。   这话一出,可把众人的目光都引过了。   就是龚书记都停止了说话。   和姜爱国还有徐广国、徐嫣儿一同看向这边。   而姜家其他人听到姜娴的声音,都往姜娴这里围过来。   那一男一女被姜娴这一通操作惊呆了,哪有这样的,这里可是公社啊,怎么敢就这么直白的?她难道敢在这儿吵架?   他们语塞了一瞬,那女人才急急解释:“我没有,姜娴,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啊,上回考试的时候,你也挺不友善的。”   这话说的,很有心机了,这是把错都甩到姜娴身上呢。   姜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委屈,姜娴更委屈:   “姐姐你说的是哪一次?是考完那一次你骂我是狐狸精,还拦着我不让我走的那一次?”   这话说完,旁边的卞长明也不知道是对姜娴印象很好,还是天生正义感十足,当下补刀那女人: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和旁边那男人瞪姜娴了,还不承认呢?像你们这样的人也来考公社广播员?公社里怎么能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呢?我真是羞与你们为伍!” 第71章 双杀   这话一出,其实就很严重了,时下人对于品性,那是非常看重的。   姜娴泪花飞落,美人垂泪,本来就拿捏的很准的表情附加上惊人的美貌,效果何止翻倍?   姜娴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就已经说清楚了一切。   龚书记眉头一皱,他上下打量了那一男一女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已经是很不满了。   徐广国暗自叫糟,心里把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男女骂的半死,然而嘴上不得不解释:   “龚书记,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罢了。”   龚书记眉头一点没有放松,他听罢,冷哼一声:   “是吗?我看不见得。广国啊,招广播员这事,是我们公社的大事,可不止是广播站的事,广播员是什么人?那是我们丰收公社的门面和形象,他们是积极分子,是要时刻告诉我们的社员外面的消息,第一时间传达我们无产阶级该有的精神风貌的,要是有心术不正,欺负良善的人混进来,那成何体统啊?”   徐广国:“……”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在冒烟,已经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了。   良善?谁良善?   姜娴才是心术不正,一点都不善良的人吧!   可是他能说什么?   他又没有证据,再说了,龚书记都已经先入为主了。   退一万步说,他真要在这儿和姜娴争执起来,他有以老欺小的嫌疑不说,姜娴万一再把潘文芳那事抖落一遍,那他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徐诗雨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呢!   徐广国心在滴血,他费心巴力的把这两人送过来,甚至弄到了试题,结果呢,临门一脚,就这么失去资格了?   徐广国很明白,龚书记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清楚了,这两人是心术不正的人,不配进广播站。   龚书记是谁啊,丰收公社的头一把交椅啊,他的意见,广播站站长能不考量吗?   再说了,徐广国不用看,就知道办公室有多少人在关注这事儿呢,龚书记就算不说,也会有好事的人把今天这番话捅到广播站姚站长那里去的!   这两个棋子算是废了。   姜娴已经快忍不住笑死了。   什么是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在没有实力对别人出手之前,不得忍着吗?出了手,就别怪手被人砍了。   什么是双杀,这就是双杀了。   一时间,姜娴对身边的卞长明观感好极了。   她感激的朝他笑笑,把卞长明脸笑的脸瞬间通红。   姜爱国也是个会来事的精明人,他打蛇随棍上,朝姜娴招手:   “娴丫头,还不来跟龚伯伯说声谢谢,今天要不是龚伯伯为你出头,我都不知道你被欺负了。”   说着转头对龚书记道:“龚书记你看,这孩子从小就这样,被人欺负都不说的,背着我们,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徐广国&徐嫣儿:呵呵,说这话脸红不?   被自己和姜娴以及卞长明联手坑了的一男一女:……想哭,但不敢哭出声来。   姜娴推了卞长明一把,卞长明愣了一下,跟着姜娴一前一后的走到龚书记面前。   姜娴擦了擦还留在腮上的眼泪,满含感激的朝龚书记真诚道谢,顺便表达一下自己对丰收公社炙热的爱:   “谢谢龚伯伯,今后我如果能够到广播站上班,一定努力成为积极分子,我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我,就往哪里搬。”   龚书记一听,很满意的拍拍姜娴的肩膀:“小娴是个好同志啊。”   姜爱国随后道:“这孩子本来也符合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标准呢,不过她说了,她就想当广播员呢。”   龚书记闻言一听更满意了,这还是大学生的好苗子啊。   “好好好,不过小娴,上大学可不容易啊,错过了这机会不后悔吗?”   姜娴摇摇头,漂亮话说的要多好听有多好听,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名额本就少,还有比我更优秀,更有抱负的人需要这些名额的,再说,咱们丰收公社多好啊,谁说我在这儿实现不了理想呢?”   龚书记是真的被姜娴哄的很开心的,他倒不至于不清楚这些话里有水分,可是,谁都愿意看到朝气蓬勃的青年人站在自己面前,小嘴叭叭叭的,叙述着对未来的美好展望不是吗?   更何况,人家是这次考试第一名,有资格说这个话。   他扭头对姜爱国道:   “爱国,真羡慕你,你这闺女儿我看很不错,不比儿子差呢。”   他又扫了姜建峰一眼,记忆中,姜家人还真是出色的人不少呢,姜大牛也是个务实的,再看徐广国,龚书记心中自有评判暂且不提。   龚书记又勉励了一下卞长明:“你也是前几名?是谁啊?让我猜猜,是不是青萌大队的?”   卞长明激动的点了点头:“是,龚书记,我是卞长明。”   龚书记点点头:“是个好孩子,年轻人,保持这种干劲,对于不对的行为就该及时阻止。”   卞长明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他又不傻,这是在公社书记面前露脸的机会啊,他还被表扬了。   他用看恩人的表情看着姜娴,让姜娴都哭笑不得了。   龚书记也只是出来晃荡一下,看看这次广播员的候选人都是哪些人,现在看也看了,他便同姜爱国和徐广国打了招呼,便回办公室去了,对徐嫣儿,他也没多说什么。   有了姜娴和卞长明金玉在前,徐嫣儿就泯然众人了,再说,她考试成绩本来就是吊车尾,龚书记对她能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么?   不好不坏罢了。   姜娴欣赏了一番徐嫣儿冷凝的俏脸,倒是让徐嫣儿逃过了一劫。   今儿要是三杀,就完美了。   不过,也没什么,她对徐嫣儿嫣然一笑,还贱贱的挑衅了一下:   “诗雨,咱们明天面试再见哦。”   说罢,便兀自和卞长明告别,执意谢绝了他要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好意,和姜家人一道走了。   走到门口,就看到一女子提着两个包子,走进来。   那女子似乎打量了姜娴一眼,才进去了。   姜娴敏感的很,岂会不知,看她的人多呢,但这种若有所思的打量可不多。   那女子和他们姜家人擦肩而过进了院子后,姜娴听到徐广国热络道:“陈站长,您今天怎么到社里来了?” 第72章 脸皮那么厚?(一更)   姜娴没有回头,脑子里却是念叨了一回陈站长是个什么人物,莫非也是广播站的站长?   她正这么想着呢,一旁姜建峰凑过来:“明天面试,大哥说了,主试官是姚站长,其余三人,一人是陈副站长,一人是公社办公室王副主任,还有一个是宣传郑干事。”   “看来刚刚那一位估计就是陈副站长了。”   姜娴知道,徐广国的连襟就是那位王副主任,他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那若是能够争取到陈副站长和郑干事的支持就好了。   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是表现出最好的自己罢了。   “那明天就看谁有真本事了,我刚刚感觉那陈站长打量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恶意。”   只要在同一起跑上,姜娴不认为自己会输。   姜娴有自己的骄傲,许多事情,她更喜欢公平竞争。   姜建峰笑着揉揉姜娴的脑袋,把她今天扎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揉的毛茸茸的,看姜娴气鼓鼓的瞪他,他才满意的收手:   “我妹妹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不会输的!”   姜建峰如何看不出来,她妹妹如今是个戏精,无论是今天这一出,还是那天对待潘文芳的那一出,都是她“演”的。   她如今似乎特别擅长利用她的美貌,知道什么样最楚楚可怜,最惹人信服,然后去达成她的目的。   不过,姜建峰却不担心,从姜娴行事来看,她做事很有底线。   并不是尝到美貌带来的好处就滥用,她手段虽然有些莫测,不过心中自有坚守。   姜建峰不觉得自家妹妹不善良,以德报怨可不是他们兄妹的作风,甚至他还隐隐期待,妹妹以后能够更加雷厉风行。   如今的妹妹,真的是令他越来越惊喜和脾性相投了。   姜娴好不容易捋顺自己的头发,对于五哥最近突然有的恶趣味非常抗议,难道他不知道,美女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变丑吗?   姜四哥在一旁笑看着两人打闹,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寻到和姜娴说话的机会:   “对了,胖丫儿,今天你唱的那歌,是不是有什么奇异之处,我听了都觉得舒服的不得了。”   他早就想问了,憋了一路,可憋死他了,这不是不想叨扰了弟弟妹妹们考试看分数的心情嘛。   他这话一说,姜二伯父也凑过来。   姜娴正想跟二伯父和四哥说呢:“是五音疗法,《皇帝内经》中有过简略记载,其实,疗效形同按摩百会、内关、三阴交穴一般,都是通过调节气血,影响脏腑功能的。”   她当时看六哥紧张的连正常的说话都做不到了,也急了,想到了这个办法,也不确定有没有效,纯属一试。   结果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姜二伯父一击掌:“果然如我所想,这五音疗法可针对不同脏器?胖丫儿,回头你写一篇关于五音疗法的报告出来,回头我琢磨琢磨,也给你刘伯伯琢磨琢磨如何?”   姜四哥也很高兴:“那太好了,我先跟干爸说一声,若是真的有用,看看能不能在医学专刊上发表,咱胖丫儿就是厉害,啧啧,四哥现在都要被胖丫儿赶超了。”   姜二伯父非常得意,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那是,你本来就不如胖丫儿。”   转过头看向姜娴那眼神跟看到一大块金子似的熠熠闪光:“胖丫儿,你回去写呗,想要怎么佐证材料,或者什么书,只管跟伯父说,伯父帮你。”   姜娴欣然同意。她对医术从未放弃过,再说,有了新的医法,昭告于世,本就是医者医德,而且,她也想看看,华国医术是个什么水准,若是真能发表,往后她许是能接触到更多的同行,到时候如果能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就太好了。   接到了姜建海,一看小老六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用小老六说啥,姜娴就知道小老六感觉非常好!   不过,他这种感觉良好的做派是做不得数的,谁让小老六无论哪一次考试,他的感觉都是超好的呢?   但结果么……不说也罢。   众人这时候也不会扫兴就是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先拐到李秀英所在的学校同姜妈说了姜娴的好消息后,他们就准备回去了。   今天一家人不准备去国营饭店。国营饭店的菜色太贵,也就是吃个新鲜,见见世面,他们农家子弟可没什么闲钱,可不兴成天祸祸钱和粮票的。   姜娴盘算着家里猪肉、牛肉还剩一些,被大伯母用盐腌了,牢牢的锁在厢房里,虽然被大伯母每天跟防贼一般防着家里一众馋猫儿,不过姜娴觉得,凭借她个人的魅力以及她的撒娇神技,加上今天成绩不错,应该或许能……吃到肉吧。   姜娴忍不住咂咂嘴,突然想吃牛肉馅饼了。   却没料到,路上姜爱国转到了一个村,七拐八绕的,姜娴等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看她爸径直停在一户人家,就在门口大喊:“老沈!”   紧接着,里面响起了一中气十足的应答声:“嗳!”   然后,不一会儿,一个健壮的汉子,光着赤膊,就出来了,那汉子手上提着一个泡沫箱子,出来他先是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熟络的跟他们兄妹三个笑笑,然后把泡沫箱子给搬到拖拉机车斗里,跟姜爱国神神秘秘道:   “都给你准备好了。”   姜爱国跳下拖拉机,给老沈递了半包烟,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钱来,姜娴看到他爸拿了一张五块还有一张两块塞进“老沈”手中,说了声谢,便颇为开心的走了。   拖拉机刚开动,姜建海就迫不及待的去掀泡沫箱子的盖子,一边还问姜娴:“猜猜咱爸这回又给咱们弄了啥好吃的。”   姜娴一看自家哥哥们习以为常的样儿,就知道估计她爸时常干这事。   不用说,肯定是肉。   她也蹲下去,一把掀开那盖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盖子一打开,姜娴辨认了一下,好像是一整个羊腿,居然还有冰,冻在里面,很新鲜呢。   姜建海满意的眼睛都笑没了:“太好了,今晚可以安排烤羊腿了,一定是咱爸犒劳我这一回考的好的。”   众人:“……”   姜建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老六,你能不能不要脸皮这么厚?” 第73章 艳光四射(二更)   最终,姜建海和姜娴晚上吃肉的算盘落了空,姜娴头一次发现,大伯母现在对她的撒娇越来越能够视若无睹了。   一定是小老六拖了她的后腿,本来大伯母都把放肉的厢房钥匙从裤兜里掏出来了,小老六一来……牛肉馅饼没了,羊肉也没了。   只剩下羊骨头萝卜汤……   好在,姜大伯母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说明天出结果,要是双喜临门,就吃肉,不是的话,就等着吧。   何谓双喜临门,就是明天她姜娴要和六哥一起考试通过,差一个都不行。   为什么要把她和六哥捆绑销售?   大伯母现在越来越聪明了,都会“连坐”惩罚了!   ……   翌日一早,兄妹俩早早的出门了,今天除了姜爸送他们,姜娴谢绝了所有其他人的陪同,他们都这么大了,家里大人都有事要忙,哪有空闲功夫一直陪同。   今天的姜娴,新鲜的像苦寒的腊月枝头凌寒独放的梅花,欺霜赛雪,美的慑人心魂。   其实,姜爸今天也是有事的,可看闺女打扮成这样,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和姜建海去挤公交车或者坐驴车的,其实不止姜爸,家里就没一个人同意的。   姜娴只能作罢。   从村里出来的那一刻,姜娴就已经造成轰动了。   徐广田家的正好站在路边,把一路迎着朝阳的姜娴看个正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夸张的揉揉眼睛,跟旁边的人念叨:   “看到没有,就姜家那丫头,穿的跟妖精一样,这以后,肯定不是个好的!”   “你瞧瞧,一天一身衣裳,可劲儿换,把咱村风气都带坏了,那些大小伙子都不干活了,每天最大的事就是看姜娴。”   她身边跟她玩得好的自然也看姜娴不顺眼,随即撇嘴附和:   “是啊,也不知道姜家怎么养的女儿,就由着她穿红戴绿的?勾的我们村的男人魂都掉了!”   那语气里满溢的怨念和嫉恨,简直扑面而来。   ……   姜娴不用想,都知道村里那些闲的没事的或者跟姜家有旧怨的会怎么说她,说白了,看不惯或者嫉妒呗。   姜娴还能因为怕别人看自己就不穿好看衣服了?   想得美,她花这些人的钱了?   时下虽说大家都穿的灰扑扑的,不过J省因为临近华都,所以县城里的人穿着并不是那么灰暗。   有时候,姜娴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不少亮色。   天色渐暖,穿布拉吉的女孩儿何其的多啊,只不过在村里,大家比较保守罢了。   不过,姜娴发现,麦收村的女孩儿只是保守,但并不迂腐守旧,她前些日子,把原身的衣服都按照自己的审美微微改了改,因为这,村里好几个女孩子都来问她是怎么做的,倒也认识了几个不错的女孩。   最近,姜娴已经看到不少类似她穿的衣服的款式出现在别的女孩身上。   不经意间,姜娴倒是当了一回麦收大队引领时尚的风向标了。   今儿这一身,姜娴里面是那件白色的绸布衬衫,下面是红格子裙,外面搭的那件毛衣看起来偏米白,可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浅浅的红色,腿上是肉色的丝袜,脚下是黑色的平跟皮鞋。   头发姜娴扎成了个高马尾,只在发根处点缀了一红色发带,上面坠着两颗艳红的果子,刘海全都梳上去了,露出美轮美奂的光洁额头,立刻,那艳光就被释放出来了。   整个人少了学生气和青涩,多了一份干练和美艳。   美衣配美人,加上那饱满的精气神,莫说轰动整个麦收村了,轰动全县也使得。   韩一舟在不远处痴痴的看着,他家里是有电视机的,有一回看到电视上港姐选美,韩一舟只觉得那些港姐没一个有姜娴美的。   姜爱国一路开着拖拉机也是胆战心惊,忧心忡忡。   身为老父亲,他欣慰于姜娴的性格变化,但女儿突然艳光四射成这样,姜爱国已经在考虑,这要是真的当上广播员,以后每天是不是得接送女儿上下班啊,否则他怎么放心?   还有那些兔崽子是怎么回事?这么盯着他闺女儿看?都是下流坯子吗?   不爽,若不是他在开拖拉机,非下去打得那些下流坯子鼻青脸肿不可。   姜爱国在这伤春悲秋,各种纠结心烦呢,姜建海也不爽呢,以前胖丫儿老是低着头,漂亮是漂亮,但走在路上,可没什么人盯着她。   这会子不同了,她就那么随意坐着,慵懒随意,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妈呀,珩哥什么时候回来,狼狗必须安排上!   姜爱国父子先把姜娴送到公社,今天的面试地点也在公社,姜娴跳下拖拉机,便开始忽悠姜爱国父子先走,奈何两人都不想走。   若不是姜娴言说他俩在这会影响她考试发挥,两人非得虎视眈眈的站在公社门口,看任何男人都一副别人要心怀不轨的模样。   这不是得罪人吗?而且这里是丰收公社,都是公社干部还有干事在这儿呢,让他们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她别想安心面试。   好说歹说送走了不情不愿的父子俩,姜娴走进公社院子,径直去了二楼,那里东南角有个会议室,这一次的面试地点都在那儿。   姜娴来的时候不算早,刨去昨天那两个提前出局的男女,估摸着是知道自己结局了,直接弃权了今天的面试,其余的三人都到了,除了卞长明和徐嫣儿,还有一个男子,是姜娴昨天没看到的,大概就是那个第五名吧。   那男子乍一看到姜娴,瞬间就被惊呆了,然后那目光就跟沾了糨糊似的,彻底黏在姜娴身上下不来了。   姜娴不欲在这时候生事,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希望他收敛一点,奈何那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目光如勾,反而更火辣了,甚至还轻佻的给姜娴抛了个媚眼。   姜娴都要被气笑了,都什么奇葩,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正琢磨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待着去,把这场面试顺利过了再说,一边的卞长明站起身,招呼姜娴:   “姜娴,你来啦?坐我这里。”说着,把姜娴引过去,有意无意的帮姜娴挡住那男人的视线。 第74章 零分(一更)   卞长明此举,自然让姜娴好感倍增。   这男人,初步看来,倒是个不错的可交之人。   那第五名目光阴狠的瞪了一眼卞长明,到底顾忌这里是公社,畏缩的目光在卞长明和姜娴身上扫了两圈,便闭目不语。   徐嫣儿恶意满满的对姜娴哼笑了一声,也调转了视线。   算是托了姜家人的福,昨天徐广国被姜家人还有那一男一女两颗废棋子给气炸了,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她乐的轻松自在。   不过,她皱皱眉头,不愧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穿着打扮竟然如此的一致,殊途同归么?   她今天穿了一件颇为少见的湖水绿色的布吉拉。   徐诗雨有后世的记忆,她知道到了后世,女人们的穿着打扮比现在要洋气亮眼很多,因此,她更加忍受不了时下的一些打扮。   为了能够令人耳目一新,她自然也是想在面试的时候用点儿巧思的。   于是,也是在知道要和姜娴竞争这个广播员的位置后,她就开始准备了。   没想到,姜娴显然打了同样的主意。   徐嫣儿很恼火这种一致的,那显得她跟自己的仇人有多心有灵犀似的。   等等,徐嫣儿猛然眼神回转,死死的盯着姜娴,她不会也有后世的记忆吧?   可是,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对,若是她有后世的记忆,她早就该上赶着抓着韩一舟了吧?哪里会吃力不讨好的在这儿瞎折腾呢?   徐嫣儿心中一松,因为心情愉悦,忍不住嘴角就勾起一抹笑容来,姜娴大约没想到,她曾经和那般好的命运失之交臂了吧。   徐嫣儿注意着姜娴,姜娴何尝不注意徐嫣儿呢,不过比起徐嫣儿对她的过于在意,姜娴更多的是对徐嫣儿防备和警惕。   最了解自己的除了亲人就是仇人,姜娴也很了解徐嫣儿,这人啊,一旦确定了她是澜国姜娴,便是她不与她纠缠,那徐嫣儿也不会放过她的。   前世今生,她和徐嫣儿最好的氛围大约也就是能如现在这样,用眼神进行互杀。   好在,好歹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还有其他人,相互之间都比较克制,而且这种尴尬又紧绷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   没一会儿,就到点了。   距离面试开始大约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从楼下走上来四个人,为首的那位居然穿了一套时下的人极少穿的铁灰色的西服。   那老头一头灰白的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走到四人面前,他先是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是姚鑫,忝为丰收公社广播站站长,今日是你们的主面试官,一会儿,到了点,你们就按照名次一个一个按顺序进来就行了。”   他还柔声鼓励了两句:“不要紧张,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那第五名是个会来事的,他立刻抓住机会上前表现自己:   “谢谢姚站长关心,我一定好好表现。”   姚站长表情不变的点点头,不再多言,眼睛一一扫过四人,便带着其他三位鱼贯进入面试室。   姜娴留神看了,三男一女,那位女子果然是昨天那一位,是那位陈副站长。   其余两位面试官,其中一个大约便是徐广国的连襟,姜娴看了他一眼,没料到跟那位面试官看了个对眼。   这人眉宇之间就透着一股子阴鸷和傲慢,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两人看了个对眼后,他便漫不经心的挪开眼,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之意,如同一个执掌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姜娴垂眸,跟徐家这一场孽缘,必须得赶紧结束才好。   面试官刚进去没一会儿,走在末尾的那个面试官就开了门出来叫人:“第一名的姜娴,可以进来了!”   姜娴收回所有的心思,站起身,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面带微笑走了进去……   姜娴大约在里面呆了十五分钟,出来的时候,叫卞长明进去。   那第五名一直盯着姜娴的脸看,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愣是看了半晌,啥也没看出来。   姜娴挑衅的朝他扬了扬眉,便施施然走远了。   这一下,可让那第五名抓心挠肝的难受了,姜娴什么意思啊?看起来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   她胸有成竹了?那他还有机会吗?   本来就有点紧张的他这一下更紧张了,他猛的吞了一下口水,只觉得说不出的干涩。   而徐嫣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她冷哼一声,只觉得那第五名就是自己找死。   她们这样的人,怎么会把真实心思露给别人看呢。   她们露的不过是想露的罢了。   姜娴没有离开,面试成绩会在所有人面试完后半小时内进行公布,而他们可以暂且到一楼的会议室等待。   等着等着,卞长明先来了,卞长明表情舒缓,姜娴一看,便知道他答的应该感觉还不错,两人小声交流了几句心得,在第五名进来的时候,纷纷收了声。   这第五名脸色就很难看了,一来就一副如丧考妣的倒霉样子。他恶狠狠的盯着姜娴,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和姜娴有仇似的。   姜娴把头扭向一边,根本不为他的目光所扰,他自己紧张过度,发挥失常,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迁怒旁人是无能者的行为。   第五名见姜娴这样,简直是目眦尽裂,眼眶泣血,心中满满都是对姜娴的恨意,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要不是她扰乱他的心神,他如何会在里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等到出了公社门,他定要她付出代价。   徐嫣儿是最近进来了,她也谁也不搭理,兀自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自此整个会议室陷入了安静之中。   他们四人没想到的是,面试室中为了他们正在激烈的讨论。   面试室,姚站长点了点手上两人名单道:“我还是喜欢姜娴,虽然长得是招摇了点,但她各方面都很出彩,王副主任,你和人家小姑娘如何的深仇大恨,居然给人家零分?”   姚站长特别看不上王副主任的行为,任谁都看出有猫腻,给姜娴零分,给徐诗雨一百分,这也太过了。   可这王副主任强硬的很,不仅自身强硬,他的本家堂哥背景不俗,姚站长心中再怎么不齿,身在同一个公社之中,他得给他面子,但他也有原则和底线。 第75章 妥协(二更)   王副主任就是摆明了车马,他就是无比厌恶姜娴。   姚站长看王副主任那样儿就知道他的态度了,他站起身,语气强硬:“你这样根本根本不合规矩。”   甚至那徐诗雨还是王副主任的外甥女,当他不知道呢?   这就是恶意打压对手。   王副主任眼皮都不抬,根本不为所动,规矩是什么?他在乎吗?   唯一可惜的是,他打的分数在面试之中所占比重不如姚站长,以至于加上之前他们的笔试分数,姜娴和徐诗雨居然同分。   真是难缠,甩都甩不掉。   不仅她俩同分,还有一个卞长明,也跟她们同分,可是这一次额定最多招收两人而已,现在出现了三个,如何抉择?   姚站长几乎要被王副主任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炸了,他呵呵冷笑,转头问其他两人:“陈站,郑干事,你们来说说,这样公平吗?”   郑干事如何敢说话啊,神仙打架,他人微言轻的,哪里敢得罪人,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只敢“嘿嘿”傻笑。   看的姚鑫一哽,气结,连郑干事都不说话,更别指望闷葫芦陈站长了。   却没想到,从不多话的陈副站长,这回没有沉默,她轻叹一声,不看任何人道:   “这两个女孩儿都不错,但我曾经听过姜娴唱歌,非常动听,不比部队里文工团的台柱子差,不是计划下半年有一场省广播员联赛么?我觉得咱们广播站就缺姜娴这样的人。”   姚站长这回高兴了,他昂首挺胸,目光灼然又隐含强硬的盯着王副主任:“听听,人姜娴有才艺,再说了,选择广播员到底是我们广播站的事儿,我们正副站长都同意了,王副主任,你且不要管太多了。”   王副主任也站起身,他终于正眼直视姚站长了,他轻佻的拍拍姚站长的肩膀:   “姚鑫,别傻了,分数一样,凭什么听你们的,这事没完,想略过徐诗雨,你不要怪我把你的广播站砸了。”   他一回头,用手指点点郑干事:“你去把龚书记叫过来,我倒要问问,我哪里管太多了。”   郑干事苦着脸,到底还是殃及了他这条无辜的池鱼啊:“……是。”   ……   楼上为这事吵的剑拔弩张,楼下也不是那么和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早就过了半个小时,可是也没人过来公示一个分数什么的。   那第五名是最心焦气躁的,已经开始阴阳怪气的挑衅姜娴了,他句句带刺,眼睛死死盯着姜娴,好像此时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姜娴沉不住气跟他吵起来才好。   姜娴心知估计面试成绩有什么异处,耽搁了时间,心绪倒是平静稳健,唯一有些挂心的是,还不知道她爸和她六哥如何的焦急呢,她这么长时间没出去。   至于第五名这般幼稚的挑衅,她肯定不会在这儿给他好看的。   等出了这公社门,看她不给他洗洗这张臭嘴。   她甚至还拉了一把正要为她出头的卞长明,然后朝他挤挤眼。   卞长明有点懵,脸红红的看着姜娴,虽然还在担心面试成绩,可是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会子他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姜娴身上。   少年慕艾,好看的女孩真是怎么着都好看,哪怕是挤眉弄眼这种搞怪的表情,光是看着姜娴,和姜娴说话,卞长明都脸红心跳不止。   徐嫣儿则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三个,她再蠢也不会在这儿跟姜娴干上。她眼神咕噜噜的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转,她也不说话,不过每次第五名骂姜娴的时候,她就一副很愉悦的样子。   姜娴也干脆,她惬意的抻着头,微阖双目,身体内内力涌动,已是封住了耳门穴,来了个不看不听。   她这样子彻底惹恼了第五名,他猛然站起来,把身后的椅子都给绊倒了,一指颤颤巍巍的遥指姜娴,像要把姜娴生吞了。   回应他的是一室寂静,除了卞长明看了他一眼,其余两个女人,尤其是姜娴,连眼睛都没睁,把他衬托的像一个小丑。   好半晌,他愤愤起身,似乎要抽身而去,没料到正好和开门而入的龚书记撞个正着。   龚书记哎呦一声,往后仰去,狠狠的撞在身后的郑干事身上。   郑干事被巨力一冲,后脑勺狠狠磕在门上,眼泪差点就痛的飙出来了。   龚书记立刻拉住郑干事:“小郑啊,你没事吧?”   郑干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书记,您没事吧?”为何受伤的总是他?   龚书记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了你啊。”   他皱着眉会转过头,看了第五名一眼,回转过眼神,没说其他的话,只对着会议室的其他三人道:“姜娴、卞长明、徐诗雨,你们三人被录取了,明日早上八点直接去广播站报到吧。具体成绩,马上郑干事会贴在公示栏上。”   第五名:“……”他是谁,他在哪儿,他是来干什么的?是不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姜娴、卞长明、徐诗雨:“……”   龚书记说完,双眼还来回在姜娴和徐诗雨身上扫了一下,便摆摆手,和郑干事一起出去了。   姜娴微微蹙眉,抬眼去看徐嫣儿,徐嫣儿也抬起头来,两人目光交接,火花四溅。   若说这里纯然的喜悦的真的只有卞长明这么一个单纯的孩子,他笑着拉拉姜娴的衣服:   “太好了,姜娴,我们都通过了,恭喜你。”   姜娴面无表情的移开和徐嫣儿的目光厮杀,转过头对着卞长明又是另一副亲和的面孔:   “同喜同喜,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一边说,一边相携和卞长明离开了会议室。   外面,公示栏处,姜爱国和姜建海早就引颈而盼了,姜娴一出来,姜建海就欢喜的扑过来,一把把卞长明挤到一边儿去,然后亲亲热热的和妹妹说话:   “胖丫儿,厉害啊,恭喜你,今晚回去吃羊肉!”   姜娴一听,之前和徐嫣儿即将共事的些微郁闷瞬间灰飞烟灭了,她眉目瞬间绽放,艳色乍然之间晃花了在场众人的眼:   “太好了,六哥,你考试通过啦!” 第76章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更)   姜建海一听姜娴的话,顿时昂首挺胸的嘚瑟起来:   “那是!”   那语气里的意气风发,姜娴听出来了。她连忙追问:   “对了,那什么时候走啊?”   姜建海这时候不急了:“没说具体时间,大约还能在家待上个把月。”   国家征兵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整个省份那么多公社和大队呢,自然也是有前后顺序的。   他们这边算是安排的早的,还有的地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没开始呢。   姜娴心知,这次出去,姜建海指定赶不上今年在家过年了,新兵两年内都是没有探亲假的,这么算下来,接下来两年,除非家里人去探望,她可就见不着六哥了。   “那这个把月你可要好好锻炼身体。训练一日也不能停。”   姜娴岂会不知小老六的尿性,这会子他目标达到了,明天他就能出去玩儿,再不训练了,这可由不得他。   果然,姜娴话音刚落,就引来姜建海的哀嚎,可惜,在这事上,姜?铁石心肠?娴那是绝不为所动的。   姜建海哀嚎许久,终于认命,心知此事无转圜余地,扭过头,看到卞长明,顿时把一腔舍不得发到胖丫儿身上的气往卞长明身上发去,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这谁啊,老是跟着他家胖丫儿干什么?   刚刚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男的怎么回事,跟他家胖丫儿靠的那么近?   男女之间要保持距离懂不懂。   “你是哪一位啊?”姜建海臭着脸,盯着卞长明的眼睛。   卞长明早就从两人对话之中确定两人的关系了,实际上麦收大队的姜娴本就是个有名的人物,谁不知道麦收大队的生产大队长家有个女孩儿,不仅是这一辈儿里唯一的女孩儿,还是个大美女。   所以,哪怕不听他们说话,用脚指头想,卞长明也能猜出这一位是姜家的若干的哥哥们其中之一。   被人家哥哥死亡凝视,他不知怎么的就紧张起来,于是,他像个弹簧一样突然弹了起来,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您好,哥哥,我是卞长明。”   姜娴:“……”好像卞长明不仅比她大,比五哥还大呢。   姜爱国:“……”   姜建海愣了一愣,突然炸毛了:“谁是你哥哥啊?”   这又是个打他妹妹主意的?!   姜建海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眼睛死死盯着卞长明,那是一种戒备状态。   卞长明被姜建海这么一唬,一点没有面试的时候的灵活机灵了,顿时结巴了起来:   “我我我……你你你……”   姜娴只能道:“这是我以后广播站的同事,六哥你刚刚不是看过公示栏了吗?难道没看到长明的名字?”   一边说,还暗暗掐了姜建海一把,意思很明显了,别大呼小叫的,干啥呢?   “安抚”过姜建海,姜娴转过头安抚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的卞长明:“长明,这是我六哥,你回去吗?我爸开拖拉机来了,可以把你捎回去的,你们青萌大队距离我们大队不远,正好顺路。”   卞长明倒是想啊,能和姜娴多待一会儿,他不要太开心啊。   但是呢,旁边那个“六哥”瞬间眼神就变得更加危险起来,怎么说呢,感觉他自己突然变成了老虎嘴边的一块肉似的。   还有姜娴的爸,刚开始还好,可从姜娴邀请他,要捎他回家后,姜爸表情瞬间变了,怎么说呢,表情其实没什么变化,就是眼神从喜悦和随意突然变成了打量。   卞长明这时候突然变得极为乖觉起来,他咽下到嘴边的答应的话,摇摇头:“还是不了,我正好在周围逛逛,想买两本书。”   他这话一说完,顿觉周身被扫视之感一松,突然就消失了。   姜娴本也是客气话,卞长明真要一起,捎带上也不麻烦,要是不一起,她自然不会强求。   于是,她笑着和卞长明告别:“如此,长明,那我们明天见。”   卞长明站在公社门口,和姜娴摆摆手,目送着姜娴三人离开,转过头,脸上强撑着的笑容就落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阿就好不开心啊。   连考上广播员的喜悦都掉了一多半。   一路上,姜爱国在前头开车,姜建海和姜娴坐在车斗里,姜建海想到那卞长明,心里抓挠一样的难受,追着姜娴问了一番卞长明的事儿,听说他还帮姜娴,倒是对卞长明的印象变好了。   不过,他还是郑重跟姜娴道:“胖丫儿,我跟你讲,男人都不是好人,你现在还小呢,要是有喜欢的人,你得先让我们知道,哥哥们得先帮你考验考验他,以后就是我不在家,咱家还有那么多哥哥呢,你可不能偷偷的和什么男人交朋友知道吗?”   男人都是野狼,稍不留意,就要把他家的娇花叼走了。   胖丫儿单纯年纪还小,他们当哥哥的可不得好好保护她么?   姜娴是不知道姜建海的心声,否则肯定要冷笑一声:六哥可能对她有点误解,等到她真的遇到什么男人,谁是狼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种话还是不好说出来吓唬六哥了。   不过看姜建海对着她细细叮嘱,一副无比担心的样子,姜娴虽然不敢苟同他的论调,但她本来就对男人没啥兴趣,所以也就随意的应了。   她六哥就要离家了,除了每天的训练,她肯定什么都顺着他。   耳提面命完“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论调,姜建海又不高兴了:   “你刚说什么?那第五名什么人,居然敢欺负你?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看我不去揍他丫的。”   姜娴对这个第五名也挺讨厌的,她破有点扼腕:   “我本来都想亲自帮他洗洗臭嘴了,结果这厮估计看你们都来了,自觉打不过,居然趁我们说话的时候跑了。”   她刚刚走的时候,真的有看了一圈周围,结果他和徐诗雨都不见了。   这以后估计见不到了,看来那第五名运气还算不错,这顿揍就被他逃过去了。   姜建海还是很不爽,不过人都走了,他能怎么着,可惜的是,他刚刚没有注意看那个第五名的名字,光看到胖丫儿的名字就激动了,要是让他知道名字,哪个大队的,他一准儿带他的兄弟去会会他! 第77章 上班了(二更)   姜建海没提徐诗雨的事儿,虽然他知道这次广播员录了三人,和原来计划不符合,一定有什么猫腻。   但他看姜娴只是在叙述今天面试经过时,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徐诗雨的名字,可见姜娴如今对徐诗雨并不在意。   既然是胖丫儿不在意的人和事,他提来做什么?   今天没有在外面多停留,姜爱国今天本就有事儿,把儿女送回家后,他就开着拖拉机出去忙了。   眼看着时间尚早,姜娴换了身衣服,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便和姜建海进山了。   今天晚上要吃烤羊腿呢,光吃烤羊腿怎么够,许是今天运气好,看看前几天下的套里会不会抓到的兔子或者野鸡之类的。   再说了,小老六今天还没有训练呢。   姜建海有自己的训练任务,姜娴其实也有,身为一个武者,持之以恒是关键,再好的先天条件,没有后天持之以恒的训练,那也是白搭。   姜娴采了些草药,又做完自己的训练,返回到小老六所在的区域来,见他没有偷懒,在树丛之中极速奔跑,如今已是有模有样,如同一只矫健的豹子,速度很快,很少再如之前一般撞树了。   姜娴摸出一把弹弓,喊住姜建海:“六哥,咱们玩点别的。”   姜建海听到姜娴叫他,脚下一顿,敏捷的绕着棵树转了一圈回到姜娴身边,探头探脑:“什么什么?”   一见是弹弓,他顿时来劲儿了:“玩这个?那你可别哭哦,我玩的可溜了,胖丫儿你今天要输给我了。”   姜娴把手里弹弓扔给他,不以为然:“莫要说大话了,规矩我来定,要是你输了,怎么说?”   姜建海一脸“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看着姜娴:   “小姑娘这么要强干什么,多不可爱,我怎么可能输呢?……要是输了的话,任凭你处置怎样?”   姜娴默默的看了姜建海一眼:小老六还是太年轻了,这一天天的,他不知道在她面前说过多少大话,又被打过多少次脸,怎么如今还是学不乖呢?   “你可想清楚,要是输了,训练加倍呗。”   姜建海顿了一下,有些踌躇起来,毕竟他再怎么记吃不记打,那被“打”的次数太多,他还是勉强记得的。   可一看他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就忍不住了:   “不可能。”   姜娴呵呵一笑,指着十米远外的一处突伸在外面的柏树枝,那枝头有一叶正好孤零零的突在外面:“看谁能把它射下来,怎么样?”   姜建海轻蔑一笑:“小瞧人不是?”他极快的捡了个石子儿,用弹弓瞄准那叶子,然后,手一松,石子儿“咻”一下飞出,“啪”一下,就打在那叶子上,然而,那叶子没落下来。   被打后,依然坚强的屹立在枝头。   姜建海:“……你来。”   姜娴摆手:“不要弹弓,我用石子儿砸就行了。”   说罢,她也不等姜建海反应,当真弯腰捡起一个小石头子儿,站起身,指尖一弹,石子儿飞出,神准的砸在那片树叶的根茎处,树叶应声飘落,毫不迟疑。   姜建海:“……”这不科学。   姜娴塞了一把石子儿到姜建海手中,朝他摆摆手:   “你输了,明天训练加倍哦。”   身后,姜建海扑通一声躺倒在地,加倍?他可能会屎……   他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他弹弓打遍村里无敌手,是被村里那些人骗了?他们实际上是让着他的?   否则他怎么会打不过从不玩儿弹弓的胖丫儿?   他哪里会知道,他妹妹早就不是曾经的妹妹了,对于姜娴这种擅长用银针当暗器的探子来说,莫说十米开完的一个静物,就是在动荡的环境之中,射中天上疾飞的鸟儿,都不再话下。   姜娴一点都没有欺负人的自觉,她这都是为了她六哥好呢。   华国如今不用箭,也没人用暗器,但会有枪,小老六去了部队,大概率会有摸枪的机会,自然要提前帮他训练起来。   把小老六忽悠瘸了,姜娴心情不错,更开心的是,今天找到一片金银花,摘了一背篓,她还在那儿做了标记,等花季过了,她就要把这一片金银花移栽到自家后院自留地里。   姜家后院那一片自留地里,可不像人家种了菜的,大部分都是常见的一些药材。实际上,山里也有片比较隐秘的地界,姜家人开垦出了半亩左右,撒了一些常见的草药种子,以前姜二伯父指使原身摘草药都是来山里这一片“自留地”的。   可惜,这毕竟是三环山,可不是姜家自己的地盘,这自留地里的药材常常还没长好,就被人践踏或者破坏了,一直以来,稀稀拉拉的,如今基本上空置了,上面杂草丛生。   金银花比较少见,但其实是要摸清它的喜好,还是比较好养活的。   晒干了的金银花要是在市面上,品相好的上等货能卖到一块八到两块钱呢。   蚊子再小也是肉,姜娴可不嫌钱少。   这阵子正好是花季,他们就每天过来摘,少说晒干了有十来斤呢。   姜娴又想到明天开始,她也能到月拿工资了,心里觉得踏实极了,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晚上,一家人吃了顿烤羊腿,姜娴还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牛肉馅饼,吃的满嘴的油,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第二天她就去广播站上班了。   广播站不在公社内,离他们麦收大队的距离更远,不过好的一点是,早上她可以坐姜建峰的自行车去上班了,晚上再跟着五哥回来。   虽然不是完全顺路,但五哥很愿意接送她的,这样家里人也放心。   第二天,姜娴穿着一件红格子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黑裤子,最外面依然罩着她浅红色的毛衣便跟着姜建峰走了。   到了中午十二点,村里的大广播突然响了起来,里面传出姜娴清甜软媚的声音:“丰收公社广播站,现在开始播音,我是广播员姜娴……”   一瞬间,全村都轰动了。   正走在村口各背着一蛇皮袋东西禹禹而行的两个男人,突然其中一个听到这软媚的声音猛然脚下一个趔趄,被肩上带着的重物一拖,就倒在身边另一个男人身上,两人一起摔了一跤。   那黑衣男子脸色黑沉,愤愤道:“靠!” 第78章 爱的有多深?!   腿软倒地的自然是顾珩,不做他人想。   而无辜带灾的是可怜的赵承光,他差点被顾珩压扁直接送上西天。   毕竟,那顾珩看起来瘦削,但也不知道吃的什么玩意儿,一身腱子肉够重的,上回在海上,他偶然看见顾珩下水,已经羡慕的差点流出口水。   但羡慕归羡慕,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被他这么狠狠的压倒,这已经很致命了,还有两袋背回来的鱼肉粮食……   “你……快起开……”   顾珩反应也快,他刚刚那一下是猝不及防,这下反应过来,饶是腿软脚软,他还是一个起跃,人一翻,便坐到一旁去了,顺道两手一拽,把那两袋东西从赵承全身上挪开了。   赵承光宛若一条奄奄一息的垂死的鱼,还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结果被没好气的顾珩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行了你,死了没?没死就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姜娴又干什么了?”   顾珩此时就像一只被戳了屁股的狮子,暴怒却又坐立不安。   广播员吗?亏她想的起来,这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听到她的声音?   是要他死吗?   这个村……不,这个公社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赵承光也是一头雾水,他顶着一脑门的问号,一抬头就看到顾珩完全丧失了一贯的冷静,他心头一动:   “这我哪里知道,姜娴又不是我家的,我不是刚跟你一起回来么?”   他突然把脸凑在顾珩面前,仔细打量:   “珩哥,你太不对劲了,干嘛提起姜娴就这死德性?还不承认自己对人姑娘有想法,骗鬼去吧。”   听到人家姑娘的名字都激动的打跌,珩哥这是爱的有多深?   赵承光自诩窥探到了事情真相,他站起身,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起顾珩:   “喜欢就去追啊,男人的面子算什么?啊?追到手,你可就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顾珩都要烦死了,他为什么要找赵承光跟他一道?   他一把推开赵承光:“你懂个屁!”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袋粮食就准备回家去了。   奈何,他……该死的拖不动!   原因自然是,姜娴的声音被大队里的广播喇叭这么一放大,对他造成的影响是致命的。   姜娴那臭丫头,大概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他没好气的又回头用脚踢踢赵承光:   “快起来,帮我背着这些东西,送我家去,我……腿抽筋了!”   赵承光一骨碌爬起来,用一副“你都被我看穿了”的表情同情的看着顾珩:   “珩哥,兄弟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别反抗了,别挣扎了。虽然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个森林有点可惜了,可备不住你拥有的这棵树她漂亮啊!”   还腿抽筋了,跳海里矫健的像条水龙的人,能好端端的在平地上突然抽筋了?   不就是因为他看穿他了,顾珩面子上下不来?所以就可劲儿折腾他?   要是情绪可以用线条表示,顾珩脑袋上估计已经塞满了理都理不清的一排排的线条。   他冷冷瞥了赵承光一眼,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拖着疲软的腿脚,踉踉跄跄的走远了。   赵承光摸摸自己突然有点发凉的脖子,不敢多言,想到珩哥现在是他的钱祖宗,他还是乖点吧。   于是老老实实的拖着两袋子吃食,认命的跟在后面,往顾珩家去。   他可真想抽自己,说什么大实话呢?   老羞成怒了都。   顾珩是真的要疯了。   原来,他十天半月也看不到姜娴一次,只要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说话,那他这种奇怪的“病”约等于没有。   现在怎么办?姜娴跑广播站去了,广播站每天都有广播播报,这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喇叭,这是要他天天病发的节奏?   那他还干不干别的事情了,难道要他每天像个废人躺在床上?   顾珩一想到他这么惨淡的未来,他就想去找姜娴,堵住她的嘴,请她不要再来祸害他了!   这边顾珩对未来一片绝望,同时心里对姜娴咬牙切齿的厉害。   姜家包括顾家却是一片和谐。   姜家,大伯母眉开眼笑的对着家里人道:   “瞅瞅瞅瞅,我家胖丫儿这聪明劲儿啊,广播站这么难进的地方,她就这么争气的进去了,听听,胖丫儿声音多好听啊,哎呦,我得出去跟我那些老姐妹唠唠。”   她又拿着筷子点点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男人,一脸嫌弃:   “看看你们,都跟你们妹妹还有小姑学学,你们谁要是以后能拿上工资,吃上这公家饭,那我就是死了,都能笑活过来,知道不,多学学。”   众人大多不敢说话,兀自低头吃饭,唯有姜小八还不大懂事,他好奇的盯着姜大伯母看了又看,才道:“大奶奶,死了还能笑活过来吗?”   那不是好事吗?大家干嘛都不敢说话?   姜建海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抱起可能要被姜大伯母暴打一顿的姜小八就跑。   恼羞成怒的姜大伯母,一定会让你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   顾家,顾珩一踏进家门,就听到他那一对侄儿侄女比吃肉还高兴的叫嚷:   “妈妈,妈妈,是小姨吗?是姜小姨吗?我居然听到小姨的声音出现在喇叭里了,哇!小姨好厉害。”   顾轩更夸张,他抱着小狗,跑出来,抬头看了看那挂的高高的喇叭,一回头,正好看见顾珩家来了,他连忙噔噔噔跑过来:   “小叔,小姨在喇叭里面吗?你把那个喇叭打开,把小姨放出来好不好?”   顾珩:“……”   能不能不要再跟他提姜娴这个人了?   他摸摸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白兔奶糖,就准备塞给顾轩,把这傻孩子搪塞过去,却突然他大嫂也拿着筷子跑出来了,看到他,目光炯炯道:   “老三回来了?小娴去当广播员了你知不知道,很厉害,你也要好好努力上工知道吗?”   顾珩:“……”所以,他上不上工跟姜娴当上广播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姜娴厉害不厉害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嫂现在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究竟是几个意思?! 第79章 丰收公社广播站   姜娴自然不知道,她在无知无觉之中已经和顾珩成了一对儿。   她此时正在广播站呢,中午这个时段的任务还是很简单的,只要转播县广播站的节目就行了。   今天中午,恰好她是第一个开始工作的。   她、卞长明还有徐嫣儿,都是今天刚来的。   还属于熟悉阶段,自然不会给他们安排什么重要的工作任务。   一早上过来,姚站长和陈副站长都在,整个广播站除了姚站长和陈副站长,还有五名干事,其实姜娴他们也属于干事,只是细化来说,他们有广播任务,所以叫广播员。   五位干事里面,有人专司拍照,有人专司写稿,还有人会乐器,职权分明。   姚站长和陈副站长就分别勉励了他们几句,便分别指派了三个人带他们。   带姜娴的是位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点儿的孙干事。   这孙干事性子还挺活泼的,说话语速略快,但并不是掐尖要强那种人,为人热情还周到。   她先是领着姜娴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广播站,其实整个丰收公社广播站占地面积还挺大的,整体是镇上的一处院子,院子边有一个牌子,上面白底黑字写着丰收公社广播站的字样,走进去,便是主楼。   整个广播站就是一排连在一起呈L形的平房,最边上靠院门处的那一间最大,是他们的食堂,依次是广播间、话务间、会议室、L形的转角处分别是姚站长办公室、陈站长办公室,此后沿着陈副站长的办公室是他们干事们统共两间办公室、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杂物间,一间空置。   前院是门脸,院子中央有一个旗杆,旗杆上红旗招展,其他地方是空旷平整的水泥地。   后院就比较随意了,边角处有一处车棚,里面停着三四辆自行车,车棚后面就是泥土地,居然已经被规划好了,后院角落有一棵巨大的桃树,其上枝丫茂密,上面已经挂满了青青的果子。   孙干事笑着介绍:“这是棵蟠桃树,等夏天到了,果子可甜了。”   除了大桃树,地上一绺一绺的,种的整整齐齐的各色菜和果。   最边上,种着葡萄,还插了竹竿,方便那葡萄藤爬杆,沿着葡萄藤,种了一绺南瓜,那藤反正已经和葡萄藤缠在一处,不分你我了。   姜娴都能想象到,到了夏天那是葡萄里面有南瓜,南瓜里面长葡萄,满满的丰收的喜悦呢。   南瓜旁边是一绺西红柿,这时候已经有开花的了,黄色的花上面已经有蜜蜂来采蜜了。   西红柿过去就是一绺辣椒,再一绺是花生,然后一绺韭菜,最后三绺地上刚冒出小芽,姜娴好奇,孙干事悄悄道:   “那是芝麻,是咱们王干事从别地好不容易弄过来的种子,今年先试试,看能不能长出芝麻来,到时候咱们榨芝麻油。”   姜娴舔舔嘴,开心不已:“好啊,孙干事,到时候浇水施肥算我一个啊。最后要是有了芝麻油给我一点尝尝也是好的。”   实话说,这年头日子过得还是苦啊,别看她一天天的想吃肉,那不是没办法么?说白了,肚子里没有油水嘛。   芝麻油,可香了,真是好东西啊。   没想到这话惹的孙干事好奇的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笑谈:   “小姜啊,看不出来呢,你别怪孙姐我说话直啊,你这样的,就该供在那儿啊,哪里能做这些活计?”   孙倩莲是真的觉得,这女孩站在那儿,一下子就能成为焦点,她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哪里接得了地气?   姜娴一点勉强的拿起旁边放着的水瓢和水桶,走到桃树边的水井,娴熟的扔桶打水,然后提着满满一桶水,步伐稳健又快速的走回原位,三下五除二就开始给这地上一绺绺的植物浇水。   一边浇一边笑着跟孙干事说话:   “你看,孙姐,我像是个不干活的人吗?”   孙倩莲是真的惊讶了,还真不是。   不干活的人和干活人是有区别的,在于他们是不是干活熟练顺畅。   姜娴明显是个会干活的,瞧瞧那一桶水,她都拎不动的,没想到“柔弱”的姜娴轻轻松松就拎过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姑娘经常干活,力气都练大了。   她心中松了口气,才有些歉然道:   “哎,怨我,刚开始看你这样,还以为不好相处呢,是大姐的错。”说着上前拍拍姜娴的手,言谈之间亲近了不少。   姜娴欣然:“没关系,我这刚来,孙姐不了解我,您尽管放心,这往后有什么活计您就安排我做,若是我做的不好,还请您多多指教。”   任何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都会掂量一下对方的善与恶,深和浅。   姜娴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格格不入的脸,比起徐嫣儿的圆脸圆眼睛的亲善,她这张脸看起来就像那种不是善茬的坏女人。   姜娴也看出,孙姐刚开始并不想带她,只是碍于站长的命令。   姜娴自然要好好表现打破自己给人家带来的不好的第一印象了。   孙倩莲看姜娴这么乖巧,倒是真心了几分。   毕竟以后也是要长期相处的人,说都不想来个格格不入的。   她抓着姜娴的手,让她别浇水了,转头带她去食堂:   “以后,每天中午食堂管一顿饭,二两粮票加两毛钱,饭盒自己带,一荤一素一主食,要是吃不饱,还可以额外拿粮票和钱来买,要是有多余的,也可以买了带回去吃,如今刚来,你们有三个月的学徒期,工资是一个月十八块并十五斤粮票。”   “你可以把每个月所需要在食堂用的粮票先寄存在薛大厨那里,也可以先赊着,月底一次结。”   两人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大娘在摘菜,看到孙倩莲领着这么漂亮的一姑娘进来,都看呆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操着口音就拉着孙倩莲道:“我滴娘,怎么这么好看啊,孙干事,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仙女啊?”   其实她本来想说妖女的,到底是记得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孙干事乐的哈哈大笑:“哎呦,老夏,你可太逗了,这是我们刚进来的小姜,我带她来食堂看看,以后你打菜的时候,给我们小姜多打点知道不?你看她这么瘦。” 第80章 一天(一更)   孙干事热情,姜娴也知趣,一个小时不到,两人关系就很好了。   中午的时候,在陈副站长的亲自指导下,姜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试播。   其实,说起来也就说了两三句话,开头和结尾罢了,中间都是转播县广播站的节目而已,比起说话,预热广播站的电子管扩音机,拉开广播通讯线路的闸刀,以确保节目能够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各大队的广播喇叭之中,这都是广播员的必要工作。   别看姜娴这人看起来“柔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样子,但她实际上胆大心细。   那些个电子管扩音机的操作步骤,姜娴、卞长明还有徐嫣儿是一道看着朱干事操作的。   但见过一次就能一气呵成,做完整套流程的只有姜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姜娴第一天就获得了试播机会,试播结束后,姜娴瞄了一眼陈副主任,见这位一向面目严肃的古板站长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笑容,但眉目舒展了些许,连那道因为长期皱眉深深的皱纹都淡了些。   姜娴最会观察揣摩人的心思,她心中已有八九分笃定,这一次试播,陈副站长很满意。   孙干事也很与有荣焉,带这么个聪明的徒弟她脸上也有光不是吗?   因为姜娴要提前准备播音工作,所以就耽搁了吃饭,忙完了工作,已经一点多了,孙干事直接把姜娴带到了食堂。   食堂这会儿不是饭点,薛大厨还有另一个帮厨魏阿姨都已经不在食堂了,严格说起来,他们也属于广播站员工,但不需要坐班,每天只上上午半天班,做好中午的饭便可。   若是,晚上突然有什么情况需要食堂备菜的,姚站长或者陈副站长都会提前跟薛大厨打好招呼。   如今只剩下一个夏阿姨在,看到姜娴,立刻热情的从灶间锅里提出一个一直温着的铝制的饭盒子,她招呼姜娴:   “快来啊,姜干事,都给你留着呢。”   姜娴欣然上前,瞥了一眼饭盒里,嗯,一半是青椒炒肉渣和炒韭菜,还有一半是二米饭。   这二米饭可不是家里大伯母做的那种全是苞谷碴子的饭,白黄交错,是大米和粟米两种。   饭盒打开,那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就迎面而来。   谢过夏阿姨,姜娴和孙干事坐下来吃饭,孙干事很高兴:   “小姜,陈副站长看来是很满意你的,她平时严肃的很,像今天这么手把手的教导人,我还真没见过。”   不过,姜娴的姿态,各方面确实无法挑剔。   姜娴聪明,干活利索上手快,最关键的还有她的外表,说话的语态融合成的那种姿态,也很出色。   莫说刚刚在广播间,便是现在吃饭,那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种婷婷袅袅,眉目如画,增减一分则多余的震慑人心的美感。   明明是同样的动作,由姜娴来做,就是美不胜收,毫无死角。   这世间女子,各有各的美,但美的这么惊心动魄的,还真罕见。   似乎,姜娴天生就该如此,有些事情,好像已经成了她刻入骨子里的习惯。   孙干事真的很好奇,姜家是怎么养孩子的,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姜娴来的。   姜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姜娴也姿态随意,与外表不符的是她说话的爽直干脆:   “那感情好,我这刚来,可不是希望各位领导和前辈都要喜欢我才好。”   孙干事被姜娴的直白逗笑了,忍不住点点她的头:“你这样讨喜,谁会不喜欢你呢。”   这话倒是带了七八分真心实意,毕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姜娴会来事,还聪明好学,长得还美,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呢。   眼见姜娴吃饭,孙干事便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广播站的事情。   比起早上,这会子又真心了些许,许多早上孙干事早上没讲到的一些没有放在台面上的广播站的实际情况,这回说了好多。   原来,他们丰收广播站是县里最好的公社广播站,起因是因为姚站长,他和县里以及市里广播站都有人熟识,总是能联系到最好的设备回来,还能接到一些市广播站下派的工作任务。   甚至,整个丰收公社广播站还有一个隐形的的晋升渠道,那就是去县广播站。   这回为什么招人,自然是因为本来的广播员去了县里,由朱干事暂时先兼着工作,而话务员因为怀孕后期要生了,所以会暂时不上班,需要有人顶替。   说到这儿,孙干事还八卦的问了一句:为何说好招两人的,却变成了三个人。   姜娴只笑着说不知道。   孙干事倒并没有觉得姜娴刻意隐瞒,毕竟她们这些“内部”人都没打听清楚,姜娴这个“被选择”的人,知道啥啊。   下午,姜娴就是继续熟悉广播间的工作,孙干事还教了姜娴怎么写稿,姜娴学的很认真。   其实孙干事本来没准备教姜娴那么细致的,毕竟她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还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她可不想做那个被饿死的师傅啊。   可是,备不住这小姜好学,而且特别会说话,把她夸的一个下午都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她就忍不住教她了。   不过,教起来也不大费劲,姜娴除了一开始的生疏,算得上越教越上手,一点就透,让孙干事不知不觉间,就教深入了。   姜娴这边师徒其乐融融,徐嫣儿那边正在话务间呢,就不大愉快了,带她的是个孕妇尤干事,哭哭啼啼黏黏糊糊的性子,大概是怀孕不舒服吧,反正一直没有好脸色,站长让她带她做话务间的工作,她就一直不情不愿又嘀嘀咕咕的。   徐嫣儿也很火大呢,这都什么人啊?不爱教倒是别接手啊,居然还敢骂她笨,这要是在村里,她要上手打人了。   另一个卞长明跟着会拍照的张干事去了外面,他们广播站是有社报的,还得到过市里广播站的表扬,张干事便是社里专职的访员,卞长明来,便被安排跟着他了。   张干事年纪也不大,和卞长明差不了五岁,两人关系处的非常融洽。   晚上五点半,便下班了,姜娴倒是没有急着走,因为她五哥也是五点半下班,得他来接她还得半小时呢。 第81章 小富婆(二更)   和孙干事告别后,姜娴便留在办公室准备把今天学到的东西整理整理。   姜娴原本就是坚韧的性子,哪怕是澜国那样的境地,为了活下去,那么残酷困难而她实际也很不喜欢的训练,她都尽善尽美的完成了。   如今这日子,于她来说,真是神仙不换,不过是学习新的不同于澜国的知识罢了,又没有生命危险,还有工资拿,还有饭吃,姜娴有什么不满足的?   于是,她当真是在办公室里面,把今天孙干事讲的那些知识点都趁着还记得做了详细的笔记,一直等到时间差不到,才收拾好东西,站在广播站门口等五哥去了。   走的时候还看见了陈副站长,姜娴不卑不亢的和陈副站长问了声好,道了别,看到五哥来了,便跳上车后座,走了。   她倒是没注意到,陈副站长对她的背影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对她有些满意。   兄妹俩在路上的氛围很是融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姜娴的抱怨,她在姜家人面前,就不是外面那个圆滑世故的姜娴了,显露了十七岁的少女在家人面前的亲近:   “……比五哥工资低太多了,粮票也少,我还想多攒点钱呢。”   姜建峰一听这话,立刻道:   “哪有低很多,胖丫儿不是很厉害吗?这么多人参加广播员的选拔,胖丫儿还是第一名,瞅瞅五哥买了啥?这就是为了贺我们胖丫儿今天上班的!”   说着就把挂在车把手上的黑布袋子递到后座。   姜娴打开一看,两个圆柱形状的玻璃罐子,上面写着糖水桔子罐头的字样。   再下面还有五根用纸包包的很好的串串,上面还有溢出来的红糖……   姜娴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糖水罐头和冰糖葫芦。   不用说,五哥肯定也去了黑市之类的地方,难怪今天来的好像挺迟的,天都黑了,这些鲜货,一般的黑市估计都没有,还得是货源充足的大黑市才能买到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呢。   好笑的是,她都多大了,五哥还把她当孩子哄呢,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吃糖水和糖葫芦呢。   姜建峰一边骑车不忘安慰姜娴:   “喜欢吗?攒钱干什么?不用攒。你没有钱花只管和五哥说就行了,我打听过了,广播站有食堂,别省着,想吃什么吃什么!”   姜建峰其实知道姜娴如今算是个小富婆,她前阵子进山和小老六折腾来折腾去的,动静那么大,如何瞒过他的眼?   甚至,他连小老六卖给谁的都知道。   可是,妹妹会赚钱是一回事,他当哥哥的,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如何不疼惜她呢。   姜娴坐在后面笑的跟一朵花似的,把那个装着糖水罐头的袋子紧紧抱在怀里,她柔声道:“好。”   回去之后,自然受到姜家一众人的追捧,姜娴觉得自己跟英雄似的。   晚上姜娴把冰糖葫芦从竹签子上踢下来,和八个侄儿分了吃了。   还有糖水罐头,本来也准备晚上祸祸掉的,结果看到大伯母虎视眈眈的眼神,姜娴默默的收回了要开糖水罐头的手,并且预约了明天晚上。   吃完饭,哥哥们跟约好似的,从大哥到六哥,都来给她送钱了,大哥到五哥都给了五块钱,夸张如小老六,把这阵子她带他赚的钱全送过来了。   姜娴一个没落,全轰了出去,她严重怀疑五哥是不是说了什么?怎么个个觉得她缺钱?她像是缺钱的人吗?   为了让这些实心眼的哥哥们相信她,她还小露了一下她的私房钱,终于让他们都把钱收回去了。   本来以为这事算是完结了,结果第二天,从大嫂开始,看她的表情都不大对了。   姜娴吃了个早饭,摸了五次自己的脸,最后实在没忍住,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四嫂也吃过走出来,她连忙拉住四嫂:   “四嫂,今天怎么回事啊?大家看我干什么?”   四嫂悄咪咪的凑过去,朝姜娴眨眨眼:   “胖丫儿,没想到你是小富婆吖?”   姜娴:“……”这群哥哥们真是不能要了,居然啥都告诉嫂子。   怪不得今天一早,几个嫂子们看她的表情那么不对劲,那感觉就好像她已经不是姜娴了,在她们眼里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她可应付不了这群嫂子们,因为上回送肉的事情,姜娴和嫂子们比以前更亲近了。   她发现她家这些嫂子都挺疼她的,也没有什么眼红或者嫉妒的心思,就是都比她大了好大一截,都挺爱打趣她的。   姜家四个嫂子嘴巴都挺能说的,反正姜娴就算自诩自己“见多识广”也完全招架不住她们一起联合起来逗她。   姜娴一早几乎是在一家人的哄笑打趣之中,落荒而逃去上班的。   晚上回来后,她就去了赵大丫家里,询问起了瓷器的事。   赵大丫正好在家呢,见姜娴过来,她就知道她为什么来了:   “正好等你呢,今天星期四了,就是后天的事,你能空出时间吗?”   姜娴一听,就知道这事有准信儿了,她自然无有不应:   “能的,广播站一星期可调休一天,我们站长体恤我们呢,说从这星期开始让我们三个新人各休息一天。”   姚站长说,只要不是同一天就行了,实际上,徐嫣儿已经抢先一步,说明天要休息,站长已经同意了。   那她就定后天好了,今天下班之前,她唯恐周六那天有事,已经提前跟卞长明知会了一声。   卞长明周六没什么事情,无所谓哪一天休息,既如此,她只要明天再跟站长说一下就行。   敲定了这事,姜娴摸出十块钱塞到赵大丫手中:   “大丫,你瞅瞅,咱们后天去你那姐妹的姑妈家,总不能空手吧,我明天要上班,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买点什么糕点啥的,你多买点,算我俩一起的上门礼,钱不够你再问我要。就是劳烦你多费心了,我没有票,你懂的。”   说着还眨了眨那魅惑的大眼睛,拍拍赵大丫的手,趁着她迷瞪之际,就跑了。   赵大丫被姜娴那媚眼都迷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捏着手上的“巨款”真是追也追不上,只能哼了一声,啐了一句:   “知道你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给我这么多钱?也不怕我私吞了!” 第82章 罗网(一更)   姜娴一路往回走,脑子里思索着瓷厂那事儿,突然之间,她耳朵微动,似听到远处像是有人往她这边走来的窸窣声,她脚下一顿,身子一猫,就钻到了一旁的竹林丛中。   随着人影走近,居然都是熟人。   韩一舟和徐嫣儿。   这组合也是没谁了。   姜娴纹丝不动,宛若路边的一块石头。   两人走在一处,韩一舟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爱答不理的,徐嫣儿却说的起劲。   姜娴一听就知道,是刻意拿捏的娇娇嗲嗲的声音,听着就柔柔嫩嫩的,很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一舟哥,你说那女人是不是欺负我啊,她是孕妇是没错,我也帮她做了好多事吖,可是她……”   原是在说广播站工作上的事儿呢,今天姜娴也去话务间了,近距离接触了一下那位尤干事,至今还记得她看着自己那火辣辣的嫉妒的目光。   尤干事今天早退了,是她丈夫来接她的,姜娴正好提着水壶出来,想去水井接点水烧着喝,跟他俩碰个正着。   尤干事那丈夫恶心的打量目光以及尤干事的气急败坏和愤恨的仇视,姜娴也记忆犹新。   姜娴只冷冷盯着那对夫妻,盯的那两人不敢跟她对视,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左右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她懒得惹事。   不过,今儿突然看到徐嫣儿和韩一舟的相处,姜娴倒是有点意外。   这才来华国多久啊,徐嫣儿就要在这儿嫁人吗?韩一舟有这么好?   若说这个世界,谁最了解徐嫣儿,那必须是姜娴啊。   姜娴平日自然没有闲心关注这两人,只要她俩不来烦她,她暂时也是按兵不动的状态。   于韩一舟,她就是希望这人知趣点,她和他是不可能的,他不要纠缠她就行。   于徐嫣儿,在如今的华国,她是徐诗雨,即便徐诗雨害了原身这事姜娴有理由怀疑是她和潘文芳共谋的结果,但没有证据,而且如今的徐嫣儿虽然总是暗搓搓的对她不怀好意,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找到能够将对方一击致命的办法。   如今在广播站也是,不过是有人的时候,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一下对方,没人的时候,互相不搭理而已。   倒是没人知道她俩的过去,最多有人疑问解释一句,即便是同一大队的,不熟也是有的。   比起徐诗雨,被她得罪死了的徐广国更令姜娴如芒刺在背,也是姜娴目前急欲除去的对象。   再者,徐广国与徐嫣儿同根相连,拔出了徐广国,徐嫣儿也就没了仗势欺人的底气。   今晚偶然碰见这两人在一处,姜娴倒是不奇怪,不过是觉得违和。   徐嫣儿如此卖力的去“勾搭”韩一舟,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一个男人身上不太符合徐嫣儿一贯的性情。   这可是利益至上,自私自利的徐嫣儿呢。不见兔子不撒鹰才是她的本性。   她为何这么卖力?那可能是韩一舟能带给她足够的利益?   可是,她怎么就能确定这一点呢?   姜娴忍不住想起连日来徐嫣儿对韩一舟的穷追不舍,她可是听曹柳抱怨多次了,哪怕在准备广播员考试那么紧张的那段时间,徐嫣儿都能做到每天都出现在韩一舟面前,对他嘘寒问暖,唱歌跳舞引他开心。   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一样可行,便是曹柳很不喜欢徐嫣儿,都忍不住感叹她的毅力。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若是韩一舟再不被攻克,许是徐嫣儿还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手段吧?   好比,捉奸在床什么的?   毕竟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徐嫣儿大约是不能忍受自己付出这许多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一直等到两人走远,姜娴才从树丛中出来,选了个相反方向回去了。   她并不知,徐嫣儿不着痕迹的回头瞥了一眼,方向正好是她离开的方向,那在暗处看不清的脸笑的尤为得意。   于徐嫣儿而言,夺了姜娴的好东西,已经能让她暗爽在心了。   其实徐嫣儿想的是,若是能把徐诗雨前辈子那个猥琐丈夫塞给姜娴,会让她更爽,可是,理智同时也告诉她,这可是跟她一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澜国姜娴,哪怕来到这个世界如同一张白纸,想用男人害她,怕是不能够。   旁的不说,毒都能把对方毒死,甚至可以让警察连尸体都找不到。   韩一舟可不知道他和他心心念念的姜娴擦肩而过了。自那天姜娴面试从他面前经过,那抹倩影就深深刻在他心里了。   以至于这两天应付徐诗雨他都有点心不在焉。   想到这儿,他莫名有点烦躁,在徐嫣儿近身挽住他胳膊之际突然变脸,如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缠上一般,狠狠一甩,义正言辞道:   “你别老是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你也不小了,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   徐嫣儿简直气结,她如何不懂韩一舟的心思,十有八九又想起姜娴那贱人了。   每次想到姜娴,他就这样。   可惜啊,刚刚姜娴就在呢,他没看到。   她心中瞬间涌上一抹快意和不服,比起姜娴,她到底差哪儿了?她上前一步,两条胳膊突然环住韩一舟的脖子,泫然欲泣:   “男女授受不亲,我哪里不懂了?我不就只对你一个人这样吗?”   她把脸凑到韩一舟面前,香风扑着韩一舟的面而来,直把人都熏醉了。   徐嫣儿勾魂摄魄的笑的魅惑,全身都贴在韩一舟身上:   “一舟哥,我不美吗?我不想要别人,只想陪着你,哪怕你不爱我。”   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这么紧紧贴着自己,说着情话,韩一舟心软的极快。   他只觉得双手无力,哪怕心里他觉得应该推开她,可是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韩一舟这模样,徐嫣儿就知道他已经深陷在她织就的罗网之中。   她岂会让他逃脱。   她勾着他,手轻巧一推,两人已经落入了道旁的竹林丛中,她悬在韩一舟的身上,星光从后面朦胧而轻柔的打下,照的徐嫣儿宛若一个勾魂的女妖。   她轻轻俯身,在韩一舟耳边轻轻吹气,呢喃细语:   “韩哥哥,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更在乎你了。”   韩一舟没吭声,他这会子早就没了思考之力,意乱情迷。 第83章 不眠之夜(二更)   今晚的星星特别的繁盛,虽然没有月亮,但整个夜晚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柔和。   姜娴走在夜间的小路上,微微阖目,周围契机牵动,她沐浴在星光之中,让她整个人都柔和又心安。她这会子仅仅靠着听觉,吹着晚风,慢慢往回走。   本来还挺惬意的,她丝毫没把韩一舟和徐嫣儿放在心上,遇到过就算了,只是偶遇而已,何必过多的管别人的事情呢,只是刚舒服了没一会儿,突然,周围的契机又变了。   她不满的睁开眼睛,今天究竟怎么了,晚上回个家而已,怎么一出一出的?   果然,就见不远处的顾珩,他自然也看到了她,索性就停在路中间。   姜娴:“……”好狗不挡路,他那么大一人杵在路中间是什么意思?让她改道吗?   可是,这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凭什么她改道呢?   于是,她步速没变,一路往前走了过去。   顾珩也不知道什么心理,看到姜娴远远走过来,就停住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两天,他被这个名字烦炸了,也不知道赵承光还有他大嫂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就都认为他喜欢姜娴?   他是做了什么让他们产生了这样的误解,而且无论他如何的解释,他们都不信。   不仅他们不信,连顾欣和顾轩都不信?!他的信誉已经差到现在连孩子都不相信了?   还是姜娴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他想,他今天要来问问姜娴,是不是一定要在公社广播站上班,是不是一定要当广播员?   要是她执意,他或许帮忙,帮她寻一个去县广播站的机会,只有那样,他觉得他才能安生。   姜娴走到近前,也停住了,两人就这么隔着半米相对而站,四目相对。   许是因为在顾珩面前,姜娴知道自己的马甲掉的更早,而且她敏感的发觉,这个顾珩总是用一种打量和观望的眼神盯着她,那眼神满满的就是对她的不信任。   然而,姜娴在乎么?当然不在乎,因为不在乎,马甲早就掉了,所以姜娴发现她在顾珩面前更加的随心所欲,放飞自我。   所以,她就随意的,两脚岔开,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站,看着顾珩,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挑衅。   可惜,这人长得美,身段美,无一不美,哪怕这么粗鲁的动作,还是美。   那么欠的挑衅的表情,在这女人这里,顾珩看起来就跟娇嗔一样。   顾珩发现他的病好像更重了,已经产生了幻觉。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姜娴现在不用说话,从她身上若有似无飘过来的甜香味已经让他脊背处窜起一阵酥麻之意,然后以星火燎原之势,整个身体都酥软了,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   哪怕闭上眼,屏住呼吸,脑子里却该死的记住了她最后的表情和那淡淡的却经久不散的缠在他鼻尖的香味。   于是,他做了一个生平最丢人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过的事,他面无表情的木然转身,然后以极为坚定的步伐远离姜娴而去。   说是远离,实际上就是落荒而逃。   姜娴:“……”她神情莫测的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子其实不太晚,顾三这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梦魇了吧?   她神色有些莫名的回家去了,本来她倒是想晚上带点罐头再去顾家一趟的,如今看顾三回来了,她也不想去了。   这人现在神神叨叨的,不大对劲,她懒得往前凑,免得出什么事儿。   回去后,姜娴倒是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直接陷在黑甜乡里,沉沉的。   而今天的麦收大队,今日跟姜娴在路上偶遇的都没有睡好。   顾珩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辗转反侧,只要一闭眼,他脑海之中就是姜娴最后的表情和那股子阴魂不散的香气。   突然,他面无表情的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往旁边一掀,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似乎有挣脱不去的苦恼,黑暗的深夜之中,眼眸之中似乎若有似无的泛起一股子属于野兽的戾气。   半晌,他摸出烟,火光明灭了大半夜,天光微亮,他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收拾了一地的烟头,踏着晨曦,出门去了。   韩一舟和徐嫣儿今天也没有睡好。   今晚对于两人的意义是非凡的,韩一舟是偷偷摸摸的回的知青点,躺在知青点的床上,他砰跳如擂鼓的心才算稍稍恢复了一些,可是闭上眼,就是那活色生香充斥着他的周围,他蓦然睁眼,踌躇了半晌,才如贼一般,偷偷摸摸的走到院子里,打了冷水,又回到屋里,洗起了冷水澡。   冰凉的水划过炙热的身体,他终于从冲动的欲望之中清醒了一分,他突然从心底泛起一丝失落,总觉得好像丢掉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韩一舟此时的目光可不是他平日表现的温文阳光的模样,在无人的黑暗之中,似乎更能够释放自我,他舔了舔唇,带着一股邪佞的痞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然一笑,又归于寂静。   同样的,徐嫣儿也没睡,她回去的时候,家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徐诗雨的大哥八成又没回来,徐诗雨的大嫂在家摔摔打打的,昨天刚查出来的怀孕,那女人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自诩自己怀了个太子,今天就敢摔打了?   她进门的时候,她大嫂从里面出来,明明毫无变化的肚子,她偏要走出个步履蹒跚的样子,只是那张嘴照样的是臭的很。   “哎呦,小姑啊,去哪儿野去了?”   徐嫣儿根本不稀得搭理,眼风都没给她,兀自进屋去了。   自她考上这个广播员,虽然结果有点差强人意,但徐广国不知怎么想的,反正没跟她啰嗦什么。   这就行了,徐嫣儿要求不高,在她看来,这些人以后都要死的,她何必跟死人多话。   只要如今给她一个身份,让她成功进韩家的门就行。   想到韩一舟今天的失控,徐嫣儿自信的一笑,谁又能逃过她的手掌心呢。   跨过了这一步,下面就是逼婚了。 第84章 玉人儿(一更)   命运的轮盘在不经意之时,也许就发生了改变,而身在其中之人,又如何能看得清道得明这其中的缘由和因果。   哪怕窥得一星半点儿的天机,又如何能确保这天机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须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到了周六一大早,姜娴就去了赵大丫家里,然后和赵大丫一道,拿着赵大丫的朋友给的小纸条上的地址,准备去瓷溪县找那位“姑母”。   这是姜娴第一次在华国出远门,记忆里的原身好像也没有到过比澜山县更远的地方,因此,姜娴还有点小新奇。   跟着赵大丫,姜娴感觉就一个字,顺!怎么说呢,赵大丫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啥都给安排好了。   小到带的东西,穿的衣服,大到什么时候坐驴车,什么时候坐公交,什么时候又要下来转车,每个时间段该干什么,她给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当真是让姜娴赞叹不已。   赵大丫看姜娴一路不没口的夸她,笑的眉毛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被美人夸,被夸的人也是一种享受好么:   “……那有什么?我就是喜欢到处跑,朋友多,年纪小的时候,我爸……就是这样儿。”   所以,她这性子也是遗传,所以什么时候,有什么公交车,什么时候可以转车,几路公交车都去哪里,哪怕不识字,都能倒背如流。   她大约想到了爸妈,勾起了伤心的往事,脸上的表情顿时失了鲜活,变得萧索起来。   姜娴没安慰赵大丫,她拉着赵大丫的手说起了瓷溪厂的事情。   大丫的父母已经不在身边是事实,父死母改嫁,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就只能往未来看。   如何苍白又干巴巴的安慰能解决什么呢?   只要大丫和大柱过的好,就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了。   赵大丫外表大大咧咧,心思却细腻,她自然感觉到了来自朋友贴心的关怀,她倒是坚强的,没一会儿主动跟姜娴说起了她父母的事儿。   “那时候我家日子过得不差的,我爸跟着我爷学过点木匠活儿,他手艺不大行,但人很不错,朋友多,有些小件儿,什么桌椅板凳的修修补补,人家也喜欢来找我爸做的。”   “有一年,咱们村廖地主家有一组床头柜有点老旧了,我至今还记得,我爸带我一起去看的,那床头柜可是楠木的质地,老贵了。”   “恰好你猜怎么着,我爷也留过一截楠木在家,那床头柜破损的地方,我爸就用我家的楠木给他补好了,廖地主可高兴了,送了我爸一对小玉人儿。”   “那玉人儿真的好漂亮,雪白雪白的,上面一层油光一样的包浆,可惜的是,这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丢了,也许是我爸最后那会子,家里人来人往的,被什么人偷走了。”   赵大丫眼神有些黯淡,这事,她其实一直挺耿耿于怀的,那玉人儿她不知道值多少钱,但听说挺值钱的,他爸还说呢,等以后,她嫁人了,给他亲亲的宝贝丫头当陪嫁。   如今,她嫁人了,可是,玉人儿没有了,爸也没有了。   姜娴心中轻轻叹息,嘴上说的轻快:   “玉人儿?你有我还不够吗?要其他什么玉人儿?”   赵大丫被姜娴这一打岔,什么难过的情绪都被她破坏了。   她一扭头,就想去拧那个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大言不惭的丫头的嘴,就看见她顶着一张雪白粉面,巧笑倩兮,让她实在有点下不去这个手。   她不服气道:“是挺像个玉人儿的,改明儿,我要是生了女儿,你帮我带吧,都说谁带的像谁,我也想要个玉人儿一样的女儿。”   姜娴被赵大丫逗笑了:   “好好好,我帮你带,不过,就算你有女儿,也是像周知青和你,哪里会像我,真要是谁带的孩子像谁,那我就坐在家里收钱,你们通通把孩子送我家来,等十八年后,个个都长我这样。”   赵大丫非常嫌弃:“你说你俗不俗,一个大美人,开口闭口都是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姜娴“哼”了一声:   “钱得罪你了?钱多好啊?琴棋书画,美衣美食,甭管俗事还是雅事,哪一样不要钱来堆砌啊?再说了,我可是凭本事挣钱,哪里俗?”   赵大丫品味了一下,好像姜娴这歪理也对,那些好看的人穿的好看的衣服,或者文化人拿在手里的书啊画的,都要用钱买哎。   不过,她可不会轻易嘴上服软:“行了,我说不过你,你跟我家那周大知青一样是个文化人,歪理特别多。”   她突然又想起了一茬儿:“对了,胖丫儿,你还记得廖地主家吗?听说他家闹鬼哎,有一年你跟那个徐诗雨去探险还是咋滴,被吓个半死,回来就发烧了,啊哈哈哈,你说你怎么这么怂啊,人家徐诗雨就没事。”   姜娴:“……”那不是她,那是原身的黑历史。   真想堵住大丫这张破嘴,怎么熟了以后大丫就成这样了,原来多么老成稳重质朴的一孩子啊。   “我不记得了。”所以,你可以不要说了。   哪成想赵大丫还不消停:“你不记得我记得啊,我说给你听,看你能不能想起来点儿什么。”   “……话说,廖地主家也很奇怪哎,虽然后来败落了,但应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才是,怎么最后死后,家里什么都没了?”   赵大丫是去过廖地主家的,虽然她那时候年纪很小,但廖地主家的富丽堂皇至今记忆犹新,家里面连随意挂在墙上的字都是金光闪闪的,听说里面有金箔,还有,都说他家随便一个家具都是古董,包括曾经那对楠木床头柜。   然而,后来这些东西呢?   姜娴对廖地主不在意,本就是不认识的人,不过听了这话也有点好奇,左右路上无事,她随意的问道:   “廖地主家的其他人呢,也许是给其他人带走了?”   这些年是什么情况,姜娴心里有数,有点传承的人家,为了保住家产什么的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既如此,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提前转移也不是不可能啊。 第85章 廖地主(二更)   赵大丫对于姜娴的猜测予以否定:   “胖丫儿,你不记得了,廖地主早年妻子就带着儿子远走了,有人说出国去了,反正后来他一直一个人过,就是隔壁长稞大队的的马五经常去照看他,因为马五的爸马老爷子曾经是廖家的老管家。”   “除了马家,根本没有什么其他人?”   既然没有其他人,自然就没有什么转移家产的机会。   赵大丫对廖地主的印象不坏,想到他也有点唏嘘:   “廖地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传言徐广国还去游说过,说可以找村里人帮忙照顾他,最后他只要给点家产给人家就行,结果被廖地主轰了出来。”   赵大丫不屑的撇撇嘴,他们这个大队书记啊,这事做的就很令人诟病,廖地主又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人过了,廖地主身体一直不太好,长年咳嗽不止,那会子怎么没人去照顾他吖,现在等人家快死了,提这话,感觉就跟要挟一样。   “结果,廖地主死后,村里人去他家看了,啥也没有,才知道廖家已经败落成这样了。”   姜娴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那是谁给廖地主收敛尸体的呀?”   “是全村人一起帮着收敛的,廖地主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还是马五第二天早上去看他,才知道他已经把寿衣什么都穿好了躺在床上,人已经断气了。棺材也准备好了,就在厅堂里放着呢。”   说料理也没怎么料理,不过就是把他抬进棺材里,然后葬到廖家的祖坟去罢了。   廖家是麦收村的大户,或者该说,是包含麦收村所在的周围五个大队出了名的大户。   听说祖上是明朝的大官衣锦还乡的大乡绅,麦收大队周边这一大块地界全都是他家的良田,周围的人也全都是他家的佃户。   廖家的祖坟还不在麦收村呢,在长稞大队,那里以前也是廖家的地盘呢。   “那现在廖家那屋子归谁所有啊?”   姜娴一边问脑子里已经想到了廖地主家究竟是哪个屋子了。   麦收村跟长稞大队接壤的那块地界,有个大屋,周围长了好多草,墙上爬了好多的爬山虎,黑黑绿绿的,一层叠着一层,连门扉处都被草遮掩的严严实实的。   姜家和那块地界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她等闲走不到那里去,只在刚来的时候,想要熟悉一下村里的路,走过去过一次,听有小孩说,那里是鬼屋,她还挺嗤之以鼻的。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鬼有啥可怕的。   大约那地方就是廖地主家了。   “倒是听说,廖地主留了遗书的,说那屋子归马家所有,不过马五就是想要,马五的爸还在呢。”   “马老爷子对廖地主家感情很深,以前腿脚利索的时候,时常去廖家陪廖地主呢,可是后来他关节炎犯了,然后就瘫了,去不了了,不过他三五不时指使儿子去看看。”   听说廖地主死了的那天,马老爷子差点在家哭死过去,最后硬是让马五把他背到廖家祖坟去的,在那儿守了三天,才走。   遗书的事儿就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不过马家没人去收房子,倒是听马五抱怨过,说他在家提了那屋子的事情,差点被老爷子打断了腿。   姜娴没再发表评论,马家那老爷子听起来也是忠仆了,主贤仆忠,由此,大约这位廖地主对仆下还是不错的。   否则,那马老爷子也不会这么念叨他呢。   可惜了,廖家要是真从明朝开始传承的,如今落得这么苍凉的下场也挺萧索的。   只是,姜娴垂下眸子,按下不表,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一个传承多年的家族,最后什么都没有,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肯定有人提前搜刮走了财物。   但不知是廖地主自己授意的,还是有什么贼盗了人家的财产。   闲聊完了廖地主的事儿,她们就到了下车的时候了。   两人站在街道上,姜娴凑过去看了看地址,地址写的很详细,甚至下面还画了几笔路线,倒是一目了然。   两人提着两盒麦乳精,还有两罐茶叶,就往目的地去。   路上,赵大丫提醒姜娴:“我那姐妹今天不休息,没办法陪我们,她说了,她姑母这人其实挺好说话的,而且也挺善良的,不过比较注意礼节,去的时候,咱们警醒点,可别让人家觉得咱没礼貌。”   姜娴点点头:“你放心,就这点事儿,我难道不会装吗?”   赵大丫白了姜娴一眼:“你还知道你需要装吖,就你这张嘴贫的还不把人吓跑喽?你只要把嘴封好别乱说话就行了。”   姜娴捂着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都把赵大丫逗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了一处地界,这里有三栋楼房,说是瓷厂的宿舍,条件看起来真不错。   两人从门口进去,赵大丫上前一步,对门卫说是陈燕家的亲戚,那门卫阿姨打着毛衣,抬头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在姜娴身上,眼神停留的时间特别长。   好半晌,她才大呼小叫一声:“哎呀,怎么有这么漂亮的女娃?她凑过来,姑娘?你是陈主任家的亲戚啊?是她家什么人啊?有没有对象啊?”   姜娴:“……”是没有对象,也不是陈主任的亲戚,她是来求人办事的。   好在赵大丫扒拉了一下那门卫阿姨:“阿姨,这是我妹妹,我们叫陈主任表姑母,你看你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   门卫阿姨被打断不大高兴,她一边拿起电话,往楼上打,一边嘀嘀咕咕:“你妹妹?看起来不像啊,我要听她自己说。”   那眼睛直瞪瞪的盯着姜娴,也不怕把电话拨错喽。   姜娴:“阿姨,我真是她妹妹,陈主任是我们姑母,今天姑母休假,我们来看看她。”   正说着,那边电话有人接了,这边阿姨报了名字,姜娴在楼下都听到楼上阿姨的喊声:“……陈主任,陈燕主任,你家来亲戚了,让她们上来吗?”   那边说了什么,这边阿姨听到了,挥挥手放行:“去吧。”   两人松了口气,忙不迭上楼去了。   阿姨太热情,也太让人难以招架了。 第86章 帮(一更)   陈燕主任家是在三楼最里面,她们上楼的时候,三楼楼梯口门卫间的阿姨对着姜娴也是看直了眼。   不过,不同于一楼阿姨的热情,这三楼的阿姨看直了眼后,眼中就飞快的闪过一丝鄙视,姜娴随意瞥她一眼,就知道,这又是个看人容貌下菜碟的人。   赵大丫也很不满,她刚想上前理论,这时候,陈燕主任听说有人来找她,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了。   陈燕是个瘦瘦小小的女人,脸上有些皱纹,不过脸庞白净,看上去也就三十许人。   她上身穿着一件深色外衣,下面穿了一条黑色过膝长裙,头发盘成一个髻在后面,一丝不苟。   她在姜娴脸上扫了一眼,眉头几不可闻的一蹙,便道:“走吧。”   两人乖巧的异口同声喊了声:“姑母。”便跟着她一起往里面走。   赵大丫扫了一眼姜娴,两人对视的眼中都在透露一个信息:这个陈燕主任看起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不言不语的走到陈燕家门口,陈燕从衣兜里拿出钥匙开了门,进门后是一个一望到底的通间,一边各开了两道门,各用门帘子遮着,借着窗户照进来的光,能隐约见到里面的内饰。   其中两间是房间,还有两间一间像是厨房,一间是厕所。   房中家具不多,但收拾的很整洁,东西摆放的方方正正的,显示出主人大约也是这般方正的性格。   进去后,赵大丫笑着放下手中带来的麦乳精等物在鞋柜上,便和陈燕寒暄:“姑母,我姑父他们不在家啊?”   陈燕点点头,也没说其他人都去哪儿去了。   赵大丫笑道:“姑母,陈瑶瑶是我好姐妹,她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我和她之前是小学同学,我俩一直是同桌。”   陈燕这会子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瑶瑶跟我提起过你,那时候,瑶瑶的爷爷身体不好,她爸妈忙着照顾老人,照顾瑶瑶的弟妹,那阵子,是你每天带着她。”这事就涉及到陈家那段比较艰难的岁月了。   赵大丫憨憨一笑:“瑶瑶本来就比我小一点,正好那时候我也没啥事,瑶瑶家有事,我也帮不上其他忙。”   说着,赵大丫不忘把姜娴往前推了推:“这也是我朋友,她叫姜娴,今天确实有急事才来求姑母帮忙的。瑶瑶给您说过吧?”   陈燕把眼睛转向姜娴,那双眼睛甚是严厉,如同一个严厉的老师,想要透过顽皮孩子的眼睛,洞悉她心中的想法。   姜娴倒是不卑不亢,她没有用她之前惯会对旁人使用的话术之类的办法,而是颇为真诚主动搭话:   “陈姑母,劳您费心了,我知道大约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探查这套瓷器的买主,其实是因为,这套烟灰缸跟我自己曾经遭遇的一桩事有关系。”   “若您愿意听完,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若您不愿意帮忙,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姜娴说完这话,抬头看到赵大丫着急的脸,她捏捏她的手,朝她安抚一笑,便不再看她,选择把她被砸到河里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知道赵大丫在急什么,无非就是和之前她们商量的说辞不符合,本来,她们商量,为了防止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编个谎言搪塞一下陈燕就是了。   只要知道买家里是否有徐广国就行了。   这会子,她突然改了说辞,大丫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其实,姜娴就是突然知道,大丫跟陈瑶瑶之间的感情真挚,托着这一层关系找到陈瑶瑶的姑母帮忙,姜娴心里是想维护好这一份友谊,而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行为,伤害了它。   另一点,就是这位陈燕主任,有陈瑶瑶之前说过的话,以及她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这人虽然古板,但应该还算方正。   姜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陈燕不喜欢她这样长相的女性,甚至说得上一看到,就有点生理性不适。   她承认自己的长相太过慑人,也很不良家,许多女性同胞看到她,都很不喜,原身以前在麦收大队那么低调那么怯弱,有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些恶意的非议造成的。   无冤无仇怎么了,嫉妒和恶意可以使有些人做任何事,你越是怯弱不敢反抗,别人越欺负你。   原身傻的一点是,她明明被欺负,被那些恶意的话深深的刺痛,可是她回去什么也不说,当面她也不敢打回去,如同一个面包子,别人想怎么捏怎么捏,想怎么踩怎么踩。   不过陈燕对她并不失礼,还把她领到家里来,还愿意听她说话,哪怕她期间用眼神评估过她。   姜娴说的很淡然,仿佛时间当真已经冲淡了其中的生死一瞬和惊心动魄。   哪怕是站在门扉边,她就那么站在这里,姿态看起来慵懒随意,哪怕陈燕很不喜欢她这样的姿态,觉得这般不够端庄,但陈燕并不觉得她在说谎话。   陈燕叹口气,又看了赵大丫一眼,赵大丫眼中也有祈求之色,她心突然一软。   不仅是赵大丫这孩子她算是看着长大的,她知晓她的人品经历,更相信她交朋友的眼光。   还有一点,她也是从村里一步一步的爬上来,走到了今天,她深知一个女性如果坚持自立自强,有多难。   她算幸运的,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比较疼爱,哥嫂都很给力,他们供她读书,就是这瓷厂的工作都是大哥之前拼尽全力托人帮她找的。   她从中获得了巨大的益处,可是,这不代表她今天的这一切不需要她自己的奋斗,其中难以想象的风云诡谲,更是难以言说。   如姜娴这般十六七岁的女孩,大学生名额被抢,甚至惹来杀身之祸,还能坚定的来寻找证据,而不是哭天抢地或者一蹶不振,再不济从此龟缩起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已是非常罕见和难得。   如此,她为何要阻止这样的孩子。   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叠的方方正正的一张纸,塞到姜娴手中,嘴里却下了逐客令:   “回去再看吧,我这边还有事儿,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第87章 牵出(二更)   陈燕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赵大丫一头雾水,她眨眨眼,正想说什么,还是姜娴见机快,她拉住赵大丫,就往门口走去:   “那行,姑母,我们走了,下回有空再来看您。”   说罢,就拉着赵大丫利落的转身开门,出门关门。   倒是留下陈燕愣了愣,半晌才忍不住摇摇头,唇上反而勾起了一丝笑意,她走到窗口边,目送着两个女孩远去。   赵大丫和姜娴两人没说话,一直等到走出这栋楼,走到一处无人背阴处,姜娴才展开一直捏在手心的纸,打开一看,这是一张烧瓷厂档案间的查阅流程单,查询人:陈燕,查询结果是五十个名字和简要的家庭住址,其中有一个熟悉的姓氏名字:廖海平。   廖姓在他们这儿比较少见,而整个麦收大队的廖姓者,只有一个。   就是已经去世的廖地主,他就叫廖海平。   姜娴抬头看了赵大丫一眼,在赵大丫眼中看到相同的震惊。   赵大丫甚至有些骇然,她拉着姜娴的手一瞬间冷汗津津。   两人暂时也没说话,只是表情有些木然的上了公交,一直到离开瓷溪县,回到澜山县,赵大丫似乎才回过神来。   她一直没有松开姜娴的手,握得紧紧的:   “胖丫儿,是我想的那样吗?”   一路的时间,足够让姜娴把这件事想清楚了,比起赵大丫的难以接受,姜娴接受的很快,毕竟和赵大丫不一样,徐广国不是她身边的人,她对这人在整个麦收村的积威甚重,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   可是赵大丫不同,或者麦收大队其他人,乃至其他姜家人,对于徐家长期的积威,还是非常忌惮的。   徐家在麦收大队盘踞太久了。而且,从一开始,他们就人多势众,纵观麦收村从建村以来的历史,头先的数百年,都是徐家人做的村长,可以说连这个村长位置都是世袭罔替的,直到后来,没了村长,麦收村成了麦收大队,逐渐的,这种情况才被打破。   姜娴回握着赵大丫的手,紧紧的,坚定无比:   “就是你想的那样。大丫,你有没有想过,廖家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徐广国家里,除了这个烟灰缸,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现在,我很怀疑,廖家最后空空如也的原因许是真的遭了贼寇了。”   而这个贼寇,说不准就和徐广国有关。   姜娴也没想到,她本来就是直觉那个烟灰缸不大对,感觉和徐广国整个人给人的气场不符,以为这只是可能能够揭秘一下徐广国是否贪赃枉法的一个小物件牵出这么一摊事情出来。   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么?抢了别人的东西终究是要还的?   赵大丫沉默不语,惊魂不定,姜娴一手拍了拍她的背,叹道:“大丫,够了,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你不要管这事了。”   这话说的实心实意,这个泥淖看起来越来越深了,姜娴不可能也绝不想朋友深入其中。   “最近咱们不要过多来往,要是有人问起你我的情况,你就多说点我的坏话,记住,你这样是在帮我。”姜娴沉吟片刻,如是说。   虽然这事还需要证据,但以徐广国这些日子暴露出的人品,姜娴很难相信他是无辜的。   这样的小人,还是有权势的小人,姜娴自然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赵大丫脑子里嗡嗡的,她就看到姜娴对着她说话,说了什么不大记得了,就听到姜娴一遍遍告诉她,这事到此为止,你不要管。   她确实挺害怕的,可是她同样也知道,她可以不管,姜娴不会丢手的。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对小玉人,以及廖地主给她爸小玉人之时那张慈和的笑脸,她猛然之间,泪盈于眶。   她突兀的问姜娴:“胖丫儿,你说我家那对小玉人是不是也被……他拿走了?”   姜娴顿了顿,不知如何说,她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也不需要姜娴回答,赵大丫目光有些放空,自说自话起来:“是吧,这种事不是第一回 发生了,只是我家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那对小玉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记得,我们村不止我家丢过东西的,对,顾家好像也没了东西,顾大叔还因此落下了重病。”   姜娴:“……顾大哥的病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什么意思啊?   赵大丫愣了半晌,才似乎明白姜娴问什么,她想了一会儿,目光变得坚定:   “这事是秘闻,现在村里没什么人说了,就是快二十年前的旧事儿,那时候顾家刚来麦收村落户没几年,顾大叔一家当时就是顾大叔的妈顾奶奶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来的,她好像挺有钱的,听村里的老人说,当时穿着非常洋气,带着几个皮箱子,像是大家太太。也不知为何,她带着三个孩子无家可归,就要落户在这里,为了彻底在麦收村落户,她花了好多钱,有人亲眼看到她提了礼品,塞了钱给徐广国的。”   “后来,落户后也就一两年,顾家有一天夜里家里就遭了贼,大约那贼寇被当时年龄还小的顾大叔发现了,天寒地冻的,那该死的贼人就把顾大叔打晕了扔在外面。”   “听说要不是那一天顾奶奶夜里突然起夜看看孩子,结果发现顾大叔不见了,出来找,这会子就没有顾大叔了。”   “顾大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身体成了这样,顾奶奶为了他,好像把家里仅剩的贴身全部家财全散尽了,一直到过世,都没有能放心的走。”   其实,村里的老人都说顾奶奶是个苦命人,一个人拖着三个孩子,好在麦收村顾奶奶有个表姨母嫁到姜家,姜家人对她也比较亲近,或多或少的帮衬着,村里还有些其他好心人帮着,才终于帮顾家挺过来。   直到顾大叔娶妻,顾二姑家人,顾三叔长大,顾家日子才算上了正道。   赵大丫越说,似乎胆量也回来了,她拉了拉姜娴:“胖丫儿,我可以帮你打听还有谁家东西没了的事情,这事我拿手,其他的我帮不了你,拜托了。”   既是对朋友的抱歉,也是对自己的自知之明。   她不能拖累胖丫儿,而且她胆小,但让她什么都不做,她也做不到。 第88章 捉奸在……野(一更)   赵大丫如此说,姜娴没再多说什么,赵大丫那些未尽之言,几乎都写在脸上,她又如何不知呢,她只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念叨了一句:“万事小心。”   想了想,她还是安慰一句:“如果真的是他,即便你拿不回那小玉人,你爸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幸福平安,那些身外之物,没有父母会在乎的。”   这要是澜国姜娴,铁定说不出这些话的,可是她如今不仅是澜国姜娴,在姜家的亲情的滋养下,姜娴如一朵破土而出的清莲,越发的蜕变,并绽放出属于她的光华。   这世上,自然有为了自己而出卖孩子的父母,但也有许多如姜家人这样,为了孩子拼尽一切的亲人。   大丫那么阳光干练,哪怕身世坎坷,但依然不乏对于生活的热爱,可见她以前一定被家里人养的很好,只有沐浴在爱中的孩子,才更有机会和余力去爱别人。   赵大丫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终于点点头,她低着头,拉着姜娴的手久久,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   哭了一通,有姜娴陪着,赵大丫情绪恢复的很快,哭过之后,除了双眼红肿,她面上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赵大丫了。   赵大丫没再提这事,姜娴也没提,她现在脑子里也有点乱,想到顾家,突然想起了顾三,那人那么敏锐,难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她应该去会会他。   比起羸弱的顾大哥,姜娴就算想问什么,她也不会去问顾大哥的,那么戳顾大哥的伤疤,万一让顾大哥受了刺激,她多过意不去啊。   不过,顾珩就不同了,他这么坚强,怎么就不能直面过去了。   姜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在对待顾大和顾三之时,特别的双标,反而特别理所当然。   经过了这么一件大事,甭管怎么说,两人都有点心事了,回去的路上,颇有些沉默。   姜娴有意缓解一下两人的情绪,回去的时候,两人从广播站附近经过,大丫一直说想看看胖丫儿上班的地方。   姜娴可不得满足她么,安排!   两人没有上前,只站在不远处看了看广播站,倒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姜娴纯粹谨慎心理,防患于未然,她想到徐嫣儿在,目前这种时候,她并不想让徐家人看到她和大丫在一起。   不过,这事姜娴真是多虑了,姜娴不知道的是,徐嫣儿今天也没上班,整个麦收大队已经闹起来了。   起因是,徐嫣儿今天和韩一舟一大早,被人捉奸在……野了,而且好巧不巧,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正是上工的时候,那块地界是麦收大队最大的一整块上等田地,姜家徐家还有赵家人以及知青都有在那边干活的。   他俩居然在野地里就……可不就等于被全村人看到了么?   她是星期四晚上和韩一舟成了好事,星期五也就是昨天是她休假,她自然就去找韩一舟了。   她本就抱着试探韩一舟的心思,结果,徐嫣儿就敏锐的发现,韩一舟根本没有娶她的意思,他不仅一点都没有想过娶她,更令她不能忍的是,这厮竟然做着娶姜娴,同时把她金屋藏娇的美梦?   呵,男人!   既然他不仁,休怪她徐嫣儿不义。   任何阻挠她得到自己想要目标之人,都是她的敌人,包括韩一舟本人。   所以,她策划了今日之事。   她深知这一块地界囊括了麦收大队的三大姓氏还有知青们,也知道大家上工的时间,只要她在众人面前被大家发现了她和韩一舟是一对儿的事儿,那韩一舟插翅也难飞了。   什么?她不怕这事做的不缜密,被人拉出去游街?   怎么可能?韩家什么家庭背景,未来的韩家接班人怎么能有这样的污点?   哪怕再不情愿,她徐嫣儿都得进韩家的门,因为韩家丢不起这人。   再者,她了解徐广国,他也是个要脸的,女儿被拉出去游街?他这个大队书记还做不做了?哪怕是不喜欢的女儿,那也是在抽他的脸,把他的脸放地上踩。   所以,今日之事,他一定会帮她善后,而且能有攀上韩家的机会,徐广国比她徐嫣儿更想吧?   所以,她只需要勾搭出韩一舟,一切都会往她希望的方向而去。   而韩一舟,本是受徐嫣儿之邀,和徐嫣儿谈事的,韩一舟虽然不会娶徐嫣儿,但这毕竟是刚得手的美人,于韩一舟来说,也是食髓知味,还热乎着呢。   他本以为只是徐嫣儿使了小性子,那他倒是不介意花点时间,起个大早哄哄她。   谁知道到了约定地点之后,他还没说几句话,她就热情的冲过来索吻,把韩一舟的话通通堵了回去,正酣战不休的时候,突然就被发现了。   这种时候,韩一舟如何没发现,自己是被坑了?还是个大坑!   徐嫣儿声低泪下,字字句句像是替他开脱,实际上却又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什么“我们早就在一起处对象了。”“我们本来说好今年就结婚的。”……   徐广国也是一副痛心疾首却不怨怪他的嘴脸,可韩一舟知道,这是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做他的老丈人了。   他们……他们怎么敢!   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在这片地盘上,他所有的反抗都是孤立无援的。徐广国知道他身份又如何,这里不是省城。   所以说,这个女人他是不娶也得娶了?   以徐广国的精明,娶徐诗雨一事势必会在韩家来人之前给落实了吧!   真是……韩一舟突然觉得讽刺,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轻信了这群小人,轻信了……人性!   他目光一一扫过那群人,那些知青,基本上都低着头,包括他的好兄弟郑知青也在这儿,这时候,怎么不来帮忙了?   还有其他人,已经被徐广国驱散干活去了,但是,谁能安心干活啊,都在往他这边看呢。   他突然想到了姜娴,目光陡然抬起,充满希翼扫过姜大队长往后看去,可是很快黯淡下来,是了,姜娴是广播员了,她可能去上班了,根本不在这儿。 第89章 盘他(二更)   麦收大队的大戏还在继续,徐广国多精明一人,跟麦收村的人以及知青们摁死了“徐诗雨和韩一舟是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妻关系”后,其余人都被赶去继续上工了。   徐广国只叫来了生产大队大队长,生产大队下面的生产小队队长,生产大队会计,徐家人,以及包括周扬平在内的所有知青。   这相当于把能代表整个麦收大队的人全都召集齐全了。   彼时,周扬平还不在家呢,今天老婆不在家,甚是无聊,知道顾三在家,便去顾家窜门去了。   自从顾珩当了他的恩人,他跟顾珩日渐相熟,越发的,他觉得顾珩这人面冷心善,甚是义气,与他也比较投契。   顾珩也不赶他,反正他来了,他就给周扬平递一根烟,聊两句,接着就各干各的,一人拿着书看看看,一人拿着雕刻刀,磨砂纸磨磨磨。   不过,周扬平今天数度抬头看顾珩,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顾珩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仿佛整个人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黑雾,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和不耐烦。   周扬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难不成他来的不是时候?   仔细想想,好像今早顾三确实就沉默的很。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顾三,你今天怎么了?状态不佳么?”   其实他想说,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现在那模样好像一只被困在某处无法获得自由的困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又隐忍的暴躁,这样子实在令人害怕。   顾珩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却顿住了,好半晌手又动了,继续拿着磨砂纸不停的磨着他手中的木盒子,但就是闷不吭声。   这时候,顾大哥走出来,看到这情况,就冷笑一声,招呼周扬平:   “周知青别介意,这家伙从小就这样,一不高兴或者遭受了什么打击,就变成死蚌壳了。”   顾?死蚌壳?珩连头都不抬,好像这说的不是他一样。   周扬平“呵呵”干笑了两声,这要他怎么回话?   话说他为什么不高兴?又是遭受了什么打击?   还好,这会子顾大嫂突然回来了,看到周扬平有些意外:“哎呀,周知青怎么在这儿,他们正找你呢。”   周扬平一愣:“找我干啥呀?”他腿脚还没好利索,啥地方也去不了?什么人找他?   顾大嫂赶紧道:“你还不知道呢,那徐家的诗雨跟你们知青点的韩知青被人发现在……在搞破鞋,现在已经闹开了,你们知青点的都去了。”   周扬平:“……”他能不能不去,他其实不想去管这种破事。   顾珩无知无觉一样,顾璁倒是惊了:“还有这事儿?”   顾大嫂也是满脸鄙夷:“哼,看得出来,那韩知青八成被徐广国一家坑了,然而,怎么说呢,苍蝇不叮无缝蛋,这韩知青要是没有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至于被坑吗?”   说到底,甭管这事是谁坑了谁,姑娘家总是吃亏的。   虽然顾大嫂对徐家人没啥好感,但就事论事,姑娘家遭了这事,是个男人你得负责啊,怎么能让姑娘家用这种方式公布于众呢,不负责那就是流氓,人渣。   周扬平叹了口气,站起身,知道躲不过,怎么说呢,纵使他已经算是半个麦收大队的人了,但他知青的身份还在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他这会子回过味来,突然觉得不对:“这怎么可能呢?韩一舟不是喜欢……”姜娴么?   话没说完,觉得这么说人姑娘不妥,有碍名声,正是此时,又见顾珩突然抬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刀,无声的射过来,一刀封喉,反正周扬平生生的哽住了。   这又怎么了?不过他脑子里这会子事太多,完全已经乱成一团,也没有深想。   好在顾大嫂和顾璁都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没听清周扬平的呢喃细语,顾大嫂还颇为同情的看了周扬平一眼,安慰道:   “小周啊,你去看看行,可别掺和了,徐家的事儿,不好掺和呢。”   周扬平倒是很感动,知道顾大嫂这话是向着他才会提醒他的:   “知道了,顾大婶儿。你放心,我这儿都和大丫结婚了,是麦收大队的人了,知青点的事儿,我早不问了。”   说完,他跟慷慨赴义一样,深深吸了口气,坡着脚,就去了。   他到的时候,能到的人都到齐了,徐家人几乎严严实实的把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到他过来,倒是给他让了条道。   徐广国看起来很和善,和善的过了头:   “扬平啊,你来啦,这里的事儿你知道不?我就是想你做个见证,今儿下午,我们大队就出个证明,让小韩和我家诗雨把结婚证领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大人呐,也不好管了。”   周扬平看了一眼垂着头,不言不动跟死了一样的韩一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徐嫣儿,看到周扬平来的一瞬,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在徐诗雨的记忆里,周扬平未来可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之一,后来更是在官场上算得上平步青云,若说此人唯一令人诟病的,大约就是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农村老婆了,可是奇怪的是,一直到徐诗雨的记忆最后,周扬平也没抛弃他那老婆。   这人,徐嫣儿不想得罪,甚至还得想点法子交好才好。   毕竟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更令人难忘不是吗?   可恨,那姜娴也不知道怎么和赵大丫好上了,她见到好几回了,这两人经常同进同住,好的跟一个人一样,这就让她很不好下手啊。   周扬平再次叹了口气,又看了其他知青一眼,只觉得心累:   “一舟,你怎么说?”   韩一舟还是不说话,动也不动,周扬平无奈的跟徐广国道:“我确实不清楚这中间的事儿,不过,这种事不仅是他俩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儿,你们两家既然商量好了就好。”   徐广国笑了笑,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周扬平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他“知道”这事就行了。   至于如同死了一样的韩一舟,有什么打紧的。   徐广国笑容越发的灿烂: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他还能怕了?如今他可是“苦主”,韩一舟要是不从,那就盘他! 第90章 姐有钱(一更)   韩一舟如何的生不如死,徐嫣儿如何的百般筹谋,姜娴和赵大丫此时还浑然不知。   此时正值午后,两人一路赶路啥也没吃,算得上饥肠辘辘,路过国营饭店,恰好看见门口那泛着热气的大白面馒头,姜娴便领着赵大丫去排队了。   赵大丫没来过国营饭店,奈何这时候,她才发现姜娴力气有多大,那一只柔嫩的小手就这么紧紧扣住她的。   让她插翅难飞。   赵大丫:“……”她头一次知道,她有一天为了吃个饭差点被自己的美女朋友掐死。   还是吃喷香的大馒头。   姜娴一边抓着赵大丫,一边念叨:“我有钱呢,你不吃也得吃。”   她自己不觉得尴尬,倒是引来排队人的侧目。   瞧这话说的,太炫富了。   排在赵大丫后面的是个暴脾气,实在被这两个一拉一扯磨磨唧唧的两人烦死了,她一翻白眼儿:   “有钱就吃,没钱就走,拉扯什么?没看见撞我好几次了!”   赵大丫被怼了这么一下,转头看那姑娘上身穿着一海魂衫,下面穿着一墨绿色的军裤,一副洋气又利落的模样,当下就有点怂了。   比起人家姑娘,她穿着碎花上衣,下面黑色灯笼裤,土了吧唧的,就有点不得劲。   “我我我……”她低下头。   姜娴也不大高兴,怎么这么凶,不就不小心碰了她两下,大不了她道歉呗,瞧把大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对不起,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们既然来排队自然就是要来吃饭的。”说着,姜娴还扭过身,同样回了对方一个大白眼儿。   岂料,江涵悦一愣:“姜娴!是你?!你好了?哎呀,你怎么不去上学了?怎么感觉你变了好多啊?”   姜娴:“……”感情是遇到熟人了?不过她不认识。   江涵悦异常敏锐,她冷不丁靠近了姜娴一点: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你不认识我了?你是姜娴吗?”   姜娴正准备说话呢,那边赵大丫一看是姜娴认识的人,就没那么尴尬了,她热情的招呼:   “原来是胖……姜娴的同学吗?我是她朋友,姜娴之前不是磕着头了,好多事不记得了。”   姜娴也在一旁点点头,看这女孩的样子,虽然火爆,不过却有股子利落飒爽的气质,姜娴第一印象倒是不讨厌,既然是原身的同学,她不介意说两句:   “是啊,我除了家里人,其他人都不认识了,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是姜娴。”   江涵悦跟看西洋景一样,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了姜娴一遍,末了点了点头:   “你果然失忆了,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脱胎换骨啊?”   姜娴:“……”   江涵悦继续道:“否则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你同学呢?我可不是。”   姜娴:“……”这究竟是什么人,说话为什么这么欠揍,明明是她字里行间误导了她。   江涵悦摸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   “这么说,你也不记得江涵青咯?那他可要伤心了。”   江涵青她记得啊,那是她六哥的好兄弟,两人成绩一样的烂,一样的爱看武侠小说。   这话的意思,姜娴也听明白了,估摸着江涵青对她有点男女之间的好感。   姜娴并不会讨厌或者对这种好感贬斥,相反,这种少年人之间,发乎情止乎礼的情感是男女之间最真挚也最纯洁的一种感情,谁人不喜欢漂亮的异性呢?   而且,观面前这女孩的神色,倒是少见的大气洒脱,那她岂会扭扭捏捏的。   于是,姜娴直白道:“江涵青这名字却是知道呢,我六哥时常提起他。”   江涵悦愣了愣,突然笑了,她仔细凝视姜娴:   “真的不一样了,我是江涵悦,江涵青的大姐,既然你身体好了,和你六哥一起来家里玩儿啊,自从你们不回学校,他忒无聊了。”   其实是连学校都不去了,整天在家招猫逗狗,要不就是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武侠小说,反正要么在家烦人,要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江涵青倒是去过姜家看望过几回姜娴,最近的一次就是大约两个月前,那时候姜娴的呼吸已经非常孱弱了,一副随时随地都要香消玉殒的模样,江涵青回来就哭了一场,伤心坏了,也不敢去找姜建海了,唯恐听到什么他不想听的坏消息。   姜娴愣怔了一瞬,居然从江涵悦的语气里听到了关心,她罕见的主动跟人提起自己和六哥的现状:   “好啊,正好最近就有空,我六哥已经应征入伍了,我也考上了广播员,对了,……**姐,最近我正有事,本想去学校问问,今天既然看到你了,想问你知不知道,想拿毕业证,有没有什么法子?”   江涵悦笑言:“你这可是问对人了,就是考试呗,正好,江涵青也要拿毕业证,你最近是得来我家一趟,我把需要考试的书目让江涵青写给你,你去准备。可得抓紧时间了,下个月他们就要期末考了,要赶上这一批,你们应该是跟他们一道考试。”   说罢,又安慰姜娴:“不用怕,这考试简单的很,连江涵青那小子都不怕的。”   恰好此时,排队到了姜娴等人,姜娴掏出一绣着精美图案的小荷包,主动道:“**姐要几个馒头,咱们一起吧。”   江涵悦可不是赵大丫,她豪迈的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姜娴:“既然叫我姐姐,怎么还要你请客,我来,别跟我推托,你以前和姜建海吃我的还少么?毕竟江涵青那小子所有的零花钱都是我给的。”   她忍不住上前拍拍姜娴的头:“放心吧,姐上班了,在公安局工作,每个月有工资,姐有钱。”   姜娴:“……”又是钱花不出去的一天。   江涵悦朝赵大丫笑了一下,也摸出个黑色的皮夹,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本票本,还有厚厚的一沓钱……   姜娴、赵大丫:“……”打扰了。   难怪那本来脸特别难看的国营饭店的服务人员看到江涵悦都眉开眼笑的,可见,这位**姐经常来,是大主顾。   这其中最幸福的要数赵大丫,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家抢着请她吃饭。 第91章 打(二更)   有江大财主的请客,本来准备买了馒头就走的两人组,这会子和江涵悦一道,坐到饭店里去了。   面前除了馒头,还有一人一碗青椒肉丝面,还有一盘子红烧鱼,这还是姜娴和赵大丫极力阻止的结果。   江涵悦似乎很喜欢如今的姜娴,吃饭的时候,跟她说了很多话。   姜娴同样对江涵悦也很有好感,这是个飒爽自信的女子,她有美好和睦的家庭,开明公平的父母,以及如今越来越好的安宁和平的社会环境,种种这些凝成了她如今的模样。   她和姜娴自己不同,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自信的姑娘。   有时候,姜娴偶尔会想,一个王朝,一个时代的安宁是什么,她曾经在澜国,虽然是被迫,但最后也成了澜国的探子,说到底,她也在为着澜国的生存而付出着,大约所有人所渴望的安宁就是如此,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开开心心,脸上能时时挂着满足又自信的笑容吧。   江涵悦也喜欢姜娴,她是长姐,江涵青是幼弟,她自小管他最多,江涵青有喜欢的女孩子,她岂会不重点关注。   结果,美则美矣,但除了美,这女孩子太过胆怯,她心里是不大喜欢的,可是她那臭弟弟什么德性她也知晓,最喜欢和她唱反调,她要是拦着,反而助长了江涵青的疯劲儿。   本来,这种少年人的喜欢,许是很快就过去了,他要是发疯,还不知道产生什么结果。   如今不一样了,这女孩不知经历了什么,光是站在那儿,就熠熠生辉,令人心醉心折。   一顿饭的功夫,说了一席话,让江涵悦对姜娴的好感更是倍增。   吃罢饭,三人友好的道了别,江涵悦再三跟姜娴定了时间,约定了去她家里找她玩儿的事情,才作罢。   两人回去的路上,大丫看上去比吃饭前状态又好了几分,果然吃食真的太能够治愈人的心情了。   赵大丫回去的路上又恢复了她的喋喋不休,今天那红烧鱼也是她家周知青的拿手好菜,以至于她一路上都在花式夸奖周知青。   什么温文尔雅啦、什么知书达理啦、什么高大英俊啦、什么勇敢无畏啦……姜娴塞了一脑袋的恭维话。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这也太超过了。姜娴本想阻止来着,可是,转过脸看到赵大丫整张脸都在发光,姜娴默默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虽然她不大懂,可是她会洞察人的心思,大丫这般说起心上人就格外的开心,且让她多开心开心。   这一路开心着,到了丰收公社所在的辖区内,两人没找到能带她们回去的驴车,便一路往回走。   本以为今天虽然有些波折,但也算顺顺利利,没想到,今天注定不能平静的度过了。   走到长稞大队的地界,一处无什么人的荒林处,姜娴突然脚下一顿,眼神瞬间犀利了一瞬,又归于平静。   赵大丫无知无觉,只是突然间,姜娴握住她的手,停住了脚步:   “怎么啦?”她一脸懵然。   姜娴回头先安慰赵大丫:“大丫别怕,有人来了,处理了这一波咱们才能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姜娴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虎视眈眈。   她耳朵轻动,已经把对方的实力摸了一遍。   实际上,这几个人跟了她们有一小段路了,从青萌大队那边,就跟上了,鬼鬼祟祟的,刚开始姜娴没在意,还以为是巧合,后来,姜娴发现自己无论往哪里走,这群人都跟着,姜娴就觉得,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而且,这几人好像也是这么想的,越来越肆无忌惮,到了现在,他们已经不愿意掩饰自己的踪迹了。   姜娴话音刚落,应景一般,她们身后就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赵大丫悚然转过身,只见后面跟上来四个男人,穿着花衬衫,黑裤子,一看就不怀好意。   赵大丫吓的已经站不稳了,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不是流氓就是二流子啊。   突然,她感觉身边那人握着她的手,软糯的声音却充满了力量:   “别怕,你别说话,我来。”说着,她上前一步,把赵大丫藏在身后。   为首的男人带着一副巨大的蛤蟆墨镜,简直是把坏人二字明晃晃的摆在脸上。   那男人坏笑着上前,距离姜娴两人还有三步远,他突然停住了:   “哟,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儿。”   他一回头,对着后面三个喽啰笑的很猥琐:   “兄弟们,咱们今儿个福气不小。”   引来后面三个喽啰疯狂的喝彩和嬉笑声。   姜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四人,稳如泰山,等到那四个喽啰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那为首的喽啰老大突然笑不出来了,姜娴才慢悠悠的开口:   “甭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哪儿来的,不就是那个广播员考试输不起的第五名么?”   “我奉劝你们一句,怎么过来的,怎么滚回去,否则,你们会后悔的。”   那喽啰老大冷笑一声,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哼,美人儿准备怎么让我们后悔?既然你知道的这么多,那今天更不能让你离开这儿了。”   他舔舔嘴,啐了一口痰在地上:   “今天过后,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破鞋还能不能这么趾高气扬,敢不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说着,他淫笑着,和身后那三个喽啰围过来,一边围过来,居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姜娴身后的赵大丫已经彻底站不住了,她几乎是倚靠在姜娴身上,只觉得在劫难逃。   饶是如此,她还是打着哆嗦,拉了拉姜娴:   “胖丫儿,你快跑,我……拖住他们。”   姜娴喟叹一声,把赵大丫的手一松,把她按坐在地上,只淡淡道:“你坐这儿别动就行了。”   说罢,她已经只身上前,脚狠狠的对着为首的喽啰一踢,赵大丫就看到那为首的喽啰衣服脱了一半,就笔直的飞了出去。   然后,那个看上去如一朵富贵牡丹的柔弱女子,左勾拳右踢腿,三下五除二,仅仅十秒以后,四个人都已经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这还不够,姜娴一马当先,单手把那个为首的喽啰提起来,右手连甩,数十个巴掌已经下去了,她声音连起伏都没有,只冷冷道:   “都说了,你会后悔的。” 第92章 人狠话不多(一更)   要说谁知道麦收大队的姜娴打架厉害,那徐家人必须有姓名。   可惜的是,徐家人那次被打不说,徐向彪的胳膊至今还打着石膏吊着,还赔了一笔钱给他们最讨厌的姜家人,这么丢脸的事,他们自然不会往外说。   村里人有的是没有当场看见,有的是碍于徐家人的威慑也只敢在家中和村里嘀咕嘀咕,便是有那实在管不住嘴的说到外面去,人家也没人信啊。   什么,你说姜娴?是那个比兔子的胆子还要小的姜娴吗?怎么可能,那可是看到个陌生人,眼眶都会红的姑娘。   美得像一朵易碎会融化的雪花。   反正只要没有亲眼看到的都不信。   至少赵大丫不大信,那一日姜娴得胜归来,姜家大奶奶把姜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她虽然为好友没有吃亏而高兴呢,但心里倒是没把大奶奶的话放在心上。   她心里想的是,大概那时候姜徐两家都打到力竭了,胖丫儿冲过去使劲一推,正好推到了要害处,才让徐向彪恶人有恶报了。   可是,这会子,赵大丫不得不信,她本来已经绝望了,就想着,大不了今日过后她一死了之,以胖丫儿的心性,只要她能逃出生天,一定不会不管周扬平和大柱的,这般,她也算死而无憾了。   她从未想过,事态还能走向这么一个……诡异的结局。   赵大丫木然的瘫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全都是她的胖丫儿大发神威的倩影。   胖丫儿真是人狠话不多,她除了对着为首的人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然后就把人家打成了猪头,那猪头如同烂泥一般在地上抽搐着站都站不起来后,她又回转过身,脸色冷淡的朝其他三个喽啰走去。   赵大丫是觉得胖丫儿厉害到无以复加啦,可是那三个喽啰大约就跟看到魔鬼一般。   其中一个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然后他趴在地上,疯狂的磕头,一边磕一边喊:“姑奶奶,求你饶了小的一命,求求你求求你……”   这话一说,其他两个有样学样,通通趴跪在原地,哭嚎颤抖着让姜娴饶了他们。   而胖丫儿根本懒得搭理,飞起一脚,对着那尿失禁的便是当头一踹,一脚下去,那人狂喷出几颗牙和一口血后,两眼一翻,面如土色,飞起后重重的贯在地上,了无生息。   这一脚直接把其他两个喽啰吓得像是舌头被吞了,直接收声,他们齐齐趴在地上不住的颤抖,静若寒蝉,只恨自己没办法在姜娴面前消失。   姜娴缓缓走过去,利落干脆,对着其他两人又一人飞起一脚,一人踢在肩膀上,那人惨叫一声,胳膊瞬间耷拉了下来,如烂泥扑在地上,再没有声响,另一人被踢在腿上,只听见一声闷响,咯噔一下,估摸着应该是哪段骨头断了,他连哼都没敢哼,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奇怪的是,赵大丫看到这样的场景,居然不怕,她看着姜娴从远方走来,偏斜的阳光从她的背后打过来,给她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金光,如除强扶弱的九天仙女,美好而慈悲。   姜娴走过来,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问赵大丫:   “怕吗?”   赵大丫木愣愣的摇摇头,她是真的只觉得爽快,并不怕,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胖丫儿对他们下这么重的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四个男人之前打的什么主意,之前那为首的男人已经说了,如果不是胖丫儿有本事,如今没命的就是她们,就算还有命,一辈子也毁了!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拽了拽姜娴:   “胖丫儿,他们死了吗?咱们要不把他们埋了!”   这群渣滓,死不足惜,但不能拖累胖丫儿,埋了吧,一了百了。   这是赵大丫能想到的最好的毁尸灭迹的办法了。   姜娴没想到赵大丫说出这话,她足足愣了好大一会儿,才突然笑了,笑颜如花,如一稀世名花,在猝不及防之时,妖冶绽放,惊艳了所有人。   赵大丫一时也看呆了。   姜娴心中暖意融融,大丫啊,“你杀人,我埋尸”的交情,足以算得上生死之交了。   姜娴把大丫从地上扶起来,温言道:   “大丫,你还有力气吗?”   大丫点点头,她以为姜娴采纳她的建议,要她挖坑呢。   “我力气大着呢,你放心,就是,要去周围村子里借个铁锹。”   姜娴忍俊不禁:   “不用不用,他们没死,让他们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大丫,你现在回村,找咱们村的王公安,就说我被人打了,请他赶紧过来,我要找他主持公道!”   赵大丫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她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胖丫儿,你要告发了这四个人,你就不怕……”就不怕名声坏了?   姜娴摇摇头:“我怕什么?行得正坐得端的,再说了,他们不敢乱说话的。”她一扭头,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唯一没有彻底昏死的喽啰老大。   那喽啰老大紧紧闭着眼睛,唯有颤动的全身的肉和“咯咯咯”打颤的牙齿在透露他内心的恐惧和不平静。   姜娴看赵大丫似乎还是担心不已,只得道:   “大丫,这群混蛋今天敢这么对我,如此的无法无天,目无法纪,说明他们有恃无恐,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遭了他们的毒手。”   “如果不让公安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逍遥法外的话,又有几个女孩会有你我的好运呢。”   赵大丫微微怔然,她想起了刚开始那会子自己的绝望,终于她眼神慢慢坚定,握紧姜娴的双手:   “这里距离咱们大队不远,胖丫儿你等着我,我和你一起,这帮龟孙子,最好枪毙喽!”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如一阵风一般跑了!   姜娴又看了一眼那喽啰老大,冷哼一声,走过去用脚踩踩他:   “去,弄点荆棘藤来,刺越多越好,再奉劝你一句,别想跑,只要你没有化成灰,我都能找到你,而最重要的一点,在我手里肯定不比在公安手里舒服,我劝你不要尝试!”   喽啰老大:“……”绝望到无以复加,他怎么会惹到这样的煞神?! 第93章 摊上事儿(二更)   赵大丫冲回村找王志远的时候,王志远正被韩一舟抱着裤腿,死活不撒手。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被丢弃在一旁的宝贝自行车,真恨不得把贴在他裤腿上哭爹喊娘的韩一舟撕巴下来。   他哪里知道,他不过是例行去县公安局做个工作汇报,一回来,就摊上这事儿了。   今天是初一啊,王志远作为公安特派员,每月初一都要回局里开会,做个工作例行总结汇报的,早知道摊上这样的事儿,他就跟老裴那家伙多聊几句,顺便去他家喝个小酒,回来那么早干什么?   这悠哉悠哉的才到村口,他就看到村里浩浩荡荡出来一群人,有徐书记,姜大队长,还有大队会计,生产小队长们,还有一众看热闹的村民,他正纳闷呢,今天什么日子?人群里突然冲出个人来,一把把他从车上拽下来,哭的像死了娘老子……   他大骇不已,定睛一看,居然是韩一舟,再听周围人七嘴八舌的一拼凑,他大概看明白了:韩一舟不知怎么和徐家诗雨搞在一起了,徐广国将错就错,自然掐着他负责呗。   这时候,不将生米煮成熟饭更待何时?   扪心自问,这事要是换到他女儿身上……啊呸,他才没有这般不知道羞耻的女儿,阿就这要是换到他熟识的孩子身上,他也会卡住男方让他负责的。   毕竟这种事,更吃亏的是女孩子。   这么一来,王志远根本不想管。   莫说他管不了,往大了说,这是人家家务事,人家又没作奸犯科,他凭什么抓人家?虽然他不喜欢徐广国道貌岸然的做派,但这事,他觉得徐广国做的对,要是让韩一舟跑了,那徐家诗雨怎么办哦?   再说了,他也看不上韩一舟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这么坏啊,占了人家姑娘便宜,还想着拍拍屁股走人,不负责?这种歪风邪气怎么能助长?   于是王志远用眼神示意徐广国,意思很明显,你家女婿,你负责把他弄走啊。   徐广国此时也是目光沉沉,任凭再心思深沉的笑面虎,遇上今天这突发之事,已经够丢脸了,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本以为大势已定,没成想冒出个王志远,就把韩一舟这兔崽子的心思暴露无遗了。   这养不熟的狼崽子,就不能给他找到反咬他一口的机会。   哼,本来他们农村人不兴结婚证这一套,可是,遇上韩一舟这样的,今天务必要把结婚证给扯了。   王志远的意思很明白了,那就是这事他不管,徐广国饶是看不上这个姓王的,觉得他不识时务,到他们村当公安特派员,不知道拜他这个大队书记的码头,却跟姜家人搅合在一起,这会子也得记他一个人情。   这事儿,王志远要是执意管,旁的不说,今天这结婚证估计扯不上了,夜长梦多,谁知道韩一舟还能出什么幺蛾子,韩家的能量,他虽然不大清楚具体底细,只知道他们家盘踞在省城下面的县里已经许多年了,关系网更是四通八达,认识很多人,就冲着这点,徐广国也不敢小觑。   王志远没想到徐广国不给力,都这时候了,怎么二愣子一样,不灵活啊,他都给他使眼色了,恰在此时,王志远看到顾珩走过去,求人不如靠自己,他连忙道:   “哎,顾三顾三,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来来来,你去哪儿啊,捎我一程,我有话跟你说。”   顾珩眉头一蹙,觉得这几天哪哪儿都不顺,本来是准备出来散散心的,村里这些个糟心事儿他一路走来,已经听的八九不离十了,与他无关,却没想到遇到了王志远,他心里是不大愿意搭理他,可想到王志远跟那人的关系不错,他就停住了。   王志远看到顾珩那是看到救星了啊,他连忙弯下腰,扒拉韩一舟的手,半哄半劝:   “哎呀,一舟啊,你拉着我干啥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啊,我找顾珩有事儿,你看人都在这儿了,你松手,别耽误我的事儿。”   韩一舟绝望无比,他岂会看不出王志远不想管他的事儿,他抬头怒目瞪视着顾珩!   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群人,他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过。   顾珩冷眼撇过去,看到韩一舟那眼神,他挑了挑眉,先是有些意外,然后,他唇角一勾,上前一步,一把把韩一舟从王志远身上撕开,直接把韩一舟掀了个跟头,压根不看周围人的震惊或者怒目以及害怕的表情,只对着王志远不耐烦道:   “走不走,你再不走,我走了!”他顾珩像个能容得对方挑衅自己的人么?   说罢,他还转头冲着姜大伯父点了下头,正是这时候,赵大丫冲了过来。   她突然停住了,村里怎么闹成这样了?本能的,她没说话,这时候,她突然看到自己家男人了。   周扬平也看到自家老婆了,他连忙上前,看到赵大丫一脸风霜,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一咯噔:   “大丫,你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姜娴呢?你不是跟她出去了吗?她怎么没回来?”   赵大丫被他这一呼喝,想到胖丫儿还在那荒林子里等着她呢,哪里顾得了其他,胖丫儿虽然厉害,可是,万一除了那四个,还有旁人呢?   谁知道那几个有没有同伙在附近?   她也顾不得其他人了,一把冲过去拉住王志远:   “王……王公安,快,跟我去长稞大队南边的荒林,胖……姜娴被人打了,我……我报案,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话说的又快有急,可却如闪电划过天际,刹那间,在场有几个人的心齐齐下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姜大伯父:“大丫说什么?我家姜娴在哪儿,快带我去!”   顾珩盯着赵大丫:“是长稞大队南边的荒林?”   见赵大丫点头,他一言不发的拽过王志远的自行车,搭上一个也看中这辆自行车的姜大伯父,骑着自行车狂奔而去。   韩一舟也听到这茬了,他就要冲过去,奈何被眼明手快的徐嫣儿按个正着,他嘴上还在叫嚣着:   “姜娴出事儿了?我要去救她,你们放开我。”   王志远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什么糟心玩意儿,又安抚赵大丫:“别急,我现在就去。” 第94章 怒(一更)   王志远是借了一辆自行车,飞奔到荒林的,后座上还带着赵大丫。   他也没办法,毕竟他的车被顾珩不问自取骑走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发什么疯。   现在的孩子,心思怎么这么无法琢磨?   可惜,他去的时候,所看到的场景好像跟他想象之中截然相反。   一切他所想象的害怕、恐惧、瑟缩、鼻青脸肿、衣衫不整之类的的事情确实出现了,但出现在那几个……坏人身上。   应该是坏人吧,被荆棘藤捆着,已经面目全非了。   姜娴看他来的那么快,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这心理素质……绝了。   王公安来回看了一眼,没看到顾珩和他的自行车,他不仅问道:“咦,顾三呢?”   肯定不是没来,毕竟姜大队长这会子在这儿呢,他可以说是这里唯一一个在王志远的想象之中算是个正常人了,此时的姜大队长手中正提着一根木头棍子,愤怒的往那几个人身上招呼!   王公安赶忙奋力拦住他,毕竟那几个人的状况看起来已经惨不忍睹了,要是死了,可就麻烦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姜娴,不明白他就是问顾珩的消息,这女娃怎么就突然不说话了。   而且,他想到上一回因为潘文芳的事情和这个女孩接触过一次,这回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沉吟片刻,到底还是犹豫着问了:“胖丫儿,是你把他们打成这样了?伯父肯定相信是他们对你心怀不轨了,不过真是你把他们打成这样了?”   王志远实在是太错愕和惊讶了。   他不敢相信啊,可是事实摆在面前。   姜娴听了这话,竟一时无言以对。实话说,她现在脑子很乱,她也不知道顾三发什么疯。   先是他带着她大伯父突然来了,他来的时候,她正拿着荆棘藤捆那个为首的喽啰呢,其他三个,她没有亲自动手,都是那个“老大”自己做的   这会子,最后一个,她可不得亲自捆么?   结果他一来,伴随着她大伯父的哭天抢地,直接杵到她面前问她:“你没事?”   姜娴愣了好一会儿,没想通他怎么来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好像是确定她没事后,他就去找了一根棍子,对,就是她大伯父现在手中那一根,接着,他就对着地上四个人一顿暴打,没再问她一个字,他就从奄奄一息的混混们的嘴巴里掏出了事情经过。   然后拖着那个为首的老大,把他捆在车后座上,丢下一句:“我去抓魏金山,这些渣滓你别管了,等王公安来帮你收拾,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魏金山就是姜娴口中的第五名。   说罢,他就走了。   姜娴:“???”给她一个交代?给她什么交代?   还有啊,她本来打算的很好,她虽然打的这四个人内伤不轻,但除了那个“老大”变成了猪头脸,一个少了几颗牙,还有两个一个卸了肩膀一个断了腿,但她能保证这四人身上其他地方,看不到任何形于外的伤痕。   她这么做,自然是准备等报警后,再哭诉示弱一番的,有这等美貌先天条件加持,她肯定要擅加利用,能一举送这四个和他们背后的第五名枪毙,她求之不得。   结果,好事全被他破坏了,他打人毫无章法,若不是她拦了下,这厮定要锤爆这四人的狗头。   可是她也不敢说顾珩什么,只能由着他,一则,人家是为了她才来的,她姜娴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另一则,顾珩那股子狠戾的劲儿,着实也把姜娴震慑了一下。   如今剩下的三人就像三块烂破布,已经丧失知觉了。   这样,她还怎么示弱?   姜娴心里万分吐槽,可这些话,她如何跟王志远细说?   于是,她只能憋着气,看了一眼还处在愤怒之中的大伯父,含糊的同王志远解释:   “他们欲对我和大丫行不轨之事,被我打了一顿,不过之前没有伤这么重,是……顾三为我出气,现在他说他去抓魏金山了……”   细节一句都没说,不过这番话已经足够王志远脑补了,在路上,赵大丫已经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他如今只有愤怒和理所当然的。   他就说么,姜家丫头哪来那么厉害的身手,徒手把几个大男人折腾成这样?   肯定是顾三那小子……想不到还是个热心肠,可是他这下手也太重了,就算这些是犯人……这是虐待啊?   一边又觉得,这群不法分子也太无法无天了,这么阴损的招用出来那就是置人于死地,顾珩就该替天行道!   知道了顾珩已经先一步去找魏金山了,王志远冷笑着上前,他踢了一脚距离他最近的喽啰,哼道:   “胖丫儿,去长稞大队把他们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叫过来,记得要悄悄的,让他们把这三个渣滓一起送到公安局!”   姜娴听话的应了声,利落的拉着赵大丫去办事去了。   王志远瞥了一眼姜娴的背影,发现她灵活的很,表情之中也没有阴霾,心中才算彻底放下心。   这可是姜老幺的宝贝闺女,他可不得照看着点儿吗?   回头,他还安慰姜大伯父:“哎呀,姜大队长,别戳了,再戳要断气啦!”   姜大伯父闻言才作罢,他蹲下身子,扒过三个混混的脸眯着眼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才确定身份道:   “前头这两个是长稞大队的,后头那一个是青萌大队的二流子,好大的胆子啊,我这就去找他们大队书记问问,他们都是怎么约束自己大队的人的!”   说罢就站起身,就要追着姜娴她们进村。   姜大伯父有个特点,他这人记性特别好,尤其是记人,老实巴交的安安分分的,他可能一时想不起来,但这种不事生产,一天到晚不得安闲,招猫逗狗惯来不学好只知道闯祸的,只要他见过,他就记得。   这三个,自然不是什么安分的,若不是现在都顶着猪头脸,他一准能认出来更早。 第95章 干票大的(二更)   姜大伯父是愤怒的无以复加,才来那会子,他老人家没年轻人反应快,满脑子胖丫儿的安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顾三那个小兔崽子抢先打了那几个混子一顿,好容易那顾三走了,他这会子正在出气呢,王公安还要阻止他!   那他只好去找这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书记还有大队长说道说道了。   他们这些生产大队的大队书记还有大队长,还是同一个公社的,如何不认识,整个丰收公社,麦收大队粮食最丰产,风气也不错,连续三年,都是先进大队,他这个大队长自然也很有威望。   他今天就去找这两个大队的好好的出出气,真是反了天了,欺负到他们大队不说,还欺负到他家孩子身上了!   王志远颇为心累的连忙拉住姜大伯父:   “干啥呢你这是,这几个犯罪了,自有法律论断,再说了,孩子还在这儿呢,毕竟胖丫儿和大丫都是女娃,我们知道她们没事,可是旁人……”   这话不用说到底,也显而易见了。   说到底,就是名声问题。   姜大伯父好像一个气急的河豚,却突然被人放了气,一下子委顿下来。   对,他家胖丫儿大好的人生,岂能因为这群人渣抹上阴影。   这事还不能闹大,一定要捂住。   姜大伯父气的又举起木棍子,对着地上的三滩烂泥一阵乱打:   “我让你们这群人渣干这种勾当,你们丧尽天良啊你们!老头子我也不过了,就跟你们同归于尽好了。”   王志远默默看着地上宛若烂泥的三人,只要还有气,他拦不住姜大牛,也不想拦了。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人家遭遇到,都没法平静,他庆幸的是没把枪带出来,这要是带出来了,这三人估摸着得没命,他们死不足惜,可是苦主要是还得给他们偿命,就太让人意难平了。   长稞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来的很快,两人脸色都非常难看,辖区内出了这样的纰漏,长稞大队今年的先进就别想了,很可能,他俩还得吃挂落,背处分。   那大队书记瞥了一眼目光阴沉的姜大牛和王志远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家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客气道:   “出了这等事,简直是匪夷所思,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叫了我们村的老牛头套了牛车过来,我和大队长随你们一道去公安局,这事实在是过于恶劣,不能姑息。”   姜大牛冷笑的哼了一声,根本不给面子:   “行了,老肖,这些个官话套话也甭说了,这事你们当然得去公安局了,这里这两个你认识不,你们大队的,你以为你跑得掉啊?”   说着还对着两人的脑袋又踩了两脚。   老肖:“……那是那是。姜大队长,实在抱歉啊,我心里也难受呢。”什么糟心玩意儿,害苦他了!   旁边的大队长程长海咽了咽口水闷不吭声,他来的路上就跟老肖嘀咕过了,隔壁村的姜大牛不好惹的。   更何况,还动了他家的宝贝疙瘩,还想私了?做梦呢。   老肖就知道怂恿他,他自己不是也不敢提私了的事儿?   但凡谁今天在这儿说了这话,狗头都得被锤爆了!   程长海眼观鼻鼻观心,想象着自己只是一棵会呼吸的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罢了,他不过是个生产大队长,他是管生产的,上面有大队书记顶着,这种思想层面的事情,那是大队书记该管的吖。   只要姜大牛那蛮牛别盯着他就成。   姜娴和赵大丫就默默的站在一旁,王志远也是,看着姜大队长这会子暴跳如雷的发火,跟机关枪似的,口水喷到那大队书记脸上,那人都不敢擦。   活儿和话都被他抢完了,他们着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很快,牛车来了,把三滩烂泥,不,是三个人弄到牛车上,还贴心的找了点草盖住他们,牛车就噔噔噔的往县公安局去了。   其实,也不是除了牛车就没别的,倒是也不是借不到拖拉机,奈何那里有姜爱国,老肖是疯了才同时惹上这兄弟俩。   还是快把事情处理了,想想就头大不已。   到了县公安局,姜娴从牛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顾珩,顾珩正站在门口和人说话,这人姜娴也认识,不就是今儿个那位江家大姐江涵悦么?   看这两人说话的模样,好似很熟稔。   姜娴眉头微挑之际,江涵悦已经过来了,她风风火火冲上来一把挤开王志远:   “姜娴,大丫你们没事吧?早知道出这事儿,刚刚咱们吃完饭我就该送你们回去!你放心,事情我都知道了,那个魏金山和那个瘪犊子已经被顾珩抓过来了,就等着这三个瘪孙子归案。”   末了她一揉姜娴的脑袋:“好样的,咱们女孩子就得这样,遇到这种混球,只管往他们下三路招呼,打死打残,姐帮你收拾垫后!”   姜娴:“……涵悦姐,多谢你!”   王志远:“……”姑奶奶哎,你是个公安啊公安,不要搞得自己跟什么帮派的老大一样!   江涵悦还白了一眼王志远:“王叔,你现在不大行了吖,这种瘪犊子,你都收拾不了了?啧啧啧,我得跟小恋恋说说,让她不要再当你是偶像了,什么偶像。”   王恋恋,王志远的爱女,才十岁,豆丁大的人儿,特别崇拜自家亲爸。   王志远苦笑,连连告饶:“别别别,姑奶奶,咱别闹了,破坏小孩子的梦想是残忍的。我这就加班加点,今天,今天就把这群瘪犊子审出来,给姜娴还有赵大丫一个交代怎么样!”   “不是给姜娴和赵大丫一个交代,是给被这群人渣祸害的所有姑娘们一个交代,这种人渣早一日把他们抓起来,早一日许是就少一个受害者呢!”   江涵悦同为女人,比起其他人,她更能感同身受。   顾珩在旁边淡淡帮腔:“仅仅只是这四个人渣么?十里八乡,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人渣呢,要干就干一票大的!一网打尽如何?” 第96章 渣女属性(一更)   顾珩说的淡淡,似乎就是闲话家常般提起这茬。   却引得江涵悦正眼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野心真大,不过我可没有这个权限,你去找我爸说去,反正你说什么他都听。”   顾珩“哼”了一声,他似有意无意的看了姜娴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看方向,他直接往公安局的里面钻,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江涵悦的爸去了。   姜娴被他那一眼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眉头几不可闻的一蹙,不对劲,这人现在很不对劲,莫不是对她有企图?   可是,为什么?   为了她的这张脸?不至于吧?顾珩这人不像是为美色所动的那种,倒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再说了,原身一直跟他同村,两家也有来往,要为美色所迷,至于等到今天吗?   不懂!连带的心情不好却有些难以平复的暴躁,曾经身为探子的那一生不可磨灭,探子,是非常讨厌意料之外且不可掌控的情况发生的。   而顾珩,就姜娴评估看来,他既是意料之外,又是不可掌控的那种男人,她不暴躁才怪。   同样摸着下巴思考的还有江涵悦,她本就是明眼人,顾珩那一下可没逃过她的眼,她扭头看着姜娴不可思议道:   “他真去找我爸了?顾珩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他被夺舍了?”   姜娴:“……”是个好问题,她也正有此疑问,不过,姐姐,你倒是去问他啊,问我干啥呀,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   江涵悦确实是在问姜娴,她一把勾住姜娴的脖子,眼神瞬间迸发出极致的精光:   “姜大美女,老实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顾珩热心?别扯了?她认识他的时间快和出娘胎的时间一样长了。   这人跟“热”这个字就不沾边,若不是她是读过书的知识女性,知道人是恒温动物,冷血会死的,她肯定以为他是冷血的。   她对着赵大丫笑了一下,倒不是在场两位女性,她看不上赵大丫,也不是她认为顾珩这人很有道德,对已婚女子就视若无睹。   而是从头到尾,顾珩就没跟赵大丫有过接触,他那眼睛好像长了小钩子,密密实实的都飞在姜娴身上。   缠缠绵绵,丝丝缕缕,肆无忌惮却又幽暗深沉。   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事儿,江涵悦心里就是这么觉得的,她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姜娴的反应也很清奇,她只是困惑锁眉,也不觉得害羞,很半晌才耸肩:   “谁知道,他今天确实怪异。”   江涵悦吃惊:“你怎么不害羞。”   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她局里的同事这会子已经把那三滩……人渣拖走了,姜大伯父不放心,去盯着了,在场的除了赵大丫还有王志远。   赵大丫听她们说喜欢不喜欢,有些吃惊,然后眼中闪动着激动又八卦的眼神,王志远也是,他比赵大丫皮厚,人家还知道掩饰掩饰,他居然走到她们近前,极靠近她们,就为了听她们说这个。   在这种情况下,姜大美女丝毫不为所动,既不脸红害羞,也不羞愤跑开,而是一脸淡定……   这好像已经突破了她江涵悦的认知。   姜娴还奇怪的看了江涵悦一眼:   “害羞什么?我这样的容貌,多得是看上我的男人。”   她若是害羞,那还要不要做别的事儿了,一天到晚尽顾着害羞了。   原身就是这怕那怕,这羞那羞,把自己搞得畏畏缩缩的。   江涵悦:“……”好像有道理,但没哪个女孩儿会说出来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顾珩,你觉得怎么样?”江涵悦有些踌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虽然她家那傻弟弟也喜欢姜娴,可姜娴这样的,哪里是她那个弟弟能配得上的,大约,在姜娴眼中,江涵青就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吧。   另外,顾家到底和她江家交情甚深,顾珩和她一般大,她嘴上不说,但跟家里兄弟区别不大,她就当帮这个兄弟一把。   姜娴暂时没说话,她似乎真的在想,许久才道:   “现在觉得挺烦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要是真的只是喜欢我的容貌,那倒是好办了!”   旁人不知道,可姜娴自己知道啊,顾珩他是了解她的底细的,至少他是非常笃定她不是原身的,在对方身份未明,是敌是友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喜欢对方?   姜娴觉得顾珩没那么蠢。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对男人的杀伤力,可惜她同样不相信凭借着容貌,能让一个人长久的留在她身边。   容貌,从来只是女人的武器而已不是吗?   男人,都是残忍,爱慕权势的,美女那是锦上添花的权势象征罢了。   江涵悦如何知晓,姜娴如何作想,她更意会不到姜娴的话中之意。   她就是觉得这姑娘挺猛的,各种反应实在异于常人。   “好办……是几个意思?”她要怎么办顾珩?   姜娴柔媚一笑:“顾珩长的挺符合我心意的,处……对象倒也不是不能!”   当然,前提是她确定这人对她没有敌意。   这个年代比之澜国,男女之间要保守很多,不过这种保守,是一种规则秩序,其中暗藏的是对女性的尊重,姜娴从未想过,会有男女平等的这一天的到来。   男女之间居然还可以处对象,女性更是有了选择的权利。   顾珩要是硬要招惹她,她倒是不介意跟他处对象。   他那张脸少见的帅气,完全就是可着她心意长的,身材……虽然藏在衣服里,但区区衣服,如何能蒙蔽她的直觉?瞧他身手敏捷,就知道身材绝对孔武有力。   江涵悦一喜,但又觉得姜娴松口的太容易了,她颇为不确定的反问姜娴:   “你愿意接受顾珩,和他结婚?”真要是这般,倒也算了却了她爸一桩心事,江涵悦知道她爸,对顾家三人格外的照顾,对顾珩最放心不下,怕他戾气过重,恨意不消,最后伤人伤己。   若是有人陪着,顾珩或许能改变。   姜娴表情莫测的看着江涵悦:“结婚?结什么婚?我这辈子并不打算结婚啊。处对象必须要结婚吗?”   王志远、赵大丫:“?!”   江涵悦:“……你个渣女!” 第97章 不吃这一套(二更)   姜娴是真的不想结婚,大好的时代,美丽的人生在等着她,家里父母兄弟侄子,个个爱她,这些爱已经满溢的她有时候都觉得惶恐不安,唯恐一觉醒来,她回到了澜国,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姜娴觉得,她这辈子,一直守着这一家子对自己好的人就行了,她要赚钱,赚多多的钱,让父母家人过好日子,让侄子们以后都不要挨饿,不用看着别人吃好吃的,露出羡慕的眼神。   找个男人束缚自己,她是有多想不开啊,处对象可以,毕竟她是美人儿,和看得上眼的男人来一场风花雪月,多美的事儿啊,结婚?还是罢了。   结婚后,万一哪一天感情淡去,她想离开都离开不了,那岂不是糟心。   可惜的是,面前这几位明显都不懂她。   王公安和大丫都是结过婚的人,涵悦姐……她都说她是渣女了,更不会理解她了。   姜娴颇有一种寂寞如雪的感觉。   王涵悦是真觉得惊世骇俗,看姜娴一脸的无所谓和淡定,莫不是王志远和赵大丫跟她表情一般,她还以为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她一脸严肃的拉过姜娴:“来来来,妹子,告诉大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江涵悦摆出一副要和姜娴促膝长谈的模样。   江涵悦真的是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抽抽的疼。   什么意思啊?   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对我只是玩玩?   这种事难道即将发生在顾珩和姜娴身上?   江涵悦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同情顾珩多一点,还是困惑姜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多一点,但直觉告诉她,她得问问清楚,否则以后真要是这结果,得出大事。   江涵悦简直不能想象,顾珩要是知道姜娴这种想法,会是什么反应。   回头她必须得去问问顾珩,到底是不是对姜娴抱着那等心思,若是如此……那事情大发了。   奈何,时间不给她机会,里面有人出来了:   “姜娴、赵大丫,进来一下,案子还需要找你们了解一下细节。”   于是,江涵悦只得暂且作罢,目前还有个棘手的事儿要解决呢。   姜娴和赵大丫进去,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对她俩都挺客气的,还专门安排了年纪颇大的女公安接待她们。   问话也是轻声慢语,唯恐吓着两人一般,而且也仅仅只是叙述一下发生的经过,并没有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事后,姜娴才知道,顾珩早在把人送过来之时,就已经拿到了魏金山和那喽啰的详细口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整治他们的,反正两人异常的乖觉,乖觉到公安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人问什么,姜娴就回答什么,这事她是全然的受害者,事无不可对人言。   甚至,姜娴还反过来问了一些那第五名魏金山的情况。   倒不是魏金山有什么特别的,而是习惯使然,既然被人坑害,不弄清楚敌人的底细不是姜娴的作风。   许是有江涵悦的帮忙,对于姜娴的问题,公安同志们都特别的配合,很快魏金山的祖宗八代,姜娴就知道了个遍。   魏金山是长稞大队一霸,自小家境宽裕,他深受家人宠爱,然后就养成了他恃强凌弱的性子。   这次广播员考试,实际上,据说连考试都不是他考的,他只是突然一时兴起,起因和姜娴还有点关系,竟然是他知道姜家的那个大美女报名参加了考试,所以他也想去瞧瞧,于是就顶替了本来的第五名……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事本来就很恶劣,姜家不会善罢甘休是一点,还有顾珩和江涵悦的帮忙,所以,很快,姜娴和赵大丫这边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取证,抓人或者根据法律如何的判决,便和姜娴以及赵大丫无关了。   处理完事情出来,姜娴就看到外面一众人站着等她呢。   有她爸妈,伯父伯母还有兄弟侄儿们,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居然一个不落的全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大丫回去求救的时候,正好是村民们看徐家热闹的时候,这一转头,自然有人告诉姜家人。   她妈一看她出来,就上前一步,红了眼眶,拉住她和大丫的手,来回的看,虽然已经知道胖丫儿无事,可是没有亲眼看见,任谁都不能放心。   姜娴拍拍亲妈的手,指了指一旁眼泪都要落下来的姜建海,软语安慰:“妈,你还不知道我,六哥每天被我操练的都结实的跟堵墙似的,普通人如何是我的对手。”   说罢没再多言,她看向了和姜大伯父、姜二伯父、姜爸、周扬平还有顾珩、江涵悦几人站在一起的一个男人,那男人身着一身普通的便服,头发花白,却腰背挺直,一看颇有一种军人的挺拔气质,他长得和江涵悦很相像。   姜娴一看,自然猜到这大概是江涵悦的爸了,根据之前的言谈以及里面的公安同志们透露的信息,姜娴知道这位就是县公安局的局长江远瞻。   也是到今天姜娴才知晓,江涵青家这雄厚的家庭背景……   见姜娴看过来,江远瞻上前几步,走到姜娴和赵大丫近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局长的架子,他微微颔首:   “你们好,姜娴、赵大丫,让你们受苦了,我作为澜山县公安局长,向你们保证,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不法坏分子,我们已经打算成立一个专案小组,顺着这条线,争取把恶徒一网打尽,决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姜娴抬起眼,不由自主的看了顾珩一眼,还真让他做到了。   成立专案小组何其的麻烦,江远瞻在这儿说几句话的背后,不知道多出多少的工作,说不定还需要各县市联动,顾珩一句话,就说服了江远瞻?   岂料,她一眼看过去,顾珩也在看她,眼神幽深之中透着暗芒,在姜娴对视过来的刹那,那双眸子像是突然迸发了一下,瞬间亮了。   姜娴眉头一跳,眼尾一厉,意思很明显了:   差不多得了,搞什么深情凝视吗?姐不吃这一套。   这么多人在这儿呢,姜娴想到自家一家人都在,这要是看到什么,要是误会了什么,光解释就能把她累死。 第98章 呵(一更)   顾珩没想到姜娴会是这等反应,他细细琢磨了一下,这难道是被嫌弃了?   末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勾唇对着姜娴笑了一下,非常迅速,一闪即逝,却如冰雪乍然融化,瞬间晃了一下姜娴的眼。   姜娴瞬间便垂下了眼睑,脸板的正正的,心中却在冷笑:   呵,男色!   她岂是会为区区男色屈服之人?顾珩简直太小看她了,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对她笑?   同时,颇为无语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江远瞻,江远瞻什么人,那是扛过枪打过仗的军人出身,灵敏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姜娴就在他眼面前,眉眼间的细微变化,如何能瞒过他。   想到他大闺女刚刚揪着顾珩问他:对姜娴是什么看法?顾珩那小子跟死蚌壳一样,一句话不说,他心中一顿。   本来啥都不说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按照顾珩的性子,要是没有这事,他根本懒得搭理,肯定是扭头就走。   而现在,却只是站在原处,闭口不谈……   想到不久前,这小子还来找了他手底下的人,去调查这姑娘来着。   恐怕,这事还真不是他大闺女乱想的。   他眼角余光一扫身后的顾珩,眼中锋芒暗藏,这事有点意思,他身为顾珩的世叔,虽然是他自封的,可不得把把关吗?   于是,不经意间,江远瞻看姜娴的眼神在不自觉之中,就有点变了,从公事公办变得有些审视和端详起来。   江远瞻目光隐晦,姜娴心事重重,自然没感觉到什么,她现在就是一脑门的问号,她不是个喜欢退缩的人,寻思着,是得找顾珩谈谈呢。   顾珩现在究竟几个意思?难道真被人夺舍了?难道是被色鬼夺舍了?   想到她自己的经历,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赵大丫,更是什么都没发现,首先她没看见姜娴和顾珩之间的眉眼官司,再者,这一生到今天为止,她都没见过大局长,还不兴她紧张么?   等到她紧张完了,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姜娴拉着和大局长告了别。   江局长要成立专案小组,后面还有会,他们这边也忙完了,也该回家了。   姜爱国先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老婆、闺女儿和赵大丫安顿在拖拉机车斗里,然后便去招呼周扬平、顾珩和王志远。   “王老哥,扬平、顾三,坐我的拖拉机回村不?”   一边说着,接过顾珩递给他的一支烟,满意的朝顾珩扬扬眉,这小子,面冷心热,姜爱国一直很看好。   周扬平和顾珩欣然同意。   岂料,今儿个王志远一口拒绝了他:   “我还有自行车呢,不跟你们走。”他一回头招呼姜家孩子:   “小子们,谁跟王爷爷走的,都过来。”   姜家小七小八开心的冲了过来,王志远还嫌不够,指着姜小六:“小六也来!”   姜小六到底还是小孩子,反正他对自行车比对大黑驴还有大黄牛感兴趣,他开心的很,也吆喝着冲了过来。   时下的自行车,大的很,载三四个年纪小的孩子,不成问题。   姜家人本来自己也有两辆自行车,李秀英一辆,姜建峰一辆,今天到县里,姜二伯父还借了村里赵黑叔家的大黑驴拖的板车,还有长稞大队的牛车在,尽够了。   长稞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今天简直是受尽了姜家给的冷遇,然而有什么办法呢,这事就出在他们村,而且其中有几个混子就是他们村的人。   这不是要回去了,老肖和程长海连忙招呼,他俩可不敢去和暴怒的姜家三兄弟搭话,只敢跟姜家小辈们说说话。   “建宗啊,坐我们的牛车不,现在天晚了,我们牛车回去很快的。”   姜建宗朝两人点点头,客气道:“行,肖叔,程叔。”   说着还拉扯了一下一边的姜建峰:“老五,咱们坐牛车?”小婶和老五的车,一辆被老四夫妻骑走了,一辆被小老六带着姜小大,征用了。   话音落下,等不到回应,姜建宗奇怪的一回头,就见姜建峰目光幽然的盯着某一个方向,好像连他说话都没听见。   姜建宗好奇的站到老五身后,顺着老五的目光望去,目光的尽头赫然是他小叔的拖拉机车斗。   车斗里,大家已经坐好了,姜爱国已经发动了拖拉机,准备回村了。   “你看什么呢?”姜建宗不解。   姜建峰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淡道:“没什么。”说着,便先姜建宗一步,上了牛车。   姜建宗皱了皱眉,老五这会子心情很差吗?自家兄弟,他了解着呢,平日里总是温和的人,一旦脸上突然没了表情或者变得很冷淡,就是老五暴躁的时候。   然而,为什么?   姜建宗满脑袋的困惑,姜娴却是知道她五哥究竟在暴怒什么。   她自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扫过来的冷淡目光,简直如芒在背。   她多敏锐一人,五哥那洞悉的眼神儿,如何不让她感受到压力?   姜娴也不知道五哥怎么看穿一切的,但这人一向敏锐的不可思议就是了。   可是,姜娴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这事暂时跟她没什么关系啊,顾珩突然对她态度陡变,怪她咯?   她什么都没做,就算有点什么想法,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五哥怎么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呢。   姜娴垂着眼睑,坐在拖拉机车斗的角落里,看起来如一个娴静的大家闺秀,脑子里却是极速的转动,她该用什么理由搪塞她家狐狸五哥?   别问她为什么不坦白从宽,她坦白什么?   她现在是清白的。   一路无话,姜妈她们只当姜娴累了,她一直垂着眸,倚靠在车斗上不言不动,姜家几个女人只觉得心疼,可怜的孩子,今天遭遇了这种大事。   倒是顾珩今日出奇的活跃,先是跟姜大伯父大队聊村里粮食的生产,跟姜二伯父聊医术聊病人,然后和姜大伯母,姜二伯母聊家常里短,和姜妈聊学校里的事儿,顺带也不冷落了周扬平。   姜家人是跟他越聊越起劲,姜娴冷眼旁观,眼见着她大伯母笑成了一朵花,连平日比较内敛多思的二伯母也被逗的呵呵笑,她妈也是。   她再次在心里冷笑不止:呵! 第99章 温情(二更)   姜娴心中如何作想且不说,唯一有点知道内情的赵大丫是来来回回在姜娴和顾珩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又一眼,心里越发觉得,涵悦姐说的没错,顾珩就是喜欢姜娴啊,否则,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像他?   怕是今天说的话把三年五载在村里说的话都说完了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顾珩还有这一面。   可是,她家胖丫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想到胖丫儿那惊世骇俗的言论,赵大丫苦着脸,只觉得苦恼。   另一个觉得气氛不大对的就是周扬平了,先是老婆不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多变且纠结无比,还有他的好兄弟今天突然开启了嘴炮技能,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至少对他就是这样,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好听话也是不要钱的往外冒,甚至嘴角还带了笑意,真恐怖啊。   他凑到自家老婆面前,小声讨好:“大丫大丫,你瞅瞅顾珩,他今天是怎么了?喝酒了?”   姜娴面色不动,仿若未闻,倒是迎来赵大丫狠狠的一掐,惹得周扬平“哎呦”一声,龇牙咧嘴起来。   姜大伯母距离几人很近,她是个热心肠:“扬平,你怎么了?”   周扬平搓着自己胳膊上的软肉,瞥见顾珩似笑非笑的眼,周扬平深深打了个寒颤,顾珩今天确实不大正常,可惜这样的顾珩他更不敢招惹。   那股子似笑非笑之中藏着是阴冷与威胁,好像他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能扼住他脖子一般。   他赶紧摇摇头,强颜欢笑:“没事没事,我刚才硌着了。”   此后半路,姜娴、赵大丫、周扬平无话可说,另一边谈笑风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家后,天已经黑了,姜大伯母忙忙叨叨的去拿了肉出来,在灶间忙碌起来,还吆喝小老六去搞了一个火盆,偷摸着让姜娴跨了个火盆,一边看着姜娴跨,一边还念念有词:   “跨火盆,去霉气,霉神快走快走快走……”   话说的搞笑又不押韵,还带着点点乡音,让姜娴暖心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   这时代,根本不让弄这些,她们麦收大队原本有个跳大神的,姜娴叫她大娘,前几天还跟她大伯母哭诉的,说现在都不准做这些,她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心善的大伯母还赊了点碎玉米糁子给她,嘴上说让等过年生产队分粮的时候还过来,实际上,大伯母私下说,不准备要了,只因为这大娘家也挺不容易。   晚上一家吃了一顿有肉的团圆饭,席上,姜娴主动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实在是一家人有一个是一个,连小七小八都欲言又止的,估计被嫂子们私下里叮嘱过了,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她看了难受,知道他们虽然从旁人那儿知道了消息知道她没事,但没有听她亲口说过,到底有些心中不安。   可惜,除了不懂事的姜家小三到小八听她一人把四个男人打趴下了,一脸崇拜的看着她,缠着她要教她功夫以外,小老六没说话,就连姜小大和姜小二都不信她。   姜小大:“小姑,你真的没受伤吗?”语气是满满的怀疑。   姜娴:“……没有。”   姜小二:“小姑,你不要硬挨着,你瞅瞅你的手红的,都破皮了,你放心,我都跟大哥说好了,那长稞大队的魏金山还有个弟弟,叫魏银山,那混账跟我一个学校,我明天去上学一准把他打的屁滚尿流替你出气。”   姜娴:“……小孩子打架不好,不要乱打架。”   她的手破皮那是因为她的手嫩呗,用力过猛就破了,要不是小二提起,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等伤好了,她还得寻草药泡手,不然手又变粗了。   姜爱国心疼的看着闺女:“都怪爸没用……”   姜娴连忙阻止她把一串涛涛是父女之情,唯恐溺毙在加其中:“我真的没事,爸,我除了手,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好着呢……”   姜爸默默扭过头看着姜妈,姜妈立刻会意:   “吃完饭我就帮闺女检查一下。”   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也帮腔:   “是啊,胖丫儿小时候长得白胖白胖的,像个大包子,有一回在门口被门槛绊了一下,把手上皮都蹭了,可心疼死我了。胖丫儿哭,我也跟着哭。”这是姜二伯母。   “对啊,瞧瞧这手,心疼死大伯母了。听话啊,胖丫儿,让你妈检查一下,哪里破了,得上药的。”   姜娴:“……”罢了。   她倒是指望小老六帮她说话呢,没想到她一看过去,小老六就跟着大伯母的话连连点头呢。   姜娴还能说什么。   倒是晚上,姜妈给她查看身上有无伤口的时候,听她说到今天村里发生的事儿,姜娴才知道还有这一茬。   她连忙拉住姜妈,让她说的具体点。   姜妈看着姜娴闪闪发光的眸子,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   “你怎么这么高兴啊?就算现在跟徐家关系不好了,你也不能幸灾乐祸啊。”   姜娴眨眨眼,眼中潋滟着流光,明媚异常:   “那可不是,我只是震惊而已,所以想听听后续。”   今天因为她的事儿,都没人跟她说村里发生的大事。   想到徐嫣儿的性子,姜娴心中暗自琢磨她如此做的用意,总觉得,徐嫣儿这场豪赌下的也太快太早太大了。   真的很不像徐嫣儿的做派才是。   可惜的事儿,姜妈今天也上班来着,下午又被姜娴的事儿吓得半死,也就在公安上确定女儿没大事后,她才听周扬平说了一言半语。   细节哪里知道?   确定闺女儿无事,姜妈拍拍姜娴的头,把她塞到被子里:   “我哪里知道,听说今天到底是把结婚证领了,徐家人都在外面放话了,说他们是麦收大队第一个领结婚证的人家呢。”   就因为这儿,今晚好多人去徐家看结婚证呢,毕竟他们那时候,农村人结婚,不兴这个。   就是把新娘接回来,算了事儿,她那时候还算好的,姜爱国是把自行车给她买起来了。 第100章 夜半爬墙(一更)   可能是这一天实在太混乱了,等到姜母走后,姜娴反倒睡不着了。   一闭眼,她不是想到徐嫣儿,就是想到韩一舟,最后,这些影像通通消失了,只剩下顾珩放大的脸,占满她整个脑海。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越想心中越难平静,她琢磨不透顾珩的用意和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干脆坐起来了,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的夜色,内力缓缓在体内流动起来,以平复她心情的不平静。   她想,她确实得尽快和顾珩谈一谈,一来是关于廖地主那事对徐广国的疑惑,令她想要找到更多的佐证。二来,自然是探探顾珩的底。   若只是单纯的男女相互吸引,那她可以考虑一下,若不是,姜眯了眯眼,眼中极速闪过一抹深思和肃杀之色,那她可不会客气,必要让他知晓她的厉害。   这般想着,窗棂之处突然传来一丝异响,姜娴迅速从思绪之中回神:窗外有人,她感觉到了。   她无声掀被而起,脚下运力,一个踏步,人已经冲到了窗口,她脑子里此时满满都是大丫跟她说过的关于这个村中似乎有贼寇一事,莫不是她前几次卖猪肉牛肉啥的,露富了?所以这些贼寇摸到姜家来了?   黑暗之中,她冷冷一笑,凛冽冰寒,透着慑人的寒意。   若是真是,那算是撞到她手上了,她握了握拳,她倒要看一看,哪个这般大的胆子,看她不打死他们!   她掩在窗棂侧边的幽暗处,夜色朦胧,无月却有星子,到底是昏暗了一些,不过这对本就有内力的姜娴来说,影响不大,她安静的蛰伏在那儿,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猎物再次探出爪子的那一刻,一击致命。   下一瞬,窗口处突然冒出一个人的脸,那人似乎知道姜娴躲在何处,从窗口探头的那一瞬,眼睛已经精准的对上了姜娴的。   姜娴从满面警惕到木然再到皱眉不满,这个过程极快,面色迅速切换的过程之中,姜娴已经一拳击出,又快又急,带着要把对方鼻梁骨打断的锋锐劲道,顾珩头也极快的一歪,险险擦着姜娴的拳头避了过去,一手伸出,一推一转,准确包覆住姜娴拳头之时,已经卸了她的力道。   “你想打死我吗?”顾珩眼睛没离开姜娴的眼,语气之中却多了满满的无奈。   姜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回来了,好像她今天看到顾珩,这种感觉就如影随形,她冷笑不止:   “不请自来是谓贼,既是贼,打死又如何?”   “我不是,我就是来看看你。”语气轻缓,在夜色之中,多了一丝完全和顾珩这人气质不搭的柔和。   “我是你什么人,需要你看!”软魅的声音之中透着寸步不让的强硬。   “……你声音太大了,你想把你这一大家子人吵醒吗?”   顾珩依然不疾不徐,眉眼和声音之中还带上了些许的笑意,明明他才是半夜爬墙者,却是他在提醒姜娴。   “你究竟想干嘛?”声音小了许多,想到五哥今天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姜娴有点怂了。   “出去说,怎么样?”   他慢吞吞的说着话,似乎悠闲自得的很,实际上,全身酸软无比,心中的紧张自是不可言说,不过是在力持镇定罢了。   总是看着她的眼,抓着她的手,又听她说话,带给他的反应是极为强烈的,强烈到他觉得他已经有点撑不住自己全身的酥麻,即将出丑的瘫软在地上。   他倚着窗台,看似闲适,实则靠着窗台支撑着他大部分重量,眼神下移,本是为了稍稍缓解一下这恼人的酥麻感,可这一转移,他瞬间移不开目光了。   姜娴是从床上爬起来的,自然穿着睡衣。   姜娴虽然成了华国姜娴,但骨子里的澜国姜娴还在,她穿的睡衣和时下人的并不相同。   她身上着一件丝绸的睡衣,长衣长裤的宽松类型,腰间一条系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身材妖娆,丝绸轻薄,这么穿着,在夜色之下,如同一只林间钻出的女妖,懵懂天真却又妖媚惑人。   很不巧,顾珩眼力也很好,只是这么随意一瞥,自此再也移不开目光,他觉得自己虽然没喝酒,但却醉了。   以前从没觉得姜娴会和他有什么关系,可是突然之间,他从听到她的声音有了些奇怪又恼人反应到不自觉的关注她,就突然之间在毫无防备之下无知无觉的陷入其中。   他排斥、他反抗,对于这种强烈却陌生的感觉非常的难以接受,顾珩从骨子里是很讨厌这种不在他预料之内又无法控制的情形发生的,那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他思虑再三,本打算去船上住一阵子,恰好他最近看中了一个生意,想去寻摸一番,大约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把那条线路摸熟、打点清楚。他想要不索性就借此避出去,冷静一阵子,若是他回来后,还是这般的“不清醒”,那他就采取行动。   却没想到,就在他下了决定之时,却听说她遇到了危险,他不假思索便冲了出去,哪怕凭借他对她的了解,或是听到旁人的证实她应该不会有事,也丝毫不能平息他的心慌,以及看到那四个渣滓之时,他那股子蓦然涌现的残戾,恨不能把对方杀死在当下。   若不是姜娴拉了他一把,可能他真的这么做了。   等到事情处理完毕,回到家,他满脑子都是今天这事,他细细的把从姜娴醒过来到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最终,没忍住心中的渴望,做了他以为只有毛头幼稚的小子才会做的事情,半夜爬了姜家的后院墙……   看着看着,顾珩突然微微笑了一下,无他,不过是这件衣服的布料他认出来了,该是他大嫂送她的那匹软绸,也就是他弄回来的。   他送的布料,穿在她的身上,令顾珩的心中多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异样。   “正有此意。”姜娴何许人也,她岂会看不出顾珩的打量,更何况,这人如此的明目张胆。   猝不及防的,话音刚落,她突然对着顾珩笑了一下,笑的潋滟无双,在顾珩忍不住呆愣的瞬间,迅捷的抽手关窗,“砰”一声,要不是顾珩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和敏锐,在窗户砸来之际脸往后一仰,怕是他挺直的鼻梁要被她撞掉了。   顾珩:“……”真狠心啊。 第101章 顾珩的表白(二更)   姜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进出自家自己的房间,需、要、爬、窗!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男人害的,姜娴不是个喜欢退缩的,虽然她很不满顾珩突然爬了她家的院墙,在这么不合时宜的时间来找她,不过既然她也想找他谈谈,那便不必拘泥这些细节。   于是,穿好了衣服,夜半深更,两人站在了三环山内。   没办法,田野空旷,这要是随便哪里杵着两个人,莫说被自家人发现,周围人家,但凡谁出来起个夜或者也像她这般夜里不睡觉从窗户往外看,很容易看到两人。   到时候,不是吓死,就是他俩名声尽毁。   名声这种东西,姜娴内心是不大在乎的,毕竟她当探子那会子,身份都是隐蔽而见不得光的,会随着任务的变化发生变化,上面的人让她成为谁,她就得是谁,要名声何用,就算有,那也是塑造的,而不是她姜娴的。   可是如今不同,她生活在阳光之下,有了前世她梦寐以求的独一无二的身份,名声这些,她知道她家人很在乎的,她其实也在乎,或者说这个时代,绝大部分普通老百姓都在乎,无它,这东西类似个通行证,要是名声不好,不仅会被指指点点,还会被人隐形的歧视,可以算是在人生之路上多了许多无形的障碍。   姜娴是为了努力往好日子奔的,也想让姜家人一起过好日子,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   于是乎,能怎么办?想好好谈话,只能找个僻静又隐蔽的地方。   姜家靠近三环山,两人也没交流,不约而同的一前一后往三环山而去。   顾珩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显得姿态慵懒随性,实则,本意自然是遮掩他那一直排渲不去而又隐隐加重的酥麻感。   他想,若是以后跟姜娴一辈子都在一起,是不是会一直如此下去?他该如何适应这种感觉?   浑然没有察觉,他宁可去适应这种“不适”,也在考虑和姜娴是不是一辈子走下去。   比起顾珩,姜娴冷酷无情的多,她有点不适的拽拽衣服,颇为不耐烦又不解风情的率先开口:   “今天你怎么回事?白天不对劲,晚上更不对劲,居然翻墙进来,要不是念着你白天帮了我,我非打爆你的头不可。”   姜娴对顾珩,从来直来直去,好像这种模式从他们见面的一开始就这般形成了。   时下已经进入了农历四月,白天已经有些热了,不过夜间,还是挺冷的。   可是,她新织的毛衣都是浅色,夜里穿浅色?是嫌自己不够明显?她还没那么傻,所以,姜娴翻箱倒柜,找到一件深灰色的粗布外套,这衣服是原身的,颜色低调黯淡,姜娴不喜欢,不过,这个年代,布料紧缺的很,便是姜娴得家人宠爱,不用她说,家里的长辈或者哥哥们有点布票都喜欢塞给她,然而她也不大舍得用。   布料来之不易,他们丰收公社分到大家手里的布票还算不少,一个人统共也就八尺布,她妈和她五哥拿工资,有工作单位,比公社里的普通社员要好些,一年也就一丈三尺六的布。   高大点的男人,一身衣服都做不来的。   所以,不喜欢便不喜欢,有没有补丁的衣服穿,已经非常难得了,整个麦收大队,就没几个穿没有补丁的衣服的,姜娴算一个。   不过,她把衣服改过了,所以哪怕衣服颜色黯淡,穿在她身上,就是有种远高于众人的美感,至少在顾珩眼里就是如此。   听出姜娴的不耐烦,他一点都没觉得不高兴,心底还涌现出一丝奇妙的开心。   恰好,他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原来,你用窗户砸我脸,还算对我客气了。”顾珩声音淡淡之中带着一丝绵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听的姜娴更不自在了。   她锁眉,目光颇为犀利的盯着顾珩的眼睛:“别顾左右而言他,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为什么看上我?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吗?”   顾珩:“……是,我也不知道,我确实一直在怀疑你,可是,怀疑跟……喜欢,好像并不冲突。”   虽然被姜娴这过于迅猛的问题砸的有点晕,腿软更甚,但顾珩什么人?逞强王者,这种时候,他岂会露怯。   毕竟连他喜欢的姑娘也没有露怯。   而且,他也确实有此疑惑。   说完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对,到底不是傻到底,眼看着姜娴眯了那双又大又媚的狐狸眼,眼里逐渐开始多了许多刺人的小刀片,他突然福至心灵,开始补救:   “那个,我现在不怀疑你了啊,我前阵子挺怀疑你的,因为你变化太大了,就……找人查了一下你,但没查出什么问题,我想,可能是因为你身上有了一些变化而已,但你还是你。”   他挠挠头,清俊的脸上难得带来了一丝憨气:   “我……我也不希望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我突然喜欢上的也是现在的你。”真要是变回从前,那他喜欢的人岂不是消失了。   顾珩没喜欢过女孩子,甚至因为他的母亲,让他觉得女孩子大多脆弱无比,如他二姐,爽朗大气是真,但小性子他也受不了,他本不是温柔体贴的性子,他二姐跟他感情是挺深的,但他也吃不消她耍性子,一般遇到那种情况,他要么拧眉,要么扭头就走,如他大嫂那般撑起一个家的,他又觉得过于辛苦了,反正总而言之,他难以想象自己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也不想找母亲、二姐、大嫂这样的,觉得不适合自己。   大嫂,二姐担心他的未来的时候,他根本不在意,要不要媳妇儿,很重要吗?   直到遇到这个醒来的姜娴,他才发生了改变。   虽然,他也是头一回面对喜欢的姑娘,各方面都很懵懂,但有的方面,他心里还是很清晰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   他不是因为姜娴这张脸而喜欢她的。   而是她如今身上不同于其他人的特质。   所以,虽然他困惑不解姜娴为何出现这么大的改变,却又隐隐欣喜这种改变,毕竟,从她改变之后,他喜欢的人有了清晰的模样。 第102章 局中人(一更)   顾珩起先说这些的时候是有些紧张无措的,说到后来,他却是越说越流利,越说越坚定,那双眸子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也亮的吓人。   就像夜色之中,独行千里,好不容易发现猎物的一头孤狼。   渴望、执拗、坚定、无畏。   姜娴并不想把自己比成猎物,可是,直觉不会骗她,她如今就是这样的感觉。   而且,她能辨别的出,这男人在说这些的时候,没骗她,也不屑做骗她的事儿。   可是,理智能够让她做出这种判断,但她其实却感到困惑。   为何,有人明明知道面前之人有异常,却愿意去喜欢这个人呢?   这世上,真的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情?   姜娴根本不信这个,毕竟她在澜国的时候,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夫妻、母子、父女之间尚且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所谓的“无奈”,更何况本就陌生的男女之间。   甚至,她和他,明明在前不久还颇为针锋相对来着。   她忍不住冷了脸,难得情绪外放,显得有点不耐烦。姜娴感觉脑子里多了一大团毛线,无论怎么捋都捋不顺的那种,她顿时烦了,决定先跳过这个话题。   在面对顾珩的时候,姜娴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更随心所欲,遵从本心,说的难听点,就是她知道顾珩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多少知道她的底细,而面对顾珩,身为探子的她潜意识里却并不把他当敌人,而是极为突兀的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放飞自我。   现在直觉告诉她,继续这个话题好像有危险,那她自然不干:   “这事先跳过,你说的太突然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需要理理。”浑然忘了明明是她先提起这一茬的,这会子居然倒打一耙。   顾珩却是一直紧紧攥着的心突然之间就松开了些许缝隙,清甜的空气填补进来,令他之前被攥紧窒痛的心得到了极其重要的缓解和抚慰。   他面色瞬间柔和下来,带着笑:   “好啊。”   他不着急,姜娴只要没有立刻拒绝他,那不就代表他有机会吗?   若是姜娴异常讨厌他,以她如今的性子,怕是要不就冷漠走开?要不就是义正言辞的警告威胁他一番,再冷漠走开?   殊不知,姜娴还有那惊世骇俗的言论在前呢。   她之所以不拒绝他,倒是和讨厌不讨厌没什么关系,当然,她确实不讨厌他。   最重要的原因,在姜娴看来,却是因为顾珩长了一张符合她审美的脸。   这份男色,姜娴有点爱磕罢了。   正是因为对这份男色的喜爱,所以,姜娴自认,她给了不少顾珩其他人没有的“纵容”,任由他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重活一世,姜娴更想让自己随心所欲一点,而不是像澜国姜娴一样,今生一丝一毫都不要像她那般不自在。   既然暂时不提这风花雪月,姜娴主动说起了“正事”,她先把今天一天的调查结果隐去其中的陈家姑母还有赵大丫的牵线,说了一遍,然后她便问起了顾珩顾家之事,虽是问了,不过到底是委婉且含蓄的。   毕竟,事涉至亲,虽然姜娴觉得顾珩这人坚强不可摧,但将心比心,她倒也不至于变态到喜欢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倒是顾珩在听说之后,估计是没想到姜娴会问这些,微微愣了一下,倒是坦荡的很,不过,虽然坦荡,但顾珩的气势却倏然变了。   之前闲散慵懒,带着若有似无的一股子展示自己的意态,她懂,男人么,遇到自己喜欢的女性,可不就是喜欢展示自己的优点……   这会子却是突然之间尽收了之前的闲散,沉默、警惕,如尽敛锋芒却随时随地准备出鞘的利刃。   她面色不仅跟着肃然又正经起来,语气却不然:   “你怎么了?”软媚的语气较之刚才似乎更加软媚了,如柔软的棉花,似乎能包裹安抚这天下任何的暴戾,尤其是对于心上有她的顾珩。   顾珩这明显的状态变化,只要一个人不瞎,肯定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姜娴。   所以,想都没想,姜娴就放软了语气,一边询问事情原委,一边不自觉的安抚起了顾珩。   对于需要深入敌营的探子来说,尤其她这种美人探子,除了美貌可以作为武器,语言更是,它可以是温柔刀。   既可以温柔也可以刀。   顾珩沉默了半晌,等到身上的气势又收敛了五分,才道:“我大哥确实是因为贼寇事件,身体自此败落,但那贼寇自此销声匿迹,我最近查到点关于他的线索,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一些新的思绪。”   他本来也在筹谋这事,他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大点儿后,也是听二姐说起这事儿,自己根本没有记忆,若不是偶然的一个机会,可惜事情过于久远,早就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可是他不甘心。   直觉这事有异,却找不到重要证据,今天姜娴说起的这事儿,让他有一种感觉,破解了廖地主家的事儿,他顾家的事儿说不定也会有着落。   姜娴眉头紧蹙,想到顾大哥那般破败见不得风的身体,她声音陡然冷淡,宛若冰渣迸溅:   “真有此事?如此说来,跟廖地主家的事情也有所联系了?难道都是徐……”   说到此事,她缓了缓,想到今日所闻,她道:   “今天那个魏金山,我查了一下他的身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巧合,他亲妈是马家的女儿。”   不过,这个马家女儿,生魏金山的时候死了,后来魏金山的爸又娶了个老婆,所以如今魏金山的妈只是他的继母。   魏金山也是长稞大队的,今儿他们大队书记老肖在公安局那边的时候,主动找上她,跟她说了魏金山的事儿。   之所以说起这事儿,他的本意姜娴也知道,无非是想拉拉关系,套套近乎,他不敢跟姜大伯父还有姜爸攀扯,觉得她姜娴好说话,所以想着若是能私了便好了。   长稞大队这次丢不起这么大的人啊。 第103章 深藏的秘密(二更)   老肖想什么,姜娴心里门儿清。   毕竟若是起先那几个混子是他们长稞大队的也就罢了,说难听点,那些本来都是坏水儿,一直都是,不出这事儿也有别的坏事,又不算主谋,再说,再不济,还有青萌大队陪着呢。   可是如今不同,魏金山这个出谋划策的就是长稞大队的人,魏家还是长稞大队有名的富户,魏金山的爸爸更是和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关系不错,听说的去年过年还作为长稞大队推荐的先进社员上台讲过话,得到过表彰。   这般就很尴尬了,不仅说出去难听,今年长稞大队吃的处分绝对轻不了,这影响的是不仅是他们大队书记和生产大队大队长的利益,是所有长稞大队的社员的利益。   姜娴自然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这种坏人留着过年吗?老肖真的是想错了,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她本就是冷心冷肺之人。他只看到她没有受伤害,可若是换成其他人,这会子命都没了!不能因为她自己有本事,坏人就不必受到惩罚。   不过,不妨碍让她发现了一点东西。   这魏金山的妈是马家的吖,马家就是那个廖地主的管家家里嘛,听说魏金山的爸就是靠娶了魏金山的妈变成了村里的大富户,那马家的钱是哪儿来的,难道是廖地主给的?   否则,马五的爹马老爷子哪里来的钱啊。   而马五,平日里可都是一副老实的庄稼人的形象。   姜娴突然之间冷笑一声,和顾珩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于心的洞悉。   马家明明有钱,却装穷,尤其,姜娴还从赵大丫那里听说了在廖地主去世之际,马五的爸马家老爷子哭的死去活来的传言,又有风声传出什么廖地主要将宅子留给马家,马老爷子坚决不受的说辞!   真是好一出大戏。   老肖是想着看着长稞大队的马家和麦收大队的廖家这层关系,能让姜家网开一面……毕竟,廖地主在时,是个大善人,在灾年时期,廖地主凭借一己之力,拿出了廖家的存粮,救活了麦收大队一整个大队的人,使麦收大队无一人死亡。   姜家人身在其中,自然也跟着受益,看在这一份面子上,或许可以……   却没想到,姜娴今日刚刚查到了关于廖地主家的一些往事,再者,姜娴并没有受过廖地主的恩惠,就算受过,一码归一码,马家人不过是廖家管家而已,凭什么享受廖地主留下的福泽余韵?   姜娴听完这事儿,就在想这件事了,现在又听说了顾家的事儿。   廖地主家有钱,顾家来时,也露了富,最后,前者财富不翼而飞,后者家也遭了贼寇,还有赵大丫家,而这三家,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孤儿寡母当家或者失势的,没有族亲帮衬的孤寡老人。   而神奇的是,廖地主家的东西出现在了徐广国家。   顾珩突然又笑了笑,头一次温声和人说起了他一直探查之事:   “根据我得到的线索,我早就在怀疑徐家了,可是徐家人老谋深算,族大根深,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一击致命的线索,而,你今天说到了马家,倒是令我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顾珩从不是个会剖白内心想法之人,更何况事涉家族仇恨,除了对大哥透露了一星半点儿,他连二姐都没说,唯恐她一时绷不住,泄露了什么形迹,今日他却轻而易举的对着姜娴说出来了。   顾珩回首想想,自己都觉得奇妙,怎么就突然信任起旁人来?他是那么容易交付信任的人么?   当真是栽了,栽的猝不及防,而他却没有任何后悔。   他目光所及,眸底藏着不一样的温柔:   “徐家查不出线索,我不妨再去查查马家。”   东边不亮西边亮,有时候换一个角度,许是有不一样的收获。   马家那老头和徐家关系一直不错,所以廖地主家的东西许是不仅肥了马家,还肥了徐家。   马家那老头绝不干净,这点没有谁比顾珩更清楚。   只因为,廖地主最后的那段时光,就是顾珩照顾的,甚至顾珩买船的第一桶金就是廖地主的赠与。   顾珩不是什么善人,但他这人有一点好,记恩。   廖地主对他家有恩,他大哥那会子,因为体弱,急需一根五十年的老山参的时候,他妈没办法,想到廖地主善名在外,没办法,带着他,去廖家求了廖地主。   这事,顾珩有清晰的印象。   他记得他妈的绝望无助,记得那一天马老头的鄙夷猥琐,更记得廖地主听完之后的不计回报的伸出援手。   其实,说起来,这事顾家等同于乞讨,就是以可怜为由要挟了廖地主,希望他要么给钱,要么给参。   可,廖地主并没有鄙夷,也没有要任何回报,实则当年的顾家,也没什么能回报他的,他温声让马老头去拿了钱又拿了参过来。   他犹记得马老头送钱和参的时候,那一双紧抓着他妈的手不放的恶心的手。   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岂会不懂,直到现在,他想起,心中都是压不住的暴虐。   可是,马老头那是廖地主的管家,打狗需得看主人,再者,自那以后,他也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听说他犯了关节炎,很严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   他知道后,主动去廖家帮忙做点家事,他都是晚上去,为了避开村里的闲杂人等或者是马家人,起先,廖地主只是把他当做一般的晚辈,最多跟他聊两句家常,后来他坚持了一年又一年的照顾他,廖地主逐渐将他当成了亲人。   廖地主的家事,他顾珩全知道。   但,对于马老头,廖地主并未主动提过,偶尔提起什么顺嘴说到,也是神色淡淡,他不提,顾珩也没问过。   直到廖地主死的前一晚,连寿衣都是顾珩帮他穿上的。   至于廖地主的家财,除去廖地主给他的一部分,还有一栋宅子的钥匙,那是给他的亲生儿子的,也托了顾珩转交。   他朝着姜娴招招手,姜娴疑惑又警惕的看着他,沉默不语,不过那双大眼睛已经明晃晃的表示了不乐意,顾珩笑了,带着丝丝诱惑道:“你过来一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104章 媚色撩人(一更)   姜娴忍不住笑了一下,大眼之中明媚之色敛去,闪着兴味的光,她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的打量了顾珩一遍,心里越发满意,脸俊身体壮,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以。   眨眼间,目光微转,潋滟的眸光之中波光粼粼,闪动着丝丝缕缕的春情,仅仅一双眼睛便足以勾魂摄魄,再配上她刻意拿捏的软魅声音,以及闲散慵懒,却透着媚而不自知的纯洁的表情:   “顾珩,你真的要我过去吗?可是我累了,走不动了,不如,你就直说如何?”   顾珩面色顿时僵住了,他从头发丝到脚指甲,从内到外,都酸软到了极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咬牙,竟然连咬牙都做不到,全身像被抽去了骨头,吃掉了脑子,仅剩下的皮肉都要化成了水:这是个妖精。   这还不够,姜娴一步一步的魅惑十足的朝他走来,她踩着凌波步,妖妖娆娆,又慢慢吞吞的走着,夜色之下,凡是露在外面的脸庞、柔夷、颈子,都白腻的发光!   顾珩哪里经历过这些,他死死贴在那树干上,仿若已经跟树粘成了一体。   头脑昏胀、晕眩、起先眼之所见,晕染成了一片白雾,接着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模糊……   姜娴此时距离他至少还有三步远,眼看着他僵着毫无表情的脸上,缓缓的留下两行鼻血,她嗤笑了一声,想撩她?还嫩了点。   她往后退了十步,恢复成她平日那冷淡的模样,远远的,气沉丹田,声若鸿雷的贯在顾珩耳边,只把他的神魂又给震了回来:   “顾三,醒来!”   这一下,顾珩只觉得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披荆斩棘而来,她劈开了血色的迷雾,一把把他揪了出来。   他甩甩头,神魂归位,就觉得鼻子凉嗖嗖,眼窝火辣辣的,他一抹鼻子,满手的血色,他哼哼两声,盯着那一脸兴味看着他的女孩,忿忿道:   “你……被妖精附体了?”   顾珩二十有一了,他读书读的不大行,可是脑子还行,学校那些课他没兴趣,那时候又叛逆,成日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每天只能靠着跟村里那些小子们打架,才能宣泄内心的那团火,晚上,他习惯在廖家看书,自然不是什么正书,悬疑志怪类的故事看了不少,刚刚姜娴那模样,实在太像聊斋里美艳动人的艳鬼了!   姜娴眉一挑,虽不中亦不远矣,嘴上却道:   “你怕不怕?”   顾珩稍稍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离开那棵树,他就定定的看了姜娴,眼神火辣,毫不避讳,没一会儿,他似乎有了结论,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斩钉截铁:   “不怕。”   他简直不要太喜欢如今的姜娴身上的特质,怎么会怕?   姜娴眉头挑的更高了,她脚下运力,眨眼间便贴到了顾珩面前,她的脸凑过去,几乎贴着他的,红唇轻启,香风扑面而来,像是自带勾魂摄魄之能,姜娴眼见着顾珩的眼神都失了焦距,她才道:   “真的不怕吗?”   顾珩如何承受得了这些,他只觉得灵魂出窍,魂飞九天,饶是如此,他还是强行留住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咬着舌根警告:   “你……不能……不能对其他男人……这样!知道……吗?”   他以为他用尽全力的警告,实际上如蚊蝇轻鸣,气若游丝,几近于无。   姜娴“哼”了一声,退了开去,脸上明晃晃的嘲讽之色,男人,这才哪到哪儿啊,占有欲就冒出来了?   她扭头又看了顾珩一眼,依然媚眼如丝,说出的话却气人无比:   “我偏不,你也管不着,还有你那个秘密,嘿嘿,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便罢,我既然都知道马家、廖家还有徐广国有关系,你怎知我查不出来什么端倪?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离了你顾珩,我还不过了?你且在这儿醒醒脑,我觉得你是醉了!”   说罢,她毫不留恋的走人了,心中想的就是给这家伙一个教训,她是挺喜欢他那张脸的,但是吧,这一表白就想勾引她来着,未免想的太美了。   她像是这么没操守的人么?   想到顾三被她戏弄了一回,姜娴心情轻松,一时之间,警惕性全无,直到她爬墙进了自家后院,就看到后院的药田旁站了个人,夜色之下,吓的姜娴花容失色,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   “五……五五哥?你干啥呢,夜里不睡觉的。”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姜娴,你晚上不睡觉,爬墙出去干什么?”   姜建峰笑的特别的温文尔雅,夜色给他平添了几分如玉公子的气质,姜娴觉得比澜国所处的那个战乱时期的江湖上人人称颂的公子名士们还要有气度,然而,正是这样,姜娴才觉得可怕。   一般情况下,根据她的了解,姜五哥心情复杂或者不大高兴的时候,喜欢冷脸,但是暴怒的时候,反而不是,而是怒极反笑,就是比平日表现给人看的温儒形象更加的温雅。   好比今天,他看到魏金山录完口供,被押出来的时候的表情,又譬如现在……   而且,他叫她“姜娴”,不是胖丫儿,不是妹妹,不是小妹,这么指名道姓,姜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时候有过。   姜娴:“……”死局,她该怎么破局,谁能救救她?   山中,顾珩哪里知道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妖女很快就遇到了克她的克星,他等她走了之后,好半晌,全身那酥麻酸软到极致的劲儿才缓缓抽离,虽然还不能恢复如常,但他总算能支棱住自己的身体。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血迹还未干呢,他任冷风吹着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大脑逐渐的恢复冷静。   又过了一会儿,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也没动弹,他倚着那棵树,嘴里叼着烟,目光深幽的盯着姜娴回去的方向,好一会儿,直到一根烟自己燃尽,他才把它摁灭在地上,扭头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生平从未想过,自己会找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如今遇上这样儿的,怎么办呢?只能认栽了呵。 第105章 大方(二更)   顾珩回去后,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顾珩不是姜娴,人家就直接从院子的后门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也是巧合,他回去的时候,正好他大哥也在院子里。   两兄弟默默对视了一眼,还是顾璁突然道:   “这么晚了,出去才回来?我怎么瞅你不大对劲?”   虽然夜晚看不大清楚,但他怎么觉得顾珩回来的时候,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总觉得他应该是看错了,但是还忍不住问了。   顾珩眼都不眨的说谎:   “哪里不对劲?大哥快回去睡吧,免得着凉了。”   顾璁夜里站到院子的事儿,顾珩倒不至于吓到,他大哥身体不好,夜里觉轻,睡不着怕在屋里辗转反侧影响大嫂和孩子的睡眠,便会在院子里站一站。   说罢,也不再搭理他大哥,兀自回屋去了,留下顾璁皱皱眉,他还是觉得他不对,还有顾珩走过时那股子烟味,他抽烟了?   想到前几天的某天早上,自家老婆趁他出门开了他的屋门,给他的屋子透透气的时候,那股子从里面飘出来的浓郁烟味,也不知抽了多少烟。   最近,顾珩这烟瘾着实有点大啊,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顾家这当哥哥的,就是担心自家弟弟性子倔,遇上什么事儿也不和家里说,而姜娴,正在遭遇她此生最大的危机。   兄妹俩此时已经移步,两人坐在姜建峰的屋里,姜建峰目光炯炯,闪动着慑人又严厉的光芒,他虽然唇角带笑,但那是皮笑肉不笑。   他对面的姜娴,就不同了,她此时耸拉着脑袋,哪里有半点刚刚在山里对着顾珩的神气,她只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三个字:“我错了”,以此让五哥喷她喷的轻一点。   毋庸置疑,也不知道五哥怎么就发现她不在家了,而且他还成功的诈出了她是和顾珩见了一面。   这也怪五哥太奸诈,而她姜娴太心虚了。   起先,五哥就摆出他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让她坦白从宽。   她一慌,就顺着五哥的话说了下去……于是,成功的掉到了五哥挖的坑里。   她已经坐在五哥屋里一个小时了,也被五哥念了一个小时的经,脑子里全都是:   “你怎么能深更半夜的爬墙呢?”、“你怎么能爬窗?”、“顾珩这男人太深沉了,五哥觉得不适合你。”、“你还小呢,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吗?想处对象没关系,带先带给五哥看看。”、“顾珩不是好人,好男人怎么会半夜约女孩子出去呢,咱不跟他玩儿。”、“你乖,下次再看到他晚上来找你,你赶紧告诉五哥,五哥拿大棒子把他打出去”、“你喜欢顾珩什么?我今天白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你喜欢他脸长的好?没事,五哥下次帮你找个更好看的。”……   这么下去,姜娴觉得自己要注孤生了。   虽然注孤生没什么,然鹅,她又不排斥和看得上眼的男人处处对象啊,就五哥这么严防死守的,她还怎么处对象?   第二天,姜娴就和霜打的茄子一般,一早上就哈欠连天的,好在家里人心疼她,姜爸还道:   “胖丫儿要不今天请假吧?你看你累的。”一定是昨天惊吓过度。   他说完还转过头安排儿子:“建峰,你早上顺路去广播站给胖丫儿请个假?”   姜娴连忙阻止:“不用,爸,我才去上班就请假不好。”开什么玩笑,她五哥现在捏着她大把柄呢,她哪儿敢动用他?   昨天等五哥念叨完天都蒙蒙亮了,到底是心疼她的,放她回去睡觉了。   可惜,她没睡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廖家,一会儿徐家,一会儿马家,然后就是顾珩和五哥。   姜爱国不以为意: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累了,就回来,爸又不是养……不起你。”越说越小声,主要是自家老婆正瞪着他呢。   姜爱国委屈的揉揉鼻子,他说的是实话,他只要闺女儿好好的,不被人欺负,自己开开心心就行了,能不能赚钱哪里是胖丫儿该考虑的问题?   一个家里,让老婆女儿要考虑生计,那是这个家的男人没用!   不过,他也不敢忤逆老婆,自己的老婆,姜爱国还是了解的,秀英也不是那种把眼睛盯着儿女钱袋子的母亲,只不过是她对于儿女和子侄的教导甚严,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教导他们要勤劳朴实,要有责任感……如他这样怂恿胖丫儿,那就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姜娴自然也看到她爸被她妈用眼神刀了的场景,哪怕她也困死了,她也忍不住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她老爸,本想说点什么的,看她五哥看过来一眼,她连忙站起身,抹抹嘴:   “爸妈,我们走了,要迟到了,我今天中午要播音,你们有空记得听啊,我得早点去,不能迟了。”   说罢,乖觉的跟在五哥后面走了。   小老六今天难得的敏锐,他看着他一哥一妹,难得深沉的思索了片刻,拱拱坐在他旁边吃的喷香的姜老四:   “四哥,你觉不觉得今天五哥和胖丫儿有点怪怪的?”   他家胖丫儿每天走之前都会叮嘱他好好训练的,今天就没有。   姜建松瞥了一眼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啥不对劲都没看出来:   “有什么怪的?快吃,今天不是说还要去县公安局嘛?我也去呢,你再这么慢,我就不等你了。”   姜建海立刻不磨蹭了,他一口把二合面馒头塞嘴里,站起来拉姜老四:“我也好了,走吗?”   惹的大伯母又在旁边骂他:“皮猴子哎,干啥呢,嘴漏了?说话还能把馒头渣子喷出来?一颗一颗给我捡干净喽,否则,以后你别吃大伯母做的大馒头。”   姜建海连忙低头,呐呐无言,眼明手快的捡馒头屑子,还别说,他确实喷了好多出来,怪让人心疼的。   捡着捡着,他奇怪的抬头盯着大伯母:   “大伯母,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今天早上居然有大馒头吃?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丰收了?   姜大伯母没好气的越过桌子,一筷子打在他脑袋上:“我什么时候小气过?你给我说说!”   姜老大心疼又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这最小的弟弟,连忙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解释道:   “快别说了,今天都得去县里呢,咱家胖丫儿那事没完,再没有结果之前,我们不得去盯着?” 第106章 收徒(一更)   姜娴并不知晓今天她那一大家子去县里把人家公安局围了,而且还是不约而同,提前都没有商量的那种。   姜家人的行动力,她属实还不太了解。   她倒也不是心大到不关心自己的事儿,而是因为之前潘文芳的事儿,她对于这个年代的公安同志的行动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这一回,同样如此,更因为,公安局还有江涵悦在,她觉得压根不用她再多管什么了,她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再者,昨儿人公安局长都说话了,成立专案小组,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另则,无论是魏金山还是那四个混子,她解决的过于轻松,以至于她根本没当回事。比起魏金山找了混子想收拾她,她如今琢磨更多的是马家和徐广国家到底有没有联系,通过马家她究竟能不能捉到徐广国的痛脚。   一直到站在广播站门口,她五哥丢下一句:“好好工作,晚上来接你,你乖点,不要乱跑。”就蹬着自行车走远后,姜娴的脑子才算回笼,她懊恼的一拍脑门,瞧她,昨夜被顾珩猝不及防的告白给打乱了思绪,忘记跟他说,一道去廖地主家探一探的事儿了。   不过,没有他,自己也不是不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夜里就是了。   姜娴委实是艺高人胆大的代表,丝毫不觉得夜探村中人们口口相传的鬼屋有甚不妥的!   而且她浑然忘了,昨儿个刚因为夜里出门被五哥堵了个正着的事儿。   刚一进来,眼见着时间还早,整个广播站除了门口看门的王大爷,还没有旁人。   和王大爷打了招呼,姜娴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可能是为了方便“老带新”,所以他们三个新人不是坐在一起的,姜娴自然是跟着孙干事,坐在孙干事的前面。   让姜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的是,卞长明跟她一间办公室,徐嫣儿却在另一间。   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姜娴高兴,徐嫣儿估摸着也轻松。   明明就是生死仇人,甭管是误打误撞还是机关算尽进了同一个地方工作,若是每天还得装着没事人一样,便是她和徐嫣儿这般的人也觉得累吧。   姜娴来得早,拿着烧水壶就去打井水,办公室有三个暖水瓶,这个大烧水壶不多不少,就能灌三暖水瓶水。   这里人叫烧水壶水吊子,是用铁皮做的,办公室回廊边有个小煤炉子,每天晚上看门的王大爷都会舔点新炭,炉膛子留个缝隙,让里面的炭能温温的燃一夜,第二天早上就不用重新升炉子,他们平日里烧个茶水甚至热个饭食、开个小灶啥的,都指望这个煤炉子呢。   打完了水,姜娴以完全不符合她形象的大力,提着水吊子就回来了,放在煤炉子上烧水后,她还特地去后院把那些菜地都浇了一遍水。   姜娴这人不怕累,但她怕脏,第二天来上班,正赶着食堂的人送了点粪水过来,要给这些菜啊芝麻啊压肥呢,她立刻躲得远远的。   今天,她想着该浇水了,于是顺手做了。   陈副站长来的时候,听到后院有动静,又看到前院煤炉子上已经开始“咕嘟”的水吊子,就知道有人来了。   她走到后院就看到一漂亮的姑娘,拿着水瓢,一勺一勺的给芝麻浇水,迎着晨曦,陈站长恍惚的觉得,姜娴像从菜地里钻出来的花仙子,美的特别的不真实。   陈副站长过来的时候,姜娴也看到了她,她微微弯了弯眉眼,主动招呼:   “陈副站长,您早啊。”   陈副站长点点头,难得带着一丝笑纹,颇为关怀:   “怎么今天来上班了?昨天的事儿解决了,我以为你今天会请假呢。”   结果,她以为该请假的人,在这儿精神抖擞的上班呢,不该请假的,今天倒是又请假了。   想到那个徐诗雨,陈副站长几度叹气,她本来对徐诗雨也没什么意见,既然一同进来了,那就一视同仁呗,虽然她本心对姜娴初始印象更好,更因为亲眼所见姜娴在面试的时候遭到了如何不公平待遇,她虽不能说什么,但她知道姜娴是受了委屈的。   却没想到,一星期都没有,有人就忍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姜娴摇摇头:“没什么,昨天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感谢您和姚站长昨天听说了我的事情还帮了我。”   魏金山对于姜娴的恨意起因和广播站招录之事息息相关,当时的情况,自然需要问询。   县公安局不仅遣人来找姚站长还有陈副站长问询了情况,便是龚书记也被人问了情况。   还有卞长明昨天也有人来广播站问了一下,可能是考虑到姜娴和赵大丫的名声,并未大张旗鼓,徐嫣儿昨天请假,没在,卞长明倒也毫不推脱,义不容辞。   这事情的经过,昨天临走之前,江涵悦都有告知她,甚至在取证之前,江涵悦也跟她打了招呼。   对于这些人,能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姜娴打心眼里感动。   她突然发现,其实不仅是姜家人,华国这些生活在她周围的邻居、朋友、同事,都对她抱有善意。   正是这些善意,让她的每一丝神魂都得到了沉淀,使得内心的动荡和惶恐越发的平息,归于沉寂。   她想,澜国姜娴如今不再是曾经那个独立的个体,她已经融进了华国姜娴的血脉之中,心甘情愿的成为了真正的华国姜娴,再也不会想着逃离,不适应就抽身离开。   陈副站长只是笑了笑,拍拍姜娴的肩膀:   “那都是应该的,姜娴,你考试那天在路上唱的歌真好听,好好努力,我觉得无论是你的外形、声音还是歌声,都很出众,我很看好你,若是你愿意,我想收你为徒。”   陈副站长看着姜娴的眼睛,直白道:   “我这人严格,当我的徒弟,就得听我的话,当然,我自会倾囊相授,而且,我这人虽然严格,但不会左右徒弟的私人生活,你把我交办的事情完成了,要求达到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干涉,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若是想好了,随时来我办公室找我。”   说罢,她摆摆手,笑了笑,便走了。 第107章 所图甚大(二更)   陈副站长提起这事太突然了,姜娴眨眨眼,一时有点无法反应,收徒?   她自然知道,师徒的意义。   虽然还是师生相称,但师徒和普通的师生如何一样?   好比她四哥和刘院长,可以说,徒弟算半个儿女了。   当然,师父也形同半个父母,她会对你倾囊相授,教你本事,传你资源人脉,尽可能的当好引路人。   若说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姜娴,她还在观察考量着这个世界,便是姜家那融洽的关系,她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融入的,实则何尝不打着一旦暴露就逃跑的主意?   那时候,若是陈副站长收她当徒弟,她心中不免过多猜测,总觉得这世上旁人的一切示好,许是都带有目的。   她潜意识里是排斥一切的亲密关系的,如同一只脆弱的,初生的羚羊,在洞口反复的试探,唯恐着稍不留意,就跌入万劫不复的陷阱之中。   可,如今,她不这么想了,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然在救赎之中,得到了新生,陈站长想收她为徒,自然是因为她值得她去收。   于她虽然是意外之喜,但既然给了她机会,她为何不抓住呢。   不过,这事暂时不急,今晚回去正好跟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不迟。   给菜地浇完了水,三个暖水壶也灌上水后,也到了上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的都来了。   忙完了一阵,孙干事撇撇嘴道:   “今天那徐诗雨怎么又请假啊?天呐,她才上了几天班啊?”   姜娴心道,难怪没见到人呢,估计是因为昨天徐诗雨和韩一舟结婚一事,难不成新婚燕尔?   不过,心中腹诽,她自然不会说这事儿: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虽然同一个大队,但她家住村中,我家住村尾,不大熟。哦,对了,孙姐,昨天不是放假么?我和朋友去瓷溪县玩,看到有人卖陶瓷的饭盒,这个莲花纹的好看,我就想到了你,买了一个送给你。”   孙倩莲一愣,就看到姜娴从放在桌上的帆布包里摸出一个瓷的方形饭盒,还有盖子,上面勾勒了几许莲花莲叶,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瓷坯看起来也白净细腻,好看的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姜娴笑着塞给她,“不值什么钱,我也是正好给自己买个饭盒,便给你带了一个,瓷溪县那边有烧瓷厂,这些都是次品,你可是我的老师,我一来你就带着我,我送个次品给你,是我不好意思。”   瓷溪县的特色就是瓷器,厂里确实有些倾销出来的次品,但“次品”也分三六九等的,如这等细腻的白瓷,上面还有花纹的绝不会便宜,少说也得三五块钱的。   这东西是姜娴和赵大丫在去陈姑母家的路上买的,当然,姜娴的眼光是好的,赵大丫又是个讲价能手,两者强强联合,所以,她自己买了一个饭盒,给孙倩莲带了一个,一共就花了两块八。   孙干事这人不坏,对她算挺好的,恰好第一天来,姜娴没有饭盒,孙干事就把她的饭盒借给她用了,那饭盒虽然干净但破旧过了头。   孙倩莲眨了眨眼,她低下头掩去眼中水意,惯会说话的人这会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看她平日看起来乐呵呵的,实则都是假象。   家中的孩子要读书,她家男人是个顶不住事儿的,虽然在纺织厂工作,一个月也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但那杀千刀的,每个月一多半的钱都给他老娘,养着他乡下的弟妹和弟妹的孩子,她是闹也闹了,打也打了,但也没办法,两个儿子饿的嗷嗷叫,那狠心的都能坐视不管。   莫说平日关心她了,她就是头疼脑热在家躺一天,他都不带问一句的。   要不是为了孩子,为了脸面,这日子她早不过了。   这一个新饭盒,在孙倩莲眼中,那就是难得的关心。   姜娴自然看到孙倩莲的动容了,她拉着她,打破这种氛围:   “好了孙姐,真不值钱,咱们今天就去食堂用新饭盒打饭试试。”   这边,姜娴在广播站过的愉悦又平静,那边县公安局里,却不大平静。   姜建峰今天送完姜娴,去厂里请了假后,也去了县公安局,这事,在姜娴面前,他不说什么,但在他这个哥哥心里,过不去。   他得去盯着,这事必须从严办理,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结果一来,就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姜建峰:“……”原来自家人还是自家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姜建峰来的时候,姜建海眼睛尖,他连忙招手:   “五哥五哥,你怎么来了?”   姜建峰放下自行车,走过来:“就许你来?不许我来?”   姜建海挠头,五哥就是他的克星,他无论怎么说话,他都会怕的:“哪里哪里,这不是你要上班么?”   姜建峰扫了一眼四周:“现在什么情况?”   姜建海道:“今儿一早,马家人还有魏家人都来了,被咱们逮个正着,啧啧,全被大伯父二伯父和咱爸、大哥还有珩哥给打回去了!”   “这会子,咱伯父、爸、大哥、珩哥和马家魏家人都在局长办公室呢。”   姜建峰默默的盯着姜建海,声音出奇的温和:“珩哥?顾珩也来了?”   姜建海迟疑了一瞬,不知为什么,他后脊梁骨突然窜出一阵寒意,他五哥今天怎么这么令他觉得可怕?吃错药了,不过说起顾珩,他就高兴:   “是啊,珩哥这次真给力啊,要不是他,局长肯定没这么快答应成立专案小组,听说魏金山的姨夫是咱县革委会的什么办公室主任,他姨夫今天也来了。”   “珩哥对咱们家有大恩啊。果然不愧是我珩哥!”   姜建峰沉默不语,末了,突然冷笑出声,他看了一眼姜建海,见他一副有了顾珩,万事放心的傻样,只觉得糟心无比,他愤然道:   “老六,你真是很傻很天真。你一定会后悔的。”   顾珩什么人?老六居然这么多年都没看透?那是个冷心肠的,他从不跟村里人过多交流,除了几个他看得上眼的发小,他基本独来独往。   他现在为姜家做这么多,自然是因为人家所图甚大!他分明就是用这些蝇头小利来换他妹妹呢。   姜建海懵懂又困惑的盯着他五哥:“后悔什么?五哥,你现在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啊?” 第108章 后代(一更)   姜建峰姜建海两兄弟,感情是好的,可惜永远理解不了对方。   姜建峰觉得姜建海太傻,对那顾珩掏心掏肺的,焉知那是一头狼,还是看中他们家香肉的狼,只是这话他还真不好说,毕竟这里面涉及胖丫儿,以胖丫儿跟老六的亲近都没提这茬,他如何能越过胖丫儿说这事儿,于是他心里憋屈的半死,愣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姜建海则是受不了他哥那副说半句留半句的样子,干啥尼干啥尼,那什么“举世皆浊我独清”说的就是他五哥这个范儿,再问,显得他自己多蠢似的。   见姜建峰不知又想什么去了,也不搭理他,姜建海一撇嘴,去找四哥去了,他还是喜欢跟直肠子的四哥一起,跟五哥一起,他总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却不知,此时的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气氛可不怎么好,算得上剑拔弩张。   姜家人加一个顾珩、魏马两家人,各据一边,江远瞻坐在办公桌后面,恰恰好在中间。   今天,那位不良于行的马老爷子竟然也来了,推他过来的正是他在县革委会做办公室副主任的女婿许保才,此时的马老爷子可一点没有平日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慈祥或者一说到廖地主就一副痛哭流涕的可怜相,他浑浊的目光之中带着丝丝难以平复的阴鸷。   可是,便是眼神再可怕,又能如何,站在这里的,可没一个怕他的。   许保才见姜家这边油盐不进,无法,他看向江远瞻,陪笑:   “江局长,我们听说,姜家那女孩儿和令公子是同学,您看……总之,赔偿多少,只要说出一个数字,我们保证不二话,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江远瞻只是笑笑,嘴上却道:“保才,这事你得跟苦主说啊,目前明显对方不接受你们的条件,既然这样,自然该怎样就怎样。”   “再说了,你可能不清楚,魏金山这种情况,你们赔偿苦主也只是征求苦主的原谅,他既然触犯了法律,自然会被提起公诉。”   想以此免罪,怎么可能?   若是求得苦主谅解,最多是在量刑之时酌情处理,但目前,明显人家姜家人不吃这一套,顾珩也不答应!   江远瞻只觉得肉麻的牙疼,这顾珩……至于吗?巴巴的跑过来讨好姜家人?   他瞅着那姑娘,就昨天的表现,可不像是需要他帮忙的,人家自己就能轻而易举的摆平,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为她着想,战斗力爆棚的家人。   想到前阵子还调查人家呢,现在呢,年轻人都如此的善变么?   眼一瞥,看到许保才和魏家、马家两家人,江远瞻只觉得可笑。   许保才未免太蹬鼻子上脸,不自量力了。   姜娴跟他儿子是同学怎么了?   魏金山这情况,罪名不会轻的,他身为主谋,差不多也够枪毙了。   最重要的是,这种大罪,十有八九要公开审判的。   他难道还以为就凭他在这上下两片嘴皮子叭叭两句,再带了一箱大黄鱼来,企图就用这些打动他么?   他们是不把他放眼里,还是不把法律放眼里?   许保才没料到江远瞻直接把他顶回来了,他愣了一瞬,脸色突然涨的通红,不用说是被臊的,可是江远瞻这身份,还真能臊他,谁让人家比他厉害呢?   江远瞻一直以来,在县里都格格不入,他来历很神秘,也不是没人查过他,可就是没人查到,便是有那知道的人,也讳莫如深,无人提起,只是县里有风声传出,说他是自愿来到此的,不知缘由,十二年前突然空降,并且还死活不挪窝。   莫说,他不敢惹他,便是他们老大,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   好在,江远瞻虽然像横亘在他们心里的一根刺,但,平日他也不多事。   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来找他,无他,魏金山是马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孩,以他岳丈的心思,这马家的万贯家产,都是魏金山的,他可不得笼络好么?本就已经商量好了,他大女儿是要嫁给魏金山的。   所以这一次,他带了一箱大黄鱼,那可是足足十根金条,每根十两,财帛动人心,他不信,江远瞻能无动于衷。   可惜,他偏偏就无动于衷了。   许保才不说话,马老头急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女婿,之前信誓旦旦说没问题的,现在为何?真是没用的东西!   “十条大黄鱼不够,我们可以再加十条。”马老头嘶哑浑浊的声音急急响起。   却惹得江远瞻和顾珩眼中精光齐齐一闪。   顾珩垂眸不语,心中盘算什么无人看透,江远瞻也不动声色,这老头有问题,家底厚的不同寻常。   魏马两家和许保才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来了怀疑,但江远瞻的油盐不进还是令他们很挫败,最后只得心有不甘的被打发走了。   他们走了后,气氛变得融洽了,姜家人自然是要感谢一下江局长的,若不是他的鼎力支持,这案子也不能推进这么快,更别提专案小组了。   江远瞻对待姜家人很和蔼,一直等送走姜家人,他都是乐呵呵的,一点没有冷场。   送走姜家人,江远瞻却是脸一拉,他回头看了一眼瘫坐在他沙发上的顾珩:   “哟,未来岳家走了,不装了?”   顾珩脸眼风都没扫他,淡淡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   江远瞻一愣,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盯着顾珩仔细的瞅,一直到顾珩嘴一抿,明显不高兴了,他才道:   “你小子,居然还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给叔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罢,又肃了脸:“我还要问你呢,姜家人看起来是不错,为人诚恳,但,那姜娴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你前阵子不是还调查她的吗?就连涵悦都说,她和之前判若两人。”   “顾珩,叔理解这种少年慕艾的心思,这女孩也着实漂亮的令人心醉,可是你不要忘了,你的……长辈们是保家卫国之人,你自己也是他们的后代。” 第109章 爱与被爱(二更)   江远瞻说的恳切,顾珩却并不领情。   早在江远瞻提到他的长辈之时,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之前有多随意闲适,现在就有多紧绷。   他全身上下瞬间炸燃的抗拒和生人勿近的冷漠,硬生生的让江远瞻闭了嘴。   倒是顾珩冷冷的站起身,只道:   “姜娴我已经查过了,借用的还是江叔你的心腹,她就是原来的姜娴,生平经历,父母兄弟一查便知,哪怕是昏迷期间,姜家都日夜有人守着,她不过是因为失忆,才导致性情大变的,江叔若是不信,只管问就是了。”   说罢,人就已经拉开了门,毫不留恋的出去了,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下脚步,冷冰冰道:   “我从来不承认我是他们那些人的后代,我就是我,我大哥,二姐也不是。”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下江远瞻愣怔了好半晌,最后只是一声叹息,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顾珩为何会如此?若不是……撇去他那老长官,他们本心里是知道顾珩性子虽然过于刚烈,但如此做没有问题,可……这不是夹着老长官么?   如今那人一辈子杀伐果断,却落得个鳏寡孤独的悲惨下场,何其的让人不忍啊。   不过,私下来说,之前确实是老长官做错了。   他揉揉眉心,站起身,推开窗户叫人:“小施啊,把朱溱叫过来一下。”   ……   姜娴晚上下班的时候,站在门口等着她五哥来接她,恰好卞长明也下班,看到姜娴,便跑过来:   “姜娴,你没事吧?”   眼中是真切的关心。   卞长明是个细致的人,白天人多口杂的,他虽然担心,也不敢凑过来问,正好这会子,大家下班了,他赶紧走过来。   姜娴笑着在原地转了一圈:“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目光之中带着温和又感激的笑意:“谢谢你的帮忙。”   卞长明看到姜娴的脸,就感觉心花朵朵在心中绽放,轻甜的香气盈满整个心房,他低下头,红着脸:   “不客气,那四个混子里有两个是青萌大队的,是我们大队对不起你。”说到这儿,卞长明脸上闪过羞恼之色,自己这是在说什么?为何平日很机灵的他,在姜娴面前显得这么笨嘴拙舌。   恰是此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响起,两人抬头望去,姜娴朝卞长明摆摆手:   “我五哥来了,明天见。”   说罢,便坐上了姜建峰的后座。   姜建峰还朝卞长明点了点头,就带着妹妹走了。   他沉默着,今儿一天心情都不大好,他岂会看不出来,这小子那面红耳赤的模样,明显也是对胖丫儿抱着心思的。   头一次发现,妹妹如今就是一块香肉,前有狼后有虎的,他只觉得心累无比。   明明容貌并没有改变,可自胖丫儿醒来,整个人如蜕变了一般,全身宛若在发光,引得那些小子前赴后继的往前冲,根本挡不住。   姜建峰都能感觉到的事儿,姜娴岂会不知道,然而,这种事情,她从不在意,因为这张脸,她吸引的男人实在太多了,她只要顾好自己,端正自己的言行,不做引人误会之事便是,至于男人们怎么想,她左右不了。   卞长明这人,性格算得上光明磊落,人家也并未给她造成过任何困扰,甚至数次帮助她,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五哥不高兴么?我今天有个高兴的事情要跟五哥说呢。”姜娴便把陈副站长要收她做徒弟的事儿说了一遍。   姜建峰听的嘴角翘起,这可是好事,也说明他家胖丫儿很厉害很聪明嘛,刚来这里就被人看中了。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那肯定得同意啊,陈副站长名叫陈阑珊,她的爸爸、爷爷可都是京剧大家,她家学渊源,年轻时,可是咱华都国剧院的台柱子,正旦、花旦,演什么像什么。”   只不过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她来到了这里,当一个小小的广播站副站长。   姜建峰倒不是指望他家胖丫儿挣大钱,他其实跟他爸想法一样一样的,她只要过得开开心心的,想要什么,直接跟他们开口,只要他们有的,都会给她的。   可是,他懂如今的胖丫儿,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学业不再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想法,她像是突然觉醒了自我,既然如此,有一个名师指导,姜娴一定会很开心吧。   姜建峰何尝感觉不到姜娴在苏醒前后的巨大差异,这次昏迷,如同一个巨大的鸿沟,将姜娴的人生切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甚至他能感觉到某一阵子,姜娴对待他的谨慎和小心翼翼。   可是,那又如何呢,胖丫儿还是胖丫儿,她认识爸妈,认识兄弟姐妹,对他们的感情尤在,甚至与从前相比,越变越好了,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之所求,从来都不变,只要他的妹妹开心快乐,那就足够了,至于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奇遇,或者什么其他事情,姜建峰心中有猜测,但永远不会说出来,也永远不会在乎。   姜娴坐在姜建峰身后,只感觉她五哥的脊背越来越柔软放松,她如何也猜不到她五哥复杂的心境变化的,从那一次因为她落入河中是被害一事被揭露,五哥载着她从镇上回来那一天,兄妹俩有过短暂的对话后,姜娴就释然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姜家人的那种信任就刻在骨子里了。   她这会子只觉得,她五哥因为她的事很高兴,于是,她趁机提出:   “五哥,今晚回去,我想要出去一下,行不?”   姜建峰脊背立刻绷紧:“和谁?顾珩吗?”   姜娴眨眨眼:“真的不是,就是我自己,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不过你知道我的本事,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迎接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姜娴怂怂的坐在后面,直到快到家的时候,才迎来姜建峰的一声轻叹:   “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回来,但你要告诉我大致方位,若是过了十点,你都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姜娴立刻接话:“那肯定的,就在咱村那个鬼屋的周边。” 第110章 观音壁画(一更)   姜娴想知道,她本来是独自来的,但在廖家看到了顾珩,这要怎么算?这要是被她五哥知道,她可能真的会死的很难看。   可是,她真的是冤枉的。   本来因为她要来“鬼屋”的事情,她已经跟五哥费尽了口舌,可是门禁也从十点变成九点了……   现在居然“偶遇”顾珩,真是呵呵,她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   她是翻墙进来的,一进来,就感觉到有另一人从另一边翻墙进来了。   两人一人在墙上,一人在墙下,相对而视。   姜娴是气煞后,突然气极反笑,顾珩却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今天被江远瞻重提的旧事阴郁了一整日的心情,瞬间如拨云见日。   他眉目温和,眼神从犀利冷漠到温暖也就一瞬,不过,掩藏在暗夜之中,姜娴毫无所觉:   “你怎么不太高兴,既然今日要来,昨日怎么不跟我提一声,我好提前在这儿等你。”   这廖家宅子荒弃了多年了,里面杂草丛生,还有今天那马家的态度……姜娴这姑娘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跑过来了,让他如何放心。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那些哥哥们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让一个姑娘跑到鬼屋来?   不过,一看到她,顾珩就想到昨日这姑娘的大胆撩拨,顾珩眸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暗芒,只觉得光是想想,腿就软了,不过,他心里也明白,面前这一位可是个霸王花,不仅带刺,还会吃人呢,想要得到她的青睐,怕是不容易呢。   顾珩心道,这阵子生意上的事情,是不是要重新规划一下,毕竟钱是赚不完的,可是媳妇儿只有这一个,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   姜娴眉头压根没松开的意思,听了顾珩的话,皱的更紧了。   这人,自从跟她摊牌后,越来越没脸没皮了,她昨天那举动,不仅没把他吓跑,今天看来还有变本加厉的意思,这么熟稔又笑意满满的口气是怎么回事?他俩很熟吗?   想到此,她转过身,就往里面走。   懒得搭理,笑话,她去什么地方凭什么向他报备?   顾珩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惊人,此时,若是赵承光那些人看到顾珩,怕是完全无法相信这是顾珩,不是认为这只是跟顾珩长的很像的人,就是以为顾珩被鬼附身了,毕竟这里是鬼屋嘛。   顾珩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面,他一路跟在姜娴的后面,半是保护者的姿态,半是絮絮叨叨的,从姜建海说到赵承光,包括自己“自曝”做了点小生意,平日姜娴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云云。   姜娴倒也没有完全不搭理顾珩,她一边在廖家走来走去,熟悉环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顾珩说话,听到感兴趣的还问两句。   两人都未发现,气氛融洽温馨到了极致。   不过,这种温馨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姜娴停住了脚步,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   此时,两人所在地是廖家主屋正厅,廖家很大,三进的院子,如今的所在地,正是会客的主屋正厅,位于二进院中。   姜娴本来也只是随意看看,廖家整个院子都荒置很久了,正厅之中除了两个缺胳膊短腿的椅子,该有的桌子、香案什么的,都没了。   不仅正厅,周遭的那些屋子,凡是能打开的,里面都空旷的吓人。   这大约便是没有宗族的坏处了,听说廖家一脉单传,廖家人也独来独往的,根本没有族亲在这里,及至廖地主这一代,连后代都不在身边,整个廖家说起来,也就剩下廖地主一个了。   廖地主走后,这个宅子自然也无人守护,除了那些本就雕刻在墙上的各色壁画,什么都没了。   看起来,未免也显得凄凉。   此时,姜娴正站在正厅正对的墙面处,下面本应该有个香台的,估摸着,香台也被人搬走了,那墙上面雕刻的壁画是一个比人还高的观音像,观音菩萨坐在莲花之上,一手托着净瓶,一手拿着柳枝,一脸的慈悲。   色彩明丽,净瓶原本该是半嵌在墙体里,不知被什么人扣了,只留下其中灰兮兮的墙体,不过,便是如此,这观音像看起来依然宝相庄严。   顾珩见姜娴一直站在那儿不动,这里敲敲,那里敲敲,问道:   “如何?”   刚刚进来说话之际,顾珩已经把他和廖地主的关系说给姜娴听了,这话本是昨天就要说的,奈何……   姜娴当时只是新奇的瞅了他一眼,然后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看不出来啊。   顾珩倒是想追问,怎么就看不出来了,难道他看起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还是咋滴,可惜,人家姑娘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兀自在那儿敲敲打打的,一直到这会子,她在这儿至少转了两三圈。   姜娴似乎在思考什么,顾珩也不催促,末了,她沉吟片刻,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墙太厚了?”   顾珩接话道:“所以,你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   姜娴兀自在观音图的身上摸来摸去,这个壁雕过于的栩栩如生了,她直觉上就觉得它有点突兀。   她们曾经有过一个传授她们机关术的师傅,教过她们一些关于墓室、密室方面的特征,如这个过厚的墙,还有这种栩栩如生的壁雕,就有点那意思。   “廖地主家传承至少数百年,祖上也有过辉煌的时候,家里就没有密室这些么?他没跟你说过?”   顾珩眉一挑:“有是有,但那个密室里啥也没有了。”廖地主留给他的那些东西,就放在那一处屋子里,他拿走了,便算是和廖地主两不相欠了。   “你要去看看么?我把钥匙带来了。”   实际上,这栋宅子的所有钥匙都在他那儿,廖地主死前跟他说了,这宅子等他死后,以后便留给他了,甚至房契书都在他那儿,只是,他目前也不想打草惊蛇,自己也有住处,就没有把房契和廖地主的遗书拿出来做变更,毕竟要是变更,那就逃不开徐家人的眼睛了。   令他觉得意外的是另一点。   这宝相庄严的观音,在廖地主留给他儿子的那一处洋房里也有,墙体也是那么厚实,这观音图一模一样。 第111章 亏不亏(二更)   顾珩有此猜测,心中却无什么波澜。   于他,他对廖地主问心无愧,廖地主给他什么,他收着,廖地主没给他的,他也不觊觎,若说还有什么联系,就是廖地主临死之前的嘱托,他道:以三十年为期,三十年内,若是他的儿子回来,便把那栋洋房给他,三十年后,若是没回来,也不用等了,那洋房就是他顾珩的了。   于这嘱托一并交付的,除了洋房的钥匙、房契、还有一封密封的遗书,以及廖地主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以便于顾珩查探。   便是那里面当真有密室,在三十年内,顾珩也不会打开的。   再者廖地主既然交付了这些财物给他,说明他对他的信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姜娴对着那观音图看了又看,末了,把眼睛盯在那被扣去“净瓶”的地方,总觉得,那里有点空洞,也不知道是不是“净瓶”被扣去的缘故,她用手扣了扣,又敲了敲,终于道:   “你那有没有什么细铁丝之类的东西?”若是里面真有锁眼,她倒是可以一试。   话音说完,一把钥匙就送到她眼面前,姜娴笑了下,突然恍然:“这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存放财物的密室的钥匙?”   又半真半假的问:“这么相信我,说不得里面有宝藏呢!”   这时候,不应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么?财帛动人心啊,他俩倒是挺好的,倒是互相帮忙起来了?   顾珩这举动,真是引人深思啊,就这么喜欢她?为了一个女人,连可能要到手的万贯家财都不要了?   姜娴是不知道今天顾珩还有姜家人去县公安局的事情,更不知道马家人拿出来的那鲜亮的大黄鱼,要是看到那些,更要笃定这廖家的财富不可估量了。   毕竟,连个“管家”都这么有钱,那身为主人的廖地主那不是更有钱了。   低沉的男声在暗夜之中响起,冷淡的声线之中透着难得的真诚:   “若真有宝藏,我帮你搬!”   姜娴微微顿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她倒是没想到,本是玩笑话,顾珩会给出这么大气的回答。   她轻“哼”了一下,似乎不想落于下风: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   男声之中带了一丝笑意:“那我肯定不后悔啊,你真的……咳咳,不考虑一下也把我带回家么?廖地主也给我留了东西了,那些也可以是你的。”   顾珩从未想过他需要用财帛来提升自己在一个人心目之中的价值。   姜娴正准备拿着钥匙往里面戳的手突然一抖,她扭头白了一眼顾珩,冷笑:   “为了那点东西,我还要接收你这么个人?那我不是亏了。”   顾珩:“……”他是被调戏了还是姜娴不解风情。   “……那些东西其实也不少了,你真的不想知道都是哪些吗?听一听绝不会后悔的。”顾珩很不甘心,接收他怎么就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反正自从和姜娴表白后,他就克制不住自己了,见到姜娴,就忍不住告诉她,他多么喜欢她。   而且,这是事实,他每多见姜娴一次,他觉得他就多喜欢姜娴一点。   今晚,他虽然腰酸腿软,但眼睛如饥似渴的盯着姜娴,一眼都舍不得挪开。   好像每多看她一眼,就能把她看进心里一点。   而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排斥,甘之如饴。   姜娴才不上当:“不想知道。”   她爱钱是一回事,但刻意用钱诱惑她,没门!这点操守她还是有的。   说罢,便不理睬顾珩了,她摸索了两下,把钥匙往里面一送,精准的塞了进去,然后利索的一扭一转,只听见“咔哒”一声,竟然真的开了下来。   不止是姜娴自己愣了,顾珩也愣了,这么容易么?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容易,姜娴用手对着那戳着钥匙的灰白的墙体一推,观音的莲花座下,壁画上突然打开了一扇门。   隆隆的声音之下,能感觉到墙体里面的空旷。   姜娴举了举手上的钥匙,似笑非笑的嘲讽顾珩:   “这叫什么?坐拥宝山而不自知么?”   明明有钥匙,却不知道这件密室的存在。   顾珩倒是一点都不恼:“所以,要是真有宝藏,合该归你嘛。”   不过,他倒是先一步拉住姜娴:“既然门开了,我先探路。”   姜娴没拒绝,兀自跟在他身后。   顾珩要是这点风度都没有,那她真是错看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那个洞口钻了进去。   是顾珩先进去的,等到他在里面喊:“可以进来了。”姜娴才进去。   进去后,就见顾珩手中举着一个巴掌大的火折子,姜娴忍不住道:   “你这装备,真是齐全。”   她其实也带了灯,是家里的煤油灯,不过那点光多么的微小,她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顾珩让了让,道:“我查看了一下,目前没什么危险,你跟紧我,小心点儿。”   顾珩说话之前,姜娴已经借着光亮把这里看了一遍,这里确实是墙内,里面是狭窄的楼梯,人在里面得弓着身子,尤其是顾珩这般高的,真是逼仄,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是黑洞洞的一片。   她想,那所谓的宝藏要是有,也是在那“黑洞洞”之中了,也难怪赵大丫曾说过,廖地主家掘地三尺,也没发现啥东西,原来地下密室是在这宅子下面?   藏的还挺深的。   姜娴紧紧的跟着顾珩,顾珩走的也慢,楼梯狭窄,姜娴尚且能顺畅通过,顾珩的话,就难免蹭到墙壁了。   虽然逼仄,但他看起来却一点不局促,他走的很稳,半侧着身子,一手端着火折子,一侧靠着姜娴,间或还跟姜娴说话,像是怕姜娴害怕。   楼梯狭窄却深,他们一步步的往下,对于姜娴来说,倒是新奇的体验。   她新奇的不是这个密室,毕竟再复杂的密室构造,她曾经为了当好探子,都有专门的学习过,她只是新奇于这一次的体验。   顾珩今晚对她的照顾,别看她嘴上不说,实则心里都清楚。   她长得美,无论在澜国,还是在这里华国,喜欢她的男人太多了,她能极精准的从男人看她的眼神之中分清这男人对她的企图心,但却从未有过一个男人愿意保护她、甚至愿意把宝藏拱手让她的。 第112章 咱们说好的(一更)   这世上,人和人之间,除了血脉相连的亲情外,真的会有人会对于另一个人无私的付出么?   钱、权、势、美人不都是男人炫耀自己的工具么?   姜娴心中一刹那间闪过这样的困惑。   楼道之中很是静谧,静谧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气息。   顾珩这人气质冷淡矜贵,气息却是火热的。   姜娴如此想着的时候,殊不知顾珩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简直是欠的慌,每每想要靠近姜娴,等到真有机会靠近了,好比现在,他已经连神魂都酥麻了。   全身上下,似乎都萦绕着姜娴清甜的魅人气息,便是深渊,他想他都甘之如饴。   姜娴就觉得,这人怎么喘气声越来越大了:   “你很热吗?”   靠着她的这一边,像个大火炉,她都觉得烫人了。   黑暗之中,也许是顾珩刻意避开的原因,姜娴根本看不到他灼灼的眼神。   顾珩被姜娴这话一哽,他两眼一黑:   “……我不热。”   正说着,两人到了底部,姜娴的心思全都放在这一处秘密地界了,一点都没注意到顾珩语气之中的郁闷和委屈。   底部蓦然之间,好像一处窄溪汇入了江河之中,开阔了起来。   火折子所能辐射到的范围内,入目可见的是一些破败的黑压压的东西,姜娴上前看了看,道:“是家具,床,床头柜什么的。”   她让顾珩把火折子凑近一点,仔细看了看,才敲了敲那雕花的架子床:“楠木的,还是金丝楠木,从这木头纹理看,挺古旧的,两三百年总有了,老值钱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周围扒拉了一会儿,摸到两个床头柜,就着火光,果然看到了其中修补过的痕迹。   她记得大丫曾经说过,她爸帮廖地主修过家具,看来就是面前这些了。   顾珩默不作声的看着,姜娴可能没有发现,她这一手随便看看就能识别出材质和相关年份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顾珩心道,若是让他认识的秦老头知道姜娴的这本事,怕是能瞬间就支棱起来?   想到此,他眸光微敛,不知在琢磨什么。   姜娴转了一圈,整个地下空间还算宽敞,周遭还有小儿臂膀粗的四个牛油蜡烛灯台,姜娴拱拱顾珩,示意他把蜡烛点起来,怎么这人今天没有平时机灵?   如今是在地下,外面好歹还有点星光什么的,这里当真是黑洞洞的,除了火折子那点光,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刚刚下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事儿,地下长年无光,里面该是有烛蜡之类的东西。   顾珩依言而去,没一会儿,这地下之景便彻底显现在两人面前。   这地下的空间该是就在主厅的正下方。   周遭,就是一水儿大型的木头家具,并没有看到其他东西。   楠木的架子床、床头柜、梳妆台,花纹是一致的,一看就是一整套。   还有一个大屏风矗立在角落,姜娴一看到那屏风,就眼前一亮。   她上前仔细观瞻,轻轻抚摸着屏风上的彩绢,她低喃道:   “这是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的屏风,做工真的很精致啊,看这纹理,木头的质地……还有这缂丝的花纹,这绢的织法细密精致,乃江南一带的手法吧?两相对比呼应,初步判断大约有五六百年了!好东西啊。”   姜娴虽然因为原身的记忆,知道了华国之前的封建王朝好比唐宋元明清这些的一些基本信息,但原身知道的这些都是常识,她对于古历史并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   因此,姜娴判断这些老物件的年份,都是靠着对于木头雕刻、腐朽程度、布料、花纹、颜料的氧化、风化程度等方面进行判断的,而对于相关时期有什么特别的工艺或者有什么时代特点她却是不精通的。   姜娴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兀自想着,回去就得问问,哪里能找到历史书籍什么的,她需要恶补一下,否则以后遇到些老物件儿,万一不识货呢。   她心里如此想着,顾珩就先提了一句:   “胖丫儿,我家里有一套《资治通鉴》和《史记》,你喜欢吗?喜欢的话,你来找我拿,我最近都在家呢。”   他就想着能多见姜娴一面就多见一面,哪里还记得,最近有个生意急需要他去瞅瞅呢,并且他还约了赵承光明天出发的事儿。   这会儿,美色冲脑,姜娴去拿书之前,他肯定不会走了。   姜娴一听,狂喜,如今,要说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这些书籍难找呢,她本来还想着要不就去找江涵青,让六哥陪着一起去废品站翻一翻。   如今,顾珩有,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时不察,倒是没有注意到顾珩已经叫她胖丫儿了,她欣然点头:   “嗯嗯,正需要呢,谢谢你,明天吧,明天晚上我下班后去找你借书。”   顾珩温和浅笑:“好。”   姜娴一拍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顾珩道:   “听你的意思,这屋里的这些都该是你的,那这些东西,你得好好保存啊,若是被虫子蛀了或者被白蚁咬了,那就太可惜了。”   说着,姜娴还爱怜的摸了摸那屏风,都是好东西,建造的时候大概就是宝物,这许多年了,存于世间,后人当应该继续好好保存才是。   顾珩摇摇头:“我不懂这些呀,既然是你发现的,你又懂这些,那就请你帮忙保存了,毕竟这些算起来是你的了,咱们说好的。”   姜娴妖妖娆娆的翻了个白眼儿:   “帮你保存可以,我可不要大件儿,今儿这里要是有什么金银珠宝,那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见者有份,可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我拿回去放哪儿啊?卖也卖不掉,去哪儿找识货的人呢,我才不要这些大麻烦。”   顾珩被她的那些生动的小表情挠的心里痒痒的,嘴上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保存好它们,平日你要来这里,就去找我拿钥匙?”   姜娴并不知道顾珩打着跟她多见面的主意,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爽快答应:“行!” 第113章 入口(二更)   得到姜娴的回应,顾珩简直心花怒放,他差点就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饶是如此,这一刹那,他眸子里猛然璀璨的亮光还是一下子就把他本就俊逸的五官添上了三分喜色,简直光彩夺目。   姜娴正好直面顾珩,这一下就被晃了晃眼,她暗自腹诽,这人是不是故意勾搭她呢,在她面前要不是笑的诱惑满满,就是表现的特别体贴,她看他平日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越来越觉得顾珩的行为挺谜的,对于迷惑不解的事情,她采取一贯的做法,惯常就是不愿意搭理的,于是她撇开眼,跳开这事儿,继续观察这里的东西。   她扫了一眼两排大货架,分别挨着两面墙,其上大大小小的格挡将货架切成了大大小小的一块块。   这两个货架用的是铁皮造的,不过:“这么大的两个货架上,不觉得缺点东西么?”   姜娴身侧传来一阵轻笑:“是啊,缺了一个个该摆在货架上的宝贝啊。”   姜娴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些东西,你猜都去哪儿了?”   廖地主又没有家人,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恶习,既然不存在花钱的渠道,那廖家的东西怎么就全没了?   这本身就很突兀啊,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更何况是地主家庭呢。   姜娴兀自思考:“你说,廖地主身体不好,再怎么说,家里应该会有什么珍贵的药材之类的,还有廖家家族的典藏,这么空落落的,我觉得,肯定是被人搬走了。”   顾珩很捧场:“有道理。”   姜娴:“……所以呢,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她要听的是这个吗?她想要听听顾珩对这事儿的猜测,而不是在一旁“捧杀”她。   什么“有道理”?没有道理她会说出来吗?   顾珩连忙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廖地主不仅有这个宅子,还有其他宅子,狡兔三窟,许是人家的宝贝藏在别的地方而没有告诉我。”   事实上,确实还有一栋洋房呢,至于廖地主还有没有其他宅子,他就真不知道了。   “另一种可能,”顾珩瞅着姜娴的脸,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就是你说的那种,应该还有些东西,确实被人拿走了。”   顾珩如饥似渴的盯着她的脸,就是个死人,姜娴都觉得要被他看活过来。   她瞪着顾珩,眼波流转,怎么看都是娇嗔的很,软媚的声音响起,却是要求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顾珩下意识的摇头,这不行,闭上眼睛,他不是看不到姜娴了么。   姜娴已经克制不住,冷笑出声,呵,还说不是看中她的美貌!   她转过身,用后背对着那人。   如此,她才能跟他继续谈正事儿。   她顺着顾珩的话继续话题:“会有什么呢?”   阿就很好奇廖地主家会有什么吖,她虽然是被当成探子培养的,也见过好东西,不过这不是没当成妖妃么,是以,她其实很好奇,那些个富豪家里面都有些什么宝贝。   瞧着那些金丝楠木的家具还有那个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的屏风,这廖地主家家底厚实着呢,能放到这个密室的,铁定不简单。   她本也没有指望谁能回答她,毕竟这事儿要问廖地主,才能最清楚。   没成想,顾珩立刻接话了:“大约是金条什么的。”   廖地主也给过他金条呢,就和今天马家人拿出来的那些大黄鱼一模一样,他留意了一下那些大黄鱼,金条的样子都是一致的,成色方面也和他手里的很相似。   他还记得廖地主跟他说过,民国时期,他爹是个有远见的,把家里的那些个金银珠宝该融掉的融掉了,该换的换了,都换成了那会子沪市新制的统一生产的大小黄鱼。   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黄金在当时的乱世,是最有保障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很快,那些大小黄鱼都被抢购一空,往后便是有人想买,都没有了。   廖地主还笑谈,三条大黄鱼,在那时候能换华都的一套四合院了。   顾珩冷笑,马家人今天拿出了十条大黄鱼,魏金山一条贱命,怎能值这么多钱?   他正了脸色:“马家人手上有金条,至少十条,铁定就是从这个密室拿出去的。”   姜娴没做声,却深以为然,马老头不过是管家,谁家的主子也不会成箱的给一个管家许多金条吧,这可是硬通货啊。   她环绕着四周:   “可惜,廖地主已经不在了,得找到证据才行啊。”   毕竟,金条上又没有名字,纵使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这些金条是如何来的,但没有证据,都是徒劳。   姜娴沉吟道:“这样说是说得通的,你看这些家具,为何没有被拿走,一则,许是有人不识货,另则,大概就是太大了,拿出去打眼。”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里,绝不会只有那条楼梯一个入口。”   那墙内的楼梯如此的狭窄,这些家具如何塞进来?就算木头家具可以拿进来组装,还有那些货架呢,那些货架可是铁焊的,可没办法拆解。   姜娴盘算了一下时间却道:   “今日没空查看了,明日吧,我得回去了。”   顾珩敏锐的似乎察觉了什么:“为何?”   他记得姜家的环境很宽松啊,这时候,九点还没有吧,犹记得,以前姜娴九十点钟还去他家找他大嫂呢。   怎么今天,这会子就要走了,他才跟她待了多久啊?他还没待够呢。   姜娴扭过身又白了他一眼,今天她也不知道白了这人几眼了,心道,若不是因为他,她至于从昨天到今天,都被五哥跟防贼一样么?   顾珩愣了一下,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是因为我吗?姜家谁发现咱俩见面了?是昨夜那次见面?我猜一猜,是姜老五?”   姜娴往外走,没否认:“你倒是了解我那几个哥哥啊,知道就好。”   顾珩亦步亦趋的跟着姜娴:“姜老五不喜欢咱俩见面?他不同意咱俩在一起的事儿?”   姜娴正在灭蜡烛的手突然停住了,她转过头,瞪着顾珩:   “你倒是给我说说,咱俩啥时候在一起了?”还不同意?他俩啥时候在一起了,顾珩就是这么坏她名声的? 第114章 没开窍(一更)   姜娴问完,顾珩却不作声了,烛火之下,他目光凌凌的看着姜娴。   姜娴也不怵他,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若是有那不知内情的人见到,定然以为这两人正在深情对视呢。   可惜,顾珩怕是有“深情”的成分在,姜娴就完全没有了,她纯属不服输,就想知道顾珩在玩什么花招。   好半晌,顾珩轻轻舒了口气,手一抬,极快的伸过来,对着姜娴呼噜了一下脑袋,然后赶她走:   “赶紧回去吧,你不是说姜老五正在等你呢?”   他抬了抬手腕,今儿他带了一个腕表,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八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你确定要跟我在这儿说这个吗?”   姜娴:“……”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她确实没有时间跟这人在这儿磨了。   走了三步,她扭过头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   “下回别让我听见你这么说。”   说罢,她如风一般,刮走了。   徒留下顾珩一人,好半晌后,顾珩哭笑不得的嗤笑了一声。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莫要看她有时候举止“豪放”的吓人,不知情的说不得还以为这是个“情场老手”呢,实则根本没开窍,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胆子倒是挺大的,兴许是艺高人胆大?   哪有姑娘跟男人对视,脸不红心不跳的?眸子倒是闪亮妩媚,可是眸底深处的懵懂,顾珩只觉得心累……   顾珩只觉得这条追妻路肉眼可见的漫长艰难。   不仅是姑娘的哥哥们虎视眈眈的搞破坏呢,关键这姑娘自己也没有要跟他处对象的意思?   或者说,处对象这事儿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兴许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符合她审美的好看之人,却并不把他当成一个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顾珩一直盯着姜娴离去的方向,一会儿后,他沉默的熄灭了烛火,然后出了廖家的他特意绕了道,拐到姜家不远处,他隐没在暗处,盯了一会儿姜家的灯火,才点燃了一根烟,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姜娴走之前的话:   “傻姑娘,你那要求我可没法答应,咱们且有的磨吧。”   他吐了一口烟卷,一扭头,就看到赵家门口,赵承光看鬼一样看着他。   顾珩:“……”失策了,怎么就忘记这小子跟胖丫儿家住的很近啊,最烦的是,这小子大晚上不睡觉在门口溜达什么?   心中腹诽,顾珩一言不发的熄了烟头,扭头就走。   可是,赵承光怎么可能放过他?顾珩最后那声呢喃细语声音太小了,他根本没听见,但这不妨碍他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东西。   他觉得……他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熊熊喷薄的洪荒之力了。   他眼明手快的冲过去,胳膊如长臂猿一般伸出,一把勾住顾珩的脖子:“珩哥珩哥珩哥,你等等我,跑什么啊!”   “嘿嘿,被我抓住了吧,之前你怎么说来着,还不承认,你要不是心里有鬼,跑什么啊?”   顾珩简直被这个家伙气笑了,他脖子上拖着一个赵承光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走路速度,既然这家伙要扒着他,就任他扒着好了。   “我心里能有什么鬼。”   “咦?你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你大晚上不睡觉痴痴的盯着姜家方向干什么?难不成在看姜建海?没听说你跟他关系比跟我关系还好啊,你肯定是盯着人胖丫儿呢,我说的对……不对。”   话没说完,顾珩突然脚下一顿,赵承光被他这猛然一顿,直接人就扑了过去,要不是他头扭了一下,就要磕着他门牙了:   “又干什么了,珩哥,祖宗,你停下来也不说一声,我还年轻呢,门牙掉了你赔我啊?”   顾珩却是皱眉:“胖丫儿胖丫儿的,人姑娘小名也是你叫的?再胡咧咧,我就让我大嫂把弟妹约出来,把你从小到大的那些破事都抖落出来!”   赵承光脑袋一梗:“啥破事,我能有什么破事,我可不认,你别胡说!”   顾珩勾了勾唇,深刻演绎了一回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端的是冷酷无情:   “哦?你屁股上有一个月牙的疤,是你初一的时候追着你们班那个班花跑,结果被那班花放狗追着咬的。”   赵承光:“……”吓!   顾珩先把呆若木鸡的某人胳膊从脖子上拽下来,继续道:   “你头皮上也有个疤,是你没结婚之前,追着隔壁村那个叫什么来着?朱春妮儿?对,追着那朱春妮儿,结果人家有对象了,被人家对象撵了好几里路,一个猛子扎河里,好死不死磕着一个大石头磕的,结果还累的人家对象把你拖上来……”   赵承光:“……”狠,真狠,珩哥……不,顾珩的心狠手辣他竟然到今天才知道。   顾珩才不管他怎么想,远远的朝他挥挥手:   “对了,我明天不走了,要不你先去吧,那事儿我跟你说过了,反正你都清楚,要不,你先去帮我看看情况。”   声音越来越远,徒留下还呆站在原处表情复杂的赵承光。   许久,赵承光像个游魂一样飘回家了,他媳妇儿怎么看他都觉得不对劲,凑到他面前,扒拉着他的脸:   “怎么了?撞鬼了?”   她怀疑她嫁了个二傻子,刚结婚那会儿没觉得,等她生了孩子后,这人就完全放飞了。   今晚跟她说,他明天约了人出趟门,像个孩子似的,高兴的不行,偏要出去跑两圈,然后回来就这样了。   她瞅瞅他一点汗都没有,也不像跑过的样子,遂,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特意让开了他的脑袋,也是怕他被打后更傻了。   赵承光一激灵,似乎终于醒过来了,看了一眼他媳妇儿,连连摇头:   “鬼?那是鬼吗?那是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顾珩这厮,简直连鬼都不如,叫了一声胖丫儿,他就这么威胁他?良心被狗吃了?   再说,他叫胖丫儿久矣,从姜娴出生,他就叫她胖丫儿了,顾珩个后来的,凭什么不让他叫?   不过,他表情一变,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啧啧,之前还死不承认呢,没有奸情才怪了。   赵承光媳妇儿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爬到床上,转过身睡了,神神叨叨的,真是不稀得搭理他! 第115章 京八件(二更)   姜娴没顾珩那么复杂的心思和那么花的肠子,她满脑子都是廖家那个密室的出口在哪里,就算找到出口,那也只是第一步,她恨不能立刻就找到和徐广国有关的证据,好把他一次性捶死。   越是在华国的时间越长,姜娴越是在意这里的一切。   徐广国这个一直对她抱有仇恨之心的变数,说什么都要除去,否则她心中着实不得安宁。   就这么想着,竟然就睡去了。   梦里倒是什么都没有,一夜好眠到第二天。   昨晚她回来后,吃晚饭的时候,跟家里说了陈副站长要收她为徒的事儿,也表示了她是愿意的意思,姜家人对姜娴一贯是无有不应,莫说是他们家胖丫儿长大了,上进了,还得到了“伯乐”的看中这种大好事儿,就是姜娴说她想上天摘星星,姜家人做不到都不见得当面回绝她的。   姜大伯还擦起了眼泪,一副老怀弥慰的样子,连连点头:“咱家胖丫儿啊,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姜娴:“……”大伯父这诗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除了她自己,姜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纷纷点头,其中,尤以姜二伯还有她爸最激动。   姜二伯父:“大哥说的对,我家胖丫儿真是苦尽甘来了。”   姜父:“是啊是啊是啊。”   …罢了,她没什么可说的。   倒是晚上,她妈也来找她了,她当时一惊,还以为她妈发现她偷跑到鬼屋的事儿,结果根本没有,李秀英还问了一声顾家大哥的身体情况,姜娴一寻思就知道,她妈这是以为她去顾家了,估摸着是她家五哥帮她打了掩护什么的。   提到顾家,姜娴也不知为什么,心不是一般的虚,不过,她在她妈面前倒是力持镇定了。   李秀英根本没想过顾珩跟她闺女还有这一茬儿事,她就是单纯的想过来跟闺女谈谈心,问问她上班的心情、开不开心、还有陈副站长具体是跟她怎么说的云云……   姜娴一点不觉得她妈烦,把新工作单位的事情巨细靡遗的讲给她妈听,每讲一句,她心中就雀跃一分。   就好像,身心之中有一块干涸的麦田正在一点点被湿润,然后抽芽,生长!   姜娴今天上班就想把拜师的事儿落实了的。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姜娴才提着她妈嘱咐她备好,她中午和五哥一起特地到供销社买的点心匣子,还有两盒茶叶,准备拜师。   她今日中午是特地去找倪大娘的,钱和粮票、糖票这些是她妈给她准备好的。   果然,供销社有个认识的人,就是不一样。   也是姜娴运气好,去的时候倪大娘正准备下班呢,看到姜娴自然就不走了,听说她俩要买茶点,却是朝她挤了挤眼睛。   姜娴闻弦音而知雅意,知道倪大娘兴许有什么野路子,果然,倪大娘把人带出去,说前两天,抢到了京八件的点心匣子,只是价格有点贵,要十块钱,但不要票。   姜娴一听哪有不应的?她缺的是钱吗?明显不是,这年头,想攒点糖票、粮票的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儿。   于是爽快的应了,为此,还和她五哥一道,去了倪大娘家走一趟,花钱是轮不到她花钱了,被五哥抢去花钱的机会了,姜娴特地打开看了,点心包装精美,其中有刻有福禄寿喜四字饼各一,还有太师饼、椒盐饼、枣花糕、萨其马。   姜娴自己就是个做点心的高手,不用多做什么,光是用眼睛看,用鼻子闻,都能知道,这“点心匣子”还算新鲜,不是什么陈料旧货。   旁的不说,贵是贵了点儿,比起供销社的茶色果子,价钱翻了一倍有余,可这做工之精美新颖,倒也不枉费这价钱呢。   广播站下班后,陈副站长还坐在办公室里做着工作笔记,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敲门的声音,她叫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不出所料,是姜娴。   她唇角勾了勾:“是考虑好了吗?”   又一眼瞥到姜娴拿在手里的东西,点点头:“看来,我就要有个徒弟了。”   姜娴放下点心匣子和茶叶,毕恭毕敬的站在陈阑珊面前,深深鞠了三躬,态度平和恭谨:   “师父在上,姜娴今日特来拜师,请受徒儿三拜。”   等到姜娴鞠完躬,陈阑珊才开始说话,她点了点手边的茶壶和杯子,自己倒了杯茶,才道:“给我敬杯茶吧。”   姜娴依言把那杯茶敬上。   等到陈阑珊喝了茶,她点了点一旁的椅子:“坐吧,你既然成为我的徒弟,想必已经打听过我了吧?”   姜娴坐在椅子上听罢,点头承认。   “哦,是怎么说的?”   姜娴愣了愣,把姜建峰跟她说的跟陈阑珊说了一遍。   陈阑珊饶有兴致的赞了一声:   “评价的倒是中肯,就是这么回事,既如此,也省的我再自我介绍一番了,既然成了我的徒儿,你以后许是会涉足到这一行列,为师必然尽心尽力,只是能悟出多少,那便要看你的天赋和努力了。”   她眉目柔和了三分,温声安慰姜娴:“不用怕,姜娴,你天赋很好,为师很看好你,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姜娴态度恭谨,姿态优雅天成,并不以陈阑珊的话语,表情有什么波动,这也引得陈阑珊更加高看她一眼,这份从容优雅的气质,真是难得,有的人练了十年二十年,都不得其门而入,画虎不成反类犬,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举手投足之间淡定优雅的气度,一举手一投足都美如一幅稀世名画。   陈阑珊没有留姜娴太久,跟她定好每周一三五七晚上,去她家跟她学两个小时的基本功,就催促她回去了。   末了,她茶叶没留,塞给姜娴让她带回去,姜娴自然不肯,陈阑珊却道:她不喜欢喝茶叶,给她也是浪费,倒是留下了那京八件,眼神缥缈之中似乎有些回忆。   姜娴没敢多问,乖乖带着茶叶退下了。   一路上,姜娴还在想她新出炉的师父看到京八件那回味和略微有些复杂的眼神,她想,老师对华都该是很有感情的。 第116章 闪电(一更)   一路上往家去的过程有些沉默,姜建峰就问了姜娴一句:拜师顺利否?得姜娴点头后,可能是见姜娴似乎在思考什么,姜建峰多么敏锐一人,所以路上,他也一路无言。   不过兄妹俩之间的气氛并不沉闷,相反平和而温馨。   快到家了,姜娴才从沉吟之中回转,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姜建峰搭起话来。   姜娴也是到了华国后才慢慢学会了和家人相处。   她想,家人之间大约就是这般吧,好比她和六哥之间,是小老六话超多的,而她和五哥之间,多是她在说,他在听,无谓谁人说的多说的少,只是家人之间那种互相关心对方的心不变。   不过,这种温馨的气氛到家之后,就彻底没了。   姜娴低头看着扒着自己的鞋不放的那个小肉球,沉默。   不明白,她就上个班而已,回来家里就多了个新成员。   一只黑色的小肉球,额心一蹙白毛,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哼哼唧唧的,对她的鞋子情有独钟。   姜娴想了想抬头看着眼巴巴的盯着她的小老六,询问:“你今天去顾家带回来的?”   姜建海很有些委屈,因为为了带它回来,他已经被大伯母骂过了,问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闪电吃,对,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闪电,闪电这么小,又吃不了多少,大伯母就容不下它吗?   “是啊是啊,这是闪电,是小公狗。往后我不在家,就是它保护你了,胖丫儿,你喜欢它不。”   姜娴瞅瞅小胖球,要说不喜欢好像也挺昧良心的,毕竟小狗狗确实长的很可爱啊,可是:“你说它叫闪电?为什么啊?”   闪电,迅捷凶猛,绚烂惊人,这胖球球哪里有这个特质:“要不,给它改个名字吧,就叫胖球球。”   至于让它保护她啥的,哈,她可不指望,说不得是她保护它呢。   这小东西,大约是顾珩抱回来的,跟顾家那只估计还是同胞兄弟呢。   狼犬血脉?啧啧,难不成华国的狼和澜国的狼已经不一样了?失去了狼的凶猛野性,只会……卖萌?还是说,这两只狼的血脉被犬压制了?   姜建峰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他盯着自家六弟:“老六,你把这肉球抱回来做什么,浪费口粮的紧,不如你再把它送回去?”   顾珩送的?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又对姜娴道:“胖丫儿,你喜欢狗吗?五哥改明儿送你一只凶一点的狗,保管忠心。”脑子里,已经在飞速物色,他那几个朋友家谁家能弄到凶猛的狗狗的。   岂料,姜娴还没说话呢,其他人先不干了。   姜建海:“为什么啊,我不去,闪电很凶的,五哥,你是暴君吗?独断专横,你不能因为它小,就歧视它。”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   “就是就是就是。”   “五叔是暴君,独断专横。”   “闪电还小呢,为什么要送它走,大不了,我们都把口粮省下来给它吃嘛。它又吃不了多少。”   “呜呜呜呜,不要送闪电走。”   姜建峰:“……”家里这些小子未免太多了,看着眼晕又头疼。   姜娴叹了口气,知道这狗狗肯定是送不走了,难怪大伯母都不说话了,只在灶间一眼一眼的往她这儿瞅,这是啥意思呢,以为她能压得住这几个,然后把胖球……哦,不,是闪电送走?   “它真的有狼犬血脉?”   看在大伯母和五哥的面子上,姜娴觉得自己还得垂死挣扎一下。   小老六:“那肯定啊,珩哥还能骗我?”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是啊,顾三叔从来不骗人。”   “对啊,小姑你看,它长得确实很像狼嘛!”   “它长大一定很厉害很厉害的。”   “它还会嗷呜嗷呜叫,狼不是也这么叫吗?”   姜娴:“?!”行吧。   “那要不换个名?”   姜建海不满意:“这名字哪里不好,你看它脑袋正中那撮白毛,看起来就像闪电呀。”   姜建海说完,那几个小的也在那里狂点头,反正,姜娴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能让他们把狗留下,啥昧着良心的话他们都说。   姜娴弯腰把那小奶狗抱起来,跟它大眼瞪小眼,这小黑狗还真的是很活泼,被她抱起来,小尾巴疯狂的摇摆,还伸着粉粉的舌头,奶声奶气的朝她呜呜呜个不停。   姜娴心一软,朝几个侄子道:“那你们每天要好好照顾闪电知道吗?”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自然欢呼着答应了。   她说这话,便是变相的承认了闪电以后就是姜家新成员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孩子们欢呼的时候,闪电的小尾巴摇的更凶了,它还“昂昂”了两声,那小狗脸咧的跟笑脸似的。   姜娴把它放在地上,摸摸它的脑袋:“倒是挺有灵性的。”   挺有灵性的闪电刚落在地上,立刻被小老六抱走了,小五则是冲进里间,拿出一个袋子。   姜娴眯了眯眼,问道:“那是什么?”   小六凑过去,顺便回他小姑:“是顾家三叔给的羊奶粉,闪电还小呢,还需要喝奶。”   姜娴冷哼一声,没吭声,第一次见人送狗连狗粮都一块包了的。   姜建峰也在一旁发出一声好大声的冷笑。   姜娴就觉得被她五哥这一声笑搞得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她明白,五哥非常不高兴,对顾珩非常非常不满……   然而,她也很无辜啊,闪电的事儿,真不是她主导的。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本来今天姜娴拜师是个开心的事儿,可多了闪电,大伯母无比的心疼粮食,又舍不得找小奶狗麻烦,于是,揪着姜建海和几个小的,寻了其他由头把几个都骂了一遍,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   吃完饭,姜娴帮着收拾了一下碗筷,便又出来了,一直到了廖家宅子,看见那人闲适的在院子里等着她呢,姜娴的不爽情绪到达巅峰。   想到今晚要出来之前,姜五哥欲言又止又明晃晃的不乐意加怀疑的目光,姜娴简直咬牙切齿,这些事儿都跟顾珩有关系。   好端端的,为啥要送她狗啊?还夜闯她家后院引的她出去跟他面谈?   要不是因为这些,她现在也不至于在她五哥面前信誉全无。 第117章 风度被狗吃了(二更)   自从这顾珩偏要凑到她面前后,姜娴发现她平静的生活节奏慢慢走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她五哥本来多宠她啊,什么都顺着她,现在呢?   顾珩眉头微微一挑,本来闲散的模样尽去,他立刻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站直,站的笔直的,无他,他就是感觉姜娴今天心情挺不佳的?   为什么呢?   难道今天他抱回来的那只狗她不喜欢。   姑娘家和小孩子不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吗?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无所谓的问了一句:   “今天看到小狗了吗?你喜欢吗?”   姜娴:“……嗯。”这人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喜欢的话,一只够不够,我朋友那儿还有一只母的,是小白狗,我可以把那只狗也要不过来送给你。”   “够了。”想到闪电的破坏力,仅仅吃晚饭的功夫,它就把大伯父的鞋咬了一个洞……也不知道它那小牙是怎么做到的,这要是两只,姜家岂不是要散了架。   顾珩点点头,心道,也不知道那小黑狗做了什么,姜娴提起它简直是满满的怨念,莫不是它实在太活泼了?   这一只确实是这一窝里面最活泼的,他第一次给顾欣还有顾轩挑狗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会子他想着家里那两个孩子已经太闹腾了,再加一只闹腾的狗,那他估计得被大嫂念叨死。   这回,也是缘分,这小黑狗还在呢,在家跑的欢腾的不行,他就想,一定得带给姜娴,这么活泼,以后长大了肯定凶猛,姜娴长得太美,以前跟他没关系,现在跟他有关系啊,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小黑狗也能帮着保护姜娴不是么?   至少……像上回那般的事,就不会再轻易发生。   想到这儿,顾珩眼中一片刀锋般的冷酷凌厉,这事还没完,魏金山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暗夜之中,顾珩眼中的凶性一闪而过,他又刻意隐藏,姜娴自然无知无觉。   不过,若是她知道顾珩居然对闪电寄予厚望,怕是也要忍不住要对着他的眼窝来一拳的。   眼神既然不好使,那要眼睛何用?   顾珩自以为摸清了姜娴的不爽的原因,自然也聪明的不再提起小狗的事儿了。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今天白天,我又来探过了,果然如你所说,我发现了其他入口的痕迹。”   “就在一处货架的后面,被人封了门,上了漆。”   姜娴一听,立刻道:“那扇门是什么材质的,能不能洞开?”   顾珩往脚下努努嘴,笑道:“是铁皮的,外面还砌了砖,好在,不算很难,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姜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就在他脚下不远处,放着两柄斧头,两柄铁锹。   姜娴抬眼盯着他:“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就咱们两个人,去把那门挖了?”   姜娴倒并没有觉得,她是女子,就应该缩在男人后面,可是,她不这么想是一回事,但这男人理所当然的要她干,就挺让人不爽的,他的风度被狗吃了?   顾珩朝她微微一笑,绚烂的很,似乎映衬的整个夜空都明媚了三分,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不受人待见:   “是啊,那不然呢,毕竟这事是秘密,我寻思着,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你放心吧,胖丫儿,我在前面,你在后面,你就帮我打打下手就行了。”   定然不会让你多吃苦的,也舍不得让你多吃苦。   他其实也没准备让姜娴干的,可是,这不是他一看到这姑娘就腿软酥麻无力的,这般做起活计来,难免就有点虚,所以就想着姜娴能给他打打下手。   另则,也是他的私心啊,他稍微示弱,姜娴就能一直跟着他,这般也增加了两人一起相处的时间,免得这姑娘回头觉得没她什么事儿,自己去观望其他地方去了,把他一人丢在那密室之中挖门,那他岂不是忒惨了。   以他如今对姜娴的了解,他觉得,这丫头十有八九会做出这种事!   他想到今日顺便去县里公安局走了一遭,正好看到江涵悦,那女人一看到他就爆笑不止,等到那女人笑完了,顾珩才从她那儿知道了姜娴那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当时就两眼一黑,若不是不愿意在江涵悦面前丢丑,他怕不是差点绷不住。   什么叫处对象可以,结婚不考虑。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理论,姜娴是在对他耍流氓吧?是吧是吧?   他是该高兴姜娴至少是喜欢他这张脸的,他成功的让她升起了处对象的心思,还是该悲愤于人家从未想过跟他结婚。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他拿她当媳妇儿,她却拿他当……玩伴!   一直到晚上,他都心绪起伏的厉害,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到嘴的话都呼之欲出了,他真想问问她,这话是不是她说的,她脑袋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他不能冲动,姜娴说白了就是个没开窍的,而且还是个自以为自己很懂的没开窍的丫头,他要是这么说出来,把她说的恼羞成怒了,以后都不搭理他了,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所以,顾珩忍啊忍,忍到自己心肝脾肺肾似乎都在疼,才愣是把话全咽回去了。   他觉得,娶媳妇儿这事,比他做生意,找路子难的不止十倍八倍。   可他偏偏自己心甘情愿的受着。   要不,让她多做点儿活计,多留点汗,也好让他出出那憋屈的气?   谁料,姜娴从不按牌理出牌,她丢了个大白眼儿给顾珩,弯腰提起一个斧头和一把铁锹就大踏步往前去了,一边走一边毫不客气道:   “谁要给你打下手,咱们划下道来,一人一半!”   姜娴觉得顾珩这人挺喜怒无常的,他不是号称喜欢她么?   在她的认知里,男人在示好女人的阶段,不应该是有求必应吗?   或者说哪怕不喜欢呢,但为了男人的风度和面子不应该做做样子,逞逞强吗?   结果这人偏要她一起干活,干就干吧,她姜娴像是个怕干活的人吗?   他又偏要说什么她只需要跟在他后面打下手就好了。   奇了怪了,她自己力气大的很,凭什么替他打下手呢。 第118章 破开(一更)   顾珩大约也没想到姜娴能是这种反应,他先是愣了一下,明显有点反应不来,然后,他也不恼,也不辩驳,姜娴在前面走,他就跟在后面:   “重不重?需要我帮你拿吗?”   “我那是关心你,你做多了重活,那心疼的不还是我吗?”顾珩是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表白。   姜娴倒也没有不搭理他,不过听他说这话,她不乐意:   “少来这套,心疼我做重活,那你应该不让我干才是!”   她脚下步履如飞,一下子和顾珩拉开了距离:“你瞅我是嫌这铁锹还有斧头重的样子?你今天第一天认识我吗?”   顾珩摸摸鼻子,他突然想起来了,他家这位姑娘不同于常人,本身就有一身诡异的功夫在身。   刚刚只顾着盘算自己的小算盘,满脑子就是要跟胖丫儿多待一会儿,倒忘了这一茬了。   他赶紧锲而不舍的跟上,特别的会变通:   “我知道胖丫儿厉害着呢,那感情好,说不得很快咱就能把那门洞破开。”   私下里却是打心眼里想着,跟姜娴一道的时候,挖一部分,若是没挖完,等姜娴走了,他再继续挖,这傻丫头纵使有功夫傍身,他若是一直让她干这等苦力,那他不得心疼死。   这一次两人来密室轻车熟路,来后,姜娴发现,一面墙边靠着的铁货架已经被人挪开了。不用说,肯定是顾珩。   顾珩把蜡烛点上,指了指那墙:“就是这面墙,锁被浇筑过封死了,还用油漆封了一道,按说,若只是这一扇门废弃不用了,这般也尽够了,为何偏偏还要拿铁货架把它挡住,这本身就是一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姜娴没说话,她在查看那门锁的情况,不过对于顾珩所说之言她都是认同的。   若是廖地主本人,他是主家,因为不再要用密室,其实那门锁浇筑起来也就罢了。   刷油漆,挪柜子根本没必要。   这处密室按说只有主人家才能看见,空间够大,能放东西就行,美观什么的并不需要,而且原本的那一处是门,铁货架本来肯定不在那边,这铁货架多重啊,要搬过去得费些力气,这本身就说明问题了。   再者,这密室不是廖地主本人封的还有一个实证,那就是这仓库之中还有东西,赵大丫曾经说过,那楠木床,廖地主很珍视,珍视到因为赵大丫的父亲修好了床头柜子,他一高兴,就送了他两个白玉人儿。   那么,楠木床等物留在这里,廖地主该是不会封了那门的。   姜娴在脑袋上摸了摸,摸下来一个铁丝夹子,她就着顾珩递过来的火折子对着那门锁捣鼓了半晌,才摇摇头道:   “已经彻底用铁水焊死了。不过,看痕迹很新,廖地主是什么时候死的?”   顾珩也凑过来,帮姜娴举着火折子:“在我十六岁那年,算起来,有五六年了。”   顾珩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确实很新,而且肯定不是廖地主做的。”   且不说,廖地主身体早已如从内里腐朽的朽木,破败了,从他认识廖地主开始,就发现他郁郁寡欢的很,最后的数年,他一直在写着什么,顾珩没看过他写什么,但是问过。   他只笑着说:   “小珩,人的一生漫长而无法估测,我年少之时意气风发,青年时候只觉得自己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骄傲的如同一只孔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才是我认为的男人的真谛,可是到了后来,到了……你的伯娘带着孩子离开,我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如今更是沉浸在后悔之中。”   “如今我甚至觉得每过一天日子,都挺煎熬的,唯有靠回忆才能度日,你问我写什么,自然是关于往昔的回忆,近来记忆越来越差了,我想趁我还能记得的时候多写一点。”   由此,顾珩判定他写的是回忆录之类的东西,只是他未给顾珩看过,最后顾珩收拾他遗物之时,也未曾见到过,若不是今日因为这焊死的锁之故,顾珩都快忘了这茬了。   他并未对姜娴说起那些关于廖地主的细节,只道:“廖地主身体不好是一点,另一点,他是个很讲究的人,你瞅瞅这油漆,劣质的很,而且,不仅劣质,还没等晾干,就迫不及待的把那铁货架挪过来了,若是主家,岂会这么干!”   姜娴看着那凹凸不平的墙面,又回头看看那铁货架,果不出顾珩所说,上面粘了好些油漆。   她点点头,认同顾珩的说辞,立起身,举起斧头,站在那门锁前,颇有女将军那一夫当关的气质。   她对着那锁冷笑出声:“那就让我来亲自瞅瞅,这门后面有什么猫腻,我猜,门后面有能够坐实某些人是贼的证据。”   说罢,一斧头砸下,一声巨响轰然响起。   顾珩眼皮子狂跳,这姑娘太生猛,说干就干,也不能这么眼疾手快吧,这……是不给他表现的机会了?   他也顾不得其他,也跟着干了起来。   姜娴本就不是什么娇弱女性,若不是她这人有点“矫情”,怕脏怕变丑,对自己的面容皮肤无比的珍视,让她去种田的话,不是她说大话,那些男人的活她全能干。   做起砸墙的活计,还真不在话下,甚至砸着砸着,她有一种快感。   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最近刚有了新工作,又因为心里缠着徐家的事儿,她好几日没有好生去山里训练了,今日刚好补上。   顾珩无奈的很,如今已经演变成他跟在胖丫儿后面打下手了,他倒是提了让他来,可人胖丫儿压根不睬他。   他瞅她两眼盈盈冒光,动作利索,虎虎生威,好像挺高兴的,只得叹口气,认命的跟在后面。   怎么办呢,胖丫儿既然挺高兴的,且由着她?   结果,姜娴这一高兴,直接就把那门彻底破开了。   她先是对着一处深挖了半个时辰,结果那里果然破开了一个洞,里面空荡荡的,明显是个隐藏在地下的地道,就着那洞,两人一鼓作气,一个小时后,整个洞口如同一张张开的大嘴,出现在两人面前。 第119章 没什么大不了的(二更)   顾珩举着火折子,扭头对姜娴说道:“咱们走走这密道?”   虽是问句,但顾珩笃定,胖丫儿肯定会跟他一道的。   没道理都临门一脚了,胖丫儿还退缩了,这可不符合胖丫儿的性格。   果然,这丫头一双大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妩媚。   顾珩也笑,笑的温柔似水,带着一股子不自知的宠溺和纵容。   他早就发现,这丫头这一身妩媚气质像是与生俱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奇遇,才会这般。   而且,她越兴奋,越高兴,那魅惑众生的气质比之她刻意做出来的还要凸显,与此同时,这时候的杀伤力也是最大的。   本来,因为靠近她,跟她说话,还要做活,顾珩简直是拼了老命才让自己不至于在姜娴面前腿软出丑,这会子被她这么一笑,简直是前功尽弃。   姜娴也敏锐,她立刻道:“顾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流这么多汗?”声音里倒是多了些之前没有的熟稔随意。   大约是一起经历了事情的缘故,姜娴对于顾珩少了些防备心和挑衅,多了一些熟悉和认同。   她自己尤不自知,殊不知,顾珩心里门清,而且,人家就是打着一点一点让姜娴熟悉他、认可他进而习惯他的意图呢。   顾珩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处对象筹谋成这样,若是一年前有人跟他讲,某一日他会为了找媳妇儿殚精竭虑,甚至发展到死皮赖脸的程度,他不是无视他就是给他一拳顺便叫他滚……   顾珩哪儿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这么丢人的事儿,他垂下眸子:“我没事,可能是刚刚用力过猛了。”   些微的示弱能不能引来胖丫儿的怜惜呢。   姜娴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瞬间紧绷又些微颤抖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顾珩汗流的更多了,哪怕是在这地下光线不好,也能看出脸色的苍白。   “啧啧,年轻人,怎么虚成这样?那要不你坐这儿歇着,我进去瞅瞅,看到啥我都回来跟你说。”   顾珩脸色一木,若不是坚强的意志撑着,他已经气的倒在地上了:虚?胖丫儿简直……太有想象力了。   他恨恨的磨了磨牙,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不用,我好的很!还有,你叫我大哥为顾大哥,是不是应该叫我顾三哥呢?”   姜娴微微耸耸肩,只当没听见最后一句话,率先道:“那还是我在前,你跟着我就是了,真的不用勉强的。”   明显是在逞强,何必呢?   心中腹诽,她已经一马当先跨了进去。   顾珩无奈,顺势应了,实话实说,这会子他腿软的厉害,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些力气,也着实不适合走在前面,万一一个不慎,他在胖丫儿面前丢了丑,那这辈子他怕是都脱不掉“虚”的帽子了。   密道出人意料的宽敞,莫说姜娴,顾珩也能直起身子,头上甚至还有至少大约半尺空余,一路而行,很快姜娴就发现了异样!   她停在一处点着地面:“看看,这里的土质颜色不同,而且往前那部分,地道变窄变小了,砖瓦砌的粗糙的不行,一看就不是出自一人的手笔,咱们刚刚走的前半段,却很整齐。”   很明显的一段精雕细琢,整整齐齐,一段粗制滥造,仓促了事。   顾珩接话:“说明在你站的这个位置,地道改道了,门后刚刚咱们走的那一段,是原先就有的,而我们前面这段没走过的,是后来挖的!”   仔细看,土质的潮湿程度也不一样。   姜娴指了指地道壁上斑驳破碎的砖块:“这里应该是原先的出口吧,这里有往上的痕迹。   该是有楼梯。   这楼梯也是用砖瓦砌的,可能被人砸了后,填充在了新挖出来的地道里。   而之所以地道之中要砌上砖瓦,无非是泥土软烂,容易坍圮,需要用砖瓦凝力固形。   姜娴转头问顾珩:“是继续往前,还是先看看这一处上面,看有没有封死的门?”   顾珩看了看腕表:“先看看这上面吧,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再往前,还不知多远呢,姜娴回家就要迟了。   顾珩虽然想要和姜娴待在一处,私心里自然希望越久越好,可他也并不想违逆姜娴的意愿。   胖丫儿说她有门禁,要早点回,那就按时回去,莫要迟了,因为他知道,遵守这门禁时间,胖丫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心甘情愿,他自然顺着。   姜娴经得顾珩提醒,自然也歇了今晚把这条道跑完的心思,她凑过去瞄了一眼顾珩的表,果然,还有一刻钟就九点了。   因为澜国经历,遵时重诺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颇有些可惜的看了看那条还没走过的地道:   “你可不要先来啊,等我明晚一道怎样?”   顾珩笑笑,答应的无比爽快:“那有什么问题。”   心里却道,不管如何,明天白天还是来看一眼,避免有什么隐藏的危险。   姜娴却是信了顾珩的话,抬眼看了看地道的顶部:“那咱们就往上看看?”   顾珩比了比这个这个距离,他站在这儿,仰头而看,还是吃力了点,关键还真有点看不清楚。   他想了想,把铁锹和斧头垫在地上,又问姜娴要手里的斧头:   “胖丫儿把斧头给我,我垫一下,否则看不清楚!”   姜娴比划了一下距离:“太麻烦了,这般你每挪动一个地方,是不是还得把这些家伙什跟着移动?”   她一拍掌:“不如这样,你驮着我,我来看!”   她身高不矮,顾珩也高,她要是上去,不适合的位置,还能让顾珩随时调整。   姜娴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习惯了华国生活。要是在澜国,男女大防,光天化日之下,她倒也不敢如此,可华国不同,男女之间其实自由开明了许多。   再者,她自认和顾珩很熟悉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事急从权,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没什么大不了的,顾珩却不然:“……”他手一抖,斧头从他手上应声而落,若不是他运气好,那斧头偏了点,硬生生能砍到他手上的肉。   他低着头,已经感受到血冲大脑,鼻子热热了,糟糕,这是又要流鼻血了? 第120章 脑抽了(一更)   顾珩认了,姜家胖丫儿就是他的劫。   他到底是个男人,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他如何表现出了“怂了”的那一面,杀了他也不行。   更何况,胖丫儿已经觉得他身体“虚”了,他再推拒,那胖丫儿怎么想?他的脸往哪儿搁?   顾珩抬手似不经意间抹了一把鼻子,好在鼻腔热热的,到底没有流出什么可疑物出来。   这般,他才敢抬头,刻意摆出随意闲适的姿态:“没问题,那你爬上来,放心,我不会让你磕着的。”   说罢,他俯下身子,示意姜娴爬到他背上。   姜娴起先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到真的俯到一个男人身上,这顾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如同火炉一般,甚至她都能感觉到对方强而有力又失速的心跳,她这么贴着,莫名就红了脸。   她尽量把思绪全放在头顶的“正事”上,一边心里疯狂的腹诽自己:“姜娴,你是个怂包吗?跟个男人靠近点怎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原先没有发现自己这般奇怪?”   一定是这男人的脸长得太符合她的心意了,再加上莫名的散发着热气,这地道里闷的要死,她缺氧了才会如此。   若说姜娴只是各种不自在,对自己的“怂”非常唾弃,并且找各种理由描补自己这不能解释的奇怪行为,那顾珩的感觉,简直不知怎么形容。   从那个温软的姑娘往他身上爬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一股热流猛烈的冲上他的头,然后“轰”的一声,炸了。   鼻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终究没忍住。   若不是他俯着身子,正好挡着,再被姜娴看了去,他真不好解释。   他低头掩饰着,用土把那血迹掩盖掉,同时用袖子使劲擦擦鼻子,以确保回头不让姜娴看出异样。   饶是如此,他也舍不得这一次和胖丫儿靠近的机会。   他木着此时如同火山喷发的脑子,忍着四肢酸软,驮着姜娴。   只是,姜娴说什么,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沉浸在炙热的萦绕着胖丫儿的香味的岩浆之中,沉沦灭顶。   他想,哪怕明知是劫,他也得接下,甘愿共沉沦。   姜娴自己尚且有自己的情绪要处理,又想着正事,加上地道昏暗,顾珩的刻意掩饰,她丝毫未发现顾珩的异样。   她只是觉得,顾珩好像不太稳当,颤颤巍巍的,难不成是嫌弃她太重了。   好在,姜娴想起之前顾珩破门的时候好像累了的事儿,忍住了到口的话,罢了,这人外强中干的紧,就原谅他吧。   她运气还算不错,根本没要顾珩挪位置,就着顾珩的高度,一上来,就看到了那明显的封锁处。   她随手轻轻拍拍顾珩的头:“看到了,上面果然有个门,锁眼处也已经被铁水浇筑了,还是得用斧头劈开才行。”   说完话,她等了半晌,回应她的是一室沉默,她低下头,昏暗中,她看不清楚男人的脸,她疑惑的大喊一声:“顾三?!”   宛若黑夜之中一道惊雷,那男人浑身抖了一下:“什……什么?”   姜娴:“……你昨晚没睡好?还是刚刚破门太累了?”居然心不在焉。   顾珩如何能把自己置于这么不利的局面之中,于是他迅速的转移话题:   “没有,对了,想必你找到锁眼了?这位置,若是我没猜错,正好是之前我所说的那一处库房位置。”钥匙自然也是同一把,可惜锁被封死了,也没法试了,只能暴力破开了。   廖地主临死之前,给顾珩的钥匙中,就有那一处放宝贝的库房的,至于这一处封锁的密室,顾珩并不在意也不会深想廖地主为何并未将此处说与他听。   那放宝贝的库房里,顾珩觉得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而虽然廖地主没提这一茬,但他把这间房子和一把能够开启所有密室的钥匙都给他了,等于变相的将所有的财产全都给了他。   他有什么好抱怨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再说,从一开始,顾珩来照顾廖地主,都不是为了廖地主的身家,他不过是还恩而已。   如今,再次探访这里,不过是因为马家,以及他对于一些往事的怀疑,同时,比起那些财产的去向,他更想还原事情的真相。   廖地主死了,但他对他顾珩有恩,那么他的身后名,以及财产,自然不能落到那些背叛他的小人手中,他理应维护。   姜娴一听,自然高兴:“那明天咱们就从那个库房找找有没有入内的门户。”   说罢,她自觉今天有了大收获,人已经从顾珩身上滑了下来,并未看到顾珩长长舒了口气,眼中还快速闪过一抹失魂落魄。   姜娴一边往外走,见顾珩没跟上,随口问:   “你还要在这儿待一会儿吗?那我先走了?”   见顾珩低低应了一声,她也没多想,兀自先走了。   快走出地道之际,顾珩在她身后道:“今天,小黑狗算是贺你找到新工作之喜了。”   姜娴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脑抽了,还是真的缺氧缺的脑子转不过弯了,她突然来了一句:“哦?那我今天拜了名师,是不是也有礼物。”   刚说完,她自己都险些咬着舌头,简直想捶死自己,向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甚至都算不上朋友的男人索要礼物?姜娴,你真长进了!   还没等她想到搪塞的理由,身后传来一阵轻笑,男人反应速度极快,他快速的答应下来,根本不给姜娴反悔的机会:   “这几天我要去瓷溪县那边一趟,回来给你带礼物!”   姜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她觉得她自己就是胡乱的摆了摆手,然后仓皇的跑了出来,头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看到姜家的大门,听到闪电和几个侄子在院子里兴奋的声音,她才猛的对着自己的脑袋瓜子拍了一掌,果然是脑子坏掉了。   一直到回家,看到她五哥在院子里呢,她的脑袋瞬间冷却,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可是,姜建峰多敏锐一人:“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红扑扑的?”   姜娴:“……我跑的比较快,热的。”五哥究竟什么眼睛,大晚上的能看到她的脸色? 第121章 家人的羁绊(二更)   回应姜娴的是姜建峰的沉默。就在姜娴心虚的想找个由头跟她五哥说,她要回屋去的时候,姜建峰才突然问:   “你的事儿处理的如何了?”   姜娴倒是没有过于隐瞒:“有眉目了。”   姜建峰似是很担忧,他语调幽幽: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跟家里人说,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什么仇恨、金钱、利益,我不敢说所有姜家人都完全不在乎,但我们更在乎你,明白么?”   “五哥可以不去过问你去做什么,但你若是时常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五哥会生气的。我相信伯父伯母,爸妈还有你的哥哥们都不会答应的。”   姜娴抬眼看了一眼姜建峰了然的眼,想了想终于道:   “这些我知道,放心吧五哥,若是我感觉到危险,必不会隐瞒。”   姜娴其实是知道,五哥并不满意她的回答,他总是非常担心她。   可姜娴还是选择不将这事直接说,原因有二。   一则,姜娴习惯自己解决事情了,她有她的节奏,若是家人牵扯进来,她可能会因为担心反而更容易忙中出错,若是被徐广国发现端倪,那就糟糕了。   二则,姜娴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危险,她在澜国,为了当一个合格的探子,前期的训练,遇到的危险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付出性命的代价,来到这里,姜娴实在看不出自己哪里危险了,跟毛毛雨一样。当然,对于五哥来说,可能这已经极度危险了。   姜五哥闭了闭眼,兀自盯着死鸭子嘴硬的姜娴看了好几眼,见她当真啥也不说,他揉揉眉头,叹道:“你知道就好,进去歇歇吧?”   姜娴立刻答应,忙不迭的冲了进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一进屋,院子里,又多了一个人,是姜大哥,他询问姜五哥:   “老五,胖丫儿是不是啥也不说?”声音里是满满的了然和幸灾乐祸。   姜建峰没好气:   “你说说,她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傻大胆?想查徐广国,她只要招招手,我们这些哥哥们谁不帮她?偏要大晚上的去吃苦,黑灯瞎火的往鬼屋跑!居然也不知道怕?”   姜建宗倒是语气平和:“哎呀,小姑娘嘛,她这般独立,也是好事,知道你心疼她,不过,小姑娘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老是用一副我全知道的表情对着她,天天老妈子一样唠叨,她肯定烦透了。”   姜建峰怀疑的盯了姜建宗一眼:“你又没闺女,你还懂这个?”   姜建宗:“……”毛头小子简直不识好歹,把天都聊死了。   “……我是没闺女,但我有老婆儿子,老五,你这个连媳妇儿都不知道在哪儿的人可没嘴说我。”   姜建峰“哼”了一声,只觉得心情不大好,媳妇儿儿子什么的有什么好的,他几乎天天看到他大哥不是被儿子气的七窍冒烟,就是被大嫂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话,他内心再如何腹诽,嘴上到底慑于大哥的威信,聪明的没有说出口,免得兄弟阋墙,他被打死在家里就不好了。   姜建宗见老五总算有个当弟弟的样子,没敢再做声,遂有点满意,到底还是安慰了姜建峰几句:   “要我说,现在胖丫儿不是一般的厉害,纵使我们去处理事儿,都不一定有她妥帖,你瞅瞅潘文芳的事儿,包括这一次魏金山的事儿?胖丫儿心里有数的很,你就别婆婆妈妈操心了。”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老五简直像胖丫儿的另一个妈,甚至比他小婶不开明多矣,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各种担心,放不开。   其实,胖丫儿这阵子,一直还在追索那瓷器的事儿,家里人大多数都心中有数呢,只不过,装作不知道呗。   孩子大了,那就让她自己处理事情呗,至于这么黏黏糊糊的吗?   今天也是巧了,正好姜建宗听到两人谈话了,他道姜建峰今天一直守在院子里干啥,他以前都喜欢待在自己屋里捣鼓他自己喜欢的那些个收音机零件或者看书的,原来是在等胖丫儿呢。   姜建宗就不会如此,虽然他并没有了解到胖丫儿跟他五哥之间还有什么旁的事儿,但人胖丫儿对于去廖家一事今晚可是在饭桌上说了。   还提了一嘴和砸自己脑袋的瓷器有关之类的话。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明晃晃的意思,除了家里几个不懂事的小辈,肯定都听明白了。   说的时候,胖丫儿语调轻松,就这心态,就赢了一半好么?姜建宗是越来越看好胖丫儿了,觉得她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性子,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欣赏。   姜家人当时都在饭桌上呢,短暂的沉默后,也没说啥,就仿佛话家常一般把这事过了。   不过,不代表家人不关心胖丫儿,晚上,全家人今天罕见的,这个点还没熄灯睡觉,就是在等胖丫儿呢。   他爸吃过饭等胖丫儿出去,他就喊他还有二叔小叔一道进屋里,去捋那些这些年,收集的一些关于徐广国做的那些下三滥的事情的证据。   姜家人虽然性子里老实本分,但也不是包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只不过,徐广国这人狡猾,许多事情,根本不留证据。   如今,胖丫儿都能够对于一些线索紧抓不放,他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若是胖丫儿那儿力有未逮,他们这儿倒也不至于一点抓手都没有,相反,真要到了图穷匕见那一天,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让胖丫儿一人面对。   看姜建峰一直憋在一旁不吭声,他走过去拍了一把他的头:   “行了,我看你是得处处对象了,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和你大嫂处上对象了,哪里像你这么没出息。多学着点儿!”就是因为没媳妇儿,所以成日没事干,就担心这担心那的。   有什么可担心的?是对胖丫儿没信心,还是对家里人没信心,他看他家老五就是书读太多了,又过于敏锐,反而物极必反,傻了。   姜建峰把脑袋从他大哥手里抢回来,德性,有媳妇儿儿子了不起啊?   他能跟他大哥比吗?他大嫂是他大哥的表妹,两人从小就认识,他可没有个相互喜欢的表妹。 第122章 五月的大事(一更)   姜娴并不知道姜家人的打算,更不知道私下里,他们都做了什么准备,她回屋后,又是一夜好眠,第二天姜娴精神饱满的起床了。   她发现自从来到华国,她几乎每夜都能睡得很好,这和在澜国之时整日惊梦,便是一日无事,一天也睡不足两个时辰的她根本不能比。   也不知是不是总是睡得好,这段时间,姜娴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宛若脱胎换骨。   刚醒来那阵子的瘦弱早就不见了,更脱了之前原身的那种怯怯弱弱的气质,随便往那儿一站,哪怕一早起来,还未来得及洗脸呢,也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   盛极却不败!   昨日想到自己最近因为各种琐事,耽误了训练,姜娴觉得自己真的懈怠了,所以,今天她起的极早,不仅自己起来,还冲到她五哥房里,把怎么喊都装睡不起的小老六也直接从床上拽起来了,趁着天刚蒙蒙亮,天边的日出还未出来之际,就一起进山训练去了。   十年磨一剑,身手功夫更是如此,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姜娴特别有此感觉,这几日没有按时勤练腿脚,她都觉得自己的灵敏度在倒退,连喘气都比以前重了些许。   倒是小老六对胖丫儿那是怨气满满,这么好看一姑娘,咋就这么狠心咧,本来这几日,胖丫儿白天不在家了,五哥也不在,他爸妈都有活计,他简直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自由的飞了天。   可惜,今日突然之间,就被胖丫儿拖出来了,他本来假装没听见胖丫儿敲门声呢,没想到她现在变得这么凶残,也不知怎么弄的,就把他反锁的门给弄开了,然后冲进来就把他拽了起来……   还别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好日子”过了几天,他可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呢。   不过看看他妹的脸色,他也知道,这话说不得,说了,他会死的更难看。   他可怜兮兮的和闪电对视一眼,对,闪电起得早,一早上听见声音,就从昨天他们给它垫的放在廊檐下拐角处的毛窝窝里冒出头来,然后就跟着他们上山了,一赶它,它就哼哼唧唧的,像个小娃娃哭一样,这谁受得了啊?   所以,只能由着它了,再说了,也怕走远了它回不去了,万一迷路了或者被狼叼走了……   闪电歪了歪头,并不理解主人的怨念,它朝他甜甜的“昂”了一声,然后冲过来,热情的咬着他的鞋。   算了,姜建海缩了缩脚,索性把闪电抱在怀里,他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企图跟狗产生共鸣?   那边,姜娴对于姜建海三五不时逗逗闪电借机偷懒一事,倒也没说啥,罢了,如今已经进入了五月,再过不久,有他受累的时候。   且不说以后去了部队里,如何的辛苦,就说还有半月,要农忙了,家里的壮劳力们都得下地抢收,这事啊,虽然不至于累死,但也得累脱了皮。   这次这抢收可不一般,是去年,她大伯去公社申请的试验田,领了种子,种的是油菜。   这事儿,队里反对声音不少,徐家也反对的紧,虽说油菜能打油菜籽,油菜籽可以变成油,可以顶替粮食上交上去,若是种的好,可以给大家省出不少口粮来,但这玩意儿在这一片毕竟没听说有人种过,所以具体如何,还不知道。   姜大伯自从申请了这试验田,简直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着它们,如今,看长势不错,但结果如何,也得等油菜收了,油菜籽打出来,再看品质,尚有定论。   这事是大事,于公,若是做得好,那是造福大家伙儿的事儿,从长远看,不仅能给大家省粮食,油菜籽榨油后会产生大量的油渣饼,用这玩意儿养猪,猪吃了贼长膘,大家不仅能赚到钱,过年还能多分肉。   有肉有粮食,那真是好日子了。   于私,姜大伯这次是堵上了自己的声名,若是结果好,自然算他的功绩,若是这次这油菜丰收但凡出点岔子,那姜大伯可讨不到什么好。   所以,不仅是姜大伯,姜家所有人都为了这事而担心着。   到时候抢收,旁人且不说,姜家同族的,绝对是能出一分力要出一分半的。   想到这儿,姜娴又开始琢磨起来了,农忙的时候,弄点什么给大家补补油水。   要不,再进山一回,再抓个一两头野猪也好啊!这回不卖了,全留着吃。   野猪肉其实柴的紧,但再柴它也是肉,而且还有猪板油,那才是精髓啊!   不过,这次打猎,她估摸着没法一个人去了,因为家里人不同意,再者,她一个人,就算打到猎物了,也拖不回来啊,要不把哥哥们一起带着吧!   本来就是要大家一起吃的。   心中如此想着,她训练倒是不停歇,一直等到训练完,招呼姜建海一道回去才提了这事:   “六哥,我看最近阴雨天还比较多,找个雨天咱们进山打猎怎样?”   最近下了好几次雨了,雨要是下得大了,这地里的活计就做不了,哥哥们也能歇下来了。   正好趁着下雨进山,有人有闲,最是好时候。   姜建海一听,蓦然就想到之前弄回来的野牛和野猪了,他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已经在想,这要是打着肉,该怎么吃了!   他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唯恐姜娴反悔似的:   “好啊好啊,我看今天这天气就不咋样,要不今天?”   姜娴扫了一眼那已经从云边露出的金黄色的日光,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小老六,她六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她抱起跟着他们跟的很辛苦的闪电,揪了一边的树叶给它擦了擦已经被踩的很泥泞的爪子,白了姜建海一眼就大步往前走去。   姜建海倒也没什么感觉,自从跟着胖丫儿进行集训,感觉胖丫儿是他姐一样,成日不是被瞪就是被翻白眼,他不痛不痒啦。   他乐颠颠的跟上去,声音飘出去老远:“那到底哪一天啊……”   …… 第123章 场面事儿(二更)   和姜建海相约了一起打猎吃肉的事儿,姜娴安心的去上班了。   以姜建海的性子,今晚她回去,小老六必然是把哥哥们都约好了。   广播站里,她和陈副站长之间的相处没什么太大变化,不过也没遮着掩着,一早过来,陈副站长就和大家介绍了一下她。   这一次,是以她徒弟的身份介绍姜娴的。   一时间大家都愣了,好在广播站的大家伙儿都还算好相处,至少大家都是场面人,纷纷过来恭喜姜娴,尤其是孙干事还有卞长明尤其高兴,卞长明还说要请姜娴去国营饭店吃饭,被姜娴硬是婉拒了。   这时候,大家伙儿都不富裕是一则,另则,无功不受禄,卞长明对她的心思,姜娴自诩自己不瞎,看的太清楚了,既然无意,那男女之间还是需要保持一点距离。   姜娴早上过去,先帮自家师傅把茶水烧好,打扫一下卫生,倒是陈阑珊看到说不用做,不过姜娴觉得,她是当弟子的,这也不值当什么,于是她嘴上答应,以后自当继续坚持。   这个星期还算空闲,陈阑珊虽然收了姜娴做徒弟,但她说了,那些基本功的训练什么的,从下星期开始,这星期她有点别的事儿,所以姜娴这星期,晚上也不用去陈阑珊那儿。   值得一提的事儿,今天上班,徐嫣儿终于来上班了,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大红的上衣,配同色的红色的长裙子,一来就十分的高调,拎着一包糖果到处发。   她特意走到姜娴面前,放了两颗糖在姜娴桌上,彼时姜娴正在做着工作笔记,她钢笔用的还不怎么利索,一笔一划的,写的很认真,突然,就感觉到徐嫣儿站定在她面前。   姜娴抬眼看了徐嫣儿一眼,不愧是新婚燕尔,徐嫣儿脸上这喜色简直是整个脸都要放不下,满溢而出,不仅是喜色,姜娴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还带着挑衅和那么一种说不出的志得意满的感觉。   姜娴微挑了一下眉,若说这世上最了解徐嫣儿的人中,肯定有她姜娴一个。   她就弄不明白了,徐嫣儿对着她一副:“我赢了。”的模样,是闹哪样儿?   难不成直到今天,她还觉得自己会和她抢韩一舟?   别扯了。   不过人家既然来送糖了,姜娴总不好啥话也不说,隧开口道:“恭喜。”   徐嫣儿一直盯着姜娴,见她神色淡淡,只觉得说不出的舒爽:“姜娴,韩一舟是个特别体贴的男人,咱们是同村,等我怀孕生子了,你可要来吃席啊。”   她记得,徐诗雨的记忆中,姜娴和韩一舟结婚一年内,就生了双胞胎。   若这个记忆没错,她也快了,她目光隐隐往下看着自己的肚子,说不定,现在就有了呢?   姜娴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拿起桌上的喜糖,就递给孙干事:“孙姐,给你家大宝小宝吃。”   孙干事自然高兴啊,糖可是精贵东西:   “那怎么好意思啊,小姜,我记得你家里也有侄子呢。”   姜娴嘴上推脱:“不用了,我家侄子太多了,拿回去非得打破头。”   她心里却是白眼翻上了天,她觉得徐嫣儿怕是有什么大病,瞅瞅她说的那些话,韩一舟如何,至于炫耀给她听吗?居然还提到了孩子,这波操作,姜娴都有点看不懂了。   她真的是越来越不懂徐嫣儿了,她执意要嫁给韩一舟,不惜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腾,然后又跟她说这些,防贼一样的防着她,以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必是肯定这韩一舟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还得是天大的好处。   是不是徐嫣儿还知道点她姜娴不知道的东西?这事还得和她姜娴以及韩一舟同时有关系?   难不成,原身以前跟韩一舟有过接触?   不过,姜娴也就一闪而过的念头,便是原身曾经跟韩一舟有过什么接触又如何,现在她来了,可不认这个,什么缘分,也得断了。   徐嫣儿的挑衅,姜娴轻描淡写便挡了回去,到底是在单位,徐嫣儿也顾及着脸面,一天,就再没接触了,只是偶尔,姜娴走过廊檐,看到徐嫣儿抬头冷冷的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姜娴回望过去,她就挑衅的笑笑,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不好意思。   姜娴也会以冷冷的眼神,警告之色尽显,如此,才收敛一些。   时间又到了晚上,照样是如同昨天一般,姜娴来的时候,顾珩已经在等她了,姜娴恍若昨天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和顾珩打招呼,顾珩也没提。   顾珩带着姜娴,一前一后,一边走一边道:“今天两个任务,一个是找到那一处被封死的锁眼位置,另一个就是那条地道到底通向何处。”   姜娴表示认同,路上,她却是突然问顾珩:   “廖地主家这般丰厚的典藏,应该有相关的记录宝物名称的册子吧?若是找到那个册子,想找到被人盗走的赃物,便不难了。”   这也是她昨天回去后,夜里躺在床上想廖家的事儿想起来的,人家廖地主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奴仆,难免人多口杂,为了方便管理,相关宝物自然该有宝物册子的。   莫说这样的一个家族的家当宝物,在澜国那会儿,大家闺秀出嫁,发嫁妆的时候,都得有相关的嫁妆册子。   否则,谁能保证东西不被人偷走呢?   顾珩一听,深以为然,然而这东西,他还真没从廖地主那儿听说过。   遂,他老实摇头:“廖地主没跟我提起过啊。”   姜娴盯了他一眼,没说话,就把眼转开了,不过顾珩却看的很明白,人姑娘明晃晃的讥笑他呢,那意思很明显,说他在廖家混了这许多年,也是白混呗,瞅瞅,连宝贝册子都不知道。   这姑娘好像特别热衷于看他笑话。   这般,就到了库房之中,顾珩很明显,白日又来查看过了,他把姜娴领到一侧墙边,其上依然是壁画,上面是一棵大桃树,最中间,一人高的最中间的位置,那颗仙桃看起来特别鲜艳。   顾珩抬手用力一摁一转,其中突然往后塌陷了一块,姜娴凑过去近看,其中果然是锁孔。 第124章 我对你的诚意(一更)   锁眼显现,顾珩掏出钥匙,对着那锁眼开启,如同正厅的那壁画的净瓶后方一般,其中传来了隆隆的声响,然后整个壁画中间裂开一条缝,直接往两旁分开,垂直以下的壁画内的地面上清晰的又看到了一个锁眼,从这壁画内可看到这地下入口处的清晰模样。   一块厚重的铁板,加上一道暗锁。   锁扣的样式和昨晚在地道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姜娴转了转眼珠,不由自主的陷入沉凝。   顾珩看她模样不大对:“怎么了?哪里不妥?”   他今天白天提前来摸索过,还是受到正厅那净瓶壁画的启发,才摸到了这一处壁画,打开看到其中的这暗藏的入口和锁孔,他便没再动,只等着姜娴一道。   却不想姜娴看到后,却不再嚷着要破开它了,反而若有所思起来。   姜娴不忙回答,她蹲下来,提着铁锹柄对着壁画内的边边角角就是一阵敲打。   若不是顾珩还算了解这姑娘,知道她在正事面前不是胡闹的主儿,他会以为她在发脾气呢。   一直叮叮咚咚半晌后,突然“嘎达”一声,如木头碎裂的声音,声音不大,顾珩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变了,几乎是瞬间,他身体紧绷,如同拉紧的弓弦,眨眼功夫就进入备战状态。   他脚下一跨,目力所及还未看到什么危险,身体已经到达了姜娴身边,手臂一把拽住姜娴的:   “怎么了?别乱动,小心有什么陷阱暗器。”   心中忍不住懊恼,莫不是廖地主家的这一处当真有什么机关暗器?   他明明之前踩过点,确定无碍的!   他循声望去,却不想看到一个破开的……暗格?而其中隐隐露出书册的一角?   他眉心一跳,蓦然想到之前胖丫儿提到的宝物册子……还真被她找到了?   目光下移,就看到姜娴一手拿着铁锹柄对着那处破漏的暗格,一手被他提着,一脸的玩味。   这会子,她那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很懂”的气质又冒头了,她突然妩媚的一笑:“这么紧张我?”   顾珩已经麻了,这连续几日的相处,可能是物极必反,盛极则衰的道理,也或者他终于在隐忍中变态了?他发现他竟然神奇的逐渐开始适应这种跟胖丫儿在一起,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了,而且还颇为的自在。   他也有抵抗能力了,也不流鼻血了……   这两人有一种奇怪的相似点,在对方面前,两人和在其他人面前都表现的特别不一样。   姜娴显得特别的撩拨,而且她贱兮兮的总想撩拨顾珩两下,明明在其他人面前,她是何等的“温柔端庄”。   而顾珩,在村里的形象,那就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狠人,哦,还是个不好好干农活的混子,仗着一张好脸,勾的村里的姑娘心猿意马的。在姜娴面前,他可一点没有人狠话不多,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黏糊起来,谁能想到,他遇上喜欢的姑娘是这个样子。   姜娴既然问了,顾珩怎么能怂呢,他依然没松手,脸色是对着姜娴一贯的柔和,眼神却认真无比:   “我肯定紧张你啊,我最紧张你。”   这一下,反而是姜娴觉得不对劲了,顾珩这人的眼神实在是慑人的很,她本来是开玩笑的,他突然这般,她玩笑都开不下去了。   她挣了一下,想把手臂从顾珩的手里挣脱开,嘴里打着哈哈:“你怎么突然不正常了,说这个干什么?”   她一挣,倒是轻松挣开了,顾珩并未紧抓着她不放,他对待她,一直是隐忍却克制的。   不过这次,顾珩没让姜娴蒙混过去,突然再次表白道:   “姜娴,我挺喜欢你的,若是你对我也有一点好感,咱们能不能先处对象,我保证会认真努力的一辈子对你好。”   这话,顾珩说的毫不费力,今日这气氛水到渠成,他就说了,也是他酝酿了很久的真心话。   姜娴却沉默了,不过,她突然有点不适应这种气氛,在顾珩的眼神下,她发现她学习的那些“魅惑”男人的方法一个也用不起来?   姜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废物,嘴上对待顾珩是一贯的逞强:   “什么叫认真努力的一辈子对我好?”旁人都说,“我喜欢你,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之类的话,怎么到她这里,变得需要顾珩“认真努力”了?   很勉强吗?呵呵?   她承认她一开始是在故意挑刺,因为不挑刺,她不知道怎么回应顾珩,之前在江涵悦和赵大丫面前说的“豪言壮志”这会子突然没办法随便说出口了。   可是,说到后来,她真的觉得顾珩这话说的很有问题。   顾珩却是笑了,夜空之中,恍然出现了一弯月牙,像害羞的笑脸,通过窗棂照了进来,却是短暂的,又被云层遮住了。   顾珩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却增添了几许的磁性和认真严肃:   “胖丫儿,从心所愿,我相信自己能一辈子都对你好,爱你敬你,但一辈子漫长波折,我甚至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夫妻反目之事。”   “我自然不愿意如此,也几乎可以笃定自己有能力说到做到这般承诺。但这都是未来未发生的事,无论我如今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能不能实现,你我都没法在今天就看到。”   “而我,所唯一能做的,是立足当下,对你诚实相对,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承诺对待你我之间的一辈子,胖丫儿,这是我对你的诚意。”   说着这话,顾珩的后背已经汗湿了,手心也出汗的厉害,无人能知道他此时的紧张,那种感觉,好像决定生死一刻就在姜娴的回答之中了。   而姜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席话,头一个反应是逃离,然而多年的逞强和隐忍早就令她能够忽略这种本能,好的记忆力让她一字不漏的把顾珩的话听进耳里,听进心里。   好半晌,她才木着脸,语调干涩又平静,仿佛不带有情感:   “你喜欢我什么呢?美貌吗?这东西是会消退的,往后说不得你见多识广了,比我美的多的是,从一而终,真的不会因爱生恨,相看两厌吗?” 第125章 处对象(二更)   姜娴是真的不理解,就光处对象不好么,她是有想跟顾珩处对象的意思的,但他突然说出这种话,着实吓到她了。   她一直觉得,像她爸妈伯父伯母他们这般,够奇葩了,不过倒也不是无从解释。   一则,如今的华国是一个一夫一妻制的男女平等的国度,二则,姜家家风如此,从她大伯父大伯母这对大家长就是如此做的,相敬如宾,互相扶持,结婚前都处过对象,或者见过面,同村或者临近村子里的,相互满意了才结婚,她家大哥大嫂甚至是表兄妹来着,有感情基础提前摆着,上行下效,倒也算得上家风渊源。   再加上,日子本就过得穷苦,前些年,甚至还遇上了灾年,吃也吃不饱的,能相互搀扶着活下来都不容易了,同甘共苦沉淀出来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但,顾珩这种,一看就不像是安分的人。   这人的眼神骗不了她,骨子里就不是安于现状的人,不仅不安于现状,他还带有凶性,那种孤狼一般的凶狠,决定了他这一生,该是不会平静。   这种人,要么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被比他更强的打压下去,自此压入尘埃,打压至死,但凡给他点机会,要么就是力压众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骨子里自带着凶狠和不安分,波澜起伏才是他们想要的人生,他们会愿意过平民百姓想过的那种安逸平静,小富即安的生活么?   姜娴不觉得。   而姜娴自己,捡来了这一条崭新的生命,就想过小富即安的安逸生活,她赚钱、努力,也是为了让家人跟她一起,过上这样的生活。   因为,亲情、温暖、和安逸都是澜国姜娴求而不得的东西。   顾珩是自发现自己喜欢姜娴,并且摆脱不去这般的喜欢后,才开始研究姜娴这个人的。   他这人生来敏锐,骨子里却又淡漠孤傲,重恩寡情,知世故骨子里却也厌憎这些东西,他本来觉得,世上没有与自己一般的人才是。   可是,偏偏有了个姜家胖丫儿,带给他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   承认这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喜欢后,顾珩发现自己接受起来并不难,而且,在他看来,如今的姜娴,骨子里跟他是一样的人。   孤勇、清高、用一层厚厚的壳包裹着自己。   只是这层壳的表现形式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掩饰,他们总有一种和别人不同的格格不入。   如今看来,可算给他看出端倪了,这丫头也不知为何,对于结婚或者说对男人抱有这么悲观的想法,甚至有敌意?她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他?   姜娴的生活很单纯,并未接触过什么男人,难道跟她的“奇遇”有关?   他心中快速的思量着,如何才能让姜娴认可他,看出他和其他男人的不同之处来。   在现今的顾珩看来,男和女,哪有如此的复杂,便如磁石的两端,适配了就会产生相互的吸引力,自此长伴一生。   他以前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怎样的姑娘,可遇到这种强烈吸引他的,本质上,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这般,他自然不会放手,凭啥放手呢?   “姜娴,我们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两人在一起就会相看两厌,互相憎恶呢?你是这么知难而退的人吗?”   顾珩这时候,根本不会去跟姜娴说什么大道理,或者举什么例子,这些,以姜娴的聪明,不用别人说教,她自己就能看到。   他就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引诱着猎物先跨出第一步,先把猎物拢到自己身边来,然后磨也好、温水煮青蛙也好、对症下药也罢,总能找到办法让她彻底相信他。   关键是不能把她吓跑了,若是吓跑了,那一切都白搭了,他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他顾珩怎么可能做这么亏本的买卖,尤其是事关一生的?   姜娴看了看顾珩,思绪纷乱,好像整个脑子在顾珩眼神的盯视下蒙上了一层纱,让她隔纱观物,啥也看不清,她这回沉吟的时间比较长,好半晌,才迟疑道:   “也不是不行,不过,要是不合适,咱们就分开。”这张脸,她还是很喜欢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试试,她本就有和他处对象的想法,试试又不吃亏。   姜娴虽然不满于这事态发展好像有点太快了,可她觉得自己听明白了,两人谈话的最终的结果是处对象,顾珩好像松了口,也不提什么一辈子长相伴这种恐怖的话了,这样其实在姜娴能接受的范围内。   那就答应呗,这临近夏日,桃花已经开完了一茬了,她居然在华国还没处上对象,这可不像她了。   心里,姜娴觉得说服了自己,虽然内心深处总觉得有哪个环节好像有点不对,到底是忽略过去了。   顾珩心里简直要被这姑娘气死,还没在一起呢,就想分开的事儿?   他们不会分开的好么。   但心里也清楚,让她答应下来,已经好不容易了,他如何强求其他,只要她踏入了他撒下的网中,她若是想跟他“玩玩”,顾珩可不会答应的。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化成早就到嘴边的一声“好”。   这声“好”字落下,姜娴心中却“咯噔”了一下,她甩甩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看顾珩纵容她的架势,主动权还不是在她?   她义正言辞的对顾珩又提出一个新要求:   “咱们处对象暂时只能偷偷的来,你答应吗?”她打的如意算盘自然是,顾珩哪一天不如她的意,她就踹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过嘴上,她聪明的知道不能这么说:   “你要知道啊,咱俩上回夜里出来见面的事情被我哥发现了,这不好,我哥到现在火气还没消呢。”   顾珩:“……那我去找姜老五,跟他说说咱们的事情。若是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以改。”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姜娴立刻道:“那不行,他最近工作压力大着呢,家里马上油菜籽也要收成了,他烦着呢,你别用这事去刺激他了!” 第126章 空(一更)   顾珩听了姜娴那振振有词的言论,当下两眼一黑,姜娴要是能把关心她哥的一半放他身上,他大概也不用这么气了。   姜娴斜睨他,语气里已经表现出了她的不高兴了:   “你究竟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不跟你处对象了!”   华国有句俗语,叫天涯何处无芳草,可不是么?顾珩这张脸是不错,不过姜娴觉得,绝不能让他有“恃宠而骄”的机会!   人就不能惯着。   顾?恃宠而骄?珩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好不容易让姜娴同意处对象,这要是再让她把伸出的那只脚缩回去……   不过,他还是要补救一下、争取一下,他眼神转而一变,眼中居然流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委屈巴巴道:   “那总得有个期限吧!什么时候咱们这段关系才能公开啊。”   姜娴很不习惯顾珩这样,这突然之间,凑过来,模样像极了那已经在她家迅速安营扎寨的闪电,短短一天,就靠着撒娇卖萌和痕迹,跟姜家一家人混熟了。   这实在令她无法招架,她掩饰一般的低头把暗格里的册子掏出来,一边回话:   “三个月吧?”三个月,足够她看够顾珩这张脸了……吧。   “行。”顾珩得到答案,兀自咬牙,“三个月后咱们公开,你可不能反悔。”   姜娴说的颇为肯定:“嗯嗯,不会反悔啊。”说不定到时候都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过,顾珩长年在外,她也在镇上上班,姜家和顾家住的地方也不近,就算他俩崩了,反正见不着面,也不尴尬。   想到这,她突然想到一点:“对了,咱处对象这事既然是私下里处着的,你也不能跟顾大哥还有大嫂说,顾大哥身体不好,万一为了咱们的事儿牵肠挂肚的可不好。”   顾珩:“……”确定了,姜娴铁定打着始乱终弃的主意。   不告诉他大哥大嫂,是怕以后他俩处不长,她没法面对他大哥大嫂吧?   真是……想得美,居然想着把他始乱终弃后,还和他大哥大嫂有来往?感情就把他摈弃在她的社交圈之外?   顾珩低头看着用头顶心对着他的姜娴,这丫头估计心虚,反正不正眼瞧他!   他真恨不得把这个令他咬牙切齿的家伙抢回家去,再不让她得意洋洋的吐出这般让他气的牙痒痒的字眼。   “……行。”能怎么办,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一步吗?   姜娴听了顾珩的答应,没来由的心头一松,感觉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与平日里不一样的高兴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啵啵啵”的冒出来,逐渐渲染成七彩的泡泡。   她抬眼,笑的舒心:“那咱们现在就是正式的处对象关系了。”   顾珩也笑,本就不常笑的冷淡矜傲的俊脸上突然多了由心而发的笑意,说不出的绝艳,他没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我的胖丫儿!”   姜娴爱娇的皱皱鼻子,也是艳丽无匹,美人儿当真是做什么动作都无一不美,这些娇俏的动作甚至给她平添了几分朝气蓬勃,看的顾珩心都化了。   但,这般的“听话”也就到此为止,姜娴举了举那册子,大煞风景:   “来来来,咱们办正事要紧!”   顾珩:“……”脸上笑意微敛,一抹无奈尽显,在他心里,任何事都没有他俩的事儿正经好么?   不过,他怎么想的,那没心没肺的姑娘根本没感觉,她已经翻开了那册子,粗略看了几眼,便得意一笑:   “我说的吧,肯定有宝物册子,不就在这儿了吗?”   她捧着宝物册子凑近顾珩:“你瞅瞅,其中是不是有廖地主的字迹?”   姜娴凑近,顾珩忍不住微微踉跄了一下,实在是心上的美人一下子凑过来,饶是铁打的汉子,也招架不住啊。   就好比美酒,一人他喜欢美酒,可惜没有什么酒量,然后某些日子,他每天饮此种美酒,终于他习惯了这种微醺的感觉,但不代表,一下子给他更多的美酒,他就能招架了。   好在他意志坚定,咬牙撑住了,又好在夜色昏暗,胖丫儿满心满眼她手上的宝物册子。   他定了定神,等待那晕眩感过去,才看向那册子,他抬手就着胖丫儿的姿势,翻动了几下,上面还真有不少廖地主熟悉的字迹。   遂,他确定:“是啊,后面这些字样,都是他写的。”   宝物册子找到,姜娴心情不错:   “这宝物册子摆在这里也不稀奇,在……古代,许多人家库房的账本和宝物册子都是放在暗格里的,也不能离宝物太远,这机关重重之中,可不就是暗格么?”   隔着一道铁门,下面的地道之中就连着放宝物的密室,也不远。   姜娴本来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在澜国,教她们的那些“老师”们就讲过,王室贵族的宝贝们或者什么重要的账册之物一般密藏在何处,这些地方惯常会有什么样的机关,如何破解等等。   再者,她在即将入宫之前,在那个给她“身份”的人家当大小姐的时候,她也是亲眼见着丫鬟们如何收纳旁人给她的财物宝贝和见面礼的。   没成想,这一试探,还真找到了。   姜娴低头仔细翻了翻,发现这册子上的东西还真多,笔墨字迹并不相同,打眼看去就有三四种,新旧交织,大约这册子至少经历了廖家三代人。   不过翻着翻着,姜娴突然脸色变了,她把书页翻的啪啪响,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每一个条目后面都带着一个括号,其中都用朱砂写着一个朱红色的“空”字。   包括楠木床,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也在其中,还有那一套名家出品的砸了姜娴的脑袋的陶大师亲制的刻着彩雅堂印的瓷器也被登记在册,在册中,写着彩雅堂瓷器,通通无一幸免,被标注了“空”字。   姜娴一愣:“这不对啊!”   旁的不提,楠木床,还有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可是都在那密室之中摆着呢,她昨日和前日都亲眼看到的。   真是见鬼了? 第127章 大债主(二更)   顾珩见姜娴表情不对,自然凑过来跟着姜娴一道看,他先是默不作声,直到翻阅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他突然轻笑一声,叹道:   “我大约明白廖地主的意思了,真服了他了。”   姜娴不解,她疑惑的看着顾珩,等待他的解释。   顾珩点了点最后一行,指点姜娴:“胖丫儿,你看。”   姜娴循着顾珩的指点看去,发现最后一行居然写着:“麦收大队廖家祖宅一座(空)”的字样。   略一寻思,顿然福至心灵,她了然的抬眼看顾珩:“你是说……”   话未说完,就被顾珩呼噜了一下脑袋,赞她一句:“聪明!”   姜娴不满的瞪了一眼顾珩,她是记着她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但不代表她能接受顾珩老是呼噜她脑袋,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臭毛病。   她又不是闪电,还是个美女,老被呼噜脑袋,她不要面子吗?   顾珩反而笑的更舒心了,他笑开怀的时候,左边的嘴角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酒窝,简直如同点睛之笔,一瞬间把他整张脸都照亮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姜娴晃了一下眼,倒是顾珩几乎是秒懂姜娴突然呆滞的原因,他冷哼一声,又报复一般呼噜了两下她的头,直接把她的头发都呼噜炸毛了,然后凑到她耳边魅惑的笑,幽幽的说道:   “回神咯,再不回神,大狼要把你叼回家了。”   姜娴一激灵,没好气的白了顾珩一眼,到底是她理亏,还真没嘴说。   哪知道,顾珩这嘴欠的硬要补一句:“早知道我的美色对你这么有用,早在一开始我就应该不停的对你用美男计。”   没准这会子他都已经攻下美人心了,   姜娴的心乍然狂跳,她来不及细想,本能的一把推开他,硬是没接这话,转移话题:   “你的意思是,这宝物册子上的一切东西都标注了空字,是因为都不属于他廖家了,这些东西连带着这个宅子都属于你了?”   宅子连同宅子里的一切归于顾珩所有了,这便是宝物册子全都标空的原因所在。   廖地主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人家在宝物册子上写了,也算是一种默认。   想到这儿,姜娴才颇有些后知后觉道:“啧啧,顾三,你可太有钱了,那这么说,岂不是说,若是马老头或者徐广国家里有廖地主这宝物册子上的东西,等同于他们拿了你的东西啊,你可是他们的大债主呢!”   顾珩不满的纠正姜娴:“胖丫儿,咱们能打个商量不,我比你大四五岁呢,你叫我三哥如何?”   姜娴嫌弃的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立刻拒绝:“不要,我又不是没有三哥。”   她三哥还为了她跟徐家人打过架呢,至今脸上还挂着青紫呢,凭啥她还要多个三哥?   抬头瞄到顾珩瞬间摆出的“委屈”脸,她简直怕了这人的歪缠,不过,她岂会轻易示弱?眼神一变,瞬间魅惑撩人,她朱唇亲启,半倚着顾珩:   “哎呀,这么计较干什么啦?不过呢,”她转过头,垫脚凑到他耳边,吵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你要是听我的话,那我可以叫你顾三哥嘛。你……愿意我这么叫你么?”   血气冲脑,眼面前一片模糊,顾珩死死拽着仅剩的一点理智,本能的想,大约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在胖丫儿手里吧?   他伸手,下意识想要揽住这个妖精,可惜,既然是妖精,岂会让他如意,姜娴敏锐的一退,瞬间退出了他的怀抱之外,让他硬生生的扑了个空,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清媚,那股子刻意带出来的勾魂摄魄,瞬间消散了:   “哎,动手动脚可不行!”   顾珩简直气煞,这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好在,这暗室之中有堵墙让他靠着,让他不至于出丑,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他化身为狼,把她吞了!   暗室之中,顾珩的喘气声在静谧的夜色之中,尤其明显。   顾珩也不遮掩了,只笑道:“你这丫头,上回我就跟你说了,除了我,你可不能对旁人这样。”   姜娴:“……”呵呵,得寸进尺说的就是顾珩。   他俩的关系才哪到哪儿啊。   不过,顾珩也知道见好就收,见姜娴就是默不作声,也不回应他,他倒是也不准备逼她太紧,他接着之前的话题道:   “咱俩谁跟谁啊,廖家这些东西,是我的,也是你的。”   姜娴一听,舒坦了,她要不要是一回事,旁人说不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得不说,顾珩这人够聪明呢,把姜娴的脉把的还是很准的,看清了她财迷的性子。   不过,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姜娴真想要,他就会给,可惜,他也了解姜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姜姑娘也是,这种“有主的财”,她一般不取。   想想,顾珩也忍不住牙疼,为自己抹了一把心酸泪,他在她面前这般展现自己的优点,投她所好,都不能让这姑娘心甘情愿的,死心踏地的把心向着他。   真是劫数啊。   果然,姜娴语气立刻变了,客气而周到,更加的软魅,像是在撒娇: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我可不要你的,走吧,咱们去地道看看,还有正事呢。”   顾珩认命的跟在姜娴身后,回道:“是是是,我白天来看过了,地道很长,我大致估测了一下方位,应该在廖地主家外院的位置,而那个方向,只长住过马家人,所以,很大的概率,这个地道就是马家人暗自挖的。”   至于挖出个地道做什么,还用说么?暗度陈仓,偷出密室之中的宝贝。   顾珩早在白日,他就全都踩过点了,有些猜测早就已经在心里了。   沿着那条地道走到尽头,用斧头破门而出,不过是更加证实他们的猜测罢了。   事实上,两人也确实这么做了,知道了结果,再加以求证,当那铁皮门破开后,他们从一处昏暗的房间的地下钻了出来。   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各种障碍,爬了出来,顾珩环视一周,道:“果然这就是马老头长住的房间。”   那地道的出入口就在床下,掀了床板就是。 第128章 来日方长(一更)   姜娴臭着脸,难得的花容失色,没了好声气:   “真是贪得无厌!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华国早就没了主仆制度,但曾经的澜国,主仆等级森严,管家不管再如何风光,那就是奴才,卖身契都掌握在主家手中,最后居然背叛主家,侵占主家财产。   这些在澜国姜娴的思维之中,是不可思议又极端厌恶的极恶行为。   再来,这马老头住过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马老头没好好对待,不爱干净,整个屋里灰大不说,还有股子难闻的味道,像是腐尸的气味。   循着那气味,姜娴扫了一圈,瞬间整个人都炸毛了,在床角不远处,有两只死老鼠!   想到自己刚刚不知道吃了多少灰,这些灰里会不会被那两只死老鼠爬过……她脸色瞬间青白,一手捂住嘴,已经控制不住的连连干呕了好几声。   顾珩看她那有气无力的样子,简直是又好笑又心疼,平日神气的不行,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的胖丫儿,居然被两只死老鼠打败了?   他上前搀扶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背,身体半抵着她,见她干呕过后,脸色回转了一些,才道:   “差不多快到你回家的点儿了,既然发现有地道通向马家这屋子,那马老头一家,肯定逃脱不了偷窃廖家私藏宝贝的嫌疑,接下来,你给我点时间,我循着线索,必能查到事情真相。”   实际上,这不仅是马老头的屋子,马五借照顾廖地主之名进出廖家时,也在这屋休息,所以说,这地道作为铁证,其实至少已经能摁死马家父子六到七分了,接下来,就是找到赃物。   不仅是这个,廖地主的东西为什么出现在徐广国那儿,据他所知,在他照顾廖地主的这些年中,廖地主从未和徐广国有过私交,也没有来往,因此大概率不可能送自己记在宝物册子上的藏品给徐广国。   而这般,只可能是徐广国私拿的,那么,刨除他亲自偷这种可能,那个帮他私拿到这些东西的人,自然是马家父子最有嫌疑。   这究竟只是徐广国的一时行为,还是他本来就是个惯犯?   想到顾家遭遇贼寇的那场祸事及近段时间他查到了一些破碎的线索,顾珩微敛的目光之中已经闪过了极致的危险光芒。   若是他猜测为真,必要叫此人付出代价。   他回转过眼神,眼神已经变了,眼波微转,已然柔和,若不是胖丫儿揪着徐广国,查到这根线索,也不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还需要尘封多久。   他语气轻柔:   “我先送你回去?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今晚,确实让她受苦了,又是钻地道,又是夯铁斧砸门,还被死老鼠恶心的半死。   姜娴摆手拒绝,这么近,让他送她做什么?   姜娴虽然有点矫情,但也不至于这么矫情。   不过,她还想听听后续顾珩要做什么,毕竟这事于她来说可是大事,好不容易揪出一根可能能串起徐广国的线,她如何也没法安心坐在家里等的。再说了,她也不是遇事就会缩在后面坐等的人,于是她提议:   “要不,今夜你过来我家,咱们聊聊!不过得等等,我得先回去洗个澡。”   今天这澡必须洗。   语出惊人,什么叫语出惊人?这就是!   顾珩又觉得自己鼻子痒痒又有些刺痛,可能是又要喷血了。   情感上,顾珩无比渴望,可是理智上,他知道不能,他叹息的看了姜娴一眼,就好像有一颗娇艳欲滴的桃子,就要到嘴边了,可是被他忍痛割舍了,他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今晚恐怕不行,今晚跟赵承光那小子有事,明天吧,要不明天中午,我去你们广播站找你,一起吃饭怎么样?”   姜老五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呢,姜家老五这人和其他姜家人有点不同,不是那种心大淡泊的性子,相反他聪慧又敏感,而且还具备着出人头地的野心。这般的人,顾珩其实是欣赏的,本能的,他并不想跟他站立在对立面。   他要是再夜探姜家后院,没准会被姜老五抓个正着,万一姜老五气性大,把这事闹大了的话,对他不利。   若是让姜家长辈误会他是个猛浪之人……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胖丫儿?   以前,由于自己的家事,除了大哥大嫂侄儿侄女,二姐二姐夫还有两个外甥,其他人在顾珩眼中根本不算亲人,无论有无血缘。   可是现在不同了,胖丫儿重视亲人,所以他对待姜家人的态度会更加慎重一些。   所以,顾珩很不厚道的拉赵承光给他当借口。   已经被顾珩逼着替“珩哥”踏上行程的赵承光连续打了三个喷嚏,猛然惊醒。   他还是不能适应船上生活,又吐了很久,所以很早就累的睡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凉,突然就打起喷嚏来,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不满的嗫嚅两声,转个身,盖住头,闭上眼,继续睡去了。   姜娴思索了一下,觉得倒也不是不行。她刚刚话音落下,陡然脑子里就冒出了五哥的脸,她不由的心里一紧,已是后悔,对啊,她怎么把五哥给忘了?他最近神叨叨的,已经不信她的话了,万一真的又发现什么,她可不好解释。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明天咱们约在广播站外面吧,广播站以西百步开外有个丁字巷,就去那边说,我十二点下班,到那估计十二点多五分。”   明天不用出广播,姜娴便没有中午的班次,十二点就能下班,至于顾珩要请她吃饭,在她的认知里,处对象期间,这已经是她男人了,她男人请她吃顿饭,怎么了?   又不是她逼他的。   顾珩爽快的应了,对于胖丫儿没有跟他一道吃饭,心里一阵窃喜,其他的嘛,哪儿能一蹴而就呢?   胖丫儿若是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阻止他加入到她的生活之中,那她就想错了。   不过,来日方长么! 第129章 金疙瘩(二更)   两人就此别过。   姜娴今日回来的略早,家里人都还没休息呢,三三两两聚在院子里,像是在一边等她,一边闲聊天,还有一只小闪电,它倒是真的适应良好,在小五小六小七小八还有姜建海之间绕来绕去,欢腾的不行。   他们看到姜娴全须全尾的从外面回来了,便招呼了一声回来啦,也没再多说啥。   姜娴和家人一一打了招呼,就往灶间去了,想到自己在那么个脏地方滚了好几圈,她今晚不洗澡肯定是躺不下去的。   一边往灶间走,倒是听了一耳朵,果然,大人们都在说过几天收油菜籽的事情,今儿难得,看到她大伯把烟袋锅子都拿出来了,记忆里,不是大发愁的时候,她大伯可不怎么抽那个,毕竟那旱烟叶子油大,呛的很,大伯父一抽多,就容易咳嗽不止,家里到底有当大夫的,哪儿能让他这么祸害自己的身体?   她踏过灶间的门槛,还听见她大伯交代她爸呢:“爱国啊,明天你去五荣公社下河大队把老吴请过来呗,他们大队就是前年开始种的油菜,这两年一直做的不错,我这心里担心的很,他是老把式,要他来帮忙看看咱油菜怎么样!   虽然这水灵灵的,但油菜籽怎么样,姜大伯还真心里没底,他叹道:   “这些油菜看起来水灵灵的没用,关键得是它们结的籽,出油率越高越好!”   姜爱国自然应的爽快,他手上也夹着一根香烟呢:   “行,我明天就去接老吴哥,没事,大哥,我看铁定行,牛歇大队不是去年也整了试验田么?我三五不时开拖拉机去他们那儿晃呢,和咱这不能比,也不知道怎么种的,稀稀拉拉的,还蔫巴巴的。”   后头的话,姜娴进灶间,关门烧水,就听不见了。   刚拿水瓢把大铁锅里装满水,她准备坐到灶台后面去烧火,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她妈看她到灶间便跟进来了。   一看她忙着烧水,自然知道她要洗澡,远看不觉得,这近看就能看出她身上灰扑扑的多脏了。   大伯母嫌弃的抢过烧柴的位置,一屁股把姜娴挤走:“去去去,脏死了,别把我的小马扎给坐脏了?你这是去灰里面滚过了?”   姜娴也是嫌弃的抓耳挠腮的:“可不是,还是爬过死老鼠的灰里,说不得还有臭虫啥的,恶心死我了,你猜我发现啥了?”   知道几个长辈估计是关心她去廖家宅子的事儿,她隐去顾珩,就把地道通往马老头家住的屋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二伯母本来是带着南瓜子进来的,这会子连瓜子都不磕了:“这个杀千刀的马老头,平时装的多好啊,廖地主死的时候,他那样子跟死了爹妈一样,谁成想居然是个贼。”   她目光一冷,想起在县公安局,老头子跟她说起,马老头家拿出的那一箱大黄鱼,为了救他那外孙,她那时候就怀疑马老头这钱来路不正,如今,算是实锤了,偷的廖地主的呗。   不过,这事,姜娴不知道,她也就没提,妯娌三人还为此对视了一眼,自然是都想到马老头拿出大黄鱼的事情了!   姜娴不知道这事,她也没注意看三个长辈的眉眼官司,她正直直盯着水呢,已经开始“咕咚”了,马上就可以洗上了!   李秀芬从灶间后面的小隔间拿出一个大木桶,那隔间平时就是放些杂物或者柜子,然后家里人要是洗澡,就把那些杂物和柜子用油布挡起来。   灶间暖和,冬天洗澡不冷。   不过,平时大家伙儿都很少洗澡,除了姜娴有点穷讲究,隔三岔五要洗澡,家里的女眷们,能保证冬天一个月一两次,夏天三五天一次就已经很好了,大多时候也就是端盆水回屋擦澡的。有好多人家,夏天女眷最多下河里洗菜洗衣服的时候,用水随便冲冲,家里若是专门为了洗澡烧水废柴,在好多人家都要被人骂的。   李秀英用水瓢从水缸舀了清水清洗木桶,一边清洗,不忘道:“要不要找你王伯伯,跟他说说?”   王志远毕竟是公安特派员,这个证据能不能给马家定罪,能定什么罪,具体的自然要问他们公安局的人。   姜娴脑海中浮现顾珩笃定的样子,默默回绝了她妈说的话:“还是先别了,赃物一件都没找到呢,光有那个烟灰缸可不够定罪。”   虽然在宝物名册上找到了,但就那一件东西,徐广国完全可以推脱是廖地主送给他的!   而且那地道也不能说明,徐广国和马老头家有勾结。   除非发现他们偷盗了这些原属于别人的大量宝物在何处,许是才能算是铁证如山,捶死他们。   李秀英只点点头,也没劝说,孩子大了,哪怕是这样的大事,她提了建议是一回事,采不采纳是胖丫儿自己决定的事情。   胖丫儿如今有分寸的很,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考量。   她只笑着道:“回屋拿澡巾,妈给你搓背?”   姜娴一愣,然后欣然接受,兴匆匆回屋去拿澡巾了,耳边还能听到她大伯母酸溜溜的在后面跟她妈叨咕:   “瞅瞅,小闺女就是好,姜家怎么就这么一个金疙瘩呢,老天爷多给我们安排几个啊!”   李秀英笑的无奈:“大嫂,瞅瞅你,多少人家羡慕咱家多子多福呢!”   回应的是姜大伯母的嘘声:“呵?他们知道那些小子们一天天吃多少么?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几年还好些,前些年,你俩也不是没看到,那饿的啊,眼睛都绿了!”   莫说什么苞谷渣子,山上连草皮都吃光了,饿的都要吃人了。   想想那些年,大伯母都不敢想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到这儿,姜二伯母笑着安慰:“还别说,可算熬过来了,甭想了,日子越过越好了,孩子们都知道替我们分担了,今儿小老六说了,胖丫儿早上跟他说,等下回下雨,要和哥哥们进山打猎呢!”   姜大伯母笑的欣慰异常:“还是女娃体贴人,马上要收油菜了,接下来紧锣密鼓的,就是插秧,没个消停,这事肯定是胖丫儿提的,想给大家打牙祭,攒油水呢!” 第130章 收对了(一更)   翻过夜的第二日,倒是顺利的紧,中午,姜娴和顾珩一道,听顾珩详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姜娴见他有成算的紧,她倒是真的放心了,这种感觉对于姜娴来说有点陌生又有点微妙。   就好像一叶扁舟,在海浪之中漂泊太久了,突然多了另一个与之同行的扁舟,好像无端多了力量。   以至于,下午上班,姜娴一直心情都不错,连尤干事对她的阴阳怪气,她都懒得理会,只做充耳不闻,免得坏了她的好心情。   殊不知,今天她在国营饭店和顾珩吃饭的事儿,早被人看了去了,男俊女美,两人都长得格外的出众,便是披个麻布,都有人看。   更何况,今儿为了见姜娴,顾珩穿的异常笔挺,还捯饬了一下头发和脸,姜娴要上班,她又是个在穿衣上不愿意马虎的人,本就亮眼的两人穿的也好,简直像不知道哪幅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实在是过于显眼了。   县公安局江远瞻知道了,华都的某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也知道了。   其实,莫说他们,整个县里今晚回去谈论他俩的都不知凡几。   到了下午,阴沉沉的了大半天的天空竟然下起雨来。   姜娴站在窗口,看着天际那滚滚而又厚重的黑云,估摸着这天气一时半会儿还真好不了。   少则下到明天,多则,下到后天。   她盘算着,转头就去找了姚站长,说了明天休息的事儿。   一星期一天的休息,本就是规定好的,姜娴这星期确实还没休息,姚站长爽快的应了。   还破天荒的和姜娴寒暄了几句,他道:陈副站长是个厉害的才女,姜娴既然拜她为师,便要好好学艺,莫要辜负了她。   姜娴见姚站长语气谆谆,颇为语重心长,明显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也是提点,姜娴自然承情,先是谢过姚站长,同时表达了自己会认真学艺,并且好好尊重师傅的态度。   姚站长见姜娴这姑娘,态度实在谦虚,这些日子以来,他可以说最看好的就是这女孩。   先天条件绝佳,还踏实上进,一点没有动不动推脱事情或者拈轻怕重的娇气。   姚站长可不是什么老古板,他是留过洋的新派人士,姜娴的长相,虽然不是时下所推崇的大气和福相,但这种事,各花入各眼。   而且,一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可不是单单靠着长相,而姜娴,在姚站长看来,这女孩最吸引人的反而不是她那卓绝到无可匹敌的容貌,相反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隐忍、坚强、狡黠和好似遍历岁月的厚重相互糅杂成的那种复杂感。   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还拥有着极致魅惑人的外表和声音,便如同一本厚重无尽却精美绝伦到极致的古书,充满着让人一探究竟的神秘感!   不枉费他那个时候为了留下她,出了些力气,甚至因此得罪了王得财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也不枉费老陈慧眼识珠,相中她,居然开口收她为徒。   越看越满意,姚站长又不免有些懊恼,他怎么就这么磨蹭呢,让老陈抢了先,他自己虽然徒弟不少,但这样卓绝的,却没有。   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罢了,也只能失之交臂了。   姚站长不过和姜娴说了一会儿话,姜娴便出来了,只是转过脸,倒是一闪而逝的困惑。   姚站长刚刚那会子突然面色不大好了,难道匆匆的赶她出来,是因为肚子疼?   她家大伯父和二伯父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也是这般。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姜娴到底跟姚站长不算特别熟稔,她转头又去和陈阑珊打了招呼,说起明天准备进山打猎的事情。   没成想,陈阑珊倒是难得的笑了起来,好似在追忆什么,不过最终她啥也没说,只挥挥手道:“去吧,年轻人自该活泼的,注意安全便是。”   姜娴乖巧的点点头,甜甜一笑:“我擅长制点心,明日若是得了野蜂蜜,就给老师做蜜三刀。”   她一贯在不同人面前,就是不同的脸。   在长辈或者上级面前,她是乖巧又贴心的样子。   在哥哥们面前,她是能文能武又娇俏可爱的。   在朋友们面前,她可以贤惠又能干,当得了一起八卦十里八乡新鲜事儿的小伙伴,也能当保护朋友的铁金刚。   在……顾珩面前,她好像是阴晴不定,又最容易暴露她最不轻易示人的那一面。   陈阑珊眉眼舒展,笑谈徒弟:“倒是不谦虚,行,为师就等你的蜜三刀!”   姜娴低头给陈阑珊添了茶,低头看见陈阑珊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细看两句发现是关于戏曲的基本功的相关计划。   姜娴微微一怔,很快明白,这怕不是老师给自己写的练功计划书了。   果然,陈阑珊也没瞒着,点点笔记本:   “先让你再松快几天,从下星期开始,你就得按照这计划书上我给你列的任务来,先训练上三月,让我摸摸底。”   姜娴看起来天赋不错,但神仙难断寸玉,打眼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摸底,基本上是每个当师傅的,最先要做的事情,摸完底,再根据徒弟的基本情况,调整训练的方案计划。   这便是有师傅手把手教,跟没师傅教的区别了,陈阑珊觉得,戏曲这般需要倾注心力理解的艺术,还非得这般的传承下去不可。   姜娴自己也算姜建海的半个师傅了,如何不知道自家师傅的意思,当下,她便连声道谢,并且还大言不惭的保证自己旁的不敢说,但学戏曲四大基本功唱念做打的做和打管保一学就会。   为防止陈阑珊不信,姜娴还在自家师傅面前秀了一小段舞蹈,选的是那种刚柔并济的,倒是让陈阑珊眼眸灿亮,难得夸奖:   “我道是你为何这般自信,原来当真是有本事的,跳的真好看!”   陪了陈阑珊一会儿,光明正大的在上班的时间摸了会儿鱼,眼见下班时间差不多了,姜娴才说要走了。   陈阑珊指指放在角落的斗笠:“先借给你用,路上可别着凉了,我还有把雨伞,够用了。”   姜娴也没有推脱,拿了斗笠,道完谢便走了。   只留下陈阑珊,定定看了她的背影良久,等到外面人都下班走光了,整个广播站恢复了宁静,她才似自言自语道:   “这个徒儿,当真是收对了。” 第131章 道个别(二更)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到了晚间,果然不出姜娴所料,雨势根本不停。   临近村口,姜娴意有所感,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某棵树,蓦然间,她似是被口水呛到了,倏然瞪大眼,她看到了什么?   顾珩正带着斗笠坐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上,朝她笑。   树丛掩映,很好的把顾珩遮蔽在其中,却又那么恰到好处的让姜娴看个正着。   姜五哥也穿着斗笠,他今天没准备,这斗笠还是之前放在厂里的,他本来都做好打算了,来接姜娴的时候,把斗笠给姜娴穿,胖丫儿现在甭看平日里活崩乱跳的,处事作风也强硬了很多,可女孩子娇弱,不久前刚醒来,姜建峰可舍不得姜娴淋雨,却没想到,姜娴自己已经有斗笠了?   于是,兄妹俩,一人一个,双双把家还。   正说着要进山打猎的话呢,姜娴突然卡住了,姜建峰明显觉得不对劲,可是他穿着斗笠,下着雨还骑着车,实在不太灵活。   再者,他又哪里能想到顾珩这厮竟然胆大包天成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是敢来的?   “怎么了?”他只能隔着雨幕大声开口问。   “没。”姜娴眼睛盯着顾珩,那男人朝她挥挥手,没做别的,只目送着他们离开。   今天中午,顾珩还说,他要出远门,今天晚晌应该就走,大概有十天左右不在家,让她兀要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往廖宅这种地方跑,平日走路尽量走大路,不要走什么山间小路或者小树林子,实在想要去什么地方,就找人陪着,或者等他回来。   姜娴这人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顾珩话里话外的关心,她岂会感觉不到。   所以,她难得没有跟顾珩反着来,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顾珩就爱她这么明事理的模样,平日里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或者调皮起来,刺激的他简直要脑充血,这些不过是生活情趣,关键时候,这姑娘完全知道好坏,而且极为善解人的心意。   他笑着又呼噜她的头,结果被她拧了胳膊,打了两拳,依旧笑呵呵的。   姜娴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下雨不走了,还是特地等到看到她回来后,才准备离开的。   自行车载着人拐了弯,再也看不到那人了,姜娴轻叹了一声,心底深处没来由的升起一丝空落感。   这种怏怏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家,自行车距离家门口还有七八丈呢,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因为下雨,全身黑毛都服帖的贴在身上,好像油光水滑的缎子,唯脑袋中间一道白毛,仔细一看,还真是从上往下的,还带点弯曲的弧度,可不就像闪电么?   刚跑出来,后面还跟了个小八,小八举着一个草帽,滑稽的跟在它后面,像是要用草帽给闪电盖起来,免得它淋雨。   可惜,小闪电哪里能被草帽束缚住腿脚,它笨拙的在地上一滚,瞬间把自己滚成了个泥球球,然后,避开小八,站在门口对着姜娴兄妹疯狂的摇尾巴,欢腾的不行。   姜娴忍不住笑了,都说物似主人,好像也不对,顾家那一只跟小闪电一个样儿,都是活泼到撒泼的性子,成日打滚又贪吃,倒都不似顾珩。   姜娴也不嫌弃小闪电变成了泥球球,半提半抱起它,就进了院子。   反正她身上有斗笠,倒也不至于弄脏衣服。   刚走进院门,就觉得今天家里过于冷清了。   “大伯母,我爸妈呢?”   她妈上班的地方离家的距离比她近些,一般回家比她早点儿。   今天怎么还没回来,外面还下雨呢。   还有她爸,这个点,平日一般都回来了。   大伯母给她拿了干布巾,让她擦擦水,一边不在意道:   “你爸去接你妈了,说下雨了。路上不好走呢。早就去了,说不得去你姥家了,或者去哪儿玩去了,走的时候就说,不用等他们吃饭。”   姜娴:“……”也不是她爱挑理,这实在是……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吧?   她爸早早就出来接她妈了?就没想过还有两个孩子也在附近?旁的不说,他可能没有拖拉机,带不了他们,但送个斗笠啥的,也行啊。   结果,愣是啥也没说?   姜建峰似乎早见怪不怪了,他就淡淡“哦”了一声。   姜娴甩甩头发上的水,也罢:“那我大伯父二伯父还有几个哥哥呢?”   大伯母叹气:“这不是你爸把老吴头接来了,今天突然下大雨,你大伯父担心田里的油菜籽担心的不得了,就怕雨太大,把那些菜籽荚子给打掉了,在家跟地上装了烙铁似的,急得转来转去,刚刚不是有一阵,雨特别大,他忍不住,拽着老吴头,还有你二伯父和哥哥们去田里看去了。”   姜二伯母今天也在灶间,正在熬姜茶呢,见姜娴擦完了头发,她又招呼姜建峰:“你俩快来喝碗姜茶,莫要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不听话。”   两人依言过来,姜茶那味儿,说起来,姜娴不喜欢,不过二伯母都堵了她的话头了,她还能说什么?捏着鼻子灌下去呗。   好在,姜娴回来没多久,刚拿着一块干布巾把小闪电整个擦了一遍,眼见着它身上那些绒毛毛又开始蓬松起来,家里陆陆续续的人都回来了。   老吴头是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声音却宏亮无比,远远的,姜娴早早就听到他宽慰姜大伯父的声音:   “老姜头,你不要怕嘛。这点雨,有什么要紧的,你刚刚也检查过了,没有菜籽荚子被打掉下来嘛,还有十来天才收成呢,要我说,现在来场雨正正好,也让它们能长的更好点儿!”   然后她大伯父声音也比较轻快,脚步也轻松,从这两点就能看出必然没出什么大事:   “是嘛?那可太好了,哎,老吴啊,你可不知道,为了这田,我天天觉都睡不好,瘦好几斤了。你今天能来,可让我安心多了,我看这天气今明两天好不了了,等雨小点,我让爱国再把你送回去,不过可说好了,等收成那几天,你得再来一趟!”   “中中中!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说几回了?”   ……雨幕绵绵,却满是人间烟火气。 第132章 人间烟火气(一更)   姜娴心中一松,油菜没事,足以让一家人心里落下大石头来,她抬眼看了一眼灶间,今晚是大嫂二嫂在灶间帮忙做晚饭呢。   可能是有客人的缘故,今晚准备的晚餐很丰盛,大伯母把吊在厢房屋檐下的腌肉切了一块,还特地叫小老六到田婶子家弄了一块豆皮,撕扯下来,系成一个个的小结,跟肉汤烧在一块,虽然还没烧好,但已经香气四溢了,莫说姜娴了,小闪电已经躁动不安了,几次想往灶间钻,都被姜娴抓了回来。   她点点它的湿鼻头,教训它:   “你现在只能喝奶,乖的话,晚上就给你弄一点点肉汤喝,要是不乖,哼哼,你就往灶里头窜好了,马上你的毛毛就会被火撩掉哦,就变成小秃狗了。”   也不知道是姜娴的声音太过阴恻恻,还是这话里的内容小闪电听懂了,它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歪着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姜娴,然后,突然间狠狠抖了一下,还打了个喷嚏,接着,它吭也没吭一声,掉转了狗头,就撒欢似的奔向小八去了。   姜娴:“……”这是来脾气,不跟她一起玩了?   不玩就不玩,姜娴起身,一眼看到二嫂在杀鱼,姜娴走过去帮忙。   二哥今天肯定又去下鱼篓子了,也可能是下雨,今天抓到好些餐条鱼,这餐条鱼莫要看长得不起眼,一条一条又细又长,看起来没有二两肉,可是,清理干净,用辣椒爆炒那滋味,姜娴想想就流口水。   一顿晚饭吃的宾主尽欢,吃到后半晌,姜爱国和李秀英也回来了,果然是去了姜娴外婆家,从外婆家还带了一只杀好的鸡和大大小小四五个袋子。   姜大伯母一边招呼两人上桌再吃点,同时显然惊呆了,这不年不节的,杀什么鸡啊:   “亲家也太客气了,怎么杀鸡了?还叫你们带回来了?”   这年头,一户也就三只鸡,每一只鸡都很精贵的。   农民不就靠着鸡屁股多攒点钱或者添点荤菜么?   李秀英笑:“还不是为了胖丫儿,头先刚醒来去她大舅家的时候,正赶上她大舅和表哥农忙,说没好好招待她,这回,正好家里这老鸡不下蛋了,我那大嫂就把它杀了,说让我们拿回来,给胖丫儿炖汤。”   姜娴外婆家人口简单,外公走了好些年了,外婆就生了姜妈和她大舅两个孩子。   李秀英能考出来,成了十里八乡唯一的女大学生,多亏了娘家大哥大嫂的支持。   所以,李秀英和娘家嫂子关系一直很好,这些年,姜家的日子比李家过得好些。   李家大舅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最多就是农闲的时候和村里人一起进山弄点山货,但李家大舅三个儿子,老大结婚,老二和老三还在读书,平日里日子过得难免紧巴巴的,为此,姜爱国也没少帮着老婆贴补李家。   姜大伯母自然也清楚老亲家家里情况,她叹道:   “难为他大舅和表哥们了,他大侄儿怎么说的,有没有说上人家,上回我说的那一家,看中没啊?”   农村人嘛,结婚那就是亲戚里道的到处介绍相看的。   姜娴的大表哥,老实憨厚,和李家大舅一般无二,上学不大行,上完小学就不上了,前几年,跟李家一个出了五服的老瓦匠学了点手艺,正赶上他们公社建了个“瓦灶”,顾名思义,就是公社搞的社办企业,瓦灶就是专门做瓦的企业,他就被抽调进去当起了技术工。   还别说,比起在土里刨食,工分多多了,至少是之前的两三倍。   可惜的就是,这人有点沉默寡言,内向了些,看到女孩儿就脸红讷言,姜娴大舅母为此不知道骂过他多少回了。   姜大伯母看中李家单纯,家风淳厚,就说和了一个自家娘家的侄女辈儿的,不过她这人也明事理,介绍归介绍,谈不谈的成,她可不管。   谈不成便罢,有好的,她还介绍给自家人,谈得成,她只有高兴的。   李秀英闻言,眉眼更是扬起了喜色:   “成了成了,还别说,俩孩子最近处的可好了,我娘家大嫂说了,等农忙完就去提亲,年底里把酒办了,大嫂可是大媒人,必然要请你去喝喜酒的。”   姜大伯母笑的见牙不见眼,她一激动,就连连拍大腿,口沫纷飞:   “那感情好,那等过了这阵子,我也回娘家一趟,探探我那堂弟媳妇儿的口风,看她家嫁闺女要点什么?你放心,我那弟弟,虽然比我小很多,但他家从我那堂小叔小婶开始,就是讲理人家,必不会乱来的,她家大妮儿,从小就懂事,是村里个个说好的勤快姑娘。”   说罢又特意凑过来,小声跟李秀英道:“我早就码过了,大妮儿,屁股大,以后好生养呢,她小时候,她家来了个老和尚讨水,大妮儿给他端水,那老和尚就说,这妮儿有福气着呢,走到哪家,哪家旺……”   说得兴起,妯娌三人一起咯咯咯笑个不停,姜娴也竖着耳朵在一边津津有味的听呢,心里也在琢磨着,等大表哥结婚,她送点什么礼物好。   正一边听壁角,一边吃饭,听到她大伯叫她的名字,她赶紧转过来,就听她大伯跟那老吴头说:   “我可跟你说啊,我家这闺女,要好生相看,你莫要把你那些有的没的不三不四的小伙子说过来,我家胖丫儿还小呢,我们老兄弟三人怎么着都得好好看几年,不是百里挑一的小伙子,我们都不会答应的。”   他说着,姜二伯父和姜爱国有志一同的跟着点头。   姜娴:“……”   阿就她自己偷偷处了个对象的事情,不公开果然是明智的,瞅瞅她家这几个,人家老吴头不过说了几个小伙子,这三个眼睛都红了……   这要是知道她处对象的事儿,还有得了了?   吃罢饭,姜娴翻翻她大舅给她送的礼物,除了鸡,还有晒干剥好的毛栗子,还有山核桃,哦哦,居然还有半瓶子蜂蛹?这可是高蛋白啊,啧啧,最后一个袋子里居然是大半袋子用树叶子包好的蛇莓!   姜娴眼睛都亮了,赶紧招呼几个侄儿来。   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早就被小孩子摘光了,这么一大捧,也不知道她大舅从哪里搞来的。 第133章 最抚凡人心(二更)   吃着蛇莓呢,姜娴就顺嘴问起了几个哥哥,明天要不要一起进山的事儿。   她五哥就算了,他不大参与这种活动,一则,他明天要上班,可没有休息,二则嘛,家里人都知道,姜建峰不喜欢活动自己的腿脚,他就是文人,看起来就文质彬彬的,面对大山的时候,他时常会“花容失色”,那就是个看到蜈蚣之类的虫子,都能够脸色苍白的人呐。   在这一点上,他是比原身胖丫儿还要“娇气”的人。   所以,遇到这种活动,他都是敬谢不敏,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小老六倒是一蹦三尺高,哪怕他早就知道这事儿了,这会子就开始张罗着,明早带点什么干粮进山!   姜大哥坐在廊檐下,看了看夜色之中的绵绵雨丝,拍板:   “这天气不见好啊,行,明天进山,老二老三,把家伙什儿带齐全了,胖丫儿也要去吗?要不你就在外山待着,或者帮哥哥们拿点干粮啥的,躲在树上?”   姜娴:“……不行,大哥忘记我上次的事儿了?”   简直气煞她了,大哥什么意思嘛?   她怎么能不去?她不是这次打猎活动的召集者吗?   还有,她不去,她家这些哥哥们能打到什么啊?   她可以自信的说,只要三环山其中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再没有比她更了解三环山的环境的了,她不去,说不得哥哥们连头野猪都打不到!   她那时候为了采点药,为了弄点好吃的打牙祭,还为了在三环山的无数次的特训中活命,简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三环山的山势。   姜大哥眨眨眼,没料到,一句话惹毛两个人。   姜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且不提。   姜四哥也跳起来了:“我说,老大,怎么回事啊,我不是人啊,感情明天去打猎的事儿只有你,老二老三还有胖丫儿,那我呢,明天下大雨,我也没事啊,我也要去的!你不准备带我去?”   小老六后知后觉的眨眨眼,哎呀,四哥不说,他都没发现,大哥也没提他!   “啊?大哥,我呢我呢我呢,你也不带我?!”   姜建宗:“……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就是……哎,都去都去。”   这年头,这老大越来越不好当了,兄弟姐妹都不服管教!   姜大哥不无心酸的想,一抬眼,看到姜建峰,他偏要撩拨他一下:“要不,老五儿也去?”   引来姜建峰冷冷又刺人的眼神,他才嘿嘿一笑,似乎偏要这般,他才舒爽。   说笑归说笑,既然说定了明天要进山的事儿,那可就要提前准备了。   除了工具们,姜娴执意要带平板推车。   “胖丫儿,你就这么自信?”   姜建宗简直没眼看了,他们就进山一天,又不是在里面待上十天半月的,哪儿能用到推车?两手提猎物还提不过来吗?   胖丫儿简直太自信了。   “是啊,你忘了我上回的事儿了?”   姜建宗:“……话是这么说,”可那也不可能每次都这般吧,他还是认为,上回那事是运气。   否则怎么解释?这偌大的三环山,多的是上山的年轻人,可除了胖丫儿那一次,还真没人弄到过野牛,弄到野猪的次数也很罕见,他长这么大,村里听说打到野猪的,不超过二十回!   看起来好像很多,可是也不看看村里多少人,前面那断粮的几年,村人眼睛都饿绿了,多少人成天在山里钻啊,也没见着有几人打着大的野猪或者野牛的。   哪儿能让她次次遇到?   姜娴梗梗脖子,嘿,她今天对大哥的意见大发了,怎么回事嘛?   居然又质疑她?   好在,她嘴巴刚刚一撇,表现出了不高兴的模样,大哥迅速的转换了口风:   “啊哈,胖丫儿自信那是必然的,谁让我家胖丫儿最能干呢?”   姜娴哼哼的大声冷笑一声,完全不准备给她大哥面子,这种骗小孩的口气,用在小八身上,小八都不会信的。   她摆摆手,蛇莓吃完了,她得去睡觉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几个哥哥们约定:   “明天一定要带板车哦,还有,咱们早点去,五点就进山吧!”   五点进山,她三点就得起来备干粮,现在都九点了,要睡觉去了。   想着这事,她还喊小老六:“六哥,明早你陪我准备干粮呗,”说着,她眼珠一转,突然闪过一抹妖冶之色,在小老六不乐意之前成功阻止了他:   “你们是要吃有肉有白面的干粮还是要吃大伯母准备的硬玉米碴饼子?”   这一句话下去,比什么都用,一众哥哥们顿时沉默了,姜娴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心里默默数着数:一二三!   三刚数下,小老六就蹦起来了:“胖丫儿,四点还是三点起来,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   姜大哥:“咳咳……平板车有什么问题,大哥明天一准给你带着,那个,胖丫儿,能不能给我包两片咸肉片……只要两片!”   姜二哥:“胖丫儿要揉面吗?交给二哥。二哥什么都吃!”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姜大哥一眼。   姜大哥:这还是沉默寡言的老二吗?就这么点糖衣炮弹,就把他收买了?   姜三哥憨憨一笑:“胖丫儿,你不是喜欢喝四堂叔家的甜水井的水吗?前天打的是不是已经喝完了?我马上就去,给你打!”   姜四堂叔家有个甜水井,也不知怎么就跟旁人家的不一样,水甘甜清冽,姜娴很喜欢。   三哥跟姜家四堂叔家的几个堂兄弟关系走得***日也是他最记得去姜四堂叔家讨水回来给姜娴喝。   姜四哥:“胖丫儿,最近那五音疗法的事儿,不是说要查资料,不用你多动手,四哥帮你查!”   姜五哥:“……”这里没有他的戏份,划过不谢!   眼见着哥哥们今天如此上道,姜娴转过头,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花:   “如此,就谢过哥哥们啦!”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五点钟,姜家五哥一妹推着板车,背着干粮和水进山去了。   姜大伯母起床,看到灶间留下的菜色,顿时气的脸都绿了:   “这些瓜娃子啊,是要气死我啊!”   能不气吗?姜家灶间,整整齐齐的还码着二十个男人拳头大的大白馒头,还有二十个白面的,里面夹着土豆丝辣椒丝和咸肉片的软和饼子。   这是姜娴特意多做的,给姜家其他人留的早饭! 第134章 是你想象不到的厉害(一更)   三环山内,天色微微暗沉,日光不出,因为下雨的缘故,此时一片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姜家的五兄一妹已经在山里了,好在这个点,至少山里的路,已经能看清楚了。   早晨雨并不大,只是蒙蒙细雨,除了姜娴穿着斗笠,其他人都没穿。   用姜家兄弟的话讲,都是糙汉子,淋点雨怎么了?   姜建宗是万万没想到,领头人居然是胖丫儿。   然而,他实在拗不过这丫头,如今这会子走的又是平日没走过的山里路,他这心里实在没有底。   这一没底,他就饿了,他掏出他的包了土豆丝、辣椒和咸肉片儿的煎饼,一边啃一边问:   “胖丫儿,真的没问题吗?你走的这路,我怎么从没走过啊。”   三环山内部,他们也不是不来,可是,去的那些地方都是大家走惯了的,不是走惯了的路,为着安全,确实没人敢轻易的走。   旁人不清楚,反正姜建宗自己不走,也不准姜家其他人随便走的。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积年的老猎户仗着艺高人胆大,可能走了生僻的路,最后就失踪了。   姜建宗是越想越慌,他是姜家这一辈儿的老大,不仅是家里的老大,也是姜家一族里这一辈的老大,年龄比起姜爱国这个上一辈的老幺小不了两岁,甚至和他小婶儿也就是李秀英一般大。   平日里稳重惯了,对待姜娴三兄妹,跟自家孩子没区别,甚至对待这个唯一的幺妹妹,无比的偏爱。   然,再偏爱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他是老大,这么些人出来,他有责任和义务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回去。   姜娴倒是很稳当,稳当的像个娴熟到极致的猎手,甚至带着点和平日不大相同的轻盈雀跃:   “大哥,你平日天天在村里忙来忙去的,哪儿有空进山,我可是天天进山,这些路,我平日里都是走惯了的,不信,你问六哥。”   才怪,平时为了挤时间训练,还要上班,她哪里有空往深山里来啊。   不过,看她大哥那么慌,她怎么着都得给他压压惊才是啊。   而且,她了解小老六,她六哥是她的忠实崇拜者,可不会给她掉链子。   当然,她肯定也不会拿一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如今她气场全开,五感全方位的探查四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能确保自己等人能提前避开。   再者,这一条路,于姜娴并不陌生,他们所去的这一条路,时常会有一种羊出没,姜娴记得,这种羊,头上的角很大,弯曲的弧度,尖尖的顶端,是它们的利器,尾巴很短,身上毛不多,头大多是黑色的,身体多是棕黄色,擅长攀岩走壁,非常彪悍。   她那会子都叫它们黑头黄羊来着,黑头黄羊别看彪悍,但它们肉嫩鲜美,可能是时常攀岩走壁的原因,肉吃起来非常的有弹性,肉汁还特别多。   关键是姜娴选择的这片区域并不算三环山深山之中,属于半山腰的一处悬崖峭壁,更凶猛的野兽领地并不在这一片,而是在其中有更丰茂的水草处,如今春深夏初,山林更深处多的是吃的东西,遇上凶猛野兽因为饿铤而走险跑到前山的概率极小。   姜娴以前在澜国的时候,也是在一次任务之中偶然发现了这种羊,她那时候受了伤,饿急了,看到那羊,恨不能生吞了它,后来烤的半熟不熟的,也没有盐,她一个人吃了大半只,觉得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   后来,她三五不时的,想吃它们了,就会找机会来抓它们。   她还发现她们之中的其他人也会偷偷的来抓羊吃,其中有一个就是徐嫣儿,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止是她会出来偷吃的。   同来到华国,她姜娴还在利用从前学到的生存技能努力的挣生活,徐嫣儿貌似已经过上了贵夫人的生活?   从她结婚回到单位,还没有三日,那尤干事已经迅速跟她打成了一片,对她的态度陡变,以前一口一个:“徐诗雨”或者“那个新来的”,现在要么叫她“诗雨”,要么叫她“徐干事”,而不是同姜娴还有卞长明一般,在站里只收获了“小姜”还有“小卞”的称号!   嫉妒吗?姜娴还真没有,不过偶尔想起来,难免感叹一声,华国有句话叫做性格决定命运,姜娴觉得,说的挺对的。   个人追求不同,所走向的道路就会不同,哪怕同一起点,又如何呢?   但是好是坏?是花团锦簇还是悬崖险滩,又有谁能知道呢,不到生命终结,谁都没法盖棺定论。   姜建海一不小心就被姜娴扣到了名字,他眨眨眼,心里陡然冒出三个问号:有吗?   大概是有吧?其实他和胖丫儿训练的场地各有不同,胖丫儿说了,山这么大呢,没必要挤在一块,莫不是胖丫儿每天徒步这么远?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恍然和崇拜,然后连连对着他大哥点头:   “是啊,哎呀,大哥,你现在怎么跟大伯父一样,好唠叨,胖丫儿可厉害着呢,真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厉害。”说着还挤眉弄眼了好一阵。   姜大哥:“……哦。”虽然小老六努力担保,可感觉更不可信了怎么办?   好在,他这一份忐忑并没有持续多久,跟着胖丫儿七拐八弯的折腾的头都晕了,胖丫儿突然停住了,然后转头道:“来了来了!”   姜建宗:“?!”什么来了?!   他紧张的猛然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被口水噎的心口好疼。   姜娴奇怪的瞥了一眼她大哥,突然咽了一口口水,“咕咚”好大声,怎么回事?难道大哥又饿了?   她颇为贴心的小声安慰姜建宗:“大哥,别急,今晚就给你安排烤肉!”   姜建宗:“……”很无力,他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不仅他儿子说什么他不大听得懂,连妹妹说什么,他也是有听没有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刚想问一下胖丫儿究竟什么意思,却突然感觉到前方好似有什么异动。   他全身一惊,全身戒备,循声望过去,就看见层层树影外,有三头羊正站在一处,大快朵颐的吃着地上的草根。   他倏然间两眼瞪大:哪有这么神准?真的有猎物?还是羊! 第135章 包团了(二更)   这种羊,姜建宗还真见过。   实际上,有时候,为着孩子,以往去那些隐蔽的地方买点肉打牙祭,就见过这种羊肉,他还买过,没成想,原来这羊,在他们三环山也有?   顿时,姜建宗觉得有点心痛,感觉以前那些钱都白花了,他还以为这种羊是其他地方的,毕竟那些年那些卖他羊肉的人就这么告诉他的,神神秘秘的,果然,无奸不商么?   “黑头黄羊?咱们山里还有这种羊啊?”   姜建宗忍不住道,好在,他到底是记得,这时候是关键时候,所以说的小声又咬牙切齿。   姜娴则是心里恍然,原来这羊真的叫黑头黄羊啊。   她有点不大满意,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亦或者太早了,所以只过来三只羊,也罢,三只羊也够他们全家痛痛快快吃三顿的,前提是大伯母不阻止的话。   想到大伯母,姜娴鼻子有点痒,她揉揉鼻子,忍住要打喷嚏的感觉,想也知道,这个点,大约大伯母起身做早饭了,估计是被她今天的大手笔惊呆了。   然而,姜娴不觉得啊,曾经的澜国姜娴的人生之中有三样最重要的东西,一是美貌,二是银子,三嘛就是吃。   无论是菜、肉还是粮食,都得趁着它们最新鲜的时候吃嘛,一直放在那儿藏着,藏啊藏啊,菜蔫了,肉臭了,粮食陈了,岂不是辜负了?   第一次得了金边灵芝,小老六买回来不少面粉,她每天都在想着找机会吃掉它们,不仅是她一个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一家人吃才行,可算给她逮着机会了。   所以,她今早一鼓作气,全嚯嚯完了。   她甩甩头,不能想大伯母了,还是想想这三头羊吧。   “咱们兵分三路,把这三头分而击之!我要最北边那一只,哥哥们谁跟我一队啊!”   姜建宗吞吞口水,哎呦,胖丫儿这口气还挺大,心也很大,他本来觉得能得一只不错了,她居然想三只包团了?   而且,她还选了那只最大的,看起来最凶的对付?   是真不怕那羊蹄子撅起来把她的小身板掀到?   他一扭头,自家几个弟弟眼中都冒着兴奋的光?   感情,一个都没再怕的,就他想的多?   他一咬牙,罢了,劝不住弟弟妹妹,他只能舍命陪着了,于是他赶紧安排:   “我和胖丫儿一队,老三和老四去圈那只小一点的,还有那一头公的,就留给老二和老六。”   三头羊,从外表上,公的和母的有点区别,是两头公的一头母的,那头母的个头小一点,老三健壮,个子大,别看他闷不吭气的,家里的力气活他做的贼多,老四不行啊,他平日成日给人针灸的人,不干这个的,所以让他跟着老三最妥当。   老二和老六,其实旗鼓相当,两人都是灵活的那种。   至于他,是真的决定,要是那羊撅蹄子,他肯定要帮胖丫儿挡着。   姜娴无所谓,觉得大哥安排的很合理啊,旁的不担心,她其实就担心四哥。   一早上的,唯他就跟踏青似的,东张西望,问这问那的,然后众人都热的不行了,就他,爬个山气喘吁吁不说,还觉得冷?好歹这还是个大夫呢,姜娴都无语了,她四哥这是典型的医者不自医吗?   这会子,有三哥护着,他们那一只应该是其中战斗力最弱的了,应该没大事吧?大不了她这边速战速决,解决完了再去帮一把!   于是,她一点头,说了句:“大哥跟上!”   人已经悄无声息的从草丛之中窜了出去。   五个哥哥眨眨眼,好像,胖丫儿确实比他们想象的厉害……的多。   怎么反应这么快呢?   姜建宗顺着姜娴走过的路一路走,便是铆足了劲,他都觉得他跟不上姜娴了。   而其他兄弟四个,也各自按照各自的位置,各就各位了。   说实话,这年头,谁家不缺油水,谁不想多吃一口肉。   姜娴等到她大哥过来了,和他低声道:   “大哥,我待会儿用绳子套住它的头,你帮我拽住它就行了,其余交给我。”   姜建宗先是愣了一下,等他消化完姜娴的话,他不干了,这怎么行?   到头来,他干的活计最轻?   他连忙摇头:“不行啊,胖丫儿……”   刚说到此,姜二哥和小老六分派到的那头羊被两人堵了正着,已经躁动起来了。   它这一动,其他两只,岂会不动!   姜娴压根不给姜大哥说话的机会,也不知啥时候套好的绳结,她整个人已经腾的一下飞扑出去,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与此同时,姜建宗手中被塞了一截绳子,而那套了活结的绳圈已然飞出,趁着那只大公羊躁动之际,绳圈已经套住了它两只角,然后在它猛烈挣扎的时候,绳圈下滑,圈到了它的脖子,它惊的撅起蹄子,在原地乱蹦,没料到,它越挣扎,那绳圈越紧,勒的它喘不过气来。   它两眼直翻,突然感觉心口处一凉,它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姜建宗没想到,他们解决的如此的快,从姜娴给他安排了个任务,到这只羊倒地,统共也就七八分钟。   他死死拽着绳子和羊角力的时候,姜娴也不知从哪里上了树,然后飞下来,手中的镰刀精准的扎在那羊的心脏上,那羊几乎没挣扎,就彻底断气了!   他眼珠动了动,看着他家“娇弱”的胖丫儿生猛无比,这还不算,她马不停蹄,提着刀就冲到了老三老四那边,这两人不太得法,老三一个人硬抗一头愤怒的羊也就罢了,老四还在一旁添乱,该补刀的时候也不知道补刀,全靠老三自己。   胖丫儿一去,情势扭转,她突然手一抬,一道银光一闪,那银光直接往那羊的头顶正中没去,银光没入,那羊就失去了知觉!   姜娴如法炮制,手起刀落,一刀毙了那羊的性命!   姜老四这时候,可灵光了,他一拍脑袋,对着胖丫儿直呼:“人才啊,胖丫儿,你刚刚扎了那羊的卤门穴了是不,让它失去了知觉?”   趁着它失去知觉,一击致命,好办法啊,虽然这般说有点矫情,但杀这些动物吃肉之前,不让它们感觉到痛苦,这想法确实不错啊!   姜建宗头一次觉得,老四怕不是这么多年读书读傻了,怎么杀的重要吗?重点是这还是早上,已经有两只……半羊了! 第136章 功不抵过(一更)   事实证明,胖丫儿那是根本停不下来。   继杀了两只羊后,她转头就对上了第三只羊,她右手一挥,这回又是一道银光激出,随后手起刀落,帮老二和小老六的那只羊解脱了。   三头羊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姜娴手法很好,致命伤都出自她手,如今那致命伤处甚至都已经不出血了,雨水落下,已经把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气给冲散了。   众人先是一片鸦雀无声,好半晌,姜建宗才道:   “今天这板车是带对了!”   还有个姜四哥,一直缠着姜娴:   “胖丫儿,等回去后教我这招怎么样?手射银针么?啧啧,你你你,太神乎其技了啊。”   姜建松已经崇拜又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姜娴欲言又止的看了姜建松一眼,她其实想告诉他来着,这事儿吧,就很难办,四哥大概率是学不会的。   这事儿需要内力,别看她看似轻松,可要练成这手,需要多少年的苦楚要吃?   再者,银针质软,想要令它没入该没入的穴位,也没那么容易,实际上,若是换了其他的大型动物,好比野牛还有野猪,亦或者这黑头黄羊的其他好比脊背这种比较硬的部位,今天这法子就不成。   以前在澜国的时候,她后来用惯了的针具并不是银质的,而是砭石质,砭石质硬,来历亘古,至少用于杀人,可比银针来的顺手多了。   当然,退一万步讲,哪怕姜建山如同小老六或者顾珩那样,有练武天赋,甚至是练武奇才,她也不乐意教四哥这个。   这是杀人技,不是救人策,四哥这般的救死扶伤的大夫,心向光明,怜贫惜弱,不适合学这个。   不过,四哥现在正在兴头上,她可舍不得这时候泼他冷水,于是乎,她决定迂回一下:   “行啊,四哥,练这个之前,你先跟小老六学弹弓吧,这事,一要手劲,二要准头,我就是从弹弓练起的嘛。”   闻言,姜建松就退缩了,这种活动腿脚的活计,他是比姜建峰要强多了,但不代表他想天天练,有这功夫,也不知道练不练得成,他多看两本医书不好吗?   小老六这时候已经跳过来了,他一脸坏笑又没大没小的勾住姜建松的脖子,嘿嘿道:   “四哥,你也有今天?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的伺候你的,我的哥哥!”   姜建松浑身一激灵,他嫌弃的把小老六使劲儿拂开,立刻拒绝了姜娴的建议:   “胖丫儿,还是算了,我不适合这个,我忙的很咧,你瞅瞅,我爸这人,脾气大吧?我要是练这个,他得那扫帚打死我,骂我不务正业,还有我干爸,他也有功课让我做的。”   他眼睛一瞟,瞥见他亲哥姜二哥姜建水对着他笑呢,尽是一副“你的诡计被我识破了。”的鬼样子,他决定死道友不死贫道:   “要不,让二哥学,二哥力气大,又灵活着呢。”   姜建水甩了个眼刀准备劈死这个弟弟,却是对着姜娴和软的很:   “胖丫儿,别听老四成天瞎咧咧,我学啥吖,我认不得穴位啊,学这个干啥?”   姜二哥虽然是姜二伯父的长子,然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姜二伯父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奈何他就是学不会,所以便也不逼他了。   姜娴简直哭笑不得,她家这四哥,平日里就是个活宝,一家就他和小老六,嘴最贫。   于是,她顺势道:“既然二哥没兴趣,四哥没时间,那小妹我就不献丑了。”   五个哥哥不约而同的看着那三只胖丫儿献丑的成果,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口水,这还献丑?不!丑的分明是他们。   于是,此事揭过不提了。   姜建宗看看天色,雨势并没有变小的趋势,不过天光早已大亮,估摸着这会子大约是早上的九点左右。   “咱们回去?”按说,这收获足够了。   姜建宗不要太满足。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科学啊,怎么小妹乱走个路,还真被她碰上这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有哪个村人抓到过的黑头黄羊,但有人就是这样,他家胖丫儿没准就是个小福星呢,运气好着呢。   却没想到,他这个建议,没人同意。   小老六先跳:“大哥,说什么呢?时间还早呢,说不定还有三只羊在后面等着咱们!”   姜建宗:“……”呵呵,这也是个会做美梦的。   姜老四紧随其后:“难得进山,正好让弟弟我跟着采点药?何采青他们前年在这山里挖到过百年何首乌呢,我今天也想碰碰运气呢。”   姜建宗:“……”一个比一个贪心,还百年何首乌?当大萝卜呢!   姜老二:“是啊,现在还早呢,三环山内不是有山泉么,听说,山泉里可能会有山鲶,好吃的很,菜芳这两天胃口不好,我还琢磨着抓点山鲶回去红烧给她开开胃。”王菜芳是姜娴二嫂。   姜建宗:“……”就你有媳妇?就你会献殷勤?   姜老三吭哧了半天,看见他亲大哥突然把眼神落在他身上,正在对他进行死亡凝视,他低下头,闭上眼,梗着头:“我听二哥的。”   姜建宗:“……”听二哥的?怎么不听大哥的。   姜娴眨眨眼,这里只有她没发表意见了?   她作为一个乖妹妹,自然是……随大流的。   于是她欢快道:   “要我说,咱们把三只羊拖到板车上来,就放在这儿,再进山看看,现在还早着呢,还有啊,大伯母还生气呢,这会子回去,咱们会不会被大伯母追着打?”   姜建宗倒是想说,不会的,可是转念一想,以他娘平日表现的凶残,这是十有八九的事儿。   虽然他们抓了三头羊回去,可在他娘那里,从来没有功过相抵这话。   从来都是功不抵过的。   他叹了口气,罢了:“行,就这么办!”   他也不是想回去,他就是怕大家遇到危险,山里到底不是村里,万一真遇到什么怎么办?   左右,这三头羊已经太超过他的预期了。   但,既然大家都不想回去,他自然不会总是扫大家的兴。 第137章 金线莲(二更)   姜娴看得出姜建宗的意思,她自来是贴心的妹妹,特别的面面俱到:   “大哥放心,我们就在这附近走动,肯定不再往深处去了。”   又转头对姜二哥道:“二哥,还别说,距离这儿不远就有山泉水哦,我们可以马上就去瞧瞧。”   她其实早就隐约听到山泉水哗哗的流动声了。   她又拉了一把姜四哥,却是卖起了关子:“百年何首乌在哪儿我可没瞅见过,但距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可能有旁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这话里的语气不大确定,但姜娴清楚,曾经的澜国三环山有。   姜四哥被彻底吊起了兴趣,他肯定要去啊,不仅要去,他已经忍不住追着姜娴问:   “胖丫儿,究竟是什么啊?”   偏偏姜娴吊足了他的胃口,就是不说,只道不确定,到那边才知道。   经姜娴这么一活络,兄妹之间又是一片欢声笑语了。   本也没什么大事,姜家兄弟之间其实感情一向好,虽然兴趣迥异,平日里却互相信任,被姜娴这么一活络,那点子分歧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几人齐心合力,把三头黑头黄羊抬到平板推车上,然后用草和斗笠把它们盖好,这个环节自然完全不需要姜娴动手。   然后,几人一起,背着背篓和工具,拿上干粮,继续往山内去。   先到的是山泉处,那里距离他们更近一些,越走近,果然听到泉水哗哗声越发明显。   几人走近,那水当真清澈见底,从高处流下,源源不绝,串起了整个三环山的绿意盎然,便是雨丝洒落,这山泉水都无有泛起一丝泥泞浑浊。   姜三哥姜建云以掌接水,先喝了一口,随即对姜娴笑:   “胖丫儿,这山泉水甘甜的很咧,你喝吗?咱们打点回去?”   说着还给姜娴展示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大竹筒。   姜娴眼神一暖,三哥肯定是提前就打算好的,否则今天干嘛多带个专门装水的大竹筒?旁人带的竹筒都小的很,就他带的竹筒一大一小。   她也就着那水尝了一口,立刻应了:“好呀,我平日来这儿训练也喝这泉水,还是三哥了解我的口味。”   姜建云闻言,更开心了,不过他还是提醒道:   “这水冷,要少喝,最好打回去烧热了再喝。”   说着这话呢,姜二哥突然动了,他往前一探,灵活的跟条鱼似的,双手忽的往水下一捞,提起来的时候,水沿着指缝流干了,他的手指间已经掐着一尾鱼了。   这鱼分明不是什么山鲶鱼,而是半透明半百色的,在水中,水流潺潺,不仔细看,压根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姜二哥怎么抓到的。   它长度不过姜二哥食指长,头扁平,口大,牙锐,体细长无鳞,这分明是:   “银鱼?”小老六凑过来,他已经馋了,怂恿姜建水:   “二哥二哥,多抓点吖,用银鱼和鸡蛋一起炒,再加点小野葱,可鲜了,我跟珩……顾珩哥一起吃过。”   姜二哥一听,顿时眼睛亮了,来劲了,他也是很喜欢吃鱼的:“行!幸好你二哥我今天把鱼篓子也带来了!”   说着当真从背篓里摸出一个小鱼篓子。   鱼篓子是竹篾编的,口小肚子宽点却深的一种容器,整体还是细长型的,其中有时候会放点蚯蚓、田螺什么的,引鱼和田鸡进去。   而进去后,由于口小,肚子深,尤其是鱼或者黄鳝,很难转身再逃出去了。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这银鱼太小了,这鱼篓子显得太大了。   但这难不倒他,他跟姜三哥要大竹筒,道:   “你们去忙别的,我今天就守在这儿抓鱼了,老三,竹筒给我,我往上游再走走,看能不能打点更清澈点的水。”   姜娴也不准备再走远,遂同意:“那行,我们再去找找草药,找完了咱们就回去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找草药一事,除了姜老四,其他人没兴趣,于是,兄弟几个便兵分两路。   姜老大安排道:“那老二,老三,老六在这儿?我陪胖丫儿和老四去找药!”   胖丫儿是厉害没错,可不是还有个老四,姜建宗担心啊,他觉得还是跟着好。   姜四哥压根不知道,他在大哥那儿已经是累赘的代名词了。   众人没意见,于是三人去采药了,三人在原地周边准备转悠转悠,尤其是小老六,他拿着弹弓跃跃欲试的,似乎还想再弄点肉。   不过姜大哥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他们,不准他们走太远。   说回姜娴三人,由姜娴带着,正在山径处七拐八绕的走着。   一路,越发的潮湿起来,土质也越发蓬松,周围由于参天树木多,遮天蔽日,越发的暗沉。   许是这些加成,这种潮湿不仅是因为这下不停的雨,而是那种长年累积的潮湿气,带着一股子腐湿的气息。   姜四哥一路上都在猜测姜娴究竟要带他来看什么中药材,可是胖丫儿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她不说,那就是不说。   姜娴也不是不说,只是她还不确定,毕竟澜国三环山有,也不能保证华国三环山有。   直到她看见第一株那物若隐若现的小小身影,她才放下那颗心,赶紧招呼她四哥,献宝的指着那叶子,不无得意。   姜建松先是漫不经心,对于此类环境,他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不过他所猜测的那几种药材,都很常见,他顺着姜娴的指向看过去,却是眼睛猛然暴睁,若不是眼框拦着,这两颗眼珠怕是要抛弃他而去了。   “这这这……”这还不够,此时一向爱洁的姜建松恨不能趴进土里,双手捧着那物,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姜建宗也惊住了,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姜建松?   他也跟着低头看去,深绿的叶子上,有细细的泛着暗金色的线条,长相奇异,颜色却黯淡,他刚想张口问,这是什么?   那边姜建松已经跳起来了:“胖丫儿,是金线莲啊?居然是金线莲?!”   姜娴点点头,拍拍姜建松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她一指不远处:   “四哥,激动什么?那儿还有好多呢!” 第138章 弟弟们……丢了?(一更)   金线莲,味甘性凉,是一种能入肝经、肺经、肾经之药,对于肺结核、高血压、肾炎、关节炎等都有效,它当然不是如同人参那般的大补药,但,非常的有用。   可惜,这种中药材,由于对环境要求颇高,所以,产量很少,很难找到,一株炮制好的完整品相的金线莲,不足一两重,要是偷摸拿去卖,能卖两到三毛,大一点,品相稍好的,五毛钱都是能卖的!   当然,对于医者来说,这种药材的价值,不仅在于它值钱,还在于它有用。   所以,姜建松看到这些,才那么激动。   他爱若珍宝的深情凝视着那些金线莲,连眼风都不带扫一下姜娴的:   “胖丫儿,咱把它们都收了吧,咱们回去好好弄,然后留点下来自己制药,剩余的咱们偷摸卖喽,以这些金线莲的品相,一株怎么着四五毛?”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家胖丫儿那是个炮制药材的高手,不愧是他妹妹,他自己炮制药材的本事也不赖,他俩出手,管保能把这金线莲的药性一点不折损的保留下来。   他粗粗数了一下,这一片能采的这些金线莲少说一两百,多则三四百株呢。   话说到这儿,姜建松似乎卡顿了一下,有些若有所思起来,他站了一会儿,倒是不忙动手了,却是扭头突然问姜娴:   “胖丫儿,咱家后院那一片,要不我回去把边角处整一块地方出来,把这里的腐土什么的弄回去,再挖点金线莲回去,看能不能长出新的来?”   姜建松也是突然灵光一动,他实在是舍不得这一片金线莲这么采着采着就没了。   姜娴一愣,她倒是没想这些,不过四哥说了,她便跟着寻思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后院那一块,属于他们自家院子,自留地都不算,又是后院,一般人看不到里面,也不至于招人惦记。   于是,她点头道:“行啊,那咱们就把大的先摘下来,那些幼苗还有小的,和这些腐土一起也弄一些回去试试,要是能行,咱们下次来,再多弄点回去!”   可不能一下子把这一片秃噜空了,到时候回去要是把幼苗们都养死了,那实在太浪费了。   姜建松自然不会不应,于是,两人招呼姜大哥一起,把已经长成的金线莲一株一株连根挖出来。   小幼苗那些个,就不敢让大哥动手了,他毕竟是外行人,万一把小幼苗弄死了,能心疼死姜娴和姜建松。   当然,两人关注点还是不大同的。   姜娴满脑子换钱和让四哥高兴,而姜建松换钱的事情也想,更多时候是充满喜悦的,有了金线莲,他手底下有些病人能用的药多了一味,兴许就能快点好。   姜建宗也挺高兴的,他是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满载而归,说的就是他们。   金线莲统共挖出来二百七十二株,要是都换钱,最多能得一百三十六元,不过这显然过于理想,这种山里天生地养的,不是每个品相都是完美的,相反不完美的占多数,多多少少都要折点价的。   这些都分别放在了姜大哥和姜娴的背篓里,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还用这里疏松的腐土盖住,就怕压的时间长了蔫巴了。   而姜建松则是取了大大小小的幼苗和腐土,准备回去试试种植的事儿。   他们在金线莲这儿大约呆了有两个小时左右,等到回到山泉边,姜娴三人就看见只有姜二哥,兢兢业业的在抓鱼!   岸边的背篓里,不仅有银鱼,还有很多山螃蟹,也不知道二哥从哪里扒出来的,这些山螃蟹不过拇指大小,可是这东西鲜的很,吃起来没肉,但却可以做螃蟹酱,她记忆里,二伯母好像就是做酱好手呢。   只是,姜二哥在这儿,还有两人呢?   “老二,老三和小老六呢?”   姜建宗这时候是最火大的,耳提面命的跟他们说了,不要乱跑不要乱跑,结果这两人怎么回事?不见踪影了?   小老六年纪小,不懂事,老三怎么回事,儿子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了,居然也不知道加以阻止?   他敢肯定,两人肯定不在这附近,否则,老三那闷葫芦不提,以小老六的性子,听到他们回来,必要过来瞅瞅他们带回来什么好东西的。   姜建水从山涧之间立起身来,挠头:“咦?好像老六跟我说,他要去别处逛逛,他三哥不放心他,就跟着了!”   小老六倒是抓了几只山螃蟹的,可是一会儿后,就没兴趣了,说他带了弹弓,想去打野鸡和斑鸠!   姜建水嘱咐他,让他甭跑远了,老三不放心,说要跟着,既然有老三跟着,姜建水自然放心啦。   然后……这会子他们还没回来吗?!   姜建水看着要喷火的大哥,感觉头皮有点麻!   他们年纪小的几个不知道,他和老大年纪只差一岁,小时候没少被他揍!   只是后来,大家都大了,后面弟弟太多了,老大懒得揍他了。   “那……那那要不我现在就去把他俩找回来?”   惹不起老大,姜建水心里已经把老三和老六记小本本上了,这两个,要是回头害他这一大把年纪还被老大揍,回头,他非得把他俩揍的屁股开花不可。   姜娴却阻止:“还是我去吧,三环山我几乎每天来,对山势熟悉,肯定能最快找到他俩的。”   “你们别去了,到时候抓瞎,山这么大,别迷了路了。”   别到时候,她找到了三哥,六哥,丢了大哥、二哥、四哥……   姜大哥、二哥、四哥:“……”竟然无话可说。   论起胖丫儿对这座山的熟悉程度,其实他们也是今天才看出来的,而且,武力值也是杠杠的。   所以,他们好像没资格担心胖丫儿的安全?   姜大哥还是不放心啊:“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   姜娴拒绝的毫不留情:“别了,大哥,你速度太慢了,会拖慢我的速度。”   姜大哥:“……是,那你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姜娴摆摆手,放下背篓,便走了。   几个哥哥们不在,她倒是也不用遮着掩着了,她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地上泥泞的脚印。   下雨天,山地泥泞,更容易留下脚印。   稍稍辨识了一会儿,姜娴就看准一个方向,身子轻渺的在草丛间低飞而过。 第139章 惹上(二更)   姜娴找姜建云和姜建海可以说毫不费力,身为探子,对于追踪、痕迹这些都很熟悉又敏锐,尤其是这般毫无遮掩的情况下。   所以,很快,姜娴就顺着痕迹一路追去。   起先还好,两人的脚步虽然在延伸,但却是真的没往深山里去,就是瞎转悠。   却是突然间,姜娴耳朵微动,她好像听见某一方向传来了杂乱的野兽的嘶吼声,她脸色一肃,脚下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往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越近,那声音越清晰,姜娴已经能够辨别出,那暴怒的嚎叫声,分明是野猪的嚎叫,并且其中还掺杂着别的杂乱的声音。   她的心一沉,虽然她还没有亲眼看到,但心里已经肯定,她家那两个哥哥这是惹上野猪了。   她迅速的移形换位,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整个人,借着林子里的古树和藤蔓,快速切换位置,往目的地冲去。   越来越近了,她都能听见她家六哥喊三哥,让他小心的声音。   姜娴心是越来越沉,随着小老六和三哥的每一次呼喝声,一上一下的,她既想通过这两人的声音来判断这两人目前的状况,又被那语气之中的一惊一乍搞的心脏都在颤动。   快到近前,姜娴脚下一顿,她已经听声辩位,大概知道这一猪两人的方位了,她凑近看了一下,果然如她判断:   此时,姜建云和姜建峰正在树上,奈何,他们并不在同一棵树上,而一头巨大的雄性野猪正顶着它那长着长长的獠牙的凶狠的脸,也不知两人如何激怒了它,让它愤怒的在撞树。   再看周围拖拖拉拉的血迹,不远处还有两只斑鸠和一只野鸡凌乱的掉在地上。   如此,姜娴心中其实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这两人大概是在抓斑鸠或者野鸡之时,误入了这头野猪的领地,亦或者是斑鸠和野鸡的血腥气把这头野猪引来了?   两人一猪缠斗了很久,而且,目前来看,这头猪是不准备跟他们善了了。   这是一头成年的巨大的雄性野猪,足有上一回姜娴拖回去的那只两倍大,此时眼睛血红,已经被激发了凶性,完全属于癫狂状态。   而姜家兄弟所选的两棵树,其实都挺粗壮的,可惜,这头猪的战斗力不弱,它正在攻击的树是姜建水所在的那一棵,按照它的蛮力施为,再这么下去,这棵树很快就会被撞裂撞断,那她三哥就危险了!   姜建海在另一棵树上急的团团转,不停的用弹弓打那头野猪。   可惜,他这个位置,在野猪的后侧,能打到的都在野猪的背部,野猪又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哪怕姜建海使尽了浑身解数,大概于它连毛毛雨都不算吧!   此时,姜娴无比庆幸,是自己一人来了,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她带着大哥他们一起来了,时间拖得太久还不知道姜建云和姜建海是否还能不能撑住,另则,以这野猪的疯劲,人多就容易被它发现,野猪奔跑的速度极快,到时候,说不得她大哥他们还容易遭遇危险。   她姜娴再怎么厉害,也长不出七手八足来,救这么多哥哥的!   真有个万一,她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心安理得了!   时间已经不宜再拖下去了,那野猪像是没有力量用尽的时候,相反,好像越来越疯蛮了,她脚下动了动,借着树丛的遮掩,她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跑到了野猪的正前方,三枚银针已经被她捏在指缝间,然后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细微的,划过空气的破空声响起,在野猪的嚎叫声之中根本不起眼!   下一瞬,一根银针没入野猪眼中,还有两根,或许是野猪感觉到了危险,或许是野猪动了一下,已折戟。   野猪发出巨大的,像是要响彻山林的惨嚎声,它扭过头,嗜血的盯着面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然后,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面前这棵树,轰隆隆,快如闪电的往姜娴碾了过去!   这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眼中只有面前敌人的巨大杀器,便是姜娴,也需要谨慎对待!   姜建云和姜建海焦急又惊恐至极的呼喝,在姜娴的耳中变得无比遥远,她举着手中的镰刀,满心满眼就是面前这头野猪。   她不能逃,凭她的轻功,她倒是也有把握摆脱它,但她跑了,姜建海和姜建云就完了。   她掉转过头,在野猪面前往外面跑去,速度自然是压的不快不慢,要让野猪看到咬不到!   野猪追的紧,姜娴也没有带着野猪去远的地方,而是选择带着野猪转圈圈。   她深知在山林之间不能乱跑的道理。   三环山地势复杂,这里已经逐步往深山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猛兽在近旁伺机而动,若是误入了什么猛兽的领地,兴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娴仗着身子灵活,不停的在山林间穿梭,她灵活,可是野猪不同,它体型巨大决定了它不够灵活,它在不停的转弯和奔跑过程之中,不停的和树发生擦撞。   原本静谧的山林,被疯狂暴怒的野猪冲撞的横七竖八,乱七八糟。   逐渐的,野猪明显动作变慢了,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姜娴也没闲着,她速度也随着野猪的速度而压慢,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还时不时的回头看那野猪,终于激的野猪理智全无。   不管路有多窄,它不管不顾的又冲又撞,终于,姜娴眼微微一眯,在一棵倒伏的树的枝干尖端在野猪的脖颈处划开了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之时,姜娴知道她一直久等的机会,到了。   右手一扬,五根银针飞出,从那划出的伤口直没而入。   野猪惨嚎出声,两只前蹄扬起,像是要给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姜娴手中镰刀飞出,疾旋而出,空气之中,传来一声裂帛一般的刺啦声。   姜娴就着镰刀飞出的冲力往后一仰,整个人倒入了野草丛中,她也顾不得脏和臭了,护着脸,在草丛中就着山势翻滚起来。   贴着地面,她都能感觉到这头野猪摧枯拉朽的巨力,但凡被它碰一下,她估计就废了!   镰刀飞出,没有令姜娴失望,随着那银针的路径,尽没肉而入,野猪的嚎叫猛然间戛然而止,随之,一阵死寂之后,轰隆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砸在了地上! 第140章 是个福相(一更)   野猪这个庞然大物的致命伤就是颈部被镰刀切割出来的深深的切痕,整个野猪的脑袋几乎已经和它的身体分离了。   姜娴从草丛里爬起来,走过去,先用脚踢踢它,没动静,她才放下心来,开始端详起这么一大坨肉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她真的觉得,她自来到华国,就成了个有福气的人了。   她在想要来打猎的时候,就是想着野猪还有野牛呢,这会子得了大野猪,也是心想事成了。   姜娴微微勾唇,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然后迅速从衣服的暗层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来,这镜子藏的好,她这么折腾,都没碎,就着镜子,她把自己的脸凑过去,使劲的照。   姜建海和姜建云肝胆俱裂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一个疯……泥人儿,站在一坨山一样的尸体旁,对镜自照,脸上虽然带着泥,可也掩不住她那惊人的美貌。   两人喊了一声:“胖丫儿……”一时间,百感交集,饶是姜建海这个话痨,这时候,也红了眼眶,哽住了咽喉,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建云更是如此,他本就不善言辞,只是大步走来,仔细的打量着妹妹,斗笠早不知道被胖丫儿扔哪儿去了,好在露在外面的手、脸还有脖子上,虽然除了脸,手和脖子上有些细微的划痕,但总算没有大伤。   便是这些划痕,也够姜建云恨不能捶死自己了。   他猛然锤了一把自己的脑袋,然后蹲下,抱着头。   姜建海也带着哭腔,在一边帮腔:“胖丫儿,你受伤了?!”   姜娴:“……”她原地蹦跳了五下,才道:   “你们看,我没有受伤啊,这大野猪可不是我对手,你们瞅瞅,它死了呢!”   途中各种惊险自然不予赘述,说出来,是要徒增两人的愧疚和悔恨么?   “都怪我,若不是我打了斑鸠,引来了觅食的野猪,你也不至于这样了。”   姜娴:“……”她怎样了?她真的好的很啊,姜娴也急啊,他俩这样,回头看到姜家其他兄弟,然后他们不得个个炸毛啊,到时候,肯定不肯随便让她进山打猎了!   那她今天大发神威图什么啊。   殊不知,旁的猎物也就罢了,这野猪的可怕,姜家两兄弟很清楚,因为跟它正面相对过。   而两人心中过不去的坎,是因为有他们在,居然还让妹妹一人对敌……   姜娴静了静,看看两人,她把自己换在小老六的位置上想了一下,终于了然了两人的恐慌之处,她忍不住柔和了眼神:   “三哥,六哥,自家兄弟姐妹,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今日你们遇险,我肯定要救你们,他日我遇险,你们也肯定会救我的。”   她家的哥哥们,是为了一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都可以跟别人干起来的人呢。   再说了,刚刚那时候,他俩也帮不到她啊,那野猪速度太快了,在她身后猛追,他们能这么快赶过来,姜娴可以肯定,他们几乎是从树上下来,就不顾危险的追在野猪身后撵的。   他们不知道危险吗?不怕那已经被激发了凶性,疯了的野猪突然扭头,去咬他们吗?   到时候,他们哪里跑的过野猪呢?   他们肯定知道,可是无暇顾及。只因为野猪追着他们的妹妹呢,他们如何也不肯自己先走的!   姜娴劝了姜建云还有姜建海好一阵子,两人才平复了一些心情。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刚刚还是把他们吓到了。   两人为此回去还连做了好几日噩梦,姜建云尚好,他虽然不善言辞,但他有什么事私底下估计会跟自家媳妇儿叨,姜家三嫂隔天晚上就来找姜娴了,给姜娴送了一双鞋。   一则,是来看看妹妹,她光是听她男人说的那些,都惊出了一身汗,胖丫儿居然自己亲身上阵,又是引得野猪追着她跑,又是亲手杀了野猪,想到几人回来那天,胖丫儿像个湿透了的泥娃娃,这傻孩子还傻呵呵的说,就是在山里摔了一跤,她心里到底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看妹妹身上有没有伤。   二则,就是为了胖丫儿救了她男人的事情了,兄弟姐妹是兄弟姐妹,可是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自然也有,但肯定不是必然的,这般赤忱火热的救命之恩,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来给胖丫儿道谢的。   姜娴没想到姜三嫂为这事特意跑一趟,但心里是很熨帖的,姜家人,平日里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相处的很好,大概就是因为这一份界限感和对亲情的维护。   每个人,不会理所应当的挟亲情,求回报,不肆意挥霍消耗亲情,这般,反倒让大家相处越发的亲厚起来。   姜娴也不扭捏,收了姜三嫂送的鞋,低头一看,却是忍不住惊了一把,主要是这双鞋做的实在是少见的精致了,宝蓝色的缎面上,绣着几点红梅,鞋底是舒服透气的千层底,左右各有一根盼子,可以让人穿着舒服服帖,不会掉。   姜娴摸摸那绣花,夸奖:“三嫂,这鞋真漂亮啊,哪儿来的?你要是去买了鞋过来送我,那我可不依。”   这么漂亮的鞋,一日如何做得好,还有那缎面,也没见过。最重要的是,这鞋看起来虽然是新的,但好像不是现做的,鞋上有褶印,应该是平日里装好了放在什么地方的。   姜三嫂笑笑,眼中有些怀念:“本就准备送你的,是我外婆给我做的,前些日子回娘家,我妈才给我的,我一看,哎呀,这花色,我这把年纪怎么能穿呢。就想到了你,你脚和我一般大的。”   姜娴心中一片了然,姜三嫂的外婆前些年过世了,三嫂自小由外婆带大,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想来非常痛苦。   她紧了紧手上的鞋,点头道:“我很喜欢,三嫂,我会好好爱惜的。”   姜三嫂果然很开心:“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外婆会看相的,以前见过你一次,就说你是个福相。”   不过,私下里还说过一句,这福相是福相,但中间有个坎,得迈过去,才是福相呢。   以前,姜三嫂不大信,可去年出了那事,可不就是个坎嘛。 第141章 满载(二更)   姜三哥做噩梦,小老六也做噩梦呢,姜三哥还有姜三嫂替他分担呢,还可以把姜三哥说不出的关心,说来给姜娴听,很好的当起了兄妹之间的桥梁。   小老六可惨了,他没人说啊,以至于他连续好些天都挂着黑眼圈,天天欲言又止的看着姜娴,把姜娴看的都要炸毛了,好在,可能经过他的观察,姜娴确实啥事都没有,活蹦乱跳的,于是,才在十来天后恢复了正常。   不过,这算是后话了,今天,可还没过完呢。   安抚好了两人,姜娴还没完呢:   “三哥,六哥,等会儿大哥他们问起来,你们莫要说什么危险了,本就没什么事,别把大哥他们吓着了。”   其实,姜娴刚刚也已经问清楚了,两人追在大野猪屁股后面撵,根本没看到具体的情况。   所以,其中具体的经过,还不是任她编了?   于是,她把自己夸的英勇无比,刻意贬低了一把那大野猪的战斗力,反正成王败寇嘛,大野猪已经败了,她难道还怕它跳起来咬她嘛?   大野猪没跳,姜建海先跳起来了:“那怎么行?”   虽然很可能被大哥揍,但这回,他觉得他该揍,要不是因为他偏要打斑鸠,也不至于引来大野猪。   姜娴又看姜三哥,姜三哥抿着嘴,不说话,明显也是不乐意。   姜娴眨眨眼,眼眶红了。   姜建海感觉自己心跟着一颤:“胖丫儿,怎么了,是哪里疼吗?咱们去医院吧!”   姜建云也道:“走,我背你。”   姜娴摇摇头,哭的那个伤心啊:“哪有什么危险,你们要是把这事说的很严重,下回,大哥都不让我进山了,那我岂不是要难受死了,你们是要我难受死吗?”   姜建海:“……好好好,我们不让胖丫儿难受。你别哭啊,你哭的我都想哭了。”   姜娴看着姜建云,姜建云叹了口气:   “……好吧,你真的没事吗?”   姜娴的眼泪瞬间收回去了,收放自如,饶是姜建海知道胖丫儿现在可会做戏了,都忍不住惊呆了,他使劲揉揉眼睛。   姜建云:“……”   姜娴得了应承,笑靥如花:“我好着呢。”   说着招呼两人:“这肉怎么办,不如我们现在就大卸八块,一起把它背回去?”   其实,他们三个人够了。   这猪看起来估计有四五百斤,一人背一百多斤,其实完全可以。   不过,姜娴知道,估计这个提议,他们不会答应她的。   果然,两人都不同意,姜三哥说:“我和小老六先看着它,胖丫儿你回头叫大哥和二哥过来。”   姜娴应了,这般也好,正好她先回去,大野猪的事情她可以先跟大哥他们说一遍,还不是她怎么说就怎么说喽?   于是乎,姜娴就回去叫人了。   果然,她一回去,那泥样子惹得几人吓了一跳,她又费了一番口舌,于是,姜大哥和姜二哥虽然面色有些难看和迟疑,明显不大信,但到底没说什么,跟着姜娴去拖野猪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姜三哥已经和小老六用藤蔓把野猪串起来了,这样,方便他们拖着它走。   一来一回,他们已经拖了好远的路了。   姜大哥和姜二哥没什么二话,四个兄弟齐心协力,把大野猪硬生生搬上了板车。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雨势渐大,把整个山林都衬的阴沉沉的,因为没有阳光,这天看起来已经快黑了。   这般正好,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肉,便是把大家伙儿的斗笠都盖上,也盖不住啊。   对,还有姜娴的斗笠,被小老六找回来了,她本就是在抓野猪的过程中,嫌弃斗笠累赘,随手丢了的,小老六刚刚在姜建云忙着用藤蔓把野猪串起来的时候,想起他用弹弓打的野鸡和斑鸠来了,既然都打下来了,自然不可能不要,于是,他又去把它们捡回来了。   不过,姜娴拒绝再把斗笠穿回去,她已经够脏了,也早就淋的湿透了,穿斗笠有啥用。   至于生病,要生病早生病了,斗笠又不能御寒。   众人借着天色的掩映,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往家赶!   好在雨实在是大,姜家院子的位置也实在偏,家门前没什么人烟走动,姜家兄妹还特意饶了点路,选了一条平日里村里人很少走的山路,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运回家去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家里人还没做饭呢,都坐在廊檐下,一边等着他们回来,一边聊天呢。   突然看到六人回家了,姜二伯母先看清这几个在雨里蹒跚而归的泥人是她家孩子,她吓了一跳,瓜子直接从嘴里掉出来了。   然后,她“嗷”的一声,就冲出来,这一下,全家都轰动了。   姜大伯父本来还在跟老吴头说庄稼呢,结果,先是被老二家媳妇儿的一惊一乍吓得半死,然后,他脚边,闪电突然如同“闪电”一般冲了出去,他又被一吓,直接把烟袋锅子都给砸了。   姜家人也顾不得其他,团团围过去,尤其是对着姜娴,她看起来是最狼狈的,姜二伯母和姜大伯母直接就上手去摸个不停:   “这是怎么搞的,跌跤了?有没有受伤啊,你们这群人,怎么当哥哥的?跟你们上山,让妹妹跌成这样?”   姜大伯母直接叉着腰,站在雨里,把姜大哥到小老六,一个不落的狂骂了一顿,要不是她手里没东西,她都要上手揍他们了。   姜二伯母早就拉着姜娴回去了,一边走,仿佛还嫌火气不够旺,在那儿给姜大伯母添柴加火呢:   “我可怜的胖丫儿,这么小一点儿,居然几个哥哥都护不住呢,我们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光知道长个儿,不知道护着妹妹是吧?”   “胖丫儿,走走走,咱们不理这几个,伯母给你烧水,咱现在就回去洗澡,你给伯母说说,他们今天怎么欺负你的,今天不仅你大伯母要揍他们,我今天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姜娴简直哭笑不得,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大伯母和二伯母自说自话的已经把事情定性了。   她同情的扭头看了一眼五个哥哥,五人全都耸拉着脑袋听训呢。   她叹了口气,今天五个哥哥这顿揍估计逃不掉了。 第142章 做主(一更)   姜娴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姜家五兄弟还在被大伯母训斥呢,不过不同于刚刚站在雨里,这会子,五人已经站在廊檐下,一人捧着一碗辣辣的姜茶,可怜兮兮的像五只被驯服的大熊。   这年头,糖很精贵,所以大伯母煮的姜茶里面,基本上没糖,就是把姜切成片扔锅里,然后大火熬煮的姜水。   姜娴虽然姓姜,但她真的不喜欢姜的味道,而且,她发现,家里不喜欢姜茶的属于绝大多数。   从她爸开始,到她的哥哥们再到小辈,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那滋味,简直绝了。   可惜,她也没能逃过,洗澡的时候,二伯母就给她端来了,她被迫捏着鼻子灌下去,差点吐在洗澡盆里。   这姜茶,真的能算大伯母的治家大杀器之一了。   再看兄弟五人那可怜样,姜娴叹了口气,她之前撒娇卖乖了很久,才算是免去了五个哥哥这么大把年纪还要被胖揍的命运,不过难免被大伯母的扫帚把子敲两下。   好在,姜娴洗完澡后,姜爱国他们都从外面回来了,姜大伯母和二伯母的气一半撒了,一半被姜娴抚平了,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些猎物身上了。   大家都被几人打回来的猎物惊呆了。   羊、猪、野鸡、斑鸠、鱼、山螃蟹……还有金线莲?   那玩意儿除了姜二伯父、姜四哥还有姜娴当宝,其他人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老吴头早就围着装猎物的板车叹为观止很久了。   他一边溜达,一边凑过去跟姜大伯父叨咕:   “老姜,我瞅着……你家小老六看起来很不错啊,我孙女也不错啊,长得跟朵山茶花似的,做事又勤快的紧,配给你家小老六怎么样?咱俩家知根知底的……”   话还没说完呢,姜大伯就嘿嘿一笑,然后嘴角一撇,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不行!你回去的时候,我让我家孩子给你剁点肉带回去,至于这人嘛,你就不要想了!”   “为啥,老姜,你看不上我家孩子?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老吴头跳起来,他倒是想硬气的说“你不要我家孩子,我就不要你家的肉”来着,不过话到嘴边,又被他憋回去了。   干啥呢干啥呢,他跟肉又没仇,这年头,大家都过得苦呢,他家几个儿子不像老姜家的这几个有本事,还会打猎呢,带着个小女娃上山都不嫌累赘的,还打了这么多猎物回来,他家可是一年四季见不到几回肉,孩子们见到个鸡蛋都咽口水呢。   姜大伯父霸气的一挥烟袋锅子,他也不凑过去看肉了,毕竟在刚刚他媳妇儿训老大到老六那会子,他和老吴头还有他二弟一起,把在雨里的猎物倒腾回来,早就看过了。   他决定和老吴头好好掰扯掰扯:   “我看不上你家孩子?亏你说的出来的?啊?让我家小老六娶你家孙女?我看老吴头你脑子坏掉了才提这一茬,我侄子娶你家孙女,那我不是比你矮一头了?!”   老吴头:“……”也是哦,这样说来,他刚刚说那话,确实不大合适,他那会子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年龄合适,姜家这能吃肉的家庭条件,实在太让他眼红了。   姜大伯父看老吴头不敢吭声了,才算有点消气,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啊,我家小老六有喜欢的小女娃了,现在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家不兴包办这一套,你可来迟了!”   老吴头一听,有点急了:“咋还有喜欢的小女娃了?那他不是还要去当兵吗?人小女娃愿意等他?”   这今天怎么说的跟前几天不一样咧?他刚来那天,说起姜家女娃的时候,老姜头怎么说的?   说什么娶他姜家姑娘,那必须他们家个个都看得上眼才行呢,换成小老六了,又变成他家很开明,不包办?   反正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中!我知道了,你就是看不上我给你家介绍的!”   姜大伯父一听,眼珠一转,他确实不大看得上,主要老吴头这人眼光不大行,他说的那几个,反正姜大伯都知道,根本在他眼中过不了关,不过他不能这么说啊,要不老吴头要恼了:   “哎哎哎,我可没有,小娃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掺和了,喝酒吃肉不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知道不……”   这么一说,老吴头果然又高兴起来,乡下汉子,大多心宽的很,一年到头的,看到漂亮的姑娘,能干的后生,不知道要瞎撮合多少回呢,也就是嘴上一说,还真不放在心里。   说不成就说不成,哪有自己喝酒吃肉来的爽快?   “那今晚吃什么?”老吴头的眼神在那三头黑头黄羊身上溜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这事姜大伯还是有成算的:“胖丫儿,今儿这些猎物,怎么处理啊?”   姜家长辈都这样,谁打的猎物谁做主,今天进山这事是胖丫儿起的头,那肯定胖丫儿做主呗!   姜娴也习惯了姜家这样的模式,她道:“眼瞅着要农忙了,今天进山本就是准备打肉给一家人打牙祭的,哥哥们自己都分点,我自己留一点送朋友,其余的归公中,伯父伯母还有爸妈们看着分配吧。”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哥哥:“哥哥们怎么说呢?”   几个哥哥们却有不同的意见,他们普遍觉得,今天要不是胖丫儿,不能打到这么多肉,而且那三头羊,两头半是胖丫儿杀的,还有那野猪,自己一起在公中吃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居然还又吃又拿?   于是,几个人,居然就直接在廊檐下讨论起来,几个嫂子也不介意,她们似乎习惯了,就坐一旁听着,不做任何的评论,小孩儿们全去扒拉肉去了,他们也不竖着耳朵听,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老吴头是真的惊呆了,谁家见到肉不拼命往自己怀里扒拉?老姜头一家居然往外推?当嫂子的居然也没有二话?   还有,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今天这么多猎物是姜家胖丫儿打的吗?   看不懂啊!   一直你来我往的说了半个多小时,姜家胖丫儿好像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居然一人力战群雄,最终,大部分还是按照她说的办法分了。 第143章 生意(二更)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认同了姜娴的意见,关键的分歧点还是因为那大野猪。   三头黄羊,姜娴的六个哥哥们,一个不落,一人分了一条羊腿。   姜建峰本来是不要的,他说他既没出人也没出力,公中吃也就罢了,他怎么还能拿呢,拿也可以,他也有些朋友,这年头吃点肉都不容易,可是,他得出钱。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姜娴的死亡凝视给吓退了,他倒是非常敏锐和知趣,一低头,摸摸鼻子,把眼睛瞥向一边,闭上嘴巴,啥也不说了。   姜娴一人得了三条羊腿,由她自由支配,其余的,归公中分配。   至于野鸡,斑鸠、鱼和山螃蟹那些,姜三哥和小老六都不要,也归了公中。   最后就是那大野猪了。   大野猪,姜家人倒是齐心协力又执拗的很,一个也不肯要,都说是归姜娴的,姜娴说要分给他们,他们就是不肯要,也不肯吃。   姜娴简直气笑了,感情这大野猪成了臭肉了?!   好说歹说,留下了大野猪的内脏和猪板油,至于肉这一块,姜娴寻思着,送些回去给舅舅家,毕竟马上都快要农忙了,舅舅家也不容易,其余的,卖掉呗。   不过,这事得等到顾珩回来。   姜娴打算的很好,并未察觉,她居然理所当然的,也不准备通过小老六了,直接就准备让顾珩替她把肉处理掉。   这对于一个常年与世隔绝,进行过各种训练,其实很难对外人轻易付出信任的探子来说,其实是难得的,她愿意这般,其实已经在表示,她已经在信任他了。   在这块,姜娴是迟钝的,不过顾珩不迟钝啊,他自开了窍,就好似吃了仙丹一般,瞬间就很“会”了,而且极会洞察人的心思,那时候的心花怒放,真是难以言表。   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顾珩正和赵承光在一处屋子里,这时候的顾珩,和姜娴面前的顾珩完全不同,便是自诩了解顾珩的赵承光,都大气也不敢出,安安分分的站在他身后,实际上,他只是力持镇定,他的心已经颤的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窗外的雨哗哗的下,整个天色暗沉沉的,云如泼墨,似乎里面暗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几欲破云而出。   整个屋子里的氛围,也如这天气,气氛紧绷绷的,似乎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要一触即发!   赵承光瞥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人的后脑勺,他就那么淡定如斯,似乎刀剑加身都能面不改色,看到这样的顾珩,赵承光心里才能稍稍平稳些许,才能勉强稳住他即将打颤的双腿。   与顾珩相对而坐的一看就不是善茬。   那人梳着大背头,带着赤黄色的金链子,满身衣服遮不住的肌肉贲张,手腕上是掩藏不住的黑色纹身。   顾珩叫他纹老大!   今天这事是什么情况呢。   起因是,顾珩看中了这个炊香村种植的烟叶。   这里盛产烟叶,顾珩某一次经过这里,特意来看过,并且询问过具体情况。   本来,炊香大队这一片所在的前进公社,在几十年前,就一直盛产烟叶,如今,所有的烟叶田都改种了粮食,但这里的村民习惯了,会在自留地以及一些无主的山地特意开垦出来种烟叶。   种好了的,他们自己晒,自己烤,然后零散的送到镇上一处地方,那地方据说有个烟草收购员,会把钱提前结算给他们,村民以此来换取一些钱财。   顾珩看过,这里出的烟叶,成色很不错,村民们可能以前代代都是做这个的,烤制出来的烟叶也算得上成色上佳。   可惜,他们都是零散着去卖,就导致了被刻意压价,这般成色的烟叶,他们卖出去,每公斤只有五分钱左右!   顾珩留了心思,去打听了一下,那所谓的烟草收购人员根本不是真的。   于是,他便打起了这些烟叶的主意,他特意去市里最大的烟草收购站去问了情况,办妥了收购员的手续,成为了一个专职的烟叶收购员,又来到前进公社,谈起了这烟叶的生意。   烟叶收购员,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收购烟叶的,他们在里面抽取部分“路费”是合情合理的。   如炊香村这般成色的烟叶,顾珩拿去烟草收购站鉴定过了,属于一等品,价钱在每公斤一毛五至两毛的区间内浮动。   顾珩以每公斤一毛二到一毛五的成本收购烤制好的烟叶,然后由他统一送到烟草收购站。   前进公社那边自然是同意的,实际上,前进公社的郝书记似乎一直有想法在前进公社申请烟叶试验田,只是还有些细节要完善,对于顾珩给的价格,他是满意的。   他帮着找来了如炊烟大队几个盛产烟叶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一起谈妥了这事,已经签好了合同。   赵承光这一次来,就是得了顾珩的指派,来和村里的村民们细细说说这事了,烟叶这东西,是有标准的,他们会和村民约定如何收购,什么时间收购,收购标准等事儿,本不是大事,却没想到赵承光被人套了麻袋,扣在了炊烟村。   然后,他就被迫给顾珩送了信,引顾珩来了这里。   好在,赵承光不笨,顾珩这人做事也向来运筹帷幄,深思熟虑,赵承光并未供出在他和顾珩之间还有一个专门的送信人,是以,等到纹老大派了个人把信送到该送的地方给顾珩的时候,顾珩就已经察觉了不对。   然后,他便不得不来了。   所以,有了今天晚上的见面。   实际上,顾珩这边不过只有他一人,就是赵承光都是纹老大为了表示“诚意”放回来的,而纹老大身后,站了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屋子外面还有十六个!   在顾珩没来之前,赵承光绝望的想,他可能要完球了!在顾珩来之后,他又在思考,他们两人打不打得过这二十一个人,要是最后事不可为,他要不就舍命一把,让珩哥先跑。   毕竟,以珩哥的义气,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吧!   可怜他才只有一个儿子,还不足三岁! 第144章 剑拔弩张(一更)   赵承光心里有着如何丰富的心理活动,没人知道,这时候,也没人在意。   此时对峙的两人,一个云淡风轻,谁都不看,他就盯着面前的木桌子,似这木桌子是个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一个眼神凶戾,如一只已经暴露了身形的恶狮,盯着眼前猎物,却只字不语。   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含而不露的剑拔弩张,实则最是危险。   纹老大看着面前的人,他也没想到,敢在他嘴里抢食儿的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长得像个贵公子儿,那贵气高傲的劲儿,反正以纹老大那双看尽世人的眼睛来看,这贵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甚至说得上绝无仅有的独特。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做起事情来,却是下手果断干脆,滑溜的很,还不留把柄!   光凭这人没花多久,就彻底把这块肉抢走的本事,纹老大虽然气不忿,但也不想把人往死里整!   人不可貌相,不是吗?   纹老大虽然识字不多,但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毕竟他一直摸不清眼前人的来路,且不提他有没有本事把这个姓顾的整死,就算能整死吧,那后面了?会不会后面还跟着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这一次,他自诩自己已经很客气了。   他用了很温和的手段把顾珩“请”过来,就是想再当面锣对面鼓的摸摸他的底细。   实在不是他认怂啊,他这种人,最忌讳的就是认怂了。   而是,这姓顾的,不得不让他多一点重视。   从这男人冒出来,到抢了这门生意,不足三个月,这三个月,只查到这人似乎认识的人不少。   而今,他却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他定定的盯着眼面前的男人,从进了这扇门,他面上的表情就没什么变化,就是平静。   是真的平静,无论他说什么,对面这个顾珩都挺平静的,那种肌肉的松弛,是装不来的。   他不仅平静,他还滴水不漏,说话礼貌,并没有提高声音,却寸步不让。   纹老大已经有些后悔了,这男人,像个难啃的硬骨头。   不放?他大概率啃不下来,说不准还会被崩了牙。   放了?他脸就丢尽了。   终于,还是他先忍不住了:“小子,你就不怕今天来得去不得?”   平白无故被虎口夺食不说,还是被这么一个看起来比他小十岁不止的小子?让他如何甘心?   他说完这话,他身后四个大汉团团围了上来,四人狠狠的盯着顾珩,那一瞬间,空气之中紧绷的张力一下子到了一个高点!   在那一刻,赵承光已是脑子一片空白,空茫茫的混沌一片,一直到事后,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去回忆起这一刻,记忆依然仿佛断了层,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他那时候也才恍然,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居然是会丧失一切的感觉,甚至恐惧到失忆吗?   他此时宛若一个木雕的柱子,无知无觉,僵硬冰冷,根本没法动弹一下。   纹老大盯着顾珩,皮笑肉不笑的继续施压:   “小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此话说完,全场一片静谧,安静的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   赵承光忍不住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突然,“呵”一声轻笑,虽然轻微,却清晰可闻,它如同一柄利刃,突然间就切割开了所有刻意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轻蔑又锐气十足的打破了之前的紧绷!   纹老大瞬间脸色黑如锅底,他肩膀上肌肉倏然收紧,钵大的铁拳砸在木桌子上,直接把木桌子砸了个坑!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小子,今天是不想活了!   他就不信邪了,今天这硬骨头,他啃不动!   他双目圆瞪,正欲发难,却是眼前猛然黑了一下,一旁那煤油灯的灯花倏忽间随之爆了一下,灯光蓦然一亮,纹老大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处顶上了一个凉凉的,薄薄的东西!   他陡然间意识到,这是什么。他的脸色瞬间由黑转白,眼底是一片还未来得及隐去的骇然!   耳边,身后,是那个叫顾珩的男人依旧冷淡平静的声音:   “今天究竟是你还是我来得去不得,可不一定是你说了算的。”   “先礼后兵,礼,顾某以为,我是先敬上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既然“礼”这一套不吃,那他只有上“兵”了。   这一刻,已然感觉到了遍体生寒,这将将初夏,稍显湿闷的雨,竟然让他平白多出了一种寒气透体的感觉。   他甚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可是面前那四个手下眼中的惊骇和突然之间就乱了的阵脚都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他在做梦。   他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怎么敢的?   他艰难的微微动了动脖子,顿然,那地方一阵清晰的被利刃割开的声音,他顾不得疼,只无比清楚的明白过来,这个叫顾珩的男人不是跟他开玩笑的,而是真的会下手。   他顿了又顿,终于从已经被什么堵住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有……话好好说。”   回答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你猜,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手下抓我的小兄弟快?”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闭了闭眼,半晌才道:   “既然都被你识破了,那我也没什么不能认的,这场局算我输了,这生意就给你了,咱们就算交个朋友,如何?”   顾珩手上的刀非常稳,稳到一丝颤动都没有:   “交个朋友没问题,不过,纹老大既然想跟我交朋友,好歹得给点诚意!” 第145章 珩哥(二更)   纹老大心中实在是堵的不行了。   这种屈辱,让他陡然之间就想起了他年轻那会子,那是他不堪回首的往日。   他恨,可是他也知道,今天他是碰上狠人了,他毫不怀疑,顾珩能眼都不眨一下的杀了他!   而他这般见不得光的人,身上甚至还背着其他罪,死了说不得那群公安们还得给这杀千刀的瘪犊子颁一面为民除害的锦旗?   “好,你想要什么?”   顾珩没动,声音却立刻传来:   “两个条件,第一个,把我这小兄弟放了,现在就让他走!第二个,与我签一份协议,说明你自愿放弃余光县的烟叶生意!”   余光县就是如今顾珩所在的县,这个条件可是大了去了。   如今,他们不过是在炊烟村,炊烟村属于前进公社,而余光县足有三十四个公社。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整个余光县的烟草生意,他纹老大都不要做了。   何等的嚣张!   赵承光这时候,如同醍醐灌顶,突然恢复了意识,他盯着顾珩看了一眼,只觉得,这样的顾珩是他从没见过的。   可,他却心安。   顾珩压根没看他,但,在纹老大的人给赵承光开了门,他没说任何话,二话不说走了出去,然后拔腿狂奔!   赵承光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他知道,只有他跑了,他才是不给顾珩拖后腿。   所以,他跑出了院子,在瞥到院子外面横七竖八停了四五辆自行车,他自然知道是里面那纹老大一伙人的,可是他当下迅速选了一辆最新的,然后骑上它,夺命狂奔。   院子里,在短暂的嘈杂后,又恢复了平静。   纹老大其实这时候已经被气的要吐血了,但是他小命攥在顾珩手里,也没有其他办法,纵使脑子里已经把顾珩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他到底是忍住了那口气,他硬邦邦的开口:   “第一个条件我做到了,第二个呢,协议在哪儿,我来签字!”   顾珩却道:“不急!咱们也可以走了!”   说罢,他用下巴点了点距离纹老大最近的那个保镖:   “兄弟,劳驾一下,把地上那根绳拿过来!”屋子角落那里有根绳,是顾珩没来之前用于捆赵承光的。   那人一愣,纹老大脖子上又多了一个血口子。   纹老大骇的瞳孔紧缩,失声大喊:   “……死人啊!拿给他。”   那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跳起来,迅速的过去,跌跌撞撞的把绳捡起来,然后走到顾珩三步远的地方,好像顾珩是什么咬人的饿狼一样,他伸着胳膊,把绳子递给了顾珩。   顾珩接了绳子,就盯着那保镖看,那保镖愣的很,心中惶惶,只觉得腿都软了,难道这人想要用他代替他们老大?不要啊!就这么一愣神,纹老大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纹老大声音都颤抖了,他已经几近崩溃:“滚远点!”   他算是看不明白了,这个手下就是想他死了,好谋权篡位呢?!   猪都比他聪明。   纹老大已经彻底被顾珩在他脖子上试刀子的行为搞得没了任何的反抗意志,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血正在汨汨的往下流动。   顾珩,什么贵公子?这就是个煞神!   他是真的敢,纹老大觉得,他从未距离死亡这么近过,说不定,今天他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招惹到顾珩?若是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可怕的男人,这个生意拱手让给他又何妨?   他又不缺这点钱,拿着这点钱,更买不来他的命。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纹老大此时的口气已经彻底软了,他此时哪里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他就一个想法,今天无论如何要保住自己的命:   “珩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您瞅瞅,咱们这一回算是不打不相识,您不是跟澜山县以及瓷溪县那一带的焦老大是过命的交情么?恰好啊,我前几年遇到过焦哥一回,看在焦哥的面子上,您看,要不然饶了我这回,往后,珩哥您的人但凡到我这边,一准儿给您畅通无阻!”   “至于这余光县的烟草生意,那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么,珩哥您是专门的烟草收购员,之前这里不是没有您这样的人吗?我们就帮忙先做了一阵子,如今有您了,肯定是能者居上啊……”   顾珩轻笑了一声,听在纹老大耳朵里就是神色莫名,他越发的紧张起来。   顾珩并没有再和他多话:   “那就多有得罪了,纹老大?”   说着,手中绳结往往老大身上一套,然后又指着那保镖:   “兄弟,来帮个忙,给你们老大捆紧一点!”   那保镖已经彻底软在地上了,他拼命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去捆了纹老大,他还有命吗?   这煞星怎么不放过他呀!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真的毫无存在感,能不能当做没有看到他?   “珩哥,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说着便跪地磕头求饶。   这声音仿佛有感染力,他这一跪,一旁其他三个,腿也软了,竟然齐齐跪下,一起朝着顾珩磕头。   院子里面的十六个人之间的氛围早变了,早不是之前的肃杀和凶狠,取而代之的是无措和些微的恐惧。   顾珩根本不用说话,手一动,纹老大的脖子又挨了一刀,纹老大立刻呵斥,声音都变了调:   “混蛋,快过来,把我捆起来,你今天不捆我,明天我就杀了你,听到没有?”   那保镖满脸绝望,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哆嗦着手,把纹老大捆成了个粽子。   期间,还经过了顾珩的多方指导,才能捆的如此完美。   顾珩刀没收,推着纹老大出了门,那十六人纷纷往旁边让了几步,戒备又畏缩的盯着顾珩看。   顾珩继续道:“纹老大,借一辆自行车,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这儿人太多了,我有点害怕呢。”   纹老大这时候已经汗如雨下,他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要倒下了,他虛着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哪里的话,您说笑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随便这煞星带他去哪儿,那血流的,他只怕再这么磨蹭下去,他就要血流尽了! 第146章 如此操作(一更)   纹老大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他深刻的觉得,他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   此时,两人站在前进公社的卫生站外面,纹老大的脖子包扎的厚厚的一层!   顾珩和赵承光,与他相对而站,而纹老大身后,站着的就是那个帮顾珩递绳子,捆了他的手下。   这时候的顾珩,看起来特别的道貌……啊呸,是特别的和善,像一个大好人。   纹老大心中如何腹诽,骂顾珩不是东西且不提,反正没人知道,面上笑的却极为和煦,只觉得脸都笑僵了,饶是如此,他还不得不开口:   “珩哥,事情已经了结了,时间也不早了,这黑灯瞎火的,我们这就走了,您看……”您大人有大量,到底放不放我们走。   顾珩没有再为难的意思,与他挥挥手:“纹老大,咱们不打不相识,今天算是认识了,改明儿,我请你喝酒!”   纹老大只觉得脖子抽抽的疼:“哪里哪里……”真的不必了,他怕被毒死。   “您二位先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距离近,回去方便。”   顾珩笑着点点头,招呼赵承光一道,两人各自骑了一辆自行车,走了。   等到顾珩两人走远了,那纹老大卸下劲来,他脸色阴沉的盯着那夜色之中远去的身影,到底没敢再有其他的动作。   一转头,看着那糟心的保镖:“死人啊,就知道发愣,快,把俞三叫过来,让他送我去县里医院!立刻马上!”   那顾珩,谁能想到他会这么操作?   这厮,铁定是提前就打算好的。   他拖着他,一路七拐八绕的,到了镇上,路上,为了掩饰他身上的绳子,他还脱了外套给他披着,夜色之下,又下雨,路上根本没什么人,更没有人能发现他正被五花大绑呢。   然后,他用他脖子上的血,揪着他的手,在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书上摁了手印,再然后,就把他提溜到了卫生站。   在卫生站门口,大概怕他真的死了,他给他松了绑,把他送进去包扎伤口。   最可气的是那值班的护士,她起先见他俩进来,吓了一跳,似乎正要说什么,纹老大还在纠结,要不要趁机告发这个瘪犊子,自己有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时候,那……瘪犊子突然对着那护士笑了一下,那护士就好像撞鬼了,啥都不问了,居然还用一副看坏人的表情看着他。   他真是气到两眼发黑。   更过分的是,那护士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那粗鲁的劲儿,他叫唤了两声,还被她呵斥!   纹老大觉得此生,从未有过这般的屈辱。   然而,顾珩这样的狠人,他是惹不起了!   想到这些,纹老大只觉得气也没处发,憋的慌,脖子更疼了,没想到那保镖还愣那儿呢,他火冒三丈,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你想死吗?”   若不是无人可用,这小子好歹跟了他七八年了,他还是了解他的,除了蠢了点,没什么大毛病,他一准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那保镖一个踉跄,却记得回自家老大的话:   “老大啊,那珩……顾珩两人把自行车骑走了。”那可是老大近期刚刚添置的,他心疼啊。   纹老大呵呵冷笑:   “怎么?心疼啊,心疼你个完犊子啊,要不,你去要回来啊?”   捡回来一条命就谢天谢地好吗?   他纹老大一世英名,怎么养了一帮子蠢货?   能用两辆自行车解决的事儿,那是事儿吗?   啊?!   再说了,那两辆自行车本来就来路不正,是他抢的另一伙的,以很低的价格强买强卖来的,他还能报警还是咋滴?   且不说纹老大何等的糟心,一路上,赵承光一直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跳依然没有平稳。   他从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也没想到,珩哥在外面过的是这么刀光剑影的生活。   他有些语塞,又害怕又激动的,但却忍不住要说话:   “珩哥,没事了吧?”   顾珩与他并行在路上,语调轻松:“能有什么事儿,今天你小子,还算聪明。”   这小子知道在镇上晃荡,虽然是晚上,但他就在前进公社门口晃荡,这就对了。   那纹老大这样的人,最害怕的也就是这种地方了。   而且,镇上到底人口密集些,他们可不敢妄为。   顾珩特意走前进公社办公室门口走了一遭,就遇到了在门口徘徊不去的赵承光。   于是,两人成功汇合!   赵承光还心有余悸:   “哪里啊,要不是我,珩哥你也不至于要冒险。”   想到那场面,赵承光到现在腿都在打哆嗦呢。   顾珩却不以为然:“小场面而已,什么为了你?真要说起来,若不是为了我这个生意,你也不至于遭这份罪了。”   赵承光没有说话,这怎么能一样,珩哥是信任他,才让他跟着他的,他岂会好坏不分,为了点危险,还为此怪珩哥?   “老顾,你教我练武吧,我寻思着,以后要是再有这种场面,我也能帮你一把。”   不至于像个怂蛋一样,差点拖了珩哥的后腿。   顾珩同意:“行啊,不过,我教不了你,我可以帮你找个别人教你,你练练,没坏处。”   赵承光一喜,觉得心里最介意的一件事放下了,如此,他才有了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这时间,才突然意识他们好像把自行车骑出来了。   “珩哥,这自行车怎么骑回来了?”看之前的情况,珩哥是不准备还了?   这年头,有个自行车,绝对的大件,他娶媳妇的时候,都没买上自行车呢,这要是带回去,他媳妇儿多高兴啊。   顾珩瞥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纹老大是个什么样的人,顾珩心里很清楚。   而,他更是知道,对于什么样的人,他该怎么做。   对于纹老大这样的人,必须得表现的比他更狠。   这会子,别说两辆找不出来头的自行车了,他若是什么都不拿,这纹老大反而对他更加忌惮,若是日日盯着他们,那他们岂不是更束手束脚的。   这般的地头蛇,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根本不适合彻底得罪。 第147章 走亲戚(二更)   姜娴还不知道呢,在不久的将来,她的对象即将带着自行车回来,然后隔三差五骑着自行车去广播站找她,她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广播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有个有自行车的对象……   当晚,她就忙忙叨叨的,一家人一起,把猪下水还有羊下水洗干净后,卤了。   至于飘香四溢到什么程度,周围有多少邻居睡不着觉,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连续下了三天雨的老天终于渐止了,姜爱国李秀英以及姜五姜六还有姜娴一起去舅家走亲戚了。   一则,打猎打到了好的猎物,哪儿能不送点回娘家,二则,姜建海要去当兵了,姜娴有了新的工作,还顺利拜了师,这些事情,怎么着都要去舅舅家报个喜的。   晚上,一家人下班,骑着两辆自行车,就一起回李秀英娘家去了。   姜爱国带着李秀英以及各种要带去舅家的礼物,姜建峰带着姜建海还有胖丫儿……   虽然,姜娴觉得,姜建海又不是小孩子,坐在前面的自行车大杠上实在滑稽,但,要不是小老六坐前面,就得换她坐前面……   她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不太舒服,毕竟前面的大杠窄的很,她虽然现在不怎么忌惮她五哥了,但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总觉得有点警惕,有一种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套话的感觉。   所以,还是小老六坐前面吧,心大的人没烦恼。   实际上,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他们三兄妹,能骑自行车的,还能平安把他们一起带到舅舅家的,只有五哥有这个本事。   小老六,呵,好一点的情况,可能他自己能把自己平安送到舅舅家去,至于还有一兄一妹,可能已经掉沟里了,差一点的情况,是他们三人一起掉沟里。   而她自己,呵呵,姜娴虽然不觉得自己是笨蛋,更不觉得自己适应不了华国的生活,但,她得承认,只要是人,她就有学不会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是无所不能的。   她不会骑自行车!   虽然,她学了,但真的搞不懂这两个轮子的玩意儿。   姜娴的舅舅家,并不在丰收公社,不过同在澜山县,属于山珍公社绿茵大队。   骑自行车去,并不远。   不过天色已晚,一家五口路上走的并不快。   姜娴醒来后,来了一次,那会子,正是春耕的时候,舅舅和表哥们虽然留了饭,可忙着春播,也没能陪姜娴太久。   不过,外婆的慈祥和舅母的爽朗,令姜娴的印象挺深刻的,也挺喜欢外婆家的。   一家人到绿茵大队的时候,正是饭点,有的人家已经吃过了,正坐在外面纳凉聊天呢。   看到姜家一家五口回来,倒也见怪不怪,熟稔的打着招呼:   “哎呦,爱国带着秀英回来了?”   “妈呀,爱国,你发财了?带了什么好东西,我好像看到肉了!”   “哪里只有秀英,今天是一家五口都来了?”   “爱国,有空吗?今晚走不走,不走马上过来摸两把。”   “死鬼,人家姜爱国哪有时间跟你摸牌?不要上工吗?”   “我说,秀芽呐,你把老许管的也太紧了,你看秀英还是你妹妹,老许跟爱国还是连襟呢,玩两把牌怎么了?”   “呸,玩两把牌?就他那个臭水平,谁要跟他玩,我在一旁看的都急。”   说话的人“啧”了一声,不作声了,谁不知道呢,秀芽家的许强脸长的好,嘴也甜,可是做活计不行,平日里也没有大毛病,就是游手好闲,喜欢打牌下棋。   这事吧,放在有些女人那里,可能也就罢了,怎么办呢,这人也是自己选的,好啊赖的,自己受着呗,可是秀芽不行呐,她性子好强不喜欢被人比下去,尤其是秀英,她和秀英差不多大,又是堂姐妹。   当年,许强这个俏小伙子可比姜爱国这个大老粗长得体面,许强家也不差,家底也厚实,可是,这许多年来,秀英的日子反倒比秀芽过的好多了,无论是自己,丈夫,儿女,人家都拿得出手。   这些就让秀芽很不舒服了,平日里,她没少说秀英家的坏话,奈何,这许强还就跟姜爱国挺投缘的,每次姜爱国过来,他没少来找姜爱国玩儿。   这大概就是秀芽火药味这么大的原因了。   姜家人都没说啥,姜爱国只当没听见李秀芽的话,只招呼许强:“许哥,下回吧,等农忙结束,学生放暑假了,我送秀英回来住两天,到时候找你玩儿。”   许强乐颠颠的:“那好呀,我等你,前阵子我还得了一瓶好酒呢。”   李秀芽在一旁轻飘飘的说:“你那酒我拿回娘家去了,我大侄子要结婚,你不知道?”   许强:“你这娘儿们……”   说着话,姜爱国一家已经走远了。   到了李家,李家舅舅李存西已经和儿子一起提着灯出来迎了,刚刚就有人来说,他家爱国秀英一家回来了。   姜家五口热热闹闹的进了门,姜娴的外婆李钱氏和舅母王永霞也站在门口等着呢。   姜娴甜甜的叫了声:“阿婆,舅母。”然后就快速的跑了过去。   王永霞爱怜的抱了抱她:“哎呦,胖丫儿又长胖了。快进来吃饭。”   姜娴:“……”她真的没有长胖。   不过,在长辈面前,尤其是她喜欢的长辈们面前,她惯来讨喜。   她一左一右,拉着外婆和舅母的手往里面走,一边走,小嘴叭叭的已经把两人夸的红光满面,眉开眼笑了。   李家人似乎已经习惯李秀英一家三五不时回娘家,桌上,是没吃完的饭,二表哥和三表弟这会子正在烧火切着肉片,看来是知道他们要来,给他们加菜呢。   看到姜娴进来,两人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两人呐呐的,一个比一个小声的叫了一声:   “胖丫儿。”   惹的王永霞恨铁不成钢的呵斥:“什么胖丫儿,老三,没大没小的,叫姐姐知道吗?”   “我是生你们三个的时候,都没给你们生嘴是吧,看到姐妹都这样了,还能娶到媳妇不?” 第148章 渐变(一更)   走亲戚的过程还是无比愉快的,姜娴发现她自来到华国,就多了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听家里人絮叨些家长里短的。   她想,可能是她前世欠缺的烟火气吧。   舅舅家的伙食条件,其实和姜家比,差远了,不过无论是舅舅还是舅母,都很大方,一家人也其乐融融的。   吃完饭,外婆还特意把姜五姜六和姜娴拉到自己屋里,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三颗蜜枣。   她一颗一颗又一颗分到三人手里,说着:“吃,不要抢啊,都有的。”   在这点上,老太太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她给了姜五和姜六两个小的,给了姜娴一颗最大的。   一边还笑着对几个外孙说:   “男娃娃要让着女娃娃,不能跟女娃娃抢知道不!你们大舅从来不跟你们妈抢吃的。你们乖,阿婆欢喜你们呢。”   眼见着三人都当着她的面吃了,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细缝,咧着缺了好几颗门牙的嘴笑个舒心不已。   姜娴只觉得整颗心像浸泡在温水里,阿婆怎么能对她这么好呢。   她拉着阿婆皱巴巴又瘦巴巴的手,半靠着她,一腔孺慕。   走的时候,留下了半头羊,还有一大海碗的卤味,才和舅家告了别。   那卤味姜娴煮的入味又软烂,阿婆一定吃的动的。   她刚刚有注意到,阿婆的房间被子虽然有补丁,却干净清爽,桌子上,菜看起来都还算软烂,一家人都是一起吃,并无人嫌弃阿婆,阿婆吃的还挺香的。   阿婆自己还说,每天早上,舅母都会给她煮个鸡蛋……   大舅和大表哥一直把姜家五口送到门外,手上还提着煤油灯,王永霞突然也出来了,她拉着姜娴和李秀英走到一边,神神秘秘的:   “秀英,胖丫儿,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呐?”   母女俩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李秀英疑惑的开口:“嫂子,啥事啊?”   王永霞倒是没看李秀英,她主要盯着姜娴:“胖丫儿,真没事?都是自家人,你别怕。”   姜娴:“……舅母是说我被人尾随跟踪报复的事情?”看舅母这么神神叨叨的,面色还有些隐约的凝重和紧张,姜娴只能想到这事儿了。   想到她进村那会子,好像是有人在那儿打量她呢,不过她没在意,还以为是因为她的美貌……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王永霞一拍大腿:“怎么说的?胖丫儿没事吧?”还真有事了?   她也是昨天听旁人说的,说胖丫儿被耍流氓的混子盯上了,都闹到警察局了。   说这话的是他们村一个好事的碎嘴婆子,被她拿大扫把抽了好几下,追了绕着村子跑了三圈,才消停了。   自这事以后,反正从昨天到今天,村里再也没有明面上关于胖丫儿的流言蜚语了。   不过,王永霞还是犯嘀咕,她觉得应该没这事,因为前一天,姜爱国两口子还回来的,看他们那样子,也不像家里有事。   可是,那死八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指天跺地的发誓,说她回娘家听到的,那人亲眼看到的巴拉巴拉……   她正琢磨等雨停打发儿子去姜家走一趟呢,没想到姜家五口人都回来了。   她压着心思,瞅了一晚上,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虽然心里越发觉得那杀千刀的胡说八道,但到底有些慌,遂,避开家里的老人,她跑出来,问了起来。   李秀英却是皱了眉头:“大嫂从哪里听说的,都说了什么?”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几句话的功夫,李秀英脑海之中已经开始快速的想着应对法子了,为了这事,要是让胖丫儿坏了名声,她得呕死。   倒是姜娴,意外的平静。   尤其是听完王永霞说的一切后,反倒反过来宽慰起李秀英来,直言这种事堵不如疏,若是当真有人问到他们头上,直接堵回去就是了。   总比扭扭捏捏,遮遮掩掩来的强。   姜娴是挺在乎如今的名声的,但她也知道,这种事吧,只要没有被人拿了现行,捕风捉影的说法又能如何,只要她行得正坐得端,时间久了,就会烟消云散的。   李秀英并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比之为人妻为人女,她还是一名老师,还是个亲眼见到许多老师的遭受了不公平待遇的,甚至她自己虽然得姜家庇护,但也不可能完全独善其身。   她外表温柔和善,实则,隐忍、坚定以及识人之明,早就刻进了她骨子里。   听了姜娴的话,她是赞同的,对姜娴颇为信任:“好,听你的,胖丫儿。”   孩子大了,就要学着放手,尊重她,她自胖丫儿醒来,越发的明白这个道理。   姜娴早就蜕变了,从一株嫩苗娇花成长成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不仅是她,姜爱国,姜家其他人,甭管是有意识还是无知觉的,对待姜娴的态度都在改变。   以前,是保护者的姿态,如今,却不是。他们是血溶于水的亲人,也是亲密无间,互相信任的伙伴,在尚且艰难的岁月动荡之中,互相支撑着走向未来。   而这一切,是姜娴凭自己的实力让家人改变的态度。   这正是胖丫儿自己的选择。   姜娴可能不知道,她和姜爱国经常晚上谈起闺女,对于如今的她,他们是欣慰又欣喜的。   目送着姜家五口人走后,李存西拉了一把自家媳妇儿:“永霞,怎么说的?”   昨晚,他媳妇儿就告诉他了,他可是一夜没睡好,本来想着要不去广播站去直接找胖丫儿看看算了,又怕太大张旗鼓,别伤害了孩子,一直纠结到现在。   王永霞白了他一眼,夜色之中,都显得特别明白,像是两颗樟脑丸子,然后她脖子一昂:   “没有的事儿,胡想什么?再说了,你瞅瞅咱胖丫儿,神气活现的,谁能欺负得了她,听说今儿这半头羊都是胖丫儿打的。就这本事,你有吗?”   浑然忘了,昨天她和姜大舅一样的凝重。   又看到一旁静默无声的儿子,她顿时火冒三丈:   “哎,你说说,你们父子四人,怎么到现在都不会打猎,我命苦啊,摊上你们四个。” 第149章 农忙时节(二更)   姜家五口回家的路上,没再提这一茬。   倒不是姜娴有意隐瞒,而是于她来说,这就不是事儿。   除了小老六,他心大,不擅长察言观色,姜爱国和姜建峰未尝不清楚,毕竟刚刚王永霞声音不小,说到激动处,零星几句飘过来,已是足够他们拼凑出事情经过。   姜爱国观闺女面色如常,谈说之间眉眼间神色生动,并不怎么担心,再说,他有媳妇儿,回头他问自己媳妇儿,媳妇儿什么都告诉他。   而姜建峰更不担心,这个家中,如今最了解姜娴的人,他姜建峰必须有姓名。   可以说,除了怕自家胖丫儿被美色所惑,被顾珩那狼叼走,其余的,他对自家胖丫儿是越来越有信心。   这个信心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日渐积累的,从姜娴身上发生以至处理的每一件事,纵使他天然会有担忧,但却自信,什么事胖丫儿都能处理好的。   既然胖丫儿没跟他们说的意思,他便不问了。   只有小老六,一路上如同来时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姜建峰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小弟,他和胖丫儿虽然是双胞胎,但,胖丫儿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惊人了,心眼子好像都被胖丫儿长走了,一点都没留给小老六。   看他坐个车都不安分,这会子正展开双臂,做展翅高飞状,嘴里还吆喝个不停:   “老六,你挡着我的视线了,再这样,你就下来,自己走回去!”   姜建海吓的胳膊一缩,不作声了。   姜娴在五哥身后笑弯了眼。   要说家里,谁能制住小老六,还得是姜建峰,因为他总能洞悉在当下小老六最害怕的事情。   好比现在,雨停了,但地却泥泞的很,小老六今天穿了一双新的解放鞋,可不是爱惜着呢嘛。   自此,姜娴过了几日平静的日子,也开始正式的和陈阑珊学起了戏剧的基本功。   一直到顾珩走了的第十日,姜娴突然醒的很早。   她一贯早起,但早到天还没亮,和平日她起来练武以及练习戏剧基本功的时间完全不匹配,这就很有问题了。   甫一睁眼,居然第一个想法就是:顾珩今天会不会回来?   一直到她完全清醒,她都没想明白,自己为啥一早上睁眼,想到的是这事儿。   一整天,她心情都有些低沉,说不上来心情不好,她见了旁人,处事说话都没有异样,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这种感觉就和曾经的探子姜娴的感觉相差仿佛。   漫无目标,神魂漂浮着,空落落的感觉。   这一日,顾珩没回来,第二日,顾珩也没回来。   然后,就到了麦收大队收油菜籽的日子。   麦收大队今年的农忙时间比其他的大队要长一点。   主要还是为着那几亩田的油菜籽。   油菜籽收割时间比麦收时间要早个五到十天。   但这五到十天也没得消停。   先要趁着晴天,让油菜籽干燥收水,要是天气给力,两三天的功夫,也就够了。   但要是逢上阴雨,就没那么方便了,要找地方放置不说,还得用塑料薄膜密封起来,怎么着都得有两三周的时间折腾。   油菜籽弄完了,紧锣密鼓的就是大家一起进入农忙期了,家里所有的壮劳力,哪怕是女人,都是要上的,割麦子也就那么几天。   弄完麦子,这地还得耕一耕,过不了多久,又得下秧苗了。   一日复一日,农民啊,就没有一天能消停的时候,也就冬天那会子,能猫个冬,这也不能够天天在家猫冬的,毕竟天天在家,要吃饭吧,天天吃饭,谁家能经得住光吃饭不干活啊。   每年冬天,正常情况下,生产大队都有挖河开山的任务,壮劳力们都是抢着去的,从入冬挖到年底,都算公分,还管饭呢。   收油菜籽这事,姜家整个都动了,便是上班的李秀英、姜建峰每天中午,也都回家来。   能做点事儿就做点事儿,多个人多出份力不是吗?   李秀英和姜建峰都回来的,姜娴自也不肯在广播站待着,于是没有播音任务的中午,姜娴都会跟着回来。   她对自家人大方,手面大,做饭放起油来那是舍得的很,大伯母这两天忙着呢,也没空看着她,于是她就揽下了做饭的活计,是以,肉啊,面啊,她真是可劲儿造。   至于大伯母抱怨她?那有什么的,她最有办法对付大伯母了。再说,都做出来了,不吃下去,岂不浪费?   整个麦收大队这几天,全村人光盯着姜家人的伙食了。   头一天,一人一海碗,用木头盒子送过来的,最上面,是炙烤的羊肉片儿,肥瘦相间,油滋滋的冒着光,中间,一层黄的红的是西红柿炒鸡蛋,最下面是白黄相间的二米饭,还有用瓦罐子装过来的薄荷水。   第二天,一人还是一海碗,今天是油渣豆腐烩猪血,然后一人两到三个男人拳头大的热腾腾的三合面的馒头,荞面儿的,苞谷面儿的,码的整整齐齐的,还泛着热气,然后又是大瓦罐子装着的绛红色的水,冒着凉丝丝的气,周围有人没忍住,问了,听说是山上野梅子熬的汁儿,放了野蜂蜜,还放在井里冰镇了……   莫说村里小孩子这几天听说了,一日日眼巴巴的跑到姜家去,那姜家胖丫儿倒是个大方的,不拘谁家孩子,家里留够给自家侄儿的,全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倒是让村里不少人对胖丫儿改观了,以前许多人不了解她,她长的又实在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这会子,除了那起子本就心思多的,大部分人都很朴素,能对孩子好的女孩儿,能差到哪儿去啊!   一时间,姜娴在麦收大队的三姑六婆心中的印象倒是有了些微的扭转。   孩子不提,便是大人,看到这么香的饭食,也受不了啊。   这……姜家人怎么这么会过日子尼?   山里都有的野梅子,怎么就他家会做?   回头看看自家带来的大饼子,便是有那家里条件好点儿的,专门做的大白面饼子,到了中午,也硬了,吃到嘴里,一点也不香了。 第150章 招摇(一更)   村里人背地里怎么说姜家的,姜娴管不着,就算知道,她也不在意,莫说是她,她家其他人也没人在意这个。   怎么了呢,又不偷又不抢的,想吃啥吃啥,还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不过,因为农忙,姜娴的事情倒是突然就多了起来。   不仅是忙着广播站的事情,忙着家里的事儿,姜娴还跟江涵青借了课本,准备拉着姜建海一起参加今年的高中毕业考试呢。   这些日子,过的简直充实无比,就是晚上也不闲着,遇着不会的题目,她得去问她妈,还要盯着小老六。   这么一来,她倒是把顾珩忘到脑后去了。   就这么一晃,又是五日,油菜籽都打下来了,运气不错,老天爷给力,赶上好天气,这不,晒了三天油菜籽,陆陆续续可以收了。   姜娴原本不大了解这个,但这些日子,听姜大伯父念叨,再有老吴头这次来做的保证,心里也算是摞下了一块大石头,这次的油菜籽,颗粒饱满,皮薄,鲜亮圆滑,抓在手中,轻轻捻一捻,也没有结块的现象。   按照老吴头的说法,这些特点说明油菜籽已经达到上等品的标准了,如此,姜大伯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   要是公社是领导满意,说不得,明年就要在麦收大队大力推广种油菜,收油菜籽了。   不仅是油菜籽,今年是难得的丰年,前些日子下雨下不停的,还让大家有些担心,这临到收成之时,若是不停的下雨,可能会把麦穗打落,亦或者水太多,坏了粮食的根。   再者,粮食收成了是要晒的,这一直下雨如何晒?   好在,大家的担心没落到实处。   老天爷今年疼人的紧,快收成这几天,天气突然好起来,连着一个星期的艳阳天了。   姜娴晚上常观天色,觉得这天气十之八九还会继续好下去。   姜娴对于星象这一块,只会看天色,属于略通皮毛。   一个探子,不仅要会偷东西,传消息,还得会跑路,不能不识路,这看天色,是必备的小本领之一。   其实不仅姜娴,村里种田的老把式们也会看,是以,这些日子,整个麦收大队的氛围都挺和谐的,每天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姜娴这一日正赶上中午有播音工作,没回去,刚广播完,就看孙姐倚在门边,对她挤眉弄眼呢。   姜娴:“孙姐,咋啦?”这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怪呢。   像抽筋了一样。   孙干事笑的那是一脸的春风荡漾,她还故作神秘的朝姜娴眨眨眼,语气之中有些埋怨:   “我说小姜啊,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有对象了,咋不说捏?不仅有对象,对象居然还这么英俊?你口风可真紧啊,咋,怕孙姐我抢了你对象啊?”   姜娴一愣,随即有些反应过来,她不确定的同孙干事强调了一遍:   “你是说,我对象?来找我了?”   孙干事拉着姜娴朝外面努努嘴:“诺,看到没,门口那个,哟,那帅小伙子看过来了,笑了笑了……,对我笑了?”   姜娴:“……”还真是,这人居然这么冷不丁的回来了。   她颇为无语的看了一眼捧着脸的孙干事,回来就回来呗,这么招摇干什么?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浑然没发现自己嘴巴和心里嫌弃,却连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孙干事目送她过去了,可没跟着一起,人家小两口处对象,她还没有不长眼到跑过去打扰人家。   孙干事知趣懂礼,但有人不知趣,姜娴好巧不巧,迎面碰上了徐嫣儿,她脸上嘲讽表情根本好不遮掩的射过来。   姜娴视若无睹,她今天有广播任务,下班晚,其他的同事早就已经下班了,顾珩就凭借那招摇的长相,已经足够被一整个广播站的人都知道了。   而孙干事刚才能准确的说出顾珩是她对象这话,一准儿有人问过顾珩了,然后他“故意”说出了这事儿。   姜娴懒得搭理徐嫣儿,两人本就是生死敌人,再者,选择走的路并不相同,根本无需废话。   等闲,这种无聊的打嘴仗的事儿,姜娴根本不屑跟徐嫣儿干,对待徐嫣儿,姜娴的态度是,要么不搭理,要搭理就得一击致命,能抓到重要把柄那种。   徐嫣儿却觉得,姜娴脑子有大病,以前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这姜娴居然还有这么看走眼的时候,她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结果呢,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西瓜她这辈子是不要想了,毕竟那已经是她徐嫣儿的了,她现在就想看,要是姜娴知道自己捡了芝麻以后的表情,说不定,连芝麻都没捡到呢。   记忆中,在两年以内,顾家老大那个病秧子会死,顾珩会带着顾家人一起离开这里,至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走的时候,可没有娶老婆,所以,注定了,姜娴不会有好结果。   到时候,她就好好给她宣扬出去,让人人都知道她成了“破鞋”,看她这辈子还怎么嫁人。   “处这么个对象,也不怕被村里人笑话?顾家那深坑,你也敢跳,不愧是你。”   姜娴嗤笑一声,擦肩而过的时候,说道:   “自然及不上你的当众表演。”   言罢,连回头看她表情一眼都没有,便往门口继续走去。   她赌徐嫣儿就是脸气歪了,也不敢在这种地方跟她大吵。毕竟,她那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算得上一个把柄,专门可以治她嘴欠。   姜娴慢慢的往广播站门口走,顾珩就大剌剌的站在门口,倚在自行车上笑着看她。   眸子幽深明亮,带着少见的温煦笑容。   这张矜贵的脸,做起这种笑容来,竟然也不觉得突兀,反而剑眉星目,意外的好看。   姜娴是很吃顾珩这颜的,与他相对而站,她吊着眉梢笑:   “怎么来了?”   顾珩拍拍自行车后座:“出远门回来,想你了。”   他以前从不会在办正事的时候想起别的事情,按照他姐的说法,他出去跟丢了没两样。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心有牵挂,归心似箭,于是,弄完了所有必须他做的事情后,后续的那些琐碎事,他一股脑儿扔给了赵承光,然后马不停蹄的第一站就到了广播站。 第151章 坏心思(二更)   两人一起,共乘一辆自行车走了。   姜娴一直到坐上后座才问:   “今天去哪儿呢,又去国营饭店吃饭吗?”   顾珩却笑:“是吃饭,不过不是去国营饭店,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姜娴颇有些好奇,不过她一向沉得住气,没多问。   她只道:   “我下午两点上班。”   言下之意,她不能走太远。   “好,刚刚和你相对而过的,是徐诗雨吧?她跟你说什么了?”   他看到两人擦肩而过,说了什么,姜娴表情看似没什么变化,但,顾珩敏锐的觉得,姜娴不大高兴,有一个瞬间,全身像竖起了刺。   而且,他有看到徐诗雨扭头时,那扭曲又满含着愤恨的脸。   顾珩知道,胖丫儿和徐诗雨有旧怨在,他也完全信任胖丫儿自己能处理好,但他就是不爱看胖丫儿竖起刺儿的样子,总让他有种回到她初使刚醒那样子的感觉。   那时候的姜娴:警惕、锋锐且孤独,有一种游离于世的遗世感。   这阵子明显好很多了,但是在面对那徐诗雨的时候,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顾珩眸子微微一夹,遮住其中的目光:徐家,就快了。   姜娴没想到顾珩细心成这样,居然问起了这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话峰一转,刻意抱怨:   “还不是因为你,咱处对象的事儿不是说好了不让人知道么?现在广播站的人都知道了,徐诗雨就跑来嘲笑我呢,说你不是好对象。”   顾珩心中冷笑一声,对这个徐诗雨第一次起了杀心。   原本,虽然和徐家有怨,但徐诗雨还不在他眼睛里,他的敌人是徐广国,这会子,他确实是对这个女人厌烦起来。   居然来挑拨他和胖丫儿的关系?   甭管她因为什么,反正是惹到他了!   他压下心里对徐诗雨的厌恶以及一些打算,对着姜娴却是一贯的温声细语,说出的话和他的形象很不相符,无赖的很:   “胖丫儿,这事可不能怪我啊,你们广播站的人都太热情了,我只是站在那儿,他们都替我说完了。”   不过是在他们问他找谁的时候,他说出了姜娴的名字,在旁人问他是不是姜娴对象的时候,他但笑不语罢了。   迎来的是姜娴非常大声的“嗤”了一声,她要是相信他说的这话,那她就太傻太天真了。   他这么招摇站在广播站门口,他们门口的看门大爷出于工作职责也会问他找谁的,以他的性子和心机,他现在纵使嘴上不承认,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明里暗里暗示人家呢。   事已至此,她懒得跟他掰扯,她瞥了一眼自行车,好奇问:   “这次出门发财了?自行车都骑上了?”   顾珩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自听到她软软绵绵的声音,感觉到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他似乎心情就飞上了天:   “嗯,是烟叶的生意,我最近考察了一下余光县的烟叶,已经和余光县二十个生产队签了初步收购意向协议。”   其实本来嘛,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他胃口也没这么大,只想先把前进公社的烟叶都吃下,没成想,冒出来一个纹老大。   既然都和纹老大签了协议,闹到这等地步了,顾珩岂会客气,他自来不是吃素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十来天,他把其他生产队种植烟叶的情况也摸排了一遍,然后就去了人家公社谈烟叶收购的事儿。   顾珩说完这话,自己都有点愣住了,他真是破天荒的,这话就说出口了,按照他自己的性子,便是他自己拥有的那条渔船,除了赵承光,家里、村里都没人知道呢。   不过,说了就说了,顾珩并不后悔。   姜娴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她是知道顾珩能折腾,但她不知道顾珩这么能折腾。   “余光县距离这儿可远了,你可真有本事,那么,顾财神,我手头还有一头大野猪,你收不收啊?”   顾珩却是皱了眉:“你进山了?什么时候?太危险了,下回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好吗?”   他转念一想姜娴的性格,叹了口气:   “实在想打猎,也叫上我一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这姑娘和旁人不同,顾珩早就知道了,她就喜欢靠自己,可顾珩担心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处个对象就变成这样了,对姜娴的情感发展的速度都让他自己觉得心惊的程度。   他多想把她团巴团巴每天装在口袋里,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啊。   姜娴也是才发现,自己还是个顺毛驴呢,每次顾珩这么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她发现自己还挺受用:   “少来了,你成日都在外面跑,我每天都要进山,你如何陪我?还有,我不是一个人啊。”她家那么多哥哥呢。   顾珩:“……”头一次后悔,自己为啥要选这么个行当。   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在家的日子,我陪你进山吧?”   以后,不仅是光子,还有云杉、林昭这几个,他得多用用他们,以分担他的压力,毕竟这几个,媳妇都有了,就他到现在还是光杆儿一个呢,多可怜。   姜娴忍不住嘴角不由自主勾起的笑,说话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我每天要跟我六哥一起哎。”不是说处对象的事情保密的吗?   “……我跟海子太熟悉了,没事,回头我跟他说,只要你不同意,他不会发现咱俩的关系的。”   回头,他一定要问问老江,这兵都征完了,究竟啥时候走啊,他们公安系统,老江又是退伍军人,这点他肯定能打听到。   姜娴皱皱眉,没来由的有点心虚,刚刚她总觉得这人有点失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答应,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行,那六哥就交给你了!”   姜娴一点没发现,顾珩嘴角得逞的笑。   他就要这样,一点点的去接近她,软化她,让她习惯他,然后蚕食鲸吞。   这是他秘而不宣,不可告人的“坏心思”,但没法子,他家胖丫儿是坚冰,融化她需要绝对的耐心,他顾珩认定了这个媳妇儿,自然不缺耐心。 第152章 顾珩的心思(一更)   顾珩心思之深,这大概是外面那些和他相处过的人,尤其是被他视为对手的人有目共睹的。   无人包括他自己,大约都没想到他遇上喜欢的姑娘,会变成这般模样。   原本笑容稀缺的脸,更是笑意满满,什么矜贵自持?冷傲逼人?在姜娴面前根本什么都没有。   甚至,有时候需要起来,顾珩也不是不能在无人之时,装装委屈,撒撒娇,求求名分。   可是,不能因为他看起来有所不同,就忘记他是怎样的人,顾珩,从一无所有到今天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打拼起来的。   可能,与那些原本就生在金字塔尖的人相比,他之所得也不值一提。   但,不可否认,他的耐性,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念,同样不可小觑。   他好似用汨汨流淌的温水一点一点的把姜娴包裹在了中间,不冰不烫,舒服怡人,一步步让姜娴在无知无觉之中,松动她的那些所谓的“底线”和“规矩”,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不外如是。   他想,他不用去纠结这姑娘为啥会让他产生腿软酥麻的反应了,娶回去,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琢磨这个。   姜?小青蛙?娴,哪里知道顾珩心中对她有如此缜密的想法和计划,虽说,让她勾引个男人,她自认自己不在话下,可,技能满分不代表她懂情,比起无师自通的顾珩,她便如同一个刚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稚嫩。   华国美好的生活大约真的是让她在其中失去了曾经以命相搏的锐气和敏锐。让她忘记了,在有些时候,最厉害的猎人,通常是以猎物的样子出现。   两人就这么有来有往的说着话,时而安静,时而细语几句,气氛祥和却又一点不让人尴尬。   自行车随之就拐进了一条巷子,然后在最里面一处人家停了下来。   顾珩撑好自行车,一手似有若无的搭着姜娴的胳膊,等姜娴下车站稳了,他才撤手对着姜娴道:“到了。”   随之敲门,一边喊:   “丁姨,开门,是我!”   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回应:“来了来了。”   门随之“吱嘎”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着素色旗袍的女士。   那女子看到姜娴,温润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惊艳,然后什么都没说,一边引着两人进来,一边对姜娴笑着打招呼:   “头一次见小珩带姑娘过来,姑娘你好,我是顾珩母亲的朋友,你可以和小珩一起,唤我一声丁姨。”   姜娴先是瞥了顾珩一眼,见他低首之间,笑微微的看着她,好似在看什么绝世珍宝似的,直白的让人眼红,她靠近一些,不动声色的拽了下他的手,本想让他注意点影响,在旁人面前呢,哪知道他还变本加厉起来了,随即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指,尽数收进了手掌之中。   姜娴震了震,没震开,面上却是朝着丁姨展颜一笑:   “丁姨好,我叫姜娴。”其余的话一句没说。   丁姨眉头微挑,心中确实赞了一声好:端庄有度,举手投足和说话之间,便是不看容貌,这姑娘的仪态就很引人注目了。   也难怪,今天破天荒的,小珩居然带人来。   居然还拉着人姑娘的手不放呢,真是当她是瞎的呢。   想到平日里,顾珩一副油盐不进,心无波澜的死样子,丁姨就忍不住想笑。   这就叫一物克一物,瞧瞧现在,就该让那些被他的冷脸和沉默吓的退缩了的姑娘们看看。   顾珩显然跟丁姨熟稔的很,一看丁姨的表情,他基本上已经清楚丁姨在想什么了,他只装作不见:   “丁姨,还有饭吗?我今天遇上云杉,让他过来一趟跟你讲的。”   今早也巧了,进镇的时候恰好遇到云杉,他便想着把姜娴带过来给丁姨看看。   云杉是顾珩的朋友,也住在镇上,顾珩只说要带人来丁姨家吃饭,但云杉怎么追问都没问出带谁,死鸭子嘴硬的很,见云杉一直夹缠不休,他压根不搭理,骑车就走,把呼喝声抛在了脑后。   云杉其实各种觉得顾珩这一举动不太正常,那春风得意的鬼样子简直让他看的心惊肉跳,可是,他叫也叫不住他,还得认命的去通知丁姨,一边去心里还腹诽顾珩呢:他有事?他就没事?那丁姨家虽然跟他家都在镇上,但一个镇西,一个镇东,亏他也好意思开口的。   然而,骂骂也就算了,珩哥交代的事情,他还真不能不做。   顾珩这人,心狠手辣,不是善茬,平日他寡言、独来独往,也不太跟他们这些朋友聚,不过他出手大方,讲义气是真,只要跟着他身后混的,珩哥都把他们以及家人照应的好好的。   但就一点,他交办的事儿得给他办好喽。   想想王大斌如今的下场,云杉只觉得唏嘘和痛快,他并没有同情王大斌的意思,就觉得他糊涂的很。   仗着以前在珩哥落魄的时候,给过珩哥一点帮助,就嚣张上天了,实际上,这些年,珩哥早还了。   后来,王大斌还越发变本加厉,为了点钱出卖珩哥,令人不耻,珩哥也没给他什么惩罚,只叫他把手头上的工作交出来,然后但彻底断交。   王大斌还自以为自己离了珩哥还能混呢,但那些生意,哪一样认的不是珩哥呢?他竟然想着越过珩哥自己去,最后,谁买他的账呢?   听说最近迷上赌博了,招惹了一些人,前天他居然还有脸堵到他家门口,让他带他去求珩哥呢,云杉揍了他一顿把他哄走了,没有一点帮他传话的意思。   丁姨家门口,两人跟在丁姨后面往内走,丁姨责怪的嗔了顾珩一眼,当做没看到两人藏在袖子下身侧那交握的手,她转而又朝着姜娴笑了笑:   “都怨小珩,他只让人来告诉我,要带重要的人来吃饭呢,没想到是这么好看的姑娘,准备的仓促,早知如此,该提前准备才是。”   姜娴心中一动,被丁姨嘴里那句“重要的人”给取悦了,随即乖巧的回应:   “哪里哪里,我们是晚辈,早知来丁姨这里,我该早点和顾珩一道来帮忙的。” 第153章 姜娴的本事(二更)   丁姨走在前面,两人微微偏后面,姜娴趁着丁姨不注意,狠狠的踩了顾珩一脚,见顾珩看过来,她无声的说了声:“松手”。   可惜的是,这人今天像是多长了一个胆子,居然朝她摇摇头,同时还示威似的,把她的手抓的更紧了。   姜娴的妩媚大眼粼粼的杀过去,他倒是不闪不避,只幽深的眉眼之间微挑的得意和执着,都在表示一点,他不放手。   姜娴心中一动,刚想再说什么,突然看到灶间一老妇人跑出来,手中拿着抹布,身上穿着围裙,正朝着他们笑呢。   丁姨回头向他们介绍:“这是张妈,小珩以前经常吃她做的饭,今天,小娴也尝尝。”   长辈在前,姜娴倒是不好跟顾珩扯来扯去了。   她隐晦的瞪了他一眼,便转开眼去,没发现顾珩眸中闪过的得逞的笑意。   只是对于张妈的存在,姜娴有些意外,丁姨家不简单啊,还有佣人?   不过院子倒是不大,除了主间,侧边便是一排厢房,厢房窗子大开,此时,他们正走在回廊上,姜娴从窗口随意往厢房内扫了一眼,又是目光一闪。   她一低头,瞥了一眼丁姨的手,然后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一抬头,就感觉顾珩捏了捏她的手,而丁姨更是开口直言:   “姜姑娘对漆器有研究?”   姜娴又看了一眼顾珩,见他笑看着她,捏捏她的手,温声道:   “丁姨家的丁叔,原是华都的大学教授,对古物最是有研究,丁姨只喜欢其中一种,便是漆器。”   他又看着丁姨,难得的话很多,甚至还隐隐带着炫耀自豪之意:   “我家胖丫儿什么都好,特别有本事,尤其是眼力界特别厉害,在认识古物这事儿上很有眼光。”   这一通突然而来的彩虹屁,让姜娴都不好意思了。   哪有这样的男人,在外人面前这么不要脸的,还嘚瑟呢?   不过,她心里又没来由的高兴是怎么回事?   姜娴虽然假装自己不在意,但心里高兴,雪白的脸颊上突然就升起了两抹红晕,如梅蕊初绽,看的一旁的顾珩浑身一紧,感觉心中的爱怜都要满溢出来,他的脸也跟着一红,却舍不得移开眼光。   丁姨只觉得自己已经在此处站不住了,要不是怕吓着姜娴,破坏了她温婉的形象,她已经跳起来揪住顾珩的耳朵冷笑不止了。   有他这么当晚辈的吗?自己找了个漂亮的对象,就跑到她这里来炫耀,他还有没有良心?   可怜,她家老丁这会不在家,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受罪呢。   且看她回头等姜娴不在这儿,她不削他。   不过,顾珩的话也着实让丁姨有了好奇和期盼:“想不到姜姑娘小小年纪还懂这么多?不知道你师从何人啊?”   姜娴眨眨眼,她哪里有什么师傅?就算有,那也早就作古了,她如果说,那时候,在已经确定要将她送入宫中当探子的时候,她连喝粥的小碗用的都是犀皮漆器,会不会被打?   当然这话也只是想想,她是万万不会说的,她低头掩饰性的摸了下鼻子,嘴巴却是舌灿莲花,张弛有度:   “我没有师傅,是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个老大爷讨饭吃,后来他为了报答我们一饭之恩,就留下了一本书,其中就是讲的一些古物之事。”   “实则,除了那本书,我并无太多研究,只是从窗口看见里面有一个方角柜,这柜子表面,粗看花纹流畅光滑,红黑黄绿四色相间,彩色纷呈,迷离浮动,使人观之有变幻莫测之感,这般纹路和特点,倒好似犀皮漆器!”   其实,姜娴观察到的不止这些。   从窗户观之,那大屋之中,东西可多了。   其中,不仅有犀皮漆小方角柜,还有笔筒、耳杯等物,别的没仔细看,但那方角柜靠近窗口,从那漆胎的分布,花纹颜料的剥落情况,粗略估算,估计有四百年左右的历史了,按照如今华国的算法,那会子应该属于一个叫做明朝的时代。   不止这些,其中还有大大小小的木胎在其中,还有画笔、漆桶、砂纸……俨然一个漆器制作工坊的荫室。   难怪从刚进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生漆的味道。   其实便是顾珩不说,姜娴也仔细看了一眼丁姨的手,那手指骨节偏大,手指间甚至有划痕,可见会制作这些漆器的应该就是丁姨了。   不仅是丁姨,姜娴挑眉瞥了顾珩一眼,顾家大嫂的梳妆台上有一个梳妆盒,也是犀皮漆制的漆器。   前些日子,她去顾家送卤味,看顾欣也在摆弄一个梳妆盒,虽然不是复杂的犀皮漆,但也简单的以漆油调色,描述出了纹饰,虽说新物,但手艺不差。   她当下抓住顾珩问了下来历,听说是顾珩做的。   所以,顾珩还会干这个?!   姜娴没说多,不过已经足以让丁姨吃惊了,内行看门道,身为内行,寥寥几句,便能参透对方说的是否专业。   这姜姑娘,还真是个内行,还是个天赋异禀的内行,看出这些是漆器工艺便也罢了,居然还看出是什么种类的漆器制品,这就厉害了。   便是她自己,磨出这等眼力,也花了近三十年。   至于姜娴所说的一讨饭大爷给了本书这事,丁姨心中心照不宣,这是谎话,哪有这么一本完美的神书?让人看后就有这般本事。   真正对于古物有研究的,谁不知道,这东西不仅要学习,还得看,看书看物两不缺,最后还得自己琢磨,见多才能识广。   只不过,姜娴不说,她更不会多问,谁还没有点秘密?   这些年,确实有些学识渊深的老师傅,隐退的不老少呢。   姜娴说不得就是这些人的弟子呢。   心中已经把姜娴的事儿想了了囫囵,丁姨倒是对姜娴起了惜才之心:   “小娴是内行呢,我瞅着比顾珩还有天赋。”   她大剌剌的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   “你俩,倒是相配呢。你们平时得闲,经常来玩啊。” 第154章 悸动(一更)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参观了一下丁姨的那间布满漆器的荫室,和丁姨聊了几句后,顾珩就把姜娴送了回去。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聊的兴起,姜娴眉眼舒展,脸上不自觉的焕发着一种勃勃生气和喜悦之情。   心底里突然滋长出来的愉悦和心安,是让她忽略不去的。   她陡然之间冒出这般的念头:自己是捡到宝了吧?   顾珩和她总能说到一处去,似乎和他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不用担心身份的暴露、不用担心异样的目光、更不用担心她有时候展露的一些不同于华国土生土长姑娘的一些本事让他揪着不停的追问……他甚至还会替她描补。   好似她就是她,她只是她。   姜娴觉得,自己的心的某一个原本从未触碰过的角落突然之间就鲜活了起来。   一瞬间的功夫,就从贫瘠到丰沛再到春暖花开……   姜娴不是笨蛋,相反,她其实算得上异常敏锐。   若是到这一步,她还没发现自己突然对一个男人上心了,那她就枉费了在澜国那些年,她受的那些训练。   探子可以妖娆妩媚,可以勾人心魂,她们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活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但唯独用心?动情?是禁令!   探子本就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饶是姜娴觉得自己很清醒,她无比清醒的知道,她因缘际会,摆脱了曾经的身份,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但那烙刻在骨子里的禁令,依然让她瞬间慌乱。   一车两人,车骑的不慢,本来两人说话说的挺好的,顾珩现在就爱听姜娴软绵绵的声音,那媚媚的声音里,好似带着万千的小勾子,勾的他浑身酥麻发软,也勾的他心痒难耐。   每听一句,就加深一丝他对她的喜爱之情,直至将自己全盘托出在她的眼中、心底,毫无保留。   突然之间,身后突然没声儿了,顾珩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他眸色一凝,突然撑住自行车,扭头看姜娴。   此时的姜娴,整个人如同一个木头桩子,一动不动,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从内而外,透露出的慌张和无措,如水蔓延,无声却绵长,一瞬间,刺痛了顾珩的心。   顾珩什么都没说,他上前一步,不顾旁人的目光和周围的环境,把她纳入怀中。   这里是一条小道,距离广播站已是很近的一条近道,周围是一栋栋肉联厂宿舍。   这肉联厂虽然在澜山县,但却不属于这个县,而是属于省城,人都是省城那边过来的,所以在这里建有员工宿舍。   静谧的午后,这个点,还没到上班时间,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不过,就算看不到人,也很难说那宿舍之中,有没有人隔着窗子往下看。   不过,这些,顾珩都不在乎。   他只把姜娴的脸紧紧压在胸前,只想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替她挡住一切风雨。   时间似慢且快,一会儿后,姜娴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眨眼,人已经清醒了,她仰头看顾珩,顾珩也在望着她。   两人脸对着脸,呼吸相闻,近到能看到对方脸上最最细微的表情。   头一次,姜娴发现,顾珩的睫毛居然那么长,长长的,密密的,毛茸茸的,给他的冷傲平添了三分的柔和,她视线下移,在那密密的睫毛之中,看到了一双深幽不见底的黑色眸子。   都说,拥有这样的眼睛的人深沉危险,可姜娴并没有忽视其中的那一汪包裹在其中同样深不见底的柔情!   她歪歪头,不解。   人和人之间,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就这般的动情动心吗?   这般的感情来的迅猛,就不怕过于炽热,终至有一天,这份情如那碳火一般,在燃尽之后,变成一滩死灰?   姜娴盯着顾珩看,顾珩何曾没有盯着姜娴,他不知道这姑娘突然之间怎么了,但观其脸色,他知道这姑娘似有困惑和触动,她对他突然之间有了好奇和探究。   顾珩心中一动,不动声色,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在意,常常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他不怕她对他好奇、对他探究、对他怀疑、就怕她对他无动于衷,从始至终只喜欢他这张脸。   他压着心中的悸动,终是没忍住,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摸摸她的脸,柔声轻哄道:   “困了?时间差不多了,我把你送回去,还能在桌上趴五分钟休息会儿?”   姜娴不愿说,他便不问。   姜娴乖巧的点点头,她依然看着他,像是正在透过他的脸琢磨着什么让她不解的大事。   顾珩也没有多加打扰她,他把她半抱半扶着,让她坐稳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他自己没有骑车,只是撑着车,一路把车这么走着扶到了广播站。   一直到广播站门口,姜娴跳下车,都没再说话,顾珩也不问,他笑着帮她理了理衣服,抹平因为坐自行车后座而多了的几道不起眼的褶皱,才低头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棕黄色的牛皮包,塞到她手上,推了她一下:   “进去吧,要迟到了,给你带了礼物,你乖乖上班,晚上,乖乖跟你五哥回家,那野猪的事儿我下午去把它解决掉,放心,我到时候找海子。”   姜娴没说的、忘说的,都不用说了,顾珩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她不由的扭头看了顾珩一眼,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脑子里很乱,比刚来华国面对姜家那群人的时候还乱,这时候,又有半个她,突然跳出了她的躯壳,正站在上空,默然的看着这一切。   顾珩朝她摆摆手,温声问:   “怎么了?要是不想上班,我帮你请假好不好?”   见姜娴摇摇头,他也不勉强她,只继续道:   “那你进去吧,我这几天都在家,你要是想我了,就过来我家找我!我随叫随到。”   他本来想说自己去找她的,但看她表情木然复杂,像是有万千愁绪还没有理清,遂改了口。   罢了,且给她一些时间,若是她开了窍,倒也是件好事儿,若是她执拗不肯认可对他的情意,那他肯定不会放弃。   姜娴就在顾珩的目光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广播站的大院子。 第155章 论情 (二更)   姜娴一个下午都很浑噩,桌子上摊开的工作笔记,几个小时都没有翻动一页。   好在孙姐今天下午不在,旁的人见她在“忙”,也没有打扰她。   但是奇怪的是,发了一个下午的呆,她倒也并不排斥或者说她并不觉得时光难挨。   虽然,脑子里依然混沌成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但神奇的是,她也并不焦虑。   那阵突然袭上心头的慌乱无措早就远离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她似乎真的剥离成了两人,有一人就这么一直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的看着她。   好半晌,她打开顾珩送她的礼物,里面是一组银针,针灸用的。   他倒是贴心又心思缜密敏锐,怎么就知道她前阵子打猎,损坏了好几根银针呢?   她正愁着呢,就怕二伯父看她把银针糟蹋成这样,要削她,正准备托四哥想想办法,帮她再买一组。   岂料,她还没提呢,顾珩就送来了。   他俩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了?   今晚有课。   可惜,陈副站长只在办公室给姜娴讲课讲了大约十分钟左右,就停了下来,她沉默的看着姜娴,没做声。   姜娴自然知道原因,她又走神了呗,她忍不住揉揉眉心,拍了拍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老师,我确实今天有些神思不属,对不起。”   虽然她很平静,但脑子混沌是真,她到底是听不进去任何的课程。   陈阑珊抿了抿嘴,却答非所问:   “听说,今天有个男孩子在门口等你,说是你对象?”   怎么见个人回来就这样了?   姜娴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头竟然已经点了下去,竟然是毫不反抗的承认了。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家老师,头一次带着困惑开口:   “是,不过,我们是偷偷处对象,因为我还不想公开。”   陈阑珊:“……”她忍不住抚额,简直是两眼一黑,她没听错吧,这是不想让人负责?   说她不喜欢吧,她跟人家处对象。   说她喜欢,她不想公开。   陈阑珊不由的也升起了困惑之感,难不成她这些年过于颓废,以至于跟社会脱了节了?   她已经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我远远瞅了一眼那小伙子,看起来神气的很,你为何要这般做?难不成他父母不同意?还是你父母不同意?”   说这话的时候,陈阑珊语气里带着一丝僵硬和悲愤,这突然被勾起而显露的情感,倒是让她自己都愣了愣,可惜,她那一向机灵的徒儿这会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发现。   做他们这行的,看人极准,首要的不是看脸,而是看人的精气神。   美人在骨不在皮也是这个道理。   精气神就是一个人的“骨子”。   陈阑珊虽然只是一打眼,但,顾珩这般的,哪怕只是粗略一过,还是让陈阑珊眼前一亮。   姜娴摇摇头:“我只是不想结婚,原本觉得处对象挺好的,可我今天发现,我竟然不止喜欢他的脸了,其他方面,我也越来越喜欢了!”   长此以往,她还不得深陷其中啊。   若是爱的没有了自我,为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那多可怕?   陈阑珊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安慰徒弟,毕竟在自己的情感生活之中,她始终是个失败者,可是这是自家徒弟,她不能不管啊,所以她硬着头皮问:   “越来越喜欢挺好的呀,你怕你以后离不开他吗?”   为何在开始之初,就想着离开呢。   再说了,喜欢一个人,哪里有只喜欢一个人的脸的,长此以往,本来就会随着了解的深入,看清了一个人的本质,而更喜欢……或者更厌恶这个人吧。   姜娴颇有些丧气:   “这么炽烈的情感,来的过于突然,万一哪一天,它又突然像来时这般褪去,我该如何自处?”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突然不止喜欢他的脸了!   按照华国人的说法,这不科学啊!她是遭遇了鬼打墙了吗?   怎么就在这里面转不出来了呢?   回答她的又是一阵沉默,好半天,陈阑珊才颇有些心虚:   “对啊,如何自处?”   好比她那一段她至今没走出来的感情。   哪怕她看清了他,但这么多年,她的付出呢?就这么白费了吗?   姜娴抬头看了陈阑珊一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老师,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问您的啊。”   结果,她居然反问自己?是嫌弃自己的脑子还不够乱吗?   陈阑珊先是愣了愣,突然又不说话了,姜娴也没打扰她,自己枯坐在那儿,继续发呆。   大约这么相对而坐了半个小时,陈阑珊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瞧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被你这个小丫头绕进去了。”   “什么如何自处啊?你为何要想的这么悲观?谁说感情就会退却,世上男人千千万,有好有坏,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   为何一开始就如此的悲观。   虽然陈阑珊自己在感情上栽过跟头,但她还是由衷的希望自己的徒儿能有个好的未来。   “真要有个万一,褪去就褪去呗,那只能怪自己当时看男人的眼光不好,你怕什么?你自己是离了他活不了了,还是娘家不给力了?”   ……   姜娴一直到离开广播站,都在想陈阑珊的话,若说离开男人,不能活,倒也不至于。   但她不是害怕吗?害怕过于的依赖于顾珩,这实在是让身为探子的她如同被人拔了根,有一种漂浮无所依的感觉。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又凭什么就默认顾珩就会这么对她呢?这般,是不是对于顾珩很不公平。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有可以依靠的家人和后盾,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怕。   或许,换一种人生和思路,她真的可以,毕竟她已经不是澜国姜娴了,不能身体跨过了这一步,而思绪还是原来的模样不是吗?   如此想着,就好像心中有一座她自己预设的大山轰然倒塌了,瞬间那些理不清的思绪从她的脑海之中消失,变成了一片清明的坦途。   她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自由的气息,真好! 第156章 小没良心的(一更)   姜娴回去后,并没有去找顾珩。   一到家,小老六就蹦过来,说起了卖大野猪的事情。   今晚天空明朗,明月高悬,按照农历算是十六,月亮看起来好似真的比昨日还要更圆一点。   姜娴把切药材的铡刀搬出来,然后,一个人蹲在廊下,借着院子里是月光铡药材。   大多数常见药材炮制起来也简单,不过是把它们根归根,茎归茎的分离出来,然后,根据药性晒干或者荫干,再然后切成小块或者小段,以便于用的时候可以随意抓取。   如她姜家,属于二伯父一家的那一栋屋子的会客厅里,已经被改成了一个药房,有两个很高的药柜,其中有一百多个抽屉,每个药抽屉上,都有贴纸,平常,他们从山里采的以及在其他地方买的药材,最后都会被塞入这些柜子,以便姜二伯父以及姜四哥行医所用。   如今,用这柜子的又多了一个姜娴。   姜娴做事细致,自她开始插手炮制药材的事儿,不仅药材看起来更加的干净清爽,种类也越来越多,药柜里的药材不再杂乱无章,而是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   这会子,姜娴正在铡鱼腥草呢,小老六在一旁喋喋不休,不过声音压的很小声,唯恐被别人听到似的。   “……你说巧不巧,珩哥最近居然做起了猪肉的生意,他今天特地跑到咱家收猪呢,我瞅着价钱不错,就让珩哥拉走了。”   “啧,一斤野猪肉一块一呢,咱家这次这大野猪大,连猪头这些都算上,二百八十一斤不到点儿,珩哥好说话,给了三百一十块钱。”   姜娴瞄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给你塞到枕头下面去了……”   可怜的小老六,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哪里知道两人的关系,他见姜娴一直不说话,还有点心里惴惴的,难不成胖丫儿不喜欢旁人做生意?还是讨厌珩哥?   不能吧?珩哥今天来的时候说没事的,他说胖丫儿知道他干这事儿的。   小老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胖丫儿和珩哥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珩哥这事儿,不是见不得人吗?怎么就连胖丫儿都知道了?   而且,这两人的性格都有点孤傲,平常独来独往的很,并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他下午倒是问了,珩哥只说,胖丫儿跟他顾家人都熟悉。   小老六一想,也对,胖丫儿成日往顾家跑,隔三差五都要给顾家大哥把脉抓药的,和珩哥熟识很正常。   姜娴心中明镜儿似的,这野猪肉的价格又虚高了,自然是顾珩的手笔,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他俩现在关系不同,两人处对象呢,她总不会矫情的要跟顾珩分说个一二三四五六的。   小老六心大的很,交代完事情,自觉没问题,就帮姜娴打起了下手,又说起了他每天见到的新鲜事儿。   姜娴催他去看书,马上要毕业考试了,他偏不,扭头抱起闪电,又去找别人聊天去了。   铡完该铡的药材,姜娴又跑到后院,看了看四哥种的金线莲。   目前来看,这些金线莲适应良好,死的不多,大部分虽然有些蔫巴,但根部未腐烂,算是挺过来了。   姜娴心中挺放心的,剩下的金线莲,两人合力炮制好了,留了一部分放在自家药柜里,四哥今儿也拿出去偷偷卖了一些,换了八十块钱,回来就把八十全给了姜娴,又被姜娴硬塞回去了。   她如今不缺钱,加上这次卖大野猪的钱,她足足有一千二百多了,这么多钱,够她盖一个带大院子的如她姜家现在住的这些屋子了。   再说了,那些金线莲,她本就是为了四哥才去找的,大部分也都是四哥采的。   她虽然爱钱,但她不小气,自家人更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了,而且,她知道四哥是五月的生日,就是这个月,三十岁的大生日,他至今一嘴都没提。   大约是想着家里要忙着农忙的事情,不想给大家添乱。   所以,姜娴今儿直接对姜四哥说了:   “你若是拿钱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当妹妹送你的生日份子钱好了!”   一句话,把姜四哥说愣了,好半晌,才哈哈的爽朗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呼噜姜娴的头,倒是不再推脱那钱了:   “好,四哥记得胖丫儿这大份子钱了!”   姜娴一直到晚上睡觉都很满足。   原来,亲人在一起,看到自己在意的亲人过得好,尤其,自己帮到了亲人,让亲人高兴了,自己真的也会跟着满足的。   姜娴满足了,睡得酣甜,顾珩却不然。   他躺在床上,一手搁在脑后,剩下的一只手指间捏着一根烟,烟是没点的,他纯粹就是在发呆想事情的时候,想闻闻烟味而已。   他远远没有白天表现的那么镇定自若,这会子,他满脑子都是各种画面飞快的划过。   一会儿想到姜娴的脸、一会儿想着她今天的神情变化、一会儿想着她为啥晚上没来找他、又一会儿在想她晚上在干什么呢?应该收到钱了吧……   反正,满脑子塞满了她。   想了一晚上,也没见一个人来,他顾家的院子,她平日里来的一直很勤快的,怎么偏偏他回来了她就不来了?   透着窗棂的月光,他瞅了一眼屋里角落的蛇皮袋子,里面是姜家用盐腌过处理好的野猪肉,今天没来得及,明天送到镇上去给云杉就行了。   几年前,顾珩因缘际会帮过焦老大,没想到这个焦老大江湖义气重,和顾珩倒成了朋友,有什么“生意”都会让顾珩掺一脚。   顾珩提前打听过焦老大,他虽然和纹老大一般,属于江湖中人,但他可不是纹老大那种百无禁忌的。   焦老大出生草莽,但做事有自己的底线,顾珩骨子里对焦老大甚为欣赏。   不过生意上的事儿,顾珩也没掺和很多,他也只是就近收集一些野物等,或者是他渔船上捎带的鱼货等物,走焦老大的路子,挣点差价。   如今像这般零散的野物生意,他已经交给云杉了。   明天,送到他那儿即可,恰好还能找胖丫儿约饭。   想到这儿,顾珩把烟一收,闭上眼,嘀咕一句:   “小没良心的。”   翻个身,决定不再想她,睡了呗。 第157章 去市里长见识(二更)   翌日,姜家所有人都起的很早,或者说,不仅姜家人吧,整个麦收大队都起的很早。   早上天刚蒙蒙亮,队里的号子便想起来了。   绵长不绝。   听说,每年都如此。   这号角声,是为了提醒大家伙儿,一年一度的农忙时节正式开始了。   对,今儿开始正式进入农忙了。   油菜籽且不说,这会子是麦子熟了,十里八乡这两天要开始抢收了。   每到这时候,姜家人忙的那是脚不沾地。   姜大伯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昨晚睡得很早,听大伯母说,夜里三点就爬起来吃了早饭去上工做准备了。   姜爱国是拖拉机手,这时候,也忙着呢,跟姜大伯前后脚,披星戴月的就出门去了。   其余的没一个人闲着的,李秀英这一周都不上班了,麦子抢收,是有农忙假的,女人们,有的在家做饭,有的跟着一起去上工了,小孩子们也不上学,在家帮忙,就是如小七小八这样的小娃娃,也是要去田里送饭送水,捡麦穗,捡土豆的……   家里唯二上班,不用做田里活计的是,姜娴和姜建峰。   无巧不成书,两人还都突然忙起来了。   姜建峰所在的厂子里,前几天研发部门的新项目有了重要突破,他如今也是其中成员,已经提前跟家里打了招呼,最近可能要住在厂子里,要是不回来,就让小老六把自行车拿回来,接送胖丫儿上下班。   姜娴倒是无所谓,不坐自行车她可以跑步上下班啊,毕竟以她的体力,这不是问题,而且让她坐六哥的车,实在需要勇气。   不过,一家都不答应,所以只能作罢,暂且先这么定了。   姜娴本来也忙,广播站的广播员得给社员们做好播音工作,鼓舞农民抢收士气,及时宣扬各地的农忙优秀的大队的劳动成果等,言而总之,说不上脚不沾地,但也不清闲。   前几天也说了,从农忙正式开始,广播站就没有休息日了,一直等农忙结束,再恢复常态。   姜娴倒是没什么感觉,休息日她也没有别的消遣,所以影响不大。   只徐嫣儿的意见很大,在广播站摔本子拉脸子的,很是难看。   听广播站有人说,最近她还想多请几天假,原因是韩一舟要请假回省城,要把她带回去。   但是,忙归忙,姜娴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忙。   突然之间,省里要来人了。   原因是,这几年,J省范围内的实验田搞得不错,他们澜山县所在的B市更是有人研究出了新型化肥,如今正直收成季,省里粮食局就派人过来看看情况,不仅是粮食局,广播台也来了访员。   粮食局且不说,省广播台来了访员,他们市里广播站,以及公社的广播站自然也跟着全都忙起来了。   姜娴刚来上班,就被陈副站长叫住,让她回去收拾行李,要去B市开会去了。   姜娴一脸懵,还有点愣神,就见她家亲师傅扫了她一眼,还朝她使了个眼色:   “还愣着干啥,两小时后,咱们回来集合,托姚站长的福,找了辆汽车送我们去,你抓紧时间啊。”   姜娴突然明白了,她大约是被师傅加塞进来的,否则她一个新人,哪有资格去市里开会长见识?   她赶紧啥别的话也不敢说了,立刻大声的答应:“是,我这就去,谢谢姚站长。”   陈阑珊忍不住微微一笑,就说她这徒儿机灵呢,她说什么,她立刻就明白了。   待的姜娴走了,站在一旁的姚站长朝她哼了一声:   “陈站,对徒弟不错吖。”   陈阑珊难得的面部表情有些鲜活:“收徒弟不就跟养孩子一样么?谁家孩子谁疼呗。”   姚站长摇摇头,没说什么,笑着走了。   去市里开会,本来他们身边就得带工作人员的,他有自己的秘书小冯,可陈阑珊却独来独往的,难得她愿意带着姜娴,且由着她呗。   左右,广播站有张干事,孙干事他们这些老人在,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不怕出岔子。   于是乎,姜娴捞着个长见识的机会,兴匆匆的回去收拾行李了。   因为激动,除了中间一段,她坐了公交车,下了公交车后,她是一路飞奔回村的。   村里正在农忙呢,一道绚丽的身影由远而近而来,田里徐广田家的直起老腰,趁着小队长自己在忙,她想偷会儿懒,突然就瞪凸了眼珠子,然后她吃惊的捅捅一旁赵承全家的媳妇儿:   “哎呦,黑丫她娘,你瞅瞅那是谁啊?天哪,是不是姜娴?啧,穿的妖里妖气的疯丫头,一点都不稳重。”   赵承全家的媳妇儿被徐广田家的这么冷不丁的一推搡,差点用镰刀勾到脚脖子,当下,就没了好声气:   “我说婶子,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咱麦收大队的胖丫儿是第一有出息的姑娘?长的美,还差点当了大学生,又能干,现在还拿工资,怎么到你嘴里,人家就这不好那不好了?”   “婶子你管好你自己吧,没看见我本来在你后面的,都到你前面了,再说话,小队长要看过来了。”   说罢,直直的朝着徐广田家的翻了个白眼儿,便又闷头干起来。   她真是讨厌死了跟徐广田家的一块田里上工,好吃懒做的紧,每次拖后腿的都是她。   还好意思说人家胖丫儿呢,不过,这个点,这丫头怎么回来了?   她瞅瞅一旁和她隔了一块田的姜大嫂,喊了一声:“红花儿!”   姜大嫂一抬头,就看到她正对着自己又是挤眼又是朝着那土道上努嘴,姜大嫂看过去,吃惊的“咦”了一声,和小队长说好了后,当下匆匆迎了过去。   姜娴远远就听见有人叫她呢,一看是她家大嫂,她赶紧过去。   “胖丫儿,怎么回来了?”   这一闹腾,倒是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了。   姜娴笑道:“回来准备行李,陈站长要带我去市里面开会呢,估计要在外面待三天。”   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惹得一众人激动起来!   “胖丫儿,你要去市里?回来可得给我们讲讲,市里都有啥?!”   “哎呀,秀英家闺女怎么生的,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去市里了,你大娘我到现在,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第158章 嫂夫人(一更)   顾珩是在姜娴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一茬事情的。   他一早就把大野猪送到云杉那儿去了,云杉收了,这玩意儿倒是鲜货,这时候农忙呢,家里想见点荤腥的多了去了,也不知道珩哥哪儿弄来的,就是少了点。   云杉帮顾珩把野猪扒拉下来,准备一会儿跟其他的东西放一块儿,然后问顾珩:   “珩哥,就只有这些吗?啧,给你算钱,老规矩,一块一。”   珩哥自己了解行情,他还是从珩哥手上接下的这条路子,所以也不用他多说什么。   一般若是他自己去收,这般的野猪,整猪收,下水不要,行情在七毛五到八毛这样,他们卖出去,是一块一,再过一道,大约是一块四。   顾珩看都没看,就把云杉给他的一堆零碎票子塞进外衣口袋里。   云杉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打扮的特别的板正,怎么说呢,就是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迷之喜悦?   他心里微微一动,也不知脑子里那条线路通了,冷不丁突然想起来:   “珩哥,昨儿个,你带谁去丁姨家吃饭了?”   丁姨什么人,云杉还是有点清楚的,但不是顾珩刻意告诉他的,而是机缘巧合他碰上了,自己看清楚的。   所以,是什么人,比他和珩哥十年交情都有用?   居然,被珩哥带去丁姨家吃饭了。   顾珩瞥了眼时间,还早呢,现在杵人家广播站门口,太高调了不是?还有胖丫儿,昨儿个情绪不对,说不准还在思考什么呢,这种时候,他得耐心点,他这一去,她不是不能好好上班了?   左右有点时间,他不介意跟云杉唠两句。   被云杉一问,就想起了胖丫儿,嘴角就忍不住勾起来了。   看的云杉先是愣住了,然后狠狠的打了一激灵。   妈呀,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还是珩哥撞鬼了?   不过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行了。   云杉聪明着呢,才不说出来。   他死死抿着嘴,感觉有什么大的猛料要从珩哥嘴里冒出来了,他不能催他,万一把他惹毛了不说了,他岂不是要呕死了?   “媳妇儿。”顾珩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不开口了。   云杉心头一松,哦,原来是媳妇儿,媳妇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有呢,突然他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一抓,整个心颤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声音都有些失真了:   “你说什么?”   他抬头看着顾珩,但见此人和平日里一般冷淡无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多了些不同。   他眼一眯,仔细的看了两眼,突然看明白了,这是隐藏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云杉:“……”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除了他,好像谁没有媳妇儿似的,他已经很落后了!   顿了一顿,云杉还是没抗住:   “那就恭喜珩哥了,不知道我们的嫂子是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结婚,可要让兄弟我讨一杯喜酒喝。”   顾珩这人,手辣着呢,他这会子得意,自己要是扫他的兴,那一定会被他记仇的,所以,心里再腹诽顾珩,云杉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不过,说起这位“嫂子”,云杉是真的好奇了,哪个姑娘被顾珩的外表蒙蔽了吗?被美色所迷吗?   而难得的是,顾珩这个木头桩子居然也动心了?   这算是铁树开花了?   那姑娘究竟有什么特意之处?   云杉搓搓下巴,他跟着顾珩在外面走动的机会比较多可以说,是从顾珩开始在外面倒腾,他就跟上的第一波人。   算来,无论是从私人方面还是公事方面,他都算得上顾珩身边亲近之人之一了。   他年龄比顾珩大几岁,自认比较了解顾珩,又亲眼见到顾珩那张脸是如何招姑娘喜欢的。   这些年,倒是也有姑娘不惧顾珩身上的冰冷,前赴后继的往上冲,但没一个成功的。   他特别知道,顾珩这人有多难以接近,可能是因为身世的问题,他对于人的信任有多难建立,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媳妇儿”了?   那位嫂夫人,究竟是怎么让枯木逢春的?   是特别美,还是特别会说话?   真的很难想象啊。   可是,云杉同时也了解顾珩,能让他二十多年头一遭承认,说这是“媳妇儿”,那就是说他心里是完全认可的。   他突然心头一热,由衷道:   “珩哥,这事儿真的恭喜了,真的想提前看看嫂子。”他就想提前见一见这个改变了顾珩的人。   顾珩看了云杉一眼,难得的笑了笑,没有一丝冷淡的影子:   “没问题,她在广播站上班,等过阵子时机成熟了,我问问她,要是合适,咱们一道吃饭。”   云杉眼一跳,啥叫时机成熟啊?这话的意思是?珩哥还没把人姑娘搞定呢?   云杉不由的对未曾谋面的嫂夫人肃然起敬:   “好的,珩哥,那帮子小子嘴跟漏的一样,我暂时就不跟他们说了,等回头办喜事儿了,我帮他们讨一杯珩哥的喜酒!”   顾珩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扔给云杉,爽快丢下一句:   “行。”   本来顾珩心情不错,心中还在盘算着今天胖丫儿见到他的反应呢。   到了广播站门口,恰好被院子里走过的孙倩莲看到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出来问:   “你找小姜啊?”   顾珩立刻点点头,礼貌的很:“是,你们先忙,我不急,在这儿等着她下班就行了。”   孙干事先是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拍大腿:   “哎呦,肯定是今天早上太急了,小姜没来得及跟你说吧,她去B市开会了,半小时前,就跟着站长还有副站长走了,要三天后才回来呢!”   想想也是啊,这是对象,又不是丈夫,肯定不住在一起,小姜一早上忙忙叨叨的,就算想通知对象也来不及通知吧?   孙干事怕顾珩心里不舒服,赶紧帮姜娴解释:   “那丫头今早忙疯了,还回去收拾行李,一路来回跑的,肯定忘了告诉你了,你不要生她的气啊,男孩子要大度,知道吗?”   顾珩哭笑不得,又看到这胖丫儿同事眼中实际的关心,心中一软:“嗯,我没不开心,谢谢你!”   又想到那丫头不辞而别,他摇摇头,心中暗道:就说她是个小没良心的,还真不算冤枉她。 第159章 顾家旧事(二更)   小没良心的姜娴跑了,顾珩心里有点不得劲儿,不过,他想着自己还有事情,先是去找了几个朋友,问了一下跟廖地主有关的事情,然后,又去了公安局,找了江远瞻,追着他,问魏金山的事。   江远瞻看他冷冷的,谁也不看,就闷头跑到他办公室,也不吭声,往角落一坐,就很无语:   “我说,顾少爷,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   他忙到炸裂,就是为了成立了那个专案小组的事情,这是本职工作他知道,但他一天天的来催他,他看到顾珩不烦才怪。   要是这人是笑容满面嘴又甜的那种小伙子,凭他那张脸,倒也养眼,他说不得还没有这么大怨念,但这人成日臭着脸,今天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一身的低气压,他又不是大冤种,真是懒得搭理他!   “又怎么了?你关心的这事进展不错,卷宗在这儿,你自己来看!”   一句话下去,还不如石头扔水里,一点声响都没有,江远瞻已经麻了,表示这小子从小就没有讨喜过,索性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去。   托他的福,没成想,魏金山找的那群混混后面还有那么长的线,直接端掉了一个窝点,这群丧心病狂的,什么坏事都做,或多或少的居然还背着人命。   现在,这事在省里都挂上号了,他澜山县公安局出名了,如今正在做收尾的工作,过几天,他作为局长,还得去省里参加表彰大会呢。   旁的不说,受人之托,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愿,他并不想离开澜山县,不过得了表彰,局里人包括他,都能得一笔奖金,这可是好事。   想到这儿,他又看看那个死孩子,突然道:   “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啊,你婶子盼着你呢。”   说到这事,他突然想到昨晚他忙到头秃,接到的电话,酝酿斟酌了一下,他顿了顿才开口:   “对了,你和姜家那丫头到哪一步了?定下来了?那边昨晚上打电话来了。”   其实江远瞻觉得问了也白问,再说,他实在了解顾珩,那会子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上赶着忙前忙后的,他顾珩对谁这样过?   肯定是上心,还是特别的上心。   但,也不知怎么搞的,就被华都那位知道了,还特意打电话来问他,可见那位老人家的重视程度了。   只是,江远瞻垂了垂眼,他那老思想真是要不得,顾珩也不会听他的。   但怎么着,他也得提醒提醒顾珩,这么多年,他早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向着顾珩了。   顾珩一抬眼,若说刚刚的他还只是兴致不高,反正他私下里大多数就是那个鬼样子,这会子眼中的冷意像是要凝结成刃,即将激射而出。   这会子,江远瞻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整个办公室里平和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凝结成冰。   许久,顾珩硬邦邦的开口道:   “若是方便,还请江叔你转告他一声,别搞什么小动作,若是被我知道他把手伸过来,我不介意给他一根一根的剁掉。”   “有些事,他就别想了,他应该知道逼急了我的后果是什么?尤其是姜娴,她是我的亲人和爱人,希望他明白她在我心中的位置。”   说这话的时候,顾珩一直看着江远瞻的眼睛,江远瞻与他对视一眼,但见其中幽芒毕露,尽是危险和锋锐,江远瞻顿了顿,叹了口气才道:   “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跟他打电话,可是你要知道,那老爷子……”   话没说完,就被顾珩打断了,他冷冷一笑,眼中陡然间喷薄出来的都是戾气:   “他什么想法不关我的事情,但他不要试探我的耐性,我跟他没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他再逼我!哼,我就改姓,不仅我改姓,我大哥还有侄子全都改姓,你让他好自为之。”   江远瞻:“……”改姓?这小子也真是会踩人的痛脚。   他是要老顾家断子绝孙?这是要让那老太爷气死吧?   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今晚他要是打电话过去,对方是怎样的雷霆之怒,家里面的碗啊杯啊的又得遭殃了。   要他说,老爷子还是想不开啊,他之前插手造成的悲剧至今还未消弭,顾珩他到底不是儿子了,而是孙子,性格又强硬不已,如何能听他的指派?   那些个名媛淑女,也得顾珩愿意啊,牛不喝水强按头怎么行,更何况这是牛吗?这是虎!   他又叹了口气:“行,你放心吧,这事江叔替你担保了,保证他不会动姜娴,不会搞小动作。行吗?”   顾珩冷哼一声:“我信你,江叔,但我不信他,不要考验我,这些年,我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了,他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说罢,人就已经站起身,走出去了。   只留下江远瞻,久久没有动弹。   顾珩本来心情狂差,这么些年了,因为可笑的血缘牵系,那老头总是在他生命里蹦跶,还妄想左右他的人生?   其丑恶的嘴脸真是可笑至极。   他以为他顾珩是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那样的人吗?   一路骑着自行车,就这么飞奔到家,他这人惯常隐忍,越是生气,表面上越平静,气质上越冷沉。   不是心思极细的人观察他,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到家是,天色已然擦黑,他大嫂也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他大哥做不得重活,但最近,许是胖丫儿调理有功,不仅把脉送药,还教大嫂做调理身体的药膳,如此而来,他大哥倒是真的硬朗了很多。   今日,他回来,远远瞧见他家灶间炊烟袅袅,他还一愣,回去就见他大哥正在灶间忙活着呢,他的脑海之中突然依稀想起一些简短的片段,那时候,大哥的身体虽然反复,但并没有成年后身体这般弱,这些年,身体那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却不想,救了一个知恩图报的胖丫儿,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那些本事,居然可以令他这些年绞尽脑汁都没有扭转的大哥的身体有了向好的转变。   他一瞬间柔和了双眸,心中默念一声:胖丫儿。 第160章 介绍新对象(一更)   顾大嫂看到顾珩回来,招呼一声:“小三子回来了?”   顾珩点点头,叫了声“大嫂”,就不吭声了,顾大嫂一点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毕竟,小三子本来就是个闷子。   她今儿却是心情挺好的,一边给顾轩顾欣换衣服,这两娃今天在外面跑的脏死了,一边跟自家男人叨咕:   “……今年这麦子有一小半收成真不错啊,幸亏有姜大队长,去年力主用了省城出的化肥,啧,你没看徐广国的脸色哦,黑的不像样。”   其实要顾大嫂来说,徐广国这些年,越发的不成样子了。   她嫁到麦收大队也十年有余了,要说以前,徐广国还没有这般的目中无人,这些年,他越来越把自己私人的喜怒带到工作之中来。   要她说,这就是公报私仇啊。   姜大队长明明想的都是怎么样让粮食增产,丰收,还有就是如何提高大家的收入,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事情,可徐广国偏偏不同意,好像每一次姜大队长提什么,他就要跳起来反对。   那你反对吧,就得提出个更好的办法出来吧?结果,也没有见他带着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   去年的化肥,今年的油菜籽试验田都是这种情况。   去年,大队长要引入省城的新化肥,和公社里申请了一批,他不同意,大队长没办法,好说歹说,据理力争了一部分地先用。   结果,今天实实在在的打脸了吧,用了化肥的那几十亩田,麦子长的就是比没用的好。   还有前些天那些油菜籽,虽说她以前也没种过这玩意儿,但一看那一个个黑溜溜的小黑籽,油光水滑的样子,就知道出油率肯定低不了。   顾珩没做声,只静静的听,顾璁却道:   “有化肥是好事,人省城都用了,能争取来这些化肥不容易,若是去年徐广国肯,咱们今年麦收大队的麦子还能长得更好点儿。”   虽然化肥不多,但匀一匀,省省用,总能让每块田都用上点儿的。   顾璁虽然做不得农活,但田里的事情,不代表他不关心、不知道。   顾大嫂继续给顾轩这个泥猴子洗涮,一边洗,嘴上一边应和又似乎有点开心:   “可不是,哎,今天胖丫儿真是厉害呢,要去市里开会去了,你没看那几个跟徐家好的,嘴都气歪了?”   胖丫儿和徐家那丫头一起去的广播站,但人胖丫儿就去开会了,徐家那丫头没动静,可不是嘴要气歪了吗?   顾璁却是点头:“我知道这事儿,临走的时候,胖丫儿来送药了,说要去市里,去三天,让你不要想她!”   说着这话,顾璁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时常冒些怪话出来:   “也是怪了,上回她给我拿来的药还没吃完呢,怎么又送来了?”   顾璁也就这么喃喃自语一句,可能是最近比较忙,胖丫儿怕没空送来?   顾大嫂听到姜娴的事儿也笑,她啐了一口:   “她可真是不害臊,知道我会想她,偏要说出来?又送药来了?这丫头就是不听话,给她钱也不要的。”   硬要塞钱给她,她就又是装可怜又是哭的,是真的眼睛红红要掉泪的那种,说就是都是山里的药,不值什么钱。   要是要用到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她会说的云云……   反正小嘴叭叭叭的,她们夫妻说一句,她那边有一百句等着,简直是个小无赖。   那边,顾珩却是眼角眉梢都洋溢起一抹柔和之意,旁人不懂他懂,胖丫儿哪里是来送药的,送药只是幌子,只是来告诉他,她要出门了。   估计她本来是想着他在家的,没成想,他去镇上了,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想到这丫头到底不是那么没良心的,走之前还知道通知他一声,他只觉得原本冷的发硬的骨头这会子像是裹上了一层软绵绵的东西。   它们包裹着他,温暖着他,让他身心从内到外都洋溢着暖意。   顾珩正满心满眼想着胖丫儿呢,就听他大嫂来了一句:   “孩他爸,你说,咱胖丫儿这么好,我把小冉介绍给她怎么样?”   顾珩一顿,全身的暖意瞬间褪去,大嫂怎么回事,小冉是什么鬼?   她前阵子不是还怀疑胖丫儿和他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   顾珩正咬牙切齿的琢磨小冉是哪个旮旯冒出来的呢,没想到他大哥居然知道。   “你是说你娘家那边从华都来的研究员?”   顾大嫂兴致勃勃:   “是啊,你觉得配吗?我前几天不是回娘家送了胖丫儿给我们的羊肉吗?那小冉就住在我娘家,是个文化人,长得又白又高又斯文。”   顾珩:“……”呵,什么文化人,他看是个小白脸。   “我问过他了,今天二十五,但他是个大学生,关键是他研究的是什么药品,我娘家大队的土地很适合种植那种药材,所以他至少要在我娘家大队待三年呢。”   顾珩:“……”二十五,大嫂想什么呢,胖丫儿才十七!   “我寻思着,胖丫儿不是也医术了得吗?一个懂医,一个懂药,到时候,成了夫妻,多有话聊啊。”   顾珩:“……”呵呵,谁说的?   顾璁却不看好:   “那小子是华都人,胖丫儿是挺好的,但他在这待三年就走了,能看上胖丫儿吗?”   顾珩:“……”还看不上?是想死吗?他的胖丫儿需要这种小白脸看上?   “看得上看得上,你不知道胖丫儿多有名,我一提咱村有个广播员,长的很好看,他立刻就问我是不是姓姜!然后脸都红了。”   顾珩:“……”他的胖丫儿,这种人也配觊觎?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今晚他就去打听一下。   顾璁摇摇头:“少年慕艾,胖丫儿确实长的好还优秀,男孩子知道她也正常。要不,等胖丫儿回来,你问问她呗?真要成了,倒也是好事,胖丫儿到底是长的太好看了,在村里是埋没了。”   以姜娴的长相,堪称绝色,莫说现在顾璁跟姜家人熟悉,对姜娴也如同对待自己妹妹一般亲近,就是以前不熟悉不了解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这个村有哪个年轻后生,配得上姜娴的。   顾珩只觉得心中一咯噔,那根堪称忍耐的弦断了! 第161章 配(二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再说,顾珩也实在受不了大哥大嫂把胖丫儿乱跟别人配成对了。   他怎么就埋没胖丫儿了?他这么大人杵他们面前,两人就没想过他的感受?   他冷不丁突然开口:   “大嫂,你上回不是说觉得胖丫儿跟我挺配的?”   这话一出,顾大嫂手里给顾轩拿的衣服都吓掉了,她一脸懵:啥时候?   顾璁也跟着一愣,不知道作何反应,一旁已经穿戴好干净衣服的顾欣奇怪的抬头看了三人一眼,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她小叔有点怪怪的。   她刚刚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她妈要给姜小姨介绍对象,然后她小叔就跳出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她眨眨眼,心中却在想,她得仔细听听,等小姨回来,说给她听。   顾珩盯着顾大嫂提醒一句:“大嫂,你忘了?上回送牛腿的时候?”   他大嫂那会子还让他大哥来旁敲侧击他呢,被他一眼识破了,不过那会子他没吭声,现在嘛,此一时彼一时,他不干了。   再不吭声,大嫂和大哥就要把他媳妇儿拱手让人了。   顾大嫂被一提醒,突然想起来了,她扭头看了自家男人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小三子什么意思?这是有情况了?   顾璁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上回你不是没认吗?什么时候啊?”   他这弟弟……他真的难以想象。   胖丫儿受得了这种闷葫芦?   顾珩这会子死不承认:“谁说我没认?那会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虽然现在,可能八字的那一捺还没写下去,但这些他觉得就没必要说给自家哥嫂听了。   只要让他们知晓,胖丫儿只能是他的就行了。   顾大哥和顾大嫂果然误会了,顾大嫂反应比较快,她那个激动啊:“哎呦,啥时候的事啊?你怎么瞒着啊,你也不说,胖丫儿也不说。”   顾璁只是探究的瞄了一眼顾珩,总觉得这事好像有点古怪。   顾珩下意识的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他有点心虚,说好了处对象这事不跟家里说的,他破坏了和胖丫儿之间的约定。   “大嫂你别管了,这事暂时我俩还不准备让人知道呢,大嫂,这话你和大哥可千万别说出去了。”   他警告的一扭头,看了顾欣一眼:“还有你,小丫头,别给小叔耍心眼子,要是让小叔知道,你乱说话,哼哼,你完了知道不?”   顾轩还是个小傻子,啥也不知道,但顾欣,长的跟小白兔似的,顾珩岂会不知道这丫头,她没准儿就在一旁偷偷听着,然后乱搬话。   其他的也就罢了,这话可不能搬,要是阴差阳错,让他媳妇儿跑了,他非得跟顾欣没完。   顾欣狠狠的一激灵,她可怜兮兮的看了她小叔一眼,然后点头如捣蒜,这么多年,她身为一个小孩子,对于善恶的敏锐还是有的,小叔一般不笑,这会子皮笑肉不笑,那就是动真格的。   她还是一朵含苞未放的小花骨朵儿,可打不过小叔这个大尾巴狼,一不小心,她真的会谢……   她在心里默默给姜小姨点了根蜡,可怜的小姨,啥时候招惹她小叔了。   又一想,这以后,小姨是不是要来给她做小婶了,她又没来由的高兴。   好在,她妈先给她报仇了。   顾珩刚威胁完自家亲侄女,就被自家大嫂打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胳膊一抽,一扭头,就看到他大嫂拿着扫帚,正在抽他。   顾珩:“……”他抬头看看他大哥,他大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阻止?   顾大嫂是真的没留手:“为啥不让人知道,你对胖丫儿做什么了?你难道抱着不准备负责的心思?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我跟你大哥就是这么教你的?”   顾珩没躲,好半晌,见顾大嫂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才道:   “不是,大嫂,你不要着急,给我们三个月成吗?最多三个月,我保证,我对胖丫儿是认真又真心的。”   一边说,难得的眼巴巴的盯着顾璁,顾璁简直无语了,这混世魔王居然也有求饶求帮助的时候?   他定定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才叹道:“三个月?”   顾珩连忙点头,无比坚定:“我肯定把胖丫儿带回来,我对胖丫儿什么感情,我自己心里清楚。”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他大嫂劲太大了。   顾璁看了一眼顾大嫂:“别打了,娃他娘,我给这混账担保,要是三个月后,胖丫儿没跟他回来,你打死他,我都不带再说一句话的。”   顾大嫂方才停了手,还有些不爽:“行吧,看在你大哥的份上,我暂且不抽你了。”   顾珩脑抽抽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这一天过得,也太惊心动魄了。   饶是如此,他眼睛眯了眯,吃完了晚饭,他就从自家后门出来了,那个小白脸,姓冉的?他还没查呢,究竟什么来路?   比起顾珩,姜娴心情就美丽多了。   她是真的长了见识,姚站长本事大,弄来了吉普车,她这可是第一次坐,可比拖拉机和公交车都快的多了。   吉普车几乎以姜娴难以想象的速度,他们一行人到了L市,入住了市里的招待所。   招待所很不错,姜娴和陈站长一间屋,两张床,暖水瓶里水也是新烧的,招待所里还有食堂,可以打饭吃,而且不贵。   姜娴趁着陈站长收拾的时候,给她一道把饭打来了,两人吃了饭,师徒两人难得有闲情逸致,陈阑珊就带着姜娴一道,出门散步去了。   L市不愧是市里,路要比她们镇上甚至县里都宽多了。   而且,非常的平坦。   姜娴听师傅说了,这路上铺的是柏油,这些马路都叫柏油马路。   不过,姜娴不大喜欢,她觉得这路有股味儿,说不上来,而且看起来平坦,她总觉得有点黏黏糊糊的,她总有种感觉,这路不实在,是不是像冰块一样会化?   除了马路,周围还有许多楼房,都是市里面办的各种厂房宿舍。   距离招待所不远,还有一个三层楼高的百货大楼。 第162章 要票吗(一更)   百货大楼看起来并不新,土黄色的表面,在夜晚,更是灰扑扑的。   其实,在如今的华国,姜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偏安一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要说这些建筑,实在比不上姜娴在澜国都城见到的那些小楼。   就好比澜国都城的樊楼,王族入股的销金窝,其气派程度自然不是小小的澜山县能够比拟的。   来了L市,也没见过那般气派的。   但,楼建的不咋样,可是,这里的东西实在是新鲜啊,招待所里那些个自来水、摆放在招待所房间的收音机、和食堂靠在一处的能自动出热水的浴室……   也不知道百货大楼里面会有什么,姜娴琢磨着这次带了六百块钱出来,就是她身上没有什么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百货大楼买点新鲜货。   毕竟都来市里了,家里孩子多,有姜家的,还有顾家的,她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吧。   正想着这一茬,两人走到一处巷子,突然被角落一个大娘拦住了:“两位同志,要票吗?”   姜娴和陈阑珊齐齐一愣,然后对视一眼,眼中有些迟疑和了然,难道误打误撞的给他们碰上传说中的黑市了?   他们澜山县就有定点的黑市,镇上也有,县里的黑市还算好,其中东西品种还挺多的,第一次小老六卖了灵芝,就换到了大米、面粉这种精贵玩意儿。   可是镇上就差多了,能换到的东西品种单一不说,还时常换地方,搞得人很心累。   姜娴私下里问过自家几个哥哥,他们每每打牙祭,或者想买什么的时候,都有自己熟悉的卖家,每次也都只跟这些人联系。   末了,个个都还要问她一句:胖丫儿是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告诉哥哥,哥哥给你买。   姜娴不知道旁人家如何,反正她家这几个哥哥都挺宝藏的,居然连单线联系的可以信任的卖家都发展出来了,可见他们做这种事有多频繁,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一上来就说卖票的黑市,可真真是大手笔啊。   姜娴眨眨眼,这难道就是大城市和小县城的区别?   姜娴先是看陈阑珊有些迟疑,但她却没有冷淡的回绝这大娘,也没有掉头就走,是以,姜娴就明白了,她师傅这是也想去长长见识?   姜娴转而打量起那拦住她们的妇人,那妇人穿着朴素,但没有补丁,眼神温和微微带着笑意,即便知道姜娴在打量她,她也一点不显得不局促。   姜娴挑挑眉,这大城市真的不一样,黑市的“引路人”选的很优异啊。   瞧瞧这架势,一点都不心虚,即便有人看到他们三个站在这一处,也绝不会怀疑他们在做着这种私下的见不得光的买卖呢。   她拉了拉陈阑珊的手,先开口了:   “都有什么票啊!”   她有钱,缺的是票,若是有合适的,她不介意多买点的。   她对于这个妇人出现在那里,倒是还有些许信任的。   首先,那妇人站在那儿很久了,她一早就留意到了。   再说,这里是市革委会辖区内的招待所,能住到其中之人,那其中大多数都是有权有势的。   这周围聚集着不少厂的职工宿舍,这些工人都是拿工资的人,他们每个月不仅有钱可以拿,还会得到各种票券。   这些票券,大部分是有保质期的,每个月发下来,难免会有结余。   每个人,每个家庭的需求不同,有人缺票,有人缺钱,这就形成了需求。   那妇人眼睛微亮,连忙道:“两位同志想要什么票都有。包括三大件。”   什么是三大件,姜娴还是知道的,就是手表、缝纫机和自行车嘛!   自行车,不稀奇,她家有两辆呢,不过缝纫机和手表还真没有。   姜娴只在顾珩手腕上见到过,他似乎还不常带。   不过妇人透露出的话就说明,这个黑市还是很有实力的。   毕竟连这种稀缺品都有。   姜娴又看了陈阑珊一眼,再望向那妇人:   “远吗?不远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看看。”   那大娘立刻摇头:“不远不远,就在路边那小树林附近。”   姜娴点点头,侧耳听了一下,却是在这个妇人指的小树林那个方向有人声攒动的淅索声。   “带路吧。”   那妇人走在前面,还是忍不住往后看。   这两人从今天下午去招待所住宿,她就已经在关注了,其实也不难,主要是那年轻姑娘太招眼了,见过她的人,想忘记都难。   然后,这两人晚上出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上前搭话,却发现这姑娘意外的爽快。   这么晚了,身边也没有男人,说跟她走便跟她走了?   还有一旁和她一道的那个,也淡淡的表情,怎么就这么相信那姑娘,从头至尾,一点异议都没有。   她也算阅人无数,倒是一下子有些懵,总觉得这姑娘可能是艺高人胆大那种?   可看起来,婷婷袅袅的,又不像。   妇人甩甩头,也罢,自己想什么呢?做生意而已,自己竟然还琢磨上了客人了?   这般想着,就走到了那小树林里,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瘦瘦的年轻汉子,那汉子先是警惕的望过来,然后眸色一滞,彻底呆住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妈……妈,这是您带回来的客……客人?”妈呀,咋这么好看,大晚上的,是不是遇上艳鬼了?   那妇人白眼一翻,拧了儿子一把:“废什么话,当然是啊,你把票拿出来给两位客人看看。”   说的什么话啊?没出息的,看到漂亮姑娘就这样了。   那男人下意识的搓搓胳膊,他妈这铁手太厉害了,要把他的肉揪下来了,他可不敢不听话,顺着他妈意思,他下意识的就去拽身上的包袱,然后可能是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包袱就掉地了,包袱散开,里面有一本本子摊了开来,不仅里面的票证全散了出来,本子里面还各记着账呢。   姜娴眼睛利,立刻看到其中歪歪扭扭的写着:王得利,四月十二号,一张壹市斤全国粮票、一张张工业券……   以上密密麻麻都是这般类型。   姜娴耳朵微动,她知道林子里还有人呢,不过也没再往内,直接就问这男人:   “这位同志,这些什么价钱吖?” 第163章 买买买(二更)   年轻汉子眨眨眼,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愣了:“你……你你都要啊?”   天呐,真的不是艳鬼吗?哪有人能这么大手笔?   姜娴也没否认:“我先看看价钱合不合适。”   价钱合适,那些个粮票油票的,她肯定都要的。   她刚刚粗略扫过的那几眼,见到其中粮票好像大多是全国粮票,这是全国通用的,还不会过期。   他们虽然是农民,但粮食看天收的,今年看起来不错,谁知道明年怎么样?有了粮票就不怕了,他们还能去买。   还有油,就凭每人每月半斤油,哪里够?   也就她大伯母会持家,这要是谁家当家媳妇儿手抖一下,多漏了油在锅里,极可能造成一大家子随时随地断油的情况。   小老六要去当兵了,虽然衣食住行国家管了,但万一要打点牙祭,交好战友呢?比起钱,姜娴正琢磨去哪里给小老六弄点票呢,没成想,就这么遇上了。   陈阑珊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这个徒儿家的情况她知道的,是个大家庭,但一个大家庭能这么融洽,倒是挺少见的。   “呃,粮票有面票,米票,还有玉米面票,分别是一毛八、两毛二、一毛二……”   姜娴心中默算了一下,价钱其实还算公道,也就是他们平时拿粮票、油票、布票买东西时候,给的价钱再往上提那么两三分钱,最多不超过五分。   好比米票,这是实打实的细粮,难买不说,不仅要米票,还要大约壹市斤一毛八九的价钱,两毛钱也不是没卖过,而且米票数量少,他们这边面票较多。   而姜家人,姜娴发现还都挺喜欢吃米饭的,尤其是几个长身体的侄子。   那年轻汉子倒也实诚,一边说,一边扒拉那些票给姜娴看,姜娴仔细看了,其中种类还真是不老少呢。   姜娴还看到了蛋票、奶票、糖票、甚至还有月事券……果然也有那大娘说的,缝纫机票,自行车票还有一张手表券。   只不过这三大件有点贵。   缝纫机是蝴蝶牌的,自行车是大金鹿,手表是沪牌。都要一百多,其中手表券最贵,一百七十块钱。   那些吃的,用的票券没花多少,林林总总几乎包团了的情况下,也就花了姜娴大几十块钱,可是走的时候,姜娴愣是把那三大件的票都买走了。   最后,她身上的钱几乎用空了。   陈阑珊已经在一旁看麻木了,便是她陈家一直不差,她以前也算得上是富家小姐,可眼看着自家徒儿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她还是震惊了。   她哪来这么多钱的?   两人是在那大娘还有年轻汉子一叠声的热情欢送下,离开的,若不是两人推拒,两人非得把她们亲自送到招待所不可。   陈阑珊却心事重重,刚离开黑市,她就立刻追问起姜娴来:   “姜娴,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你哪来那么多钱的?难道是家里给的?”陈阑珊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严肃。   她甚至心中有些冰冷,这姑娘长得太好看了,难不成是外界诱惑大,误入了什么歧途?   想到此,心中冰冷更甚。   这样的情况,她见得多了,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徒儿折在这种事上面。   姜娴见陈阑珊语气不对,起先不大明白,听到陈阑珊问话,她才理解,原来是师傅对她的关心。   她自然不会瞒着师傅,就把赚钱的事儿跟师傅都讲了:   “……我家人口多,这些票券不愁用不掉,至于那些大件儿,我家还有两个哥哥还没结婚呢,我帮忙给他们攒彩礼呢!”   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弱了,主要是她真的有点心虚,其他的也就罢了,她确实是这个心思,五哥六哥要是结婚,总要三大件吧?钱还好说,可是票券难弄。   只不过,那张手表券她其实是给自己买的。   不为别的,她记得顾珩的腕表就是沪牌的,她要是能买到,那就是一对。   陈阑珊本来心是提着的,后来就被姜娴说的忍不住笑了,她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自己这徒儿,觉得每隔一段时间,姜家姜娴都会让她吃惊一次。   为兄弟攒彩礼的女人不少,但没谁能完全靠自己,眼都不眨,就花这么多钱的。   可,姜娴就是有这种底气不是吗?   陈阑珊说不出为什么,可她心思细腻,对姜娴上心。   她总觉得,姜娴最特别之处,是她似乎在随时随地的发生惊人的变化,似乎在不经意间,她就又变了,怎么说呢,虽然有点不恰当,但陈阑珊就是觉得,姜娴像是一棵饱受过沧桑的树,在岁月之中,努力顽强的修复自己曾经的伤疤,越变越好。   这么说很奇怪,陈阑珊也没有证据,照理说姜家平稳安宁,姜娴要么娇羞活泼要么天真宁静才是,可她偏偏不。   在她的身体里,仿佛澎湃着无尽的力量。   而这一切,撇开外在环境变化不说,都离不开她强大又韧性十足的内心。   真是一个特别又奇怪的孩子。   最令陈阑珊惊喜的是,姜娴带动她做出的改变,不知不觉间,陈阑珊感觉到她原本僵冷孤寂的心都变的柔软起来,对于生活之中的一切,突然有了色彩,变得明媚又让人期待起来。   姜娴是个大力士,尤其在她心情不错的情况下。   今天,她称得上收获颇丰了。   买完票券,她们最后还是进了林子,那林子里还有人兜售其他东西,她们买到了半袋子黄豆,还有半袋子绿豆,以及半袋子红枣。   这些,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多斤了,姜娴拎着它们跟玩儿一样。   不仅是这个,她还跟那妇人认识了。   起因是林子里还有人卖糕点和卤食,价钱卖得还不低,姜娴由此意动。   她寻了那引她们进去的老妇人,询问了一下那些糕点的来历,最后敲定了她回去后,可以做一些糕点来买卖一事。   她还记得那妇人最后问她的话:姑娘何以能看出她是这里面的话事人,并且还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卖到L市来?   殊不知,这些对于姜娴来说,只要细心就能分辨。 第164章 欺软怕硬(一更)   姜娴是从两处看出大娘就是其中话事人的。   第一点,便是大娘母子,只有大娘的儿子,他手上有票券卖,大家都把票券交给了他去卖,而这林子里的其他人,卖的东西零散又杂。   另外一点,还是从那些票券之中看出来的,那些票券大部分是全国的,可是也也有地方上的,而姜娴看到的有L本市的地方票券,还有其他地方的,几乎这个省中L市周边的城市都有,所以姜娴以此断定,大娘家生意做的挺大。   大娘问了,姜娴便答了,她能感觉到,若是她不答,大娘估计不会跟她做“生意”。   大娘给了一个澜山县的地址给姜娴,跟她说,可以先做点吃食送过去试一试。   也是巧了,那地方距离广播站不远,以姜娴的脚程,步行半小时能到!   虽说在华国也这么久了,姜娴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巨大变化,她现在终于活的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了,而不再是一个工具,但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   好比赚钱。   翌日开会,就在招待所旁边的市革委会的会议室里。   会议进程很顺利,就是因为姜娴的容貌造成了些轰动,惹得参会的好些人频频看她。   姜娴垂目只当不知,既然出来开会,她穿着极为低调朴素,只跟在陈阑珊身边认真记着笔记。   市广播站王长山站长正好就和陈阑珊等人坐在一边,他随意瞥了一眼,就见跟他隔着两人座的姜娴低眉颔首,垂着眼,笔记上一笔字写的苍劲有力,颇有风骨。   似乎,外界对她的各种视线、讨论都和她无关!   王站长观察了她大半天,见她一直如此,不由赞了一声:好气度。   要说漂亮的女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漂亮成这样,又这般沉稳的,王站长没见过。   王站长心中微动,今年下半年,省里有个广播员联赛,主张是选出队伍来,去华都参加活动。   这事的起因还是刚过去不久的,A国来访华国一事,A国等几个国家带来了乒乓球队伍,和华国拟重新续上外交关系,自此国人开始越发的重视起运动,这不,下半年,要从各省选拔运动员,去参加比赛。   他们每个省,送去华都参加活动的运动员必须是最优秀的,那么配备的队伍之中的其他成员也必须是最优秀的。   若是有幸能去华都,选拔出的文工团的姑娘们负责唱歌跳舞,而广播员必须负责好一些采访工作。   王站长是B市选拔的主要负责人,因为这个事儿,他感觉自己本就少的头发,更少了。   今天,难得看到个他一眼中意的,这么漂亮的丫头,要是专业水平再过硬,倒是个好苗子。   毕竟,若是去了华都,那可是要上电视的,他们J省又不比旁的省差,怎么着都得找最好的上。   王站长寻思着这事,心中实际上已经有点看中了,决定等最近农忙大事搞完了,就好好打听一下这姑娘,为此,他还记下了她的名字。   姜娴对此一无所知,开会统共开了一天半,姜娴跟着姚站长和自家师傅见了好多人,饶是她心智坚定又认真,也忙的头昏脑涨的。   会上,记笔记,会后整理资料,他们还要开小会,根据会议内容,姚站长和陈站长要对未来工作计划进行整理和部署。   因此,开完会,在招待所吃了午饭,姚站长说,两个小时后,就要返程了。   趁着这两小时,姜娴才有机会去逛百货大楼。   大楼里,一楼是吃食和暖水瓶、火柴盒这些日用品,柜台里,有一种叫酒心巧克力的糖,听说是从沪市那边过来的,姜娴寻思着这种新鲜吃食不多见,她家那些小孩儿估计没吃过,便用糖票买了。   除了糖,正赶上有牛奶粉,姜娴用奶票买了十袋牛奶粉,听说喝下去长个子的,自己那么些侄儿,都要长个子。   旁边的羊奶粉,不用票,四毛二一袋,想起闪电喝羊奶粉那开心劲儿,姜娴又买了羊奶粉。   二楼是布匹和成衣,姜娴看了一圈,布匹的颜色也没有多鲜亮,姜娴觉得澜山县的就很好了,成衣这一块,布拉吉之类的裙子,她也不感兴趣,她看中了一件军大衣。姜娴盘算着,小老六估计快走了,征兵这事,都是要服从安排,去哪里没有个定数。   但从过去几年来看,几乎都是往北边去了。那里的冬天可冷了,可不得多给小老六准备点衣服。   她没看到军大衣上面标注的价格,只得问售货员:“同志,这军大衣怎么卖?”   那售货员很冷漠,坐在柜台后面织毛衣,姜娴喊了她两次,她才抬头,连正眼都不看姜娴的,冷冷道:“三十五,要一丈四尺布票。”   姜娴点点头,上手摸了两下那料子,觉得其中棉花垫的贼厚,是个好东西,她盘算了一下时间,还能再逛一会儿,于是她想着,等逛完了,走的时候再来买不迟。   三楼就显得空旷很多了,姜娴顺着楼梯上去,一眼望去,有三辆自行车、还有若干收音机、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其中有一种收音机,叫做冬雷,听五哥说,他们厂里就在生产冬雷的电子元件。   不仅是收音机,姜娴还看到了带收音机的9英寸的电视机,姜娴瞥了一眼牌子,叫星火,缝纫机有两台,手表倒是没瞧见。   姜娴津津有味的看着,尤其是电视机。看完了电视机,她又去看了自行车,恰好有一个老伯拿着票券问手表呢,那售货员守着空柜台吊梢着眼,爱答不理的呛了人家一句:“没有!这种精贵玩意儿,怎么可能随时都有?”   她突然意有所指的抬高声音:   “有些人啊,没钱的话就不要在这看了,摸坏了赔都赔不起。”   姜娴手一顿,抬起头来,只见那柜台后面的售货员挑衅的看着她,满眼是毫不遮掩的恶意!   姜娴忍不住都气笑了,怎么了?那金鹿自行车一个铁疙瘩,她肉做的手摸一下就坏了?   这不是欺软怕硬吗?她怎么惹到她了? 第165章 倒打一耙(二更)   嘿,她还就不愿意忍这口气了。   她站直了身,目光直视着那售货员,笑靥如花:   “你刚刚是在说我吗?说我把你们自行车摸坏了?”   那售货员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她起先愣了一下,她是阴阳怪气的好手了,平日里时常玩这一套,可是没有哪个敢这么大胆,就直通通的来问她的。   这妖精一样的丫头一上来,她就看她不顺眼,长成这样,能是什么好货?   居然,胆子这么大?她敢挑衅她?!   她双手一叉:“说的就是你!怎么?有问题吗?有问题也给我憋着。”   这还不够,她还挑衅味道十足的又来一句:“长的妖里妖气的,怎么好意思出来的?”   姜娴盯着她,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是,买你们的车还要看长相?那什么长相合适?”   她本就长相艳丽妖娆,这会子带着三分凌厉之色,一下子,那艳光就释放出来了,艳色无边,简直是看呆了好多人。   现在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店里人还不少,三楼的人不及一楼二楼人声鼎沸,但目测过去,撇开售货员,包括姜娴在内,也有七八个呢。   听了售货员的话,一旁两个穿着的确良的年轻男人还仔细看了姜娴一眼,然后其中一个直接看傻了眼,还吹了一声口哨。   “姑娘,别说了。”一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拽拽她,小声提醒。   这家店里售货员的眼睛都长在天上,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这姑娘一个人,这楼上一共三个售货员呢,吵起来,吃亏的还不是这个漂亮的姑娘吗?   果然,姜娴一句话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老奶奶的提醒,已经来不及了。   那吊梢眉的售货员一下子声音就大了:   “我说你怎么了?你长这样还不让人说?就你这长相,就算有钱,哼哼,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呢。”   一旁还有一个矮矮的,脸黑黄但是三角眼的售货员帮趁道:“对啊,要是每个人都来摸,摸坏了怎么办啊?别把穷酸气摸到我们自行车上。”   还有一个售货员站在一边,抱着双臂,看好戏似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观望。   姜娴还真是忍不下这口气,没天理了,她不过就是来买个东西罢了,是没付钱吗?凭什么就要被恶意攻击?   她没有买东西的心情了。   她瞅了一眼三楼楼梯处那半掩着门的小屋,其中能隐约看到一个办公桌,这个屋子,从一楼到三楼都有这么一小间隔间。   她突然气沉丹田,声震四野,走过去,一手拽住那个吊梢眉的售货员不放:   “没天理了,我就是想过来买个东西而已,就要被你们这么说?我不服气,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们主管呢?不管吗?那你跟我出去找人评评理!”   说话声音虽大,但表情可怜兮兮的,像是受了无尽的委屈。   这姑娘虽然长得很突出,但衣服穿的很普通,虽然没有布丁,衣服干净,但一看就是旧衣服。   军绿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扎了两个蓬松的麻花辫,要说她是个学生还差不多。   本来看起来就年纪小,还被这么欺负?   那吊梢眉的售货员被卡了一下,顿了顿,接着又声音尖锐起来,恶狠狠的一边喊一边屁股往地上赖,企图挣脱开姜娴的抓着她的手:   “哈?我怕你,你别拽我,臭丫头,我要撕烂你的嘴。”   那矮个子看吊梢眉居然挣脱不开姜娴,就来帮忙,她看似扒拉姜娴的手,实际上在拧姜娴的胳膊。   姜娴岂会客气,一脚跺在那矮个子的脚上,一手抽出,反手就抽了那矮个子一个巴掌,另一手拽住那售货员的领子,看起来没用劲,实则那吊梢眉的已经被勒的直翻白眼了。   她眼一眨,瞬间眼泪如珍珠一般一滴滴落下,声音依然不见低:   “大家伙儿,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摸了一下自行车,他们就这样欺负我,谁说我没钱的,我今天带了买自行车的票了。”   说罢,她另一只手把装着糖和奶粉的布袋子一松,从裤子口袋摸出她的大金鹿的票。   美人落泪,又孤立无援,而且人家确实是来买东西的,这样,一下子把淳朴的大家伙儿的同情心点燃了。   再加上,这些售货员平日嚣张跋扈太久了,大家虽敢怒不敢言,但积怨已久。   这下子,如同炸了锅。   先是前头几个年轻的男人,那个吹口哨的先说话了:   “人家姑娘干什么了?你们就这么吓唬她?瞧瞧人家没有票么?我今天还真看不下去了!”   “你们不就看人家姑娘一个人,才这么欺负人吗?我今天就站姑娘这边了,你们主管呢,快出来啊。”   这话一出,那两个售货员脸都僵了,站在一旁观望的那个,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要撇清和此事的关系。   有人说话,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炸开了:   “是啊,谁说人家没钱了?人家买之前还不能先看看啊?不看怎么买啊?万一本来就是坏的呢?”   “上回也是,我二叔过来买东西,想买电视机,就摸了两下,就被这个吊梢眉的女的撅了!”   “你们这些人啊,太过分了啊,欺负人家小姑娘?还几个人合起来欺负人?”   “姑娘姑娘,别哭了,咱们不跟这些人见识,你过来奶奶这儿,咱们吃颗糖甜甜嘴?”   正说话呢,二楼和一楼也有人往上涌来。   ……   眼看着事情闹大了,三楼那屋里的一个个子矮矮,梳着三七分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不耐烦道:   “吵什么?”   又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神盯在姜娴身上,含着警告之意:   “好了散了散了,多大点事?小姑娘你要买东西,就买好了,不要闹事。”   姜娴冷笑,除非这男人本来就聋了,否则不可能听不到,她刚刚用了内力,不仅他,二楼和一楼也能听见。   不仅装聋,还敢倒打一耙?   她看起来这么好欺负?   她揪着那两个售货员不放,红着眼,也不说话,失声大哭!   无论谁说都不好使。 第166章 闹呀(一更)   男人没料到,姜娴会这么不配合,众目睽睽之下,事情瞬间就变得超出了他的掌控。   姜娴一哭,周围的人“嗡”的一下,声音突然就更大了!   听见楼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人们前赴后继的往上涌。   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知道,稍稍一问,七嘴八舌的就有人把事情给还原清楚了。   “怎么了?上面这是咋滴?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呦,你有所不知,欺负人家小姑娘呢。”   “可不是吗?看见那个姑娘没有,特别特别好看的那个,都要哭背气背过去了?”   “人家姑娘好端端的来买自行车,那个吊着眼睛的骂人家穷酸,还说人家妖里妖气的。”   “是啊,骂的可难听了,看到那个矮个子的女人没有,两个人一起欺负人,还要撕了人家的嘴。”   “呵呵,她们一直这样,不搭理人算好的,那个吊眼睛的女人,最喜欢阴阳人了,我上回来,她说我手脏,不准我碰收音机。”   ……   薛得志脑子抽抽的,他阴着一张脸,身后传来这些声音,已经让他无比的后悔没有在一出来的时候就捂住这个臭丫头的嘴。   同样脑子抽抽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还有吊梢眉和矮个子的两个售货员。   吊梢眉的女人被姜娴勒的几乎窒息,可无论怎么挣扎,这个死丫头跟妖怪一样,力大无穷,反正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好像是故意的,一会儿松一些让她喘两口气,一会儿又收紧,肺腔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离,让她的肺部火烧火燎的疼痛。   没一会儿,吊梢眉眼中只剩下对姜娴的忌惮和恐惧了。   吃了暗亏没机会说出口的还有旁边那矮个子女人。   自她上来帮忙,被姜娴抽了一巴掌,她的脸先是麻木,然后,疼痛袭来,越来越疼,疼的她无法忍受。   她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脸颊还是那个脸颊,摸不到肿块,也不烫,可是,她就是疼,不仅疼,她觉得自己后槽牙好像松动了。   她想跳起来指责这女人面善心黑,把她打伤了,可这女人居然贼喊抓贼的大哭起来,彻底把她的声音掩盖了。   矮个子急的不行,她想大喊,可声音出来,只有呜呜声,竟然说话都大舌头,说不清楚了。   她吓得抱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煞白。   眼看着面前这臭丫头,眼泪跟不要钱的洪水一样,一滴一滴又一滴,薛得志终于忍无可忍,他大喊一声:   “安静!”   无人搭理!   不得不,他又喊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声音大,喊到第三次,他的声音直接破音了,这般,周围大家的声讨声、叽喳声等才稍稍轻了些许。   薛得志这才转头对着姜娴,他嘴角扯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气一点:   “同志,你要买自行车,我卖给你就是了,你哭什么?”   这话说的就很僵硬了,字里行间就是怨怪姜娴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姜娴哭声没停,不过却不影响她说话,声音听似哽咽又可怜,但就是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不买了,我为什么不能哭,你们这么欺负人,你们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你们侮辱的不止是我的人格,还有所有像我这样的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你是主管是吧,你和我去警局评评理。”   说话间,她口袋里的工作证就掉了出来。   薛得志低头一看,脸色已经悚然惊变。   工作证上有姜娴的名字,工作单位。   更何况,警局办公室距离这里是这样的近。   他脑袋“嗡”一下,其中好像涌起了万万千千条乱麻,一下子把他的脑海都堵起来了。   他的心一颤,原本蛮横的态度瞬间软化,他抢先一步把她的工作证捡起来,脸上的表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赔起了笑脸:   “那个,姜同志,别别别,都是误会啊,都是误会,康红,樊来娣,你们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还不快点过来道歉?”   吊梢眉的康红和矮个子的樊来娣这下子呆住了。   尤其是康红,她很不服气的看着薛得志:   “姐夫?!”   薛得志眼一瞪:“姐夫什么姐夫,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是在工作的地方,你得叫我薛主管!”   “我告诉你们两个,今天必须给姜同志道歉,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愣什么愣,还不快滚过来?”   姜娴手一松,康红的身体晃了晃,她也不知道是被勒的失了理智,还是被薛得志刺激了,她仇恨的盯了姜娴一眼,然后扑过去,一边扑一边没头没脑的喊:   “是不是你这个狐狸精,我要抓花你的脸!”   姜娴脚一伸,一绊,康红就摔了个狗吃屎。   她一抬头,就看到薛得志没来及收起的,对着康红那吃人的目光。   心思转动,姜娴眉头微动,感情这个康红跟薛得志还有那种关系?居然还恶心的把她当做假想敌?   这是什么脑子?   难道是嫉妒使人蒙蔽双眼吗?   她抬眼不着痕迹的看了周围人一眼,果然有不少人表情微妙,看来明白人不少呢。   那个对着她吹口哨的年轻男子这会子正好跟她对上了眼,他愣了一下,朝她眨了眨眼,姜娴回以一笑,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意。   再抬起眼,对上薛得志,姜娴眼中寒光毕现:   “薛主管,你看看?这事闹的?这位康同志还有樊同志好像并不同意你的解决方案。”   “再说了,也不止是要向我道歉吧,关键是个态度,今天我要是原谅了她们,那等过了今天,她们是不是对其他人还是这个态度啊。”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痛不痒的道歉我看还是算了,而且,我看这两人,也不是真心的。”   “要不咱们还是去评评理吧。”   周围的人跟着帮腔:“是啊,我看这事不能就这么不痛不痒的道歉。”   “今天道歉了,明天呢,这女人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   “这种人不得严肃批评吗?不止她们俩,楼下那几个也凶的很。”   “我看呐,这主管可不舍得哦!”这话说的就极为阴阳怪气了,引起了一众哄笑声。 第167章 硬茬子(二更)   薛得志被堵的心慌意乱。   他如何能想到今天会碰上了个硬茬子?   一时间,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自己。   从姜娴的工作证掉出来的一刹那,他就心知不好。   旁的不说,这个姜娴肯定是过来这边开会的,这要是去那边评理,无论怎么说,都是他这边理亏的。   这事,他无论如何辩解,都讨不到好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人看到了。   他抬头迎向姜娴,只见对面的女孩眼眶微红,可是眼中寒芒显露,毫无遮挡,那双似会说话的眸子正在告诉他:这事不能善了!   他心一横:“这事,我会往上级汇报,对她们做出严肃的批评处理。”   他顿了顿,看姜娴依然盯着他,终是逃不过去了,才继续道:“按照工作条例规定,对于客人不周到,予以警告、严重者予以扣工资甚至开除的处理!”   “具体结果出来,会在楼前公示,以此警戒。”   “到时候结果出来,我给姜同志写信告知?”   那樊来娣此时已经白眼直翻,被打击的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了。   而康红似乎不服气,她似乎还想张嘴说话,却在说话当下看到了薛得志那双警告的眼睛,她吓得一哆嗦,顿时卡住了。   姜娴扬了扬眉头,似乎方才满意,她话说的很漂亮:   “行啊,既然薛主管能做主,就这么定呗,咱们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希望薛主管不要让我们失望,不要让大家伙儿失望。”   “那我就在家等着薛主管的信了。”   这就是追责到底,又要大家一起监督的意思了。   说罢,她自觉处理完了,便转头,对着大家伙儿招招手,道了谢:   “谢谢大家为我说话了。”   一众人本来就觉得她被欺负的可怜,岂料这姑娘说话做事都敞亮,还惩罚了那群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坏人,于是,大家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当下,之前叫她吃糖的奶奶就走过来给她塞糖:   “谢谢什么?都是因为你,才让这几个讨厌的人得到惩罚了,该是我们谢谢你,喏,吃颗糖,甜甜嘴。”   姜娴哪儿能收这个,一块糖,可能是奶奶从自家小孙子嘴巴里省出来的。   她一让一塞,又给老奶奶塞到口袋里去了:   “奶奶,别客气,我买了糖了。”   她扬了扬还抓在手里的工作证道:   “我下去买件衣服,就得回去啦。谢谢奶奶。”   刚刚姜娴工作证掉出来的时候,不止薛得志,还有好些人看到了,这会子自然就跟大家说起了姜娴的身份。   一时间,大家对姜娴印象更好了,那吹口哨的男子挑衅的看了薛得志一眼,故意大声道:   “幸亏遇到姜同志这种正直无私的好人,要不是她为咱们出头,以后还不知道多少人被欺负呢。”   “姜同志真是人美心善。”   说罢,他便追着姜娴去了。   姜娴下楼的时候,简直感受到了无比的热情。   几乎每个人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姜娴也笑容灿烂的很,整个脸庞绽开的跟花儿一样,堪称左右逢源。   突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看过来,她看过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姜娴脑中一转,便认出来了,这是和他们坐一边的好像是市里广播站的站长,姓王。   她朝他笑着点点头,礼貌的躬了躬身便走了。   却不知道,在她背后,王站长和一旁的秘书说:   “看见没,这丫头看起来不错吧,我看她便是去文工团,唱个大戏都不在话下。”   什么叫唱作俱佳,这就是啊。   他越来越欣赏这丫头了,这送到华都参加活动的人,可不就得机灵,反应快,还得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么?   姜娴去了楼下卖军大衣的柜台,那售货员再也没有之前的冷淡,热情的迎上来:   “同志,刚才您看的那一件军大衣,我已经给您包好了,您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姜娴:“……多谢。”其实也不必如此热情。   那售货员显然觉得这般的热情还不够,她凑过来,略带着三分讨好,小声道:   “我们明天要开个临时柜口,卖头花以及少量的残次品,姜同志需要吗?”   姜娴眉头一动,闻弦音而知雅意:“都有哪些残次品,可是我马上就要走了。”   售货员道:“没事的,这不是正好我留了一点吗?姜同志可以从我这边买,有肥皂和洗发膏,毛巾,还有火柴和半匹有点泛黄的布,不用票的。”   残次品,顾名思义就是不要票的,实际上东西肯定不坏,最多就是盒子有点破损。   一般这种好东西,根本不会放出来的,仅仅内部售货员们自己“处理”就能处理完了。   估计是这个售货员发现了她彪悍的战斗力,存了讨好之意,或者是变相的为之前冷待她道歉呢,怕她揪出两个倒霉蛋还不够,又把她揪出来了?   心里明白的很。   于是,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的钱,道:“那我都要点,你拿出来瞅瞅?”   于是,姜娴就带着自己要票的和不要票买的东西,提了一大包,用蛇皮袋子拖着,就这么健步如飞的出了百货大楼。   出来后,她就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就看见两个男人吃惊的看着她。   这就是在三楼帮她说话的男子和他的同伴。   她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啊,我是姜娴,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越是靠近,那艳色无边的样子越是晃眼。   至少吹口哨的周维和刘会扬就是如此,他们一下子就被晃的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维才笑着伸手:“你好,我是周维,这是我的好兄弟刘会扬,需要帮忙吗?我俩正好没事,帮你把东西搬回去?”   刘会扬隐晦的看了周维一眼,他实在服了,哪里没事,他们已经迟到了好吗?   偏偏这位为美色所迷了。   这可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不过人美女好像不需要,人家轻松的很。   果然,姜娴摇摇头,轻松的提了提那鼓鼓囊囊都要塞不下的蛇皮袋子:“不用了,我力气大,又不远。” 第168章 星星(一更)   姜娴岂会看不出周维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看这种事最准了。   不过,人家也没有明说,而且为人尚且算得上光明磊落,她也没有矫枉过正。   两人就站在百货大楼门口,说了几句话,姜娴看到刘会扬东张西望,眼神游移,便知道,两人应该还有其他事情。   于是,她趁机和两人告别: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我得走了,不能让我们领导等我呀。”   周维愣了一下,似乎他也真的时间来不及了,于是他颇有些不甘心道: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给你写信?或者我送你?”   顺便还指了指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姜娴瞥了一眼,便没再看,她点点自己的口袋:“不用送,很近的,你不是瞧过我的工作证么?若是写信,写到我单位就行啦,我们村比较偏,一个月邮递员也来不了一次的。”   她心中一动,在转身离开之前,朝着两人招招手:   “若是有缘,欢迎你们去澜山县找我玩儿,周维你喜欢喝酒,恰好我对象也喜欢酒,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   说完话,她便走了。   其实,顾珩会不会喝酒她还真不知道,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突然之间,就想告诉这些对她有心思的小伙子们,她有对象了。   周维站在那儿,面无表情,久久没动弹,刘会扬这会子也不敢催他了。   他甚至默默后退了半步,心中对于姜娴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美女都这么有性格吗?居然一下子就把周少给拒绝了,真想知道,她对象是什么人物。   在L市,还有比周少更优秀的男人吗?   刘会扬扫了一眼周维的手表,脚上穿的皮鞋,不远处的黑色汽车……他困惑了:   难道,美女对这些都不在乎?还是说,她对象比周维还要有钱有势?   就想不通。   好半晌,倒是周维自己先动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从里面抽出一根,低头用洋火点上,这会子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之前和姜娴聊天时候的阳光,他吸了两口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才玩味一笑:   “这个姑娘挺有趣的!”   说罢,他用烟点了一下周会扬:“走了。”   周会扬话到嘴边,愣是没有敢问出来:对姜娴有什么打算,周维是怎么想的?   不过,以他对周维的了解,这是不愿意轻易放弃了?   毕竟,能让周少爷追出来聊天,还主动提出写信的女孩子,周会扬还没见过呢。   但,也难怪周维不甘心放弃,任谁遇上这样的绝色美人儿,还是个举止有度,机灵狡黠的聪明的美人儿,哪个男人舍得放弃呢?   和周维两人分开后,姜娴便没再将两人放在心上,她拖着一堆东西,很快到达了招待所门口。   陈站长等人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不过接他们的车还没来,看到姜娴这样,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惊呆了。   姚站长一脸痛心疾首的盯着姜娴念:   “我说,小姜啊,你是来市里花钱来的?你瞅瞅,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带了两身衣服?回去,带两大包?”   “还有啊,你身为个漂亮的女孩子,拽着这么一堆能把你淹没的东西合适吗?”   他就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这么莽的!长的真是没有谁有她妩媚的,可做起事来,那简直是孔武有力。   她身为一个美女,姚站长太清楚男人看到这样的美女是什么反应了,他就不信没人献殷勤,要帮她提东西。   莫要说国人保守,实则食色性也,都是本能罢了,如何压抑?   偏偏这个小姜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让男人提东西怎么了?还免得自己受累了,女孩子不都是娇滴滴的吗?   姜娴和姚站长以及冯秘书打了招呼,自己亲昵的凑到陈副站长身边:   “有什么不合适的?谁知道那些是好人坏人,我懒得搭理他们。”   姚站长用指点点她:“你你你……”了半天,最终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倒是陈副站长懂姚站长的心思,毕竟共事好些年了,这老姚什么尿性,她还摸得清的,看似板正,实则内心炙热,说的白一点,就是闷、骚。   哦,还有喜好也挺专一的,他就喜欢娇滴滴的女子,好像姚站长的夫人就是这种类型。   不过,她的徒儿,岂能被老姚说?于是,她往前一挡,挡住老姚指点姜娴的手指,没好气道:   “行了,你个老古板,姜娴这样哪里不好了?碍你眼你也得憋着,谁叫这是我徒弟呢,你对她不满就是对我不满!”   姚站长:“……我哪里对你们不满了?”他冤枉啊,比窦娥还冤,他就是不忍一个绝色美女这么“糟蹋”自己,如何就上升到“不满”了?   他哪里敢对陈站不满?就凭她在戏曲行业的地位,可以说她陈家是桃李满天下,这么座大佛屈尊在他这小庙,他还不满?   那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的人心不足。   两人正你来我往的斗嘴呢,车到了,四人上了车,往澜山县而去,满载而归。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约是晚上八点左右,姜娴没提前跟家人说啥时候回,所以,必然是没人来接她的。   路上,陈阑珊说住她那儿,姜娴同意了,她师傅家她也去过,就在单位附近的一处小院子里,清雅安静。   她本不予这么晚打扰师傅,奈何她东西多,还想着先放在她师傅这儿,等明日下班她再拖回去,省的放在单位扎眼。   旁人还好,就是尤干事还有徐嫣儿之流,尤干事是见不得任何人好,她姜娴又是徐嫣儿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她还是不刺激她们了。   正打好主意,陈阑珊招呼开车的司机先生道:   “杨同志,麻烦你把车先停在广播站门口可以吗?我还有点东西没拿!”   司机依言,把车开向广播站,姜娴抬头的刹那,突然眯了眯眼,就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倚着自行车,就着广播站门口那昏暗的门头电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的全身渡上了一层明媚的暖意。   在她不自知的那一刻,她的眼中仿若星星散落,惊人的明亮又璀璨! 第169章 有心了(二更)   是顾珩。   顾珩既然来了,姜娴哪儿还有去陈阑珊家的道理。   姜娴看到了顾珩,自然陈阑珊也看到了,车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   姚站长坐在前面,他半扭过头,看了姜娴一眼,意味深长的笑:“哎呦,年轻人嘛。”   冯秘书也跟着笑,他年纪略大,三十几许了,眼睛里是了然的笑意,末了还安慰姜娴一句:   “小姜年纪还小呢,大家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陈阑珊也轻笑一声:“小娴,今天不用住在为师那儿了吧?”   就连司机先生也跟着凑热闹:“哎呀,看看这些年轻的孩子,就觉得自己年轻了很多嘛!”   姜娴:“……”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车子,这群年纪都可以当她长辈的人,也太为老不尊了。   就不怕把她吓得不敢处对象了?   顾珩远远的就看到一束强光打过来,他望过去,就看到光中有一个身影,还拖着一大堆的东西……   顾珩赶紧上前帮忙,他一手拖住姜娴的那堆行李,一边还不忘抬头朝着车子里点点头,车窗摇下来,露出姚站长的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珩,也不知道是说给顾珩姜娴听,还是说给车子里的其他人听的: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和咱们小姜挺配的。”   顾珩表现的挺落落大方的,他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还能面带微笑的和大家一一点了头,然后说了句:“谢谢。”   这话一出,一下子让大家都愣住了。   然后,“噗嗤”一声,冯秘书先笑起来了。   姜娴:“……”她就说吧,不能公开,公开了就这样了。   这几个长辈就没一个不打趣她的,包括她师傅。   于是,她赶紧拽拽顾珩,疯狂朝他使眼色:可以走嘞,在这儿干什么呢?找什么存在感?   在一众人善意的哄笑之中,两人先是目送着车往前开去,才慢悠悠的,提着包裹往自行车走去。   三天不见,两人并肩而行的这一小段路,一开始,竟然都沉默了。   谁都没说话,姜娴就感觉到,黑暗之中,顾珩在看她,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开目光,火辣又炽热。   这般的目光下,姜娴倒是顶住了,而且,奇怪的是,她居然多了一种心安理得的落定感。   就好像一朵浮萍,飘啊飘啊,终于到达了一处固定之所,能把它安安稳稳的固定在其中。   这大约是一种归属感吗?   顾珩一直盯着姜娴看,似乎看不够,快到自行车那边了,他才笑着问:   “市里好玩儿吗?”   姜娴扬了扬脖子,难得的有些羞赧,像是在掩饰什么:   “好玩啊,我买了好多东西,对了,我给顾欣还有顾轩带了牛奶粉,你今天正好带回去,没有你的礼物。”   这话一出,又惹来顾珩的轻笑,在黑暗的夜色之中,这笑声平白的让姜娴心痒痒的,像是有一根羽毛正在骚动着她。   正待她受不了这个气氛,想斥那男人一句笑什么笑。   那男人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先她一步开口说话了:“嗯,好。”   姜娴眼珠转了转:“你怎么来啦?”   看来是从顾大哥那边知道她出门要出三天的事情了!   果然,“你不是说了三天吗?我看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就过来看看。”   说的轻松,一句话带过,可姜娴何尝不知道,这个点,还在这儿等着,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她低着眉,不自觉的念叨了一句:   “你有心了。”   确实有心了,顾珩没说的是他为了姜娴回来的事情,特地去找了江远瞻,请他打电话问了一下市里会议结束的时间,然后他就过来等着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媳……对象,我不对你有心,还能对谁有心呢?”差点说漏嘴了,要是说媳妇儿,大约胖丫儿说不准还想逃呢。   顾珩在心中叹气,按照他的想法,他是真想尽快把胖丫儿娶回家的,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媳妇儿了,可不要再觊觎她了。   之前,村里那个韩一舟,已经够让他不爽了,纵使这会子他自作孽,被徐家套路了娶了个老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任谁都能看出来,那混账东西贼心不死呢。   他倒不是怀疑胖丫儿怎么的,实际上,他当然知道胖丫儿看不上那个男人,可是,他还是不爽。   不仅是韩一舟,还有他大嫂,尽给他拖后腿。   那什么研究员,顾珩打听过了,叫冉超,华都人,父母都是高校老师,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今年上了工农兵大学。   那冉超面相挺会骗人的,白净斯文,家庭又好,名声也好,是十里八乡万千人家都喜欢的金龟婿。   最关键的是,那厮好像在街上偶遇过一次姜娴,至此好像就上心了,还打听起人来了。   这可怎么得了?   以前的姜娴,他管不着,现在的,可不一样了。   现在的胖丫儿只能是他媳妇儿,旁人觊觎不得。   顾珩说话的时候,恰好一阵风吹过,姜娴倒是真的没听到他叫她媳妇儿。   顾珩这会子,倒是想起的其他的事情。   “对了,记得魏金山那事儿吗?从魏金山找的那几个混子下手,牵出了一条线的人,江局长因为这事,得了市里的表彰,江局的意思是,去市里的时候,想把你一起带上,你去不去。”   姜娴作为这个团伙被抓住的重要功臣,按说也是要去的,不过这种事,涉及到女孩儿的名誉,是以江远瞻有此一问。   姜娴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这才几天啊?   “这么快啊?”   顾珩笑了笑:“也是巧了,还记得那天那个混子里面的老大吗?他的地位在这群人里面很高,相当于真正的老大的副手之一。”   就是因为他知道的极多,案件才有了突破口。   当然,还有就是他以及姜家人,成日的催促,让江远瞻硬生生的加足了马力。   姜娴扬扬眉,原来是这样:“那当然得去啊!这些混账不知道害了多少女孩子,为了那些女孩,我也得去,我要以我的实际行动告诉她们,这种事错的不是她们,而是那些坏人!” 第170章 顾珩与姜娴(一更)   姜娴说这件事的时候,顾珩一直静静的听着。   心下却是一片柔软。   他从来都是知道,胖丫儿是一个具备正义感的人。   和他完全不同。   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外表看起来虽然稍显冷淡,但大致来说,长辈对他的感觉是有礼貌。   而在生意场上的人,才能隐约发现真正的他的本性,他们会觉得他这人挺狠的,但凡他“占理”的地儿,他吃肉,他也绝不给人留一口汤喝。   实则,他内心里更是冷漠,甚至是凉薄的,他有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血都是冷的,不提顾家那些他不认的名义上的亲戚,本质上,他对于大哥大嫂,二姐二姐夫,实则责任大于感情,尊重大于感性。   包括他自己的母亲,他对于母亲辛苦亲眼所见,陪着吃苦亦心甘情愿,但他心里对于她的选择并不是那么认同。   一方面,他固守着这个世界的规则法则,引为他的行为准绳,可是另一方面,他偶尔又会想,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在他的生命之中,他少有激动炽烈的情绪,时常做的是冷眼旁观,便是对待华都那些糟心的顾姓人,他的抗拒也就是冷漠的切断一切联系。   对于这个世界,他似乎欠缺热情。   他头一次激烈的反抗就是前几天,从江远瞻那边知道了华都那个老头居然有脸不满意胖丫儿,这是他头一次在江远瞻面前露出阴鸷狠戾的一面。   他承认在那一刻,他是真的害怕了,并且急了。同时,他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炽烈的情感波动。   而这些,是因为喜欢姜娴之后才有的。   莫说姜娴曾经问过:一个人真的可以快速的喜欢上另一个人,甚至发展到非卿不娶的程度吗?   没有遇到姜娴之前,顾珩觉得这种事怎么可能?遇到她之后,他觉得能。   这两天,姜娴在外面开会,夜深人静之际,他不是不会想他跟姜娴的事情。   他在仔细的去琢磨自己的内心,琢磨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其实从他自己莫名对她放不下开始,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然,一直没有结果,却是到了昨夜,大约是被顾家那老头的讨厌刺激的很了,他有如茅塞顿开。   他想,终究吸引他的,从来不是姜娴的美貌,吸引他的,是她身上那股子与这世上一切格格不入的灵魂。   对,就是格格不入,他和她一样,茕茕孑立在世间,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原因,成了特立独行的两个个体。   这种感觉很玄妙,但他自己又无比清晰。   就好像一块青绿色的布匹上多出一抹艳色或者一抹黑色的感觉,如此的突兀。   他本能的想要靠近她,本是因为他们同样的不同,却逐渐为她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所吸引。   她,越活越肆意。   若说醒来后,刚开始,她是警惕又戒备的,那么在短短时间内,她就迅速的融入,她依然是鲜亮的艳色,但是又巧妙的融入到了那一汪绿色之中,既保留了自己的本性,又迅速的成为了融入其中一个独特的存在。   他想,他对她是仰慕的。   既是仰望的,仰望于她的适应能力,仰望于明明灵魂相似,她却做的比他好的多,好到他觉得自己终其一生也做不到。   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并且笃定,她不仅不再完全是曾经的姜娴,甚至她应该还有一段不同于平常人的过去。   就和他一样,不是平淡幸福的,兴许充满波折。   他又是爱慕她的,因为仰望,所以爱慕,他生活在阴暗之中,看多了阴暗和匪夷所思的人和事,见识过人性最灰暗的那一面,一个人缺什么,他就会向往什么,他向往姜娴在泥泞之中爬出来却出淤泥而不染,还能心向光明,心怀正义感,每每这个时候,顾珩心中都仿佛也有一团火,把他孤冷的心给炙烤的火热了。   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浑身酥麻到腿软,大约是老天爷在他孤冷的人生之中给的最珍贵的提示,提示他,不要错过心爱的人。   姜娴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在顾珩面前算是彻底掉了。   不过,便是知道,她也不在意了。   自从姜家最聪明的五哥都接受她后,她其实越发的放飞自己。   原本还悠着点儿,顾忌着姜家人,战战兢兢的怕自己被拆穿,如今她不这么想了。   随着在华国的日子渐久,她越发笃定自己许就是华国姜娴的一部分,或者说,华国姜娴和她澜国姜娴本来就是血中血,肉中肉,不可分割。   她近来,其实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她做得了妩媚姿态,也可以安静的坐在一旁做着需要静心去做的事情而无一丝不耐烦。   怎么说呢,若说曾经的澜国姜娴,她因为“工作”需求,刻意的去伪装成另一个角色,强迫自己坐在那儿学着那些她并不喜欢的东西,那么如今的姜娴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静如处子”的生活,而且这样的生活方式,她的记忆深处是熟悉的。   换句话说,她急做得了澜国姜娴,也做得了华国姜娴,不是伪装的,完全出自本心本性!   同样的三环山、只对姜家人有记忆、包括她的巨大转变之后,哪怕是敏锐如五哥,都对她的不反感以及轻松的接受,都让姜娴觉得,她和华国姜娴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不是前世今生,而是有如正反两面,在因缘际会之下,她们终于合体成了完整的自己了。   夜晚,明月当空,星光璀璨,姜娴看着身前那个伟岸的人影,只觉得心中无限的安宁。   她在说完后,心中一动,就提出了要求:“江局长什么时候去L市,你有空陪我去吗?”   也不是自己不能做的事情,但她就想他陪着她。   顾珩并不迟疑:“刚想跟你说要陪你一起去,没想到你也提了。我肯定陪你一道吖。”   说罢,他又是一阵轻笑,似乎忍不住为这种巧合而高兴。   姜娴眼眸微转:“这说明咱们心有灵犀嘛!” 第171章 正名(二更)   听了姜娴的话,顾珩起先愣住了,接着心弦像是被狠狠的拨了一下,就是狂喜。   浑身那股子酥麻感从脊梁处窜出,迅猛的席卷了全身。   他脚下一胯,就停下自行车,然后下车走到姜娴面前,黑夜之中,眼睛似乎比星星还亮。   姜娴也盯着顾珩看,眼波流转之中,光芒耀眼。   两人就这么停在路中间,像呆了一样,盯着对方,较劲似的,谁也不移开眼。   好半晌,顾珩才轻轻问,像是怕吓着他家胖丫儿:   “是我想的那样吗?姜娴,你想通了?接受我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便是理智冷静如顾珩,这会子也尝到了不知所措的滋味。   他想再确认一下,想听姜娴亲口说出来。   姜娴看着眼前人,其实心里还是很乱,但那种顾珩给她的温暖的归属感,是她没有获得过的。潜意识里,她的敏锐也在告诉她,这人好像不一样。   她想,处对象就处对象吧,本来嘛,他们就是处对象关系,藏着掖着干什么,对顾珩不公平不是吗?   曾几何时,她居然开始关注起对一个男人公不公平这种事了。   要知道,在澜国,弱肉强食,于她们这些人来说,能活下去已经是不容易,身为探子,和她对面的根本不是爱人,而是敌人。   “嗯~”   姜娴本想解释一句,她本来就是接受他的,从一开始,她即便是喜欢他的脸,她也是接受他的,没有不接受的时候,否则她根本不会答应跟他处对象。   但想了想后,她还是没说,足够了。   敏锐如顾珩,什么不知道呢。   顾珩心中,恍然间觉得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了。   他撑着车,上前一步靠近姜娴,隐忍又克制的看着她问:“可以吗?”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   姜娴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嘴角微勾,整个人的气场陡变,魅惑撩人,瞬间化身成了妖姬。   她凑过去,轻轻的碰了一下顾珩的唇。   就这一下,轻到不能称之为亲,却是在下一瞬,她就被人夺了主动权。   一个遽然的吻,很急促,也很慌乱,姜娴能看清楚夜色之下顾珩微微颤抖的双肩。   那一吻很是绵长,从起先的激烈、强势,到后来的绵绵密密,从惊涛拍岸到缓缓绵延,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周围突然有一只鸟在树上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两人的唇才分开了。   姜娴眼眸灿亮,哪怕在黑暗之中,她也看出对面这个男人红了脸。   她正想再看的仔细一点,那人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故作凶巴巴的道:   “好了,别看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在她脸上抹了一把,人就转过头去,骑上自行车,说了一声:“坐好喽。”自行车就飞奔而去。   路上,顾珩骑的很快,但是很稳,没有一点颠簸到姜娴,他甚至轻快的哼起了歌。   两人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间或闲聊几句,就这么一路伴着顾珩低沉的哼唱声,两人进了村。   快到姜家之前,顾珩骑车的速度放慢了,他问:   “要我送你到家门口吗?”   姜娴微顿了一下,复又一想,都公开了,也没什么不能送的,反正……五哥应该也不在家吧?   于是,她松了口:“送啊,好多东西呢,我拿不了。”   她这个时候,隐隐有点懂姚站长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也不是全无道理不是吗?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指使他做事情,喜欢让他帮忙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顾珩唇角勾起:“好啊。”   于是,一车两人,往姜家去了。   姜家,已经九点多了,家里人都睡觉了。   姜爱国辗转反侧的要命,一会儿:“英啊,咱胖丫儿啥时候回来?”   李秀英:“说是三天,今晚小老六不是下班那阵子去胖丫儿单位门口看了吗?没回来,估计要明天了。”   “哦。”   一会儿:“秀英,建峰在厂里住几天啊?怎么也好几天不回来了?”   “不清楚啊,昨儿个他也回来拿衣服的,说正在关键时候。”   “哦。”   又一会儿:“秀英,你离我近一点啊,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臭吗?”   李秀英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今天是不够累,起开,我要睡了,我明天要上班了,孩子们马上就要考试了,明天我得好好抓他们复习。”   “……哦!”   应是应了,人却强势的凑过来了,贴的可紧了。   正在老夫老妻的你侬我侬的当口,外面突然响起开门声。   姜爱国没听见,他忙着呢,李秀英却听见了,她推开姜爱国的大脑袋:“什么声音?”   姜爱国:“……”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李秀英一把揪住他耳朵:“让你听听什么声音!”   姜爱国:“……哦。”   大房,姜大队长呼声震天,吵的姜大伯母彻底睡不了了,本来想着他这几天累呢,腿上、手上、脚上都磨出血棱子来了,但是,他辛苦,也不能打呼成这样吧,恰好,她听见外面门响,她一骨碌爬起来,推了一把姜大伯父:   “老头,快起来看看?外面啥声音?进偷儿了?”   二房,姜二伯父和姜二伯母也没睡着呢,姜二伯母趴在床上,脑袋和肩膀上插满了银针。   一旁姜二伯父拿着个汤婆子,正准备给她塞被窝,一边塞一边问:   “好点没有啊?肯定是因为今天起风那阵子,风邪入体才头疼的,要不明天不去田里了?头三天最忙,明天开始,事情会少点,我回头去帮你跟大哥请假?大不了,我明儿多做点?”   姜二伯母哼哼唧唧的:“还是你手艺好,小四子不行啊,晚上回来那会子,我就头疼了,他还给我煎了一副药呢,好么,越喝越疼,明早起来,看我不去骂他去。咦……外面有声音?”   姜二伯父也听到了:“好像是的,我看看去?”   于是,就是这么巧,姜娴打开了门,虽然打定主意,要是有人在院子里溜达,她就把顾珩的新身份介绍给家里人,却没想到黑灯瞎火的,她又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她刚回头准备让顾珩回去吧,却看见三房灯都亮了,然后从里面一前一后差不多时间走出三个人。   她爸,她二伯父还有她大伯父?! 第172章 论早恋被家长发现以后(一更)   姜娴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了过去。   就挺秃然的,怎么一下子从里面出来的是她老姜家三巨头?一点缓冲都没有的?   她眨眨眼,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然后干瘪瘪的从嗓子眼挤出三句话:   “爸、二伯父、大伯父……”   对面的三巨头也有点懵,大伯父揉揉眼,又揉揉眼,脑子也昏昏然,感觉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二伯父抬头看看天,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姜爸就是觉得很烦躁,好似有一团火即将喷出:“……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顾珩倒是淡定,他毕恭毕敬的站在姜家后门口,一一喊了过去,声音响亮:“姜大伯父,姜二伯父,姜叔!”   然后,他看了姜娴一眼,又看向姜爱国:   “我今天去县里问了一下江局,知道了市里会议大约到几点结束,然后我就去广播站等胖丫儿下班了。”   姜爱国:“……”他听懂这小子的意思了。顾珩这话里意思太明白了,明白的表现出了他和姜娴的亲密。   哪儿能一上来就叫人家姑娘的小名的,这显然已经亲近到一定程度了,而且,姜爱国自诩了解顾珩,这小子不是猛浪的人。   他是不是在挑衅他?!   姜大伯父和姜二伯父这时候也是满脸的惊讶和无措,一时间都在姜爸、姜娴和顾珩三人之间来回的看。   这么一会儿功夫,各房的灯都亮了,然后,姜娴的几个哥哥,除了姜五哥不在家,就连小老六都打着哈欠从屋子里面跑出来了,他抱着在他手里动个不停的闪电,跑出来后,他也感觉不到气氛的诡异,直白又疑惑的问:   “这么晚了,谁啊?怎么这么吵?是嫌白天忙的不够累?”   “呀?胖丫儿,你回来啦?怎么回来的?我下午去你们单位接你去了,可是广播站的门卫大爷也不知道。”   “咦?珩哥怎么也在?你……和胖丫儿一起回来的?遇上了?在哪里遇上的?”   三连问,好一个三连问。   姜娴垂下眼,眼前的局面发展,她已经不忍直视了。   心中她已经把她六哥吐槽了个遍:亲哥啊,怎么回事啊?他就一点看不出气氛诡异吗?   明明已是初夏,这几天的晚风吹的人也明明是很舒服的,可突然之间,姜娴觉得有点冷。   众人一直保持着沉默ing……   小老六看看四周,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你们都……怎么了?”   闪电:“汪。”   也不知道是小老六的后知后觉,还是闪电的叫声终于打破了这份平静,姜爱国突然开口道:   “站在门口冷吗?进来说吧?”   因为这几天农忙呢,大家是挺累的,但也不保准有谁看到他姜家这会子门户大敞,偷偷的看热闹的情况。   姜爱国并不想自家人又成为村里人的谈资,尤其这还涉及到胖丫儿的名誉。   顾珩应的干脆,落落大方:“好的,姜叔。”   说着,就推着自行车,顺便拉了一下姜娴,走进院子。   姜娴下意识的掀了掀眼皮,她成功的看到她爸的眼皮跳了跳,他身旁的大伯父二伯父,脸色也一个赛一个的沉,她感觉今天要完。   她还是考虑不周了,这件事对于她家三巨头来说可能太刺激了,她应该徐徐图之,好比先跟自家亲妈还有大伯母二伯母说,再让她们帮着传话……   真是草率了!   对了,想到这里,她妈去哪儿了?   再抬头,她找到她妈了,她妈正和大伯母二伯母站一起呢。   大伯母一脸震惊,二伯母嘴角带着一股子似笑非笑,她妈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姜娴再次垂下眼,她已经不想看哥哥还有嫂子们的眼神了,眼神也救不了她对不对?   于是,她垂头丧气的跟着顾珩,一前一后进了自家院子。   也不知道她爸要怎么拷问他们俩。   姜爱国此时已经回了自家大屋,他在会客厅里点了灯,然后朝院子里喊:“都进来?”   顾珩回头看了一眼胖丫儿,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心……他扭头对姜爱国应声:“好嘞,姜叔。”   顾珩一脚踏进门槛后,姜娴还被小老六一把拽住,小老六看着她,眼中写满了吃惊,挤眉弄眼的: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跟珩哥……”   对。   “天呐,胖丫儿你胆子好大!我太崇拜你了。”   “汪!”   谢谢,不用了。   她决定不搭理小老六还有那只哪哪都有的闪电了,认命的踏了进去。   她踏进去后,她那些哥哥嫂子们也跟着全进来了,本来宽敞的会客厅,突然挤满了人,个个表情严肃,冷沉着脸,跟要打狼似的……就等着姜爱国同志举起第一把屠刀了。   姜爱国清了清嗓子,姜娴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姜爱国没看闺女,他只看着顾珩:   “顾珩,你们今天一起回来的意思是,你在跟我家姜娴处对象吗?”   他还是说出来了。   顾珩目光坚定:“是。”   姜娴有点心惊肉跳,她爹啥时候这么正经的叫过她大名儿?   他不是一向不是闺女就是胖丫儿吗?   姜爱国继续:“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珩:“二十天前,在廖地主家确定的关系。”   他弯腰朝姜爱国鞠了个躬表示歉意:   “姜叔,是小子的不是,没有在处对象之前,向你们表达我的诚意,我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今天,小子知错了,但还是要厚着脸皮对姜叔姜婶,姜伯父姜伯母们以及众位哥哥嫂子和弟弟请求,请求你们同意姜娴和我处对象,我保证会对姜娴好的,请你们监督,也请你们放心。”   “我心悦姜娴,小子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心悦,喜欢她到辗转反侧,每过一天,小子对她的感情便深一分。”   “小子希望能和姜娴共度一生一世,小子保证,必不会让姜娴跟着小子吃苦,小子是男人,爱护呵护妻儿是小子的责任,而姜娴是小子的心之所愿,请各位长辈、各位哥哥嫂子们成全小子。”   说罢,他依然躬身相待,并没有抬起头来。 第173章 一切有他(二更)   一番话,内容听起来朴素无华,但,就是这一番甚至不算是精彩,更甚者逻辑都不是那么缜密的说辞恰恰让众人都听出了顾珩的诚心。   诚心从来都是比无数的语言、夸张的动作或者华丽的词藻更加珍贵不是吗?   小老六已经惊呆了,他摸摸鼻子,眼珠子转来转去个不停,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珩哥和他家胖丫儿会有这么一段?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啊?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可,虽然妹妹他也舍不得,但他也不忍拒绝珩哥啊,他什么时候见过珩哥这么低声下气的?一口一个小子的?谦卑的都不像他了?   这难道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吗?   想到自己和二妞,二妞愿意等他,那他是不是也愿意为了二妞去勇敢的承担一切呢!   小老六不由有些浮想联翩,脑子里也有点乱。   不过,他不敢多说话,小动作却不断,不停的用胳膊肘捅姜娴。   姜娴快被他烦死了。   这什么时候了,她敢在她家三巨头眼皮子底下乱动吗?   她决定不搭理他。   她抬头先是看了一眼顾珩,他低垂的目光正好与她的相撞,只一瞬间,姜娴似乎就要被那眸子之中的深不见底的幽光和坚定之色吸入其中,那眼神在安抚她,在温柔的抚慰她,告诉她:没事,一切有他。   姜娴微微阖了阖眼,再睁开眼,她已经移开了眼。   她再看她家三巨头,姜爱国同志虎目圆瞪,连喘气声都变粗了,可见,他心中的不平静。   大伯父和二伯父倒是平静一些,眼中多了些迟疑和松动。   她回头看她家三位女长辈,三人不出所料,似乎都有点迟疑甚至有些动容,面面相觑似乎正在无声的交流意见呢。   而哥哥们,姿态各异,大哥皱着眉,跟大伯父的表情如出一辙,二哥摸着下巴,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的打量着顾珩,似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三哥木着一张脸,脸上还残留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从自家妹妹快要被人从家里抢走之中回过神来。   四哥先是讶异,此后来回在众人之间看了几圈,便轻笑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五哥不在,划走。   六哥可怜兮兮的盯着姜娴,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姜娴不搭理他,还是在期待姜娴到底说出什么来。   而四个嫂子,面部表情和缓很多了,对比顾珩刚进门之时她们的惊讶和些微的抗拒和不认可,这时候,几位嫂子眼神之中几乎都带了些笑意,她们善意又促狭的盯着姜娴,在姜娴看过来的时候,四嫂还对着她眨眨眼。   姜娴在短短时间内,把自家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   目前来看,除了自家三巨头,哥哥们想法各异,女性长辈以及嫂嫂们对顾珩的这一番做派还是认可的。   再抬眼,她看向姜爱国。   她在心中微微喟叹一声,姜爱国同志似乎还是接受不了啊。   姜爱国何止接受不了?他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他岂会不知道他闺女正一眼一眼的看着他,这时候,他其实心中也知道,女孩儿到了一定的年纪,她可能真的就想要离开家,去追寻所爱了?   可是,他的胖丫儿还这么小。   “姜娴今年才十七,她还是个孩子,我本来想着,要把她留到二十五岁。”其实何止啊,在他本来为胖丫儿安排的人生之中,确实有婚嫁这一项,甚至他都想好,等到她大学毕业就琢磨她嫁人的事。   可当这件事突然提前到来,真正到了他面前,姜爱国觉得难以接受。   其实,他也知道,在村里,十七岁的大姑娘,不上学,是可以嫁人了。   村子里,十六岁就结婚的姑娘多的是。   这句话,他说的有些凉凉的,还斜着眼睛看顾珩,那意思很明白了:我闺女还小呢,你怎么下得去手。   顾珩不卑不亢:“我可以等,我们先处对象,待到水到渠成,再结婚不迟。”   至于水到渠成的时间,大约没法如姜叔想的那样。   胖丫儿年龄也确实偏小了,这两天他顺便打听了一下,领结婚证女孩子得十八岁呢,村里是不时兴这个,几乎就是摆个酒也就罢了,但,他还是想给胖丫儿最好的保障。   “你能让姜娴过上好日子吗?”   这话问的,姜爱国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世道艰难,什么样的日子算是好日子呢?   其实,本心里,姜爱国只希望小两口有商有量的,靠着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就是好日子了。   不过,身为男人,所付出多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顾珩道:“姜叔,我不敢保证多远的未来,不过,迄今为止,我做了些小生意,姜叔若是认可,可随时和我一起去查看。”   “我必一日比一日努力,争取让姜娴的日子越过越好。”   顾珩提到做生意一事,引起众人的惊讶,能称得上生意,以顾珩的性子,这绝不是如同他们一般小打小闹,而是真的生意。   而且,他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一方面是信任他们这些姜家人,他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们,还是因为姜娴。   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表示,他这些都是正经生意,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   大伯父试探的问了句:“是哪一方面的生意啊?”   顾珩没有什么犹豫:“渔船和烟叶。”   大伯父没再说话,似乎在沉吟思索,二伯父仔细看了顾珩一眼,面上依然端着,心里却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常了得。   他才才二十岁多点吧,别人在他这个年纪,还在为未来而彷徨吧,能有自己一份事业的太少了。   不过,这小子本来就不一般,姜二伯父是大夫,顾璁的身体不好,他去过很多次顾家,他也算看着这小子从小变大的。   他小的时候可没有现在圆滑,偶尔得见,从眼中迸射的光芒令姜二伯父很有感触,这就是个狼崽子嘛,有冲劲有凶劲也不会拘泥于过于平淡的生活。   每问一个问题,顾珩都能回答,头一次,姜爱国怀疑起自己看人的眼光,他是否看走眼了,以前觉得顾珩这孩子会来事有礼貌,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个大尾巴狼。 第174章 千金难买心头好(一更)   姜爱国很不高兴。   怎么说呢,确切表现就是心里堵的慌。   堵到浑身难受的地步。   他垂着眼眸,既不看顾珩,也不看姜家任何人,更不看姜娴了。   可惜,他不看也不成,三巨头一个也逃不过,姜娴自己先一步开口了:   “爸、大伯父、二伯父,我有话想说。”   姜大伯父和姜二伯父纷纷扭头看看姜娴,姜大伯父目光微微闪了闪,在心里叹气,这可真是:千金难买心头好啊。   他家老幺再不乐意,他们再不乐意,能行吗?   根本挡不住胖丫儿自己乐意。   姜二伯父也跟着大哥一起叹气,他的想法其实和姜大伯父大同小异,他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不由有些微微的同情和奇异的平衡。   当年,姜家谁不羡慕老幺生了个闺女啊,如今看来,精心娇养的小闺女这刚长大就被大狼虎视眈眈的叼走了,这种痛处……也不是啥人都能承受的。   他再也不眼馋弟弟了。   姜爱国确实是更堵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李秀英,露出一副可怜兮兮又饱含委屈的眼神:“孩她娘……”这可怎么办啊?   李秀英:“……爱国,你站稳了。”你可千万要支棱住啊。   姜爱国:“……”天要塌了。   李秀英一手半扶住姜爱国,同时给自家闺女使了个眼色,那眼色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明晃晃写着“速战速决”四个大字。   可不是要速战速决吗?   既然姜娴都决定了,那长痛不如短痛。   姜娴会意,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在三巨头脸上一一扫过一眼,到底还是亲爸的状况更令人担忧一点,遂,上前一步一手稳稳的馋着他:   “爸、大伯父、二伯父,我俩处对象这事是经过我同意的,顾珩人挺好的,我想跟他试试。”   同意?你同意,我不想同意啊,闺女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当爸的感受。   顾珩好?哪里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顾珩简直是狼子野心,来叼花来了。   试试?怎么能随便就跟他试试,女孩子家家容易吃亏啊。   ……   姜爱国就觉得万千话语全堵在他的喉咙口,难受的不要不要的。   姜大伯父也不好受呢,小小的一小团,都能当他孙女了,一点点波折重重的慢慢长大,这还没在家享着什么福呢,就要嫁人了?   他才不信胖丫儿说的什么试试?他比老幺聪明多了,那不过是胖丫儿的委婉说辞罢了,总而言之,她就是要跟顾珩处对象。   都处上对象了,嫁人还远吗?   姜二伯父也在旁边小声的哼唧一句:大势已去。   尤其,这时候,姜大伯母还要往他们身上撒盐呢,她突然上前一步,冷不丁的开口,把姜老大到姜老幺都训斥了一遍:   “干啥尼,胖丫儿处个对象,你们就不行了,赶明儿结婚的话,你们哥三是不是要抱头痛哭?也是你们没用,多少人来给胖丫儿说亲啊,你们挑这挑那的,结果,怎么着,胖丫儿跟顾珩好上了,根本没用上你们,你说说你们,不是瞎忙活吗?”   姜家三巨头:“……”   扎心,很扎心。   “大嫂……”姜爱国这会子恨不得躲到房里去抱着媳妇儿痛哭一场呢,结果大嫂还要来扎他。   “叫什么叫?我说的不对吗?要我说,胖丫儿嫁到家门口多好,顾家就在眼面前,顾珩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虽然不爱做农活,但我今天听下来,这小子本事好像还挺大的。”   “他既然也保证了对咱胖丫儿好,又有咱们看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知道不?”   姜家三巨头:“……”他们从未在任何时候,能说的过大嫂(老婆子)过。   姜娴:“……”现在谈嫁人好像也有点儿早了,不是说要十八岁嘛?还是先处对象。   顾珩:“……大伯母好。”   其实他想说大伯母威武来着,对姜家大房的这位大伯母,顾珩不太熟悉,不过,他今天觉得,大伯母真的挺好的,句句都在帮他。   印象里,好像听大嫂说过,姜大队长家的家眷,是个泼辣爽朗的女子,果然,大嫂说的对。   天色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事,既然事情说完了,那就该回家的回家,该睡觉的睡觉了。   “那个,顾家小三子,你先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以后慢慢说。”姜大伯母一边说,还一边对着顾珩挤挤眼。   就她觉得,这事儿吧,需要消化,既然说完了,顾珩总得让她家老头子三兄弟消化一下吧。   顾珩秒懂,他和姜娴对视了一眼,立刻道:“那行,伯父伯母们,姜叔姜婶,各位哥哥嫂嫂弟弟,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他还礼貌的朝众人欠了欠身,就撤了。   顾珩走后,姜家陷入一片安静。   依旧是姜大伯母:“都回自己屋去,站在这儿干什么呢?都散喽。”   大伯母一声令下,一家人没有不敢不从的,纵使这会子心思浮动,但都还是乖乖的回屋去了。   姜娴祈求的看了李秀英一眼,意思很明显了:安慰她爸,只能靠她妈发力了。   李秀英瞪了自家闺女一眼,对于顾珩和胖丫儿处对象的事儿,她倒是乐见其成的,顾珩她也是知根知底的,看起来冷漠了点儿,但李秀英觉得,这人呐,错不了。   旁的不说,就说他这些年,小小年纪就算是把顾家又撑起来这事上,他就做的很好。   这些年,顾家老大一家的吃喝用度,顾家老二一家如今的蒸蒸日上,和顾珩好像都有点关系。   一个男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担当么?而顾珩,李秀英觉得挺有担当的。   她可不像姜爱国,要她说,姜爱国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着吧?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姜爱国还不是一天到晚想着跟她结婚?到了亲闺女这儿,就变成我家闺女还小呢……   她就是觉得这事太突然了,胖丫儿处理的不好,怎么着也得提前预热一下吧,再不济提前跟她漏两句,这么冷不丁的,爱国受到的刺激就有点大了。 第175章 活该(一更)   姜娴看了三巨头的反应后,自己也觉得这么突然这般,估摸着姜爱国同志不大受得了。   于是,她在她爸背后又是朝她妈作揖又是拱手的,这事,姜爱国同志能不能想得开,什么时候能快速的想开,那主要是看她妈的本事了。   突然,姜爱国似乎心有所感,一扭头,虎目炯炯又精准的盯住姜娴,姜娴顿时做了一半的怪动作也不敢做了,她干笑了一声:   “爸……”   姜爱国硬邦邦道:“做的什么怪样子?这么大人了,怎么没有女孩儿样了?”说罢,狠狠瞪闺女一眼,跟老婆回屋了。   姜娴:“……”   她今天这是活该啊,怎么就心软把顾珩放进来了,现在好了,她被她爸妈瞪了,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不过,想到顾珩的眼神,她又觉得这么冲动一回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回到屋里,待得躺下,姜娴都有点不平静,脑子里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一会儿是澜国的事儿,一会儿是认识顾珩后的点点滴滴,然后,心里砰砰砰的。   她不由有些恼火,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同一时间,顾珩也躺在自家屋里,脑海之中一遍遍过着自己在姜家的时候姜家人的反应等等,过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他今日倒是入睡很快,可能是自觉自己距离娶媳妇儿的事情又迈了很大一步。   翌日,一早,顾珩就来了,他来的时候,姜娴还在家呢,正穿戴整齐,吃好了饭,准备出发去上班了。   他这一来,把一旁正在擦拭自行车的小老六衬的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不过,小老六一向神经大条,他开心的大声和顾珩打招呼:   “珩哥?这么早?来接胖丫儿上班吗?”   然后一边在顾珩和姜娴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一边回过头,他还对着姜娴挤眉弄眼呢。   姜娴也不大爽利,一晚上她都没怎么睡,于是,她瞪了一眼顾珩。   瞪过顾珩,她就瞥向二伯父还有她爸,她大伯父一早就已经去地里了,没见着顾珩,二伯父表情保持着淡然,不过也没有像之前,对顾珩客气的招呼,而她爸,就是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看顾珩,就是低头喝粥。   今天的粥是姜娴早上起来帮大伯母一道做的,她要去山里晨练的,所以起得早。   有姜娴在,虽然还是玉米糁子粥,但里面还加了小黄米,大白米,按理说粥不稀才是。   可是,“吸溜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吸溜……”   姜娴不免怀疑,难道是早上天色暗沉,大伯母一直拉着她絮絮叨叨,一会儿说顾珩人还挺好的,小伙子长的好,有本事。   一会儿说嫁到家门口好,万一顾家人欺负她,她就带着她的哥哥们打上门去,看他们敢咋滴。   一会儿又说,处对象归处对象,但咱女孩子要矜持一点,男人都是属狗的,钓着跟肉骨头,就能指哪打哪……   姜娴听的简直是囧的接不上话,她家大伯母不是一般的威武,她这个“古早人”,还真没有如此时髦的思想。   难道是因为一早上她太过于吃惊,以至于她没看清楚,锅在哪里,所以没把米放进锅里?   好像也不是,她刚刚喝的那碗粥挺厚实的,总不至于她爸的粥特别薄?   顾珩一改寻常的笑脸迎人,他先是和姜二伯父还有姜爸以及姜大伯母,姜二伯母还有姜妈打招呼,然后就是各位嫂嫂和在家的四哥,小老六。   一溜儿的叫完人,一个不漏,顾珩开始派烟,姜娴一看,哦呵,大前门。   姜二伯父摆摆手:“我不怎么抽烟。”   姜爸还是不理他,顾珩也不恼,把烟放在姜爸手边。   姜四哥笑着把烟收了,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但就是不说话。   小老六接过来赞了一句:   “大前门啊,珩哥可以呢,这烟贼贵。”   姜建海是不抽烟的,可这不妨碍他拿出去炫耀。   姜娴心中一动,昨儿个回来晚,给大家伙儿派发的礼物都没拿出来呢。   她还买了不少烟盒回来,到时候可以给自家长辈、哥哥们以及顾珩都送一个。   姜家长辈不咋搭理顾珩也没关系,他倒是怡然的站在一边等着,不忘帮着大伯母收拾碗碟。   大伯母在顾珩面前可没有那些惊人言论,她连连摆手:   “哎呀,小三子,别啊,这怎么能让你干呢?”   顾珩立刻道:“没事,大伯母,我在家常干这事儿,你不用和我客气。”   姜娴又去看顾珩,他倒是手脚利落,也不是那种做做样子的,真的是拿起脏了的碗筷就洗涮,大伯母根本抢不过他。   眼角余光处,姜娴瞥到她妈用手肘捅她爸,她爸似乎有点不乐意,她妈又捅了一回,于是,她爸先是瞥了她妈一眼,然后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放下碗,干巴巴的道:“我先送秀英上班去了。”   说罢,抛下一大家子人,先拉着李秀英走了。   李秀英走的时候淡淡道:“顾珩,和胖丫儿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这话一出,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这代表的意思很明白啊,李秀英对于闺女和顾珩处对象这事是同意的。   而姜爱国……家里连最小的姜小八都知道,他小叔不是小婶的对手,一向是小婶说什么是什么的。   于是乎,姜二伯父又叹了口气,跟着起身,看了自家老婆子一眼,又咿呀的唱了两句:“大江东去……覆水难收啊……”说着呢,突然“哎呦”一声,抱着脚蹦了起来。   姜娴不用回望就知道,一准儿管不住嘴被二伯母揍了呗。   该,谁让他说什么覆水难收的内涵她呢?   姜四哥抿着嘴,本来他想接着他爸的话也说两句,结果他爸已经被他妈踩了,他就不敢说话了。   几个嫂子就是笑,应和着李秀英临走的时候的话:   “是啊,路上慢点儿啊。”   “晚上准时回来啊,不兴在外面逗留的。”   “哎,三弟妹,你跟老三处对象的时候,能每天准时回去?”   “说胖丫儿呢,盯着我干啥?说的你能一样。”   “这不是老四经常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四弟妹,是不是?”   “是呀……”   远远的,姜娴已经把那些话抛在身后了,顾珩骑车带着她,冷不丁问:   “刚才瞪我做什么?” 第176章 男人的心机(一更)   姜娴“哼”了一声,没说话,没成想,她那么隐晦的一眼,就被顾珩发现了。   只能说,这男人不是一般的敏锐。   再说了,她要是解释自己为什么瞪他,岂不是显示自己心绪不宁的很?   那岂不是让他得意?   顾珩在自行车前面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并未追问。   其实不用她多说什么,那浅浅的“哼”了一下,于他,却仿佛是一个信号。   姜娴自己可能并未察觉,她在他面前,比之从前,越发的娇嗔起来。   她虽然长得艳丽妩媚,但唯有顾珩知晓,骨子里的姜娴那是和妩媚以及娇美根本沾不上边。   美貌只是她的保护色罢了。   这是好事,他宛若一个窃喜的小偷,偷的了女孩儿内心的珍宝,将它收藏在自己的心中。   两人之间的氛围静谧的缓缓流淌,自行车骑的不快不慢,沿着特定的路一路向前。   蓦然,姜娴眉头急蹙,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陡然察觉了不对劲。   她一抬头,就看到周围农忙的人们,正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   是真的瞠目结舌,姜娴甚至看到靠近路边那块田里,距离她位置极近的那徐广田家的,耸拉着嘴角,一时没控制住,留下的哈喇子。   宛若一道惊雷,瞬间劈破姜娴的脑海。   她终于明白,顾珩是什么打算了。   “顾珩,你……”   原来如此,他从来不仅仅是打她单位的同事的主意,打她家人的主意,他还打着整个村的主意。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的把他们的关系捂满三个月吧。   这一步一步的,他循序渐进,但又不容置喙的蚕食鲸吞。   好一个顾珩,难怪今天一大早就跑过来接她呢。   她倒是忘记了,这会子是农忙时期,大家上工时间都很早,原本,她上班出门的时间比大家上工时间要早,所以看不到什么人,而就算看到路上有人,姜五哥是她亲哥,亲哥带着亲妹妹,谁会说话?谁不知道她姜家兄妹融洽?   可今天不一样啊。   现在是农忙时节,她大伯父一早就上工了,然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上工了。   最关键的是,今天带她的不是姜建峰,而是顾珩。   姜娴懊恼的拍了一把自己的脑瓜子,自己怎么这么蠢,连一点敏感都没了,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个彻底。   顾珩这分明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还是经过她首肯的。   因为,姜家的门是她带他进去的,今早顾珩去接她,也是她首肯跟着他走的。   所以……   比起姜娴的不爽和懊恼,顾珩就截然相反了。   一路骑过去,顾珩就一个感觉,那就是神清气爽。   比他当年第一次做生意赚到钱还让他开心太多太多了。   这种激动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蜜。   听到姜娴的质问,顾珩也不狡辩:   “胖丫儿,咱们现在正在处对象呢,光明正大的,不用理会这些人,若是这些人敢说你的闲言碎语,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他岂能让不相干的人说他和胖丫儿的闲话?   姜娴:“……”她是在心烦这个吗?她明明是不爽自己一时疏忽,掉入了顾珩的连环套里。   可是顾珩这么说,她又无从反驳的样子。   顾珩勾勾唇,把胖丫儿载的稳稳的:   “今晚回来,我带你去山里看看好么?”   “看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还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丁姨的丈夫,就在隔壁长稞大队。”   “哦。”   “那中午一起吃饭……”   ……   声音悠悠传出去老远,把村里的一切抛在了两人的脑后。   也把炸了锅的一整个村的人抛在了脑后。   姜娴有一点和顾珩很像,他俩都不是在意旁人的人,尤其是村里这些人,有许许多多的人,对他们并不友好。   所以,哪怕她能笃定村里已经被这么重磅的一幕掀起了巨浪,她也不放在心上。   可惜,村里的姜家人还有顾家人甚至冯家人就有点不堪其扰了。   冯家老太太今天回来的早,一路还鬼鬼祟祟的,顾环在家带孩子,没出门,她又怀上了,前几天刚找了姜家小大夫诊出来的,这可把冯家老太太和老太爷高兴坏了。   本来以为两个孙孙已经是极致,这是要变成四个孙孙了吗?   当下,老太爷老太太拍板,顾环啥事都不要做,就在家养着胎,等三个月坐稳了胎再说。   “怎么了?妈?”顾环觉得老太太这样子不对劲啊。   冯老太太走过来,见顾环坐的稳当,才敢开口说话:“哎呦喂,出大事了。”   顾环眉头一扬,一般情况下,老太太这个表情,必然是大事,好比上次潘文芳跟他们村徐书记之间的桃色传闻。   只恨自己手上没有瓜子,她立刻八卦兮兮的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是徐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冯老太太一脸无语的盯着顾环,只觉得平日一向泼辣精明的儿媳妇儿好像不聪明了?   莫不是怀孕的原因?   这么大的事儿,她在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前几天不是几乎每天回顾家呢,顾珩不是也回来了吗?难道什么都没听说?   “你……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顾环眨眨眼,觉得有点不对劲:“知道……什么?”   冯老太太:“……你家小三子跟姜家丫头处对象了知道不?”   顾环:“……”突然,她从椅子上“嗖”一下跳了起来。   “您说什么?是真的吗?我这就回去。”   冯老太太看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一把拉住她:   “我的天爷啊,你悠着点儿,你要回去至少也等壮子回来送你吧?实在急,那我送你回去?”壮子是冯裁缝的小名,现在农忙呢,他在地里上工。   冯老太太其实也想听后续呢,于是继续道:   “要不,还是迟点,你娘家大嫂这会子还在上工吧?”   她总不能为了听八卦去找人亲家大哥聊吧?那也未免有点丑吧?   再说了,亲家大哥那样的,好像也不是会跟她聊八卦的人。 第177章 被美色误了?(二更)   冯老太太的顾忌顾环可体会不到了。   甚至,顾环哪里还等得及大嫂,要不是因为身体不便,她真想去地里找大嫂:   “妈,要不先回去吧,我先找我大哥问问,我大嫂什么事都不瞒我大哥的,只要我大嫂知道,我大哥铁定知道。”   她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家瞎转悠,一边回答冯老太太,突然,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妈,您刚刚说,顾珩跟哪个姑娘好上了?怎么知道的?”   她光顾着听到顾珩跟人姑娘处对象了,她那个激动啊,她家这个冰块弟弟居然还有这一天?   她满脑子想的是,她可以去她妈墓地去跟她妈唠嗑唠嗑了,告诉她妈,他们三兄妹都找到归宿了,她妈可以放心了。以至于,她不记得冯老太太说的是谁家姑娘了。   冯老太太:“……是姜家姑娘。”   顾环一愣,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是狂喜,她小心翼翼的跟冯老太太确认:   “您说的姜家?是我想的那个姜家?”   冯老太太:“……咱们村姜家不就只有一个女孩吗?姜大队长的。上回不是还来做衣服的。就是姜小大夫的堂妹。”她哪里知道她想的是哪一个姜家?   顾环一拍掌:“我的天爷啊,顾珩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一件让我看得上的事儿!等他回来,我得好好夸夸他。”   冯老太太表情微妙,她也实在是不忍心戳破她儿媳妇儿,说的好像她那弟弟听过她的话一样。   想到顾珩那张冷脸,虽然长的好,顾珩对她冯家也有恩情,但冯老太太还是想实事求是一回:   “啧,姜家那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怎么就受得了顾珩那冰块性子。   顾环深有同感:“是啊,你说胖丫儿怎么想的?”她还记得前阵子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韩一舟可是对胖丫儿喜欢的打紧,闹死闹活的呢。   不仅是韩一舟啊,她大嫂上回又说了个后生,那些人,长的不一定如她弟弟,但男人的长相根本不是那么重要的。   就顾珩那狗性子,那些人的性格个个比他好太多了吧。   啧,难道胖丫儿被美色误了?   想想,她不由的觉得有点心虚,然后就不自觉的觉得好像她顾家亏欠了胖丫儿。   于是,她扭头对冯老太太道:“妈?您记得上回壮子拿回来的那本杂志吗?拿出来给我看看?”   那本杂志是本时装杂志,她寻思着攒点布料给胖丫儿做身衣裳,以感谢她居然收了她家小三子。   这边连顾环都风风火火的往顾家去了,韩一舟气的砸烂了他最喜欢的一支钢笔,背地里徐嫣儿看足了笑话……   反正,今天整个村里,最大的热闹就是顾珩和姜娴的事情了。   传言这玩意儿比星火燎原还要快,从两人从村里人面前共骑着一辆自行车经过,不过花了半天,就连姜娴外婆舅舅家都知道了。   莫要看无论是华国姜娴还是澜国姜娴都不大爱沾惹是非,若非必要,姜娴甚至都不愿意在村里瞎溜达,然而实在是架不住她那张脸。   这样的一张脸,哪怕遭受了太多酸里酸气的流言蜚语,但无论如何,这名气实在是大。   可以说,以麦收大队为中心方圆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么个大美人的存在。   慕名来打听她,或者喜欢她的男人也太多太多了。   这般对比之下,顾珩未免过于籍籍无名了。   于是乎,当天下午,十里八乡都在打听顾珩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能耐,凭什么能摘下这朵花中之王!   顾珩此时还一无所知呢。   他早上把自家亲亲胖丫儿送到单位,正好遇到也一道来上班的姚站长,他还给姚站长递了烟,劳烦他多多照顾包容姜娴,顺便提了一嘴江远瞻说的表彰大会的事。   这事到时候,县公安局会给广播站发函告知,顾珩提前说也算是提前跟姚站长打招呼了,也表示了自己对姚站长的尊重之意。   然后,他又去了江远瞻那边,给了江远瞻准信,说了姜娴同意一道去参加表彰大会的事儿,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要同往的意愿。   江远瞻坐在办公桌后面,足足打量了顾珩一分钟,末了才来了一句:   “这是打算结婚了?”   顾珩说的煞有介事:“自然,明年春天吧,到时候江叔记得来喝喜酒。”   江远瞻沉默半晌,突然站起身,走到顾珩面前,看着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年轻男人,才沉沉道:   “好,江叔没想到,我还能等到这一天,江叔高兴。”忍着忍着,但语气之中的哽咽依然泄露了那么一丝一毫。   顾珩何其的敏锐,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抬手拍拍江远瞻的手肘,终于说了几句良心话,虽然语气略有些生硬:   “江叔,这么些年,多亏你的照拂了,你从不欠我们什么,倒是我们,时常让你夹在中间难做。”   江远瞻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顾珩嘴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他奇怪的又盯着顾珩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惹的顾珩眉头高高挑起就要发怒,他才哈哈一笑:   “好小子,没想到姜家丫头居然这么厉害吗?你老实跟叔说说,她是怎么改变你的,让你连这种暖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江远瞻是真的高兴,他觉得仿若做梦一样,原本,顾家三人,他最担心的就是顾珩,比起顾璁的病弱文气,顾环的直爽泼辣,顾珩可以说是最有勇有谋有血性的那一个,也最像顾家那位老太爷。   但和顾老太爷不同的是,顾珩很冷,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他这种冷漠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同样如此。   他如同一把锋锐宝剑,但过刚易折,江远瞻真的担心,总有一天,他伤人伤己,凉薄一生。   但现在不同了,他居然会说暖话了,江远瞻听得出来,虽然有点生硬,但他这话说的却发自肺腑。   顾珩突然就变得有了温度。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吗?   这小子遇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变成这样了吗?   江远瞻不由的对姜娴那姑娘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印象之中,那姑娘慧黠却又美丽的不可思议。   哦,还有他家那个臭小子,好像也对这姑娘挺有好感的。   那姑娘优点很多,被顾珩喜欢不稀奇,那么问题来了,那姑娘喜欢顾珩什么?难道是喜欢上顾珩这张脸了? 第178章 姜娴的霸气(一更)   江远瞻心中百转千回,任凭他心中如何的好奇这两人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到相守终生的地步的,他也不会说出来。   顾珩这人,无情起来是真的无情,甚至江远瞻在没把他和姜娴两人联系在一起之前,一直认为他没有情这种东西。   而其实他浑不知,顾珩所说的结婚一事,本就还是他的一面之词,另一个当事人可还不知道呢。   另则,说姜娴被美色误了一事,倒也不算是胡说了。   她可不就因为顾珩那张脸而松了口,以至于被他套路了。   可就是这么神奇,她明知道这人套路了她,还正大光明的承认了,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的。   这还是澜国那个被训练成了冷心冷情,把美貌当做武器,摒弃一切身为人的情感的美人探子吗?   姜娴深知,自己已经不是了。   而这般有温度的活着,她无比的珍惜并且为之感恩。   其实,姜娴今天早上的心情着实不坏,甚至还多了几丝若有似无的淡淡甜意,甚至在看到顾珩和姚站长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让她心中那些游移不定的甜意汇集成缕,丝丝缕缕,甜入心尖。   以至于,她和顾珩告别后,先一步进去上班之时,迎面碰上徐嫣儿,抬眼看到徐嫣儿那张挑衅的脸时,她都不觉得烦了。   徐嫣儿嘴巴动了动,一看就知道这厮八成又要说点什么膈应她的话,姜娴不想破坏自己的好心情,只眼一低,耳一闭,便装作无事人一般过去了。   姜娴觉得,在广播站有一点挺好的,同事还有领导都在一个院子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徐嫣儿还真不敢太过分。   姚站长和顾珩可还站在门口呢,便是她不在意顾珩,她总是要在领导面前保持一个好的形象吧。   晾她憋死也不敢如何大张旗鼓,真要那般,那就怪不得她抽她了!   事实上,徐嫣儿没有姜娴想的那么理智,她被姜娴那看着她跟看到空气没区别的表情气到了。   高贵什么高贵?她还以为自己是澜国那个探子营里的姜娴呢?   她愤愤的随着姜娴的步伐转头,目光狠毒愤懑,蠢蠢欲动。   她本来就想着把这两人的事找个机会捅破在村里,但因为她一时得意,回去跟韩一舟提了一嘴。   她本意是断了韩一舟的念想,顺便告诉他,他内心那个洁白无瑕的白月光早就和一个谁都看不上的糙汉无媒苟合了,没成想那个混账居然为此跟发了疯一样跟她大吵一架,把屋里东西砸了个彻底。   她被气的心口疼了好几天,韩一舟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不想想,如今吃苦跟着他住在知青点的是谁?   居然还有心惦念着那个小贱人,居然敢把家里东西全砸了,要不是念着以后还要靠他过上好日子,脱离这个徐家,她恨不能拧断他的脖子。   今儿早上可好,姜娴自己犯贱,要跟这个注定没有未来的穷小子在一起,还大张旗鼓的,可就怪不了她了!   她心中到底忍不住那股子想要发泄的得意和怨气,正想追上去,小声的在她耳边凉凉补充两句,确保自己能宣泄一下又能不被旁人听见,却是不知为何,她蓦然间感到有种阴凉的阴鸷感凝结在她的后脑勺上,久久不散。   这种感觉很玄妙,来自于她在澜国被训练出来的对危险的感知。   她心提着,无声的回头,可是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她怀疑的在顾珩和姚站长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不可能。   那股子阴戾的杀气,好像一把锋锐的刀就吊在她的脑袋上空,她只要敢随便动作一下,那刀就会立刻毫不留情的把她劈了。   怎么可能会是顾珩?   这小子若是有这个本事,前世也不会那么籍籍无名了。   至于姚站长,更不可能。   姚站长是个文化人,哪有这般的冲劲和气势?   所以,难道是周围有什么人正盯着她?还是她的错觉?   这般,她心中已经升起了一丝怯意,并且姜娴已经直接越过她进了办公室。   她还说什么说?总不能追到她办公室去,当真是扫兴。   顾珩和姚站长说完话,没一会儿就走了,姜娴在窗口看见的,那人似乎知道她会在窗口看,眼睛遥遥的盯着她这边,也不知看没看见她,还招了招手。   孙干事在一旁噗嗤一声笑出声:   “我说今天小姜怎么如此魂不守舍?感情是去开了三天会,和小对象分开了三天,今天有点难舍难分了?”   这话惹来办公室另一个人的笑意。   这年头,处对象到底还是比较少见的,就算有人处,那也是偷偷摸摸的,哪有这般大张旗鼓的?   姜娴也跟着笑,丝毫不害臊,还自我打趣一句:“可不是嘛?处对象呢,就是如胶似漆嘛。”   除却在顾珩面前,任何时候任何人想要用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和她开玩笑或者挑衅她,她一向是游刃有余的。   她说完这话,孙干事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不过她和姜娴关系好,就又凑上来:   “准备啥时候结婚啊?”   办公室另一个张干事也凑过来。   姜娴没多说,虽然她觉得距离结婚还是挺遥远的事儿,可这种事跟同事说未免太交浅言深,再说了,那曾经大胆的言论她也不敢说了,入乡随俗,在这里,众人都认为,公开处对象那就是要结婚的嘛。   于是她就含糊道:   “快了。”   众人好奇这事,其实很正常。   这得归功于大家已经提前知道了她有对象的事儿。   当然,这几天拜徐嫣儿所赐,广播站个个都知道顾珩是个农家小子,不过,除了尤干事这样的,把恶意挂在脸上,其他的大家伙儿表面看来还是都比较善意。   孙干事本来就和姜娴关系好,就连卞长明,也在稍显落寞的跟她确认了一下她处对象一事之后体面的祝福了她。   姜娴觉得广播站这种氛围挺好的,再说了,她其实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同事之间,合则聚,不合则散,只要表面过得去就成了。   再者,和农家小子处对象怎么了?   曾经的经历虽然让她的人生不太完整,宛若一个工具,但同时也磨砺了她的内心,让她能透过这些所谓的“规则”,看到内里最本质的需求。   只要她喜欢,便是乞丐又如何?难不成以她姜娴的本事,她还养不起了? 第179章 铁锅炖大鹅(二更)   姜娴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在如今的华国,许是算得上离经叛道,但她不在乎。   她觉得她有足够的实力并且会更加努力去保持这种实力来维持自己的这种“离经叛道”,再加上她如今有家人依仗,她骨子里的那种离经叛道和肆意其实越发的凸显出来。   只是,这些话,她没必要说给旁人听。   大家都是体面人,她说完“快了”后,孙干事和张干事也就点到为止了。   最近大家事情也多,活计也多,很快把这种三言两语的聊天气氛打断了。   中午放饭时间,姜娴收拾收拾,就准备去门口了,和顾珩约好吃饭的,她看时间差不多了。   这出去呢,正好看见尤干事正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食堂门口,姜娴目不斜视的准备走过去,没成想这尤干事不是一般的讨嫌:   “这有些人啊,自己觉得自己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可还不是嫁了个农村的?啧啧,想麻雀变凤凰,可惜没那本事!命不好就是不好,也别穷折腾。”   姜娴听的眉头一皱,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呢?   她脚步一转,眨眼间,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移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路。   尤干事左脚和右脚打了个结,踉跄了一下,她捧着肚子,心有余悸的大怒: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你有病啊,怎么走路没声音?你干嘛拦着我?害我跌跤的话,我跟你没完,快让开,不要耽误我吃饭。”   食堂门口,也不知有意无意,恰好姚站长和陈副站长走进来。   乍一见到,尤干事突然慌张起来,连声音都明显小了很多,她捧着肚子,转瞬间泪水涟涟。   姜娴眨眨眼,眼泪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眶处,显得更加的可怜可爱,可是说话却是吐字清晰,字字见血:   “我不是故意拦你的,就是刚才没听清楚,想请尤干事复述一下刚刚说的话,什么麻雀变凤凰?我真没有这个意思,尤干事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是刚来的,还什么都不懂,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尤干事指教,多多包涵。”   她怎么可能让她跌倒?不过吓她一吓罢了,她刚刚就见到姚站长和师傅联袂而来了。   姜娴说罢,那滴泪夺眶而出,转瞬即逝,却晶莹剔透的仿若砸在在场的人的心里。   这可比解释一百句来的效果好多了。   饶是陈副站长熟知自己徒弟是个装可怜的高手,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提着饭盆满脸不高兴,眉心印出了深深的褶皱。   她的徒弟她自己知道,虽然有点喜欢装可怜扮无辜,那也必须是得旁人惹到她了,等闲她不会招惹别人的。   肯定是尤干事惹她了,听话里的意思,这是尤干事就姜娴处对象的事儿说了难听话了。   真搞笑,人家处对象干她什么事儿?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比起陈副站长,姚站长不知道姜娴的性子啊,看她满脸的委屈,又听她话里的意思,尤其是看一旁的陈站沉着面,三相结合,姚站长也不高兴了,他也拉着脸问尤干事:   “小尤,怎么回事?我大致听了话里的意思,怎么,小姜处了个对象,你似乎不满意?”   顾珩这年轻人他又不是没接触过,礼貌而世故,和姜娴站在一处挺配的,姚站长没觉得人家哪里不好。   “年轻人,思想不要这么固化,处对象怎么了?男女之间,对待婚姻谨慎才要处对象。我怎么没发现小尤你还是个老古板?”   “小姜是新人,作为前辈,要有耐心知道吗?”   “小姜啊,你也退一步,小尤怀孕了,情绪有点不好,你多担待。”   说罢,他谁也没看,便进去了,陈副站长看了一眼姜娴,说道:“不是说中午出去吃,快去吧,我刚看到小顾已经在门口了。”说完也跟着进去了。   姜娴应了声:“好。”似笑非笑的刺了尤干事一眼,便把泫然欲泣的尤干事抛在脑后了。   尤干事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在姜娴那儿讨到好处,还被广播站领导们看个正着。   陈副站长不说了,人家是姜娴的师傅,自然向着姜娴,而姚站长,最后看起来是两个人都被他说教了,但明显姚站长是对她不满了。   尤干事站在门口,只觉得浑身冰冷,心中大恨,这小贱人当真如徐诗雨说的是个扫把星。   可,便是扫把星,她也不敢随便惹了。   她根本不好惹。   姜娴走到外面的时候,就看到顾珩在往里面张望,见她出来,他上前一步,仔细看她的脸,然后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她的眼角,语调和缓而克制:   “刚刚怎么啦?那个女人为难你了?”   他来的时候,就看到胖丫儿、一个孕妇、姚站长以及陈副站长站在一处,胖丫儿眼角飞红,像是哭过了。   姜娴朝他挤挤眼,推着他走:“没事,你还不知道我,那么个女人,还不至于让我吃亏。”   顾珩见她好似真的心情平稳,和早上相差仿佛,他扭头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灵动,水灵灵的,才安心的提了提手中的泡沫箱子,轻声道:   “我寻到的大鹅,咱们中午去吃铁锅炖大鹅?”   姜娴眼眸微亮:“好啊。”铁锅炖大鹅啊,好东西。   自来了华国,还没吃过。   也不知道顾珩哪儿弄到的。   于是,云杉中午就接待了意料之外的两个访客。   他在门内,那两人在门外。   结果他这个主人局促的不行,外面两人倒是闲适。   “珩珩珩……哥啊,这是嫂夫人啊,好好好……漂亮啊。”   云杉也不想这么丢人的,可突然看到个仙女,而且还是珩哥带来的,他脑子已经木了。   顾珩把泡沫箱子往前一推,塞云杉手上:“大鹅,炖一下,知道你手艺好!”   说话呢,他还往前一挡,把姜娴彻底挡在他身后,也挡住了云杉那呆滞了的目光。   云杉还木着呢,他木讷讷的接过箱子,眼睛直愣愣的,移都没移一下,然后继续不动弹。   这也不能怪他,他的脑子里乱的很。   这就是珩哥的媳妇儿?   不是前几天还说时机没成熟?   这怎么突然成熟了?   这么快的?   话说,这个时机究竟是什么时机? 第180章 我去(一更)   大鹅,云杉炖了。   今天也是不凑巧,他家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老娘这个月轮着他二弟养,所以不在他家里。   然后,他就一个人苦逼的自己一个人干了所有活。   哦,期间,那个长得像仙女的嫂夫人,倒是来帮忙了,他刚想开口请她帮忙烧个火,就被珩哥瞪了,然后,珩哥接过嫂夫人手里的柴火,帮他烧火来着。   实话实说,珩哥烧火手艺还不错吧,火势很大,但他紧张啊。   谁能在自家尊重的老大帮自己烧火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稳健的?   反正他不能。   他这一紧张,就发挥的不是很好,所以,大鹅炖的有点过了火。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中午吃的挺开心的。   珩哥不仅带了大鹅来,还带了五斤大米。   他一贯如此,平日里,对他们这些跟着他的人,他是真大方,如同今天这般,他们三个人能吃多少?   根本一半都吃不完,剩下的,自然就是他的了。   如同这般的情况,在日常生活之中还有很多次。   跟过他的人也都知道,珩哥这人虽然比较冷,只要不是必要的时候,他看起来就是生人勿近的无情样,但他这人义气,出手阔绰,不亏待跟着自己的人,还说话算话,实事求是,这些足以让大部分跟着他的人死心塌地了。   他们中午蒸了大米饭,就着大鹅,云杉还炒了个韭菜鸡蛋,蒸了个茄子,吃的可香了。   席间,云杉对于这“嫂夫人”是越来越喜欢了。   他发现这嫂夫人还真的挺特别的,长得像个仙女儿,性格却直爽,既不忸怩也不做作,不好哭也不汉子,她似乎很能拿捏如何让旁人舒服的尺度。   最关键的是,“嫂夫人”懂得很多啊,跟她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弄到最后,云杉颇有跟嫂夫人相见恨晚的意思。   直到顾珩站起身,说了一句:“走吧,该上班了。”   他起身的同时不忘顺手还扶了一把姜娴,云杉才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居然为了嫂夫人而忽略了珩哥?   他一边干笑的站起身送两人出门,一边拿眼不停的瞄顾珩,姜娴忍住笑,只当不知,她先和云杉道别,往外走去,刻意给他俩留了点说话的空间。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听的,但耳朵太好了,云杉是不知她的情况,但顾珩就是刻意不避讳她了,于是被她把话都听全乎了。   “哇,珩哥,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好看的嫂夫人的,你这么快就时机成熟了?”   “嗯,废话那么多?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说,等我们关系更好了,等到她不害羞的时候,就介绍给你们瞧瞧。”   “……是吗?”   “嗯。”   “行吧,那我刚刚是不是跟嫂夫人话说的太多了?嫂夫人不介意我这么多话吧?”   “嗯。你的话确实有点多。”   “……对不起啊,珩哥,你下回再带嫂夫人过来,我把东子,阿强,福贵几个都叫来?”   “这我得问问你嫂子。”   “那感情好,要不我去问?”   “嗯?”   “哦,还是不了,珩哥你去吧,我等你给我准信儿。”   ……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骑车,顾珩推着车,姜娴就走在他旁边,街面上到处是看着他俩的人,甚至还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的。   不过,两人都无所谓,只当做没看见。   其实,处对象这种事,姜娴之前去市里的时候,街面上是有的,那里的男男女女如他们这般情况的不少。   实则,他俩这样子根本不出格,两人只是挨着走路而已,只是在县里,显得有点突兀,加之两人出色的容貌扩大了这种突兀。   没用姜娴问,顾珩就缓缓说起了他今天为何带她来见云杉,无他,就是想让姜娴认识到他生命之中一切不是过客的人。   今天是云杉,下回可能就是赵承光等人。   末了,他还颇为深意的盯着姜娴的眼睛,问了一句:“你愿意吗?你喜欢吗?”   姜娴心说,你做都做了,这会子才来问,未免迟了,不过,顾珩这么做,还真是搔到了她的痒处,让她心中有些开心和畅快。   她想,她还是喜欢的,喜欢一个男人能够将她带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去,那样,让她有一种有一种他把她的根深深扎入到属于他的土壤之中的感觉,任由她滋养自身,终至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她不由的有些期待,未来究竟会变得如何了。   心中百转千回,她却突然朝他眨眨眼,似真还假的来了一句:   “你猜猜?”   不等顾珩回答,她人已经进了广播站,直到进了门内,才不忘回头对他挥手道别。   顾珩驻足,没动,他只觉得心都软的化开了,原来,喜欢一个姑娘,真的是可以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她的,毫无保留。   直到看到她走进办公室,窗口处显露处淡淡的剪影,他才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骑车回去了。   下午姜娴在广播站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按部就班,顾珩就比她忙多了。   这不,麦收大队,众人依然在田里不休止的忙碌。   这几日,麦子其实已经收了五六成了,但,农活还没有做完呢,接踵而至的是顺道把田犁了,再过几日,等麦子全收干净了,养几日田,就等着下稻秧了。   农民们一年到头,就指着这些粮食过活呢,所以这些是大事。   每家每户,能出动的都出动了。   今日也不例外,顾珩回来后,只要不是在外面忙别的事,他一般情况下也是在地里忙活。   但今天很不一样,首先一早上那事,搞得全村中午吃个饭都尽说这事儿了,下午,顾珩一出现,几乎全村只要能看见他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呢,看不着他的,也有人传话,是以,倒是也不无聊。   果然,这人呐,不负众望,今天下午,他没在顾家大嫂所在的那边的田里,他径自走到姜家人被分派的田里帮忙干起活了。   田里,赵承光锄头都挥不动了,他口中含着半截的麦秸秆都掉了,好半晌,呆滞的来了一句:   “我去!” 第181章 准女婿(二更)   赵承光今早没见着那一幕,那个时间点,他还在家睡着呢。   他自从跟了珩哥,他就成了自家最能挣到钱的,连他妈对他的态度都好多了,所以,虽然地里忙着,他迟点也就迟点了。   姜队长很体恤大家,他按照人头划分地块大小,在农忙时间包给你干了,随便你什么时间去干,只要每天不要耽误事儿就行。   所以,他就略迟了一点。   结果,他一出来,就听说了那事。   他那个悔啊,结果好嘛,老天爷这么快就补偿他了?   他揉揉眼,又揉揉眼,没错啊,这个就是他珩哥啊。   什么样的情况,男人才会去女方家帮忙呢?反正他们麦收大队有传统的,一般都是婚约说定的男女两家。   也就是说,既然当了准女婿,那来帮忙是应该的。   周围人已经议论起来了:   “哎,顾家三子真的来帮忙了。”   “啧,他不是街溜子吗?姜家真的把女儿嫁他?”   “人家哪里是街溜子,你没看他这回从外面回来骑回来的自行车吗?我猜他肯定是个能挣钱的。”   “哈,骑个自行车就会挣钱了?谁知道自行车是不是他的?”   “嘘,小点声,谁知道啊,平日也不大做农活,也不知道姜家人怎么想的。”   “姜队长难不成一家把个丫头宠上天,还能让女婿也吃姜家喝姜家的?”   “何止啊,顾家单门独户的,要是我家,我宁可把闺女淹死,都不干!”   “你们别胡咧咧,小点声,徐四家的,你是嫌上回跟姜队长媳妇儿打架不够疼呢?”   “就是,还你们家闺女呢,就你们家闺女,人看得上?”   ……   赵承光瞥了一眼不远处既没阻止,也没做声的姜大队长,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另一片田里,正沉着脸坐在拖拉机里的姜爱国,他悄无声息走过来,捅捅顾珩,在顾珩看过来的时候,又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珩哥,你行啊,什么时候上的姜家的门啊?我怎么不知道?”   他家距离这么近,咋没听到动静。   顾珩不爱搭理他,手脚利落的割麦,碰到他挡道,他便道:“让开,脚!”   说罢,镰刀就已经挥了下去。   吓得赵承光魂儿都飞了,以前所未有的敏锐一跳三尺高,脚脖子凉嗖嗖的。   “……”大概率周围这群人说话惹到他珩哥了?   所以他杀鸡儆猴了?   但为什么选他当那只无辜的鸡呢?   赵承光不敢说话了,周围人无论说什么的都不敢说话了。   顾珩只沉默的干活。   三下五除二,帮完忙,他就又转战另一边,一下午他一个人去了三处有姜家人在的地方,尽挑重活干了。   等到四点多,他又骑上他的自行车了,走的时候还来田里跟姜队长打了招呼:“大伯,我去接胖丫儿了。”   不仅是姜大伯,姜二伯父和姜爸那边,他都依次去招呼了一声,然后才骑车走远了。   于是,晚间,众人又看了一回他带着姜娴悠悠的骑车回来了。   姜家人的态度就那样,反正就是姜家三巨头还不乐意,但拗不过姜娴,于是就冷处理。   倒也不是没人仗着跟姜家的关系不错来问,但姜家三巨头都不搭理,遇到姜爱国暴躁不爽的时候,他能直接给人撅回去。   不仅姜家三巨头,姜娴的几个哥哥也被问了,在这事上,他们也不约而同的不搭理。   哪怕是人缘最好的姜小大夫姜建松,旁人问他的时候,他也都笑笑,就是不搭话,真要问的烦了,他笑脸就收了,还别说,一贯笑脸待人的姜家小大夫,这脸一冷,还真是有几分气势,让人不敢造次。   还有个姜建海,不过这人今天都不见人影,就是想找他问,也没人找得到他。   而除姜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倒是有人问到顾大嫂那边,顾大嫂只说他们一家都喜欢姜娴的很,但处对象这事,是顾珩和姜娴的事,她是大嫂,又不是妈,难道还能关注到小叔子房里的事儿?   又有人问冯家,冯裁缝就一问三不知,谁要是要见顾环,顾家老太太就出来了,大有你们要干什么?是不是见不得我老冯家又要有孙子了,想刺激我儿媳妇呢……   所以,最后,大家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大部分人本来觉得,姜家人不满意顾珩,可不满意,人家闺女跟顾珩出双入对是真的,可满意,顾家最近也没动静,顾大嫂和姜二伯母在外面遇到过一次,两人和之前看起来一个样,也没有变得特别亲热或者怒目而视……   就很奇怪。   到了晚上,顾珩又来了,他来的时候,姜家人还在吃晚饭。   顾珩也没空手,提着四瓶酒,带着一条香烟。   便是如此,姜爱国觉得嘴里的饭也不香了。   姜家三巨头依然是冷淡的态度,招呼他的也只有姜家三位女性长辈。   姜大伯母见顾珩一来就放下了酒和烟,然后挽起袖子就要帮她干活,连忙拦着:   “哪儿能让你干活,小顾啊,你歇着去,或者跟胖丫儿说说话。”   姜二伯母也道:“是啊,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李秀英没说话,不过是笑着对着顾珩点了点头。   顾珩表现的是很有礼貌的,他一一的姜家人一个不漏的打了招呼,然后才温声慢语道:   “没事,大伯母,这些活计又不难做。”   “本就该第一天上门就带东西来的,是小子无礼疏忽了。”   没一会儿,他和除了姜家三巨头的其他人都搭上话了,闹到最后,他不仅成功留下了东西,还把姜娴的伯母和嫂子们都逗乐了。   ……   姜娴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在长辈面前和不在长辈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   在长辈面前,他会装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绅士翩翩呢,今天晚上过来,也难为他还换了件衣服,黑色的中山装,黑色的裤子,把他整个人衬托的都很笔挺。   这人在她面前,就是另一个样子了,反正,自从上回被他偷亲得逞了一回,他小动作就没有间断过。   顾珩洗了碗,和姜家人聊了个天,才道:“姜伯父伯母,姜叔姜婶,我想带姜娴出去玩一会儿啊,一个小时就送回来。” 第182章 把头拧下来?(一更)   顾珩此话一出,全家都愣了。   姜娴背地里给他竖大拇指:他怎么敢的。   虽然,她记起早上一道走的时候,顾珩说要带她去山里,没成想他今晚当真就这么直白的提出来了。   姜娴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不出所料,姜娴就看到她爸眉心狠狠的一跳,他把筷子一摞,冷沉着声音: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姜娴没敢说话,顾珩倒是勇气可嘉:“就这附近,不会走远的。”   他上前一步,不忘给姜爸递烟,索性说个明白:   “姜叔,我不会乱来了,再说了,胖丫儿本事你知道,那是能打猎的本事,我要是敢乱来,兴许头会被她拧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晒麦场那一块好多人呢,八点半之前,我保证能把胖丫儿送回来。”   似乎,这人把周周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姜家,是个大家庭,大部分时候,大家想法其实都是各异的,但这会子,他这么说了,众人还都没什么可反驳的。   一时间,眼神各异,但都没说话。   姜爱国掀起眼皮盯着自家闺女:   “他说的是真的吗?”   姜娴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他要是乱来?你会把他头拧下来?”   姜娴:“……是。”   其实,她觉得她不能,毕竟这混账亲亲摸摸乱来了好几次了,她本人面上不显,但心里面还蛮喜欢这种男女之间的亲昵靠近的,一直也挺享受的,所以,顾珩的头依然好好的还在。   再说了,就顾珩那身手,两人打起来谁胜谁负呢?若是他让着她,那她肯定能赢吧。   考虑到她爸的心脏,姜娴肯定不能打击他。   姜爱国:“……你迟疑了!”   姜娴眨眨眼,指天发誓:“我没有,我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   老天爷很忙的,她随便发个小誓,应该听不见。   姜爱国话锋一转:“这么说,你想跟顾珩出去?”   姜娴心里一咯噔,她还真想,她就有点好奇,顾珩要带她去山里看什么:“现在还早呢,爸。”   姜爱国闭了闭眼,回头看着李秀英,那眼神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姜二伯父又开始了:“哎,女大不中留……哎哟,”这是被二伯母又拧了。   姜娴就在家里如此诡异的气氛里出来了,出来后她不忘抱怨:   “以后别晚上了,瞧瞧把我伯父还有爸爸刺激的。”   三巨头身体其实挺好的,姜娴给每个人都摸过脉,但身体好不代表能不珍惜啊,而且,她也舍不得刺激自家的三巨头。   今天她爸委屈成那样……哎。   顾珩乖觉着呢:“行,那咱们以后约中午,或者等你休息?”   姜娴娇娇媚媚的睐了他一眼,她就喜欢顾珩的爽快。   顾珩浑身骨头又酥了一回,只觉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他甩甩脑袋,力持镇定。   姜娴根本不把那一眼当回事,更不知道对于顾珩,那是何等的杀伤力,她的脑子已经跳到其他事上面去了:   “对了,去山里做什么?”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往山里跑?虽然姜娴不怕,但她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顾珩是不是想什么坏心思呢?   哦哦哦?!难道可以尝试一下这个年代特有的钻草垛子?就像徐嫣儿跟韩一舟一样?   他俩要是钻一回也没什么,毕竟,他俩都武功高强,要是有人来,一早就能听见,绝不会像韩一舟那个呆头鹅一样,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徐嫣儿摆了一道的。   顾珩瞄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然后一边走路,一边伸手把衣服提了提,又紧了紧自己的衣领:   “把你的口水收回去,想什么呢?”   “我告诉你,在没有名分之前,我是不会屈服的。”   姜娴表情一僵,随即不甘示弱的跟着冷笑:“切,当我稀罕你呢?”   她手抬了抬,不着边际的摸了把嘴角,干爽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口水!   姜娴怒瞪了顾珩一眼,这厮真不是一般的欠揍。   顾珩却又凑过来,丝毫不惧姜娴杀人的目光:“你肯定稀罕我,我也稀罕你,我最稀罕你。”   姜娴:“……”这倒是让她没脾气了,她心里挺恨自己不争气的,不过嘛,谁让他长得好呢。   她一把推开他的脸:“起开,究竟是要去干什么?”   顾珩这回没再卖关子:“想带你去看看我妈,还有一些宝贝。”   姜娴愣了一下,没再作声,半晌才道:“好。”   她突然想起在山里撞见过顾珩一次,大约不是去看望他妈,就是去拿什么宝贝的?   夜晚,三环山内部,黑乎乎的,月亮突然躲进云层里,伸手不见五指,静谧一片。   山里多危险,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村人,敢晚上进山的,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   村志可是有过记载,三环山内不仅有狼,还有熊,甚至,还有人见到过老虎……   不过,艺高人胆大,这两人一点都没在怕的。   路上,顾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了他母亲的事情,他目光有些悠远,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空茫,令姜娴听的心中微紧:   “……我妈她原本和县公安局江局长是同村的,有一回,江局长回来省亲,把在血缘上被称作我父亲的男人顾宴山带到咱们澜山县玩,然后,顾宴山对我妈惊为天人,两人就好上了。”   “我外祖家因为这门姻亲,得了不少的好处。”   “可惜,好景不长,我那血缘上的爷爷对这门亲事不满的很,他看不上我妈,终于在他的破坏挑拨下,顾宴山和我妈离婚了,然后他迅速又娶了一个跟他顾家门当户对的。”   “我妈性子软,无处可去,便回来了,然而,外祖家见我妈一人拖着三个拖油瓶,问我妈要钱,她也死活不给,甚至提前藏了起来,为此,惹恼了那一家人,他们根本不愿意接受我们。”   “后来,我妈找到一个远房表姑,那表姑曾经受到过我妈的恩惠,那表姑正好嫁到你们姜家,在她的帮忙下,才得以在麦收大队落脚。”   “这事还多亏了姜大队长,若不是他当年好心,我们母子四人,焉知还有命在。” 第183章 宝箱(二更)   细节琐碎,顾珩压根没提,只是他脸上那不加掩饰的讥诮,姜娴看的很清楚。   很显然,这个故事大概还有后续,但前面的部分,姜娴已经能自己拼凑出全部。   这就是一个富家子偶然出来游玩,遇到一个农家女惊为天人,然后硬是娶了人家回家却不好好对待,最后,终究拗不过家里,转而抛弃母子四人的故事。   富家子依然过着他体面的生活,而顾珩母子四人是能可怜的在一个村子里,忍受着贫穷无靠的日子,活着,算命大,死了,也就死了。   说到这里,顾珩两人就带着姜娴到了他母亲墓前。   先母叶梅之墓,立墓碑者是顾珩三兄妹。   虽然是在山里,但这一片地界被打理的挺干净的,看样子,该是有人时常来打理。   顾珩拿出一包香出来,姜娴抽了三根点燃,在墓前鞠了躬,表达了尊重之意。   姜娴把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三缕清香袅袅往天上升去,不由有些唏嘘,人生漫漫,也不知道这位女性是怎么拉拔三个孩子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生活下来的。   她默了默,才道:“你母亲很不容易。”   顾珩同她并立而站,借着月光,看着墓碑,轻轻“嗯”了一声。   他今天似乎有倾诉的欲望:   “她的确很不容易,把我们拉拔大。”   姜娴心中微动,突然想起了关于顾家大哥的传言:“顾大哥是因为什么事变成这样的,和徐家有关系?”   顾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我母亲那会子刚来,还不知道人心险恶,手中攥着的一些钱财外露了,后来再住下不久后,家里就遭了盗匪。”   “那个盗匪后来在另一个地方犯事了,他被抓之后,供出了这一桩旧事,说是徐广国指使他干的,所得财物,他只拿到两分,还有八分,被徐广国拿走了。”   “我请江叔帮忙,查看了一下那人的口供,所供出的那些钱财和赃物,其中有一个玉观音,后面刻着我大哥的名字,确实是我家的东西。”   其实,这个玉件,他们三兄妹都有。   他和他大哥是玉观音,他二姐是一枚弥勒佛,是从顾家带出来的。   姜娴皱眉:“上回廖家的事情,十有八九也和徐广国有关,这人还真是贪得无厌,十恶不赦。”   顾珩笑了笑:“就快了,放心吧。”   他其实已经找到四五个证物了,这些东西都是被转卖的。   其中有三件只转卖了一手,买方供出的是同一个男人,如今已经查出这人叫陈兵,常常在黑市出没,应该是“接头人”之流。   等抓到他,顾珩觉得,很可能就有进展了。   顾珩这么说,姜娴还是很安心的。   她就是信他说的话,没来由的。   祭拜过顾珩的母亲,顾珩才道:   “徐广国的事不多说了,我主要是要给你看看我这些年攒的宝贝。”   姜娴挑眉,很感兴趣的凑过去:“是什么?谁给你的?廖地主?”   顾珩就喜欢她眉眼之间灵动的样子,他忍不住又伸出魔爪,呼噜了一下她的脑袋:“也不全是,还有我在外面碰到,觉得是好东西,想办法跟人换或者买的。”   说着,他竟然直接在墓碑之后摸出一个小型的铁镰刀出来。   姜娴眉心一跳:“……真有你的。”居然在他母亲墓碑后面藏这种东西,很明显,他把宝贝藏墓地了。   这可真是,谁能想到呢?   果然,他在他母亲墓碑后面撬动了好几下,前后大概花了有十分钟,弄的姜娴都忍不住问:   “要帮忙吗?”   结果他不用,她便干看着。   终于,被他挖出了一个深坑。   姜娴往下望去,嗯,有个黑箱子。   顾珩把那个箱子搬出来,不忘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姜娴斜斜睨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样子就很像书里写的守财奴。   啧。   顾珩很敏锐,姜娴不过心里动了一下,他就感觉到了:“胖丫儿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骂我?”   姜娴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胡说,我骂你干什么?”   顾珩“哼哼”两声,懒得跟胖丫儿计较。   她肯定是在偷骂他,不然干嘛那么紧张,反应忒大。   他拿着钥匙,左拧一下又拧一下,就开了。   箱子打开,顾珩招呼姜娴,快来看看。   姜娴上前一步,入目是一对白色的玉镯,只要粗粗一看,就知道,这玉镯成色极佳,温润如玉,说的大约就是这种玉,便是昏暗如斯,也能看出其玉身上那透体而出的胶润之色。   这副玉镯,以姜娴的眼光来看,毫无瑕疵,已近完美。   顾珩拿出那玉镯道:“这是我妈的,她一般贴身放着,所以没给盗匪抢走,后来为了给我哥看病,卖了,我挣钱之后,偶然找到它们,又把它们赎回来了。”   他拿回去给他大哥和二姐看了,两人都让他收着,所以他就收着了。   放下玉镯,下面是一对玉婵,通体的黑色,姜娴眼中一亮,只见那玉婵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月光洒落,从某一个角度看去,姜娴看到了一小点深深的绿光。   姜娴有些惊讶:“这是墨玉?”   顾珩笑笑:“有眼光,这是廖地主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呢。”   放下那对玉婵,后面是一个玉牌,纯粹的黄色,这是块黄翡,雕刻的是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同样的,玉质胶润,整个黄色贵气的很,而且均匀。   姜娴是真的发现顾珩很喜欢玉件,而且眼光不错,这三件连着看下来,件件都是精品,箱子就那么大,后面还有两个玉扳指,通体的绿意,连暗沉的黑夜都挡不住。   顾珩道:“这黄龙和两个玉扳指是我在外面偶然遇到的,那人家似乎是个赌徒,偷拿了这块黄龙玉和两个玉扳指出来,于是我花了五百块,把它们全买下来了。”   他从来不是大善人,五百块钱买这三件东西,于他来说,他觉得自己价格给的实在太低了,但买卖双方都是自愿的,难不成让他上赶着加价?   看完了玉,下面是六枚大黄鱼。 第184章 三月之期(一更)   若说旁的那些个玉镯、玉件,是传家之宝,不可以单纯的金钱价值计量,那么那六条大黄鱼,那就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了。   姜娴瞪了瞪眼:“廖地主给了你多少大黄鱼?”   她记得顾珩提过一嘴,他用廖地主给他的大黄鱼,做了渔船生意,赚了第一桶金。   顾珩只笑了笑,还顺手刮了一下姜娴的鼻子:   “反正剩下的都在这儿了哦。”   姜娴早就对顾珩这些动手动脚的小动作麻木了,她就是用奇异的目光看着顾珩,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打量了一遍。   这可真是个隐形的富豪啊。   目前就她所知,他已经有了一栋廖地主赠给他的宅子,还有一个宝箱,外面好像还有一搜渔船……   这家伙也是真能折腾,这要是有些人,许是就守着廖地主给的财产过一辈子了,可他偏偏不。   顾珩突然嘴角勾起,笑容变得带上了一抹邪气,他挺挺胸脯:   “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挺有魅力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啥时候跟我结婚?”   姜娴扭过头,不看他那风骚的样子,脱口而出:“结婚不是明年的事儿吗?”   顾珩心弦一动,没再逼问,心中却是已经认为,姜娴这话就是代表她对结婚这事并没有持反对态度。   有时候,恰是下意识的行为才能最能反应本心的。   他突然眉眼弯的更加彻底了,笑意更深了,星眸璀璨,夜色之中熠熠闪光:   “行,那我明年再问你。”   姜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兴?”乍然被顾珩这般笑晃了眼,她还真没发现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对,她刚刚说了什么让他高兴的话不成。   顾珩不欲深说:“没啊,只要跟你在一起,一直挺高兴的。”   把宝箱重新埋了回去,顾珩把他母亲墓地重新打扫了一遍,等待香烟燃尽,姜娴又礼貌的鞠了躬,两人才相携回家。   他们回来的时候,姜大伯母正好从屋里出来,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不过四十分钟,心里对于顾珩倒是高看一眼,做事行止有度,不疾不徐,还真是不错。   心里高看了,面上更是和善热情,顾珩也同姜大伯母打了招呼,然后没有久留,就回去了。   就这样,两人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处对象的日子,转眼,三月之期已到,姜娴也没什么感觉,丝毫忘记了自己当时提三月之期时候的初衷。   她不知道的是,背地里顾珩可是大大松了口气,虽然他有一定的把握,姜娴不至于三个月就不要他了,但那三月之期还是如同一个隐藏的警戒线,实实禁锢住他。   这几个月,没发生什么大事,日子过得倒也平静,顾珩没怎么出远门,只为了自己的生意出去过一次,头一天出去的,第二天就回来了。   几乎每天,他俩都凑一起吃午饭,顾珩身边的朋友,姜娴见了个遍,而姜家人,从一开始三巨头的不爽到如今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姜娴家的老父亲可能在她妈的说服下,如今能心平气和的和顾珩说几句话了。   三巨头的其余两个,对待顾珩的态度更好,有时候还能凑在一起抽两根烟,或者探讨下顾家大哥的身体。   至于姜娴的哥哥们,除了姜五哥,其余哥哥们和顾珩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好比她二哥摸个鱼,都记得叫上顾珩一道,想进山的时候,他们现在不叫胖丫儿了,都叫顾珩。   唯一,对顾珩不冷不热的是姜五哥。   顾珩对他的态度和对待其他几个姜娴的哥哥一般,一无二致,但姜建峰不行,他看到顾珩的时候,要么没笑脸,要么皮笑肉不笑。   这主要还得是姜建峰对顾珩的第一印象太差了。   姜娴其实能理解自家五哥。   任谁先是偷摸抓到一个臭小子半夜爬人家姑娘的墙,又在他啥也不知道,在厂里连续攻坚克难了项目好多天,好不容易回家来之际,发现自家妹妹已经被他认为不是好鸟的大野狼叼走了,并且大野狼已经开始登堂入室的时候,那种崩溃简直太刺激了。   姜娴也不想再刺激她五哥了,毕竟她说多了,五哥该是伤心了,说不准跟她爸一样,要抓着她问“在她心里,到底哪一个排在前,哪一个排在后?”这种问题了。   她爸说的时候,她义正言辞的指天发誓,她爸在她心中永远第一名,可她发现,便是她说这种话,她爸还是怀疑的很,每次都会幽幽的来一句:   “我不信。”   姜娴心说,你不信为啥问我?但嘴上肯定是不敢说出来。   好在,她妈不愧是她妈,给力的很,能帮她安抚住她爸呢,可五哥这边,也没有个五嫂帮忙分担一下火力。   她倒是旁敲侧击了一回,问五哥什么时候给她带五嫂回来来着,结果她话才开了个头,五哥就明白了,他特别睥睨的斜了她一眼,凉凉的丢下一句:你当我是你?   姜娴为之一堵,啥意思嘛?怎么着了?处对象可耻?活该你打光棍。   日子就这么静静的流淌。   倒是发生了几件好事。   一个是五月底的时候,姜娴和小老六到底是赶上了高中的毕业考试,成绩不好不坏,但好歹都及格了。   对此,两人都很满意了,小老六成绩是一向不好,他去县里上学,那也是为了胖丫儿,这一回也一样,要不是胖丫儿压着他,一定要他跟着一起考试,他压根不在乎什么高中毕业证,这回能拿到,简直是意外之喜。   而姜娴,也挺满意的,原先的姜娴数学成绩就不太行,她又是后来的,时间又短,恶补功课着实有些吃力,能一次考通过,也多亏自家妈是老师,还有如同四哥五哥这样的高材生的帮忙了。   之所以一定要这个毕业证,其实和姜娴在澜国的经历有点关系。   在澜国,想要读书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儿,穷人家的孩子,莫说读书,连活着尚且不易,来到华国,有这种机会,姜娴对于学习读书这一块,她是想做到极致的,也很听姜妈说的话。 第185章 好事接二连三(二更)   姜娴和姜建海两人双双拿到毕业证,是第一件好事。   第二件好事就是油菜籽丰收的事情了,今年的油菜籽丰收后,拿到公社那边,榨出油来,出油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算得上上等品了。   加之今年麦子也丰收了,因为用了农药,虽然没有整个大队都用,但横向比较,今年的产量比去年增加了一成半。   连带的,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自然得到了表彰,尤其是姜大伯,油菜籽的种植任务是他极力争取来的,如今出了如此好的成绩,公社的龚主任很高兴,同意明年开始,麦收大队划出三成田地来种植油菜。   整个麦收大队不出意外,今年过年还能得个先进大队,到时候,每个工分换算成钱的数量有望再涨涨。   旁的不说,落到实处的这些好处,自然让麦收大队人人高兴,自此,姜大队长的声望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   原本,徐家和姜家在村里不大和睦已久,但只要不是跟两家相关的人,观望的居多,而且也并不是说小辈们之间就无往来,直到上一回,姜娴和徐向彪打架的事儿,徐家和姜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导致村里风气有点紧绷,村里人被迫纷纷站队。   这一回,姜大队长给全村带来了好的收益,让好些之前误会姜家的人又转变了想法,徐家人这一回,向着他们家的突然变少了很多。   这第三件好事,就又跟姜娴有关了。   上上个月,姜娴同江远瞻去了市里,一同接受了采访和表彰,还上了报纸,同时还得了五十块钱的慰问补贴金。   姜娴由此,在整个县里市里都小有了名气。   名气和钱的事是小,但姜娴觉得,做这事很有意义,她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鼓舞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们,追求自己的权益不可耻,受到伤害不是自己的错。   做完这事那晚,姜娴做了个梦,梦见曾经的华国姜娴正拉着她的手,然后彻底的走进了她的身体里。   姜娴醒来后,这个梦境一直很真实,她不知道这个梦是不是预示了什么,一直以来,她已经相信自己和华国姜娴就是同一人,但这个梦里,她俩似乎彻底的灵肉合一了也说不定。   她想大约是因为,她终于在这个国度,为这个国度的人做了一件好事,并且真正的彻底融入了这个国度。   最后还有一件好事,就是姜娴的点心生意算是做起来了,她和B市那个黑市的大娘熟悉了,做了好几次糕点去,卖的都不错,每次多则赚七块八块,少则赚四块五块,有时候姜娴不要钱,还能换到粮票油票之类的东西。   和打猎比起来,这点子钱似乎少了点,但做糕点这事儿,于姜娴简直不要太容易,也不费什么事儿,连难弄到米面之类的,都可以花钱直接在大娘那儿买。   果酱什么的,出自三环山,那些咸鲜的馅料家里就有材料,这一来二去的,不费什么事儿,还得了钱财,何乐而不为?   姜娴两个月送过六回,全折成钱财,赚了有三十多块钱。   这一日,姜娴又在家做糕点呢,同样的小七小八还有闪电围着她,今儿她要做萝卜糕,顾珩前阵子出门,带了一麻袋胡萝卜回来,这胡萝卜和她们这边的水萝卜不同,他们这边的水萝卜长得个儿大,浑身白色,只有上面的叶子是青色的,胡萝卜不同,小小长长的橘红色。   拿回来的第一天,她就做了一次萝卜糕,结果卖得不错,这回这一次是追加的。   姜大伯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姜娴把那野蜂蜜不要钱的往里面加,不仅如此,小七小八还有闪电面前的碗里,还有一只糯米粉捏成的胖胖猪……   姜大伯母心疼的眯起眼睛,对着姜娴唠叨:   “我说胖丫儿,你看看你,一天天的,把这几个臭小子还有这条狗都吃胖了,你瞅瞅他们啥事都干不了,就顾着长肉了。”   在姜大伯母朴素的观念里,做事的人才能多吃,这群混小子,一点活不做,就知道吃,都养馋了也养懒了。   当然,最关键的,她替姜娴心疼钱。   姜娴不在意这个,说话间,一个又一个花型的橘色萝卜糕就做成了。   她这回准备了四十斤拿去卖,一斤能赚一毛五至两毛,所以这一次能赚八块钱,还剩下两盘,一盘子留在家里,一盘子给顾家送去才作罢。   四十斤装在三哥特地帮她打的木头饭盒里,姜娴又带了一碟给顾家的萝卜糕,就去了顾家。   走到路上,就看到顾珩了。   姜娴驻足,顾珩停下自行车,一把上前,就把那饭盒提过去了。   姜娴也不推让,虽然这点子重量,她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两人信步往顾家去,姜娴问:   “今天去找江局长问过那事了?怎么样?”   今天顾珩是去找了江局长,那个叫陈兵的接头人抓到了,他果然和徐广国熟识,并且他还知道徐广国有个专门放宝物的秘库。   现在只要确定那个秘库的存在,并且确定里面的东西是徐广国非法所得就行,但这案情还在发展,没有侦破,自然不会公开,顾珩就是特地去江远瞻那边问进展的。   顾珩对姜娴没什么不能说的,两人凑一起,顾珩小小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不远处,徐广田家的又看到两人凑在一起,顾珩手上还拿着个大木盒子,扶着个自行车,当下红眼病犯了:   “真是不害臊!死不要脸。”   姜娴岂会听不到,冷冷一回头,那眼神之中的狠意让徐广田家的当下一抖,脖子一缩,转身就跑了。   顾珩也冷冷的看了徐广田家的一眼道:“嚣张不了几天了。”   姜娴点头,她对待这些村人的态度,基本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她可不是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人,可能是亲眼目睹了她打了徐向彪让他的手至今都还没有好全乎,如今村里那些曾经对姜娴恶语相向的,乖觉的很。   如今尚在蹦跶的也就是一个徐嫣儿还有和徐广田家的凑在一起的几个女人。 第186章 关系(一更)   姜娴去顾家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今天她休息,上午那阵子,和二伯父一起,背着药箱给人治病去了,下午做了糕点,也不用她自己送去,顾珩会帮她送到那卖货的大娘那边。   她从顾家离开,临时起意,转而去了周家,自从处上对象,她去大丫那儿就少了,主要是没时间。   只难得做了糕点,让小八送给大柱,让他带回家。   今儿也是,萝卜糕在刚做的时候,小八正和大柱玩儿呢,捏胖胖猪的时候,姜娴多捏了,送了四个给大柱带回家了。   她独自去了周扬平家里,还敲了敲门,然后站在门口等。   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来了。”然后叮叮咚咚的,有人把半掩的门打开。   开门的是大柱,走在后面的是赵大丫。   赵大丫笑:“只有你每次来,还搞敲门这一套。”   姜娴目光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这不是时候不同吗?你有身子了,我不得文静一点,免得吓坏了小朋友。”   闻言,赵大丫笑眯了眼:“哈哈,就你讲究,有什么,混小子懒得很,这点动静吓不着他。”   在广播站稳定了工作后,姜娴就开始拎着药箱跟着姜二伯父去给人看病了,她时间不多,主要是不跟着师傅晚上学习的时间,不过,她医术不错,这村里村外的女人还都是愿意找这位小女姜大夫。   因为小姜大夫现在有两个,不好区分,所以她们都亲昵的叫姜娴小女姜大夫。   毕竟无论大姑娘小媳妇的总有些难言之隐,她们不想跟家里或者跟男大夫说也很正常,有了姜娴后,就不同了,同为女性,比起男性,她们觉得自己更能接受姜娴。   短短三个月不到,姜娴的名气在这一片更大了。   以前只是美貌,现在又多了见义勇为和医者仁心。   姜娴熟练的给赵大丫把了脉:“皮实的很,不用担心。”   赵大丫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姜娴就摸脉摸出是个男孩儿,赵大丫大呼神奇,不过倒也信了姜娴的话,现在给腹中胎儿的诨名就是:“混小子”。   赵大丫低头爱怜的摸摸肚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问道:“真的没事吧,要不要开点安胎药给我吃吃?”   姜娴诧异的盯了她一眼:“不用,好端端的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干嘛自找苦吃?”   赵大丫一边拉着姜娴,眼角睨着大柱蹲在院子里玩儿,她就轰他:“大柱,去灶间给你姜小姑弄点红枣茶来,记得多煮一会儿,你姑姑喜欢烂的。”   赵大柱给了他姐一个白眼儿,道:“想撇开我说话就直说,用这什么理由?上回还说姜姑姑喜欢吃硬一点的,这回就变成烂的了?”   说着小大人一般挥挥手:“你们聊吧,不用顾及我,我去找小八玩去了。”   姜娴:“……”孩子大了确实越来越不好骗了。   赵大丫的鞋底已经飞了一个过去:“……就知道贫嘴,明天就把你送去上学,省的在家气我。”   大柱背着两人摆摆手,小大人一样跑了。   姜娴看了一圈:“扬平呢?怎么没看到他?”   赵大丫一提起周扬平,脸上立刻就洋溢着一抹潮红:   “他去队里了,这时候稻子是生二化螟这种虫的高发期,扬平的意思,可以在这时候用药了,另则,扬平之前不是跟姜大队长提的稻田养鸭的事吗?等除了虫,过阵子,便可以放鸭苗了,他就这件事的细节还得跟姜队长商量商量。”   姜娴点点头,周扬平今年提出了一个稻田养鸭的事,就连预防稻种虫害的农药都是他帮忙联系的,莫要看韩一舟在麦收大队里好像是最有名气的知青,其实周扬平才是知青里面的老大哥,如今更是参与到村中的生产事务中来了,连公社的龚书记都是知道他的,稻田养鸭的事,姜大伯父报到公社后,更没有抹灭周扬平的功劳,为此,周扬平还得了龚书记的口头褒奖,龚书记还用周扬平做了几回事,写了几次材料,对他赞不绝口。   村里许多人都羡慕赵大丫的好运气,说她摸到了金疙瘩。   说完了周扬平,赵大丫脸色一沉,变得满面愁容起来:“我跟你说,我觉得最近曹柳变化好大,神神叨叨的。”   姜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提起曹柳,感觉逐渐的,两人各忙各的,好像疏远了,自从处对象,她就只在赵大丫这里见过一次曹柳,她似目光有些闪躲她,然后就匆匆走了。   “她怎么了?”虽然疏远了些,姜娴总不至于不闻不问。   赵大丫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我这儿来,跟我说什么,要保重孩子,不要无缘无故流产了。”   说到这,赵大丫纳闷又生气。   她怀了喜欢的人的孩子,满怀期盼,自己的朋友居然来说这种话,换谁都不爽。   可她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所以虽然不高兴,她还是抓着她问了,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最后被我抓着没办法,说是韩一舟告诉她的。”   姜娴心中似有什么快如闪电般掠过,但她没抓住,她试着捋了捋头绪:   “韩一舟告诉她的?”   赵大丫点点头,有些茫然:“她以前不是还特别烦徐诗雨还有韩一舟么?怎么突然就能和韩一舟说到这种事了?关键,我的事韩一舟怎么知道的,他俩啥不能聊,偏要聊我的事?还诅咒我?”   赵大丫越说越搓火:“最近那韩一舟也怪的很,跟那徐诗雨两个,见天儿往扬平身边凑。”   两人还联袂而来呢,韩一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徐诗雨也谄媚的不行,看在赵大丫眼里,就是两人冒坏水。   “你说可笑不,两人对扬平那亲热劲儿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看到我却不冷不热的,那个徐诗雨,恨不得用眼白看我。”   姜娴眉头微皱,她总觉得其中缺少什么或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令这件事听起来很诡异。   她突然想起那一回她去给曹柳送吃食,正好撞见徐嫣儿去找韩一舟一事,陡然之间电光火石,她一把拉住赵大丫:“你说曹柳是不是和韩一舟……关系不错。”   其实,她想说好上了的,但考虑到曹柳的脸面和名声,韩一舟如今可是个已婚人士,所以,姜娴说的有点含蓄。 第187章 抹黑(二更)   姜娴这么说,赵大丫她一听,居然听懂了,她似乎也惊的不轻:   “她她她,糊涂啊,图啥啊?”   是啊,图啥啊?   徐嫣儿图啥?   曹柳图啥?   抓到了曹柳这条线,如果真是她所猜测的这样,姜娴倒是觉得,事情的逻辑有那么一丝半缕的被捋顺了。   “你说曹柳提醒你这个,她说是从韩一舟那儿听说的,那韩一舟是从哪里知道的?”   姜娴想起那一回去知青点给曹柳送吃的,曹柳抱怨说徐诗雨看到她,如同看到贼一样,对别人反而不这样。   只有她姜娴知道徐诗雨已经不是华国的徐诗雨了,或者不仅是徐诗雨,还是徐嫣儿。   既然有此奇遇,那么再多一点其他的奇遇,是不是也很说得过去,好比,她是不是预知了一些事情。   这般一想,好像就很符合这么些日子来,徐嫣儿上蹿下跳搞得事情了。   按照她无利不起早的尿性,她几乎是用不留后路的办法抓住了韩一舟,可能说明,这人以后会很厉害?   结合这人的家世,徐嫣儿可能以后是当官太太的命?   这倒是比当个大学生舒服多了,毕竟大学生以后想要实现财富,那也得凭着双手奋斗,哪有坐享其成来的爽快。   所以,她防贼一样防曹柳,是不是早就知道曹柳会和韩一舟碰撞出不同的火花?   如今,是防也没防住的节奏?   徐嫣儿这边,许是一心想着赶紧坐上官太太的宝座,所以,告知了一些韩一舟重要的信息?   然后韩一舟把这些告诉了曹柳?   按照这个逻辑,周扬平未来大约前途广大,可是,在徐嫣儿的记忆之中,难道赵大丫没有孩子吗?还是被周扬平辜负了?   否则,她不应该对赵大丫是不屑的态度。   还有一个问题,徐嫣儿这么看中韩一舟,不惜一切傍上他,跟他锁死在一张结婚证上,可见,曾经这个韩一舟不是徐诗雨的丈夫。   依照徐嫣儿对于曹柳这种态度,倒也不至于说曹柳就是韩一舟的妻子,如果是,徐嫣儿的手段应该更激烈一点,弄死对方都在所不惜才对,弄不死也得弄残吧?   可她没有,显然,可能她如今还不知道曹柳跟韩一舟已经好上的事儿呢。   所以,徐嫣儿到底是抢了谁的丈夫呢?   姜娴想了一遭,没想出来,然后就直接也不想了,管她抢了谁的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懒得为这两个人操这份闲心。   浑然没想到自己身上。   大约有之前的生死大仇在,徐嫣儿对她怎样,姜娴都觉得正常,反正两人都恨不得对方死呢,所以没想到自己还和韩一舟有这么一段狗血的缘分,真应了一句古话,这就叫做灯下黑了吧。   思绪百转千回,也就是一瞬,姜娴看了赵大丫一眼,这种事怎么跟她解释呢?   这么说,一来只是她的猜测,二来没有证据,三来她不负责任说完,有破坏大丫和周扬平感情的嫌疑。   而且,相处了半年了,周扬平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圆滑,聪明,内敛,知道自己要什么,他的性子也不像抛弃糟糠妻的那种。   真要是未来发达了,他想娶个更好的妻子,也不会现在娶赵大丫了。   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对于人生该是有规划的,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他心里应该都有数,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想了一圈,姜娴一点良心不安都没有的抹黑韩一舟:   “我也不知道曹柳图啥呀,这也只是我的猜测,那韩一舟本来就一副花哨的公子哥的样子,曹柳可能被他骗了。”   “他可能发现扬平挺有能力的,扬平不是好几次在公社那边也得了龚书记的赞扬了?估计有望受到公社书记的中用,所以刻意交好扬平。”   “那厮花花肠子太多了,让你家扬平离他远点,说不定他故意说给曹柳听,让她来吓唬你,到时候能破坏你们夫妻关系?我可是听说,韩一舟有好多干妹妹呢……”   话说到这,姜娴就不说了,什么是话术,这就是话术,姜娴虽然在抹黑韩一舟,但关于韩一舟的这些信息,全是真的,就看如何组合了。   这些还是顾珩念叨给她听的,她严重怀疑顾珩那家伙小心眼犯了,想着那韩一舟对她也有过点意思,所以告诉她,这男人是多么多么的坏,本意就是让她远离他。   其实,便是顾珩不说,姜娴也懒得搭理韩一舟,从一开始,她就看韩一舟不大顺眼,说不上原因,可能这就是某种气场不合吧。   不过,她自然不会让顾珩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故意装傻,就是要看他憋气气闷的样子。   果然,姜娴说到这里,赵大丫已经自动脑补出了其他情节:   “混蛋啊,这种坏人,亏得扬平作为麦收大队第一个知青,对他们多好啊,他们刚来的时候,扬平手把手的带他们适应村里的日子。”   “居然敢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然后趁机把他那劳什子干妹妹塞进来是不是?这不是膈应人么?只要有我在这儿,他休想把扬平带坏咯。”   说着她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曹柳,这是有多想不开啊,我得说说她,一定要把她拽回头。”   姜娴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拉住了赵大丫:   “你现在怀着孕呢,去知青点找曹柳太危险了,不如,你让大柱去把曹柳叫过来,到时候你问问她,愿不愿意约上我,组个局,我们再一起说说她。”   按照澜国姜娴的理智,这般的发展局势之下,那曹柳已经算是“病入膏肓”,她肯定是和那韩一舟已经感情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否则,曹柳不会知道这么多消息,也不至于现在像是要和姜娴断交一样,大约不仅是知道那韩一舟曾经对她有点意思,另则也是自己吃醋,所以无颜面对她,也不想面对她?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可是,想起半年前那个温柔坚定又有点洒脱的可爱女子,姜娴骨子里的华国姜娴的善良就冒出来了,无论如何,她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救她一救。   也算是姜娴对初来华国,那段稍显伶仃孤独的岁月之中,这递过来的头一份友谊的一个交代了。 第188章 药丸(一更)   和赵大丫约定了后,姜娴才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都没什么消息,既然这般,姜娴也没多问,还以为这事不了了之了,大柱某天晚上就来叫她了:   “姜小姑,我姐让我问你,后天晚上下班后有没有空,如果有空,请你来我家吃饭?”   姜娴闻言便知道这事大约是约成了,她爽快的应了:“成。”   大柱来的时候是晚上吃完饭后,顾珩也在呢,这些日子来,他也是学乖了,晚上姜娴不愿意跟他出门去,那他就来姜家就是了。   这一来二去,顾珩还真成了姜家的常客,如今处对象也有几个月了,姜家人早就习惯了,两人晚上短暂的出去一会儿,也没人说什么,他俩在一处的时候,姜家人也不会过来打搅他们。   这不,大柱来的时候,顾珩正在帮姜娴铡药,姜娴在一边,对着药方子,把一堆杂七杂八的药,捏成五颜六色圆溜溜的药丸子,大大小小的,已经摆满了三个木托盘了。   这原本是姜娴自己的小习惯,独身一人在外,做的又是那种随时随地就不知道怎么死的活儿,所以,她身上的各种药丸毒丸不要太多。   自是为了方便取用,总不能十万火急的时候,拿出一把草药,现场煎制吧。   便是她想,也没有这个时间啊。   却没先到,被二伯父和四哥见过一次,他们也觉得方便极了,后来她跟着去给人看病,病人们也喜欢这般的方法。   毕竟,浓浓的中药,不仅煎制麻烦,味道大不说,有许多人也惧怕那苦涩或者诡异到极致的味道,可是药丸不同,小一点的药丸,可以囫囵吞下,倒是和西医那些个药片子差不多了。   本只是姜娴的独家小秘技,没成想惹得不少人慕名而来,这不,县里有个退休的蔺大爷,他儿子蔺客波和江涵悦原本是同学,听说了姜娴这等本事,特意慕名请姜娴试了一次。   第一次见面,蔺客波面上不显,背地里却根本不信,一个年纪小小美貌惊人的女孩子,如何也和天赋异禀的大夫挂不上钩。   可千万莫要小看了这制药丸的事儿,蔺客波家自然也有熟悉的大夫,并不是什么药都能制成药丸,好比药性相克,药汁不好克化的等有许多的讲究和避讳,药丸更不是把要材碾制成粉随便捏捏就行的。   这里面,药物相融的量,或者有些药物不能相融,那么如何寻找替代药物等各方面,所需考虑的方方面面极多。   便是一个长年给人看病的老大夫,他能开药方,也大多未必能制出这般的药。   蔺客波问了好多人,结果都不行,碍于江涵悦的面子,他心中如何想并未表露,只让姜娴制了一回药。   结果,就是这一次制药,蔺客波发现,这药丸制的真是好,他先拿到其他大夫那儿去看了,发现没有问题,他半信半疑的拿给他父亲服用,发现他父亲竟然比之前的身体状态还要好上三分。   这就实在太神奇了,明明是一样的药方。   不过,蔺客波没多问,转而又找上姜娴,请她帮忙制药丸。   蔺客波的父亲也是个妙人,老爷子发现了药丸的妙处,立刻告诉了他的那些老朋友们,于是无端给姜娴增加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也不枉旁人逐渐的相信她了,姜娴这人虽然爱钱,但身为大夫,她有自己的原则和严守的底线,制造药丸之前,她都要先给病人看诊的,同时自己也会开个药方,顺便请人拿出之前大夫开的药方做对比,并提出自己的意见,能制药丸便制,不能制药丸,便不制,或者剔除其中不能制药丸的药材寻药替代。   正是因为她的严谨和执着,倒是为她又赢得了些许好名声,加之她本来在报纸上已经出过一回名,如今,不少人提起她,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敬佩和敬意。   大柱来请姜娴吃饭,顾珩立刻觉得不对劲了。   他脑后那根敏感的神经立刻拉紧了。   面上却显得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大柱为何喊你吃饭?提前约好的么?”   顾珩其实并不想这样,但实在是对象太美,外面那些个不知死活的混蛋小子太多,他绝不能让那些混蛋出现在胖丫儿的面前,给她留下难忘的印象。   他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最近出门,他特地备了草帽,若不是季节不合适,他得再备个面罩。   虽然他不觉得在这个小小的澜山县,会有人有他长得好,但架不住外面那群狼崽子不知趣,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前赴后继的往前冲呢。   他家胖丫儿是个看脸的,除了他这张脸,旁的男人的脸还是不要看了吧,旁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对吧?!   如今,胖丫儿的名声日显,不知道有多少混账等着挖他的墙角,他可不得防着吗?   姜娴没感觉到顾珩的任何不对劲,她认真的制着她的药丸,顺嘴就把那天在赵大丫家的事儿说了一遍。   她本就在顾珩面前没什么秘密,也很乐意做最真实的自我,所以,对于徐诗雨的事儿,她并不避讳,当然她不会说她是澜国徐嫣儿的事儿,只是说,她怀疑徐诗雨有预知事情的能力。   把徐诗雨和韩一舟鄙夷了一遍,才叹了口气,说起了曹柳,她是觉得这姑娘可惜了。   无望的生活确实令人崩溃,这点姜娴知道,但她不能认同潘文芳的举动,也不能认可曹柳的。   若说,潘文芳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曹柳这种何尝不是,说到底,许是未来,都会后悔的,可是,已经自伤太深的话,后悔有什么用呢?   曹柳的事儿,姜娴只三言两语带过了,哪怕是顾珩,事关曹柳的名义,她也不愿多说。   末了,她又把话转到那个她在赵大丫那儿就困惑的问题:“你说,徐诗雨偏要嫁给韩一舟,不惜一切代价,那在徐诗雨的记忆之中,韩一舟的妻子,是谁啊?”   她低着头,说话随意,根本没有发现顾珩已经停下铡药材的动作,眼眸一片幽深,其中似有暴风雨聚集,惊涛骇浪。 第189章 该死的迷人(二更)   顾珩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发现,姜娴对于感情这一方面,迟钝的像个稚童。   两人是对象关系,私下里的勾勾缠缠自然少不了,每次,两人亲密一些的时候,这姑娘勾、缠、媚、吻无一不会,甚至说得上精通,连表情都非常到位,可那眼眸深处的好奇和探究却瞒不过他。   而这等极致的反差形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让他整个人中了这种名为胖丫儿的毒,觉得诧异惊奇却又无法自拔。   胖丫儿不知道徐诗雨抢的谁的丈夫,可从胖丫儿字里行间的意思,顾珩几乎至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在徐诗雨那狗屁倒灶的记忆之中,说不定韩一舟的妻子就是胖丫儿?   想到这事儿,顾珩就嫉妒的发狂,简直气的恨不得把韩一舟灭了,什么玩意儿这是?还敢肖想胖丫儿么?   官太太?   有什么了不起?   韩一舟能给胖丫儿的,他顾珩给不了?   姜娴突然感觉气氛有点凝滞,一抬头,就看到顾珩木愣愣的坐在那儿,整张脸阴郁的有些可怕。   姜娴眼神一定,她没多问,头一个反应是一伸手,就抚上顾珩的手腕,轻轻拍拍他:“你怎么了?”   顾珩此时胸臆之间正流淌着极为阴暗的心思,嫉妒不忿已经爆棚,他恨不能直接把韩一舟人道毁灭了才能浇灭他内心深处喷薄而出的熊熊的黑暗之火。   突然,一道清灵细流缓缓流了进来,将那熊熊大火瞬间压下,也流进了他的四肢百骸和心里。   他眼中恢复了清明,嘴上却道:“没什么,突然想到生意上有些讨厌的人和事了。”   他没敢看姜娴明媚的眸子,继续道:“甭管徐诗雨和韩一舟了,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至于曹柳,你愿意去劝一劝是你的善良,但若说她执意不悔,那也没什么可说了,你不要有负担。”   这番话可谓说的有些绝情冷漠了,但顾珩一贯如此,他的心很小,情很少,都给了胖丫儿,旁人分不得。   姜娴却习以为常,心里还很认同:“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话说的顾珩的嘴角不自觉的溢出一丝笑意,他就说嘛,他和胖丫儿天生一对,平日时常如此,对一件事的看法,两人常常不约而同的保持一致。   结婚后,有一个如同另一个自己,却又有其独特又令人向往之处的伴侣,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啊。   这事,两人就算谈过了,于姜娴这儿更是一点波澜都没起,到得两日后,姜娴赴约,期间,虽然有赵大丫插科打诨,极力的去维系这场约会的平和进行,但到最后,三人还是不欢而散了。   事后,姜娴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明明没有经过多久,但曹柳当真如同变了一个人,她最后,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那执拗的样子已经让姜娴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三人之间回不到从前了,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她,曹柳也不是曾经的曹柳了。   对于曹柳对她隐隐的敌意,姜娴并不放在心上,走到现在,朋友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路,所谓的敌意也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罢了。   于曹柳,韩一舟如今是她的爱人,是她飞蛾扑火的那团火。   姜娴明知如此,却拉不回一个心中什么都清楚,却甘之如饴的人。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是吗?   虽然心里很清楚,姜娴还是有些闷闷,曹柳是先离席走的,看她架势,估计再也不会来了,姜娴看出大丫也不好受,她坐在原处,一手不停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嘴上却不停的自言自语:   “回不去了,你说,曹柳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扬平总是说,人只要心火不灭,即便可能有困难的时候,但总有挣脱囹圄的那一天的,曹柳才来麦收大队多久?也就一年多吧?怎么就放弃了啊?”   “她怎么就知道,即便没有办法通过考大学的方式离开农村,回到城里,就没有其他机会呢?”   曹柳哭喊着说的一句话极为的令赵大丫觉得刺耳,她说,她没有依仗,不像姜娴,有身为生产大队长的大伯父可以依靠,自然什么都要靠自己,还反问她,说周扬平娶了她,和她找韩一舟有什么区别?   赵大丫简直差点被气哭了,她一向爽朗坚强,在极为艰难的境地都没有流过泪,唯一的念想就是活下去,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嫁给周扬平,她多么欢喜,怎么到了曹柳嘴里,成了这样不堪了?   赵大丫知道自己没有曹柳读的书多,可她觉得自己还是懂道理的。   她抬起一只手抓着讲娴,像是要从姜娴身上汲取力量:   “胖丫儿,你说,我和扬平和她那等关系怎么能一样?她怎么变成这样,她不仅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扬平。”   “扬平是喜欢我的对吗?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因为那样……可耻的原因?”   有了前头韩一舟和徐嫣儿对他夫妻二人的不同态度,又被曹柳一刺激,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这会子也不自信起来了。   姜娴回握她的手,一指直接扣在她的脉门上,她语调缓缓,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安定了胖丫儿那急促的心。   “曹柳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曹柳了,扬平是你的枕边人,难道你不信自己枕边人的人品,反而相信一个外人吗?”   “韩一舟骗女孩子很有一套的,你瞅瞅,即便他现在已经成婚了,村里村外,喜欢他的女孩子,投怀送抱的,你不是亲眼见到过么?光是你跟我说的,都四五回了,曹柳就是中了他的毒了。”   “你家扬平和知青点那些人并不亲近,他如今反而越来越融入到了咱们麦收大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证明扬平跟他们不是同类人……”   姜娴费劲了口舌,最后,终于,赵大丫在姜娴的五音疗法的安抚下平静下来,感觉到赵大丫的脉搏恢复了平静,姜娴回头,便看到周扬平和周珩出现在后门口,两人不知道站了多久。   姜娴迎上顾珩的目光,只觉得眸光璀璨,脸庞带着一种矜傲的帅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曹柳刺激了,姜娴只觉得顾珩这样,真的该死的迷人。 第190章 收了他(一更)   姜娴就是几乎在一瞬间,突然就发现,顾珩还真是从里到外都很不错。   不仅是脸好看,无论怎么看,她居然都不会腻,关键还在于,这么久以来,顾珩的为人处事,她还是很认同的。   以前,她都没有发现顾珩是这么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果然,这人啊,就是靠着对比,才能发现更多的闪光点。   把顾珩和韩一舟比,姜娴都觉得屈辱了自家对象,委屈顾珩了。   她脉脉又妩媚的勾了顾珩一眼,勾的顾珩心一颤,莫名其妙又心花怒放。   那一眼极为隐晦,又快速,若不是顾珩满眼都盯着姜娴,都没发现,周扬平自然没发现。   好歹姜娴还有理智,知道这是在别人家呢。   她转头对周扬平交代了一下:   “扬平,我已经用五音疗法安抚过大丫了,暂时没什么事儿,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她被曹柳的执迷不悟刺激的不轻。”   周扬平松了口气的同时感激的对姜娴点点头:“谢谢姜小姑,其他没什么要注意的吧?需要用药吗?”   姜娴摇头摆手:“不用了,我上回不是带来过一些,要是大丫一直难受,心绪不宁,就给她吃一丸。再不行,咱们一个村,你随时来找我就行了。”   今晚赵大丫为了曹柳组了局,周扬平便避出去了,倒是不知道他什么跟顾珩凑一道去了。   不过,顾珩在麦收大队,周扬平算是他难得的朋友,凑一起也不奇怪。   周扬平千恩万谢,把两人送走后,他才关上家门。   姜娴心境还有些微微浮动:“还是怪我,组局这事是我提的,惹得大丫一起遭罪了。”   其他时候便罢了,恰逢大丫这时候怀着孕呢,便是姜娴也没想到,曹柳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当真是应了之前她对她的判断,这是中毒太深,病入膏肓,无力回头了。   顾珩先是上下看了姜娴一眼,见她脸色尚可,心才放下来,他自来是不在乎别人的,于是道:   “她上赶着往火坑跳,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你和赵大丫是她朋友,不是她父母,做到这份上,对得起她了。”   姜娴承认顾珩说的对,到此,她心里也放下了。   说她天性凉薄也罢,说来,她和曹柳一开始互相欣赏,但到了今天,已然算得上分道扬镳,何必再去追思回不去的过去。   抬起头,她不再提曹柳的事情,和顾珩往姜家走去。   没一会儿,她就发现顾珩一眼又一眼的盯她,还欲言又止的,双眼湿漉漉的,看起来像已经长的半大的闪电。   “怎么了?”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嗯,衣服既没有穿反,这么晚了也看不出有没有菜汁沾身上。   他为什么用这种她始乱终弃了的表情盯着她?   顾珩气结,他顿了顿:“你刚刚在赵大丫家里,看了我一眼,那事还记得不?”   姜娴一顿,这厮也真是可以,他要是不说,她已经忘记了,她只是当时有感而发而已吖。   “记得,怎么了,不能看?”   “你就只看我一眼,后面没什么表示吗?”顾珩很忿忿。   姜娴:“……”不要脸。   她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了,就是贪心不足,得寸进尺。   麦收大队的小路,不算窄,两人走完全够的,可这人就是故意的。   见她不搭话,不搭理他,他就挤她。   挤的她都要掉进草丛里了。   姜娴啐了一口,心里却陡然的汨汨的冒出甜丝丝的清甜感,她凑过去,半推半就的,对着那张凑过来的俊脸亲了一口:   “行了吧?”   顾珩眉眼弯起,虽然姜娴有点敷衍,不过他满足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嘛,他这人一向不贪心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向温娴静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顾珩道:“对了,我二姐说给你做了身旗袍,明晚我带给你。”   姜娴闻言,先是感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冷俊不禁:   “二姐实在太客气了,我去给她把脉,她恨不得把你那两个外甥嘴巴里塞的糖都扒出来给我。”   顾环是个妙人,她一边给她塞糖,一边不忘感谢她,感谢她不嫌弃顾珩,愿意收了他。   旗袍的事儿,也是那一回替她把脉,她就抓着她,硬留下了她的尺寸,说要送她礼物。   她都说不要了,这年头,衣服何其的贵重?料子何等的难寻?可惜,不行呢,顾环执拗的很,如何推脱也不行。   姜娴再推,她就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一边偷偷看姜娴的反应。   姜娴简直哭笑不得,为表感谢,她时常去冯家看望她,帮她诊脉。   她瞄了顾珩一眼,想到二姐那一提起他的嫌弃样儿,他小时候究竟有多讨嫌啊。   顾珩瞥了她一眼,将她前后的反应连起来一想,便知道她为何如此了:   “我二姐说我什么了?你别信她,她最喜欢败坏我的名声。”   他小时候性子和现在差不多,孤僻冷漠的很,还喜欢吊着眼睛看人,用他二姐的话就是,看起来像个冰冷的小怪物,不会哭不会笑,一点都不可爱。   他二姐是小辣椒一样的热闹性子。   冰与火,可以称得上水火不容了。   两人小时候经常打架,他左耳朵上还有一个细小的缺口,就是顾环情急之下咬的。   姜娴笑笑没说话,她还等着从二姐嘴里听到更多顾珩的糗事,以后好拿出来笑话他。   “不用送过来,明天正好要去二姐那儿,给她把脉呢。”如今麦收大队统共三个孕妇,其中两个和姜娴交情都不错,姜娴可上心了。   可惜,赵大丫也就罢了,顾环可不省心,姜娴正常两周去看她一次,已经被她看到好几回了,她在家也不得安闲,疾步如风,惹得冯老太太在后面哎哎叫,就怕她把她家孙子颠出来。   颠出来倒是不至于啦,不过那样子确实也是够惊险的。   对,是个男孩,姜娴给诊出来的,冯家两个老人很高兴,虽然不是两个,但孙子能多一个,谁也不嫌多不是吗?   顾环和冯裁缝就不太高兴了,尤其顾环,有了两个儿子,就想要个香喷喷的女儿了。   用顾环的话来说,又是个臭小子,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可是怀过双棒的人,这一次才一个,轻松的很呢。 第191章 要出大事了(二更)   说定了第二天去冯家帮顾环诊脉的事儿,路的尽头,就看到姜家了。   顾珩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也知道时间很晚了,他便道:   “后日,正好要去给师傅送衣服,他说想吃上回你做给他的金栗饼。”   他面色含笑的看了姜娴一眼,他家胖丫儿就是讨人喜欢,他就说他那师傅肯定是见到她,就不想放人的,还想收人为徒,可惜胖丫儿没同意。   姜娴爽快点头:“成,那明天你去山里瞅瞅,我记得我昨天早上进山,确实看到一棵毛栗子树,上面的栗子有些熟了。”   上回用的栗子是从姜娴舅家弄回来的,是去年的陈栗了,今年既然山里已经有了新栗,那就用新栗,滋味会更好。   顾珩口中的师傅就是丁姨的丈夫,丁叔,丁叔是个大学历史系教授,一生痴迷古物,如今就在长稞大队,过着餐风露宿的生活。   长稞大队就是隔壁大队,顾珩照顾着也方便,平日他会去帮丁叔干干活,是以,丁叔虽然住着漏雨的棚子,但背地里,也没遭什么罪,顾珩把他照顾的挺好的。   就是他本质上是个对于学术狂热的小老头,顾珩受丁叔和丁姨影响,对于这些古物尤其是漆器,颇有些研究,不过他动机不纯。   若说,丁叔和丁姨是纯粹的喜欢这些,顾珩就是想要捡漏,他觉得这些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值钱,所以提前学起来,反正他在外面走动多,要是有机会,就低价买入,奇货可居,等着它们价值最高的时候抛出去。   反正,甭管他动机纯不纯,他就拜丁叔丁姨当师傅了,丁姨不说,丁叔那小老头反而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成天就是怪他不认真,不专心,杂心思太多了。   顾珩上回带姜娴去见过小老头后,那小老头就对姜娴上心了,首先是胖丫儿有天赋啦,另则,小老头嗜甜如命,好吃甜食,胖丫儿擅长各种糕点,可不就让小老头相见恨晚了。   现在,拜师没成,学会点菜了,每次看到他,就磨着他带胖丫儿去,见不到胖丫儿,必须见到胖丫儿做的糕点……   未来的老婆大人交代的,顾珩岂会不应,没有二话的:“成。”他趁机捏捏姜娴的手,不舍得松开:“辛苦啦。”   姜娴本来还想跟他腻一会儿,好巧不巧,她五哥突然从院门里冒出来,眼睛盯着他们,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而且自他出来,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姜娴赶紧手一抽:“这有什么?你尊重的人,我自然也会尊重。”   自从跟顾珩好上后,姜娴不自觉的就这般了,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但却一点都不排斥和觉得勉强。   顾珩看了一眼姜建峰,心知今天的约会到此结束,他先朝姜建峰笑笑,然后回头对着姜娴:“进去吧。”   这个舅子,真不是一般的棘手,防他跟防贼一样。   姜娴假装没感觉到那诡异的氛围,和顾珩道了别,便进去了,经过姜建峰,还念叨一句:   “五哥,回来了,站门口挡风呢?”   简直无语,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五哥是这样没有眼色的人?   她的五嫂究竟在哪里,能不能赶紧出现,收了他吧。   又过了近一月平静如水的日子,这一天,突然之间,村里来了八个人。   这八人一进村,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了,虽然这时候还不是农忙的时候,但,田里农事忙,只要不是大雨倾盆出不了门,亦或者冰雪封路,大家伙儿肯定是都在外面挣工分的,舍不得休息一会儿。   八人来的时候,是下午两三点这样,正是热的很的时候,大家热火朝天的干着活,突然就看到了他们。   虽然穿的也不是什么高档的衣服啦,不是黑就是绿的,充其量就是没有补丁,但就看那八人的样子,怎么着都比他们村里大部分人体面多了。   说不上原因,反正就是和他们不一样。   立刻就有人好奇起来。   尤其是徐广田家的,她倒是没做活计,但她这人也不愿在家里,宁可手上拿着半根红薯,一边啃,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跟人闲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的。   这边,她正好在村口那儿,看到八人进来,眼珠子转了转,就丢下了被她烦到不行的黑妞娘,凑过去问:   “哎呦,同志,你们从哪里来啊?可是迷路了?我瞅着你们眼生啊。”   八人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人便道:“刚想问问呢,大娘,你可知道你们大队部的办公室怎么走啊?”   徐广田家的眼又是一转,她觉得不对劲了:“是什么事儿啊?是来找姜大队长的吗?”   那人只是笑笑,没说话,徐广田家的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这几人,她虽然不识字,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可看他们这样子,好像就不是什么善类,难不成,老姜头终于要出事了,来抓他来了?   肯定是的,难不成贪钱了?   她娘家村里,前几年大队会计贪钱了,后来被发现抓走了,来抓他的,也是四个穿着普通衣服的。   这会子想到这个,她顿时怎么看,都觉得这八人跟那抓她娘家大队会计的四人挺像的。   她不由的心花怒放,笑裂了一排大黄牙:   “同志,我给你带路吧,我知道大队部的办公室怎么走!”   她就想亲眼看看老姜头怎么死的。   那人却是拒绝她了:“不用了,大娘给我们指指就行。”   徐广田家的有些不甘,但看人家八个大小伙子孔武有力的往那儿一站,又有点怕,只能干笑着道:“那……好吧,就是那边,你们顺着这个竹林边走到尽头,然后往西拐,一个红砖房子就是。”   那人朝她道了谢,便一行八人,往那边去了。   徐广田家的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她迫切的想知道,老姜头究竟犯什么事儿了?   大队部的办公室一般不怎么用,虽然有大队书记,大队长还有大队会计的办公桌,但除了姜大队长,其他两个,还真不大喜欢坐在里面。   她一拍大腿,对那几个哄过来向她打听那几个是谁的人道:“不得了了,咱们村要出大事了!” 第192章 吃瓜吃到自己家(一更)   徐广田家的说这些事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这要是外面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她亲眼见到了呢。   可惜的是,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几乎都知道她那嘴巴的功夫。   那可是比她干活厉害太多了。   更何况,人人都知道,姜徐两家的龃龉。   是以,大家虽然好奇,但听她越说越离谱,都已经说到姜大队长贪了大家的钱和工分,被抓走了,不日就要枪毙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我说,红妞,你别胡说八道了,这要是被翠儿和银香听见了,还不得跟你打架!你瞅瞅你说的都是啥,哪有这么玄乎,姜大队长早上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我们都看见了。”   说话的也是村里和徐广田家的还有姜大伯母同一辈分的老人,她年龄较大,已经六十多了,身体硬朗的很,平日里,还是忙忙叨叨的,闲不住。   红妞是徐广田家的闺名,至于翠儿和银香,便是姜大伯母和姜二伯母的闺名了。   有人说了公道话,自然就有人跟进了。   “对啊,红妞,姜大队长哪里得罪你了,今年要不是姜大队长,咱们大队能打那么多粮食吗?”   “说不定那些人去找大队长,是好事呢?今年大队得了先进大队,公社不是派了人过来送奖状了吗?”   “这话你信啊?刚那八个人,感觉不咋像公社里的人,啧,好像看起来挺凶的。”   “会不会不是找姜大队长……那里也不止有姜大队长啊。”说这话的自觉这么说不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都听不见了。   “放屁,韩余粮家的,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撕烂了你的嘴。”   “哎哎哎,紧张什么,又没人说你徐家的,你激动什么劲儿,是要打人吗?”   “好了,我们闹腾什么,那八人已经走远了,要不咱们跟过去看看?”   “跟去就跟去,反正不可能是姜大队长的事情。”   徐广田家的被一堵,顿觉失了面子,脸已经挂落的像是风干的茄子,可惜她和几个关系好的说不过这群人的七嘴八舌,还差点引火引到他们徐家自家身上。   最后,根本也不用她再说什么,也没人听她说了,一群人如来时一样,连活计都不做了,哗啦啦的越过她,往那八人的方向而去。   徐广田家的愣了一下,狠狠的朝地上“呸”了一口,然后不甘不愿的追了过去。   这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就让他们看看清楚,姜老头是个什么货色。   至于为什么不是徐家的事儿,这还用说么?   其实不止徐广田家的,麦收大队的徐家对于徐广国那都是有迷之自信的。   他们徐家,在麦收大队的根基多深啊?以前就是村长了。   如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在公社,在县里有亲戚帮衬就算了,徐家诗雨更是有本事,找了个省城的女婿,就这厉害的,这些人是有多眼瞎,跑来找他们徐家的麻烦?   至于还有个大队会计赵承祖,啧,抓他也不是不行,但徐广国家的总觉得,姜老头的可能性最大。   赵承祖平日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细瘦细瘦的,都不怎么说话,可不是姜老头那个老东西一看就是坏水儿的样子。   一群人哗啦啦的坠在那八人后面,那八人肯定知道了,甚至排在最后的一人还回头看了大家伙儿一眼,不过他们好似不在意,只当做没看见。   走着走着,不少人驻足看着,议论纷纷,跟着八人的队伍倒是越来越壮大了。   说什么的都有,但可能是受徐广田家的影响,都在讨论是不是姜大队长要被抓起来了。   “真是姜大队长啊?”   “怎么可能,别胡咧咧,老队长对咱多好,凭什么把他抓走?”   “可是,好多人都这么说。”   “说就有用了?我还说想有一栋砖瓦大屋呢,能成吗?”   “哎?银香,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家出大事了呀?”   “是啊是啊,建宗啊,你知道出什么事没有?”   这么大的阵仗,除了上班或者不在家的几个姜家人,其他姜家人都收到了家里出大事的消息。   有的人一头雾水,有的人满脸迟疑,有的人脸色都变了,还有的人,好比姜大伯母还有姜二伯母,那是直接开骂了。   整个麦收大队好似投入了一个惊雷,轰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跟着的人多了,那八人也不在乎,也没再跟村里其他人说话,突然之间,为首的两人分开了。   一人带着后面的三人岔开了道,一人带着其他三人继续往麦收大队的大队部办公室而去。   围观者被这一举动又惹得一阵动荡,大家都在思索,剩下的四人去哪里了,还有啊,这突然兵分两路了,他们怎么办?也要兵分两路,那岂不是就会错过一边的热闹?   究竟去哪边啊?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   徐广田家的纠集了几个徐家的女人,站在一处,阴阳怪气的很:   “嘁,肯定是去姜家了,我说,姜大家的,你不回去看看?可别被人家拿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姜娴的大嫂冷冷“哼”了一声,嘴巴可利索的很:   “哟,说的跟真的似的,你看到了?等着吧,我公爹什么样的人,大家伙儿可看见呢,说瞎话天打雷劈,等这几个同志走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徐广田家的也叉起了腰,气不过的和姜娴的大嫂对骂起来,老的骂不过,她还骂不过小的了?   那她在这个村还怎么混?   这边闹腾的不行,突然有人匆匆跑过来传话:“好了,别骂了,我刚刚怎么看到,那四个人往徐家方向去了!”   徐广田家的一顿,差点被喉头的一口痰憋死,她一把上前拎着来人的领子:“胡说什么?你胡咧咧嘴这么臭?”   那人一把推开徐广国家的:“本来就是,这群人问了二蛋,问徐广国家怎么走,现在就是往那边去了,你不信去看,搁我这儿耍什么威风?”   二蛋是放牛娃,还是个孩子。   徐广国家的愣了一下,“嗷”的一声,冲了出去。 第193章 凉凉喽(二更)   姜娴和顾珩回村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很后面了。   天色已晚,村里今天却和过年一般,热闹的不行。   才进村,就不停的有人跟她说,徐家徐广国被带走了,带哪里去了?没人说得清楚,就是听说是被八个有手铐的可能是公安局的大汉叉走的。   不仅是他被叉走了,他家老婆陈水妹也一起被叉走了。   啥?为什么会被叉走?   这还用问,两人不配合呗,陈水妹又哭又蹦又闹的,把人骂了个遍,整个村里都回荡着她的骂人声久久不息。   那八人可不是村里的大伙儿,同村人不管是忌惮徐广国一家人,还是骂不过陈水妹的,平日都懒得跟陈水妹计较。   反正陈水妹无法无天惯了,那可是基本上骂遍村里无敌手了,这八人可不惯着她,其中一人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破布,一把塞进她嘴里了,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手铐,把她拷了。   至于徐广国,起先还淡定,只由着他老婆闹,直到那八人拿出手铐,徐广国站不住了,那脸阴沉的,啧啧,村里好多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吓人着呢,平常徐广国都是笑脸示人,从没人见过他这般阴鸷的如同一个饿急了的秃鹫一般的模样。   看的人浑身打颤,惧怕不已。   直到为首的人拿出了一张纸,说是逮捕文件,徐广国终于开口说话了,但他也没有老实,嘴里还念叨着他不服。   ……   姜娴其实前几日就在顾珩那儿知道,徐广国的事有进展了,突破口居然在长稞大队那个廖地主的管家马老头身上。   但具体的,什么细节,顾珩不清楚,因为江远瞻同志不肯说,说这事还没尘埃落定,他说了就是违反规定,他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看在顾珩以及顾家算是受害者之一的份上了。   不过,顾珩和姜娴私下里分析过,这事儿,马老头既然脱不了关系,应该就是指,马老头不仅把廖家的财产弄走了,应该还参与了别的事情,至少顾家的事情,他也有参与,要不,江远瞻压根不会特意提他一嘴。   说不准,这马老头就类似于徐广国的“管家”呢,他帮着徐广国联系买主,变卖那些宝物也说不准。   顺道来个里应外合的。   姜娴便猜测道:当年为啥村里来了匪徒,直接冲到顾家把顾家抢了这事,村里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抢完后,还撤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怎么做的如此的完美,让受害者连报仇雪恨都找不到方向?   月黑风高是一点,另则,就可能是有人接应。   没准在村里闹疯了,人心惶惶的时候,就是躲在廖地主家的那个大宅子里呢。   廖地主家的宅子那么大,还有密室啥的,廖地主身体不大好,整日闲云野鹤的,连自家密室连着另一条通道,宝贝们兴许都易了主这些事都不清楚,家里藏个大活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啊。   等到查事情的办案同志走了,风声没那么紧了,岂不是任他们施为了?   亦或者,马老头就是那个去顾家的盗匪,莫要看他可能病的挺严重,说不得都是伪装的而已。   甭管怎么说,马老头这回算是恶有恶报,彻底凉了,还有徐广国,大约真是应了那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今天这一回来,没想到就迎来了这等好事。   姜娴应付了大家的热情,拍拍顾珩的腰,顾珩自行车把手一歪,两人就往徐广国家去了。   还没到呢,就见徐广国家围满了人,昏暗之中,还有人拿着煤油灯呢,两人相携走近一看,就看到徐家门户大敞着,徐向彪正在和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对峙,赫然是他自己的媳妇儿刘三妞。   麦收大队今年统共有三个孕妇,除了顾环,赵大丫,便是徐向彪家的刘三妞了。   只不过,哪怕十里八乡都没有其他大夫,徐家人也不可能找姜家人的,姜娴自然没有替这一位大队书记的儿媳妇诊过脉。   这会子一看,哦呵,肚子已经隆起了,大约和大丫的月份差不多,四个多月。   这女子也是泼辣,坐在地上指着徐向彪的鼻子,一张嘴就是威胁:“姓徐的,我就要跟你离婚,这孩子我明天就去打掉,不过了。”   “我警告你,别再扯我一下,我已经通知我娘家人了,我哥和我弟马上就到,你挠我一下试试?看不打死你。”   周围她的衣服散了一地。   再外圈站了一圈徐家人,大多脸上都带着忧心、惶惑和茫然。   虽然光线不明,人影幢幢的挡着,但看这架势,姜娴大约就能猜出个大概了。   徐广国夫妻被抓走了,还是带着手铐被叉走的,这对整个徐家来说,实在是打击太大了。   麦收大队的徐家,徐广国就是徐家的支柱,被抓走了,宛若大厦将倾。   徐家人该是害怕了,作威作福惯了的人,突然没了依仗,可不是害怕有人来寻仇?以后怎么办?   还有自觉没得到太多好处的,心想着这些个好处以后都没了,心中怕是也不好受。   要说哭的最惨的跟死了爹妈一样的,还得是徐广田家的,徐广田和徐广国是亲兄弟,徐广田家的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姜娴路上把今天的事儿听了个遍,徐广田家的如何上窜下跳的事儿,她自然也没有错过。   这会子看她这样,只觉得面目可憎的很。   要说反应最快的还得是刘三丫,在其他徐家人还在想自己出路在何方的时候,刘三丫已经要跟徐向彪离婚了?!   这是准备彻底一刀两断?切割的干净了?   姜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徐向彪一家都在呢,唯独缺了徐嫣儿和韩一舟,徐嫣儿也是徐家人,怎么缺席了。   莫不是下班还没回来?可她明明走的早,她今天在师傅那儿有课程,晚了一个半小时呢。   正想着,她手被拉了一下,一回头:“大嫂?”   来人自然是姜娴大嫂了,她看了两人一眼指指挤在最里面的位置:“走,胖丫儿和顾珩,咱们去那边,那个位置好,是黄金位置,看的清楚!”   姜娴囧:“……”虽然徐广国凉了,她高兴着呢,可这么光明正大的看人笑话,还在那么显眼的地方,真的不怕被人打吗? 第194章 膈应、整治(一更)   姜娴何等的容貌,往显眼处一站,简直比煤油灯还亮堂。   徐向彪一眼就看到了姜娴,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恨意和屈辱,他脚步微动,就想过来给她个教训。姜家这群人实在过分,居然敢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看他家的热闹,这是膈应谁呢?   蓦然,他眼角余光一瞥,突然在瞄到一旁的顾珩的时候,彻底的清醒过来,宛若一盆冷水兜头砸下,寒冷刺骨。   他怎么忘记了,这两个都是煞神。   姜娴这个女人,长得美则美矣,却蛇蝎心肠,下手狠绝。   理智清醒后,他现在光是看她一眼,都觉得他的手还在痛,这种痛感好像已经深入骨髓了。   至于顾珩,在村里不大和人说话,但他知道,但凡惹了这人,这人揍起人来,下手有多重,也不要想着全身而退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盯着顾珩看。   他知道,徐家和顾珩家的那桩旧事,这一次他爸被抓走,难不成是这旧事被人发现了?   按说旧事无人揭破,根本不会再翻出来,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难不成被……顾珩发现了?!   他爸这一次被带走,是因为顾珩吗?   一抬眼,迎着自己的就是一双冷酷无情的双眼,眼神锋利如刀,似乎已经破空而出,直接扎在他的心窝。   他一阵痉挛,陡然全身抖了一下,低下了头去,竟然是再不敢迎视。   多年没有交集,再次交集,这人比小时候,更不好惹了。   这一眼,令他久远的记忆复苏了。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和他的表哥欺负顾珩的事儿。   那一天,他俩在外面玩,看到那时候年纪还小的顾珩提着一个大篮子在河边洗野菜。   徐向彪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是看他不顺眼,于是和他表哥一拍即合,两人上前,一把抓住顾珩的头,把他摁进了水里……   他犹记得当年那水格外的寒冷,只因为他亲身体验过了。   那年,他年纪不算大,跟顾珩一般大小,但他表哥大了,比他们要大四五岁。   表哥下手重,一把顾珩摁进水里,看他在里面死命挣扎,然后他们两人看的高兴,相视哈哈大笑。   就是在大笑的过程中,顾珩挣脱了他表哥的手,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一把蹦起来,像矫健的狼崽子,他掉转过头,一把摁住他表哥的颈子,把他死死摁在水里。   他本欲上前,顾珩抬起头来,还滴着水的头发,苍白的嘴脸,还有那冷漠到凶戾泛着血气的眼神令他终身难忘,和今天的太像了。   宛若噩梦重现。   那一次,他那表哥差点就死了,他也被扔进了水里,要不是他会水,拼命的游上来,可能就没了。   至今他还记得他在水里折腾的时候,这人就站在一旁看着。   至今,他那表哥都是个病秧子,一到冬天,咳嗽能把肺都咳出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来麦收大队了。   而他,也吓得够呛,自此,他也不敢去河边,两人有一次在路上狭路相逢,远远的,他便绕开他,走了别的路。   他……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了,所以他爸才被抓的吧!   徐向彪越想越觉得可怕,再也没有了想要姜娴好看的心思。   这边厢,刘三丫见徐向彪也不知为何,突然怂眉搭肩,她看到他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对着徐向彪的头一顿猛锤,一边大骂:   “废物点心,老娘看见你就恶心。”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离了他爸,屁都不是,啥事都做不了。   浑然忘了自己当年如何的算计徐向彪,拼了命的要嫁过来的往事了。   徐向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他怕顾珩,他也怕姜娴,他能怕这个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女人?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下了死手,接二连三,就甩了她五个巴掌。   男人到底比女人在力气上有太多优势了。   这五巴掌下去,刘三丫脸就肿了,牙也掉了,嘴角处立刻冒出了淋淋鲜血整个脸都被染红了。   刘三丫整个人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虽然她叫嚣这要把孩子打掉,但可能出于母性的本能,她跌在地上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徐家人见此场景,无论男女,居然在那儿使劲叫嚣:“打的好。”   姜娴眼神一黯,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戾气。   什么玩意儿这是?虽然她对徐家人没好感,对刘三丫也没有,但打女人,还是打一个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这徐向彪当真连畜生都不如。   这令她想起了在澜国的童年之中一些不好的记忆。   其实,村里男女之间打架的场景,姜娴也不止见过一次了,打架的不少,但把对方往死里打的,还真没有。   村里都是糙汉子,虽然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大多数还是知道疼自家婆娘的,便是真恼了,打架了,下手都挺有数,毕竟还得过日子不是。   要说令她刮目相看的,还得是她大伯,他就很反感那种男人打起女人往死里打的事儿,前阵子看到个单身汉在村里游荡,远远看到她大伯跟老鼠见着猫一样,呲溜跑了。   姜娴好奇的问了一嘴才知道,他原本有个媳妇儿,被他差点打死,那媳妇儿也硬气,要离婚,结果还是姜大伯力排众议,帮忙开的介绍信,帮他们把婚离了。   那女人对姜大伯千恩万谢的,去年还特意来姜家感谢过姜大伯,而那个单身汉,被姜大伯整治的有点惨,姜大伯倒是不可能打他也不骂他,只把他每天分配在自己身边干活,随时随地盯着他,极力的改造他,听说那男人已经从闲汉变乖了很多。   果然,她这边刚一皱眉,她大伯就动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一把钳制住徐向彪杀红眼了还想狠踢过去的脚,直接把徐向彪撂了个大马趴,厉声道:   “干啥呢,你是想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杀人吗?”   姜娴看徐向彪摔了个屁股蹲儿,心里只觉有了一丝畅快,她眼中的戾气也随之闪没。   能来华国,真是她的福气。 第195章 护(二更)   姜娴心里舒坦了,不过对于徐向彪,她还觉得整治的不够。   看他那目眦尽裂的凶样,以及徐家人纷纷围了过去,大有靠着人多势众,要针对她大伯父的意思。   啧,真是死不悔改,她姜家人倒是来的也不少,但凭啥她家得出人出力?   徐广国被叉走了,留下她大伯父劳心劳力的在这儿处理后续,调解矛盾,旁人也就罢了,还是膈应死人还不知悔改的仇人。   现在这会子,明明是他徐家人自己先做的不对,还有脸摆出这么个横样?难不成还想跟她姜家人打一架?到时候伤着磕着了,这些混账赔得起吗?   所以,她决定来个祸水东引。   她一抬头,扬首朗声叫住不知道去了哪里,刚挤到人堆里准备看看情况的王志远:   “王伯父,您快来,徐向彪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骂妇女,我怀疑他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   徐家人:“……”   徐向彪:“……”他觉得他本就绷紧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也顾不得姜大伯还抓着他呢,也顾不得还有徐家人馋着他准备把他扶起来呢,一把挣开所有人,狠狠冲过来,瞪着一双眼,狠狠伸出手指指着姜娴:“我&*#……我看你这个女人是欠抽……啊。”   话还没说完,已经化成一串破锣一般的尖叫杂音,随着徐向彪如同一块破布一般甩在地上而戛然而止。   只见顾珩站在他面前,挡住姜娴,盯着他,眼神阴鸷到恐怖,声音如冰珠子迸出,透心凉:“你刚说什么?”   徐向彪所有的声音突然全都梗在了咽喉里,噎的他两眼上翻。   他……太冲动了,愤怒过头,所以……   浓浓的后怕如潮水般袭来。   人在恐惧之中,可能会激发一些他本来没有的东西,比如聪明才智。   这回,徐向彪总算做了一件聪明事儿,他迅速看向王志远,那眼神说多渴盼有多渴盼。   他知道错了,他现在宁可被王志远用棍子打都好过被顾珩盯着。   至少,王志远不会打死他,但顾珩不见得,即便不死,他可能也得去半条命。   有病吗这是?他又没碰到姜娴那女人!   护婆娘护成这样?金子做的啊?   那边,徐家人和围观的人也被顾珩这一下震慑住了,就连在地上哭嚎的刘三丫和徐广田家的,这会子也哭声全无,连抽泣声都没了。   “呃。”可能是被憋住了,徐广田家的打了个嗝,然后就见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惊慌的转来转去,唯恐再发出一点声音把顾珩那个煞神引过去。   大约这里心中安宁又暖意融融的就是姜娴了,她其实单手也能把徐向彪的手给折了,不过,有人护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啧,她对象今天真男人。   原来安全感不仅可以自己给自己,也可以从旁人身上得到。   王志远也头疼,徐家人怎么不消停,今儿,是市里来的警察同志来抓的人。   徐广国这回真的有去无回了,他需要去县公安局走相关的程序,一个下午就在为徐广国的事儿奔忙,好不容易才回来。   还想着,终于可以躺下,咪一口小酒,早点睡了,结果这是干啥尼?   他瞪了一眼姜娴,这丫头现在变奸滑了,学坏了,感情不是她姜家人,也不是顾珩,她不心疼是吧?   王志远头疼的瞅着顾珩那小子,心中无奈的叹气,这可真是比徐家那些闹腾的人还棘手。   他咽了口口水,在心里把徐向彪问候了一百遍,才上前:“那个,顾珩,徐向彪这混蛋犊子交给我就行了,我立刻抽死他。”   顾珩淡淡,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王志远,只盯着徐向彪:“既然都是抽死他,那你不如交给我如何?”   徐向彪这会子已经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他没想到顾珩疯成这样,这是要跟他同归于尽?   他弄死他,他也活不了吧?   他忍着满心的惊惧,简直是屁滚尿流,不计任何形象的往王志远身后爬,只恨王志远没再长胖点,把他彻底挡住。   周遭人个个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莫说姜娴自家的几个嫂子了,就是也站在他们这一处的顾大嫂,姜娴都能感觉到她呼吸变轻了很多。   王志远感觉自己脑壳都大了:   “……哈哈,不需要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他感觉自己这几句话都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转过头,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大叫一声:   “胖丫儿,还不把你男人带回去?是不是今天把我上回送你爸的酒你偷拿给他喝了,我都闻着酒味了。”要说还有谁能力挽狂澜,只能是胖丫儿了。   “喝醉了就回去歇着,别再外面发酒疯了。”   姜娴岂会不懂这是王伯父特意给他们找台阶下呢,她已经发现顾珩不对劲了,刚想找个理由把顾珩拉走,这回王志远这么说,她便立刻借坡下驴。   她靠过去,一手牵住顾珩的手,压住他的虎口穴位处,一手抚上他的耳际上方,两手共同使力,轻柔的揉了起来。   一边揉,声音宛若歌唱,轻软娇甜,如梦似幻:   “好了,听王伯父的话,咱们回去休息吧,就让王伯父替我们惩罚他好不好!”   她又转头,还是那个人,但声音全变了,透着冷漠:   “王伯父刚刚也看到了吧,徐向彪无法无天,在村里当着这么多人面,就敢对我动手,甚至辱骂我,倘若对他连惩罚都没有,那就是对我的不公平,更是助长了他猖狂的性子,要是不对他严惩不贷,我真怕哪一天自己就又要被他打了。”   说罢,她也没再看徐家人一眼,也没看其他人的表情,便径自带着顾珩走了。   也没走远,就是到了不远处一处僻静的地方,又停下来,她扶住顾珩所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然后,她继续一手捏着他的虎口穴,一手给他按摩着耳际上方的角孙穴,看似轻柔却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揉,同时,语气和缓的与顾珩说话:   “……阿珩,好些了吗?今晚咱们去山里吃烤兔子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吗?” 第196章 顾珩的小目标   顾珩这样子,姜娴心里又是暖意融融又是心疼,她家男人这是气坏了。   肯定是这样。   这事其实不用深想,她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有人无端辱骂顾珩,她也得气的不行,非得用针扎死对方或者撕烂他的嘴不可。   她满脑子涌动着一种陌生又着急的情绪。   陌生在于原来她这样一个人也可以为了其他人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哪怕只是想想都不能忍受顾好珩遭受那样的局面,他是那么自尊自傲的人。   这让她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突然清醒又深刻的认识到,大约逐渐的,自己真的把顾珩放进了心里。   一贯平静无波的心湖之中,宛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投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石子,轻微的,不起眼的,却泛起了阵阵涟漪,后劲十足的荡尽她内心最深处。   着急在于可不能再让顾珩再这么气下去了,气大伤身。   所以,她配合着顾珩的穴位一边按摩,一边暗合着五音疗法与他说话,至于说什么她真的没空在意,五音疗法在于音调对于人身体的辅助疗法,她还辅助了内功,她就是想到啥说啥,说了这句忘那句……   总算她感觉她手下的脉搏渐渐跳的没那么快了,恢复了寻常,沉稳又有力。   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虎口穴位被她放开,说话声音渐渐放缓,只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按压着耳尖上方的角孙穴。   突然之间,她手腕被人抓住,松松的,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她奇怪的低头一看,是顾珩的手正抓着她呢。   她疑惑的抬眼,就见顾珩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话语之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悦和期盼:“真的吗?”   姜娴一愣,难得的没反应过来顾珩到底在说什么:“……什……么?”   手腕处处微微一紧,顾珩表情一变,像一个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垂着耳朵的大狗,他委屈巴巴的问道:“就是你说明年咱们结婚的事儿啊?”   姜娴:“……?!”什么时候?   脑子里思路极速转动,终于,她似乎在边边角角的记忆里捕捉到了一丝半点,那会子她心绪浮动,心中头一次明确了对于顾珩感情是越来越深了,所以,她可能在不经意间当真就脱口而出了明年结婚的话?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话随心动吗?   但这要她怎么承认,可要是不承认,否认的话,一来自己确实好像说过,说过不认是耍赖的行为,而来,自己要是实话实说自己只是随口说的,那岂不是伤了顾珩的心,他会不会难过呢。   这么想着,姜娴有点头皮发麻,她怎么把自己突然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她脑海之中似乎突然冒出两个小人,一个正在不停的摇晃推搡她,一边斥责她:   “答应啊,你都说出这样的话了,而且自己心里已经认了,干嘛不答应结婚?这还是那个果决的你吗?”   另一个站在旁边冷笑:“你居然这么快就动摇了,这样随便很容易受伤,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真令我失望。”   姜娴正在经历头脑风暴,左右为难,目光怔忡之际,并未发现顾珩正默默的盯着她看。   实际上,顾珩是很生气,但他的理智并未消失,几乎是他被姜娴拉出来的那一刻,虽然愤怒未消,依然有着把徐向彪挫骨扬灰的冲动,但理智是在的。   他就是忍不住的眷恋胖丫儿为他担心的样子。   本来想着让胖丫儿稍稍担心一会儿就“恢复”的,他也舍不得胖丫儿一直为他担心,但胖丫儿跟他说的话越来越多,“答应”了很多他之前提过,但胖丫儿没松口的要求。   好比去山里打野兔,这事要从给赵承光找师傅说起。   自从知道姜建海每日跟着胖丫儿去山里练功这事,顾珩心里就深深的嫉妒了。   姜建海和胖丫儿每天在一起的功夫都比胖丫儿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要长了。   既然如此,那就给姜建海找点事儿做做呗。   好在,在姜建海心中,他这个“珩哥”还是管用的,他一说这事,他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只说不知什么时候可能就要走了,走之前随时都可以。   顾珩于是顺势提出了就他每天早上训练的那段时间带着赵承光就行了,不求他练成绝世高手,只求他面对突发情况或者坏人的时候别怂以及略微有点自保之力。   顺便,他暗搓搓的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怕赵承光不适应,他正好也有空,所以早上可以跟他们一起训练。   于是乎,他成功的把姜建海和赵承光这两个麻烦精一起打包送走了,并为自己争取到了和姜娴的独处时间。   烤兔肉那回就是胖丫儿休息的一天早上啊,那天胖丫儿不用赶着上班,两人在顾珩的忽悠下,就往深山处去了,并且还成功的甩掉了姜建海和赵承光。   然后,顾珩猎了一只兔子,两人就一起吃了,正好那一天,天地僻静,无人打扰,他难免就动手动脚的多了点,胖丫儿当时明明很享受,没成想,等到他意犹未尽的准备再营造一次这种林中散步的好机会的时候,她却义正严辞的拒绝了……   至于吗?这就是典型的吃了就扔,不负责任,啧。   何等的冷酷无情。   没成想,今天胖丫儿自己提了,简直是幸福来得来突然,然后,顾珩就心猿意马起来。   人心不足是人普遍都有的弱点。   顾珩承认自己也不例外,再说了,贪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可耻的好吗?   于是,他决定再装一会儿呆,想听听姜娴还能答应他什么。   事实证明,老天爷在让他倒霉了许多年的情况下,终于有良心了一回,今天居然特别的帮他。   这不,胖丫儿居然说出了要结婚的话。   他岂能放过,他就像一只饿急了的狼,虽然依然能隐忍,但被他找到了突破的机会,他自然不计一切都要把它落实了。   姜娴还在犹豫苦恼这话怎么说呢,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她回过神来,就见顾珩可怜兮兮的盯着她的眼睛:   “胖丫儿不认吗?咱们明年结婚好不好?我就这一个小目标而已。” 第197章 办喽(二更)   姜娴听了顾珩的话一头雾水,也不知如何反驳。   啥叫仅有这一个小目标而已?   观他脸色,听他的语气,这听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小目标。   感觉她要是不答应他,他人生就彻底失去了希望,变成了灰色一样。   姜娴这会子再也想不起来脑海之中那个对她冷笑的小人了。   这……顾珩也太可怜了。   不就是结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结就结呗,大不了以后过不下去离婚就是了。   她离了男人又不是不能活了,再说真要过不下去离婚的话,她要是心里不爽,大不了把顾珩打一顿好了,然后,把他的钱都抢过来。   这要闹到离婚的程度,两人之间也没爱了,真要把他打一顿,她也不心疼的,不是吗?   再说了,真要打起来,她不相信自己打不过他。   姜娴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不停,脸色也跟着变,一会儿变成桃粉色,明明艳色惊人,但却眼中凌厉,似乎是生气了,想把某人碎尸万段的那种。   一会儿脸色又变白了,看似恢复了寻常,但细看,哪里是寻常?分明就是面无表情,眼中还嗖嗖的冒冷光,一看就是正在想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顾珩看的心肝一颤一颤的,他这会子是真的在祈求老天爷,希望它有良心的能久一点,快点让胖丫儿答应他吧。   也不知道胖丫儿想到什么了,为什么他就提了个结婚的事情,胖丫儿就一副要把什么人大卸八块的样子?   他琢磨着自己再说点什么好,以便能打消胖丫儿这种状态。   他刚斟酌好字眼,准备再说点啥:“我……”   胖丫儿突然右手击掌,好似突然想通了,她只斩钉截铁的说了一个字:   “好。”   顾珩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亦或者他反应过来了,但实在是喜悦到不敢置信,情绪猛然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同火山喷发,然后往四肢百骸涌去。   他身体明显颤了一下,那股子本来由姜娴带来的酥麻感突然增加了千万倍,从脊梁柱开始,把他全身的整个毛孔都浸没在了其中,酥麻的如过了电一般。   他突然软塌塌的靠在了大石头上,那大石头本来是给他坐的,这会子变成了他的支柱,也幸亏有这个大石头,否则,他就要出丑了。   不过,还是被姜娴看出来了:“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人便又凑过来,再次精准的摸上了顾珩的脉搏。   嗯,脉搏有力但急促,她又抬眼看看顾珩的脸,脸确实有点红,倒像真是犯了热症?   顾珩是挺热的,五脏六腑激动的火热火热的,可是此热非彼热:   “没有不舒服,我舒服的很,就这么说定了胖丫儿,我过阵子去你家提亲。”   旁的都没什么,他得把这件事赶紧定下来。   他怎么可能不舒服呢?他明明已经舒服的没边了。   至于过阵子去提亲而不是今天,他倒是想呢,可惜,他知道不现实。   一则,徐家那些人今天闹腾死了,姜家三巨头这会子都来了,忙着调解呢,没空闲。   二则,胖丫儿答应了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但要想提亲成功,顾珩知道任重而道远,虽然,姜家如今有些接受他了,但不代表就准许他在胖丫儿十八岁的时候就把人娶回家。   他也怕说的太急,刺激到姜家三巨头,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他家胖丫儿?   胖丫儿不高兴,他能高兴?他的提亲大事又要生出波澜。   三则,提亲是大事,他家胖丫儿值得最好的,他得回去再多寻摸寻摸好东西,都给胖丫儿做彩礼。   三大件肯定是不能少的,金银珠宝首饰也得有,被面缎子啥的,那也得寻摸最好的,还有家具,得簇新簇新的,还得是黄花梨木的,哦,对了,还得找姜大队长批一块宅基地,他要娶媳妇了,不能跟他大哥大嫂住一块儿了。   嗯,还得请个全福太太。   若不是今天实在太晚了,顾珩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寻摸去,他需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姜娴倒是不知道,这一会儿功夫,顾珩已经想了这许多了。   听了顾珩说提亲,她便也寻思起提亲的事情,这个程序是对的,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顾珩还得提亲才能跟她结婚。   想到她爸和她哥,她颇为同情的看了顾珩一眼,明年能不能结婚是个好问题。   不过,她自然不能打击她家男人的积极性。   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这么一段时间,事情已经处理出结果了。   她选的这一处地方不错,距离不远不近,若是姜娴仔细听,能听到那边处理事情的经过,但这里又是一处死角,他俩寻到适合的角度,能看到人群,再不济爬树也成,而人群那边却看不到他们。   刚开始姜娴又是担心顾珩又是自己心绪杂乱的,哪有心思仔细听那些,只隐约知道点,反正她知道,便是王志远没有惩罚徐向彪,她家人也会为她出头的。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就是这么自信。   这会子,仔细听,果然如她所想。   徐向彪因为无端辱骂妇女,伤害妇女,斗殴等罪行,现在被王志远捆了,正吆喝着把他送公安局去,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规定,他这种得被抓去关一个星期。   徐向彪自然不服气,徐家其他人也不服气,奈何,不仅姜家人不松口,刘三丫的娘家人也来了,她妈简直是战斗力爆表,刚刚隐约还听到徐向彪嗷嗷的惨叫声,是以,今儿这顿打,他是真没逃过去。   刘家人也挺聪明的,除了刘三丫的妈动手挠人,其余来的七八个族里的兄弟都没动手,只是拦着其他徐家人,等王志远来调解的时候,徐向彪脸上已经多了七八道血口子,人家还有理有据:你这个畜生,把我闺女的牙都打掉了……   姜刘两家第一次合作,还是挺有默契的,两家都不肯和解,要把徐向彪给办喽,那自然,他就没机会了,毕竟能救他的徐广国夫妇,这会子已经自身难保了。   最后,他被王志远抓住,姜大伯姜二伯还有刘家人刘三丫众人一起,坐着姜爱国开的拖拉机去县里了。   自始至终,徐嫣儿一次都没出现。 第198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徐向彪在县公安局待足了七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也是巧的很,正好在村口和姜娴碰了个正着。   也是刚刚好,顾老板这些天神神秘秘的,昨天说寻到了好料子,他得出趟远门去把那些木材运回来,再请最好的木匠给他们打家具。   姜娴其实本来想说,这提亲还没提上呢,干啥这么着急就选料子做家具了?   可是,见他兴兴头头的忙,她话到嘴边也没说出口。   没错,顾老板自徐向彪被抓走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拽着他大哥大嫂,提着六样礼,来提亲了,最后,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理由很多,什么“胖丫儿还小啦。”“你们刚处对象几个月。”云云。   不过,顾老板不气馁,姜家人说什么,他就听着,然后隔了两天,他又拽着他大哥大嫂去姜家提亲了。   结果自然还是被拒绝了,顾珩也没说什么,只道过几天再来,还说什么“求亲求亲,胖丫儿这么好,自然是要求来的。”   姜家是厚道的人家,虽然提亲的事没定,但顾珩怎么着也是他们家胖丫儿的对象,在他们的观念里,以后迟早要结婚的,所以总不能把人家顾珩拒之门外吧。   再说了,人家顾珩表现的特别谦虚,态度好到让人挑不出错,姜家人也不好把他赶出去吧。   最后,就算不看顾珩的面子,人顾璁身体不好,姜家人也不忍让他久站。   所以,这次,顾珩送胖丫儿下班回去的时候,跟姜家人说,本来准备再来求亲的,可正好找的花梨木材料子到了,他得出去两天,请五哥帮忙接送一下姜娴之际,姜娴清楚的看到她大伯二伯和她爸明显的松了口气。   这是已经被缠怕了?   姜娴其实有点怀疑,这般情况下,是不是很快他们就要受不了,进而就答应顾珩的提亲了?   以顾珩的狡猾,是不是就抱着这个心思呢?   不过,对于这件事,姜娴抱持的是观望的态度,既不帮顾珩说话,也没帮姜家推脱。   她聪明着呢,帮哪边另一边都交代不过去,吃力不讨好,她干脆保持中立。   其实,比起未知的结婚,姜娴私心里还是希望处对象的时间能够再长一点。   原因无他尔,就是觉得结婚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男女之间究竟能不能一直走到老,相互之间会不会厌倦彼此,在姜娴这里依然是个无解的命题。   虽然有她家三巨头夫妻和睦为证,哥哥嫂子们似乎关系也都挺好的,但她以后和顾珩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虽然答应了顾珩,但她心里其实还在说服自己。   观念的改变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姜娴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和华国姜娴合二为一了,她们就是同一个人,但曾经漫长的澜国的记忆,早就让她形成了极为顽固又刻板的观念。   理智上,她知道她不需要害怕,因为不再是孤独一人,自己要勇敢的迎接新生活。   但,心中的某个小角落,还是会有隐隐的不安,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   总而言之,顾老板这两天有事,所以,姜娴倒也落得清闲。   今天也是凑巧,她今天有采访的任务,结果需要采访的那位技工临时有事改了时间,所以她比之前早下班了,顺便还去五哥所在的厂子里知会了五哥一声,她提前回去了。   谁能想到,就和徐向彪遇个正着?   姜娴本不欲跟这种人说话,奈何那人似乎并没学乖,见她走来,他就站在路中间,双脚一叉,竟然不走了,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怨毒的盯着她。   姜娴目不斜视,走到近前,她站直了身子,停下了步子,就静静看着他。   徐向彪讽笑着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从皱巴巴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对着姜娴脸的方向,吐了个烟卷子。   姜娴脑袋微侧躲开,不耐烦道:“好狗不挡道。”   大约是这话,彻底激怒了徐向彪,他突然脸色整个一垮,面目扭曲到狰狞起来:   “好狗?劳资有今天,都是你们害的,以为这样,姜大牛就能上了?踩着我爸?想得美?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姜家还有顾珩,合谋做的这事情!”   他恨极了,他爸妈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他自己这一次在那小屋子里连续写了七天的检查,老婆也跑了,他有今天都是这贱人和她的家人害的。   姜娴冷冷一笑,这可真是,有的人,莫说被教育个十天八天了,就是关十年八年,估计都改不了狗吃屎的本性。   徐向彪最见不得姜娴这样,他被姜娴的表情一激,新仇旧恨袭来,立刻口不择言:   “你这个贱人,装什么高贵冷艳?你告诉劳资,你是不是就用这副狐媚劲儿迷的顾珩五迷三道的?啧,真没想到,他好你这口。”   说着,喉咙里还发出令人恶心的“嗬嗬”邪笑。   姜娴抬眼,眉头几不可闻的一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徐向彪根本没看轻她是怎么动的,就感觉下巴像是被巨斧劈了,咔哒一声,然后天旋地转,人重重的砸在地上,胸口被狠狠的踩着……   “啊……”他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眼中是仿若见到鬼一般的恐惧。   他抬眼对上姜娴的眼,浑身狠狠的打颤,终于没忍住,胯下一热,一泡尿透过裤子,洒在地上,一股子尿骚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就好似一个魔窟,陷进去就会遇到极端可怕的事情一样,这种可怕比他身上的痛楚更加让他不寒而栗。   徐向彪突然之间清醒过来,这女人手段可能比顾珩还狠,只是她隐藏在顾珩身后,因而让他忽略了她。   远远的有人已经看到这边的动静,往这边聚拢而来。   姜娴不想多留:“感情你忘了我之前打你的事了?教你学个乖,嘴欠,下回可能连命都没了,不杀你,只是不想脏了我自己的手,还有,徐广国做了坏事,自该付出法律的代价,人在做,天在看。”   她松开脚,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你下颚骨折了,就当你骂我的代价,我提前收了。”   说罢,施施然的袅袅娜娜的远去,留下脸色灰败的一滩烂泥。   今明后三天一更   加班狗出差中,今明后只能保证每日一更,预计晚上五点半到八点半之间,望各位亲亲们谅解~ 第199章 母老虎   姜娴其实觉得自己就是以正常是声音说的话,但她如今是个习武之人,自然中气十足,是以,远远的,让那些走的快的村人听了个正着。   所听到之人光是这么听,都已经感受到那话语之中的凛冽之意,不约而同的跟着一抖。   然后,他们就低头看到了地上那一滩烂泥,所引起的震慑效果简直是无出其右的。   天爷,原来姜家姜娴这么凶,快赶上母老虎了吧?   不过,凑到近前的倒是没有徐家族人,毕竟,自徐广国出事,徐家陷入到一片慌乱之中,这般的慌乱下,居然根本没有人关心徐向彪的死活,其实王公安当天回来,就说了徐向彪今日回来之事,徐家居然无有一人来村口等着,或者去县里接一下人的,可见这群徐家族人的凉薄了。   过来的这些人就是村里的普通村民,其中不乏有以前被徐家欺负过得人家,见此场景倒是不觉得怜悯,反而心中有些许的快意。   不仅这些人,还有人不知内情的,正源源不断的赶来,有的忙着看热闹,有的却是吓得肝胆俱颤。   好比赵承光,他就是远远的看见姜娴走回来了,那身姿婀娜的模样,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他家嫂子。   珩哥不在家,自己得看顾着点姜娴,听说她挺厉害的,但除了降服他珩哥这事儿,赵承光并不觉得,姜娴还有哪里厉害了。   哦,倒是有很多关于她的传言啦,但一个大美人儿在这儿摆着,传言多很正常,而且比起那些她打架厉害的传言,如今铺天盖地的就是他珩哥和姜娴的事儿,说什么的都有。   他有时候也能听到,说的对,他听的高兴的,他不说什么,跟着乐呵,胡说八道的,他就要去揍人了,不过除了珩哥和姜娴的事情,其他的他从来没信过。   他进山训练那会子,从未和姜娴一起过,所以,哪怕他妈把姜娴夸成了一朵花,并且他新出炉的武术师傅姜建海也说,自家妹妹是个高手,他还是不信。   能厉害成什么样儿?还徒手撅了徐向彪的手骨?又是在山里猎到了野猪?怎么可能呢?   女孩子天生力气小,便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保证能把徐向彪那个壮汉给撂倒,倒是反过来,徐向彪可能一拳就能把他打晕过去。   还有野猪,开什么玩笑呢,他又不是没见过人猎野猪,那人还是他远方表叔,被发狂的野猪撞了,肋骨都断了,也是姜家二伯父医术高明,就这样,也整整一年半不能做重活,真是活受罪。   姜娴的细胳膊细腿,不够野猪随便撵一下的。   但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颠覆了他的三观!   他先是看到一个男人挡住了姜娴。   那人是谁,同村的,徐向彪在这村中还从未低调过,他能不认识?   当下,他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就加快脚步往两人的方向奔去。   奈何,他能看到他们,不代表他距离他们近啊,他和他们还距离了上百亩的旷野……   他在心里一边把徐向彪的祖宗八代问候了好多遍,一边心中打颤,姜徐两家那可是有仇啊,那天王公安也是姜娴叫来了,所以,他俩这一相遇,可绝不是互相问好的。   大概率是要掐起来,兵戎相见的。   虽然,他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大庭广众之下呢,徐向彪能做什么呢?   但这徐向彪本来就横的很,他无法无天惯了啊,而今落得如此的境地,他要是随便动一下姜娴……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越跑越快,也越跑越绝望,脑子里面都开始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去珩哥面前以死谢罪了,突然他就看到,徐向彪倒下了,但是姜娴站着……   他以为自己跑昏头,脑充血眼花了!   然后,姜娴就走了……   等到他跑来,他就和众人看到一样的场景,徐向彪像滩泥,在地上……   他一把抓住周围一人,一看,是他本家兄弟,他立刻问:“承忠啊,什……什么情况啊。”   赵承忠心有余悸的瞅瞅姜娴走过去的那条路,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回神,任赵承光挂在他身上,他兀自神神叨叨的:   “天爷啊,什么叫最毒妇人心,我算是看明白了。”   “这越漂亮的女人,啧啧啧,越凶狠呐。”   想到他自己之前还肖想过姜家姜娴,他就忍不住发抖,天爷啊,他这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村里长成的,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子,谁不肖想她呢?   今日一过,估计和他一般想法的不老少呢。   这种凶狠的女人,留给顾珩蛮好的。   模样登对不说,两人一凶一冷,赵承忠突然就发现自己突然能接受他俩挺配的这个事实了。   赵承光简直对这个蠢弟弟无语了,他一巴掌拍在他大脑门上,爆喝一声:   “夭寿啊,你被妖怪把魂吃了?我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赵承忠无端挨了这么一下,也很火大,他把赵承光扒拉下来,指指地上:   “什么情况你不会看啊?喏,被姜娴打的。”   他朝赵承光挥了挥一根指头,心有戚戚的形容:   “就一拳,然后踩了他一脚,他就这样了,听说他下巴折了哦。”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凑过来:“哎,我说,光子哥,听说你跟顾珩关系挺好的是不是啊?”   他以前可不屑了,顾珩什么人,平日里阴沉兮兮的,偶尔走在村里路上都不理人的,赵承光偏要和这人好。   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   上回赵承光骑了辆自行车回来,惹得多少人眼红啊,他虽然没有明说,但顾珩不是也骑了一辆回来吗?   他们又不瞎,两辆车牌子都一样的,而且哪儿有那么巧的,肯定是赵承光跟着顾珩发财了。   这已经够让赵家小辈们心绪浮动的不少了,这会子,看姜娴这么厉害的,可以说明,顾珩肯定至少跟她旗鼓相当吧。   这要是个面兮兮的没用男人,姜娴能看上?   所以,顾珩一定比他们想象中的厉害。   跟着厉害的人自己才能变得厉害不是吗?   请假   四五点的时候缩在被子里发抖,本来以为是今天冻着累着了,歇一会儿就没事,现在发烧到三十八度多,昏沉之中,码个请假条,追文的亲亲们别等了,作者菌对不起你们。   只要不那啥了,我明天就能恢复正常更新…… 第200章 善后(双更合一)   赵承光看不上赵承忠这样,现在轮到他傲娇了,他一把推开那张丑脸:“死开。”   嘁,以前看不上他跟着珩哥呢,现在见到他跟着珩哥赚钱了,又见到他家嫂子是个厉害的,所以想过来跟着他一起分珩哥的好处了?   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若不是看在这是本家兄弟的份上,他都上脚踢了。   赵承忠被推了个踉跄,丝毫没发火,他一扭头又扒过来:   “不是,光哥啊,你拉拔拉拔弟弟呗,你看看我现在瘦伶伶的,家里又穷,连媳妇都说不上。”   赵承光冷哼一声,压根不为所动,既然自家嫂子连油皮估计都没擦破一点,那么旁人缺胳膊断腿的还有什么相干的,至于什么本家弟弟,他缺吗?   “少来,你没有媳妇儿干我屁事?找你妈给你说亲去,我反正有媳妇了。我又不是你老子。”   说完这话,他就不搭理赵承忠了,赵承忠本来还不死心呢,没想到,赵承光走到那滩疑似徐向彪的烂泥面前,先是端详了两下,然后脚一抬,就凶狠的对着徐向彪当胸一脚。   “砰”伴随着徐向彪一声惨嚎,倒是让赵承光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是在笑的,说的话里可没有笑意:   “这就嚎上了?别讹我啊,我可是收着劲的,大彪,看在同村的份上,今儿这事,我暂且给你记着,以后,你要是再敢招惹我嫂子,那可不是像今天这样,就这么一脚。”   说罢,摆摆手,给众人留下了个潇洒的背影,毫不留恋的走了。   徐向彪已经被气炸了,他这时候反而什么都不怕了,恶向胆边生,准备直接开骂,没成想开口却是:“啊!”   顾珩他惹不起,那是因为那人给他小时候造成的阴影太大了,从小就是个不要命的。   姜娴那个臭女人,自从昏了一觉醒来后,就跟被妖怪附体似的,没准真的是,徐诗雨那个废物,办个事都办不好,罢了,他不跟女人计较。   但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辱他。   可惜,他续足了力气,准备把赵承光这个鳖龟好生骂一顿解气的,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才猛然想起他下巴折了。   害怕之感再次袭来,下巴折了以后他还能说话吗?   他要去报警,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可是,这个村里,王志远跟姜家人是一伙的,谁会信他,而他现在根本不能好好说话,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颓然的清醒过来,眼神定格在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熟悉是因为这些人一直跟他同村,一个村的年纪差不多的都算得上自小一起长大的。   而陌生的是这群人脸上的表情,以前谁看到他不是笑脸相迎,徐家……他爸妈不过刚被带走几天,这些人看到他的脸上不是讥讽就是恶意,甚至是嘲弄和快意。   徐向彪躺在地上,突然觉得无限的苍凉,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比起这些虚伪的货,倒不如顾珩和姜娴那样的,从一开始就对他没好脸色的来的真实。   他下巴很疼,越疼,他头脑反而越清醒。   徐家本家那些人,一个都没来,甚至徐诗雨,他的亲妹妹,还有那个据说家里是大官的亲妹夫,自他爸妈出事的那天,就没有出现了。   虽然这些天,他都不在家,但他了解那丫头,那死丫头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嫉妒心重,自小就这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更加变本加厉了,他有一天无意之间看到她正和自己爸说话,脸上带笑,眼神却让他无端的打了个哆嗦,冷的瘆人。   就她那无情无义的东西,亲爸妈没了,她估计逃的比飞还快。   以前,她无处可去,可是现在,她嫁人了,翅膀硬了,哪里还会管娘家人的死活?   徐家的都是家里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些同村人。   不过,他们老徐家……这么多年在村里,确实也挺让人烦的。   徐向彪闭起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死了算了,可是,心中有一股子不甘心冒出来,他怎么能这么死了,他才二十多岁。   徐向彪什么想法,没人关心,但赵承光此举却着实让赵承忠不敢造次了。   似乎,光子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了,以前就觉得他不干正事,家里人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就是个街溜子,但如今,他发现这人还是挺狠的,别看总是笑着,下手还挺黑的,会不会惹毛了他,他也像对徐向彪那么对他啊?   赵承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板,确实不如徐向彪壮实,他心里还是不甘心,但人家不接招,他能如何?   他“啐”了一口,忿忿的走了。   这件事儿,在半个小时内,就传的村里村外都知道了,并且还在往外蔓延。   流言的魅力在于,它会迅速的传成面目全非的样子,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姜娴只动了动指头,就把徐向彪打成了个瘫子……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震惊掉了下巴,然后痛定思痛,美色终究没有小命重要,最终打消了对于姜娴跃跃欲试的心思。   姜娴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凭实力自动自发的帮顾珩清扫了情敌,后来倒是知道了,那时候她都已经嫁了,回头问顾珩,那人只笑的像一只偷腥的大猫,却也不说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   姜娴一叹,都嫁了,并且迅速的怀上了,难道还能踹了这人不成,自此再也没提过这事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徐向彪到底是被救了。   出手的是姜家人,姜娴回去后,就把她四哥找来,跟他讲了自己把徐向彪下巴打折了的事情,并且请自家四哥去把那人弄回家,顺便包扎一下。   她给自家四哥提的要求是,死不了就行了,免得死了,讹到他们家来说不清楚了。   但姜四哥这人,可能自小被自家亲爸和刘院长熏陶的太成功了,对于病人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徐向彪这人跟他姜家不睦不假,但他既然没有因为徐广国夫妻的事情被抓走,就说明,徐向彪这人小恶有,但可能还没有发展成大恶,否则,法律也不会放过他的。   并且,既然他同意接诊这个病人,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得给他好好治。   所以,他吆喝了姜家的几个族兄弟们一起,去抬徐向彪。   倒不是自家没兄弟,但这不是恰好这个点,没几个人在家么,他只有出去找人,看谁在家的,就让谁跟他一起去救徐向彪去。   姜建松去叫人的时候,族兄弟们个个都知道是自家小妹干的事儿了,心里虽然对于小妹变的这么凶有点毛毛的,但自家小妹无论变成什么样那都是自家小妹啊,现在小妹让他们去善后,他们怎么可能拒绝呢。   于是,四五个姜家人,还找了个破门板,就去把徐?烂泥?向彪抬回了他自己家。   不提徐向彪心里如何的百味杂陈,姜家人既然把人都送回来了,自然没有扔在那儿就算了的意思。   要善后就得好好善后嘛。   于是,给徐向彪治病的治病,熬药的熬药。   姜建业在他家灶间转了一圈,啥吃的都没了,连玉米糁子都没了,想到徐向彪被抓去关后,徐家人冲进他家扫了一圈,后来,他那媳妇儿一家人也来了一次,为了多拿点东西,还在徐家院子里和徐家人又干了一架的事情,他叹了口气。   竟然是一粒粮食都没留吗?   他去屋里同姜建松说了一嘴:“徐向彪家没粮食了,我去家里背一袋玉米糁子来?”   姜建松想了想道:“要不你去我家,大伯娘在家呢,你跟她说一声,哪儿能让你出粮食?”   姜建业摆手,浑不在意:“今年大伯带着我们大丰收了,平日里,胖丫儿跟你们哥几个出去打猎,有一点肉,摘点菌子,都记得分给我们,一点玉米糁子我还是拿的出的。”   姜家是个大家族,大家过得都不容易,平日姜大伯身为族长,对家里人都挺照拂的,姜大伯母这人嘴巴骂人厉害,但实际上在姜家威望挺高的,不为其他,只为了她对姜家人都挺好的,尤其孤儿寡母,或者家里有过不下去的,求不求到她眼前,都得过她的照应。   不仅姜大伯,姜二伯,姜爱国,和族兄弟都相处的好,到了姜娴这一辈儿,也没什么龃龉。   姜建业这么说了。姜建松也不介意,点点头:“行,少拿一点,饿不死他就行了。”   说着,还看了一眼徐向彪,刻意一手狠狠按在他伤口上。   徐向彪自被他们抬回来,就不动弹了,他们说什么,他也像呆子一样,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姜家兄弟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和他无关一样。   不过,他倒是挺配合的,姜建松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抬下巴就抬下巴,就是眼睛无神。   姜建松等人也懒得搭理他了,本就是仇家,他心里如何备受打击,跟他们可没关系,这么对他仁至义尽了。   姜家人给他烧了水,包扎了伤口,煎了药,又烧了粥就一起走了。   后来一个多月,都是这般,姜建松每次去给他换药,都带着姜家兄弟一起去帮忙,直到徐广国的事情了结的那一天。   那一天,晴空万里,徐广国的案子判下来了,姜娴和顾珩知道这事,是从江远瞻那里,中午的时候,顾珩来接姜娴下班,然后,直接把她带到了县公安局江远瞻的办公室。   而姜家人知道这事,是王公安回来说的。   徐广国身为麦收大队书记,做下了这等事情,对于整个麦收大队甚至是丰收公社都是一个丑闻,他的事情判下来,自来是要回来公布的。   姜娴跟着顾珩一起,从江远瞻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和姜娴之前设想的差不多。   徐广国用他身份之便,和马老头勾结在一起。   徐广国图马老头在廖家便利,而马老头自然是图徐广国所在的徐家在村里势大,徐广国人脉广,到时候销赃方便。   他们起先只是看中了廖家的东西,后来发现这贪欲,是会越养越肥的,当他们从廖家拿到了好东西后,他们会肖想更多。   顾家就是在他们刚得了大甜头后,出现在他们眼面前的。   顾珩的母亲刚来村中,人生地不熟,又带了三个孩子,她也低估了人性的险恶,为了在村里尽快扎根下来,虽然有姜队长同意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因为徐广国是大队书记,她便也去找他求情,言谈和举止之间露了富贵,加上她又是从华都来的,因而惹来了祸事。   那一晚,根本没有其他的盗贼,从头到尾那盗贼就是马老头,事后,马老头害怕被发现,才开始借徐广国的手在村里散播他腿疼的很严重的谣言。   却没想到,到后来,他当真得了关节上的毛病,长期受腿疼折磨,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廖家和顾家是他们得的两笔单笔最大的财富,后来还有村里村外的,尤其是那种孤儿寡母的人家,他们也趁着机会故技重施好些回。   后来,到了近些年,许多学者老师们好比丁叔、翁大爷等人都被折腾的够呛,甚至有家回不得,被送到麦收大队以及周围的一些大队受苦,他们有的人家里很有些底蕴,拖家带口的来,自然把家当都带来了,徐广国借自己的身份之便,和他那连襟王副主任一起,趁着这些人落难之际,抢夺了他们的财物,甚至造成了其中两位在贫困潦倒之中死亡,其罪恶之深重,堪称罄竹难书!   这一次,通过那个帮他们买卖赃物的接头人,钓到了马老头和徐广国,也顺利找到了徐广国藏起来还没来得及卖的赃物。   其中,就有顾珩的观音玉像,廖地主家的宝贝册子上记载的一些东西,还有已经送给大丫家的小玉人和一些刻着名字或者符号,容易辨认的宝贝。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上有主家的名字,难以买卖,才能留到现在,成为了能够钉死徐广国的罪证。   马老头、徐广国夫妻,还有徐广国的连襟王副主任,都已经被绳之以法,至于后头还有何种细节,还有什么人需要付出代价,顾珩和姜娴都不会关心了。   也就是判决书下来的这一日,徐向彪消失了。   有人看他在村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第201章 认定(一更)   徐向彪的消失,在姜娴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人讨厌是讨厌了点,但无论是对于顾珩还是姜娴来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至于那多次的出言不逊,两人该让他当场还的已经还了。   他失踪便失踪吧,是死是活,和他们已经不相干了。   比起他的失踪,姜娴更在意的是徐诗雨的离开。   徐嫣儿不愧是徐嫣儿,到底是个有手段的,几月前还闹得那么满城风雨,这会子就能让韩家人把她和韩一舟一起弄回去?   徐广国和王副主任这一次都是有去无回了,那么由王副主任极力推荐的徐诗雨在广播站的工作也自然也保不住了,即便广播站没有说让她走,以徐诗雨的心高气傲,她也不会再回去的。   姜娴自徐家出事,就再也没有见过徐嫣儿,也没有见过韩一舟。   不过,在徐向彪还没离开的前一天,一纸“病退证明”被公社送到了麦收大队姜大队书记的桌子上。   这病退证明自然是韩一舟和徐诗雨的,是省城开出来的,是要两人回省城的。   这种东西,不过是人家为了补全流程,给他们麦收大队这个姜书记面子才有的,从两人早就不见了可以看出,这两人大概率早就回到了省城。   就连行李都是后来有人过来收拾的。   姜大牛心里清楚的很,既然如此,拦也拦不住,自然,姜大牛老老实实接过了这个证明,算是默认了。   对,如今的姜书记自然是曾经的姜大队长,徐广国回不来了,顺水推舟,他便成了姜书记,村里除了徐家人背地里说了不少又酸又涩的难听话,其他人还真都是高兴居多。   这主要还归功于这些年,姜大队长处事的公平公正以及这几年,着实让大家跟着他过上了好日子。   这大队书记的位置,他是实至名归,也免得下一回重新选了。   至于空下来的生产大队队长的位置,姜书记说,会从几个生产小队长之中选,全村共同参与,这倒也是众望所归,大部分人对这个方案都是满意的,也没有什么微辞。   是以,整个麦收大队几乎是一点波澜都没有起,除了少了徐广国一家,徐家其他族人自此沉寂,没有了以往的嚣张和仗势欺人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比起这些热闹事,还有不到十天就要收成的稻子,更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和注意力。   稻田养鸭,好啊!   看着稻田里,那已经低下沉甸甸的头的稻子,众人仿佛看见那白胖白胖的大米正在朝着众人招手,还有稻田里养的鸭苗,也长大了,一群一群的,看着就喜人。   这些鸭都属于大队,到过年的时候,大家能分到鸭蛋。   姜书记说了,今年鸭子还小呢,等明年,鸭生鸭,过年还能分到鸭肉。   在这个一家只能养三只鸡的年头,过年能分到鸭肉,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徐广国判决书送来的第二天,姜娴陪着顾珩去祭拜了他的母亲,告知了他母亲这件喜事!   徐广国把犯下的罪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没有波及自己的一双儿女,保住了他们的自由之身。   对此,顾珩和姜娴也没有非得把人家赶尽杀绝的意思。在当年顾家出事之际,徐向彪和徐诗雨都小的很,所以这事还真和两人没有什么关系,便是徐向彪可能知情,那也是事后的了。   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徐广国付出了自己应有的代价,在顾珩这里这事就已经了结了。   墓前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他们今天,依然是傍晚,在祭拜顾珩的母亲。   火光之下,顾珩的脸却异常柔和,他扭过头,看着姜娴道:   “胖丫儿,明年嫁给我好吗?我已经看好了吉日了,就下半年,你生日那一天!”   姜娴愣了愣,这简直是一天都不愿意等,她满十八岁了,可以领结婚证了就要把她娶回家吗?   她瞪了顾珩一眼:“得寸进尺吧你?”   这货从来就是贪得无厌的,这边,姜家人终于受不了了,刚有松口的迹象,他已经把吉日选好了?   谁给他的脸?   是不是还没结婚,他连以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不得不说,姜娴真相了,岂会等到结婚的时候?这时候顾珩都已经想到等到他们的孩子长大后,他们如何享受生活了……   顾珩却没有如以往一般,要么跟她嬉笑打闹一番,要么就是呼噜她的头,而是目光认真又专注的盯着她,深邃之中带着火热的期盼:   “是得寸进尺了,可胖丫儿,我做梦都想娶你回家。”   他扶住姜娴双肩,两人面对而站,他就这么静静又深情的看着姜娴,看的姜娴收了脸上那丝玩味和笑意:   “姜娴,那些琐碎的承诺我不会说,酸话我也不在行,我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了,想要和你相伴一生。”   “之前问过你,你答应了,我今天还是要郑重的再问你一次,我想明年娶你,你愿意吗?”   姜娴歪了歪头,面色平静,心中却波浪滚滚,起伏涌动,不知是什么让她那么的不平静。   “若是我矢口否认,你待如何?”家具已经开始打了,甚至顾珩连三大件都弄回来了,若是她突然不应了,那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哪怕她没有说话不算话的意思,但是她就是想要试探那么一下。   顾珩没有如同姜娴想的那般锁眉或者气闷之意,相反,他脸上绽放着的是矜傲和意气风发的笑意,明明这种表情让旁人做来,可能特别的欠揍的表情,可顾珩来做,就是那么的……光芒四射:   “否认我就再求,求亲本来就是求来的。”   这话不是顾珩第一次说了。   “你可以拒绝我,我会一直缠着你,缠你到死,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一直缠着,至死方休。   话是笑着说的,却掷地有声,比什么甜言蜜语在姜娴的心上都要有分量。   方法是无赖了点,可,顾珩管不了那么多,媳妇是自己认定的,那就得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第202章 走了(二更)   之所以突然有此一说,顾珩还都得说到光子那个不靠谱的身上。   自他和胖丫儿的事情彻底公开后,他成日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跟他念叨所谓的追妻大法。   他大部分时候,并不介意他出的馊主意,甚至有时候,觉得他出的主意虽然馊,但听听也有点趣味。   顾珩也是和姜娴处对象后才知道,原来这男女之间,真的能让人这么的魂牵梦绕和放不下。   自此,便入了迷、入了心、入了魂。   只有一次,赵承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本书,其中貌似讲述了十来个歌颂爱情故事,但那些故事让顾珩越听越膈应,里面大多一个主题,什么爱就是成全,爱一个人就得顺着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她踹了你反嫁给别人?!   只那一次,他跟光子翻了脸,质问他拿的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儿来毒害他?   爱是成全?   他可以成全姜娴的一切,唯有这一件:另嫁他人这事,她就不要想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光是想想,他就抑制不住从内心深处涌出的一种黑暗的,想要毁灭的冲动。   自私吗?可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大度之人啊。   他笑裂着雪白的牙,轻轻刮了一下姜娴的鼻子:   “胖丫儿,认命吧。”   夫妻夫妻,他无比期盼他们能夫妻同体,再不分离。   此情此景,也不知怎么触动了姜娴脑海中的什么机关,两人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顾珩说过的一些话,突然字字句句清晰的显露在她的脑海之中。   如五彩斑斓带着光芒的粉末,洋洋洒下,无声无息,却又润物细无声的把她的记忆装点的流光溢彩。   原来,她竟然记得顾珩说的那么多话,做的那么多事吗?   一切的不安,其实已经在顾珩一次次的笃定和各种表现之中散尽了吧。   她来自澜国,这个时代,这份平静和安宁,是她两世才因缘际会得到的。   这样的经历,其实让她无比的珍惜那些她想要得到的珍贵东西。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后悔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所以大胆一点,勇敢一点,从心所愿,追随所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虽然这份爱,来的太快,也让她参不透这份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爱情之美妙,不就是在于它的不可预见性和神秘性吗?   她叹了一声,终于对自己妥协了,她上前一步,主动楼住顾珩的腰,靠在他怀里,娇声道:   “就让你缠好了,我像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么?怎么可能不要你。”   顾珩手动了一下,他先是轻柔的回搂住姜娴,然后手下的劲道越来越重,到最后,把她紧紧的反扣在自己怀里,他亲了一下姜娴的额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恨不能照亮星空。   他可不就怕她不要他么?   顾珩母亲墓前点燃的香头突然爆了一下,青烟袅袅,缠缠绵绵的绕着两人转了一圈才散去。   稻子大丰收后,待得秋意转凉,姜娴和姜建海两人过完生日后,终于到了姜建海离开的日子。   一大早,姜家人齐齐站在家门口送姜建海。   姜建海这一走,归期无定。   本来,姜建海就是老儿子,大哥家的大侄儿都快跟他一般年纪了,这突然要走了,也不知是三年还是五载见不到,便是明事理如姜爱国和李秀英两人,都提不上劲儿。   更别提本就不同意的大伯母还有二伯母等人了。   一行人站在门口,姜家几位女长辈眼眶具是红通通的。   姜大伯母尤其不得劲儿,举起手来想如从前一般拍打小老六,却又轻轻放下了,她憋声憋气的埋怨:   “你这个不省心的,在外面可不要逞能,刀枪可是不长眼的,好好学本事,不要冲在最前面,知道吗?”   活到他们这个年纪,可是都经历过打仗的,那样战战兢兢的可怕日子,大伯母觉得自己哪怕穷死,都不愿再过了。   可惜,这个混账小子不省心啊,不让他去,他偏要去,这不是往她心上戳刀子么。   呜呜呜,难得的,她对姜爱国和李秀英一道没了好脸色,这都是什么父母,怎么任由小老六胡闹呢?   姜建海也心酸呢,参加征兵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可,他却从未离开家那么久过啊。   不仅是家里人,还有二妞。   昨晚,他已经跟二妞道别了,二妞一再跟他肯定说会等他的,他一颗心本来就又甜又酸涩的,今天,家里人个个面露不舍,更是让他脚下如同灌了铅,千斤重一般,心如同被人反复揉搓,又酸又疼。   他搂着大伯母拍了拍:“您放心,我又不傻,而且我现在功夫可好了,我会努力的。”   时间差不多了,他还得坐他爸开的拖拉机去县里的集合点,军纪严明,可不兴迟到。   他拍拍自己的大包袱,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里面一多半东西都是胖丫儿准备的,可惜,他大约赶不上她结婚了。   他这人虽然大大咧咧,平日啥事都不放在心上,但敏锐性从来不缺,就珩哥对胖丫儿的在乎程度,估计不多久,他就得有妹夫了,哪里等得到他回来。   呜呜呜……   “……我走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大家保重,胖丫儿……你结婚的话,六哥可能赶不上了,我屋里床头柜上放了个盒子,是六哥送你的结婚礼物,你一定要记得拿啊。”   姜娴这会子也不好受,于她来说,在这个世界,最开始就令她敞开心扉的就是小老六了,血脉相连,同胞而生而产生的默契和亲密,难以割舍。   这会子,姜建海要走了,她就像游子远游在家等待的父母一般,既想他出去闯荡,功成名就,又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待在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轻叹一声,故作轻松:“六哥想的可真远,这就想着我结婚的事儿了,还送了我礼物?到了以后,有机会的话,记得给家里来信啊。”   说是这么说,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过是帮着小老六一起骗着家里的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嫂子们。   这新兵入营,是全封闭训练的,都是要保密地点的。 第203章 偏心眼子(一更)   姜建海走了,姜娴立刻就不得劲儿了,不仅是她自己不得劲儿,姜娴看出来了,家里没一个得劲的。   晚上,大伯母做个饭,都一声接着一声叹气,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再多问几句,她就急了,拉着姜娴讨论:“你说,孩子到哪儿呢了?”   不管到哪儿了,今天刚走,反正还没到呢,顾珩中午去找江局长问了情况,江局长那边拜托老朋友稍稍打听了,只说目前计划要去一处训练基地,在西北方。   再细的情况,就属于机密了。   姜娴只能庆幸,自己给小老六准备了的东西还算齐全,有厚的军大衣,准备了粮票布票,什么跌打损伤的、伤风感冒的、治拉肚子的药,零零总总的用木头箱子给他装着,备了一整箱。   晚上,姜娴见到她妈一人坐在小老六房里。   她脚下顿了顿,也走了过去。   看到姜娴站在门口,李秀英对着女儿招招手。   姜娴跟着进屋,跟她妈一道坐在姜建海床边。   她笑着看了李秀英一眼:“妈,你想小老六了?”   李秀英目光有些怔忡:“心里空落落的。”   “你们三个,谁都没有离开我们那么久,最后,没想到是小老六先走了。”   他在家的时候,闹腾的很,成日跟花蝴蝶似的,飞到这儿飞到那儿,他不在家了,家里突然就冷清的难受。   姜爱国疼女儿,但不代表不疼儿子,今天把儿子送走,他连晚饭都吃少了,原本晚上无事,他会和家里他大伯二伯并几个侄子喝一蛊的,今天破天荒的,一个都没拿酒出来,提都没提。   一看就是个个都不得劲。   只不过,让他和她们娘俩一样,坐到儿子屋里来,他绝不会,她刚刚来帮小老六整理屋子的时候,还邀请了一下自家男人,结果那男人气呼呼的背对着她大声说了一声:我不去。   也不知道是跟谁置气呢,幼稚。   “这往后啊,小老六不在家,你也嫁人了,你爸估计每天都不高兴呢。”   还记得姜爱国曾经可是打着闺女去上大学他也得跟着的主意的。   好在这是嫁到同村。   姜娴拉着李秀英的手撒娇:   “小老六这个没法子吖,他有志向咱们也不能压制他不是,不过我结婚可就在家门口啊,我管保隔三差五的回来,让你们看见我都烦,再不济,我在家里给你们留屋子,你们想来就来,想住就住。”   李秀英被闺女的话逗乐了,她摸摸闺女的头:“真哒?”   姜家是家里有儿子的人家,一般情况不会去麻烦闺女,李秀英是开明的知识女性,莫说闺女,便是儿子,她也没打着老了让他们养着的主意,她早就和姜爱国做好打算了,等以后儿子闺女都结婚了,他们就慢慢存点钱,老了自给自足,只要儿女过得好,她就开心了。   不过,想不想是一回事,闺女这么说,她还是高兴。   姜娴把脑袋放在李秀英的手上蹭蹭:“肯定啊……”   原来,家里嘴巴最甜的是小老六,小老六不在家,她得把哄长辈开心的活计接过来。   看亲妈开心,姜娴那不得劲的感觉终于微微消散了一点。   母女俩说了会儿私房话,外面又探进来一个脑袋,姜娴抬眼一看,眉眼就弯的更厉害了,还能是谁啊,就是她五哥。   五哥这人聪明又理性,这种敏锐之人最能感受到旁人的心绪变化,她刚来小老六的屋子之前,就看见五哥正和二伯母说话呢,所以,他估计安慰完了大伯母和二伯母,又来安慰亲妈了。   姜建峰见妹妹也在,心里已经了然,亲妈这边可能已经用不着他了。   他心下一松,也踏进来:“黑灯瞎火的,坐在老六房里做什么,那家伙成日抱着狗睡,屋里狗毛乱飞,你俩也不嫌弃。”   说这话呢,闪电蹲在狗窝处不爽的低呜了一声,明晃晃的在说:我不高兴。   李秀英被闺女哄的高兴了,大儿子也来了,她只有更高兴的:   “你嫌弃你进来作甚,我看你爸不大高兴,你去跟他唠嗑两句?”   姜建峰蹲在闪电面前,拿桌子上的小老六的梳子给它呼噜毛。   倒不是他故意埋汰弟弟,而是小老六他自己就是这么干的,跟闪电共用一把梳子。   闪电低着眼,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舒服的呜呜声,倒是比刚刚耸拉着脑袋要好多了。   “不用我去,刚大哥他们去了。”   说着,他意味不明的盯着姜娴:“顾珩来了,带了好酒,他们几人就一起去了。”   “顾珩这人讨好老丈人确实有一套。”   姜娴“哈”了一声,笑的跟个偷腥的猫似的,直言道:“五哥答应了?”   姜娴现在觉得,顾珩看上她其实也挺难的。   谁让她家哥哥多呢,这过五关斩六将都不止,这要不是真心诚意又韧性十足,估摸着早吓跑了。   莫说三巨头,就她这六个哥哥,一排站下来,就挺唬人的,更别提,嘴皮子还挺损的,间或还有几个乱入的侄儿。   姜娴自诩冷眼旁观的全过程,这会子心中的天平早就已经朝顾珩倾斜了。   她都答应顾珩要跟他结婚了,谁家男人谁心疼。   姜建峰心里堵的慌,手下用了点力,对着闪电一边儿的毛猛梳,惹的闪电不高兴的挣扎,它用爪子不停的拍姜建峰,发出警告的低吼,这是要把它薅秃么?   姜建峰这才意识到,他拽着闪电的毛了,他连忙一松:   “我不答应又用?那小子太奸诈了,他都擒贼先擒王了!”   主要,这妹妹是个偏心眼子,他每次稍稍刁难一下顾珩,胖丫儿就来找他麻烦,当他蠢看不透呢?   既没良心还为色所迷,真是气死他了。   但怎么说,妹妹是自己的,错只能是顾珩错。   是顾珩奸诈,顾珩精明,暗搓搓的挖空心思的骗他家傻胖丫儿。   就胖丫儿这等长相,这样的人品相貌,配他真是委屈了。   一听这话,姜娴哪儿能不知道五哥这话多不甘心么?   都是为了她呢。   她连忙丢下亲妈,就开始哄五哥:   “好五哥,你最好了,顾珩可尊重你了,他奸诈那是在外面,在咱家他敢不老实,看我不修理他。”   姜建峰能信就怪了:“呵。” 第204章 顾珩的风格(二更)   那一晚,姜娴本以为一家人惦念着姜建海,估摸着连觉都睡不好,没成想,最后就变成在院子里一起围炉喝酒吃烤红薯了盛会了!   本来还是在姜爱国屋里的,姜娴正和五哥还有她妈一起看六哥给自己的礼物的时候,他们就从屋里,一股脑儿全出来了。   热热闹闹的到了院子里,然后姜娴在屋里就听见她大哥在外面吆喝呢:   “老二老三,把后座屋里那个炉子搬出来,咱今天在外面吃!”   二哥三哥爽快的应了,姜娴又听到她大哥继续摇人:   “爸,二叔,来来来,顾珩今天带的酒老好了,不喝可惜了,妈,二婶儿,老婶呢?你们能不能帮我们弄点儿下酒小菜,红花,你从娘家弄来的那几个黑蛋呢,叫什么皮蛋的,快拿出来尝尝。”   一时间,一家人都被他叫的动了起来。   今年,家里的自留地收成了点儿新花生,大伯母用盐水煮了,姜娴见家里的男人们还真是兴致越喝越高,便去摘了些莴笋豆角西红柿什么的,家里因为在后院种药材,尤其是金线莲什么的,对于土质温度有要求,这些天天渐渐冷了,四哥不知哪儿搞来的塑料薄膜,他说是看书上说的,准备着手给自家药材搞一个恒温大棚。   对药材用大棚之前,他把家里仅有的那一点子种菜的地先圈了起来,美其名曰先试验试验。   还真别说,家里那些菜,长得还行,旁人家里都逐渐没了,她家的还挂果抽芽呢。   捡着家里地里有的,有什么摘什么,和家里的女人们一起,做了五六个菜,顾珩早有准备,除了带了酒、烟,还带了一个腌猪头来,上锅蒸了以后,姜娴就把它们切成片,码在盘子里,端出去了。   一桌子五颜六色的蔬菜中间摆着一盘飘香四溢的咸猪肉,跟一朵花儿似的,炉子里,霹雳啪啦的,是越烤越香的烤红薯,还有姜娴从山里摘回来的酸梨。   这些酸梨吃起来有点涩,但烤一下以后,味道就不同了,香香软软的,里面的梨汁的酸涩味儿全没了,徒留下一丝清甜来,温温回甘的,味道很是不错。   一家人并一个顾珩,围坐在一起,男人喝酒吃菜,女的捧着烤红薯,姜娴和几个侄儿们,抱着烤梨喝梨汤呢。   热闹腾腾的,好像过年一般。   顾珩这人也是个厉害的,姜娴就发现,这人和姜家人一道吃饭,这拍马屁的功夫使的不错。   顾珩面冷,平日里哪怕就那么坐在一边,只要他不愿意搭理别人,就是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在。   加上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反正就是跟周围人特别的格格不入。   顾老板平日,除了对着她,那张嘴显得特别的不害臊之外,姜娴鲜少见他吐露出什么好听话来。   不过在姜家,就很不一样,他也不像旁人家的准女婿或者女婿们,要么点头哈腰特别的谦卑礼貌,要么笑脸盈盈舌灿莲花……   他走的是“冷不丁”风,就是啊,说话他说的不多,但是他偶尔会“冷不丁”的插进去,然后突然丢下一两句话。   这些话呢,说的就非常恰到好处,哪怕能感觉到他是在花式夸人呢,什么“姜叔,您这酒量简直海量!”、“大伯,这全村就没有一个比您更合适当书记了。”、“二伯,还是您医术高超,我十里八乡没有比您更好的大夫了。”诸如此类的云云。   这种令人牙酸又浮夸的话,配上他那冷淡的一本正经的脸,居然起了一种神奇的效应,那就是特别的让人信服?   殊不知,在姜娴看来,是顾珩舌灿莲花,有说服姜家人的本事。   在姜家人看来,尤其是姜家女眷,之所以看中顾珩,最终松口答应等胖丫儿十八岁就嫁给他,还是因为顾珩这个人他对胖丫儿好。   姜娴身在其中人自迷,旁人可看的清楚啊。   反正无论是姜家三巨头,还是姜娴几个哥哥,都被自家媳妇儿捅了,没其他原因,就是让他们看顾珩看姜娴的眼神。   虽然是在喝酒呢,可他三五不时的瞄姜娴一眼,姜娴不时的回应一下,两人对视,一瞬转开,但那眸子之中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丝在缠绕拉扯一般。还有顾珩那由心而发,不由自主就显现的表情和眼神,几乎把几个嫂子溺毙在其中。   姜娴的四个嫂子几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自家男人,得好好教育了,没事多跟人顾珩学学呀,成日在家冲什么大爷?以后这种好日子,他们别想了。   至于三巨头家的老婆,就没这心思了,都老夫老妻了,看到老头子都有点烦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她们单纯就是觉得,这两小无猜的,他们棒打鸳鸯干什么呢?   顾珩这年轻后生,其实还是不错的。   反正,这一晚,姜家过得热闹,甚至这越喝酒,人还越多起来,后来,姜家院子里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姜家的血亲还有关系极好的邻居。   甚至有人看桌上菜吃没了,还回去弄了一点菜来。   没什么肉菜,不过就是些萝卜干、水煮芋头、还有生的就拿过来的菘菜玉米棒子啥的,最好的是拿两三个鸡蛋来的。   正好今年是个丰年,大家伙儿虽然心里有数,但不到粮食入仓的那一刻,总归落不到实处,这会子,稻子啥的都收完了,地里也就不剩什么了,这会子还没到出去做河工挖河修渠的时候,正好有几日空闲。   田里没了什么差事,可不就闲下来了么,所以晚上闹腾的挺晚的。   姜娴没等到他们闹腾完儿,她第二日可是要上班的,所以晚上,她提前先撤了。   自这晚后,姜娴明显觉得,她爸彻底松动了,似乎又恢复了以前他俩没处对象的时候跟顾珩的交情,还多了一丝亲密。   不像之前,同意是同意了,但看到顾珩没啥笑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被胁迫的。   姜娴有点琢磨不透,难不成她爸被夸了两句?就成这样了?   没想到她爸是个这么不禁夸的。 第205章 妖妃潜质(一更)   姜娴其实心里最明白不过,要说这个家里,拦的最凶,对着顾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最厉害的就是姜爸和姜五哥了,为了自己能在家人欢欢喜喜的送嫁祝福之中嫁给顾珩,也怕伤了家人的心,姜娴自然最关注两人。   姜五哥都说了,他不跟顾珩计较,就看妹妹喜欢了。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他自来言出必行,所以,还有一个姜爸没松口。   结果这个在姜娴看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松口的亲爸,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饶是沉稳如姜娴,也不免好奇了。   她后来追问过顾珩,到底使出了什么妙计,让她爸变得特别的好说话?   没成想那男人还傲娇上了,只道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实则,顾珩心里清楚的很,哪儿是什么妙计,不过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他对姜娴是一片真心,对于姜家人,自然放在心上,姜叔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来?   再加上,胖丫儿本人态度坚定,她虽然没有明确跟姜家人说,但她行动上都在说明她是愿意嫁给他的,姜叔爱女如命,岂会不让她顺心如意?   小老六一走,姜叔许是内心有所触动,便改变了态度。   说到底,一切都源于在乎。   胖丫儿在乎家人,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在乎他了,所以,哪怕她心中其实是想嫁他的,但只要姜叔他们有一日不松口,她便不会真的松口,但举手投足之间,又表现出一种想嫁他顾珩的坦诚。   姜叔爱女儿,胖丫儿表现他看在眼里,心中明白。   而他,爱屋及乌,所以真心相待,真诚相待。   这才有如今的大好局面。   只是这些,顾珩心里清楚,他却不会说出来,胖丫儿这人警惕的很,如今她有许多事做而不自知,顾珩觉得这样甚好,由心而发,真心实意。   一个人,不要看她逞强或者口是心非的说什么,就是这种由心而动的做法才最是真情实感。   这若是被他打草惊蛇,导致胖丫儿恼羞成怒跟他闹腾,岂不是他的损失了?   姜娴怎么问,这家伙都不说,姜娴就不问了。   她爸不会害她,顾珩也不会,既如此,她也不必要刨根问底。   时间越来越往冬天去了,小老六走了月余,姜娴也要出远门了。   几个省联动的广播员联赛,过了初赛,这会子要往省城里去参加复赛了。   初赛是在B市参加的,在B市姜娴得了B站广播站的王站长的赏识,这位王站长姜娴认识,第一次陪着自家师傅去省城开会的时候,王站长和她们坐在一道。   这一回,去省城参加复赛也是由他带队,姜娴觉得挺高兴的,这回出远门,没有师傅等人陪着,有一个认识的长辈带着也行。   姜娴本就是个独立之人,但对于华国的这些比澜国先进了不知道几千年的文明,她还属于懵懂的学习阶段。   无人带着,她不至于就迷了路,但有人带着,她心里更觉得安心一些。   可惜,这一回,顾珩陪不了她。   她正惋惜呢,出发前一晚,顾珩突然来了姜家,姜娴微讶:   “你怎么回来了?”顾珩已经出门近二十天了,突然回来,姜娴立刻猜到,这是为了自己的复赛回来的?   她不由放柔了声音继续道:   “不是跟你说了,这一回出门有老师带队,丢不了,你回来做什么?总不能跟着我一道去。”   这年头,去哪里都要介绍信呢,顾珩有这本事能弄到信姜娴知道,但也难免麻烦。   饶是心里这么想,嘴上这么说,她内心深处不可抑制的甜丝丝的。   啧,也是在近日,姜娴发现,自己还真是当妖妃的料子。   每次自家男人放着正事不干,为了她破例的时候,这内心遮掩不住的窃喜,可真是想压都压不住。   这其实和书里那些个妖妃祸国的例子没啥区别,都是勾的男人不干正事的那种。   不过,那又怎样?她男人不干正事,她也愿意。   顾珩嘴角一抿,只觉得连日来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姜娴是这么说了,然而,胖丫儿说话,何曾能只听她说什么?   瞅瞅,那上挑的眼尾,右边嘴角习惯性的微微勾起一分,声音柔媚之中带着一股子苏麻人心的意思,这哪一样不在说明她很高兴?   他心知肚明,嘴上道:“来不及都陪你,但可以一共陪你三天。”   说着他还拿了火车票出来给姜娴看:“我跟你买了同一班次的火车票,咱们路上有个伴儿。”   “来回路上两天,在省城最后一天可以陪你。”   顾珩把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的。   姜娴脸上果然很明显的带了笑意。   在省城赛事除去路上的两天,在那边一共就三天,她比赛的顺序正好是最后一天,顾珩可算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   顾珩一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么,你不是挺高兴的。”   这些天,正是烟叶进入烤制完工的关键阶段,赵承光已经被他压在了前进公社,顾珩已经用自己的船运了一回烟叶去收购站,这只是试水,这第一批质量不是最好的,相反是最不好的一批了,介于一等品和二等品之间,价钱是一毛五一斤,顾珩的收价是一毛一,第一批运来六百公斤,就是这么一来一回,也没耽搁渔船上的生意,尽赚了二十四元。   第二批就是主要的了,整个前进公社大约还能出两吨左右的烤烟叶子,成色比第一批好多了,怎么着都是一等品,价格估计能冲到二毛钱一公斤。   这般算来,收购价顾珩压在了一毛四,这第二批,加起来能赚有一百二十块,最后还有第三批,跟第一批差不多,质量不如第二批,是尾批,五百斤左右,所以最后零零碎碎加起来,顾珩这一趟能赚一百五十块向上。   听起来似乎还不如姜娴打猎一次赚的多,不过,这生意是长久的,而且这是第一年,从今年冬开始,顾珩就找了专门懂种植烟叶的专家去帮忙教村民如何开垦烟叶试验田,种植烟叶,明年,翻一番可能都不止,若是把前进公社以外的其他公社都拿下,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第206章 祖母绿(二更)   自顾珩和姜娴好上后,顾珩生意上的事情,他基本上秉持着报喜不报忧的状态。   生意场上那些残酷血腥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各种手段,他一概不说。   他的胖丫儿如无人窥知的山野精怪,纯洁野性,他岂能让那些事情污染她的耳朵,哪怕他心里非常清楚,以胖丫儿的韧劲儿,一个能够徒手进山斩猪杀牛的女子,根本不会为这种事情吓到。   若是赚钱了,或者遇到什么趣事以及新奇的见闻,他就喜欢和姜娴坐在一起,细细的说给姜娴听。   他发现,这姑娘有一种魔力,哪怕她刚开始什么都不懂,但她学的很快,也愿意学。   不多时,她不仅能听懂他在说什么,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每每如此,总让顾珩有一种为人师又收到一个聪明的徒儿的成就感,亦或者近来,他常常感谢老天,送了胖丫儿来,让他孤独无趣的人生点缀了色彩。   胖丫儿如同一张白纸,由他在其上泼洒墨迹,却又神奇的将之渲染成完美。   他想,心灵相契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两人坐在姜娴屋里,聊着体己话,自两人婚事定了,顾珩出入姜家越发的频繁,不仅如此,他也可以踏入姜娴的香闺了。   不过,两人在家里还是比较收敛有分寸的,顾珩一般来五回,差不多进两回姜娴的屋子,两人在屋里也待不到半小时,门和窗自是都不关的。   顾珩在姜家,规矩的很,坐在姜娴屋里,也不会有两人在背人处那些个亲密举动,就是单纯的说说话,叙一叙相思之情罢了。   突然,顾珩想到:   “对了,我回来之前,从江叔那儿走了一遭,他告诉我,之前徐广国和马老头合谋骗取的顾家的钱财有几件已经被追回了,里面恰好有一套是我妈留的祖母绿的首饰被我拿回来了。”   徐广国和马老头虽然已经绳之以法,但所盗窃之物,没有明显标记的,有的早就被转了几手,踪迹难觅,其中便有顾家的东西。   顾珩的母亲当年离婚,拖着三个孩子,身上财物不少,但现金不多,大部分都是当顾家媳妇儿的那些年,所攒下的一些首饰,以及孩子身上本来就佩戴的一些金玉之物。   顾家人是挺无耻没有担当的,但也不至于在顾珩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离开的时候,搜刮走母子四人的财物,若是那般做,可就是谋财害命了。   顾珩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拉过姜娴的手,放在姜娴的手心里。   姜娴挑眉看他,等他继续说话。   顾珩点点已经放在姜娴手掌心的那个手绢包:   “咱们结婚的时候,你带这个好不好?”   这一回,追回的赃物之中,他一眼看中了这个,便做主先拿过来了。   其实,早在徐广国伏诛,一切真相昭告天下之际,顾大哥和顾二姐便说过,顾家的东西都是顾珩找回来的,除了有他们名字的玉佛玉观音,他们拿着留个念想,其他的都不要。   顾环说这话的时候,冯裁缝也在,听了顾环自愿放弃的话,冯裁缝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舍得,也没有跳起来争夺财产的意思,而是随着顾环的话,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顾珩当时不置可否,但,不代表他会同意这种分法。   母亲是三个人的母亲,东西自然是三人平分的。   大哥大嫂不要,他就给顾欣和顾轩,二姐二姐夫不取,他就给两个外甥留着。   这一套首饰,漂亮,价值也极高,顾珩宁可其他东西少拿或者不拿,却留下了这个。   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一套首饰和胖丫儿很配。   姜娴闻言打开手绢包,乍然刚打开一条缝,透着屋子里的煤油灯,姜娴就感觉到一抹深深的翠绿。   随着手绢包彻底打开,里面如三汪碧翠的清泉,即便光线昏暗,也带着涌动的生机和绿意,它们被切割成水滴形,周遭是细细碎碎宛若星辰的透明色的碎粒宝石,如众星拱月,如焦点荟萃,又如山野之间乍然冒出的生机精灵,只需要眨眨眼,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化死败为生气……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   即便不认识这种宝石,但以姜娴的识宝之力能,也能看出这些宝石是多么的纯粹。   这就是顾珩所说的祖母绿了。   算得上传世之宝了。   姜娴目光盈盈,有些吃惊:“这太贵重了。”   怎么回事?虽然她知道一些顾珩的身世,知道他有长辈在华都,貌似还些权势,但顾珩不认,她自然也不认。   她是知道顾珩和廖地主家有渊源的,也见过顾珩的宝箱,但是随手间,居然就送了她这么一套贵重之物,还是太超过了。   蓦然,她突然想到什么又道:   “你母亲的遗物,你怎么拿来了,大哥大嫂还有二姐二姐夫知道吗?”   这种传世之宝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这么随便拿过来,顾大哥他们没意见吗?   顾珩笑了笑,眼神缱绻温柔,他暂时没说话,不贵重他都不好意思拿过来。   他一一从手绢包里把首饰拿出来,温柔的先是把手链带在姜娴细腻的柔腕上,然后站起身,掠开姜娴的头发,郑重的把项链带在她的颈上,最后,他拿出戒指,珍视的托起姜娴的右手,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姜娴就这么由着他的动作,看他不紧不慢的又轻柔的做着这一切,逐渐的,她眼神迷离,已然看痴了。   面前这人,突然渡上了一层柔光,这柔光柔和了他全身的棱角,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她去追逐。   干嘛这么勾引她?这男人真是心机太深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美色没有抵抗力。   姜娴想的没错,顾珩随时随地的,他就是在干着勾引人的事儿。   不过,却是由心而发的。   面前的娇人儿在灯光之下,配上那些碧翠的宝石,好似一尊焕发着源源不断生机的玉人儿,让顾珩忍不住心都跟着颤了。 第207章 白面油条(一更)   顾珩觉得自己不能在姜娴这儿待着了,待着容易出事儿,他倏的一下猛然站了起来,把姜娴都吓了一跳。   姜娴盯着他看,这是发什么神经?   她刚才有说什么让他无比激动的话吗?   顾珩全身那让他熟悉又微恼的酥麻瘫软感猛然增加了数倍,几乎令他倒下,不过他还是坚强的挺住了,他站起身,借着桌子撑住自己,然后都不敢再看姜娴的脸,只胡乱的撸了一下姜娴的头,不顾她已经沉下来颇有些危险的目光,敷衍道:   “我走了,我……突然想起来丁叔让我给他送点东西,这些首饰送你了,你放心,大哥大嫂还有二姐一家都没意见,我都考虑好了,就这样,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说罢,人已经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徒留下姜娴在身后若有所思,这是又怎么了?   她面上不显,但总觉得这男人有点不大对劲儿。   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这男人有时候怪怪的。   一次两次三次的。   本来有时候气氛正好呢,他却猛然间跳起来,也不知是火烧屁股还是怎么了,就像今天这样,突然跑了。   姜娴摸了摸下巴,莫不是这男人有什么事瞒着她?   想了一会儿,无果,人都跑了,她还能怎么着?   来日方长,她不急,于是便去睡了。   第二天,要去省城,早上七点半,姜娴从山里训练回来,顾珩已经来了。   他正站在她家后门口,朝她打招呼呢,又恢复成心不虚脸不红的样子了。   姜娴走到他面前顿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回,顾珩摸摸自己的俊脸:   “胖丫儿今天才发现我长得格外帅气?”   姜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得了,这男人偶尔贫起来,她当真招架不住。   “吃早饭了吗?”   顾珩摇头,凑过来悄声说:“昨儿个得了些花生油,今早,大嫂炸了白面油条,拿过来同大家伙儿一起吃。”   姜娴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灶间放着一个大泡沫箱,大伯母正唠唠叨叨的从里面拿油条出来,一旁侄儿们欢呼雀跃的围着……   姜娴脸上挂着笑意,嘴上却道:“你这也太浪费了,白面油条?谁家有这样的条件?”   顾珩对她大方的没边,若不是她不要,他是恨不能让她管钱的。   自从两人处对象的事儿保密失败后,他便隔三差五的拿好吃好喝的过来姜家,这怎么成呢,便是姜娴能同意,姜家其他人也不同意,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顾珩能挣钱,和胖丫儿处对象,那也不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用大伯母的话说,这是占人家便宜,而且,处对象呢,咱家是女方,也不矮人家一等,拿人家的手短呢。   所以,后来顾珩来送吃送喝的,姜家人就不肯收了,不仅不收,补身子的药材,家里长得蔬菜果子,胖丫儿做的好吃的,姜家也往顾家送。   后来,顾珩就学乖了。   这些东西不收,那就只能做些那种不及时吃了就坏了或者不好吃的东西。   所以,他开始送别的,好比蒸好的肉,亦或者做好的鱼酱,还有就是如今天这般,油条炸好了带过来。   这不吃可就坏了,而且这香飘四溢的,拿过来尚且不易,再拿回去,那不是引得村里人眼红么?   再者,在村里,人家把好吃的做好了送过来,表示了一种尊重和亲近,伸手不打笑脸人,退回去,实在太打脸了。   以姜家人的厚道,这还是未来的姜家女婿家,如何也做不了这种事情。   顾珩讨饶的作揖:“快别说了,大伯母已经念叨我好久了,我是刚刚才逃出来的。”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带来了油条,然后差点被大伯母揪住耳朵念。   这话姜娴信的,炸油条需要多少油啊,这哪里是用的油哦,是在割大伯母的肉呦。   而这个念叨,势必还会延续到她的身上。   姜娴挠挠头,率先进门:“跟上吧。”   大伯母的唠叨,她已经非常习惯了,丝毫不影响她的食欲。   再说了,顾珩如此做,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和顾珩以后是要结婚的,她又和顾家关系处的好,两家有来有往也显得亲近。   另则,她知道,甭管顾珩有钱没钱,他还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这人虽然冷漠,但为人大气,他有点钱,就不会小气,更做不出来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   所以,既如此,吃呗。   一顿饭,姜娴和家里一众小的吃的满嘴流油。   就顾珩隔三差五的这么个喂法,姜娴还行,她有严格控制自己体重的秘法,就自家的子侄辈儿,看到顾珩那叫一个亲近呢。   姜娴有一回就看到姜小八猴在他身上,叫他顾姑父呢。   啧,姜娴再次感叹了一下姜小八的交际能力,就冲他机灵嘴甜的劲儿,可不就最得顾珩喜欢么?正如今天,分个油条,顾珩都挑了个个头最大的分给他。   被她瞪了一眼也不以为意。   吃罢饭,顾珩就载着姜娴,带着姜娴和他的行李,走了。   邻县有火车站,两人买的是下午两点钟的火车票,去省城的话,需要在车上过一夜,明天下午三点才能到。   本来,姜娴是准备自己去县里做公交车过去的,也不麻烦,但有顾珩,姜娴也不用动这脑子想着路上怎么走了。   姜家人见顾珩能送她,也挺放心的,姜娴如今虽然不可同日而语,身手很不错,但她是个女孩子,长得这么出众,姜爱国本来都准备想法子买张火车票跟着去了。   这会儿省事了。   两人骑车到县里,车头一拐,顾珩就带着姜娴拐进了云杉家的巷子。   云杉正和一个她看着眼生的男人站在一辆车旁,见两人来,云杉高兴的直招手,另一个男人就看到顾珩那个讨人厌的身后冒出个女子的半张脸来。   艳若花妖。   他愣了一下,手中拿着的烟掉了。   心中顿时酸的不行了,什么情况这是?!   顾珩这混蛋走的什么狗屎运,找到这么好看的对象?   且不提那一头,姜娴也挺吃惊的。   巷子里这会子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姜娴瞪大了眼,她在车后面抓了抓顾珩的腰:   “哪儿来的车啊?” 第208章 出了五服的兄弟(二更)   姜娴又不傻,这突然之间,顾珩把她带过来,还有一辆车停在云杉家门口,很明显,这车估计是要给他们用的。   这可是四轮的车哎,而且看着那墨绿墨绿的色儿,一看就是部队里才有的吧。   她本来还以为顾珩是要骑车把她送到火车站呢,没想到这是鸟枪换炮了?   顾珩淡淡道:“一个讨厌鬼的,我借用一下,请他送我们去火车站。”   紧接着,他又解释一句:“天太冷了,风还大,长时间的坐自行车,容易着凉。”   姜娴只觉得这话回的实在敷衍,既然是讨厌鬼,为啥跟他借车啊,关键“讨厌鬼”居然也肯借。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还有啊,她实际上也不冷,顾珩这人面冷心细,从夏天到冬天,从来没让她晒到或者冷到过。   说这话呢,两人就到了。   云杉热情的打招呼:“珩哥,嫂子。”   姜娴跳下车,冲着云杉回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讨厌鬼”,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讨厌鬼顾云开盯着姜娴的脸,好像失去了意识,连姜娴朝他点头,他都没来得及回应。   全场突然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云杉挠挠脸,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   这顾云开怎么回事啊,有这么盯着人瞧的吗?   他承认嫂子好看。   但,好看也不能这么看吧?又不是他家的。   以珩哥的小心眼,感觉要遭。   顾云开确实看呆了,这美女就是美女,不同凡响啊,近看居然比远看还要好看?   我的天爷啊。   这样的绝色居然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里?   他正浮想联翩呢,突然,美人儿被人挡住了,他回过神来,就见某人盯着他对他进行死亡凝视。   那浑身暴涨的黑暗气息?哼?当他会怕?   他顿时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干啥呢,难得见一面,你就这态度?”   顾珩会睬他才有鬼,当下硬气的回怼回去:   “送不送?不送我们走了,别耽搁我事儿。”   说罢,当真牵起姜娴的手,竟然真的就要扭头走。   “哎哎哎,你神经病啊,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我让着你行不行,谁让我是你哥?”   顾云开简直无语,这块臭石头,他简直没脾气,整个顾家,也就他能勉强受得了。   没办法,谁让他脾气最好,最有人缘呢。   一边说着,他终于有机会靠近绝色大美人了,他刻意拿出自己最好的姿态,尽全力表现的特别的沉稳练达:   “美人儿,我是顾珩的六哥,初次见面,我叫顾云开,目前在华都军区辖属,是个小营长。今年二十二岁,未婚。”   云杉脸上的笑彻底耷拉下来了,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不敢看珩哥的反应了,这不是找事么?   他简直想抓住这位顾少爷的脖子疯狂的摇晃一番,有你这么打招呼的吗?   你这是打招呼吗?你这明明是挑衅?   叫个“弟妹”很难吗?再不行就叫“同志”啊,“美人儿”是什么鬼?   姜娴眨眨眼,面上倒是还能端住,心里的惊讶和好奇已经一浪高过一浪了,这个登徒子是顾珩的六哥?   这要是在澜国,也不见哪个登徒子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搭讪姑娘的吧?   当着人家姑娘男人的面?这是讨打是吧?   果然,顾珩气极反笑,他大声的“呵”了一声,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我看你是找死!”   “死”字出口,顾珩一拳已经砸到了顾云开的眼面前。   顾云开反应很快,那一拳来的快而急,他躲得也快。   仅仅一瞬间,这哥俩已经你来我往的打起来了。   在云杉眼里,就是这事闹大了,两人你来我往的,还一个不让着一个,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他嚎了两嗓子,想让他们别打了,奈何没人搭理他,想上去拉架又不敢,再一回头,就见嫂子在一旁,正好整以暇的看着。   他顿然无语,究竟是这三个人都不正常,还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幸好他家这个巷子偏,也没什么邻居,仅有的两户邻居一家是独居老人,耳朵不好使,她家儿子每天晚上来看她一次。   另一户人家是一家四口,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去了,两个孩子也上学了。   但再这么打下去,万一被路过的人看见……   他期期艾艾的凑到姜娴面前:“嫂子,你不急?”   姜娴眼睛盯着两人上下翻飞的身影却道:   “顾珩的这位六哥的身手很不错,跟顾珩的身手在伯仲之间,而且,还有些相似之处,真是有趣。”   一个人的武功路数千变万化,乃是熟能生巧的结果,其中万变不离其中的是一些特殊的特点。   这些特点就是一些武功路数最本质的特征。   顾珩和顾云开看似一个走大开大合一个走灵巧路线,但实则好些动作,却是有相似之处,说是根出同源也不为过。   想到顾珩那狗血的身世?许是跟那位老爷子有点关系?   云杉:“……”有趣?这是重点吗?   而且他完全看不出来,这一个要锁对方的脖子,另一个就戳对手的双目……这些哪里有趣?   “不救了吗?嫂子?”   他觉得他家珩哥还需要抢救一下的。   姜娴却断然拒绝:“不用,两人都没有下死手,哪里需要救!”   这话说完,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倏然分开,顾云开突然爽朗一笑:   “哈哈,美人儿还是个练家子?连这都看得出来?”   话音未落,顾珩一个左勾拳,狠狠的击在他下巴上,惹得顾云开暴跳叫骂:   “混蛋顾七,你今天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珩一发击中,便收了手,他往后一退,站在姜娴身边,稳如泰山:   “这是你嘴欠的代价,再有下次,给你把牙都敲了,看你怎么说话。”   顾云开揉着下巴,恨恨的瞪着顾珩:   “哦?有本事你来啊!”   张牙舞爪了一阵,见顾珩根本连眼神都欠奉,顿觉无趣,他扭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快,他伸手想要跟姜娴握手:   “弟妹,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顾七出了五服的兄弟,顾云开。” 第209章 顾家的人(一更)   最后,去邻县火车站的路,还是由顾云开开车送了他们。   顾云开是个热络的人,而且,他实在对姜娴好奇的不行,所以一路上,他自己先把自己跟顾珩之间的关系秃噜了个干净,然后就开始问姜娴家的身世背景。   姜娴倒是不觉得自家家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她就是个农家女,这没什么不好说的。   焉知,如今这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是她在澜国求而不得的?   再说,她和顾珩在一起,也没有看中顾珩家世的意思,刚在一起那一阵,她也不知道顾家什么家世,后来朦胧的知道了些,她也不是那么清楚,只知道顾珩和顾家那位目前顾家的家主关系很差,中间还隔着母亲被抛弃这样的大仇呢。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明明看中顾珩的是他的美色。   如今倒是很是好奇,顾珩还有这样一个兄弟?亦或者朋友?   根据顾云开的说辞,他的爷爷和顾珩的爷爷是堂兄弟来着,两人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   也就是因为那时候还未建国,各种战乱,以至于顾家整族人全都参军的情况下,凋零的只剩下顾云开的爷爷和顾珩的爷爷这两支,一直延续至今。   顾云开的爸是独苗,顾珩的……爸顾宴山同样是,不同的是,顾云开的爷爷早逝了,如今顾珩的爷爷顾老爷子却仍然健在,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又同在华都,两家时有走动。   虽然没有明说,但顾云开和顾珩关系尚且算得亲近,这一点已是难得。   姜娴看了顾珩一眼,顾云开和姜娴说话的时候,顾珩只坐在一旁听着,只是顾云开说的兴起的时候,他冷哼两声,灭灭顾云开的气势。   这等幼稚的举动,却恰恰说明两人内里关系算得上亲近,否则以顾珩的冷漠,对一个外人,他只会无视罢了。   这大约变相的可以说明,顾云开是顾家人之中站在顾珩三兄妹这一边的?   姜娴心中琢磨,面容淡定,虽是聊天,但说话之间滴水不漏。   顾云开何尝不是在探这个未来的弟妹的底呢。   顾珩三兄妹和他那伯爷爷家的恩怨如何他清楚的很。   其实他那伯爷的做派,从他爸到他们四兄弟,其实心里很是看不上,尤其,顾家那位现在的婶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可看不上他们这些个穷亲戚。   不过,伯爷家里那些个糟心事不提,他们私下里各走各自认的亲戚。   顾珩的母亲叶婶娘以前跟他妈关系处的不错,后来叶婶娘离婚远走,他爸妈也想过要照应。   只是叶婶娘被顾家人伤了心,连带的后来对他们这些顾家人也冷淡的很,也不要他们的钱和粮食,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两家就断交了。   还是后来,叶婶娘过世,他们听说了过来祭奠才知道,叶婶娘这些年带着孩子过得是什么日子。   顾璁堂哥身体越发不如从前。   这令顾云开的父母心中很是不忍,但已经断交多年,顾家三兄妹对他们的态度虽不至于说见面就扭头就走或者破口大骂,但也很是冷淡。   修复感情谈何容易?   好在他顾云开是个人缘好的,一来二去的,两家如今也算恢复了走动。   前阵子,伯爷在家发了好大的脾气,他爸妈去看望过一次,他才晓得,原来顾珩自己居然处了个对象了,并且还闹了一通,意思就是威胁伯爷,要是自家对象有什么事儿,他就终身不娶,并且还要改姓。   这可是戳他那伯爷的心窝子呢,顾云开却是心里要笑死了。   顾珩这混蛋,夺笋呐?   他那个伯爷爷最怕什么?最怕断了顾家的根啊,恨不能他这一条血脉千秋万代的绵延才好。   可惜呢,他看中的儿媳妇一个子儿也生不出来,这不,近二十年过去了,曾经被他弃若敝屣的顾家三兄妹反倒炙手可热起来。   不,该说他在乎的还是只有顾珩一个,因为顾三哥顾璁身体不好,文弱了些,顾五姐顾环是个女孩儿,虽说是唯一的女孩,但根本从来不在顾家伯爷爷的心里,唯有顾七,这个小孙子,按照他伯爷的话,这才是他顾家人的样子,有勇有谋,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最像他。   这要是改姓?不娶?还玩儿什么呢?   所以,伯爷爷被气的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到底是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伯爷爷家的瓷器可是换了好几套。   要他说,伯爷爷这人未免太自私,当年对这亲孙儿都不闻不问,觉得一个农家女不配生出他血脉高贵的孙子,如今又转过头来,当曾经的事儿没发生过?   这世上哪有这般的好事?   顾家三兄妹若是能搭理他,那也不是顾家三兄妹了。   不过,听了这事,他也上心了,他可了解顾七了,这厮心高气傲的很,这人自己心高气傲,一般情况下,这找伴侣的眼光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听说是个农家女,什么农家女如今水准这么高了?   是以,他自从他妈那里知道这事,百爪挠心般的好奇,然后一放假,他就来了。   他是昨天来的,顾珩见他把车开出来了,就说今天要请他送他俩去火车站。   顾云开一听,这不是瞌睡来枕头么,当下满口答应。   是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只是这一探,越探倒是越心惊了。   这是顾云开见到的最不像个农家女的女子。就这见识,这滴水不漏的说话的气度,还有这放在华都也不逊色他见过的任何女子的容貌,顾珩这个好运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两人在火车站下车,顾云开还客气道:“刚巧放假,若是那一天去省城,我也想去看看弟妹的赛事。”   姜娴笑着朝他挥挥手:“荣幸之至。”说完才和顾珩并肩走进了火车站。   顾云开在外面瞅着这两人的背影半晌,才一拍方向盘,啧,他得去再打听打听。   他利落的掉了个车头,轰隆隆的往来时的路奔去。   半个小时后,江远瞻桌子面前顾珩常坐的那个沙发上坐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第210章 精神小伙(二更)   远来是客。   江远瞻叹了口气,顾云开不用说明来意他都明白,还能为什么来的?   顾珩娶妻可是大事,顾家不可能只有老爷子有动静,只是他没想到,这最先有动静的是顾云开这一房。   他眉目低垂了一瞬,遮掩住眼神的阴霾,人家这出了五服的大伯的一家子,倒是比顾宴山这个父亲来的称职多了。   且不提江远瞻和顾云开如何的寒暄。   姜娴和顾珩已经上了火车。   就姜娴这等盛极了的容貌,照样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更何况,如今还有个顾珩,简直是走到哪儿,周围一拖拉机的目光。   虽然要在车上过一夜,但姜娴只有硬座的车票,顾珩也是,任是再神通广大,这硬卧本就少,不是单位的,就是给那些长途跋涉的老人优先购买,如顾珩这般的年轻人,又仅仅一夜的车程,想买也买不到。   好在,顾珩虽然没有买到姜娴的邻座车票,但也买到同一车厢的票了。   绿皮的火车,很宽敞,姜娴在一车人惊叹的瞩目之下,走了进来。   位置不大,挤在一起,一排三个,两排两两相对。   行李都是放在位置上面的架子上的。   姜娴对着火车票上的数字找到位置,运气还不错,是靠窗户的,她一旁的两个位置已经坐了人,中间坐着的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旁边,是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尖酸气的妇女。   本来旁人长啥样跟她姜娴也没什么关系。   可惜,这女人那眼神实在是太不友善了,一看到姜娴,那眼神之中满满的恶意,只要是不瞎,都能看出来。   姜娴帮着顾珩一道放行李的时候,那女人无声是说了三个字,姜娴瞬间眼神冷了一下。   这女人当着她的面骂她呢,说她是骚狐狸。   顾珩并未注意到那女人做了什么,他看了一圈人,然后就跟那位老太太搭上话了。   他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车票,对着老太太笑了笑:   “大娘,您看,我媳妇儿一个人坐这儿,我们还有许多行李,我买票的时候,买到前头去了,您看,我能不能劳驾您跟我换个座位,要是您愿意,我帮您拿行李。”   说着指了指他自己那位置的方向。   那个老太太是个和善的,一则,顾珩这厮,要么不笑,这要是笑起来,当真是一表人才的精神小伙,他笑,老太太忍不住也跟着眉眼弯起,跟着笑了起来。   二则,人家说了,是夫妻,既然是夫妻,想坐在一起合情合理嘛。   三则嘛,顾珩的位置也是不错。   今儿这火车布局是一排四个坐,一边儿三个,隔着个过道,还有个邻窗的座位。   顾珩买的那个座位就是那个独立的邻窗座位。   老太太能不喜欢么?总比夹在中间让她觉得舒服。   所以她非常爽快的同意了,顾珩一喜,帮她拿了行李,一起带到他的座位那里去了。   老太太喜欢死这个精神小伙了,又是问顾珩叫什么名字,又是问顾珩住哪儿,换好了座位,老太太已经一口一个小顾了。   顾珩走的时候,老太太还抓着他提醒:   “小顾啊,你注意着点儿旁边那个位置的女人,手脚不干净呢。你们小夫妻年轻,钱要收收好啊!”   老太太上车比顾珩两人早,已经跟那女人一起坐了大半日的火车,亲眼看到她把对面人家掉在地上的一个手绢包踩在脚下,然后收进口袋里。   然后人家闹起来,那个小女孩哭喊的煞是可怜,老太太看的这心里不得劲儿,结果这个女人拿了人家的东西,笑的一脸恶意。   老太太倒是想喊,奈何她自己一个人,哪里敢在这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这见义勇为的事儿,别最后把命搭进去了。   她只得自己掏了钱包,给了那可怜的一家人一点钱,如此才算心安。   见着顾珩两口子,她觉得这两人虽然穿的普通,但就是不一般,一方面,她对顾珩印象好,另一方面,她心里对于那恶女人没有得到严惩总有点不得劲儿,也有点想让顾珩两人帮忙惩罚的意思。   顾珩眼神一顿,感激的点点头:“行嘞,大娘,我知道了,多亏您提醒。”   又看老太太一人,腿脚似乎并不是那么利索,顾珩便道:“我大约一个小时过来转一圈,大娘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叫我。”   说罢,得了大娘的首肯,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老太太的提醒,顾珩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个女人,他看向那女人的时候,那女人恰好也看向他呢,见他看过去,她也不知道心虚什么,便转开了眼。   顾珩没当回事,径自坐回老太太的座位上,就看见姜娴正盯着窗外呢。   顾珩拉了拉姜娴的手,抬眼就看见对面一个小女孩儿正坐在她母亲怀里好奇的看过来,便是脸皮厚如顾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有些不自在的把手不甘的放回自己的腿上,却道:“怎么有点不高兴?”   姜娴表情其实无甚变化,但顾珩就是能感觉到这会子她心情不佳。   姜娴本来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女人无端骂她,她又没法报复令她心情很不爽,这会子被顾珩这一关心,那种因为陌生人乍然而起的不快瞬间没了。   想到他之前就这么张口胡说说她是他媳妇儿的事情,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胡咧咧呢?说的跟真的似的。   旅途漫长,但两人相互依偎着窃窃私语,姜娴倒是不觉得时间难挨。   就这么到了晚上,其实姜娴带了干粮的,是她自己做的白面饼子,昨晚在铁锅上刷上一层薄薄的芝麻油,细细的把白面饼子煎的酥脆,然后,切成小小的三角形,整齐的码在了饭盒里,今早大伯娘还给她拿了六个鸡蛋煮熟了,是给她和顾珩吃的。   奈何,到了晚间,这车上突然兜售起了盒饭,香飘四溢的。   姜娴好奇的多看了两眼,顾珩就站起身来,叫住了乘务员,花了五毛五买了盒饭的饭票,没一会儿,就拿饭票换了盒饭回来。   是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有两个菜,一半是海米烧茄子,另一半是熘鱼片。   姜娴用筷子扒拉了一下,下面是半盒白黄相间的二米饭。 第211章 糖引发的……(一更)   姜娴见了盒饭,却只有一盒,不仅道:   “怎么只有一盒?”   一盒盒饭她是吃不完,但顾珩一个男人,一盒哪里够吃呢。   顾珩却笑:“你先吃,这不是还有干粮,我去倒些热水来,就行了,我瞅你那煎饼做的可香了。”   姜娴心下一片柔软,顾珩这人呵,平日里在她面前,其实话也不多,多是她说他听,但这人对她的心,还真是做不得假的,好比现在,他订这一盒盒饭,不就是觉得家里带来的干粮虽好,但舍不得她吃冷的么?   这天气越发冷了,也就他在意这些小细节。   自己倒是随意的很,喝口热水吃些冷物也不在话下。   可被人放在心上,却是弥足珍贵。   其实,旁人都是这般,这火车上花大价钱买盒饭的少之又少,没见旁边那女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一副姜娴是什么祸国妖姬的样子。   甚至,旁人带的干粮还不如他们呢,她这个是用芝麻油细细煎过的白面饼子,里面还起了酥,酥脆酥脆的,便是冷的吃,也有冷着吃的妙处,旁人的,好点儿的带两个白面馒头配一两个鸡蛋,如同她俩正对面的,可怜见得,就是硬的发黑的粗面饼子配的是那一看就齁咸的咸菜。   早在刚刚那小姑娘吃饼子脖子都伸的老长都咽不下去的时候,姜娴这心里就于心不忍,塞了两个鸡蛋过去,就这两个鸡蛋,让对面那个女主人打开了话茬子,对着姜娴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淳朴的,旁人的一点善意,得了恩惠的人都是知道感恩的。   姜娴很喜欢华国的环境,也很看好这个新生的国家,原因很简单,这里的人大多勤劳朴实又欣欣向荣,这样由内而外散发的朝气和曾经在澜国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因为身逢乱世,便是王族,过得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姜娴在绝大多数的人脸上看到的都是麻木,或者是全然的冷漠。   从根本上来说,这也是当时姜娴极力支持姜建海去参军的原因之一。   守护和平,守护这来之不易又难得的宁静和平。   她垂目笑着应了顾珩:“好啊,我可吃不完,到时候剩下的你帮我解决。”   顾珩哪有不应的。   他站起身,提着水缸子去接热水,又知会姜娴一声:   “天晚了,我去看看那老太太有没有饭吃,有没有热水喝。”   意思便是,这次要去久一点才能回来。   姜娴表示知道了,自己安心吃饭不提。   她这正吃饭呢,对面那小姑娘因为吃了姜娴两个鸡蛋,倒是和姜娴熟络了,她吧嗒吧嗒的先是狠狠的盯了两眼姜娴的饭,然后想到自己亲妈说过,这般盯着人家的碗看很不礼貌,小姑娘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把眼睛从姜娴的饭盒上拔出来,选择盯在姜娴的脸上。   姜姨姨长得像仙女一样,看一看,倒是真的能忘记那饭究竟有多香。   就是姨姨旁边的顾叔叔看起来吓人的紧,冷冷的,一点也不亲切。   每次顾叔叔眼睛扫过来,她都要把自己往自家妈妈怀里塞一塞,就怕被他的眼睛扫到。   而且她看出来了,她爸妈也挺怕顾叔叔的,顾叔叔坐在这儿,她妈都不怎么敢跟姜姨姨说话,她爸也不敢对她妈大声呼喝了,缩着手脚,跟她平时做错事一模一样。   姜娴真是又心疼又好笑,盒饭她还想着给顾珩留一口,而且她吃剩的,她也不好意思分给别人,她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糖,便一边站起身,一边对小姑娘道:   “小芳儿,你等等,姨姨想起来了,还有花生糖在行李包里,这就拿给你吃。”   王站长家里有个闺女儿,年纪很小,才五六岁而已,姜娴偶然听陈副站长说,这闺女儿是王站长已逝的妻子留下的,他妻子跟他感情好,但身体不好,留下这孩子就去世了。   王站长很赏识她,姜娴知道,所以,这一回去省城,她便亲手做了糖,用的是他们广播站后面新收的黑芝麻,还有家里今年收的新花生。   没有小朋友不喜欢糖的,糖也精贵,王站长毕竟是一位男领导,这般,倒是体面又不失分寸。   做了不少,分一点给小芳儿也是方便。   小芳儿眼睛里迸射出渴盼的光芒,好像一只小狗狗,姜娴忍不住笑了,小芳儿的娘还在阻止:   “她姨,你别拿,她小孩子家家的,吃什么糖,糖多精贵。”   姜娴摆摆手:“糖就是给孩子吃的,咱们大人又不吃糖,再说了,我喜欢小芳儿,就愿意给她吃。”   说着,还点点小芳儿的鼻头,惹得小姑娘的脸都兴奋的红了起来。   因她坐在最里面,所以出去要经过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身边,地方本就小,那女人故意把腿往那儿一拦,正好抵在桌子处,把出去的通道卡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当着姜娴的面,闭目,瞬间鼾声如雷,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小芳儿目瞪口呆,姜娴是气笑了,这混账今天自她上车就没消停,顾珩在的时候,她最多嘴里含糊的嘀咕两句几人听不懂的话,不敢造次,顾珩不在,她就故意欺负她是吧?   小芳儿的亲妈也很尴尬:“她姨,真的不要了,你看……”   姜娴还真是最烦这样的人了,怎么着了,无冤无仇的,见不得旁人比自己好是吧?   她这人就是这点不好,谁上赶着跟她作对,她专门就治这种跟她作对的人。   退缩,不是一个合格的探子应该干的事儿。   她先是故意喊了一声:“同志,请让一让!我要出去拿个东西。”   一会儿后,意料之内的没动静,姜娴又喊了一声,还伸手摇了摇她,这动静大的,只要不是个死人,都该醒了,结果还是没动静,连打鼾的声音都没断。   这里动静不小,加上姜娴是个大美女,不知道多少人注意这里呢,这一下子,可不就把前后左右几座的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姜娴一副生气的模样,可是凭借她这等容貌,这生气的样子反而让她添了三分委屈,和那尖嘴猴腮的女人一对比,更是显得姜娴“可怜”起来。 第212章 做件好事(二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世人虽然不说,但长得好在某些时候,还是占便宜的。   尤其是,这刻薄女人在这火车上早就犯了众怒了。   这女人是真的挺烦人的,早前,姜娴和顾珩上车后,这女人有一阵子先是走来走去,尤其是早上大家没睡醒还有中午昏昏欲睡那会子,跟故意的一样。   后来,闲下来她就开始嗑瓜子把周遭磕的都是瓜子皮,惹得周围几个人很是不满,其中有两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大娘,还因为这些事,跟她拌了几句嘴。   因此,这会子,有人记得她刚刚嗑瓜子还磕的起劲呢,怎么说睡就睡了,别是故意的吧。   一时间,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既然有人怀疑,就有好事的人会来试探真假。   与姜娴三人背靠背的也是坐在外面走道一侧的大娘就是如此,她就是之前跟这女人斗嘴的人之一,她站起来上手帮着摇了摇那女人,见她跟死猪一样,就是不醒,便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那大娘翻了个白眼,大声嚷:“装的。”   本来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可一看她那个死样,她还就被这女人弄的心头火气。   嘿,她这暴脾气。   那刻薄女人霸道惯了,估计也不怕人知道,反正就是摆明了车马欺负人呢。   那大娘朝着姜娴道:“新娘子,我看这人是睡死了,不如我们帮你把她的腿挪开,你再出来?”说着,她还看了一眼今天另一个跟这女人吵架的。   她们这儿有个乡风,看到年轻的不认识的小媳妇,客气的叫法就是叫人家新娘子。   那大娘闻言也不怂,立刻跟上:“是啊,我来帮忙!”   就没见过这么膈应人的。   姜娴忍住笑,这可真是想整治人的时候,就来帮手了。   她哪有拂了对方的好意的?当下礼貌的很:   “那感情好啊,麻烦两位大娘了,实在我有重要的东西要拿,对不住了!”   那两位大娘连说不妨事,便动起手把那女人的腿掰出来,准备给姜娴留一道走路的缝隙。   姜娴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出来,就在她走出来的一瞬,那刻薄女人突然杀猪一般的嚎叫着跳了起来。   姜娴灵敏的一歪,其中一个大娘运气不好,那女人跳起来的时候恰好撞到她,“咚”的一声,大娘的额头硬生生被撞了一记。   那大娘是又气又痛,当场骂道:“神经病啊,你跳起来干什么?诈尸了?故意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上手就薅那女人的头发。   女人打架无外乎这般,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刻薄女人不是一般的疯,她不见示弱的,顿时跟那个大娘打成一团,叫骂声不绝。   包括姜娴在内,都目瞪口呆,这事虽然是姜娴推波助澜的,只因为她刚刚指尖暗藏了一枚银针,戳了一下那女人位于上臂三角肌下端与肱三头肌之间,胳膊下内侧对腋处高起之白肉,即在曲池穴上七寸,肩上白肉之端的臂穴,那里是人体身上的麻穴,这戳一下,那骤起的痛麻之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得住的。   于是,果然,那女人得了教训。   没成想,伤及无辜了。   姜娴赶紧上前拉架,不用说,自然是拉偏架,拉的过程中,她掐了那女人好几下。   她这般,旁人不知道啊,就觉得这个新娘子好义气啊,又看她“弱弱”的样子,本来袖手旁观的几个人也来拉人了,一时间场面混乱。   那女人快气死了,浑身又痛,顿时使出了泼妇骂街的劲儿在里面乱扭,不分目标的乱打,这般,突然就从她身上落下七八个手绢包出来!   她嗷的一声,想挡住那些手绢包,却被小芳儿的妈看到了,她眼神一缩,当下冲过来,也不顾及自己会被打到,一把抢到了自己的手绢包。   “原来是你,你这个小偷!来人啊,这女人是贼,快抓住她!”   这边突然闹起来,早就有乘务员赶来了,顾珩本来正在开水房灌热水,突然听到隔了两个车厢的动静,他是习武之人,耳朵要比一般人灵敏,这会子已经听出来,这是小芳儿妈的声音了,他直觉可能这事跟胖丫儿还有点关系,想到老太太说的那个刻薄女人,他当下水也不打了,眼神一沉,人便快速的穿过众人来了。   顾珩到的时候,乘务员也到了,他快速的找了一圈,一眼看见了姜娴,正站在一边,除了头发丝儿有点乱,其他地方还好。   便是这般,他脸已经阴沉了,看这样子,胖丫儿还是被波及了?!   他来了,姜娴一眼就看到了,她拉着顾珩站在一边,凑到他耳边把事情交代了一遍,末了,手一翻,给他看了一眼她手里夹的那银针头。   顾珩挑了挑眉,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只要不是胖丫儿吃亏,惹事算什么?   再说了,那女人本就不是好人,他家胖丫儿这是替天行道。   别以为他不知道,好几次了,那女人暗搓搓盯着胖丫儿,眼神恶毒。   他正愁着找不到机会整治她呢。   到此,顾珩也凑到姜娴耳边,把老太太的话跟姜娴说了一遍,本来,这种腌臜事,他没准备说给胖丫儿听的,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如今,既然这人恶有恶报了,就没什么不可说的。   姜娴一听,心中闪过一丝快意,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想想小芳儿的家境,这手绢包的钱还能找回来,这动一次手也算做了件好事。   乘务员把姜娴一起叫过去问了情况,没再说什么,便客气的让姜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这刻薄女人却是在下一站被扭送下车了,她不仅偷了小芳儿家的钱,她身上可是掉出来好几个手绢包,每一个里面都是钱,好些丢钱的人,又失而复得了。   也是巧了,这刻薄女人身后还有个作案团伙,其余两人跟她不在同一个车厢,偷到东西先交由她保存罢了,这会子这女人被抓,那两个同伙也没跑掉,全被抓了。   这事之后,那些个失而复得钱财的人还特地来这个车厢感谢了姜娴和那两个大娘,或多或少还带了谢礼。   有人送鸡蛋,有人送枕套,言谈之间都是谢谢她们打这一架。   姜娴一个都没要,见有人身边带着孩子,她索性把糖拿出来给大家分了一些。   一直到下车,姜娴的心情都挺美的。   头一次知道,做好事还真是让人心情挺高兴的。   请假   羊了,并没有得传说中的暴瘦株或者学习株之类的,作者菌感觉腰快断了,四肢疼,还有头要炸了……为了小命,今天码不了字了,不过,过两天好点儿应该能码字,要过年了,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第213章 不消停   两人下了火车,顾珩帮姜娴提着行李,路上,姜娴语调轻松,一看就是心情甚好的样子。   顾珩心中柔软,胖丫儿高兴,他便高兴,两人便走在一处,旁若无人的秘密私语。   两人都不是在意别人的人,在保守如小县城或者是麦收大队,两人尚且那般亲昵,到了这外面,这偌大的省城,本就风气开放,这路上男女之间,无论是神态,还是穿着,都鲜活太多了,更何况,无人约束,尤其是姜娴,于是,一拍即合的,两人之间是愈显亲近。   还没出车站呢,人群里就听到有人喊顾珩:“珩哥!”   姜娴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看起来和顾珩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他正在不远处朝他们挥手,一边挥手,还往他们这边走来。   那男人乍然一看到姜娴,反应倒是和顾云开差不多,都不由自主呆了一下。   姜娴不是第一次见顾珩的朋友了,见居然有人来接他们,便知道是顾珩安排好的。   心中自是不意外。   她就是觉得,自己这个未来的男人好像交友挺广的,感觉哪里都有朋友,而且,还三教九流的。   是的,虽然顾珩没有多说过朋友们的家世,但一个人他是什么样子,甚至他的成长经历如何,姜娴还是能看出来些的。   有如赵承光那样,和顾珩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有高贵的格格不入的顾云开那种,而今天这个“朋友”,却不同于这两种,这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小混混。   一头的黄毛,也不知道哪里染的,露在外面的脖子上甚至还有纹身。   他往他们这边走的时候,旁人看见了都让着他,像是唯恐这人暴起伤人似的。   周岭走过来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春花灿烂,热情似火:   “珩哥,这就是嫂子吧?这是仙女吗?太好看了吧!我珩哥真是太有本事了。”   姜娴礼貌的点点头,自报家门,还伸手跟周岭握了握。   到这时候,周岭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稍稍落了下来。   这美的不知道令他说啥好的嫂子,其实他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   前阵子弄家具的事儿,就是他一手包办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也不知道嫂子究竟什么性格,会不会瞧不起他们这些人。   大家难免有时候凑在一起嘀咕,他们和珩哥在一起好些年了,这以后,珩哥有了老婆,也不知道大家关系能不能维持下去。   如今这第一次见面,周岭这心里才有点放心,这位嫂子好像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还跟他握手。   他们这种在外面跑的人,其实最是敏感,一个人的喜恶在乍然见面的初次,一般难以掩饰。   心下百转千回,周岭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珩哥,嫂子,去我家吃饭,早知道你们来,今天是我妈亲自下厨。”   顾珩笑着看了一眼姜娴,意思很明显,由姜娴决定,姜娴点点头:“那感情好啊,看来大婶儿是个厨艺高手?那我有口福了。”   周岭见姜娴夸他妈,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嫂子真客气,是,我妈以前在国营饭店待过……”   吃了晚饭,顾珩把姜娴送到指定的招待所,才揉揉姜娴的脑袋,笑道:   “我就住在周岭家里,有什么事儿你随时去找我。”   “我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事吧,咱们后天见。”姜娴岂会不知,顾珩有自己的活计忙?   本来顾珩提前就跟她说好了,她俩各忙各的事情,她也不是个喜欢粘着男人不放的女人。   顾珩没拒绝,他先是看了周遭一眼,然后迅速的凑过来,对着姜娴脑门啄了一口,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钱,塞到姜娴手里: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买,别给你男人省钱知道不,可劲儿花,不花完我要生气的。”   姜娴趁机掐了顾珩一下,没见招待所那柜台后面,那两个女人眼神不对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亲一下什么的未免太超过了。   顾珩也没等她回答,轻佻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把她转了个方向,往招待所的方向推:   “快进去,外面冷。”   姜娴没再说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摆摆手,提起自己的行李,便进去了。   进招待所门的时候,她低头一看手上的钱,二十块,啧,顾老板对她是真大方。   进去后,姜娴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介绍信放在柜台上,那两个女人,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还有一人满脸的鄙夷,活像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一般。   姜娴知道她俩心里在想什么,然而,关她什么事儿呢?   许是姜娴板着脸,眼角眉梢尽显凌厉,看起来就不好惹,也或者是顾珩一直站在门外,还没走,所以那两女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脸上讥讽之色毫不掩饰,但到底没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姜娴。   一女人不甘不愿的把一把钥匙和一个水瓶往台子上一扔,和另一个女人聊起家常来,两人便不搭理姜娴了。   姜娴哼了一声,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提着水瓶,拿着钥匙,爬到三楼,推开窗,果然,顾珩还在路灯下站着呢,一亮一暗,手指间夹着明灭的香烟。   姜娴心里暖暖的,她又朝他摆摆手,顾珩见她到了屋里,才笑了一下,回应的一摆手,他方才掐了手中的烟,一人转身,落拓的走了。   晚上,姜娴没去拜访王站长等人,明天,后天她没有比赛,白天去拜访不迟,反正都住在同一个招待所里。   她洗漱了一番,摸出一本医书,看了两个小时,感觉困意袭来,放下书,便准备睡了。   许是今天一整天都和顾珩在一起的缘故,夜里的梦全都是关于男人的。   明灭的烟光,炙热的怀抱,以及那个落在额上的吻,打搅的姜娴一夜都没睡好。   一夜过去,姜娴愤愤的起身,美色误人,就不应该让男人陪她来,瞧瞧把她坑的。   正在念叨男人奸诈,人不在,还跑到她梦里打搅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第214章 窝里斗(一更)   来人名叫余惠惠,是B市广播站选拔出来的优胜者。   这次,王站长带来参加决赛的人中,一共是九个人,都是初赛之中决出来的优胜者,只是比起来,姜娴是来自最不起眼的地方的那一个。   余惠惠来自B市,另几个都是文工团的,其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叫段爱梅,来自于沪市,是地地道道的南方美人儿。   比起余惠惠,姜娴更喜欢话不多,见人都是三分甜笑的软妹子段爱梅和其他几个文工团爽朗的妹子。   而余惠惠,第一次见面就对她表现出了很深的敌意。   但,人余惠惠既然来了,她也不能不招待。   开了门,余惠惠做贼似的,往内瞅了又瞅,一副捉奸的样子。   姜娴扫她一眼,顿时明白她这个做派是怎么回事,肯定昨天她家男人送她这事儿被她听说了,这是看热闹来了?   她明知故问:“瞅啥呢?余同志?”   余惠惠没想到这女人胆子这么大,楼下招待所的人都传遍她的事儿了,她居然还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装的吧?   她眼神之中半包着恶意,嘴上却道:   “没啊,我听说你昨晚很晚才到,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来看看你!”   她说着,就往门内踏了一步,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趁着姜娴没阻止她呢,她人就冲进来了。   听说那男人没走,她就来看看,这要是被她抓到风评问题,看这个女人还敢不敢再参加这个比赛了。   就算能参加,若是名声臭了,看哪个评委会给她高分。   余惠惠一直很不服,姜娴一个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也不知怎么就走了哪门子狗屎运,居然能跟她同台竞技?   关键,她发现王站对她很不错,很赏识她。   这般想着,她却没找到男人。   她愣愣的站在姜娴一目了然的屋里,眼睛盯上了角落的衣柜子,莫不是知道有人来,那男人藏到衣柜里了?   对,一定是这样,这个点还很早呢,才早上五点多,要走,也不会这时候就走了,跳窗更不可能,这可是三楼!   想着,她就往衣柜子扑去,没成想,却被拉住了。   她一扭头,就看姜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我说余同志,干啥呢,一大早的冲我屋里,搜房啊?”   余惠惠看姜娴拦住她,更来劲儿了,她一使劲儿,就挣开了姜娴的手,然后大声质问:   “什么叫冲你屋里,冲你屋里怎么了?你要是心里没鬼,怕人冲你屋里干什么?”   这声音简直堪称喧哗,一大早的,本来宁静的早晨,一下子就被这等喧嚣给破坏了。   王站长也在这一层楼,这招待所四层楼,他们在第三层,介绍信都是一起开的,房间隔的自然也不远,这早上,他还没睡醒呢,被这刺耳的尖叫一般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他猛然从床上爬起来,侧耳听了一下,顿觉不妙,这分明是他带的这一队里的余惠惠的声音。   间接的,还能听到她叫着姜娴的名字!   这是干什么?这还没进决赛圈呢,这就自己窝里斗上了。   王站长火冒三丈,这余惠惠是他自己所在的广播站一员,长的明艳大气,也确实挺优秀的,初赛顺顺利利的过了。   怎么本来应该是大大方方,识大体的人,突然就喧哗起来了?   她不知道这招待所还有旁人吗?这么闹腾,丢的是整个他带来的这个小团队的脸。   王站长光是听到声音,就很不满了,他气哼哼的一掀被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也顾不得刷牙洗脸,就冲了出去。   一出门,果然就见和他的屋隔着三间的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他心里一梗,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他拨开人群往内瞧,果然便见余惠惠趾高气扬的指着姜娴的鼻子,而姜娴倒是沉得住气,只轻声细语的据理力争。   声音不大,但是据理力争说的很清楚。   只一瞬间,王站长就仿若看到了几个月前在B市百货商店的姜娴,说话有理有据但又绝不吃亏呢。   反正站了一会儿,王站长已经搞明白什么事儿了,不就是姜娴的小对象送姜娴过来参加比赛么?   然后呢,就碍着余惠惠的眼了,结果这余惠惠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硬要说人家小对象在衣柜里藏着呢。   王站长简直是被气笑了。   实话说,他实在是难以想象顾珩那个大男人会藏在衣柜子里,人家处对象光明正大的,凭啥子躲到衣柜子里?   事实上,王站长接触过顾珩,这男人对姜娴实在是上心,那一回赢了初赛,王站长把九人小团队一道喊着,去他家吃了顿便饭,当时去接送姜娴的就是顾珩。   这男人做人做事很到位,有礼貌且谈吐不俗,看起来成熟又可靠,王站长是一点都不觉得他哪里像个乡下小子。   倒不是瞧不起乡下小子,而是这男人和乡下小子这四个字就是格格不入的,太违和了。   不过正因为顾珩,王站长倒是突然就明白了,为啥这姜娴放着周公子不要,偏偏选了个乡下小子,听说那周公子不死心的很,成日给姜娴写信呢。   王站长刚一站定,不提心里怎么想,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事儿按下去,别再让旁人看热闹了,这般想着呢,姜娴自己先动了。   只见姜娴说完她想说的话,见余惠惠一副不管不饶的样子,她突然特别迅速的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手一翻,便把余惠惠双手整个反剪到身后……   明明看起来和余惠惠差不多高,余惠惠在她手里突然就跟软面条一般,这般被姜娴钳制住不说,姜娴直接就把她提溜出自己的房间,然后径直把她送到自己的屋里,手还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拿到了钥匙,直接给她送进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王站长:“……”姜娴身手这么好?   段爱梅:“……”哇哦!   众人:“……”这是B市来的参赛选手?这么厉害的吗?这要是比赛的时候赢了她,会不会被她打啊?   这事儿到这儿还没完,姜娴径自走出来,一把堵住站在一处的两个女人的路。 第215章 打肿脸(二更)   王站长定睛一看,那被姜娴拦着的人,穿的制服,长得有点脸熟,是这招待所柜台处的两个女员工?   姜娴往那两个女员工面前一挡,直接道:   “王同志,赵同志,你俩在外造谣,无端给我们造成了这般大的麻烦,是不是得向我和余同志道歉。”   那两女人从姜娴把余惠惠轻松钳制的那一刻起,内心就狂跳不止。   这会子,姜娴把她们堵个正着,她们岂能承认?   年轻的姑娘家,都面嫩,她们岂会被她唬住了?   王同志两眼一转,立刻先声夺人:   “哎呦,小姑娘家家,哪儿能信口开河呢?你这上下两嘴皮子一张,就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听说你还是来参加比赛的,大伙儿快来看呐,参加比赛的小丫头就是这种是非不分的?怎么为国争光吖?”   王站长头一嗡,不好了!这话说的,这间招待所可是最靠近比赛场馆的,这里住着这么多人,这要是传出这些话,姜娴大约是没有什么往前一步的可能了。   毕竟,名声这种事儿,重要的很,若是评委老师们提前就对一名参赛者不喜了,哪怕她专业素质过硬,也难得高分。   毕竟,这次决赛选出的团队,是要去华都的,从某个角度说,代表是华国人的脸面,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的。   不仅是姜娴,这要是闹大了,他们B市这一整个小团队,都讨不到好处。   他心里是又对余惠惠着恼,又兀自盘算着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同时双眼紧张的在周遭徘徊,就想瞧瞧这些人里,哪些像最后打分的那些个评委的,他身为B市广播站的,又是这一次B市的主要负责这一块事宜的人,对于评委是哪些人,心里是有点数的。   但,有数归有数,十多个评委呢,便是知道名字。但人家那些大佬长啥样,他哪里知道?   这一看,不得了,感觉好几个都像。   那站在一边一脸思索模样来回打量着姜娴的红衣女子。   还有角落那间屋子门口站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大爷……   他心里又气又急,不过没等他想出什么,姜娴又动了。   姜娴倒是不卑不亢,她只是先淡淡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面前两个女人的神韵,动作都说的很明白,宛若情景再现。   末了,她才道:“我是想来为国争光的没错,正是因为如此,我就得起到个表率的作用,我才更不能糊涂的把事情揭过去,是非对错,本就应该说的清楚明白。若是这点小事,我都不能理清楚,道明白,那真的去了华都,也是唯唯诺诺的,也是给咱们大家伙儿丢人,还谈什么为国争光?”   王站长一听这话,心中一松,对啊,这话说的有道理。   名声是一回事,但并不是说为了名声就得怯弱,唯唯诺诺的都不知道为自己据理力争,那还谈什么为国争光呢。   他看了一眼姜娴,早就知道这姑娘胆大心细嘴巴巧,不招惹她便罢,这要是招惹了,不得被她撕扯下几块肉不可。   姜娴还在继续,她这时候表现的越是镇定自若,越是说明她心中无鬼,自有底气。   这事儿,王站长能想到后果,姜娴如何想不到呢。   她甚至比王站长想到的更早更深。   余惠惠突然前来,然后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了,事情既然这般了,姜娴也懒得扯什么这人究竟是因为脑子笨,被人当枪使了,还是这人就是那么误打误撞的,就偏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这都只是过程,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   影响已经造成了,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才是重点。   余惠惠那是“自己人”,甭管她是不是猪队友,姜娴也得捏着鼻子认,回头怎么解决她不说,在外人面前,他们的小团队是一起的。   自己人不能找茬,那是打折了胳膊也得藏在袖子来,但对外人,就不是这般了。   姜娴对于这个比赛,其实刚开始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去华都长见识,她不排斥,但一个人去就让她兴致缺缺了。   她倒是有过让顾珩陪她一起的想法,但是刚冒出这般的想法,她便想着,顾珩忙的很,便是她相信他肯定愿意陪她,但她也不忍心让顾珩奔波来奔波去啊。   再者,如今出行不便,顾珩要去,光是开介绍信,买火车票,好大一笔开支不说,还得托人帮忙,忒麻烦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顾珩那不着调的爷爷和亲爸好像在华都呢,顾珩平日没说过太多顾家的事儿,但于华都,每每提起,他似乎都不大高兴。   如此这般,姜娴也舍不得为了自己的事情,让自家男人跟着吃苦呢。   却没想到,初赛很容易就过关了。   从初赛过关,姜娴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原因有三。一则,王站长赏识她,姜娴这人,重恩义,王站长赏识器重她,姜娴不愿给王站长抹黑。   二则,是为了陈站长,自家师傅说,华都有个京城大剧院,若是能去那里看一看,于她学习戏曲有好处。姜娴每每听师傅说这事儿,不觉得自己如何,但感觉到师傅的怀念和憧憬,是以哪怕是为了师傅高兴,她也想去看看。   三则,自家人还有顾珩都很支持她,尤其是顾珩,他和澜国的男人不同,似乎她这般的独立,他很是高兴,并没有藏着她、匿着她,不让她出头的想法。   当然,还有一点,这要是去了华都回来,姚站长说要给她涨工资了。   姜娴是很高兴啦,但她绝不承认,这是她认真对待的巨大动力之一。   本来她好不容易认真了,结果,居然冒出些没长眼的来坏她的好事儿,想欺负她?姜娴能答应么?   当然不能了,非得把这些人的脸打肿了不可。   “今天这事情,好办的很,这么多人在这儿呢,王同志或者赵同志若是往外散播了关于我的谣言,那也不可能只对余同志说了,今儿上下四层楼,这般多的人,从昨晚发生这事儿到今天现在,你俩敢不敢跟我一道,去一个个找大家伙儿对峙。”   “若是找到了证人,你俩给我道歉,若是没有证人,我给两位同志道歉如何?”   她瞥了一眼两人陡然间僵硬的脸,继续道:   “这事儿既然波及到你们,难免影响招待所的声誉,不如将你们李所长请来,做个公证人如何?” 第216章 双标(一更)   这话一说,那两个女员工脸色再也不能保持之前的浮夸和张狂,完全变了。   王和赵两人对视一眼,尤其是赵红果,她本来对传播这事就有点忐忑,要不是王姐怂恿她,她也不会见到一个人,就跟一个人说这事。   这么一想,王姐基本上都是缩在后面的,跟人说这些都是她率先出面的……   想到这儿,赵红果心中的悔意简直如同火星燎原一般,瞬间恐惧盈满了全身。   这要是给所长知道?回头她是不是要接受处分和批评。   而且,她……她是临时工啊,这好不容易得的工作,要是因为这事,回去她是不是要被她男人打死?   她顿然腿一软,人整个就往地上瘫去,她语无伦次的拽着姜娴,涕泗横流,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姜同志,你看这事都是误会,解开就行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啊,这事只是小事,李所长他事儿忙,你看这事要不就别知会他了?”   说着,她突然就哭的更大声了,那王同志在一旁帮抢:   “是啊,姜同志,你这个小姑娘,心肠不能这么硬啊,这么点小事,何至于要惊动所长,我们做错了,给你道歉就是了,呜呜呜,我们两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因为这事没了工作,我们怎么办才好啊?”   姜娴抬眼看了一眼周遭的人,果然,有好些人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不忍的脸色。   她看了一眼王站长,王站长盯着那两个女人,表情阴沉气闷,显得尤为的厌恶。   她心中一定,世人常常会因为在一件事情里,有人显得可怜而突然就抱有同情心,从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但,总归,在这种时候,还是有眼明心亮的人的。   她任由赵红梅抓着她,但说出的话却清晰到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在耳中,有理有据。   “王同志、赵同志,你们若是因为这事而丢了工作,也不该是我负这个责任,这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啊。”   “你们现在的行为属于道德绑架我。”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今天,若是我刚刚胆小一点,不准备跟你们对峙,或者我根本没发现是你们俩干的这事,我是什么下场你们想不到吗?”   “我就来参加一个比赛,最后突然就名声尽毁,人人喊打了?”   “王同志,你是不是想说,我这不是没事?可是,我没事,也不是你们发善心放了我,而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姜娴止住王同志的话,言辞犀利,说的这两人抬不起头来。   “从头到尾,你俩都说这是小事,不用让所长知道,既然是小事,你们怕什么呢?”   “你们这不是双标么?”她说着,就笑了,满满的讥诮溢于言表。   姜娴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周围人的表情,大部分人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丝恍然,少了之前的同情。   逐渐的,有人开口说起了公道话:“是啊,这姑娘是受害人啊,这两人专门站在开水房门口说这事,我亲眼看到的。”   “是啊,不是你俩会哭,就你们有理了。人家好端端一姑娘,被你们造谣,要是性子软一点,是不是就要去跳河了?”   段爱梅冷冷的也跟着来了一句。   她长得也好,又是软糯的南方口音,但这么冷冷的说话,还真是挺有气势的。   众人听罢,有些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都变得恻然起来。   是啊,今天是这个姑娘自己硬气,若是行差踏错一步,是不是就要冤死一个人?   王站长这时候也走过来,他看了这两个女人一眼,才自亮身份:“你们好,我是B市这次来参加比赛的带队人,我姓王,这事我刚刚全程看到尾,我认为我们小姜处理的方式没什么问题,这事我认为不是小事,涉及名誉问题,我看还是等你们所长来吧。”   这时候不过才七点多,还没有到招待所所长上班的时间。   那两个女人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到此,她们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两人看了看周围人,那王同志还在蛮缠,可惜,无人再听她俩说话了,有的只是厌恶和不屑。   姜娴解决了这事,连看都不再看这两人一眼,她朝着周围人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今天,多亏大家伙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若不是大家帮忙,我可能真的冤死了。”   众人听罢,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其实……也没干什么?   可是,被这么漂亮又有礼貌的姑娘感谢,心情没来由的就好了呢。   站在自己房门边手中拿着一杯茶的吉教授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女孩儿很会说话,办事条理清晰,立场坚定,还不怵场子,关键还长得好,一眼就是人群之中最醒目的那一个,好呀。   姜娴自是不知自己已经被决赛场的一名评委老师暗中赏识了,她此时解决了两个欺负她的“外人”,这会子得解决“内人”了。   等众人散去,她才对王站长道:“王站,余惠惠这事做的不对,对我造成了困扰,咱们等比赛完了,我需要她向我道歉。”   姜娴特别清楚,王站长是希望她顾全大局的。   但她也绝不吃亏。   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所以,她便来了一个以退为进。   反正道歉是必须的,但她不纠结于现在,而且,她洞悉人性,许是她这般,王站长更愿意站在她这一边。   又要名誉又要好处,她就是这么贪心。   事实如此,从王站长的角度,他觉得姜娴做事已经非常识大体了,尤其全程,他都看在眼里。   他先是歉意的对姜娴笑了笑,然后一连串的夸赞之语从他嘴里说出,末了,他道:   “这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放心,余惠惠要是不听话,我来跟她说。”   说着,从姜娴手里接过了余惠惠的房门钥匙,正了正脸色,便去敲余惠惠的门了。   姜娴看在眼里,没阻止,朝着段爱梅几人点了点头,就准备先回房了。   却没想到,段爱梅突然跟上来了,她一把搂住姜娴的胳膊,好奇的小声问:   “姜娴,你刚刚那一手是怎么弄的,怎么余惠惠突然就变得那么听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什么江湖高手?” 第217章 搭讪(二更)   江湖高手是什么鬼?   姜娴寻思了一下,若是在澜国,说她是江湖高手大约还算不上。   真正的高手,不仅要有高超的武学造诣,还得有劫富济贫的疏阔胸怀才是。   不过,她扭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段爱梅,这姑娘眼睛挺利的,一眼就看出,她对余惠惠使了手段。   为的嘛,自然是让她吃点苦头,谁让她找她麻烦来着,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其实也没啥,不过是压了她的穴道,让她瞬间没了力气并且暂时失去了叫嚣的能力罢了。   寻摸着时间,大约需要半个时辰就能恢复,若是强行动作,全身就会麻痛的很。   见小姑娘两眼冒光,姜娴觉得有趣,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自家小老六,平日在家人来疯的紧,这突然走了,怪想他的,她煞有其事的一本正经:   “是啊,我把余惠惠废了,省的她一天天给我找麻烦。”   段爱梅突然停下脚步,仔细的看了姜娴一眼,然后就紧紧跟着她的脚步,特别自来熟的跟着她进屋了:   “嘁,虽然我挺喜欢你的,但你说把那只花孔雀废了我却不信,真要这样,我以后就认你当老大,拜你为师如何?”   姜娴被这女孩对余惠惠形象的形容惊了一下,回头一想还真挺贴切的,她倒是毫不避讳自己讨厌余惠惠。   两人有了共同讨厌的人,没来由的亲近了不少。   不过,“别逗了,难道我为了当老大,就真的去把余惠惠废了?妹妹,借刀杀人这一招不管用。”   姜娴由着她坐在她屋里,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段爱梅说起让余惠惠倒霉就兴奋,一直缠着姜娴,让她猜:王站究竟会让余惠惠怎么道歉。   那模样,真是比她这个“苦主”还上心呢。   不过,没让段爱梅猜测多久,没一会儿王站长就来敲了姜娴的门,姜娴一开门,王站长就看到段爱梅也在,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大好。   果然,王站长开头便说:“真想不到小余是这么个公私不分的人……”   有这个开头,无论是姜娴还是段爱梅,都知道这余惠惠八成不愿意道歉呢。   不过,这事也无需姜娴去扯皮了,王站长脸虽然是阴沉的,但也做出了承诺,言明这事会给姜娴一个交代,既如此,姜娴也就不追问了,全权交给王站长便是。   这也是她的本意,她本就懒得跟余惠惠这般的人计较来去,余惠惠那种性格,无理搅三分,膈应人的很,但若是整治她,对她下手重了,反而旁人还会觉得,你不容人,下手轻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不若找个有影响力的中间人帮忙,既让余惠惠知道她不好欺负,从而投鼠忌器,自己也免得直接跟她冲突,看到她心情就不好。   只是让王站长跟着受累了。   想到这儿,姜娴有点过意不去,便把自己做的糖拿了出来,说是送给王站长女儿的,实则也是对王站长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意。   王站长倒是因此,越发的喜欢姜娴了,觉得她举止有度,又有礼貌,让人相处起来就觉得舒服。   两相对比,对余惠惠,他心里更是不大喜欢。   不仅王站长,段爱梅看在眼里,倒是跟姜娴越来越投缘了。   几人先是去观看了比赛,今天她们自己没有赛事,时间相对宽裕,中午的时候,跟着王站长一道,一起找了招待所的李所长交涉,姜娴在大家面前接受了那两名女工作人员的道歉,便也罢了。   下午,两人相约去逛省城。   两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穿的也好。   姜娴穿的是自己面试那会子穿的白色带着点浅红的毛衣,下面穿了一条长黑裙子,脚下如尖笋般,长长的腿,穿了一双黑布鞋,虽然是布鞋,但是是绒布面的,上面还有绣花,是姜娴三嫂的手笔,穿在姜娴身上,把姜娴整个人映衬的如同古画中走出的美人儿。   而段爱梅就不一样了,她也穿裙子,碎花的裙子,脚下穿的却是皮鞋,头上还带着同色系的发箍,带着一种洋溢的青春之美。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如同一副古典的名画,一个如同相机拍出来的美人儿,冲突强烈,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这样的两人走在街上,立刻,就引起了轰动。   两人都美,习惯了被别人注视,哪怕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两人都当做没看见。   段爱梅是个路路通,她哪哪儿都熟悉,一边带姜娴穿梭在街巷之中,小嘴还叭叭个不停的给姜娴介绍呢。   姜娴欣然,有个这般见识广的朋友带着,她也跟着长了见识,看了热闹,很不错了。   两人刚走到肉罐头厂附近,段爱梅正在跟她说:   “……红灯牌的肉罐头,味道可好了,就是贵,不仅要钱,还要肉票换,可真的太好吃太好吃了,里面有好多肉丁,还有香菇味儿的……”   姜娴正满脑子盘点,这罐头厂是不是有些没做好的残次品,就跟布一样,做的不好的,能不能不要票卖给她,要是好吃,她就想办法复刻出来,到时候拿出去卖!   就跟他们县城肉联厂一般,顾珩认识肉联厂的人,平日不花肉票,可以花钱换点大骨头什么的。   她这阵子,给B市送点心,赚点外快,顾珩帮她联系了肉联厂,还可以花钱拿些不要票的猪下水。   才拿了一回,她做了些试水,要是卖得好,有人买,她下回还做。   姜娴是个财迷,到哪儿,都改不了她这个喜欢钱的本性,看到罐头厂,她想到这个也实属正常。   一人满脑子是这罐头多么好吃,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一人满脑子是怎么才能复刻出来,要是能赚到钱,可就太好了。   两人居然神奇的,脑回路都不在一个频道上,还能你来我往说的高兴呢。   正高兴呢,突然就被人拦了。   姜娴和段爱梅同时抬起头,就看到四个梳着三七分的小分头,穿着中山装和小皮鞋的……唔,社会青年拦在她俩面前。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头梳的最油,像是把整罐子头油都倒在头上了,他也长得最瘦最高,像根竹竿子,自以为帅气的把她俩路拦着,搭讪道:   “两个妹妹,要去哪儿啊,哥哥对这一带都熟,哥哥带你们一起玩儿好不好啊?” 第218章 认真的吗?   姜娴和段爱梅齐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认真的吗?这个搭讪?   哪有这样搭讪的?   他是真不怕被人打?还是说,他觉得,她们俩姑娘就打不过他?   姜娴先是评估了一下对手的战力,嗯,肌肉软踏踏,瘦伶伶的,不咋样。   她放下心来,又看了段爱梅一眼,她很明显看到这姑娘眼中的兴奋,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这姑娘要搞事。   果然,段爱梅眼神一转,对那男人笑了一下:   “去玩?去哪里玩儿啊?”   “我还不认识你呢?随随便便就要带我俩去玩,我凭什么相信你?”   少女娇俏,带着一种特有的俏皮可爱,这说起话来,虽然不大客气,但朱春辉听的整个骨头都酥了。   他心花怒放,立刻道:   “妹妹别怕,我不是坏人啊,我家就在罐头厂呢,我爸是一间生产主任,我妈是财务主管。我姓朱,叫朱春辉,你们可以叫我朱哥哥。”   他无比骄傲的说完这话,然后就猥琐的搓搓手:   “你们想不想去罐头厂玩儿,我可以带你们进去呢。”他似乎急于想要表现一下自己。   他说着话,身后还有三个不停恭维附和他的马仔,随着那三人的无脑附和,朱春辉的表情越发的嘚瑟。   姜娴被梗了一下,怨怪的瞪了段爱梅一眼,招惹这人干啥呢,还朱哥哥?快恶心死她了。   本来她还对这罐头厂挺好奇的,这会子被这个罐头厂主管家的公子哥儿一打岔,顿时觉得有点倒胃口了。   段爱梅倒没有姜娴反应那么大,她捏了捏姜娴的手,问朱春辉:   “你爸妈都是罐头厂的啊,那我们能找你买罐头吗?”   “能不能便宜一点啊?我没什么钱的。”   难得来一趟省城,可不能白来,她姥姥最喜欢红灯牌罐头了,本来,她便想着,这几天趁机买一些带回去的,她还没盘算好呢,就等来了红灯罐头厂的公子哥儿。   真是瞌睡来枕头,恰到好处啊。   朱春辉似乎愣了一下,见两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儿盯着他瞧呢,他一咬牙,这面子在美人儿面前可不能丢啊:   “那肯定能啊,要多少有多少。”   后面的马仔甲愣了一下,他目光缥缈的盯了朱春辉一眼,为了泡个妞,老大这也是拼了。   还要多少有多少?   他瞅着,大约是吃老大娘亲的巴掌要多少有多少呢。   他就看这事老大要怎么圆。   不提马仔心中如何腹诽,姜娴也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春辉一眼,要多少有多少?不会吧?   段爱梅一听,看着朱春辉的眼神变了。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这年头,能弄到好吃好喝的男人,那就是有本事的男人吖。   她立刻不吝笑容,一脸期盼:   “真的嘛?朱哥哥?”   姜娴:“……”她赶紧拉了拉段爱梅,这姑娘也是够拼的,为了口吃的,她听了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她觉得,段爱梅这样的表现,才具备当妖妃的潜质呢。   姜娴尚且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浑身骨头已经酥的要碎了的朱春辉呢。   “自然是真的,我岂会骗你们呢。”   段爱梅连忙道:“不知道怎么卖,正好我带钱出来了,你带我们去买行不?”   段爱梅没等朱春辉再说话,自顾自道:   “正常买的话,一个罐头是九毛并半斤肉票,跟朱哥哥你买的话,是不是不要肉票呢,不要肉票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那我给你一块二一罐,买十罐怎么样?”   她自己买的时候不忘小姐妹,对着姜娴挤挤眼:“姜娴,你也买点吧,难得的机会,正好要过年了呢,有钱吗?没有我可以借你。”   那意思很明白了:机不可失啊,姐妹。   姜娴又不傻:“我带钱了,那要不,我也买五罐。”   她自然看出来这个朱春辉在逞强,然而,他只要敢拿出来,她就敢买。   过年了呢,有这个机会,不得买回去尝尝鲜么?   红灯牌的肉罐头和鱼罐头,是罐头厂最高端的两个品种了,也最难买。   马仔甲在后面咽口水,老大这次可能真的要死翘翘了。   十五个肉罐头,这是什么条件的家庭啊?   朱春辉咬咬牙,都到这份上了。   十五个肉罐头,他爸妈的额度够了,但,怎么可能不要肉票呢。   其实,他心里清楚,人家姑娘没让他吃亏,给的价钱还是挺公道的,但是哪怕肉票折合出来价钱和这个一块二的价钱差不多持平,但肉票难得啊,每个月就那么点儿呢,等闲情况下,谁也不会拿肉票换钱呢。   可这话他不能说,因为他还要脸呢。   他抬眼看看两个美人儿,尤其是叫他朱哥哥的那个,笑颜如花的,他怎么忍心拒绝。   预感到自己可能真的要被揍,但他还是咬咬牙:   “行,那你俩随我来拿?”   段爱梅一听,这回笑的更加真诚了:“好呀,真是谢谢啦,你帮了我们大忙。”   说着话,又捏了捏姜娴的手。   姜娴这回是真的有点高看朱春辉了,居然能言出必行,这社会青年看起来油头粉面的,没成想做事还挺有章法和原则的?   她难得有些迟疑,首次开口问朱春辉:   “你是认真的?我可先说啊,咱们可以交个朋友,但若是你打着什么其他的坏主意,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话呢,她突然对朱春辉笑了笑,然后径直往朱春辉走去。   朱春晖觉得这姑娘反应有点不对劲,她为什么向他走来了?但这姑娘简直太美了,比刚刚那个向他示好的姑娘还要美,他有生以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一个大美人走过来,他整个人除了心花怒放,激动不已,根本没法思考了。   近了,更近了。天呐,怎么近看更好看了。   朱春辉觉得自己满眼都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说不出的快乐。   突然,那姑娘停住了,就停在他旁边,然后一拳击打在他所站身旁的一棵大槐树上。   那本就已经不剩几片叶子的大树突然扑棱棱颤抖起来,然后树上的叶子再次猛然落下了一层。   落在了他的身上,也落在了地上。 第219章 巧了(二更)   朱春辉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树干上留下的一个浅浅的拳印,他木然的转过头来,盯着姜娴的拳头瞧,白白嫩嫩的,啥也没有。   朱春辉:“……”他觉得他突然之间腿软了。   姜娴没再说啥,但这个举动,其实没说也已经说了。   马仔甲猛的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的一拍,瞧瞧他家老大,这眼光也忒高了,看到两个好看的不行的美女居然有胆子搭讪不说,还遇到了这种美貌和武艺并存的美女。   连他都觉得自家老大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差,倒贴了十五个肉罐头,回去也不知道要被自家亲妈揍成啥样,美女看起来也凶的不行,说不定不高兴了当场就能胖揍他一顿。   他图啥呢?   若是那般,他是跑呢还是跑呢?   他和马仔乙和马仔丙对视了几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奈何,他们不敢说啊,毕竟那美女确实挺可怕的。   也不知道是马仔们突然和朱春辉心意相通了,还是朱春辉自己终于发现,他今儿可能做了个赔本的买卖,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偷偷的看了姜娴一眼。   在姜娴看过来之时,迅速的转移了视线,把目光定格在段爱梅身上。   姜娴:“……”呵,瞧这怂怂的样子,晾他也不敢起什么歪心思。   段爱梅也被姜娴这一举动惊呆的,不过和朱春辉的感受不同,段爱梅的双眼都开始冒星星了,早知道姜娴厉害,亲眼见到,才知道能这么厉害。   有这种姐妹在身边,要什么男人?   她决定了,一定要和姜娴处好关系,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她满眼星星的盯着姜娴,却突然被一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影响了。   段爱梅转过头来,脸色变得极快,上一秒还满脸崇拜的看着姜娴呢,这会子脸倏的拉的老长。   她没好气的盯着朱春辉:“看我做什么?”   朱春辉一梗,吭哧了半天,终于在段爱梅逐渐犀利的目光下,说了:   “我……我没想什么坏心思,交朋友就交朋友,那……能不能买完了罐头,我们一起去玩吧。”   他大约又想起了姜娴刚刚的惊人之举,立刻道:   “不玩别的,我正好有电影票呢,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如何?要不就去溜冰场,省城今年新开了个溜冰场,可好玩儿了。”   姜娴挑了挑眉,看电影和溜冰?   城里的小孩儿真会玩儿,他们县城都没有这些东西玩儿。   电影看过一回,是那一回跟着江局长去B市接受表彰时,顾珩带她看的,还买了瓜子和爆米花给她吃。   溜冰就只是听说过,没玩过了。   想到这儿,姜娴自己都有点失笑,她现在是多把顾珩放心上啊,啥事儿都能想到他呢。   昨晚刚分开的,夜里梦了一夜不说,这刚下午,又想起他了。   心里想是一回事,姜娴暗自告诫自己,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顾珩发现了,要不这人得嘚瑟成什么样儿?   顾珩这男人,她现在越来越看出来了,那是满肚子坏水儿。   他但凡知道她有点在意他,那他绝对是得寸进尺的那种,随即各种小要求就来了。   什么“我其实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想你亲我一下!”、“我要出去五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日不见,就得十五年,亲我十五下安慰我一下,可以吗?”……   简直是骚话满天,这人还是装无辜装可怜的高手,私下里,那简直是不要脸的,什么高冷?矜傲?不存在的,全给他丢狗肚子里去了。   不答应他的要求,他能歪缠到她受不了为止。   如今回想,姜娴觉得自己是真的没出息,好歹自己以前也是经过专业的训练的,对于男人什么样,她该是很清楚才是。   怎么就逐步的被顾珩的歪缠而一步一步的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呢?   段爱梅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心目中比男人有用太多倍的姐妹这会子满脑子想着男人呢,不过对于溜冰,不仅姜娴有兴趣,段爱梅也有。   她是文工团的,以前是南方人,这冰啊雪啊的,她接触的不太多,等入了文工团,也是在部队里,哪儿有空随便出来玩儿。   所以,几乎朱春辉一提这一茬儿,她心里就同意了。   去玩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儿?再说了,这四人估计一起上都打不过她姐妹一只手,她怕啥呢?   于是,她先又看了一下姜娴,见她神游一般,脸上还带着一种一言难尽的迷之微笑,不知想啥呢,反正没有表示反对。   那不反对,就当姜娴默认同意了呗。   所以,她看着朱春辉,欲擒故纵一把:   “看电影和溜冰啊?”   “可是女孩子在外面太久不好哎,我俩有回去的门禁呢。”   看朱春辉满脸的失落,但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脸色不好但也没有恶语相向,哪怕后面那三个马仔,朱春辉没说什么,他们便也没说话,段爱梅心里满意,嘴上才松口:   “我们先去拿罐头,回头可以玩一个小时左右,晚上七点前,我们得回去。”   朱春辉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当下满口答应:   “行行行,没问题,那咱们就去溜冰。”   看电影一个小时可看不完呢。   段爱梅拉了一下姜娴,满口答应:   “好啊。”   姜娴也没拒绝,这么一来二去的,她看出来了,朱春辉本性并不坏,就是有点油里油气的。   朱春辉心里高兴,当真是带着两人去了罐头厂,期间,他们途径员工宿舍,这厮还回去了一次,下来的时候拿了一个红本子。   然后就领着众人到了仓库附近,朱春辉没让两人进去,他自己带着那本子进去了一次,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又出来了,拿了个黑色布袋子。   一出来,他就凑过来,满脸笑着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罐头:   “成了,咱们走吧。”   两人自然无有不应,却是,今儿注定是朱春辉要倒霉的日子,几人刚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行人。   朱春辉腿一软,哀哀的叫了一声:“爸!”   但见他爸脸色不大好,他身边那个男人脸色不知怎么的,也不大好,突然就嘴角一扯,淡淡说了句:   “巧了!” 第220章 进退……有点难   朱春辉心惊胆战的同时,还很莫名其妙。   他爸对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事吧,他其实已经很熟悉了。   他如今其实已经发展到从他爸细微的表情里,分辨出他有多生气。   今儿,可能是因为有人在,亦或者难不成今天他带来的姑娘看起来比较漂亮,所以他爸并没有发太大的火?   朱春辉了解他爸,一直以来,他爸特别希望他找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今天这两个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很符合他爸的要求呢。   但若是他爸知道他把他家今年的肉罐头的额度都透支了,估摸着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了。   但,那是后话了,先把面前这一关过了才是首要目的。   可是,他爸看起来还行,为啥旁边那人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的?   他身后还有个人,表情也很奇怪,像是……便秘一样。   朱春辉暗自叫苦,只觉得今天真是出师不利,他别看平日大大咧咧的,实则比较敏感,对旁人的好恶,他有一种先天的直觉。   旁边这年轻男人好可怕啊,他好像没在看他,但感觉已经上上下下扫射他好多回了,感觉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会子他已经被片成一片片了。   朱春辉感觉脑子已经吓成了一团浆糊,任他怎么绞尽脑汁的琢磨,都琢磨不出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男人了。   丝毫没有发觉,这个锅还真不该他背,那个男人变得如此可怕是因为他身边站着的姑娘。   姜娴这时候也是脑袋嗡的一下就炸了。   这这这……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她其实啥也没做啊,她就是来买罐头的,然后,因为拜托了人家朱春辉帮忙,就准备跟他一起去溜冰场玩一玩,交个朋友嘛。   怎么就突然之间就在这地方瞧见顾珩了。   省城这么小吗?   她压根连他身后的周岭都不想搭理,这两人怎么跑这里来了,昨天还一起吃饭,怎么没人跟她说一声?   她丝毫忘了,顾珩在火车上明明跟她提了,这次因为收购烟叶的事情,跟人家公社的书记熟悉起来了,听说他还做渔业的跑船生意,就给了他一封介绍信,让他来省城厂里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给人家厂里提供海鱼做鱼肉制品。   顾珩对这一块,说的特别的简练,然后就是大晚上的在火车上,抱着她一直在跟她规划未来。   他说如果做成了省城的生意,达成了合作,到时候赚了钱,等结婚了就去县城买房子住,这样,她上班也近一些。   省的每天从村里出发,太远了。   到时候,她想住麦收大队就住麦收大队,想住城里就住城里……   她被顾珩忽悠的也在跟着展望未来呢,她发现她自己格外的屈从于这种平凡的温暖。   对于这般的人间烟火气,她真的没法拒绝。   她那会子还不由的想起了徐嫣儿呢,也不知道她和韩一舟去了哪里,但便是她知道很可能徐嫣儿也拥有一些奇遇和记忆,没准以后韩一舟的未来格外的厉害,她也不会选择过她那种生活。   光芒四射,锦衣玉食,真的就那么值得追求吗?   真要说起来,当年她们当探子的时候,未来若是成为一个妖妃,这样的生活也是唾手可得的。   可是,这些生活真的那么容易得到吗?   不见得。   这世上任何事情早就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瞧瞧现在徐嫣儿付出了多少?   徐家没了,她不管不问,一刀两断,她怎么就能确定,跟着韩一舟,靠着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就能过好日子?   而过去在澜国,她们外表光鲜,暗地里却是探子,若是被发现,那付出的绝对是生命的代价亦或者生不如死……   大约,她和徐嫣儿就是两种人吧。   徐嫣儿有野心,也足够狠心,目标明确,她才是一个被训练出来的合格的探子。   而她已经不是了,自从来到这里,心越来越软,人也越来越安逸,她觉得她对于未来的平淡的生活是越来越憧憬的,每天上班,下班,陪陪家人和顾珩,令她越过越有奔头。   姜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会子才想起来了:做“鱼制品”的生意,不就是罐头吗?   这个红灯牌罐头厂,最好的两种罐头,不就是鱼罐头和肉罐头……   她居然这么笨?   她真想喊救命,顾珩看起来脸色确实不大好。   周岭的表情也很奇怪。   脑中百转千回的,她在想如何才能把这么尴尬的局面平稳的度过去。   可惜,任她万般手段,在这会子,也施展不出啊。   也等不到她施展,这边顾珩说了一句“巧了”,那边朱春辉的爸爸朱主任似乎也吃惊了一下,他扭头看了顾珩一眼,开口问:   “什么巧了?小顾认识我这犬子?”   顾珩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姜娴:   “不,我倒是不认识令公子,只是这是我未婚妻,她正好也在省城参加活动,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他这一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姜娴身上。   饶是姜娴自诩皮厚,也有点受不了这形形色色的目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尤其段爱梅,惊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她真想把这姑娘的眼睛遮住,至于表现的这么好奇么?没见过人家处对象啊?   她只能顺着顾珩的话对朱主任说:“确实是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我们今天正好在路上遇到令公子,久闻罐头厂的大名儿,就跟着令公子来参观一下。”   她这时候哪里还敢想溜冰的事儿?不过这话这么解释也挺奇怪的,瞧瞧朱主任的眼神,感觉她和段爱梅都不是好人一样,骗了人家地主家的傻儿子。   尤其这“傻儿子”站在一旁,睁着懵懂讨好的双眼在傻笑,手上还提着一个黑布袋子,从外面的轮廓都能清晰的看出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的罐头。   这个场景就好像是这傻儿子被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呢……   这要是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姜娴的儿子,看到这场景,她心里估计也是这个想法。   她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又把朱春辉埋怨了一通,谁让他跟她搭讪的?居然还用肉罐头诱惑她?!   好在朱主任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或者是碍于顾珩的面子,不管人家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倒是表现的很体面。   他来回看了顾珩和姜娴一眼,先对姜娴哈哈一笑:   “那真是太巧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又扭过头对顾珩道:   “那既然都认识,我今天和小顾也相谈甚欢,要不,一起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再走吧?”   一边还指了指朱春辉,对顾珩客气道:   “犬子没什么出息,今天正好有空,咱们还有点细节要谈,不如正好把犬子带着,也让他学一学小顾你的年少有为。”   顾珩看了姜娴一眼,嘴上答应的很爽快:   “哪里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21章 般配(一更)   一行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起去朱主任的办公室喝了杯茶水。   旁人如何想的姜娴不知,但她是头一次看到顾珩的这一面。   沉稳、圆滑又认真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哦,还有一个周岭,周岭是跟着顾珩来的,今天穿的衣衫整洁,头发齐整,和昨天的他截然不同,也显得精神很多。   不过,比起顾珩,还是差远了。   她就坐在一边默默地,一双剪水含情目围着顾珩转。   顾珩本来还有点醋意,倒不是说他不信胖丫儿,胖丫儿眼光高,好美色,说句难听的,朱春辉这样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可是,入不了她的眼,但他家胖丫儿太好了,那些狂蜂浪蝶太多,他看了肯定眼气啊。   他就是对任何一个靠近胖丫儿,心怀不轨的男人介意。   可是,再怎么心里生闷气,这会子被胖丫儿那双绝美的眸子一瞧,他被盯的浑身发软的同时,那点子醋意早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殆尽。   胖丫儿的好,只要不眼瞎的男人,都能看见,为这事,他对着胖丫儿有点不高兴,实在得不偿失。   同一时间,觉得好奇又玄乎的还有段爱梅,她一双眼睛是死命盯着顾珩看。   可惜一眼都没得到回应。   不过,她不在乎,她就是没见过顾珩,但这人今天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先有余惠惠因为这人和姜娴吵架,想以此为把柄提前把竞争对手给干掉,再有这会子,随便来个罐头厂都能遇到他。   怎么哪哪儿都碰到他?   再看此人,嗯,外表看起来和姜娴很相配,而光看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流,就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和联系正静谧却不容忽视的流淌着。   再扭头看一眼朱春辉……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如此,她心里对于之前关于姜娴的那些传言更加嗤之以鼻起来。   那些传言很不友善,乌七八糟的,但传的最多的便是说姜娴如何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家里吊着个穷小子的对象,却和不少男领导关系不错,其中想要表达的恶意不言而喻。   段爱梅从未相信过这些,身为长得不错的小美女,恰好能力也很不错,她身上也不乏这样的流言蜚语,总脱不了“嫉妒”二字。   但今日,她见到这传说中的“穷小子”,就觉得那些传谣言的人眼挺瞎的,一点不尊重事实。   俗话说,传谣言要三分真七分假,才能以假乱真不是吗?   结果这个谣言呢?啥呀?   简直一眼假。   只要看过顾珩的,哪怕只要一眼,就会发现这男人的一表人才。   段爱梅整个喝茶的过程中,啥也没听进去,光在那儿疯狂腹诽了。   她顺道还看热闹一般看了看朱春辉,也不知道搭讪者遇到人家正牌的未婚夫,是个什么反应。   结果,看了一眼,她就不想看了,怂,太怂了。   至于吗?其实他们的相处过程还算蛮愉快的,若说朱春辉,除了刚开始搭讪的时候不大礼貌,后续,段爱梅对他印象并不差,她相信姜娴也是。   怎么这会子,他能表现成这样?   只见他眼神闪烁,连顾珩的衣服角他都不敢扫一眼。   段爱梅偷偷看了姜娴一眼,心说,朱春辉这般,姜娴看了估计得气死吧?本来没什么?被他这一表现,好像有什么一样。   再一看姜娴,她又收回了目光,罢了,人家压根没关注过朱春辉。   茶毕,朱主任还把几人送到了罐头厂门口,双方脸上都带着喜意。   朱主任来回看了顾珩和姜娴一眼,客气的寒暄:   “改明儿结婚,可要给我送请帖啊,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你们这么般配的一对了。”   这话,朱主任说的挺真心实意的。   若说段爱梅是好奇,那么朱主任这般年岁的人,眼神那就非常犀利了。   段爱梅都能看出这两人两情缱绻,他岂会看不出。   刚刚,喝茶的时候,他也问了姜娴这两个姑娘几句,得知两人是来参加广播员联赛的,他还微微吃惊了一下。   这广播员联赛为了什么而举办的,他自然有所耳闻。   能去华都的种子选手,无人能抹灭这些姑娘们的优秀之处。   女孩儿优秀又上进,而顾珩本人,也不逞多让。   朱主任并没有人家不是工人就蔑视的意思,相反,这种家境普通,毫无助力的青年,凭借自己的本事,努力的改变环境,改善生活,却是他欣赏的。   就好比这一次,其实顾珩拿过来的介绍信很普通,也很浅白,介绍信之中只是简略的证明了一下他确实做渔业的生意。   这般拿着介绍信过来找他的人不止顾珩一个,但最后这么顺利谈成生意的,还让他爽快的先签三年合同,由顾珩每年提供定量定品种的鱼类的,只有他一人。   而这一切,朱主任自诩自己完全没有私心,毕竟顾珩起先于他是个陌生人。   他纯粹是站在生意人的角度上去评估这笔生意的。   这样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是有本事的吧?   倒是不必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   男女都优秀,齐头并进,相互尊重又对对方抱有深情的夫妻,哪怕朱主任觉得自己已经没了年轻人的热情和好奇,都不由的抱有期待呢。   顾珩自然无有不应,他看了姜娴一眼,眼中的明晃晃的情意,然后他和朱主任握了握手,爽快极了:   “您能来,蓬荜生辉。”   两人一通寒暄,四人才在朱主任几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朱主任回头看了一眼朱春辉,只觉得辣眼睛。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他耷拉下了脸,直截了当的戳他痛处:   “长本事了你,是不是把家里的肉罐头的额度都拿去讨好姑娘了?你要有本事,倒是靠这些肉罐头,把人家姑娘抢回来啊?那样,我不仅不揍你,我还要夸你。”   当他瞎呢?人家姑娘最后也没瞒着这事,言谈间说了一下,便是不说,他也能看出来好么。   “现在好了,肉罐头没了,姑娘也没了,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你瞅瞅人家,再看看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还有你们三个,今儿都别跑,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看我不告诉你们爹妈去!”   “嘿?真敢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当我不认识你们家?”   伴随着朱春辉几人的哀嚎,咆哮声传出去老远老远,惊起一群飞雀。 第222章 前夕(二更)   朱家在这儿鸡飞狗跳呢。   顾珩和姜娴那边却岁月静好的很。   顾珩还有后续事情要处理,而且还有段爱梅和周岭在,他也没时间没机会和姜娴腻歪。   可是,哪怕他俩觉得没什么,不腻歪,在外人眼里,还是看的段爱梅和周岭牙疼。   周岭疯狂的撮自己的牙花子,这离开了罐头厂,他就跟脱了一层皮一样,又变回了那个姜娴熟悉的周岭。   嘴巴嘚吧嘚吧的,特别能说会道。   这不,他就不停的在旁边说话:   “嫂子,你不能这么惯着珩哥啊,怎么能随便让他牵手呢?”   “嫂子,男人都是贱骨头,别看珩哥成天跟块冰似的,但实际上也最会得寸进尺了。你这样惯着他是不行滴。”   “嫂子,今儿这生意谈的忒大,珩哥这是发大了,你可不能饶了他,让他在村里给你弄个大瓦房,那瓦必须弄成青砖琉璃瓦的,贼漂亮!”   周岭自觉自己已经帮自家嫂子规划好以后怎么花珩哥的钱了,哪里想到,他的珩哥志向比他远大多了,人家居然准备克服万难,去县城买个院子住呢。   要知道,这年头,想到县城买院子可没这么容易,关键是两人没有县城户口尼。   若是知道这事,周岭非得对顾珩更加刮目相看不可。   这时候的周岭,哪里会知道这些,他自诩兢兢业业的教“嫂子”如何驭夫,顺道他还直白的“警告”了段爱梅:   “喂,你是我嫂子的朋友吧,咱今儿的事儿可是机密,你回头不要乱传。”   得了段爱梅没好气的保证,他就又把她撂一边去了,又回来“打搅”顾珩和姜娴。   最后,姜娴已经老脸微红,难得的居然有了一丝难为情的感觉。   她瞄了一眼顾珩,见他看似冷漠的脸上居然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姜娴心中一动,心里有点甜丝丝的又觉得有点好笑,难得见到能让顾珩吃瘪的的时候,她特意捏捏他的手,朝他挤眉弄眼了一番,把一张绝色的脸硬生生挤出了滑稽之色。   “可以了,招待所到了,你们去忙自己的吧!我们晚上七点后也要开会呢。”   顾珩收紧手,爱极了姜娴此时的娇俏,不过他还是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姜娴,似有警告之意:小没良心的,他这是因为谁?才被周岭笑话的?   “嗯,你们进去吧,明天我可能得回去一趟,一天不在省城,后天我去陪你。”   合同签好了,就得开工了,他得回去安排一下,这第一批货,要在十天内送达,时间有点紧,容不得他再浪费了。   姜娴摆摆手,表示理解,让顾珩只管去忙,顾珩和段爱梅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目送着两人进了招待所。   段爱梅一脱离两人的视线,就冲过去对着姜娴一个熊抱,然后大加赞赏:   “娴姐,你牛。要是花孔雀知道你家对象这么厉害,岂不是要气死?”   “娴姐你找了个有本事的男人呢。”段爱梅真心实意的感叹了一句。   如今做生意的人极少,或者说,这么“光明正大”的做生意的,很少。   许多人那不叫做生意,那叫“想法子”挣点利差,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   但顾珩不同,他不是偷偷摸摸的,他走的是正大光明的路子,手续齐全,还能得公社的领导们的引荐,做的生意还有合同签署,可以说他挣的钱财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   做这样的生意人,难上加难,且走的是一条很狭窄,且许是被许多人看不起的路子。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还做的很好。   这般的人,岂会不知道做那偷偷摸摸的生意比他这般简单许多,甚至以他积累的人脉,赚到的更多,可惜他偏偏知易行难,哪怕事倍功半,他也选择了走下去。   这就体现了一个男人的胸襟和气度了。   这些话,段爱梅没有说出口,但姜娴意会到了,是的,顾珩这般,便如同古代的义商,她是非常的欣赏他这一点的,大约也正是这些,让她从只看中了他的美色,到贪图他对她的好,再到如今识清楚了他的内在。   那是一种姜娴欣赏并且佩服的秉性,是身陷囹圄却能不声不响的去徒手创造自己光明的坚韧。   如雪崖边的古松,能顶住的风雪的袭击,也能在崖边扎根,成为那一抹独一无二的翠色。   他让她很有安定的感觉。   随时随地。   也许,她和他之间的这一场邂逅便是始于颜值,忠于人品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便回屋去了。   期间姜娴还注意了一下柜台处,王赵两人这会子可再不敢挤眉弄眼了,两人低垂着脸,连多看两人一眼都没有。   ……   第二天,两人老老实实的和王站长等人一道,去比赛会场看了一天比赛。   姜娴晚上早早的睡了,为了迎接下一日的比赛,她得养好精神。   而果真,这一日,顾珩没有出现。   比赛当日,姜娴早早就起来了,不仅是姜娴,王站长带的这个小团队人人起的早。   她们该是今天下午参加比赛。   这一次的广播联赛是好几个省一起的。   每个省只和各省自己省内的比,各省选出四个名额,然后一同和运动员们组成一个百人小队,一起去华都参加活动。   与其说是去参加活动,不如说是得到了一次公费去交流学习长见识的机会,对于大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   J省省城作为各省决赛所在地,将自己省的选手,也就是姜娴等人的比赛放在最后,既是谦让别省,也有压轴之意。   至于决赛内容,分为两场。   一场是随机抽取一处华国名胜,比赛者要在三分钟之内在台上向众人介绍一遍。   令一场是半自由发挥的即性项目,可以和旁人组队,也可以自己独自一人完成,之所以是半自由发挥,是因为主题也是随机抽取的,而如何表达主题却不限制。   两场比赛,各占分数百分之五十,最终选出前四名得分最高之人。   一大早的,余惠惠就已经紧张的语无伦次起来,不仅是她,团队里还有三四个女孩儿很紧张,这种紧张的氛围一蔓延,便是姜娴本来还好,被这么一渲染,心里都有点收紧。   他们今天选择早上就进场感受一下比赛氛围,所以出来的很早。   没成想,一行人才走到会场门口,姜娴远远的就听到人叫她,她一扭头,就看见顾云开和顾珩倚着车门,对她笑呢。   晨光微微照射下来,给他俩罩了一层金光,姜娴心微定,头一次发现,这两兄弟长得还挺像的。 第223章 抽题(二更合一)   顾珩和顾云开两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往比赛会场门口一杵,长相都不差,还开着这么显眼的汽车,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目光。   四面八方,各种目光顺着顾云开的叫喊声,往姜娴汇聚过来。   或羡慕、或嫉妒、或惊讶、或探究……   姜娴还好,目光什么的,她经历的太多了。   甚至,她还能听到周遭絮絮的私语声,她全当做没听见。   可是,王站长觉得难受啊,周遭目光实在是太凌人了。   像是在割他老脸上的皮肉,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顾珩来了,他倒是也能理解就是了,青年男女,正是甜甜蜜蜜的时候,难舍难分太正常了,谁还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   隧,他大度的摆摆手:“既然小顾来了,姜娴你去看看,反正早上无事。”   姜娴应了一声,迎了过去。   一派的落落大方、从容淡定、笑靥如花。   从顾珩和顾云开的角度,姜娴走过来,周围抽气声不断。   顾云开就觉得身边那人整个人的呼吸也跟着重了。   他何其了解顾珩,一听就知道这是又堵心了呗。   他扭头看他一眼,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醋精。”   不是他对顾珩没信心,而是这点子男人的目光他都介意,那以后,他还怎么活啊?   姜娴这个弟妹,他算是看出来了,本身就不是那种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相反,她愿意工作,而且能力似乎不差,就比如这一次,若是得了去华都参加活动的机会,那姜娴势必比现在更加的大放异彩。   本就生的美,是那种凭着这张脸,就能引得男人趋之若鹜的程度,以后,她更加优秀,内外兼具,随着这平台的不同,她越走越高,遇到的男人的层次也会越来越高。   这以后,顾珩把自己淹在醋缸里得了。   这般一想,他之前对于顾珩这小子运气好,找这么好看的对象的事儿,就没那么嫉妒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福祸相依。   你找个异于常人优秀的媳妇儿,那在接受这些好处的同时,自然也得承受住这些好处所带来的副作用啦?   好比这些个狂蜂浪蝶。   啧,这以后,他这小老弟这样的日子海了去了。   想是这么想呢,面上他聪明的没有表现出来。   看到姜娴过来了,他热情的招呼:“弟妹,我弄了三张票,你要不要和我们坐在一处?”   这比赛会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想进来,自然得有票了,而这等高规格的几省联赛,自然一票难求。   顾云开做事一向体面,他来都来了,自然不会忘了给姜娴弄票。   尤其,他前两天刚去了江远瞻那儿,知道小老弟一家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难得的是,顾珩无比硬气,对于顾家来人丝毫不为所动,哪怕是在最山穷水尽的时候。   从江远瞻的口中,顾云开一点点了解了顾珩一家的生活轨迹,佩服之余只剩下心中憋闷。   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造作,为了自己的私欲,让顾家子孙沦落在外,他那堂伯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但身为顾家人,顾云开跟他爸一样,家族观念比较重,他还是觉得,顾家太对不起顾珩三兄妹了。   这些情绪就变成了内疚,以至于他极想为顾珩做点什么,对他更好一点,虽然这个七弟性子实在不大讨喜。   所以,他又是主动帮忙找票,又是提前联系顾珩,还专车接送呢。   姜娴看了顾云开一眼,果断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不用了,我下午有比赛,而且我们有专门的位置可以坐,也没有机会坐在观众席上。”   她毫不怀疑,以顾云开性格的高调,那位置也低调不到哪里去。   罢了,她虽然并不会在众人目光下就不适或者局促,但,也代表她想待在那种目光之下。   本来也就这会子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这要是跟着他俩坐一起,她吸引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外面这些的多少倍,那可是满会场的目光,还是不要了吧。   顾云开耸耸肩,看了顾珩一眼,见他没意见,便不强求。   顾珩趁着姜娴不注意,揉了下她的脑袋,然后快速的把手缩回去,便问道:   “那你是现在就进去,还是咱们先去外面逛一圈?”   姜娴眼疾手快的追着拍了下他的手,半真半假的瞪了顾珩一眼,却道:   “进去呗,下午要比赛呢,我这不得再准备准备?”   一则,站在这门口,实在太显眼了,这要是一起出去逛,姜娴毫不怀疑,顾云开这爱凑热闹的性子,肯定不会放她和顾珩两人,八成会开着这辆拉风的车子带着他们,这是要把全省城的目光都引来的节奏吗?   二则么,她姜娴也是要面子的好吗?本来,顾云开前几天送她和顾珩去火车站的时候,他说要来看她比赛,她只当是客气话,并未当真,这会子人家真来了,她不得好好表现吗?不能给顾珩丢脸不是?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果断的觉得自己还是再练练,或者再多见识见识旁的优秀选手都是怎么比赛的。   顾云开错开眼,这两人可真是不害臊,居然在他面前就打情骂俏上了?   有伤风化,实在有伤风化。   想到自己形单影只的孤独,他顿时觉得自己对顾珩因为愧疚产生的兄弟情又没了。   他没好气的勾住顾珩的脖子,朝着姜娴挥手:   “那弟妹你快去吧,莫要耽误了,我们把车停好了就过来,位置是第二排正中,弟妹记住哈,要是想来一起坐,就随时过来,给你留着位呢。”   姜娴忍不住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她脸上笑着点了头,心说,她绝对不去。   她就说吧,二排正中?杀了她吧,第一排是评委们,二排正中就是评委身后的第一排吖,这么高调的位置,果然挺符合顾云开的风格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抢到的。   顾珩同意坐那儿不奇怪,他本就不是一个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可姜娴自己肯定不能去。   幸好自己特别有先见之明的回绝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不过,他们两人能来,姜娴还是挺高兴的,连走起路来都雀跃几分呢。   早上过得很快,到了中午,王站长主动热情的请顾珩和顾云开一道回招待所吃个便饭。   顾珩不置可否,但是顾云开也很热络,拒绝了一次,看王站长盛情难却,便同意了。   结果,刚进招待所,有人便尴尬了。   自然是招待所柜台处的那两人,刚造谣了人家小话呢,结果正主儿就来了。   肉眼可见的,姜娴见两人看到顾珩的瞬间,脸立刻涨红成了猪肝色,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顾珩何其敏锐,瞬时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拉了下姜娴的手便问了句:“怎么了?”   声音很小,并没有让旁人听到,不过他脸色却沉了下来,估摸着是感觉到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而且和姜娴有关。   姜娴不欲在这时候说这些,且她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该报的仇也报了,自是不肯提。   顾珩嘴角嗫嚅了一下,最终轻叹一声,捏了下她的手,到底没说什么。   殊不知,在顾珩心中,胖丫儿越是这般,说明还真是这里面有什么事儿,只要和胖丫儿有关的,就是大事,顾珩就想弄清楚。   只是考虑到下午胖丫儿有比赛,他不想影响了她的情绪让她烦忧,故而隐而不发。   吃饭的时候,倒是一切和睦,算得上其乐融融。   这还得益于顾云开这个热络人,加之王站长也很好客,哪怕是余惠惠,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儿还心有余悸,亦或者私下里被王站长警告过了,再不然就是下午有比赛,她还在紧张,反正一顿饭吃下来,她整个人倒成了桌上最安静的,全程尽顾着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其他人还挺活跃,无论是段爱梅还是文工团的其他人,许是顾家兄弟看起来都挺精神,加上又有个姜娴在其中,所以大家对他们还挺好奇的。   纵使吃饭时间不长,一荤一素加二米饭的工作餐已经是极好的水准了,大家平日里虽说不至于缺衣少食,但缺少油水是大部分情况。   今儿的荤菜是萝卜烧肉,肉不多,一人仅仅两块薄薄的五花肉片,大部分是萝卜,但那混合了猪油的萝卜,实在是香,配上二米饭,一顿饭吃的算是宾主尽欢。   今天下午还有重大的任务,吃完饭,便早早散了,姜娴等人要先去会场做准备了。   她浑然不知顾珩在她走后,就把事情打听了一遍。   没一会儿,就知道了全过程。   那脸色“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全身刹那间散发出的冷气,直接能把人冻死。   顾云开先是客气的和那被请过来向他们提供消息的工作人员寒暄几句,塞了他两毛钱,便把被顾珩这模样吓了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工作人员请走了。   然后,他认命的亲身上阵,决定安慰一下自家七弟。   “不是说弟妹自己处理了吗?你不高兴什么劲儿?莫不是不高兴弟妹没等你来就自己处理了?”   说着,他自己还思索的摸摸下巴,不能吧,他家七弟是这么古板又大男子主义的人么?   再说了,他本意也不想顾珩再多加处理这事儿了,这又找上门去,显得有点找麻烦的嫌疑,而且,这不是不信任弟妹么?   再说,他觉得人弟妹处理的没问题啊,也没吃亏。   顾珩瞥了他一眼,脸色已经好些了,只淡淡道:“不是,她处理的很好,就是心疼。”   说完话,他率先出门去了,下午比赛时间要开始了,他可不能迟到。   留下顾云开脸色一怔,然后在原地狠狠的跳了一回脚,怒斥:“你……你你太肉麻了你,恶心死了。”   心疼自家媳妇儿放心里就好,偏要来恶心他,难道是嫉妒今天中午他碗里的肉比他大块?想让他吐了?   这边两兄弟的疯闹只是一会儿,到了会场便各自安稳下来。   第一场,姜娴感觉自己运气不错,抽中的景点是S省Y市的一座有名的园林,Y市本就是著名的古城,又以园林之秀美闻名于世,这些著名的景点,王站长这两天早就帮她们摸牌过,并且相关的资料都给大家各备了一份,其中便有这个园林的存在。   既然是提前准备过的,姜娴自然不怵,台下的目光,她毫不在意,若说有一丝能入她的眼,只有顾珩在微暗的环境里却带着暗芒的双眼。   那眼中每每迎过来之时,只有鼓励和安抚,似乎在告诉她,无论她如何,他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三分钟的景点演讲,姜娴完成的极好,稳健流畅的台风、空茫却有感染力又兼具着神秘的东方美的声音、加之她无比美丽的,乍然出现就能带给所有人视觉震撼的容颜,将这一场比赛霎时推向了高潮。   之前颇有些昏昏欲睡的评委们都跟着精神一震,甚至在姜娴出场时,台下就响起了隐约的讨论声,及至结束,全场却是陷入短暂的寂静之中,不知谁起的头,突然响起了掌声,先是零星的,接着掌声雷动……   姜娴礼貌的谢幕退场后,站在后台的王站长脸都激动红了,这般掌声的鼓励在之前两天半的比赛中,也有两人,今天下午却是头一遭,那两位无一例外,也成了这次比赛的胜出者,便是没看姜娴的表现,就看场中观众的反应,都知道评委的给分不会低。   之前因为余惠惠和团队之中另外三人的表现不好,分数已是落后引起的心焦这会子全不见了,若不是下面还有一场比赛,王站长恨不能拿出酒来,和姜娴好好畅饮一回。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如何会差呢。   果真,事实没有出乎意料,姜娴到后台不久,分数便出来了,平均分为九十七分,目前的全场最高分。   王站长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了,只会盯着姜娴说:“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过了大约三个小时,轮到了姜娴的第二场。   这一场也是巧了,居然是这场比赛的尾声,她是最后一人,姜娴顶着众人期盼或探究的目光上台抽题,她闲适的在那堆码的整齐的纸条中随手一抽,纸条散开,上面显现出漂亮又清晰的两个楷书大字体:   “谷雨。” 第224章 一舞动天(二合一)   谷雨?!   这个题目乍一看貌似容易,实际上挺难的。   后台的王站长心中顿然一咯噔。   谷雨是什么?   那是节气。   华国传统的文化之中,自古至今便有的二十四节气之一。   雨生百谷、万物复苏。   这该如何去复刻?   王站长站在后台,看着外面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他的心如同被大雨浇了一般,变得寒意阵阵。   其实,今天,算是他的幸运日了,带来的小团队,也带给他不少惊喜,不说第一场比赛,姜娴拿了个全场最高分,便说至目前为止,除了姜娴,段爱梅已经完成所有的比赛,暂排在第三,因为姜娴是第二场比赛的最后一人,所以甭管她如何,段爱梅基本算是板上钉钉的优胜者之一了。   若是姜娴最后继续延续第一场比赛的荣光,那么他这一个小团队便出了两个优胜,何其的超群?   不止他面上有光,包括他所在的广播站,段爱梅所在的文工团,姜娴的单位,都跟着脸上有光,这往后,不仅于他们个人,于单位都是一件荣誉加身的好事。   另则,私心里,王站长赏识姜娴,一直觉得她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得了这一次机会入华都参加活动,于她个人来说好处深远,他由衷希望姜娴能得了这一次的机会。   可是,他心里没底啊。   居然是“谷雨”?之前没人抽到过节气,王站长自然也没有想到给大家训练过这方面的题目,这还如何表达?   便是王站长自己,一时半会儿,面对这一题也没什么好想法。   从抽题,到上台,不过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如此的仓促,姜娴到底能不能顺利的把这“谷雨”诠释出来呢?   王站长闭了闭眼,听着外面杂乱的雨声,只觉得好不嘈杂。   尤其姜娴抽到做后一个参加比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最后一人,表现若是不够出彩,不仅会泯然众人,甚至比中间那些参赛人得到的分还要严苛。   除非极出彩,才是压轴,那么得到的分说不定会特别的高。   风险越大,收获越大,当然,跌落的话,也越重。   姜娴能顶住压力和众人的目光么?   王站长心中的担忧当真便如外面的雨,一阵大过一阵,光是站在这儿,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密集而紧促。   同一时间,姜娴下去做赛前准备,整个舞台暂时恢复了昏暗。   观众席上,顾云开也在和顾珩讨论这事。   “哎,弟妹这一回,啧,不简单啊。”   这题目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的,忒是刁钻,关键居然只给五分钟的时间。   顾云开把时下流行的样板戏套了一遍,好像没有能套用到这个主题的。   那若是朗诵呢?好像也没什么合适的诗词,且不提朗诵表现过于单薄,这上台可没有现成的稿子啊,便是想要朗诵,极大的可能会在台上卡住或者朗诵篇幅过短,没有什么竞争力。   到底是自家弟妹,顾云开有点担心,这要是弟妹输了,顾珩这个冰块到底会不会哄人啊?   这要是不会,他要不要提前私下里教教他?   顾云开只觉得心累,他觉得他就跟个爸爸一样,谁能想到他自己还没结婚呢?真是想想都一把心酸泪。   顾珩自然不知道自家这个堂兄这么会加戏,已经脑补是他爸了,和顾云开不同,他一直是相信姜娴的,无论姜娴如何,他都不会觉得失望。   哼,谁人有他的胖丫儿那般优秀?   他表情平静的很,仿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彻底无视了顾云开语气之中发忐忑,只觉得他杞人忧天,烦的不行,这一天他的头都要被他吵炸了,就无比后悔跟他坐一块儿。   顾珩只是不着边际的扫了一眼他正前方的座位坐着的那老头的后脑勺,这人,他见过,就住在胖丫儿所住的招待所,还在同一层楼。   他面上不显,嘴上却夸奖起姜娴来:   “姜娴的努力谁都看在眼里,她有灵气,有天赋,我相信她,也支持她,评委老师们自然也能慧眼识珠。”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一次若是没去成华都,只要她愿意,还有下一次机会,她是珍珠,去哪儿都会发光的。”   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姜娴的后盾和依靠,在她飞累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特意提了姜娴的名字,前面的吉教授心中一动,感情后面坐的还是姜娴的家眷?   他不由自主的回忆了一下这两人的对话,其实多是另一个人在说,目前这个声音很少出现,不过从两人的说话间,尤其是这个话少的男人,可以看出他和姜娴的亲密熟稔以及饱含的情意。   瞧瞧这话说的,把他酸的都忍不住眯了眼,不过他却觉得有些好笑,能有这般支持女子展现才华的家眷,姜娴好福气呢。   难怪那姑娘随时随地都神采飞扬,眼中有光呢。   不经意间,这个叫姜娴的女子倒是在他的印象中更加鲜活起来,本来就因为姜娴上一场出彩的表现而隐隐期盼的心情更多了三分。   其实,心中紧张不已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暂时今天下午本场比赛的第四名,她正和余惠惠站在一处,一脸紧张的盯着暗沉又空无一人的台上。   她和余惠惠是发小来着,不过后来她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搬家了,没想到,居然在今天遇上了。   两人在后台相认后,很快凑到一起,这两天她满耳朵听到的都是余惠惠对姜娴的恨意和怨念。   本来她事不关己,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觉得余惠惠瞅着小时候挺机灵聪明的,现在怎么这么没脑子,在比赛前小题大做,便是想打压竞争对手,那也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不过也有些可惜,他们这个B市来的小团队,还挺厉害的,这要是提前团灭了多好啊。   这会子,她却不那么想了,她满脑子对余惠惠的怨念,余惠惠这个废物,当时怎么就不胡搅蛮缠到底了,她要是能干一点,把姜娴这女人打压了,能轮到姜娴现在跟她争么?   一个省选四个优胜者,她如今就是个第四名,要是姜娴胜了,她岂不是要呕死了?   想到姜娴抽到的那题目,她又略微松了口气,好似一直被紧紧攥住的心脏被留出了一点喘息的空隙来。   没事的,这么奇怪的题目,她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五分钟内姜娴能想出什么来?   她转了转眼珠,些微有些不放心,便问余惠惠:   “惠惠,这两天你们王站有没有给你们猜题啊?这种二十四节气的题目,有接触过么?”   问的时候,口气满不在乎。   余惠惠并未察觉什么,她已经被满满的嫉妒充斥的心口疼,当下没好气道:   “怎么可能。”王站长压的题,不是关于景点的,就是关于风景的,甚至还寻了一些好听的红歌,让她们提前准备起来。   结果,她一点没用上,早知道王站押题准,她提前背了。   至此,第四名彻底松了口气,也有兴致跟余惠惠说话了,她故作担忧:   “这样啊,哎,这题目到底是难了些啊,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这个姜娴是农村的,估计也没什么见识,可惜了。”   闻言,余惠惠唇边带着快意和恶意并存的冷笑:   “呵呵,可不是么,不过,能来省城长见识,她就知足吧。”   心中却陡然想到,余惠惠若是失利了,估计王站也不会把她放心上了,离了省城,大家便各自家去了,谁还记得她有没有给她道歉这事儿啊。   哼,想让她道歉?自不量力。   两人各怀鬼胎的打着如意算盘,好像已经看到康庄大道在朝着她们招手了。   五分钟,很快,时间不等人,到了点,甭管你是胸有丘壑还是脑袋空空,都得上台,最终,是在台上出彩还是出丑,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五分钟,也很慢,这其中等待的煎熬,心中的忐忑,都让许多心系姜娴的人有一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幕布缓缓的拉开了,姜娴如约站在了会场中央。   比赛者,没有更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可供更换的衣服,上台之后,无论做什么,全程清唱、清诵,更没有伴奏可言。   这一切,考验的都是真功夫,真本事。   姜娴站在台上,随着周遭舞台的灯光亮起,光线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抬起脸,虚无之中,貌似有什么在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很微妙,但依然有人发现了。   顾珩眉峰微微一挑,借着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胖丫儿周身气场变了,他心弦一动,这般,这一场比赛,自家胖丫儿该是胸有成竹了。   吉教授也有感觉,他本就对姜娴印象深刻,姜娴一出来,他就有种感觉,无声之中,这姑娘似乎已经沉浸到了角色之中?他眼眸发亮,带着期待,许是这一场,还是个压轴也说不定。   姜娴今天,上身穿的是白毛衣,下身是一条红色格子的中长裙,头发是高束的马尾。   周遭舞台灯光照耀之下,姜娴的动作便起来了。   手抬起,脸微斜,嘴里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声缓缓流淌,如叮咚的细泉,婉婉高歌,又如一片一片接二连三长成的嫩芽,一朵一朵绽开的春花,带着细雨朦胧的春情,滋养着大地……   空茫的,干净纯净的嗓音,柔美的,好似带着魔力的舞步,汇聚成一体,在整个会场之中慢慢悠悠的荡漾开来,不知不觉的就把所有人都拉入了那一腔春色之中。   台上的女子,舞动的不快,却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花,以她为中点,晕染开了丝丝缕缕的生机,无尽的蔓延在了这里。   那摇摆着的柔夷,旋转飞扬的身姿,简直让人看痴了,如梦如幻,裙摆飞扬,一浪高过一浪,又似层层叠叠的花瓣,散发着缱绻的春意。   顾珩的眼中闪过火热,眼尾处甚至闪过一丝不容忽视的猩红。他紧紧咬着牙关,紧紧的束缚着那些逐渐弥散,弃他而去的理智,他感觉自己全身没有一处不是酥麻到了极致,酥麻到了他整个人都没了知觉,心不受控制的颤抖、紧缩,好似被人紧紧捏着,而他心甘情愿被桎梏、愿沉沦。   美,纵使他并不懂舞曲,但也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美,这般妖美的花妖,他只想生生世世把她藏入自己的心房,生生世世纠缠在一处,至死不休。   这是顾珩,旁边的顾云开何尝没有看呆。   他和这会场中大部分人一般,处于一种痴迷又惊奇万分的状态。   大约无人想象得到,突然之间会出现这样一场超凡脱俗的舞蹈。   以舞喻题,竟然是贴切无比么?   他们平日里何曾见过这些,不是戏曲,没有红歌,更不是激情澎湃的朗诵或者口号,只是轻柔的,却又蕴含着无限生机又带着梦幻的舞蹈。   把所有人都带到了一种身临其境的神奇的体验之中。   脑中在浑浑噩噩的徜徉在这一片美好之后,只有两个字留下:神秘。   而吉教授等评委更是看的两眼放光。   吉教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同僚和老伙计们,不出所料,都看到了赞赏、惊讶和狂喜之色。   比起普通人感觉到的那种虚无缥缈的“神秘感”,吉教授的评价更加的具体。   这是一种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神秘的东方之美。   面前的舞台中央,那不是姜娴,那就是谷雨,就是这个节气化成了人,站在了众人面前。   舞姿蹁跹,缥缈,似快似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似在下一刻又变得悠闲自乐起来。   饶是他自诩见多识广,吉教授他也没见过这般的舞姿,他相信,他熟悉的几个老伙计也没有见过。   但,没见过没事,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种神秘美,这就是……华国之美啊。   惊艳四座。   吉教授双眼冒着炽热的精光,等待着这个姑娘还有什么惊人之举。   突然间,姜娴似吟似唱了起来:   江北游人春未回,   江南春色傍人来。   茶经谷雨依稀绿,   花接清明次第开。   场上斗鸡金作距,   槛前妆鉴玉为台。   六朝风物今何在,   莫负流年酒百杯。   曲调悠悠婉转,宛若穿越千百年的岁月,把谷雨的生机铺陈在了众人面前。   王站长惊叹过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窗外,傍晚,雨渐停了,未彻底西沉的太阳露了出来,照耀在湿润的空气之中,七彩霞光挂在窗前,映衬的这本身带着枯寂冷漠的冬天却是摇身一变,好一场春色生机。   竟然是意外的和场中之景相应和。 第225章 全场最高(一更)   窗外之景见到的何止王站长一人,有他这种感觉的也不是一人。   会场周边也有窗户,透明的玻璃外面,场景清晰可见。   一舞毕,场中陷入了久久的寂静之中。   直到姜娴谢幕下场后,场中才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霎时爆开的嗡鸣声。   吉教授简直是激动红了眼睛,他极快的转过头来询问顾珩:   “你是姜娴的家眷么?等会儿等比赛结束了,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见一见姜娴,能帮我引荐一下么?”   他现在就想见见这个天赋异禀的姑娘。   顾云开在一旁瞪了瞪眼,这老头怎么回事?他和顾珩坐在一起,都在说姜娴呢,他说起姜娴也全是溢美之词,凭什么老头就认为顾珩是姜娴的家眷?   顾云开觉得自己被蔑视了。   顾珩懒得搭理顾云开,这个幼稚鬼越搭理越来劲儿,他难得的脸上也带着喜色还隐隐有些骄傲,和吉教授握了握手,礼貌的答应了。   吉教授刚和顾珩说完话,其他几个评委如闻到花香的蜜蜂,也凑了过来。   “你是姜娴的家眷?”   “她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姜娴是公社广播站的?有没有兴趣去华都进修一下,我看她很有天赋,我可以帮忙引荐的。”   ……   顾珩还什么都没说呢,吉教授就急了。   “哎哎哎,你们怎么回事啊?先来后到啊,这姑娘我早就认识了,也是我先看中的,要引荐那也是我来引荐?轮到你们什么事情啊?”   “啧,老吉,你看中人家人家不一定看中你啊,这可不是什么先来后到,人家姜同志没准就先和咱们有眼缘了呢?”   “对啊,我是女性,我也结婚早,我也是一边兼顾家庭一边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按说,我和姜同志最有共鸣,我走的这一条路才是最适合姜同志参考的,你和我一样么?你还是留洋的,这会子,你能让姜同志留洋么?”   “我……你们……你们是强盗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顾云开是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他是大头兵出身,平日里他们这些糙汉子私下闹起来粗鲁的很就罢了,真没想到这些文化人也这般,简直是穷凶极恶啊,看看他正前方那个女教授,眼冒精光,盯着那吉老头,活像要冲上去一口咬死他一样!   他看了都浑身打哆嗦了。   他瞥了一眼顾珩,呵,他倒是淡定的很,脸上挂着隐隐的与有荣焉的笑容,嘚瑟死了,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他搓搓下巴,又好看又有本事的媳妇儿,这死弟弟怎么福气这么好捏?   那边,王站长已经迎上了姜娴,他拍了拍姜娴肩膀,除了“好好好”已经激动到词穷,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不用说,这般高标准的舞蹈,肯定会得高分的,尤其王站长他又不傻,姜娴谢幕那会子,他眼睛如鹰隼一般,光盯着评委席了。   看他们满脸激动,然后就盯上顾家小子了,就知道,他想的没错。   段爱梅也冲上来,拉着姜娴的手:“恭喜你啊娴姐,太好了,我们能一起到华都去了。”   段爱梅对姜娴本来是很有信心的,但看到题目后,她心里就忐忑了,然后她便码了一下目前的前四名都是哪几个。   结果,人家第一名看起来……啧,怎么说呢,就是一看就跟她不是一路人,穿着军绿色的女兵服,梳着两小辫,眼神非常的犀利……这,她这么懒散的一人,看到她就有点发怵。   第二名是个男人,文质彬彬倒是真的,但这男人已经凑过来跟她说过话了,那模样一看就是想钓她呢,甜言蜜语的,呵?滚啦。   至于第四名,别提了,跟那余惠惠凑一起呢,跟花孔雀好的人她能看上?   因此,她急啊。   这会子,简直太激动了,姜娴来了,还能把那第四名,哦,不对,是第五名蹬掉,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段爱梅简直是眉飞色舞,她觉得比她那会子考进文工团还让她激动呢。   说着话,她不忘回头找那第五名,果然,那脸色阴沉的,如丧考妣一般,她身边那个余惠惠表情也不好,哼,吃里扒外的东西,天天就想着窝里斗呢。   除了余惠惠,倒是大家都来祝贺起了姜娴,虽然不算熟稔,但都是一个小团队待过的,也没有矛盾,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姜娴本来就被一群人淹没了,等评委的分数出来了,99分,全场更是沸腾了,又是全场最高。   只一会儿,参加比赛的大家伙儿就把她围起来了。   姜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大家如火一般的热情,饶是她本是一个不喜欢和人过于亲近的性子,这会子都有些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了。   不由自主的,她脸带红晕,如一朵盛开的艳丽桃花,让周围围着她的人,尤其是最里面一层,便是段爱梅自诩已经对姜娴很熟悉了,都忍不住怔住了。   这等艳色,光彩夺目。   同一时间,外面的顾珩顾云开也在遭受目光的洗礼。   艳羡的、嫉妒的、不以为然的、炙热火辣的……   大约若不是因为赛程还未完全结束,他俩也要被人围住。   顾珩冷冷看了周围人一眼,尤其是那些男人的目光,男人最了解男人,这些人如何想的,心里有什么龌龊的念头,他心里门清。   可惜呢,他们也只能眼馋而已。   他懒得和这些人烦,看到他们的眼神也不爽的紧,所以他干脆拉着一把顾云开,也不管顾云开懂不懂他的意思,就离了座位,准备去后台等他的亲亲胖丫儿了。   按他的想法,他恨不得这时候就带胖丫儿走呢,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不如就眼不见为净这些人吧。   顾珩等人去后台等着的时候,姜娴跟他对了一眼就被叫上台去了,前四名要去台上亮个相,和评委老师们合影留念呢。   等姜娴再回来,周围人都不见了,顾珩一个人在后台出口的地方等着她呢。   段爱梅暧昧的瞅了两人一眼,便先一步走了,其他两人姜娴不认识,和段爱梅感觉差不多,感觉不是一路人,她自然不予理会。   顾珩却是和姜娴对上眼的刹那,倏忽间,脸红透了。 第226章 难得有情郎(二更)   顾珩长得较白,虽然他实际上活得糙的很,好比一年四季,这人洗澡都是冷水冲的那种,姜娴见过几次他洗脸,那个糙的劲儿,依然是冷水,往脑袋上淋下去,最多五秒钟,脸就洗完了。   但奈何人家皮肤看起来就是不错,既不起皮也不糙,被太阳暴晒的时间久了,会变成更有男人味道的麦色,若是不晒,又很快恢复回来。   这一下子莫名其妙红了,陡然平添了几许艳色。   姜娴心中感叹,男人长成这样,确实有点浪费了。   不过,着实养眼。   顾家大哥,二姐,包括顾云开这个堂兄,长的都不错,但顾珩就是更出众,说不上哪里更好,但拼凑在一起,就显得与众不同。   俊逸冷淡,却又带着一丝禁欲般的高贵气质,像落难的……公主。   姜娴思绪跑马了一通,感觉有脱缰的嫌疑,赶紧拉了回来,再怎么说也不能是公主吧?   要是让这人知道她把他比作公主,怕是得糟。   她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知为何好像被羽毛骚动,有些痒痒的,嘴上道:   “怎么脸红了?”   哪料到,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唰”的一下,顾珩脸僵了,冷淡的目光无声射来,罩在她脸上,像瞬间罩过来一层冰。   姜娴不自在的揉揉脸,怎么突然生气起来了?   顾老板生气有三板斧,第一层是冷淡,还得是那种明显到必须让她立刻发现的冷淡,具体可以参考那天去罐头厂的情况。   第二层就是“冰”她,刺刺的,便如现在。   第三层就是碎碎碎念,和尚念经一般,念到她头要炸,彻底没了跟他理论的力气。   这会子一下子升级到了第二层,情况有点不妙啊!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凑到顾珩脸面前,目光带着刺探:“难道你害羞了?”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顾老板今天突然发现她变美了?   顾珩眼前一黑,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硬是把心里气的倒仰的小人给摁了下去。   她怎么就不想想,她平日里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把他撩拨的心口火热,今天如此的美若天仙,表现出她这么与众不同的一面,他自然深深倾倒。   他到现在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消退,见到她,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充血了。   顾珩知道,那是回归到原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钦慕到极致产生的正常反应。   若不是自己强大的意志力,这会子他可能就出丑了。   结果这姑娘还睁着那双妖媚又懵懂的眼乱猜一通?   她怎么这么可气?   罢了,胖丫儿这只木鱼虽然在他的不断努力下,开窍了一点,但距离彻底开窍……任重而道远。   自己有的是耐心,结婚是明年下半年的事儿,他还有时间呢。   他拉住姜娴的手,用力握了握,没再继续这个让他气的脑充血的话题,话锋一转,说起了吉教授想要见一见她的事儿。   姜娴点点头道自己知道了,早在她上台的时候,吉教授跟她说了。   和顾珩一般,姜娴早发现这位吉教授就是那天一早她和余惠惠吵架的时候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之一。   不过,那又如何,她又不心虚。   所以,到了外面,见到吉教授,姜娴表现的那叫一个落落大方。   不仅吉教授,姜娴还认识了其他几位评委老师。   若不是晚上要赶火车回去,姜娴估摸着都脱不开身,其中一位钱教授是一位女教授,一看就是雷厉风行的火爆性子,她一屁股就把吉教授挤一边儿去了,可怜吉教授还愣是没敢抱怨。   姜娴看的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姜娴意志坚定,坚决的拒绝了,钱教授能把她打包了一起带华都去。   好在,她虽然脾气风风火火的,却是明事理的。   见姜娴坚决要等到去华都参加活动之时,再去华都,又听说她师承陈阑珊,钱教授突然沉默下来,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给姜娴写了她在华都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只道让她去华都一定要记得找她。   想了想,她又嘱咐她,她的名字就不用跟陈阑珊提了。   姜娴心中微微一紧,抬眼仔细看了钱教授一眼,但见她眼中有些深沉、唏嘘和一种看不懂的情绪,但唯独没有恶意以及恨,姜娴想了想,捏了捏手上的纸,答应了。   她知道她师傅有些不愿提及的过往,她送京八件给师傅的时候,就知道那些事儿大约全都和华都有关,钱教授年龄和师傅相当,又对戏曲和舞蹈很在行,想必都是同一圈子的人,甚至很熟悉。   她尊重陈阑珊,自不会触及关于她曾经那些属于隐私的部分。   若是师傅能释怀过去,自会说给她听的。   岂料,她这态度反而令钱教授有了点说笑的兴致。   姜娴跟她道别完,走的时候,她突然上前一步,凑到姜娴耳边悄声道:   “丫头,你这舞蹈功底,不可能是跟陈阑珊学的,要说你那唱腔,有几分她的影子,不过她舞跳的可不如你啊。”   姜娴一惊,但见钱教授调皮的朝她眨眨眼,拍拍她的肩膀,轻声笑道:“放心吧。”便翩然而去。   姜娴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世上自有明眼人啊。   她跳舞自然不是和师傅学的,那是在澜国练的,跳舞那是必要拿的出手的东西,虽然她其实自认没什么天赋,她更喜欢古琴和琵琶。   不过毕竟练习多年,她又是能忍好强又怕死的性子,为了活命,她是啥都愿意努力学的,舞蹈天赋一般,她就多练。   没想到,就被钱教授一眼看出来了。   众人皆好奇钱教授跟姜娴说了啥,甚至顾云开直接问了,姜娴均搪塞了过去,一抬眼,她就对上顾珩了然的眼。   她突然就想起从一开始到现在,以顾珩的敏锐,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只在刚开始,他用“奇遇”一词来包容了她的过去。   自此再也没问过。   他一直用包容的、欣赏的、信任的态度对待着她。   她心中软热一片,突然喟叹一声,兜兜转转,最明眼的人在她身边,而世上更难得的是知心人啊。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信这个。 第227章 还有啥事儿啊?(一更)   姜娴和顾珩是第二日晚回到家的。   顾云开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人就走了,临走时不顾顾珩的冷脸,塞了家里地址的纸条给姜娴,热情的招呼:   “弟妹,来华都一定要去我家玩哦,千万别见外。”   说完,没等顾珩说话呢,他“嗖”一下,就把车开走了,好似后面有狗追似的。   这一回来,顾珩照常要把胖丫儿送到家里的,岂料,一回来,姜娴就发现不对劲。   她家门户大敞着呢。   姜娴脸色一肃,和顾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困惑:“……”   这都八九点了,姜家还亮着灯,隐隐有人头攒动,院子里,最靠近后门的地方坐着目前麦收大队新上任的生产队大队长赵驷民,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过看大家热热闹闹的,场面甚是平和,甚至她远远还听到她大伯的笑声,她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了。   她一头雾水的进了家门,赵大队长一把上前,就握住她的手:   “胖丫儿啊,还认识大哥吗?我是赵大哥啊!”   身后几个小队长也围过来了:“小姑,是我赵承洪啊,你还记得我不?姜家小妹,我徐向林啊……”   若不是姜娴在姜家修身养性惯了,早没了在澜国的紧绷,如赵驷民这么贸然冲过来,是很容意被她一脚踢飞的。   而且,他居然上来就握手,又一群男人围过来,没见一旁顾珩脸又沉了?   顾老板现在越来越腻歪又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看人家跟她握手或者围过来也要沉脸?   不就是距离近了一点吗?实际上距离她至少还有半尺距离呢。   不过,他有一点好,他自己沉会儿脸自己就好了。   可,打量她看不出来呢?   她不着边际的回握了一下赵驷民的手,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拉开了些许距离:   “认识呢,赵大哥,你们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儿啊?”   她再怎么不问田里的事儿,也不能不认识自家大队的生产大队长啊。   赵驷民立刻看了一眼姜大伯,满脸喜气:   “是为了你在省城广播员联赛得了全省第一的事情,哎呀,这么大的喜事儿,小妹你可真谦虚啊,若不是省里发电报到公社,公社又通知了咱们大队,咱们都不知道呢。”   “知道你今儿回来,公社说要给你颁奖,明天由咱们带你去公社接受表彰呢。”   姜娴眼睛一亮,也跟着看了姜大伯一眼,又扫了一眼自家人,见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与有荣焉的表情,知道赵驷民说的事儿肯定是真的。   她嘴角微勾,笑道:“原是这事儿,是我运气好,赵大哥太客气了,为这事,特地在我家等我呢?明天几点啊,赵大哥?对了,表彰大会的议程是?”   姜建峰微垂了下脑袋,掩饰了一下嘴角的微微抽搐,旁人不知道胖丫儿的小心思,他难道还不知道,她并不关心其他议程,她其实就想问下有没有奖金。   这事问自家大伯父不是更直接?她偏要问人家赵驷民。   大伯还能不告诉她?最多就是苦口婆心的唠叨她,说她“钱心太重”,然后再安慰她“想要买什么直接跟哥哥们说,让他们替你买”……   知妹莫若哥,胖丫儿绝对是不想听这些的,也就是随着时间推移,姜建峰发现自己越来越了解自家妹妹了。   胖丫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她就是享受赚钱的快乐。   但实际上,她并不缺钱,打猎,做糕点,甚至出门看诊,真把她的钱都扒拉出来,她说不定是全家,哦不,全村最富的小富婆呢。   而且,她也不小气,特别大方,哥哥们谁跟她拿钱,都能拿到,嫂子们侄子们三五不时还能吃到她买的、做的好吃的。   姜建峰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胖丫儿那大眼儿里冒着的精光和那精光之下的一丝狡黠,这让他想起了山间那些会储藏食物的胖松鼠,好似陡然间发现了松果堆儿,就是这般表情。   他只觉得爱的不行,盘算着过年给胖丫儿包个大红包,让她高兴高兴。   眼一瞥,看到旁边的顾珩,只见他满眼遮盖不住的宠溺,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姜娴。   姜建峰脸“哐当”一下拉了下来,他忘了,现在有这个臭小子在,在胖丫儿心里,他们这些哥哥们大概都没地儿站了?   要他宠溺什么?他的妹妹他自己不会宠吗?   哼。   居然还陪着一起去了省城,大伯父二伯父且不提,早就被顾珩的甜言蜜语侵蚀了,他爸呢?怎么想的?虽然他不准备再找他麻烦,毕竟妹妹喜欢的,他也得学着喜欢不是吗?但总要给他时间吧?这一下子来个这种大招?居然就给他得了和胖丫儿独处的机会?长达三四天?   不觉得太快了吗?   胖丫儿还这么小。   而顾珩是禽兽。   他前两天正好厂里忙,早出晚归不知道这一茬,等知道的时候,两人都在省城了。   他差点没气死了。   老实巴交压根不知道姜娴小心思的赵驷民还以为姜娴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呢,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立刻道:   “……到时候先进大队都要上台的,今年的工分的价格肯定要涨不少,这多亏了咱们姜书记……至于小妹你这里,公社这一次要给你发奖状,鼓励你这样的先进有才华的青年多多参加这样的活动,哦,还有五十元奖金,不过那不重要……”   姜娴被赵驷民的啰嗦差点绕晕了,好在他啰嗦归啰嗦,但说的挺详细的。   听到不重要的“五十元奖金”,她满意了,她等了一会儿,趁着赵驷民喘气的间隙,立刻打断赵驷民:   “这样啊,赵大哥,那我这个议程还挺早,早上就能轮到,后面你是不是还有很多事儿要忙,今年咱是先进大队啊,我看不如大哥你们先去忙吧……”   姜娴语速快,长的好,说话还有条理,又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甜笑,于是赵驷民等人被一通忽悠,就笑呵呵的走了。   走到半路,赵驷民拍了怕脑袋,满脸写着困惑,问身后的赵承洪:“老四,我还有啥事儿啊?” 第228章 工资涨了(二更)   赵驷民正走在去大队办公室的路上,但走着走着,他发现他一直没想起来,他还有啥事没做?   先进大队的事儿,其实一早就定了,毕竟今年他们大队着实干了两件大实事,一个是油菜籽儿,一个是用化肥增收的试验田,明天就是去参加个颁奖仪式。   在他没当上大队长之前,以前的姜队长,现在的姜书记把这方面的事情已经弄的妥妥帖帖的,那既然都弄完了,他思来想去也没别的事了啊!   赵承洪脚下一顿,一脸呆滞,他连忙摇摇头:“大伯,我不知道啊。”   阿就不是他大伯跟人家姜家小姑谈的吗?   当时大伯洪亮的“没问题没问题”还言犹在耳,明明点头如捣蒜,怎么走了一半路,又反过来问他了?他能知道?   赵驷民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其他几人,声音有点发沉,好似风雨欲来:   “你们呢?也都不知道?嗯?”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齐齐吞了吞口水,然后突然都动了,接着,竟然不约而同的纷纷如鹌鹑般挤到赵承洪后面。   不是他们故意要这么怂的,他们也不想的。   而是现在这个新的大队长是个火爆脾气,他不像原来的姜队长那样,只要不触到他的底线,大部分时候脾气还是很好的,便是发火了,他就是呵斥或者说理,还会顾及一下大家伙儿的面子。   可是,这位不同啊,爆碳一样,下面人做不好事情,他能用口水喷死你,用烟袋锅子砸死你……   奈何他现在是老大,除了爱骂人爱砸人的毛病,其他方面,他做的其实没啥毛病,甚至说得上好,好比跟着大家伙儿下地干活从不含糊,平日里安排人干活,也比较公平,甚至宁可自家吃点亏,所以……也就算了吧?   只要能让大家伙儿过上好日子,有奔头,就是好队长。   毕竟,这世上人无完人不是吗?   赵承洪:“……”我谢谢你们大爷!   有没有良心,都把自己当挡箭牌挡前面呢?   他虽然跟赵驷民是同族,但他是晚辈,他这个伯父,揍外人的时候,好歹还能留点手,训起自家人,他可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没出息的双膝一软,一把扑过去抱住赵驷民的腿:   “大伯,想不起来咱就回家吧?肯定没啥事,你听错了,我怎么不记得姜家小姑说还有什么事情?”   他扭过头,杀人的目光盯着后面的“鹌鹑”,咬牙切齿:   “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鹌鹑们”点头如捣蒜。   赵驷民:“……”他还没痴呆呢。   他毫不留情的拔出自己的腿,又眼疾手快的一人一口烟袋锅子扣在脑门上:   “呵呵,你们这帮兔崽子,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跟我一起去大队办公室,一起想还有啥事没做,做好了的也检查一遍,不弄完这些活儿,哼哼,今儿,谁都不准回去睡觉!”   说着,他昂扬而去,留下后面蓦然响起的哀嚎声。   同人不同命,姜娴今天晚上过得快乐极了。   一回来,大伯母就去灶间生火做饭,说是给她庆祝她得了好成绩。   顾珩也沾了她的光,两人坐在桌前,吃着咸猪肉片青菜蒸白饭,咸香的肉味、青菜的甘甜配上大米的香气,在寒风渐起的初冬深夜,尤其的香。   其他人也没去睡,围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温柔了姜娴的眉眼,包裹着她的心越发柔软,这般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沉沉睡去,陷入在了黑甜乡之中。   只是第二日,等赵驷民几人一起要和姜娴去公社的时候,姜娴看着面前这几人有一个算一个的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陷入沉思。   怎么这么巧?   昨儿个这些人一个都没睡好?   浑然忘了她是怎么忽悠人家的。   ……   在公社得了表彰,奖状什么的,被姜娴随便扔在了角落,她更在意那五十块钱。   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背地里议论的不少。   主要是姜娴如今越发的颠覆原来的形象了,经了徐向彪那事,村里人觉得姜娴简直是母老虎。   后来,姜娴给人治病的名声越传越远,很快的在十里八乡有了名气,众人又觉得,这小女姜大夫虽然凶了点,但人家是明事理的人啊,那徐家向彪又不是什么好人,她揍他,也是他活该,可是人家心还是好的,瞧瞧,一片仁心向病人呐。   等到姜娴去省里拿了比赛第一,大部分人关注的重点和姜娴关注的一样,五十块钱呐!   这是多少钱啊?他们农民若是按一家一个壮劳力算,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最终要是刨去口粮,能有个十块钱结余,都算是丰年了。   这小女姜大夫随随便便去唱个歌跳个舞说几句话,就得了五十块?   这……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呐,老姜家这是个金闺女呢。   实打实的,这十里八乡谁比得过姜家姜娴?怎么啥都会啊?随随便便的还能挣钱?   怎么教的孩子?   一时间,不仅有不怕死往姜家说亲的人,还有十里八乡有闺女的往姜家凑的,要不是要跟姜娴做朋友,要不,请姜娴教教自家孩子唱歌跳舞,说也想去挣钱的。   再不然还有拉着李秀英,问怎么教孩子的?有没有速成的秘诀,能不能告诉她们……   这些细枝末节,倒是并没有影响姜娴持续的好心情。   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可对姜娴来说,这会子深秋初冬,才是收获的季节呢。   公社的表彰刚过去没多久,广播站对她也有表彰,很是实际,姜娴的工资涨了。   原本她已经过了三个月学徒期,工资从十八块变成二十一块,粮票从十五斤变成十八斤了,这回她得了这么大的荣誉回来,姚站长又给她向市广播站申请了提升工资的事儿。   市里有谁啊?有王站长的背书,她涨工资的事儿根本没有遇到阻碍。   于是,她在丰收公社广播站干了不到一年,工资实现三级跳,直接涨到了三十五块,粮票二十八斤,成了丰收公社广播站建站以来,最平步青云的那一个。   当然,还不止这些,好事接二连三呢。 第229章 工作给谁?(一更)   忙完了秋收,田里的活计算是告一段落了。   生产队长便把壮劳力聚集起来,趁着冬日,去挖沟渠、挖河道。   不是特别苦,就和平日上工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凑在一起,大家还能说说话,唠唠嗑,尤其是今年麦收大队是先进大队,这工分的价钱以后势必会涨,今年又算得上丰年,所以大家也挺有奔头的。   姜娴依旧忙的像陀螺一样。   上班、和陈阑珊学戏曲、背着药箱给人看病,她没有什么不做的。   大伯母和二伯母就时常在家感叹。   大伯母说:“胖丫儿自从病了一场,变的勤劳开朗了许多,人也变得健康了,瞧瞧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可人的紧,咱们再也不用担心她的身体了,更不用担心她在外面受人欺负了。”   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二伯母深以为然:“可不是嘛?以前好好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成日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   要她说,以前的姜娴瘦伶伶的,风大一点,她都担心这孩子被吹飞喽,小时候的胖劲儿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倒是好,看起来笔挺的一条,站在那儿,总让她想到河边长着的劲拔杨柳。   纤美婀娜却韧性十足。   涨完工资没两天,这一日,姜娴休息,她从外面背着药箱回来,就见她爸和大伯在家呢。   而且,两人都不大高兴的样子,虽然都在院子里坐着呢,但距离对方远远的,她大伯坐在院子东边,手上拿着烟袋锅子猛吸,她爸坐在院子西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大伯。   姜娴叫了两人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应了她,声音沉沉的,姜娴默了默,这是怎么了?   她聪明的没有当场问,放下药箱,去了灶间,一边舀水洗手,一边悄声问大伯母:   “大伯母,他俩咋啦?”说着朝外努努嘴,声音小小的,唯恐被外面听见。   大伯母利索的烧着水,等大火烧开了,就把一旁的玉米糁子下了进去,用大铜勺搅合搅合,才不以为意的嘁了一声:   “甭管他们,一会儿就好了。”   姜娴:“……那到底是为啥子?”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生气呗。   大伯母又去切萝卜,手起刀落麻利的很,还不忘数落两人。   “幺儿说要养猪,今年不是得了不少油菜籽吗?那些油菜籽打完油后不是剩下不少油菜饼吗?与其卖给旁人卖不上价,说不如咱队里养猪,老头子不同意,说步子不能迈的太大。”   幺儿等于姜爱国。   老头子等于姜大伯。   姜娴站起身,顺手把大伯母一旁杀好的鱼洗洗,今儿的主菜姜娴看出来了,是鱼烧白萝卜,兴许里面还会加点咸菜,一旁的案板上还有豆腐,还有家里存着的晒干的菌子,估计会弄菌子豆腐汤。   最近大家出门干活,也废力气,大伯母中午这一顿做的尚算丰盛。   当然……跟姜娴这种大手大脚败家丫头比起来,大伯母抠搜多了。   姜娴顾不得怂恿大伯母多弄道菜,而是有些惊讶:   “我爸怎么想起这一茬来了?”   大伯母耸耸肩,突然冷不丁来了句:“你爸最近愁着呢?”   姜娴顿时上心了:“怎么啦?”她爸最近为什么而愁?   她怎么没发现呢?她妈也没提耶。   “这不是B市在隔壁成波县弄了个农机厂吗?你爸想去呢,不想在公社了。”   “但你大伯不同意,说他一把年纪了,天天还不安生!”   这话当时说的时候,恰好弟妹在一旁,以幺儿那个性子,可不就炸锅了。   姜大伯母想到这儿是哭笑不得,她嫁过来的时候,幺儿那么一点点大,她把他当自己的儿子养大,姜爱国小的时候,成日就跟尾巴一样粘着她。   长嫂如母,姜大伯母自诩自己算是做到了。   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姜爱国,姜大伯母自认自己是其中之一。   老头子脑子不好,居然在秀英面前说爱国“一把年纪”,他肯定不爽了。   果然吧,幺儿就别扭起来了,老头子说什么,他就跟他唱反调。   兄弟俩就别扭上了。   今天,爱国回来说养猪的事情,老头子估计心里也有气,所以两人又一言不合吵起来了。   姜娴一听眨眨眼,没意会到姜大伯母内涵的她爸是因为“一把年纪”而生气的这个点。   不过她理出了一个简单的逻辑,她爸想去农机厂,被她大伯阻止了,然后两人就有点掐上了,这回,她爸又提了养猪的事儿,一言不合两人又掐上了,于是就演变成现在一个不理一个的局面。   姜娴:“……”姜小七姜小八都不这么干了。   冷战?好有出息哦。   其实,她觉得她还是有点理解姜大伯父的,大伯父这人求稳心切,在他看来,她爸的儿女也都大了,在拖拉机队待着,也不算苦,还有工资拿,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爸在拖拉机队是老师傅了,工钱可不差。   这年头,拿工钱就跟吃皇粮一样,那是多好的工作啊,有必要再折腾么?   不过,姜娴倒是觉得,她爸这般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老六像谁啊?像她爸呢,有一颗野马的心。   撇开亲情的因素,便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姜娴都得说一声,她爸是个好男人。   在家对老婆很好,当然这好像是姜家的传统,在外,姜爱国同志不仅自学会了开拖拉机,他还会修拖拉机。   前几日,他和顾珩聊上了,一人聊修拖拉机,一人聊修船,竟然意外的聊的都挺高兴。   姜娴还是支持她爸的,她爸四十都不到呢,想去厂里就去呗,反正他们兄妹几个都自食其力了,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呗。   省得一直惦记着那农机厂,还不如去试试呢。   姜娴趁着大伯母不注意,挖了一汤匙油到锅里,然后快速把收拾干净的葱姜蒜和鱼扔进锅里,按大伯母的意思,她红烧鱼是不放油的。   在大伯母要抱怨她之际,姜娴掐着点,精准的迅速打断:   “对了,那我爸要是能去成农机厂,那现在的拖拉机手的工作给谁顶啊?” 第230章 他妹(二更)   姜爱国同志这个拖拉机手的工作可是好工作,若是离开,那是可以推举别人顶替的。   说是推举别人,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推举自己的血亲。   姜娴估计自家姜爱国同志也不例外,既然要走,提前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说到这儿,姜大伯母也没空纠结姜娴偷偷放油的事儿了,实际上她对姜娴的大手大脚已经习惯了,看着眼气,但也舍不得深说她,不如有时候眼不见为净呢。   她狠狠的切着菌子,也不知道把那些菌子当成谁了:   “说到这个我就有气啊,你说说看,他这会子要去什么农机厂,还说要把工作给老三,这怎么使得?”   “你六哥在当兵呢,若是退伍回来,找不到好工作,你爸把这工作给小老六顶了多好,现在把工作给了老三?那老六可咋办哦?”   姜大伯母非常过意不去。   在她看来,虽然她们跟幺儿不分家,但让老三占了幺儿这么好的工作,她就愧疚了,总觉得占了大便宜。   本来,若是小老六不去当兵,以后要是没处可去,是可以接替幺儿的工作的,当兵了还有退伍的那一天呢。   爱国怎么不能等等他儿子呢?   姜娴一听,就懂他爸的意思了,身为贴心的闺女,她自然向着她爸说话,而且,她觉得她爸做的这事儿没问题啊,敞亮的很,也考虑的很周全:   “给三哥挺好的啊,大伯母,你看不起六哥?六哥有本事着呢,他可是说了,争取不退伍。”   把工作给了三哥,倒是在姜娴意料之中。   姜爱国同志的儿女目前都有工作,没谁会放弃自己的工作去接替父亲的工作,而等小老六回来不知猴年马月呢。   亲侄子们呢,姜大哥目前跟着姜大伯,他帮着姜大伯处理各种事务,也去参加公社的活动,历练的已经有模有样了,以后,他肯定会尽力的去走姜大伯的路子。   姜二哥,脑子灵,二伯母常常说他可能是猫投胎的,打鱼一绝,家里的鱼都是他弄回来,冬天冰天雪地的时候,据说都能凿冰弄鱼。   以前,在姜娴没醒之前,他们姜家的六哥一妹,属他最有本事,既能弄到钱,也能搞到吃的,家里的孩子们也最喜欢围着他。   最关键的一点,姜二哥和小老六一样,不喜欢拖拉机,据说一坐到驾驶室,他就头晕。   姜四哥,是要继承姜二伯衣钵的,且他师从刘院长,不可能接手自家小叔的工作。   只有姜三哥合适,姜三哥老实巴交,粗手大脚,平日卖死力气干农活,挣的着实在兄弟里少了点儿,但他勤劳朴实肯干,姜娴相信,以她爸的性子,他要是真的去了农机厂,必定会把姜三哥教会了,能承接下他的工作,他才会走。   谁让姜爱国就是这么个负责任的人呢。   看姜大伯母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还是“她家老三占了她家幺儿大便宜了,她好惭愧”的模样,姜娴只好道:   “安啦,大伯母,我爸什么性子,他最妥帖了,他既然说出口了,自然私下里跟我妈说了。”以姜爱国同志对李秀英女士的重视,这么大的事儿,他俩肯定私下里商量好了。   “再说了,若是六哥回来,爸不是还有农机厂的工作?”   当然,姜娴心里觉得,以小老六的性子,估摸着他也不见得愿意接替自家亲爸的工作。   而且,姜娴严重怀疑,小老六对拖拉机不在行,自行车骑的能把人扔沟里,便是去了农机厂,他是不是也得把农机开废喽?   此时,某一处雪山内,姜建海正在负重拉练,他们已经走了大半日了,饿了就吃压缩饼干,渴了就吃点雪,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坚持不下去了。   姜建海倒是挺轻松的,连呼吸都是平稳的,他身边跟他一道的是跟他住上下铺的哥们,叫丁辉。   一问才知道,是澜山隔壁的成波县的,人长的一脸凶戾,但姜建海跟他挺处得来的。   两人都是新兵,几次训练下来,已经成了这一届最耀眼的两个新兵。   这会子,两人一前一后,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负重和徒步爬雪山对他俩都没影响。   突然,姜建海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打了个喷嚏,他不满的揉揉鼻子,身后的丁辉咧了咧一脸凶相的脸,嘲笑他:   “呦,打喷嚏了,看来这回我更胜一筹,你妹的爱心军大衣也救不了你了?”   要说在这个新兵营里,和姜建海的厉害名声一样出名的就是姜建海的妹妹。   现在还好点儿,那会子刚来,他三句话不离他妹。   听他的描述,他妹简直是天下地上头一份,无人能出其右。   丁辉一开始很看不惯,后来,跟这厮上下铺,就熟悉他了,发现他除了有“夸妹”的毛病,其他都挺正常的,居然跟他还挺合拍,所以,两人莫名其妙就成了朋友了。   饶是朋友,他也忍不住讽刺他一下,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姜建海的妹妹还贴心的给他准备军大衣呢。   啧,军大衣可是又贵又稀缺。   姜建海横他一眼:“少来了,还早呢,现在就想见分晓了?还有啊,我妹送我的军大衣暖和着呢,我都热了,就是舍不得脱,至于打喷嚏,哼,肯定是我妹想我了,再不然就是我对象想我了,这些你都没有吧!”   丁辉:“……”想挠死他怎么办?   姜建海恍若没看见丁辉杀人的眼光,他都习惯了,丝毫不在意,继续他感兴趣的话题:   “哎,听说这一次爬雪山过关的前五名,营里送去学开车呢,咱们要不要争取一下?”   丁辉看了眼姜建海眼中兴奋的光,笑的势在必得:   “那自然得争取,你可别输了。”   学开汽车呢,他们谁不想多个本事呢?   姜建海哼笑一声,加快步伐:   “哼,我怎么会怕,我告诉你,我对这个最在行了,拖拉机,自行车,把的贼溜!”   若是这话被姜娴听见,姜娴一定会对小老六发出灵魂的质问:六哥?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231章 揪耳朵(一更)   姜娴磨了好久嘴皮子,大伯母嘴上都顺着姜娴,可姜娴觉得,大伯母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姜娴寻思,要不要她和五哥一起来表个态啥的,言明这事他们真的不介意?   可小老六不在家呢,也没法给大伯母表态,大伯母最担心的还是小老六,在她心里,可怜的小老六的工作要被三哥抢了。   只是恰好,姜二哥也进了灶间,他提着一桶鱼进来,奇怪道:   “老叔跟大伯在干啥尼?在院子互相瞪着对方?是在比眼睛大?”   姜大伯母:“……”什么话?这倒霉孩子。   姜娴:“……前些天我爸跟大伯父吵架的事儿,二哥你知道不?”   姜二哥一边捡着桶里的鱼,困惑又茫然的挠头: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平日里在家寡言惯了,也不常在家,只喜欢在外面抓鱼,吵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姜娴硬着头皮:“你知道我爸想去农机厂上班的事儿吗?”   她觉得以她对她爸的了解,没道理不在这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哥哥这儿漏口风,莫不是三哥?毕竟他要把工作让给他了。   姜二哥却道:“知道啊?老叔说,他有把握去农机厂呢,而且老婶儿也同意了,大伯因为这事跟老叔吵起来了?可这已经是好些天以前的事儿了,对了,那两天你正好在省城,我们兄弟五个,除了小老六都知道呢。”   “老叔还特地问我跟老三,谁想顶替他现在的工作来着,我肯定不行啊,我受不了那种束缚,老三合适呢,他耐得住性子,所以,老叔说工作给老三。”   姜娴:“……”感情就她还不知道?   她爸她妈还有她的哥哥们都不爱她了吧?这么大事都不告诉她?   姜大伯母把手上的抹布一扔,上前就一把揪住姜二哥的耳朵:   “好啊,老二,你们兄弟五个都知道,怎么我不知道?啊?你们翻天了?私下里这么大的事情都商量好了?”   幺儿这混账,私下里跟几个侄子把事情都商量完了,然后才告诉他们?   他……真是一点没有当长辈的样子。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姜娴愣是没敢吭声,这会子大伯母肯定连她爸也迁怒上了,要是看到她,想起她爸来,会不会要她父债女还啊。   救命,她也啥都不知道,不想被揪耳朵。   姜二哥赶紧抱住自己的耳朵:   “哎呦,大伯母,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下来了,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啊,这都是老叔……老叔决定的。”   说的时候,声音压的低低的,含含糊糊的,明显心虚呢。   姜娴:“……”二哥真有你的,敢不敢去我爸面前再说一遍。   姜大伯母却不信,她揪住姜二哥耳朵不放,倒是特别的英明神武:“哼,这事你们老叔有错,你们错跟他一样大,打量我糊涂呢?”   “不不不,大伯母,您最厉害,您说的对,能不能把我的耳朵放下来,回头那些猴崽子回来了,看到太丢人啦。”   “你还知道丢人呢?”话是这么说,但听到外面小八跑进院子的声音,她还是松了手。   她斜了一眼姜娴,到底没让她父债女还,就不轻不重的拍了她一下,就放过了:“快去把你大伯喊进来烧火,让你爸帮忙杀鱼去。”   说着大声往外吼:“两个人是木头啊?还不快来干活?你俩怎么坐得下去!”   姜爱国先站起身,摸了摸鼻子,讨好的笑:“大嫂,我干点啥?”   姜大伯母连眼神都欠奉:“问你闺女。”   姜大伯父随后起身,不自在道:“我就抽一锅烟,老婆子唠叨啥。”   姜大伯母冷笑:“不进来烧火,你今天中午就别吃饭了,吃你的烟吧。”   姜大伯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我又没说不烧火,急啥急?”   突然,迎面见姜娴和姜二哥走出来,他看了姜娴一眼,一烟袋锅子敲在姜二哥脑袋上:   “老二,你看不看路?没见你伯母急了,你都挡着我了!”   一边说,还一边大声对着灶间解释:   “不是我不急,臭小子没眼力劲儿,挡着我路了,真是耽搁我时间!”   姜二哥:“……”我今天招谁惹谁了?   好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突然又好了,姜大伯父吃了一口半干半稀的苞谷粥,然后冷不丁道:   “爱国,你去农机厂的事儿,既然你想好了,你想去就去呗,其他的事儿,等你去了再说。”   似乎越说越拱火:“你也这么大人了,过几年都要做爷爷了,我管不了你了……”   被姜大伯母用胳膊一捅,他顿了顿,才不甘不愿的转了话锋:   “……也不需要我管你了,你自己做什么心里都有数,至于养猪的事儿,你细说说!”   姜爱国无语的看了他家老大哥一眼,感情为了跟他置气,他今天都没好好听他说话是吧?   他今天不是“已经”把养猪的事跟他细说过了吗?   一抬眼,看到大嫂对他使眼色,他咽下抱怨的话,罢了,看在大嫂的面子上:   “……这事吧,也不是我一人这么想的,老吴头他们村不是弄了吗?我去他们村干活儿的时候看到了,说预计明年还得多养一些呢。”   “哦,对了,还有周扬平那小子呢,我在老吴头他们村的时候,还看到他了,你猜怎么着?人家就是去看猪的,他是知青,是文化人,还会算什么一年一头猪需要多少油菜饼,需要多少猪草饲料……”   “反正,我问了,周扬平说,咱村养猪绝对可行,他准备先弄个材料出来,再同你说。”   “我想么,先提前知会你一声!”结果好呢,这老大哥心眼子忒小,啥也不听就知道否定他?   真是越来越糊涂,哼!   姜大伯一听周扬平的名字,立刻点头,还倒打一耙:   “你不早说?扬平是个能干的小子,他来提,我肯定同意啊,他做事靠谱。”   姜爱国:“……哈?”哦,这老头意思很明白,他做事不靠谱呗?白瞎了他一片好心,眼巴巴回来告诉他这事,好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他扒完最后一口饭,丢了筷子碗,摆摆手:   “我继续去杀鱼了!”   眼不见心不烦,他怕再看到老头儿那得意的脸,又要吵起来。 第232章 父女谈心(二更)   姜爱国要换工作,姜娴既然知道了,自是关心。   问谁都不如问本人,再说这是她爸,她没什么不能问的。   趁着她爸杀鱼的时候,姜娴就问:   “爸,你怎么想起去成波县了?那以后还能每天回来么?”   成波县是邻县,虽说不算远,但骑车的话,来回一趟怎么着都有近三小时,公交车倒是有,但班次很少,很不方便。   若是遇上极端天气,可怎么办才好?   姜娴虽然是问,但她却也明白,她爸既然已经在家说这事儿了,自是下定了决心了。   姜爱国一边杀鱼,对自家小闺女儿说话,他习惯性把声音放柔三分,唯恐吓着闺女,虽然他知道,如今的闺女长大了,变得勇敢了,根本不会怕他的大嗓门儿。   “嗯,爸想趁着还能活动腿脚,去别处看看,如今你们也大了,再不用爸爸像对待雏鸟一样,把你们一点点看在身边了。”   到底是心里对他那老大哥说的“一把年纪”在意的紧,也有点不好意思在闺女面前说自己还年轻的话,所以含糊了一句。   实际上,姜爱国早就动了这般的心思,早在他从他战友那儿知道成波县要建一个农机厂,他就开始想着这事儿了。   他有人脉,还会开拖拉机、修拖拉机,去农机厂无论是操控农机还是修农机,他有信心他能胜任工作,再加上他是转业的军人,当年因伤退役,但他的功绩还在,和普通的农民不同,他若是去农机厂,谋一个工人身份并不难。   “至于住处,你放心,爸若是在那儿站稳脚跟,肯定会有自己的宿舍,若是哪天回不来,爸就住宿舍里。”   对闺女儿的关心,姜爱国很熨帖。   原本,他满心满眼都替自己一直担忧的闺女打算,罗列了详细的计划,准备闺女去哪儿,他就陪着。   结果,闺女一夕之间长大了。   姜爱国欣慰之余又有点空落落的,他的人生计划也随之成空。   他一边欣慰,一边看着自家儿女变得有主见有想法,对自己的人生,他们勇敢的尝试着。   便是秀英,如今他们这些当老师的许多都受到了些不公平的待遇,但丝毫没有影响秀英对学习的热情以及对于老师这份职业的热爱。   她教导子女、子侄甚至孙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学习,她自己也这么做着。   每晚,她必然是要在窗前看书、备课,寒暑不误。   他不是没有触动,也越发觉得妻儿如此,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男人,一个撑门立户合该给妻儿依靠的男人,怎么能落后呢。   拖拉机手是个好工作。   安逸,离家近。   但他闲的浑身骨头疼。   他当兵的时候,早就习惯了铁血的纪律,这般闲着,他难受呢。   而且,一个责任心重的男人,代表他也有事业心,对于更好的工作机会,他自然想要争取。   姜爱国突然以一种玩笑的口吻:   “爸趁着现在多挣点,等以后,你们个个有出息了,爸和你妈去看你们,也体面一点不是。”   姜爱国骄傲的想,他的儿女看起来一个个都挺出息的,尤其闺女,去华都的时间定了,就在年前腊月初八出发。   虽然,舍不得闺女不在家过年,但他自然为闺女出色的表现而高兴。   有那嘴损的说风凉话传到他耳朵里了,说胖丫儿不过去华都一次,不用多久就得回来,嘚瑟什么?   可姜爱国嗤之以鼻的同时,从不认为胖丫儿就去华都一次,他有种感觉,他这闺女儿现在有出息,以后更有出息。   他就要嘚瑟。   想想,又哼唧一声,颇为不满的在嘴皮子上“报复”姜大伯:“总不能像你大伯似的,嘴碎又一副糟老头子样儿,着实令人嫌弃。”   姜娴本来没说话,她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爸杀鱼呢,本来她是要帮忙的,但她爸不让,说水着呢,别冻着,她便无事可做了。   她爸本来说的,她挺认可的,她和顾珩一起的时候,顾珩偶尔也会谈及如今的世道,谈及对未来的一些看法。   他说,华国是在越变越好的,但需要时间,只要耐心点儿。   她爸能懂得变通,而不是固守一地,本身勇气可嘉,让姜娴颇为欣赏。   可后面,越说越不像话了,她瞥了亲爸一眼,得嘞,还跟大伯父置气呢。   知道姜爱国同志的心声,也知道她爸对这份工作势在必得亦有些把握,姜娴就放心了。   姜爱国同志都这么大了,自然知道怎么做最好。   而且,姜娴自诩自己不会看错,姜爱国同志是责任心很重的男人,必不会让她妈跟着吃苦的。   不过换句话说,便是吃点苦,想必李秀英女士也是愿意的,谁让他们夫妻黏糊呢?   结果还真让她说对了。   晚上,等姜爱国把李秀英接回来,姜娴到底是私下里问了一嘴:“妈,你是怎么想这事的?”   没成想李秀英霸气的摆摆手:   “这有啥,他想去做就做呗,反正你们也长大了,妈自己也有工作,你爸要是干不下去,就回来种地好了,有你大伯在,有妈在,难道还能让你爸吃不饱饭?”   姜娴忍不住仔细看了她一眼,她发现她妈越来越宠着她爸了。   难怪这事没跟她提呢,原是觉得这不算是大事?   她无奈的点头:“是是是,我也觉得爸这个决定好的很,他之前好一阵子在家好像蔫蔫的。”   以前她没明白,还有点担心,但每次问他哪儿不舒服呢,结果都被他瞪,说他身体好着呢。   她倒是给她爸把脉呢,脉相平稳有力,只隐隐有些郁气,这郁气其实大部分人都有的,就是不开心或者有烦心事导致的。   但姜爱国同志嘴巴比蚌壳硬,问他哪里不开心,人家说自己天天开心。   姜娴还能说啥,只得做了两天药膳,给他清清火。   再对比他现在的样子,虎目泛光,原来那会子是无聊的,不喜欢这工作烦的呀?   这事说开了以后,姜爱国就光明正大的开始到处跑,一直寻机谋求这份工作。   过了半月,姜爱国的好消息还未至,姜娴又有好消息临门了。   原来,姜娴的五音疗法上了医学报和医学杂志,又出名了。 第233章 华国真不错(一更)   这一日,报纸和杂志是刘院长亲自送来的,姜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刘院长坐在她家院子里焦急的等着。   姜四哥也坐在一旁陪着,看到姜娴回来,他立刻迎过来:   “胖丫儿你可回来了,我不是让小八去村口迎你?”   他脸一拉:   “这小子,又跑去哪儿玩儿了……”   还没说完,他就被刘院长挤开了:“哎呀,我来说,姜娴啊,你那个五音疗法绝了,不仅上了医学报,还上了医学杂志哦,最关键的是引起了华都邵教授的关注,他想见见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院长满面红光,看姜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块红烧肉,那眼冒精光的模样,丝毫没有医学学者的矜持稳重。   顾珩今天不在家,是姜建峰接送的姜娴,饶是姜建峰这么沉稳的人,对刘院长也非常熟悉,也忍不住往旁边微微挪了挪,巧妙的让自己从刘院长目光的辐射范围里出来。   那什么眼神啊……瘆的慌。   与姜建峰不同,身在目光中心的姜娴无感,这点小眼神儿,她完全顶得住。   但上了杂志便上了杂志吧,刘院长这么高兴干什么?   还有那什么邵教授?是谁啊?她更关心的是:   “刘伯伯,五音疗法上了杂志和报纸,是不是有稿费啊?”   华国真不错啊,对老百姓尤其的好,感觉做点什么都有实质性的奖励。   她做好事见义勇为有奖金。   她去参加一个省里的广播员联赛,又得了奖金。   早在她把对五音疗法的理解写成文字,请四哥帮自己润色和找资料的时候,四哥就提过,这要是能发表,便有稿费。   这么久了,一直没动静,她本以为没了,没成想,惊喜突然就来了,还是一炮双响?   是吧?发表在两个地方,应该得两份稿费吧?   刘院长卡了一下,似乎有些接不上话了,他如何没想到姜娴关注的是这个?   他想了想,终于从脑子的角落里扒拉出了一点东西,若不是他过目不忘,这时候,他怕是要被姜娴问住了:   “……有呢,医学报纸是全国性的,你这个五音疗法在医学界引起的反响挺大的,所以总编辑今天发电报给我了,说本来正常的稿费是三十,但因为这文章写的太学术太好了,就给五十,唔,还给了些难得的票券,有一张自行车的,还有一台收音机的。”   实际上,医学报的总编辑是为了和医学杂志的总编辑对标,总不能同一篇文章,医学杂志所属的报社给的稿费多,他们华国本国的报社反而给的稿费少?   那不是显得自己不识货?所以咬牙给了劵,本来是可以给钱的,但稿费差距太大,要是被旁人发现了,影响不好,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这些话,私下里,总编辑隐晦的跟刘院长诉苦了两句,也有希望他理解之意。   不过,刘院长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   与这等治病救人的大好功德比起来,钱财乃身外之物。   再说了,他对姜家熟悉啊,姜家人头脑都挺聪明的,又灵活,这些年从之前的灾荒之中也缓过来了,日子越过越好。   姜娴年纪最小,又是女娃儿,家里亏了谁都不会亏她。   所以,钱有什么重要的呢?   “医学杂志上稿费更高点,因为这个医学杂志它不是本国的,本国只是分刊,现在外国人也对咱们博大精深的中医文化特别的好奇,那个稿费是三百五十元。”   外国毕竟和本国不同,他们如今更加的富裕,出手大方也很正常。   医学不分国界,刘院长是学术中人,自然爱惜人才,如姜娴这般的人才,外国也能这般的认可,刘院长颇有后继有人,与有荣焉之感。   “报纸的稿费还在路上,医学杂志的是连同杂志一起寄过来的,就在这儿呢。”   说着,他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包里摸出个白皮信封,厚厚的一沓,封的紧紧的,还盖了戳,上面写了姜娴,右下角写了个阿拉伯数字的三百五十。   因为之前,姜娴这一篇关于五音疗法的文章是姜建松请刘院长帮忙投的,刘院长当时留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就是自己家。   没想到,就在今天,就邮过来了一本杂志和一张报纸,然后还有加急的电报之类的。   惊喜,这绝对是大大的惊喜。   谁能想到,一篇文章而已,她就赚了四百块,还有一张收音机劵以及自行车劵?   姜娴一双含情目波光潋滟,刹那间美的难以形容,便是刘院长这种把姜娴一心当晚辈的,想着怎么说服姜娴,弃了广播站的工作,要不来一起给他当徒弟好了,有姜建峰在呢,一只鸭是赶,两只鸭也是赶,且两人是兄妹,说不定还能互相促进进步呢。   这般的人才,就该潜心研究医学,当什么广播员?学什么戏曲?暴殄天物,简直暴殄天物!   正酝酿着万千言语,要跟姜娴说呢,一抬头,就看到姜娴那般,他脑袋“嗡”一下,脑中猛然间雾煞煞的一片,那雾来的太快太快了,雾到之处,思绪断片儿,啥也想不起来了。   他怔了好半晌才缓缓回神,但也只是回神,之前要说啥的,一时半会儿的已经拼凑不出了。   姜建松瞪了姜娴一眼,简直不知道说胖丫儿什么好呢。   他干爸这情况属实正常,太正常了。   便是他,也时常被姜娴不经意间陡然绚烂的光彩迷住了双眼。   只是,若是干爸知道,姜娴突然之间变得目眩神迷,只是因为那四百块钱,怕不是要匪夷所思到极致,然后就是痛心疾首的捶胸,气的怕不是要昏死过去。   而事实上,就是有这般的俗人,简直俗不可耐,但偏偏呢,就要长着一张仙女一样的脸。   大约是用来迷惑世人,好心甘情愿的给她更多的钱?   姜建松是哭笑不得,不过,家里谁都已经习惯了这一茬儿,除了被她的容貌晃一晃神,谁都知道,她每次露出这般神色是为了啥!只能是为了钱。   这姑娘惯常是从不掩饰她对钱财的喜爱的。 第234章 温水煮青蛙(二更)   姜建松腹诽了一通他家胖丫儿,瞥到一眼一旁站着的老五,老五倒是聪明,已经站到刘院长侧面去了,八成是被他干爸的眼神所慑。   他觉得有点不大对,才突然想起今儿顾珩好像不在家,出门干活儿去了,若不是如此,让那心机深沉的男人看见姜娴这般的面貌,怕是又要一心琢磨着提前结婚的时间呢。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姜家人都已经习惯姜娴身旁站着的应该是顾珩了?   以至于偶尔换人,哪怕是亲哥呢,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姜建松忍不住为自己的联想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这是什么可怕的联想?   一向心思单纯的他都忍不住起疑起来,莫不是这就是顾珩的阴谋。   他就想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青蛙再也离不开他?   啊呸,谁是青蛙?顾珩才是!   如此这般想着,本来对顾珩早就看顺眼的姜建松有点不爽了。   他暗暗想,若是顾珩真的得寸进尺,还想着提前婚期的事情,那也只能是顾珩想得美,同意明年冬天腊月里结婚,已经是姜家最大的妥协了,那是拗不过姜娴,可不是姓顾的小子。   顾珩这小子奸诈,懂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但凡事总有一个限度和底线。   时间若是还想往前挪?莫说老叔不同意,便是他们这些哥哥们,下面的侄儿们,没一个会同意的。   连他们家三只老母鸡都不会同意的。   姜建松又瞄了一眼姜娴这般的盛世容颜……姜建松已经预料到未来,以顾珩那醋精的性子,会生多少闷气,狂饮多少醋了。   真是想想,都挺令人愉悦呢,心里的那点子不爽也消失殆尽了。   那边厢,刘院长回过神来,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   “东西我送到了啊,姜娴你准备一下,五天后,我让老四来接你,随我一起去见见邵教授如何?”   也不等姜娴答话,更没搭理他那师弟在身后叫他留下吃饭的话,胡乱的摆摆手,便说要回去了。   姜建松瞪了姜娴一眼,瞧瞧她也不知道收敛点儿,看把他干爸吓得,都不敢直视她了,饭也不吃,老爷子居然要饿着肚子回去,可怜见的。   一边也来不及念叨自家妹妹,便追着出门送老爷子回县里去了。   姜娴压根不把四哥的瞪眼当回事,她心情好着呢,她答应的很爽快:   “行呢,刘伯。”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啊。   若是今儿稿费飞了,她心情一不好,可能就不见得想见什么邵教授了。   目送走了刘院长,姜娴一边往灶间走,她脑子里已经飞快的盘算起那自行车的券和收音机的劵了。   正好,她爸说不定过阵子就有好消息来了,要是去了农机厂,她这个当女儿的要不就送他一辆自行车?绝对能把他爸美死。   她原本自己有一张自行车劵呢,是那次去省城开会买的,想着自家哪个哥哥结婚啥的,送辆自行车?没成想,五哥六哥忒不争气。   所以那自行车劵就送给她外婆家大表哥了。   大表哥要结婚,相中的还是大伯母娘家的姑娘,说起来两边都跟她沾点儿亲,舅家大表哥自来对她好,她自然投桃报李。   最近,她本来就盘算着再想法子弄张自行车劵,但这东西难寻,得寻找时机,急不得。   没想到,这就有了。   至于收音机,这东西原本她很需要,但现在不需要了,她已经有了一个了。   在她刚跟师傅学戏曲那会子,陈阑珊就送了个收音机给她,让她跟着收音机的电台里的艺术家们学习人家的唱腔。   当时她抚摸良久,只说是自己的父亲送给自己初学艺的礼物。   虽然旧了,但那收音机很好,还是个外国的牌子,姜娴看的出是师傅的心爱之物。   君子不夺人所爱,姜娴怎么可能愿意夺取师傅心爱的东西?所以那时候,她便萌生了要买一个收音机的想法。   然而,她没搞到票,煞是苦恼。   某一天便说给五哥听,没成想被五哥敲了一记,只反问她:“你也不看看你五哥是干啥的?”   姜娴一想,对啊,五哥是在电子元件场上班呢,按说他说不定有几把刷子?难不成他现在能耐到能自己组装收音机了?   不能吧,谁说在电子元件厂上班的就能捣鼓出完整的收音机?   那这么说,岂不是人人都会制造收音机了?   按照这个逻辑,化肥厂的都会制造化肥?农机厂的都会组装农机?   姜五哥啥话也没坑,只是敲了姜娴脑袋一记,撂下一句像是承诺的话:   “胖丫儿,千万别小看你五哥。”   然后他就走了。   后来,姜娴就把事情抛在脑后去了,这不是忙么?   她五哥也忙,他们两兄妹从来都是各忙各的,谁关注对方上班做了啥?   结果,一个月而已,一台收音机出现在她面前。   姜娴吃惊的嘴半天合不拢。   那收音机外表看起来是旧的,但姜娴唯恐五哥诓她,意外的非常好用。   连接电台非常快,也没有常见的“咔嚓咔嚓”的电流声,而且转动上面的按钮,摆弄天线,还能收到好几个台。   姜娴诧异的不行,连忙追问这是从哪里来的收音机?   她严重怀疑,莫不是五哥从朋友家借来糊弄她的?却骗她说是自制的。   可以她五哥务实的性子,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   只见,她五哥颇为得意道:   “外壳是去废弃市场淘的,包括里面一些零件也是,没花什么钱,废了点时间罢了。”   “至于里面还缺少的一些电子元件,我也没用现成的,就是拿着厂里的那些不要的,废弃的残次品,重新拆了线路和主板,慢慢打磨,修改,最后做成了这个。”   姜娴不知道,姜建峰对于这件“作品”的满意程度,本是想为妹妹解决困难,不想她苦恼,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毅力做出完整的收音机来,这对他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次突破呢。   既然有了,她可不是喜新厌旧之人,她回头朝跟在她身后的姜五哥念叨:“五哥?我这一回不是还能拿到收音机的劵吗?咱家有了你,要那种劵干啥,忒浪费么?回头我就把它卖了,你给估个价呗,收音机一台值多少钱呐?”   请假   毫不夸张的说,作者菌早上八点三十五出门,晚上九点到家,才匆忙摸到电脑码字,今天一天就在加班、开会、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置办过年需要贴的对联、需要吃喝送长辈的年货啥的……作者菌脚疼腰疼头发昏,本来不想请假,因为,上月阳请了一周假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但我根本没法码字,坐下来,才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眼皮子不听使唤,连假条都写的错字连连,硬撑着把错字挑了,没法子,作者菌只能洗漱碎觉去了,否则就是熬时间码出来,也是不负责任水文,抱歉各位亲亲。过年了,各种忙碌,感觉陷入了什么繁忙圈子里挣脱不出。 第235章 不平静的夜晚(一更)   从姜建峰那儿得了收音机票的估价,姜娴心里就有底了。   普通的一台收音机怎么着也也值一百三十五块还要票,回头,她就去找L市卖货的大娘,一百二十卖给她,肯定有人要吧?   她扭头看了五哥一眼,想着五哥真的厉害,替她省了一百多的,她不由的好听话不要钱的对着五哥输出:   “五哥,你现在不得了啊,妹妹对你刮目相看简直,你们厂里研发部门这么牛气?你去了以后,不仅工资涨了,对你个人的技能提升这么大?”   姜建峰愣了一下,平日冷淡自持的眉角突然扬了一下,他轻咳一声,努力克制着情绪,淡淡道:   “其实我们研发部门里,我那朋友陈瀚达就不会造收音机,他连零件都看不懂,他比我进去的还早呢。”   姜娴顿了一下,秒懂,她五哥需要夸奖,需要顺毛,她眨眨眼,立刻道:   “真哒?那还是我哥厉害!天呐,哥,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姜五哥眉毛已经控制不住,挑的更高了:“哦?那顾珩呢?”   姜娴一本正经又斩钉截铁:“那肯定不如你,他活的糙,高中也没上,哪懂这种精细又高深的活计?”   “啧,我哥以后是要当科学家的,顾珩当不了科学家。”   姜五哥嘴角微微咧了咧,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之意,他“哼”了一声,才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妹妹的头,假模假样的斥了一句:   “油嘴滑舌的。”   说着,便上前一步,越过她,帮灶间忙忙碌碌的大伯母洗菜去了。   姜娴趁着他走了,轻轻在后面舒了口气,那什么……有时候哥哥多了,也是一种负担。   居然还会争宠。   还好她演技一绝!   想到顾珩,他去省城交货了,这一回是第二次交货,头一次,省城罐头厂挺满意的,朱主任那边也很满意,说鱼的品质好的很,这第二回 更是催着让赶紧发货。   货量大,顾珩不放心,自然自己亲自跟着跑。   不过刚刚跟五哥说的话,那都是哄五哥的。   她家男人糙是糙了点,但心细如发,做任何事情固守规则,要做就做到极致,还不怕吃苦。   这般的人,无论去什么行业,他都能凭借着这一股坚韧不拔的劲儿做好。   就好比……他明明可以当个二世祖,只要他回头接受他亲爷爷的示好,但他不,他如今虽然苦了点,但却也逐渐的得到了自己的生活。   瞧,如今顾大哥一家,顾二姐一家,过得也挺幸福的,而这些都是顾珩希望看到,并为之努力的方向。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处吃了晚饭,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众人都在谈论姜娴的文章上了杂志和报纸的事儿。   姜二伯父容光焕发,一脸后继有人的模样,吃饭的过程之中,就听见他颇为高亢的声音一阵一阵涤荡过众人耳际。   “……胖丫儿,邵教授啊,那是咱国家中医学行业的领头者啊,你二伯父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他了。”   “……胖丫儿,邵教授来的时候,你严肃一点,对待老教授再尊重都不为过,我瞅着,你梳两个麻花辫,朴素一点最好!”   姜娴不干了:“……”她是哪里不朴素了?   还没等她抗议,二伯父就被二伯母怼了,她筷子在碗上一敲:   “啧,会不会说话你,咱胖丫儿哪里不朴素了,那邵教授喜欢孩子们穿的古板吗?一点鲜活气没有哪里好了?我看不是人家邵教授古板,是你的脑子有毛病吧,最讨厌你们这些大夫,古板的像个木头。”   风尘仆仆把刘院长送回去又赶回来的姜建松:   “……妈?!”这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吗?他可没说话,还跟着带灾了?   二伯母瞪了亲儿子一眼:“妈什么妈?没见过你妈?你有什么意见?”   姜建松:“没有,我就是想问你,吃饱了吗?我再去给你盛点……”   姜娴低头扒饭:“……”她什么都没听见,跟她没关系,今天的萝卜真好吃,大伯母可能是经常烧萝卜的原因,熟能生巧了,怎么这么好吃。   姜二伯父没敢再吭声,一时间,吃饭的桌上没人吭声,大家都低头扒饭。   过了会儿,姜大伯母姜二伯母和姜妈开始说起了姜娴大表哥结婚的事情,桌上的气氛便缓了过来:   “……哎呦,小两口关系处的不错哦。前阵子,我去赶集见着我那堂婶了,拉着我好一通谢。”这是大伯母。   “小两口过得好就好,什么时候要孩子啊?我屋里还有一罐子没开封的红糖姜枣,回头秀英带到你娘家去,新媳妇喝这个好呢。”这是二伯母。   “好啊,最近想带着老五和胖丫儿去娘家一趟,咱胖丫儿今年过年不是不在家么?就提前拜年了,回头我跟二嫂要,他俩是过得不错,大嫂你让亲家放心,我娘家大嫂子是最爽利不过的人了。”这是姜妈。   趁着几个女主人说话没空搭理,姜二伯又开始对着姜娴说起话来:   “……胖丫儿,邵教授见你那一天,二伯我能去吗?我也想去。”   姜娴:“能啊,为啥不能?刘院长不让你去吗?”不至于吧?   姜二伯父有些委屈:“倒是没有,我还没跟他说,我先跟你说说,你答应了我再跟他说。”   姜娴:“……我肯定答应。”   姜娴能理解自家二伯父,她要是在澜国的时候,有一天有人跟她说,你有机会得到医圣的指点,她也会欣喜若狂的。   这邵教授,就是那般的大佬啊,还是二伯父崇拜的大佬。   她这一松口,姜二伯父就笑眯了眉眼,姜娴跟着心情飞扬,她想若是刘院长不同意,那她就去帮忙说服。   不过,这两个师兄弟感情特别好,还有四哥在中间,刘院长肯定知道师弟的念想,肯定不会不答应。   却说,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吃完,姜娴帮着收拾了家务,制了点药丸,就回屋准备休息了,没想到今天注定不平静。   夜里,姜家的门被擂的叮当响,姜大伯母披着衣服出去开门就看到满脸通红,心急跑的喘不上气的周扬平:   “大……大奶奶,姜小姑在不在,大丫……大丫要生了!” 第236章 新生(二更)   姜娴夜里从床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周扬平和赵大丫的家里。   一路上,几乎是她提溜着周扬平跑。   本来想骑自行车去的,还能快点,奈何,夜市能力极佳的她不会骑车,会骑车的周扬平视力不好,看人时常眯缝着眼,更别提夜间骑车了,那可能会出事故的。   于是,两人就一路飞奔。   周扬平满心满眼在家躺着等着给他生儿子的媳妇儿,哪里会觉得姜娴速度慢了?   他就是觉得吧,今晚的风跟刀子一样,吹的他嘴都张不开,本来就跑的气喘吁吁的,这会子冷风灌进嘴里,竟然是连气都呼不上来了。   而且,他在某个瞬间突然发现,他的两脚根本是在地上飘……所以,为何姜小姑的力气这么大呢?   但这些只是瞬间的念头,很快就被透不上气以及对妻子的担心给淹没。   等到他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姜小姑给拍醒的。   “姜……小姑?”周扬平发现自己瘫软在自家院子里,耳边还听到大丫在屋内的呼痛以及大柱叫着“姐姐姐姐”的恐慌的声音。   周扬平顾不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到家的,喘上来一口气便道:   “姜小姑你快去,大丫好像很疼。”   当然,这时候,也没人顾他,早在他喘上气的时候,就只能看到姜娴提着药箱的背影。   姜娴进了屋内,把只会团团打转,一脸恐惧和泫然欲泣的大柱赶出去:“别在里面挡道,去和你姐夫烧热水,熬药去,方子一会儿给你。”   然后,她打开药箱,拿出针包,现出一排针来,她抽取了合适长短粗细的针,一手先搭脉,感觉赵大丫情况,然后手起针落,就给赵大丫施针。   她首取合谷2穴,施以捻转提插,一边结合五音疗法,内力灌入声音之中,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她的慌乱。   “……大丫,没事,我看过了,情况很好,你家混小子长的不大不小,胎位也正莫说提前二十余天,就是提前两个月,都没问题,你跟着我的节奏呼气吸气啊……”   安慰加调整节奏,姜娴搭着赵大丫的脉,一点一点理顺那脉象中的匆促和恐慌。   趁着赵大丫状态好,姜娴手中没停,手指捻针,次取三阴交2穴,泻之。   实际上,赵大丫的情况,并不如姜娴安慰赵大丫说的话那么轻松,可谓是凶险的很。   只因为,赵大丫这一次生产不是瓜熟蒂落的自然生产,而是她突然滑倒重重的跌在楼梯上的意外。   这事,早在周扬平敲开了姜家的大门,到她匆忙的套好外衣,提着药箱冲出姜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听清楚情况了。   昨儿个忽然气温骤降,落了一场大雪,今天外面的天气可冷可冷了。   姜娴有内力护体,气息绵长不绝,底盘扎实,对于气候的变化感知敏锐,但她倒不至于觉得这般的冷天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赵大丫却不然,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还身怀六甲,结果她夜里起夜的时候,被冰绊倒,重重的磕在了床边的脚踏板上。   然后就见红了,肚痛如绞。   究竟是哪儿来的冰,也寻摸清楚了,竟然是她傍晚喝水的时候,没拿稳,水倒了,落在地上,便成了冰。   这事,周扬平起先根本不知道,傍晚天都暗沉了,根本看不到凝结的冰。   于是,好巧不巧,晚上大丫起夜,就遭了这罪。   这般情况下,自然要给予赵大丫强刺激,然后把孩子产出来。   好在,这孩子也着实不辜负赵大丫给他起的“混小子”之名,他非常努力的往外挣,透过母体,姜娴能感觉到他极强的求生意愿。   姜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在澜国熟读医书十多年,来到华国,更是如吸水的海绵一般,这么短短的大半年,她凭着基础和二伯父以及四哥的教导,把二伯父的藏书全都读了,甚至在赚了钱后,还请江家姐弟帮忙,江涵悦帮她寻找关于医学方面的新书,然后她花钱买。   江涵青……是在姜建海的督促下,在去旧货站淘他的武侠小说之流的时候“顺便”帮她瞅一眼,有没有医书。   这小子自从知道她和顾珩的关系后,就不大乐意跟她玩儿了,每次看到她,都颇为幽怨。   姜娴只当做不知,还能怎么的,装傻呗。   撇开他是江局长的儿子这点,他还是姜建海的好兄弟,这等关系,她不欲破坏。   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咋滴,突然又好了,可以正常跟她对话了,和以前区别不大,还是脸红,也开始帮她找书了。   可惜的是,他找回来的书都严重缺胳膊少腿……她严重怀疑他是在报复她……   便是这般,她自认自己在医学理论上不输人,可在实践上,却还需要多多去做。   其他的尚且不难,可是这难产的妇人。   那简直是在跟阎王抢命,拼的是应急应变,抢的是时间。   赵大丫是她的好友,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在她的看顾上慢慢长大。   她如何能不紧张。   几近数九寒天的天气,姜娴脸上晶莹的汗一滴一滴的落,如同落在硬要进来陪着妻子生产的周扬平的心里。   他脸色惨白,给姜娴举着灯,但是,心中却有了一丝丝的安定。   看着面前少女稳稳的手,看着妻子虽然呼痛,但丝毫没有力竭之势,听着闻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姜娴开的让大柱煎制的药汤,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   姜娴看了看产道,还差一点点,而此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不能再拖了,再拖大丫也坚持不住,手如翻花一般,周扬平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见姜娴已然再度用针。   此时,大柱送药进来,被姜娴勒令灌进大丫嘴里。   与此同时,姜娴再取催产2穴(关元旁开3寸),针约深5分,双侧左右开工,同时捻转。   大丫像是被打了鸡血,突然大叫一声,脸因为用劲由白转红又变白,而周扬平手一抖,脸色是白上加白……   姜娴目光如炬,就是现在,手按压在穴道之上,宫口随之全开,她另一手稳稳的托住了小娃的头,肩膀随之滑出。   伴随着一声清啼,周扬平的长子出生了。   小娃一出生居然就睁眼了,和姜娴看了个对眼,姜娴蓦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这是新生啊! 第237章 灵魂底色(一更)   赵大丫生的这个混小子,恍然间就让姜娴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同了。   怎么说呢,就是突然之间,她在这个世界接生了新的生命,然后这个新生命好像牵系住了她。   若说以前,医术只是一种她自认为有点天分的,若说喜欢也喜欢,但她的喜欢是基于条件的。   医术是她保命的利器,有了医术,为她游走在危险的境地之中提供了保障,甚至,医毒不分家,比起医术,她更加愿意用毒,也更喜欢研究毒术,只因为毒可以控制旁人。   来到这里,她游走在乡村之中,为一个一个陌生人看病,看到他们的笑脸,她心中缺失的某一处无法触摸是角落也如同被添了砖加了瓦被一点点的补充上,但没有哪一次能让她如今天这般,头一次感觉到了医术的神圣。   它不仅能化险为夷,还能带来新生命!   其实,从姜娴来到华国,感知了灵魂之中华国姜娴的一切,她就知道自己以前是活的多么的不完整。   确切的说,是她灵魂的缺失。   她缺失人类的喜怒哀乐,是唯命是从,但空有皮囊没有心的怪物。   用华国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若说内心深处的执念,就是她怕死,她要活着。   至于活下来,有什么好处,她没想过,反正就是觉得自己得活着。   也许灵魂深处正在潜意识的自救,活着就能得到华国这一番奇遇吧!   来到华国,华国姜娴,大约也是她缺失的一部分自己,先是补足了她灵魂的一部分,然后,姜家人给她补足了亲情,顾珩给了她爱情,朋友们给了她友情,师父让她懂得师徒之间的相互依靠,同事、上级,她所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友善的,不友善的,甚至是仇人,形形色色,教会她如何为人处世。   她的身心灵魂都在慢慢的填满。   而今天的这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感受他的柔软,却给她的灵魂又注入了生机,让她觉得,学医,当大夫,原来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突然之间,她觉得她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她的人生不在彷徨,不在只有挣钱的嗜好,还突然有了模糊的目标。   她想,学戏曲、做糕点,可以是爱好,人的爱好千千万万,但医却是她的本职,是她想要的灵魂底色。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正是卯时正,恰好他被抱出的那一刻,太阳刚刚从地平线跃起之时,昏蒙的天空之中,乍然混入了一丝亮光,然后如同拉开大幕,整个世界迎接光明。   周扬平喜极而泣,看着平安的妻和子,他给儿子取名叫周旭。   取旭日东升的好意头。   姜娴没回家,她一直处于亢奋之中,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去林子里练了两套拳,然后才按照她一惯的时间回家吃早饭。   周扬平早来报了喜,所以姜家一家人也跟着喜气洋洋的,姜娴回去的时候,姜大伯正在数落姜建峰:   “……瞧瞧人家扬平,一个人来了咱们村,都把终身大事给忙完啦,如今连儿子都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多好啊。”   “你说说你,咋不急捏?上回跟你介绍了一个,人家闺女长得胖乎乎的,一看就有福气,你偏要加班不肯去相看。”   “还有上上回,人闺女比你小一岁,是个护士,她是老闺女,家里也宠着,这以后嫁过来,你就是老女婿,你看你爸,在你舅家,什么好的拿什么,你舅舅哪一次不让着?结果你咧,也不去看。”   “你……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爱国差点没被粗拉糁子饼噎死,这里面皮糠多了些,即便磨的再碎,也磨嗓子,不过冬日里,这个当饱扛饿。   本来,姜爱国不觉得这饼子硬,难吃,被他大哥牵连上了,他就不爽了。   他算看明白了,他家老大哥反正现在看他哪哪儿不顺眼?   他当老女婿在丈母娘家吃得开是他的本事,也不是所有老女婿都有他这本事的好吗?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姜建峰,只见他好似没听见,他大伯说什么,他就面无表情的“嗯”一下,或者点个头,但丝毫不影响他慢条斯理吃饭的节奏、眼神飘忽。   一看就知道,他大伯说什么,他都当耳边风吹过去了,肯定一点都没上心。   姜爱国低头摸摸鼻子,给自己顺了一下气,毕竟刚刚噎的不轻,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五一直独立又自主,主意贼大,找媳妇这事儿也得他乐意。   否则,强扭的瓜,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回来的姜娴:倒是他不想她早结婚的小闺女,怕是留不住了。   姜爱国的眼神让姜娴心中一紧。   她莫名其妙的端起碗,一声不敢多吭的吃饭,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要接收她爸充满怨念的眼神?   一低头,发现大伯母今天给的稀溜溜的舟汤里有一个剥好壳的鸡蛋,她疑问的看着大伯母:   “大伯母,怎么有鸡蛋,孩子们都吃了吗?”   开小灶可以,不能忘了孩儿们啊。   姜大伯母摆摆手:“今天就你有,这是扬平送来的报喜蛋,就一个,改明儿,洗三,他还要送红鸡蛋来的,到时候再分给这些小子们吃。”   说着,摸出手绢包,从里面摸出五块钱:“喏,扬平说你去林子里锻炼身体去了,这是给你的诊金和药钱。”   姜娴本不想收,她跟大丫什么关系啊,却被大伯母瞪了一眼:“拿着,这是喜子钱,不作兴不收啊,还有这个报喜蛋,能得到报喜蛋的,会得好福气的。”   大伯母突然笑吟吟的看着姜娴:“改明儿咱胖丫儿结婚也生个大胖小子!”   姜娴:“……”原来这报喜蛋是这个寓意?   行吧,其实她觉得儿女一般好,在澜国从未想过,从不敢奢望,如今却觉得,若是能儿女双全,便是极好。   姜娴如今本就名气甚大,这回,她得了周家的报喜蛋,又听说她一手挽救了母子均危的周家妻儿,一时间,声名更是远播。 第238章 面狠心善?!(二更)   若说这一次,姜娴最大的收获,不仅是对于自身的体悟,如淬炼一般的洗礼。   还有就是让她重新认识了麦收大队的乡亲们。   何为族亲?何为乡亲?   不同于之前,她以前赚了钱了,甚至去了省城得了奖,哪怕是她走街串巷给人治病,卖自制的药丸,也得了些好名声,但,依然能听到有人说酸话、闲话。   毕竟同她的赚钱能力齐名的还有她的凶名,她对待徐向彪那一伙儿人,虽然是他们罪有应得,但她可没留手。   一个女娃,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把身高七尺的壮汉打翻在地上成了烂泥,旁人吃惊的同时,难免胆寒。   对比华国姜娴胆小如鼠的模样,说她恶鬼附身的都有。   她虽不在意,但没人会喜欢背地里说自己坏话的人。   顾珩外表矜贵冷漠,她外表看来嬉笑怒骂,巧笑倩兮,甚至变脸比翻书还快,但内里,她何尝不是冷漠又矜傲的。   所以,她和顾珩,他们能成一对儿,是有原因的。   哪怕那些人说的话对她没什么实质影响,最多就像苍蝇一样,扰人罢了,但,对于这些背地里嚼自己舌根的,她自然不屑。   什么邻里乡亲,喜欢她的靠过来。她处着,不喜欢她的,远着她、诽谤她、虚情假意她,她压根不搭理。   可是这一次,有了改变。   姜娴很忙碌,周旭出生后,姜娴先是和刘院长、姜二伯还有姜四哥一起,见了邵教授,得了他的指点。   邵教授意料之外的开明,对于她虽然是大夫,但还“不务正业”的去做广播员,去学戏曲,反而持鼓励的态度。   还道:   “年轻人就是得尝试不同的爱好,否则怎么能找到最挚爱的那个呢,人生还很长,不找到最好的,何其无聊?且去挥霍青春吧,年轻人就该这么有活力。”   同时,他还轻易的给了承诺和宽容:   “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你都可以来华都找我,无论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帮忙,我都愿意尽力帮你,你不要把我当老人,只当成平辈,或者当个忘年交。”   这般的态度,让姜娴很吃惊,要知道虽然刘院长和二伯父发现她在医学上有天赋有钻劲后,虽然没明说,但从他们一些不经意的流露出的态度里,姜娴还是发现,他们更想她把所有时间放在医术钻研上,如许多热爱这个行业的人一样。   可邵教授竟然说出这番话,让姜娴一下子感觉到了大佬与众不同的胸襟气魄,也让姜娴起了爱戴亲近之心。   人对于比自己优秀许多的人,无论是格局、气度还是技艺,任何方面,都会产生亲近和崇拜的心理的。   她谦虚的低头接过了邵教授的联系地址,认真的跟邵教授探讨了一回她对于人生目标和爱好之间如何区分和平衡问题。   邵教授听的认真,听罢,他还能给出些建议,也好似更加赏识她了。   见过邵教授,姜娴还得忙要去华都的事情,距离去的日子没多久了,有许多要准备的材料,甚至是彩排。   姜娴时常奔波在县城、L市还有省城之间,还有成堆的资料要看要背,不得不说,这时候算是体现出有个对象的好处了,若不是有顾珩这个对象罩着,姜娴真没有这么方便。   虽然她有介绍信,买火车票啥的都能买到,但这种事,由对象去做,她可以用这时间做旁的事,甚至就是单纯的享受一下陪伴对方的时光,不香吗?   反正,旁的不说,段爱梅每次看到顾珩陪她,或者送她,都羡慕的吱哇乱叫。   姜娴面上没什么,心里如何美自然不足为其他人道。   到了要出发的前三天,姚站长给她放假,说让她把手里工作交接了,认真回家准备去华都的事儿,陈阑珊旁的没说,给了她一本自己誊编的戏曲集以及计划表还有一个藤编的小箱子,让她去华都也别忘了基本功训练。   虽然嘴上说的严苛,但姜娴看了下计划表,松散的不能再松散,只要求她保持每天十分钟到半小时的基本功训练,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打开箱子,里面塞了些容易存放的点心,还有就是粮票和钱了。   姜娴想还回去来着,结果被师傅门都不让她进……   回去后,姜娴没闲着,依然按照她正常的节奏生活。   不需要准备什么,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她倒不如在家好好待几天,所以这三天,她还大展身手了,最近下了几场雪,三环山上大雪未化,于她却无影响。   她花了一天时间和姜家兄弟上山采药打猎,然后回来就开始“糟蹋”这些食材。   一点没拿去卖,本也没多少,都是小型野物,他们一起合计,生了碳火,又在院子里围炉吃烧烤,把顾大哥大嫂一家也叫来了。   顾环月份大了,于是她没来,就冯裁缝带着两个儿子来了。   晚上,玩的可开心了。   村里好多孩子,都一起跑来了。   也就是这时候,被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一说,姜娴才发现,她在村里口碑好像变好了耶。   姜娴出手大方,大孩子小孩子都是孩子,姜娴都挺喜欢,她对待侄儿们也好,外面若是有小孩子来讨吃的,只要有,她不会不给人家小孩子吃。   于是,姜娴在村里有一群死忠的孩子簇拥。   大孩子懂事点,可小孩子不懂事,在他们看来,跟谁好就是把什么知道的都告诉她,于是,他们什么话都告诉姜娴,甚至他们爹娘在家吐槽姜娴的坏话……   姜娴哭笑不得的同时有时候又被气的半死,但她总不能把对大人的不屑加到孩子身上,那多没品。   今儿,一群孩子吃的高兴,又凑到她身边来,开始叽叽喳喳的,姜娴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一边把地里的红色番薯切成片,再用竹篾子串起来,一边觉得八成又有“狐狸精”啥话的来毒害她耳朵,结果却没有。   听来听去,全是夸她的,甚至外村有人骂她的,同村的以前骂她最厉害的那些人甚至突然炮火一致对外了,骂起难听话自此在姜娴耳里绝迹……   最后,还是懂事的顾欣做了总结,她一本正经道:“小舅母,你居然救了大丫姐和她家小旭旭,所有人都说你了不起呢。”   “他们都说以前错怪你了,原来你是面狠心善的人啊!”   姜娴:“……?!”面狠心善什么鬼?真的是在夸她吗? 第239章 临别前夕(二合一)   孩子们的话,姜娴听过,一笑了之,面狠心善啥的,可能真的是夸她吧。   第二天,姜娴、姜建峰还有姜爱国以及李秀英提着蹄膀还有五斤羊肉,去姜娴外婆家走亲戚拜年去了。   前些年,日子不好过,家家能有点粮食就不错了,就这点粮食,都要防着亲戚来匀走,不是心狠,而是那些个粮食都是救命粮。   老天爷到底是没有那么狠心的。   连着三年风调雨顺,瑞雪兆丰年,虽然家家户户还是没什么余粮,但至少能混个饱肚子了。   姜家也是如此,但因为姜家人大多能干,大的勤劳,小的懂事,按理说日子应该过得比旁人好一点。   尤其,姜家人不默守陈规,几乎人人都有自己打牙祭的“野路子”。   可姜家人的日子也并没有比乡里其他人好三分。   毕竟,姜家负担也重。   一则,姜家人对自家子弟,都要求读书,许是因为姜大伯一家的引导,姜四哥姜建松还是大学生,因此,姜家族内,孩子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念书的,或多或少,念到不能念为止。   这笔开支就很惊人了。   如同姜娴,在“睡”过去之前,那可是在县里念书的。   生活费、学费都是开销啊。   二则,姜家儿子多,长大了是壮劳力没错,可在他们小时候……每个人的胃好像没有底一样。   不是有句俗语吗?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姜家人是真的深有体会的。   也就是姜娴醒来的这一年,姜家的日子突然好起来了。   所以,姜大伯母房前屋后的夸姜娴是小福星。   其实,姜娴自己不认为完全是她的原因。   而是,在她醒来的这一年,恰恰迎来了姜家“收获”的时候。   她醒了,她不再只是从前的她,她能进山打猎,采药,固然能改善家里的吃饭环境。   但其他人也在努力。   大伯这一年,力排众议,让麦收大队直接晋级了先进大队,连带的,不仅带动了大家的好日子,他自己也运气和努力并重,成了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   今年,四堂哥出师满三年,医术也逐渐受人信赖,名望上升的同时,收入也上升了。   还有五哥,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元件厂,如今更是进了研发部,这可是出骨干的部门,未来可期。   便是姜爱国呢,也在努力的寻求更好的时机,想跳槽呢。   每个人都在努力,虽时常有分歧,但都是一家人,心是在一起的,劲往一处使,何愁家业不逐渐兴旺呢?   正是因为日子好过了,姜爱国才有底气带着老婆孩子去丈人家的时候,带上肉。   姜爱国今日在把肉装进竹篓里,上面又仔细铺了一层干荷叶,最上面铺了山里采的菌子和山核桃,还含情脉脉的看着李秀英,感性道:   “秀英,以后每年,我都让你能带肉给咱娘送过去。”   李秀英点点头,同样动容道:“好,爱国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姜娴浑身一抖,一言难尽,他俩肉麻的劲儿,比她这个曾经“专业”的还要专业。   她爸这个样子,估摸着也只有她妈受得了了。顾珩都不这样。   她不想看相视而笑的两人,扭头看了一眼姜五哥,人家检查着自行车呢,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很明显,姜五哥要么已经习以为常了,要么就是眼被闪瞎了。   而更明显的是,他眼没瞎。   所以,大概还是她道行不够呢。   去了她外婆家村里,依然在村口看到了不少人,这冬日里,大家比平日是要闲一些的,猫个冬晒个太阳再正常不过了。   许强和姜爱国熟悉的很,一看到来人就凑过来,把姜爱国从自行车上扒拉下来。   翻着姜爱国绑在自行车前面的背篓,笑道:“呦,你们可算回来了?让我瞅瞅都带了啥?”说着话呢,一旁晒太阳的汉子,围过来好几个。   姜娴也跳下车,就站在不远处默默的望着,她可算明白了,他爸为啥把肉严严实实的压在最下面,这是不露富啊。   果然,许强“啧”了一声:“还以为你发财了,怎么就是些山核桃?菌子咱们这儿也有呢,唔,也就这蹄膀不错,粮食呢?你们麦收大队今年可是先进大队,工分值钱了不老少吧?咋不带点粮回来?”   “爱国,你这个女婿做的不地道啊。”   姜爱国头一昂,瞥了许强一眼,嘴皮子利索:   “死开去,你以为我是你啊,只进不出的,肯定有粮食啊,等过年再带回来,我今年肯定带细粮回来。”   “这不,孩子要去华都了,提前回来拜个年,队里还没分粮呢,没有新麦子,我拿什么回来?”   许强一愣,脸色变得极快,一脸艳羡,他凑过来:   “我说老姜,我旁人不服,就服你,你瞅瞅你这小日子,越过越好了,依我看,就是你娶的老婆好,那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妻贤夫祸少。”   他还朝李秀英笑笑:“秀英,你是文化人,你看我说的对不?”   李秀英这话怎么接啊,她暗自瞪了姜爱国一眼,真是的,都是他招惹这浑人,她没得被她那堂姐又记恨上了。   好在,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李秀芽的吼声已经来了:   “死鬼,你刚刚嚼什么舌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把刚刚的话给老娘再复述一遍!”   声音呼啸而来,姜娴微微闭眼,对方来势汹汹,这个堂姨父估摸着得遭。   果然,在她闭眼瞬间,一阵噪杂之中是许强的惨叫:   “……你听错了,我说爱国过得日子好啊,是因为他生的女儿好,你看人家姜娴,长得漂亮,文能去华都,武能接生孩子,咱家那几个,有胖丫儿一个小指头好么?”   说着,他不顾自己被拽着的耳朵,对着姜娴笑的一脸慈祥:   “胖丫儿,你真是咱们十里八乡的孩子们的榜样啊,你一手接生的神技,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了,我妹妹也怀上了,今儿你有空么?胖丫儿不用你多跑路的,你只管在家待着,我带我妹妹上门去。”   他这一说,旁人也都凑过来:“对啊对啊,那个小姜娴啊,还认识婶子不,我腰疼的紧,你要不现在就给我把把脉。”   “你挤什么,排队知道不?”   “还排队,大冷天的,让人家小姜大夫在外面?”   “你一个男的还往里面挤,怎么,你还能怀上?”   “呸,你嘴怎么这么臭,小姜大夫又不是只会接生。”   姜娴默默的看着突然疯狂的人们,她算是认可自家大队孩子们说的话了,她现在名声好了,不仅好,而是太好了。   连她外婆家的大队,都知道她的事儿呢。   以前,他们见到她可没有这么热情似火啊。   果然,好不容易到了外婆家,她大舅母一看到她就笑:   “秀英呐,咱胖丫儿现在出息了,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呐。”   又拉着姜娴的手上下打量:“如今你这样,舅母我就放心了。”   李家舅母是真的担心了好一阵儿,尤其是姜娴上回被魏金山堵了的事情,女孩儿家的名声呐,若是坏了,怎么扭转?   她私下里不敢告诉姜娴的外婆,怕老人知道了担心,好在她足够泼辣,村里还真没谁敢真的上她家来找姜娴外婆瞎唠叨。   私下里,她揪着姜娴大舅念叨,可担心了。   没成想,这峰回路转的,姜娴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如今哪个还记得以前那些事啊。   个个都指望姜娴能帮他们瞅瞅肚子,看能不能生个大胖小子尼。   不过这些人都被李家舅母给挡了!   开什么玩笑呢,今儿胖丫儿一家是来拜年的,谁给他们看病来着?   也不嫌晦气的!   要看病等过了正月,去麦收大队好了,真等不及,去卫生所呗,个个打着占小便宜免费看病的主意呢,打量她看不出来?   姜娴看到自家舅母也很亲昵,这是亲舅母没错了,帮她把那些如狼似虎硬要她帮着看病的人牢牢拦在外面了。   这一回,姜娴又看到了李家的新成员,大表嫂,长得圆圆的脸盘子,倒是比她结婚那天好看,结婚那天那脸真的被画成了猴子屁股,喜庆是喜庆了,但除了喜庆,姜娴也找不着什么别的正向的词来形容那妆容了。   今天很好,清新自然了很多。   大表嫂有点害羞,还有点崇拜的盯着她瞧呢,和许多女孩看着她的目光差不多,姜娴心中一软,倒也能主动跟大表嫂说些话,慢慢熟悉了起来。   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帮大表嫂把了脉,开了些食补的药膳偷偷塞给她,让她配着姜二伯母送的姜枣茶喝。   之所以偷偷的,原因是大表嫂想调理身子,尽快怀上孩子,只是又生性害羞的很,不想让大舅母知道。   这本不是坏事,也是件小事,姜娴闻弦音而知雅意,自然就帮她瞒着大舅母了。   得了大表嫂感激的笑脸一枚,姜娴也吃了团圆饭,见外婆和大舅一家人身体康健,她心情甚好的跟爸妈还有哥哥趁着天色将晚,还有日光的时候,回家了。   一回家,顾珩正在姜家等着她呢,姜爸如今已经麻木了。   他知道这只叼走闺女的大野狼是没法赶走了,所以看到顾珩,他也没说什么,大度的挥了挥手,罢,眼不见为净,让年轻人自个儿玩去吧。   儿女都是债,女大不中留,能陪自己的除了媳妇儿,再没别人了。   那边厢,顾珩自然也是抓紧时间来跟胖丫儿亲近亲近的。   胖丫儿这回去华都,他陪不了,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们一队人要一起走,不是如同上回去省城那样,每个人可以单独行动。   顾珩头一次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努力,若是把生意做到华都去,就能时时见到胖丫儿了。   而现在,也不知胖丫儿要在那儿参加活动多久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面,他心里别提有多烦躁了。   顾珩一烦躁,眉尾就搭着,脸色更加的冷淡,他今天可能出去过了,穿了件白衬衫,外罩了一件黑褂子,莫名的特别吸引人的注目。   至少,在姜娴看来,他今天蛮诱人的。   哪怕他温声和姜娴说话呢,姜娴还是发现了他不高兴呢,略一想就知道是为了分离而难受,姜娴自然少不了安慰。   两人腻歪到晚上九点,顾珩才送姜娴回家了。   姜娴关门前扭头看了一眼,就见男人还站在外面,望着她呢。   本来,那种离别的愁绪只是隐隐绰绰,这会子突然全都激发出来了,这突然就要走了,感觉从今晚开始她就有点想他了。   事实证明,男人果然是祸水,姜娴晚上又梦见顾珩了,一整夜他都用那深邃的眼神戳她心窝子。   睡不好,姜娴也火大,干脆不睡了,天还没亮呢,就去晨练来着,却没想到顾珩已经在林子里了。   四目相对,顾珩有点意外:“怎么这么早啊?”   姜娴反问:“你呢?”今天这时辰,都太早了呢。   她眉一皱,顾珩穿的是昨天的衣服,该不会一晚上没回去吧?   顾珩笑笑,一点没有口是心非:“想你想的睡不着。”   只一句话,一晚上被这男人的梦折磨的姜娴心情突然从谷底一路攀升,直上云霄。   她啐了一口,假意斥道:“我发现你现在油嘴滑舌的厉害呢。”   实则,她心情早就由阴转晴,心花朵朵开了。   嗯,男人果然是祸水,古人诚不欺我。   今天是姜娴去华都前在家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一早,姜娴就得先赶到省城,然后跟着大家伙儿一起,集体去华都了。   所以,今儿一天,姜娴就发现,顾珩压根没回家,没事人一样,一直跟着她。   她去哪儿,他就在哪儿。   问他没别的事儿吗?他便认真的摇摇头,道:   “没事儿,我今天要陪你呢。”   姜娴心软的不行,她一定是被这男人时不时的贴心和甜言蜜语攻克的。   谁能相信,这张冷脸一本正经的说起甜言蜜语来是多么有杀伤力的一件事儿啊?   又有谁会相信,顾珩端着这么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偏偏甜言蜜语说的贼溜呢? 第240章 工分(一更)   顾珩跟着就跟着吧,姜娴发现自己对这男人已经纵容的不像自己了。   就是没脾气就是了。   中午在家刚吃完午饭,姜娴就在家忙活起来了,忙着包饺子呢。   顾珩带了鱼回来,其中有两条半米长的鲅鱼,这种鱼刺少肉嫩,正好可以做饺子,属于鲜物。   冬日里,冬笋也是鲜物之一,可惜的是,冬笋味美难找,闲暇时,在竹林子里寻找冬笋的人不少,可惜能挖到的嘛……不多。   这种常规情况不包括姜娴,她压根不跟村里的乡亲们凑一起挖冬笋,她都去深山里。   无人争抢加上有挖冬笋的法子,所以姜娴可谓一挖一个准,好在她懂得避嫌,从不在村里人面前露了什么,不然,可能又要被闲言碎语淹没了。   把冬笋焯水后切的细细的,拌在鲅鱼馅中,到底舍不得完全用白面儿,主要也不是舍不得,主要是大伯母跟盯着小贼一样一眼不错的盯着她。   在姜娴身边呆着的,除了大伯母,还有顾珩,还有她家眼巴巴的小七小八。   小七小八且不提,大伯母也是个神奇的人,灶间本就不大,顾珩帮她揉面来着,大伯母站在一旁监工,三人挤在一起,再加两个小娃,不觉得挤得慌吗?   姜娴朝顾珩使眼色,意思是你先出去吧。   这么挤着,难受不?   结果顾珩揉面更起劲了,装作看不懂呢。   罢了,这两个都是神奇的人。   饺子皮依然是三分白面七分玉米面,不过,用的是筛过的细玉米面,姜娴还加了点糯米粉,饺子皮就散发着浓浓的粮食香气,顾珩揉面一绝,饺子皮劲道有弹性。   做完饺子,姜娴还做了鱼丸,除了鲅鱼,顾珩这次带回来的鱼不少,姜娴做这些,也带了顾家的份,刚做完,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喊:要到晒谷场集合。   姜娴一愣,倒是大伯母顿时眉开眼笑:   “快走快走,有好事儿呢。”   姜娴微挑了下眉,想起今天一早天没大亮,大伯父匆匆就坐牛车去了公社,说是去探探他们队今年工分的核算标准下来没,还有大队能分到多少粮食云云。   如今看来,应该是有了确切的消息。   今年作为先进大队,工分肯定比去年要值钱些,如今大家所关心的无非是涨多涨少的问题。   麦收大队之前也当过先进大队,还不止一次,不过功绩有大小,以前就是普通的功绩,好比一整年下来,麦收大队粮食产收虽然不算最高,但粮食质量优良。   但这种功绩属于平常,便是得了先进大队,一个工分值的钱也就提升个一两厘。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姜大伯父提前就得了公社龚书记的提醒,说这一回,麦收大队的工分值钱不老少呢。   只因为,今年公社还把麦收大队报到了县里,在县里评了个县先进大队。   龚书记还鼓励姜大伯父,若是明年麦收大队再接再厉,有望报到市里,要是评到市级先进大队,那工分肯定就更值钱了。   这些事,姜大伯父回来都会跟大伯母念叨呢,回头,大伯母又会跟姜家其他人念叨。   所以姜家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儿,只是再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他们不说罢了。   所以,今儿这事大概率是个大大的喜事,而不是聊胜于无的空欢喜。   果然,到了晒谷场才知道,中午大伯就回来了,和大队会计赵承祖在办公室连午饭都没吃,把大家的工分啥的,全都核算出来了。   今年麦收大队一工分值五分二厘。   一时间,整个麦收大队的人在短暂的安静后,突然欢呼雀跃,都沸腾了。   姜娴扫了周围人一圈,几乎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去年,麦收大队一工分四分二厘,今年,足足涨了一分钱。   这是村民们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在最难的时候,一个工分值两分钱不到都有过的。   也就这些年,一点点的慢慢攒,慢慢努力,一厘两厘的涨,好不容易才到了四分多,这会子突然涨了一分钱,是他们以前可能是费六年七年功夫涨的总和了。   他们公社一直是按照人六劳四分配粮食,每人无论大人小孩每天该是八两粮食一天,除了粮食,生产队每年的粮食上交以后,过年就会给大家分红。   工分多的,换了粮食,结余的工分就能换成钱,今年工分值钱,意味着过年的时候,若是队里有余粮,余粮价格恒定,变化波动几乎没有,他们的工分还能从队里换到更多的余粮,或者存比前几年更多的钱。   这是何等的振奋人心?   姜娴也高兴,脸庞如绽放的昙花,冶艳无匹。   这会子大家个个欢呼雀跃,她感觉到陌生却涌动不休的情绪,姜娴知道,这是一种身处于集体之中,油然而生的一种集体荣誉感。   姜娴是和顾大嫂,顾二姐站在一起的。   见嫂子姐姐凑过来,顾珩的脸有点冷,再被他二姐挺着肚子挤到一边去后,他脸更冷了。   顾环才不搭理他,惹他是她的毕生爱好之一,她兴致勃勃的准备和姜娴叽喳两句,说话的时候,她随意抬眼看了姜娴一眼,被她脸上的光华闪了一下,竟然一下子出了神。   她捧着肚子颠簸了一下,被姜娴一把抓住,迎着姜娴担心的视线,她才回过神来,她不在意的摆摆手,说起她目前最关心的话题:   “胖丫儿,我家工分不够,还差点儿,到时候准备再花钱从队里买粮食,胖丫儿,你帮我问问你大伯,看大约啥时候开仓放粮,我提前去等着,说不定能换到品质更好的粮呢。”   冯家的情况,是属于典型的劳动力只有一个,家里等着吃饭的嘴却多,便是冯裁缝勤劳,干活都拿满工分,也顶不住家里那么多嘴吃饭。   不过没什么大事,除了吃不饱的那几年,队里每年都会有余粮,今年新粮下来,再留了一定的储备之后,去年亦或者还有前年的余粮就会放出来,今年若是还有剩余的超过储备的新粮也会放出来。 第241章 规划进生命(二更)   生产队里的粮食价钱恒定却不高,是保障队里成员的温饱的。   做个稍显不恰当的对比,肯定比黑市偷买的那些便宜多了,质量还有保证。   霉的、坏的、以次充好的,都不可能有。   冯家每年都是要用钱再买队里的粮食的。   冯裁缝家只是缺工分,可是并不怎么缺钱,祖上家底子还算厚实是一回事,冯裁缝自己也能干,县里市里都有找他做衣服的回头客。   有的人家里可是穷的叮当响,年底也没有工分,分不够粮食怎么办,只能和队里借粮食,来年要是有多余的工分再还,若是没有,就一年一年的欠着。   但也没法子,村里有五六户这样的人家,要么是孤寡老人,要么孤儿寡母的,大队里会接济,但也有限,只能在他们房子坏了的时候,动员乡亲们一起给他们修修房子,再按着人头借给他们粮食,保证温饱而已。   不过,麦收大队这点这几年做的也越来越好了,要知道许多大队是没法做到的。   不是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不闻不问,而是整个生产队都穷啊,每年的粮食连储备粮都留不下来,甚至倒欠着队员们口粮呢,更何况借粮修房了。   姜娴答应顾环的很爽快:“行啊,我今天回去就问。”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问这事的也不止顾二姐一人。   不仅大伯父,大队长,大队会计他们都知道。   他们会提前排好分粮的时间,先把社员的粮食分完,然后再排一个买粮的时间,大队里也要清库存呢,自然要去买粮的不能太少,不然旧粮清不掉啊。   粮有旧粮新粮之分,以他们大队今年的好表现,肯定有结余新粮,但放出来的不会太多,顾二姐想提前点过来买新粮,怕被别的跟她一般想法的抢了先,属实正常反应。   不过是新旧粮价格不同,有人图温饱,有人图质量,端看个人选择了。   话又说回来,如冯家这般的大手笔,只买新粮的,全麦收大队估摸着也就顾家了。   顾璁大哥身体不好,肠胃功能孱弱,常年要用细粮养着,所以,顾家每年都会把大部分粗粮折算成细粮搬回家,只是红薯之类的东西压根换不到多少细米细面,所以,顾珩每年也是要买粮食的。   他这人,看起来糙,在对待在意的亲人之事上,他是很上心的,每年在队里,他也是能买粮就买新粮的。   倒是姜家,其实家里粮食也不是那么够吃,一人一天八两的粮食,细粮只占很少的部分,半大的小子们哪里够,可惜,姜大伯父爱惜羽毛,便是偶尔去生产队拿钱换粮,也不肯换新粮的。   姜娴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严重怀疑,姜家人个顶个的有法子找好吃的打牙祭,就是被大伯父的“古板”逼的。   只是顾珩忍不住微微哼了一声,很细微,姜娴有内力傍身,都觉得那声音极小了。   但她分不清顾珩这一声到底什么意思,是巧合还是不屑?   没成想,顾环出奇的灵敏,她一眼锁住顾珩,死亡凝视:   “顾老三,你哼什么?看不起我?我可警告你,你今年多留点新粮给我。”   她挺挺肚子,很有些有恃无恐的得意:“你小外甥要吃呢,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跟小孩子争呢。”   这孩子满了三月后,姜娴就把脉预估过了,大概率还是个男孩儿,她至今犹记得当时,冯家人还没一个失望呢,顾环先失望了。   直言臭小子烦的没边。   顾珩没吭声,眼神突然变得深邃难测起来。   随后,他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顾环的肚子,意思很明显了,从知道又是个外甥,顾珩就是这样。   虽然他从未明说过,但,姜娴还是发现了,这人怕是更喜欢女娃,对待顾欣和顾轩,他也这样。   虽然顾轩更小,傻兮兮的可爱的紧,但比起他,顾珩在家明显更愿意逗着顾欣斗智斗勇。   差别待遇,谁都能看出来。   连顾轩自己都知道,在小叔这儿,姐姐说话比他好使一百倍……   本来这没啥,他也不是一天嫌弃外甥的,只是突然,顾珩瞳眸突然黑幽,扫过顾环的肚子的刹那,又扫向姜娴,虽然只是一瞬,而且表情莫测的很,但还是被姜娴捕捉到了。   下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直到晚上姜娴躺在床上,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顾珩那个隐晦的眼神。   然后,她蓦然福至心灵,猛然坐起身,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才反应过来,顾珩这厮好像看的也是她的肚子,他不会现在已经在想着以后她生孩子的事儿了吧?   莫不是他在可惜,她肚子里没娃,要是有娃,他就能怼他二姐,抢粮食也不会输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姜娴想的咬牙切齿,随后气急过度,都要冷笑了。   这可真敢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想这么长远,这要是真的成亲了,他是不是连儿女未来做什么工作都想好了?   若是顾珩知道姜娴的心声,怕是要淡笑一声,一贯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言道:   “岂止,莫说未来二十年,未来五十年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好了!”   谁让我顾珩就是这样计划周密的男子呢。   这边厢,姜娴气的快,散的也快,后来想着想着,忍不住自己“噗嗤”一声笑了。   散了气后,心里只剩下愉悦的感觉了。   第一次发现,被人规划进生命之中,原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好像自己的生命因为顾珩,宛若镶了一层铜墙铁壁,一句话,就是让她觉得很有着落感。   凌晨,姜娴便告别了家人,就随着顾珩走了。   她是今天夜里去华都的火车,要在省城火车站集合来着。   顾珩又把顾云开叫来了,他开车会比较快,开到省城,也就是七八个小时的事情。   到省城火车站完全够了。   一路,顾珩都安排的很好,既没有让姜娴颠簸着,也没有让姜娴冻着,顾云开的活泼和喋喋不休更是冲淡了她头一次离家的愁绪。   等到上了火车,看着送行的顾珩渐渐远去,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影子,姜娴转过头来,眼神骤然变的犀利起来。 第242章 半年(一更)   彼时,段爱梅和姜娴正好相对而坐,就着火车里昏暗的灯光,她正在吃橘子,觉得味道不错,就拿了一个想问姜娴吃不吃,触及姜娴的眼神,手却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橘子滴溜溜滚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段爱梅也没在意,她迅速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乍然浮现的心惊之色。   怎么说呢,不知为何,她明明觉得自己跟姜娴很熟悉,但是刚刚那一瞬,突然之间,姜娴就变了,变得特别的锋利和坚硬,特别的陌生。   其实,段爱梅的感觉没错。   其实此时的姜娴更接近于澜国姜娴,但也是表面而已,心境完全不同。   澜国的姜娴,彷徨无助,小命如同风中残烛,没有未来,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   而如今的姜娴,却是心绪平静又安宁,看似平静无波,但其中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段爱梅那一眼,没有让姜娴错过,不过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这一面让段爱梅知晓。   这也是她。   心境变了,但她曾经学的本事没丢。   有男人在的时候,她乐意依靠他,许多自己能做的事情,她偏要顾珩帮她做,因为她知道,这般顾珩高兴,她也高兴。   但,没有男人在身边,姜娴也无所谓,她有实力和勇气处理好任何事情。   她长得一张妖媚可人的脸,这种面相,有那嘴损的人,说是狐狸精面相。   但她不是狐狸精,她是母老虎。   既能躺着懒洋洋的晒太阳顺毛,也能应对的了风霜雨雪,当得了百兽之王。   过了一会儿,段爱梅才再次抬眼,就见姜娴笑看着她,眼中是了然之色,她忍不住手又一抖。   姜娴道:“怎么了?怕我啦?”   段爱梅微怔了怔,却道:“没有,只是惊奇你这样,不像我认识的你。”   两人自上次在省城后关系就不错,此后关系越来越近,越发的投缘。   姜娴摸得清段爱梅的性子,家境不错,是沪市人,南方娇俏的小美女,说话娇滴滴的,不过能力强,性子也不娇,是个自立自强的独立女子。   若不然,她也不会一个女孩儿背井离乡在这么远的地方。   姜娴挺喜欢段爱梅这样的女孩的,其实,段爱梅若是留在沪市,完全能在父母的庇护下活的很好,但她偏不。   就是这股又柔又韧的劲儿,让姜娴特别欣赏。   姜娴只把她那一套母老虎的理论隐去澜国经历,换了个说法说给段爱梅听,把段爱梅都逗乐了。   她抑制不住笑意,闪着亮晶晶的星星眼道:“姐,你可真是个不一般的人,我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就该像你这样!”   小姑娘比姜娴还要略小一点,眼神之中光华闪烁,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本以为只是随意一次的闲谈,但,此后经年,段爱梅倒是把姜娴这一套理论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从文工团转业出来,竟然又去读了书,涉足金融业,最后成了一个女银行家,身边优秀男人无数,她在外面叱刹风云,在家生活在温柔乡中,过着风生水起的快活日子。   而那时候,姜娴身边依然只有顾珩一个,其他的花啊草啊,早就被顾珩防备的寸草不生了。   看着段爱梅活的开心劲儿,再看看身后一自排开的大小拖油瓶,叹了口气,罢了,她的人生早就和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啦。   两个异性姐妹,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夜色深重,火车缓缓而行,静谧的环境之中,偶尔有喁喁私语的声音,两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都聊,倒也不觉得夜寒风冷,空间狭小,气味难闻,带着满怀的希望和憧憬,往华都而去。   ……   谁也没料到,姜娴等人在华都一呆就是半年。   等得到确切的消息,说要回来,时间已经到了72年的五月初。   这半年,顾珩来了华都三回,可惜,两人一回都没碰上。   便是姜娴,想那男人的同时,都有点同情他了。   姜娴他们在华都有专门的住所,姜娴几个女孩儿是借的华都广播台员工宿舍。   早在住下来的时候,姜娴就把地址写信给顾珩寄回去了。   两人写信都没断过。   可惜就是见不上面。   头一回,顾珩来了华都,姜娴正好随着团队去了津市,而且那几天是临时的全封闭的友谊赛,所以,她出不来,也不在同一个市里,没见到。 第二回 ,顾珩是临时来的,姜娴忙,顾珩也不逞多让,胖丫儿不在身边,他便潜心发展事业,而且两人今年是要结婚的,顾珩在村里拿到了给他批的宅基地,早在过年那会子,就开始找人起房子了。   这么一来,他的时间不确定因素也多,也是敲不准的。   那天来,他也是恰好得了一点空闲,便临时起意,突然很想胖丫儿,恰好他的介绍信还在限制时间内,他便买了火车票,来了。   来之前,并未来得及告知姜娴一声。   本来姜娴该是他来的那天休息的,但正好赏识她的钱教授和吉教授联袂来找她,带她去京都大剧院看戏剧表演去了。   两人更好错过。   顾珩来去匆匆,没等到她,给她留了信放在段爱梅那儿便走了。 第三回 ,是四月里,春暖花开,顾珩又来了,这一次却不是姜娴的事儿,而是他被顾家人拦截了。   等到顾珩脱身,听说脸色黑沉如墨,姜娴又没空了,两人依旧没见着。   三次都是错过,姜娴都没脾气了。   贼老天难道又想玩她?   事不过三呢,她和顾珩有点难啊。   眼看着瞧着她就要回去了,活动和工作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圆满结束,他们这个团队表现极好,得了华都文艺部颁发的一等优秀团队的荣誉称号。   颁完奖当日,顾云开约姜娴一起去华都烤鸭店吃烤鸭。   他是开着他的吉普大车来的,好在广播台的员工宿舍这边,连看门的大爷养的看门的大黑狗都认识他了。   这半年以来,顾云开几乎隔十天半个月左右都能来看她一次,姜娴严重怀疑,他所在的那个部队是不是都不管他,头一次看到这么自由的军人。 第243章 顾亚飞(二更)   顾云开会来找姜娴吃饭的事情,在顾云开第一次来找她后,姜娴就写信回去给顾珩提了,信的末尾,她顺嘴提了一句,说顾云开惹的广播台的大姑娘们都沸腾了。   毕竟一身笔挺的绿衣军人,看着就很英挺帅气,那辆象征着正义坚毅的墨绿色的大车,更是给他加成不少。   什么样的军人能随便开这么大的车呢?   肯定得是个军官吧!   什么?还可能是警卫员?那也是大佬身边的人呐。   却没想到,姜娴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引的顾珩特意发了电报来,等姜娴一头雾水的去接收了几百字的电报后,姜娴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如遭雷击来形容。   这话可不是姜娴自己说的,而是跟着她一道出来玩的段爱梅说的。   不仅是她,连邮电局的工作人员王姐也是这么说的。   姜娴老是来寄信,偶尔发电报,长的又极度招摇,王姐很快就跟她熟稔了。   一来二去的,也会打趣两句,说几句话。   难得的,这平日里目不斜视,无论遇到多少拦路的大小伙子,都以无视沉默拒绝的姑娘,今日脸上这表情可不太妙啊。   她凑过去,一脸八卦,和段爱梅一起,前后夹击,好奇的问:“怎么了?”   姜娴反应过来,把那电报一折,塞进口袋里,恢复淡定道:“没什么,就是我那对象,说结婚要大摆酒,我不愿意。”   王姐信以为真,一脸可惜道:“我说丫头,你傻不傻,大摆酒说明他重视你啊,你拒绝干啥吖,在外人面前也有面子啊。”   姜娴面上已经恢复了淡定,她还应和了王姐两句,彻底打消了王姐的疑虑。   唯独段爱梅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哪儿不对,她虽然了解姜娴,甚至因为姜娴,对她那又帅气又体贴还会赚钱的对象也了解了几分,但姜娴掩饰的太好了,除了一开始的表情失衡,后面就很正常了。   反应自若,完全没有问题。   她甩了下脑袋,很快抛诸脑后,一定是她想多了,她和姜娴谁跟谁呀?关系最好了,姜娴怎么会骗她呢。   可惜,这一回她想错了,姜娴就是骗她的。   她也实在是没法子了,撒谎好歹能帮顾珩挽尊一下。   这家伙,简直幼稚的令人发指。   当真是醋精转世吗?   怎么会有人花了大价钱,发了一份满篇废话的电报给她呢?   全篇电报,近四百字,主题思想只有两个。   一则,顾云开不帅,从小他顾珩才是顾家最帅的那个人,这个主题,他长篇累牍占了五分之四的版面。   二则,只有一句话交代,顾云开找她吃饭,只管一起吃,顾云开的家人都不错,以前对他以及家人也好,只是顾家那个最老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白头发老头,还有一对道貌岸然的假面夫妻不用搭理,如果遇到了,就骂他们,可劲儿骂,他给她撑腰。   姜娴看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且不提他那五分之四篇论述自己帅气的废话。   他脸长的好,身材孔武有力,她清楚的很,她承认她挺喜欢的,而且有越来越喜欢,欲罢不能的趋势。   就说顾珩最后那句话,她真的想当着他的面敲他的脑袋,看看他脑袋是不是瓦特了?   什么叫“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太笼统了。   “道貌岸然的假面夫妻”也很难界定。   不过,好在后来她也没见到疑似这样的人。   或者说,便是有,她都能很快摆脱,毫无压力。   对于传说之中的顾老爷子的想法,姜娴想的懂,而她的应对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她压根没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倒是不知道,今日的颁奖大会上,那坐在最中间的老头,就是顾珩说的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顾家祖父。   顾老爷子今天确实是来看他小孙子的对象的,早在姜娴在澜山县,她的个人信息就已经摆在了他的案桌上。   这么一个农家出生,一无是处的女孩,如何配得上他的孙子?   这女孩经历巨细靡遗,可谓除了一张脸,乏善可陈的很,胆小,怯弱,与旁人格格不入,即便好像后来遭遇了变故,醒来后像是大劫之后突然大悟,有了改变,但顾老爷子还是不满意。   他喜欢军中那飒爽的军花,觉得那样的女子才能配上他顾亚飞最得意的孙子。   浑然忘了,他顾家,以前也是农家,只是后来为国报效,得了今天的荣誉和尊荣地位,又凭什么看不起农家出生的其他人呢?   顾老爷子却不这么想,可是他了解他那倔孙子那一口唾沫一个钉的性格,自己气的要死,到底是不敢跟对待儿子一样硬生生的拆了他们,只能徐徐图之。   就在他琢磨这事的时候,机会来了。   姜娴来华都了。   她踏入华都的那一刻,顾老爷子就知道了。   六个月,顾老爷子隐秘的观察了姜娴六个月,结果,简直让他心梗又要犯了!   这女孩跟他想象的太不同了。   她深居简出,除了跟团队里的一个女孩来往缜密,就是和顾云开兄弟几个有来往。   要说一个农村来的女孩,轻而易举就能知道她的行踪才对,但这女孩,便是出门的时候,被他的人跟上,最后那些人也总会被她甩掉。   顾亚飞不傻,这女孩不简单,她不是巧合甩了他的人,而是真有把本事悄无声息又轻而易举的甩了人。   以至于,他想要得到的消息,一直得不到进展。   顾亚飞在姜娴踏入华都的时候,就想好了一个法子,既然顾珩倔,死不放手,还威胁要改姓,要让他断子绝孙。   行,他狠,他认,谁让这是他亲孙子,那就从女孩子下手,拿捏住她的把柄,威胁她离开顾珩那小子。   若是这不行,就给钱,给其他她想要的东西。   世上,人人皆有欲望。   一个农村出来的小丫头片子,长成这样,他就不信,她不向往城市,抛弃一个男人,换来以后的锦绣前程,怎么想,她都该知道怎么选啊。   这般,他也是为了顾珩好,没了姜娴,他再给顾珩介绍好的。   可没想到,姜娴是属泥鳅的,根本滑不丢手。   顾亚飞没法子,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今天他没有推掉文艺部的邀请,来参加了这一次颁奖会,也近距离看了一眼姜娴。   姜娴什么都不知道,出来见到顾云开,她刚打了招呼,顾云开就急道:“弟妹,你今天遇到顾珩的爷爷了?”   姜娴:“……?!” 第244章 带话(一更)   烤鸭店,顾云开把顾亚飞去参加颁奖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的样子,末了,略带歉意:   “我那伯爷性子倔强,这事,他谁也没说,就自己去了。”   要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他都不知道这事,关键,他愁啊,准弟妹在华都,他自觉要帮着顾珩照顾她,结果倒好,这还让王跟王见上了。   回头,他可怎么跟顾珩说这事呢?   头疼。   顾云飞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娴:“他没做什么事给你造成困扰吧?”   伯爷性子古怪,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顾珩不听话,迁怒人家姜娴,会不会在会场上就给人难堪?   目前看姜娴的反应,不像,她甚至刚开始都不知道来着。   这般想着,顾云开心里松了口气。   姜娴将脆脆的烤鸭皮沾了白糖塞进嘴巴,感受着肉汁的鲜香,华都烤鸭真不是吹的,这烤的不油不柴不干的鸭子,这绵密的白糖,简直绝配。   她嘴动脑子也不含糊,已经跟着顾云开的话把顾亚飞这人过了一遍。   满头白发,梳着大背头,一身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军绿色,红光满面,目光如炬,很是精神。   这人坐在正中,一看就地位不凡,姜娴当时没觉得什么,就是觉得那人眼神如刀锋般锋利,段爱梅还跟她嘀咕了一句,说怎么觉得坐在正中的那几个领导的眼神那么摄人,她随后看了一眼,还不由感叹,真不愧是军人出生吖,瞧那精气神满满的劲儿,一看就很军人。   姜娴身在澜国的时候,对于本国的将士们就很尊重。   怎么说呢,大约是某种隐秘的同病相怜又感同身受的心理,无论是通过什么方式,都是为国征战,一在明一在暗,无有贵贱之分。   到了华国后,她慢慢融入,已经成为了华国的一员,对这里的历史已经通过恶补书籍,慢慢的熟知了。   她惊叹于纷繁的时代更迭,她更知道朝代的更迭直到今天,都是将士军人们甚至是像她这样的人不畏生死用鲜血换来的。   因为了解和亲身经历,所以能感同身受并且抱有尊重爱戴之心。   可如今她发现,她还是有点狭隘了。   今儿那人就是顾珩的祖父吗?   两相对比,才发现,顾珩与他,确实有些相似之处,尤其那眉宇中心,年轻的时候,如顾珩现在,倨傲矜贵,到老了大概会变成顾老爷子那样,是威严和难以接近吧。   可惜,一想到他做的那些糟心事,姜娴忍不住撇了撇嘴。   军人保家卫国,值得人敬佩是真,但,他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不一定和他职业挂钩。   她叹了口气,今天这事要是让顾珩知道,势必那男人心里又要郁闷了。   姜娴了解自家男人,旁的东西还好,但对于这个血缘上的祖父和父亲,他对母亲的感情有多深,对他们就有多反感。   相反,对他父亲如今的妻子,他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恨意,只是不屑和无视。   她倒也能理解顾珩,这男人赏罚分明,心中自有条条框框的规则,在他看来,害他母亲的是强势又蛮不讲理的顾亚飞和无能保护妻儿的顾宴山,而顾宴山的新老婆朱红梅不过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顾家想要得到血脉高贵的下一代的工具,没有朱红梅,还有刘红梅、王红梅……   她放下筷子,直截了当的问顾云开:   “上回顾珩是不是被顾亚飞给拦住了,说了什么你知道不?”   顾云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估摸着是没想到姜娴问这个问题,他突然笑了下,道:“这……我怎么知道?”   然后解释般说了一堆车轱辘话:“……伯爷这人一言堂,他特别讨厌小辈们打探他的事儿,所以我们也不得而知,毕竟老爷子打起人来,可没谁挡得住……”   姜娴就静静的看着顾云开说,到最后,顾云开自己闭了嘴。   他这才反应过来,说那么多反而是下策了,解释就是掩饰,以姜娴的敏锐,她肯定是察觉什么了。   果然,姜娴等顾云开不说了才道:   “肯定是说我坏话呗,然后各种威胁顾珩,让他跟我分开。”   “唔,说不得,还介绍了什么名媛淑女。”   而以自家男人的性子,必然果断拒绝,说不定还是用那种讥诮的,气死人的语气,戳顾亚飞心窝子,最后,必然不欢而散。   所以,顾珩对此事压根没怎么提,无非就是怕自己听了多想。   这事很简单嘛,画本子里不是都有么?   啊,富家子弟喜欢了家境贫寒的女孩子,然后被无良的长辈分开……   只不过她可不是什么脆弱无依的小白花就是了。   顾云开只剩下干笑了,事实如此,而且,他那伯爷被顾珩气的半死后,还专门打电话给他,先是骂了他一顿,说他吃里扒外,然后,让他给姜娴带话来着,大致就是:问她想要什么,只管提,只要离开顾珩,他可以帮她定居华都,安排工作,安顿父母。   顾云开怎么敢给姜娴带这种话?   莫说他本就是站在顾家三兄妹这边的。   便是顾珩跟他投缘,就算没有亲人的血缘关系,便是朋友,他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啊。   再说了,他其他三兄弟都跟他一起,提前见了这位准弟妹,对她的评价都挺高的。   撇开那在华都都算的上一骑绝尘的佼佼者的惊世容貌,这女孩无论哪一方面,都堪称翘楚,若硬要找软肋,那勉强就是她的家世有些泯然众人罢了。   可英雄不问出处,他顾家上数三代,不也是泥腿子?还不如姜家呢。   他们兄弟四个,私下里都忍不住羡慕顾珩的好运气,这顾七眼睛真毒啊,从哪里扒拉出来的绝世珍珠?   可能他天生好命吧。   另则,顾云开不敢说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   据他了解,准弟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这半年的相处,足够他知道了。他怕他说出那些话,会被她打的满地找牙,那他找谁哭去?   退一万步讲,便是姜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子,但他能看出顾七用情颇深,他怎么能拆散人家的姻缘呢。   他脑海之中正在万千思绪奔腾呢,却见对面的女孩优雅淡定道:“你能帮我带句话给顾老爷子吗?” 第245章 您(二更)   烤鸭店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可某一桌,却是突然陷入了一种不知名的沉寂之中。   一个男人从两人面前走过,看到姜娴的脸,他眼睛一亮,就想上前搭话,他扭头看了一眼女孩对面的人,想评估一下对手。   就见男人一身笔挺,他忍不住撇嘴耷眉,心想:嘚瑟什么,人模狗样才能得这么漂亮的美女相伴,他除了比他矮点瘦点,也不差什么。   刚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却见两人之间气氛好像不对。   那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挫败。   莫不是吵架了?   说不准美女马上就会踹了这男人?那他岂不是机会来了。   当下,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特意站到姜娴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嗯,今儿穿的板正,还算精神,衣服是八成新的,不差。   那边,姜娴正准备说话呢,就见一人呆站在他们桌旁,她眉头微皱,有点不耐烦的盯着那人,意思很明白了,无事闪开。   其实这位置已经很隐蔽了,是半开放的,姜娴知道自己的脸招摇,所以坐在里面,没想到还是引来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那边,顾云开也很烦。   他原以为他已经认清楚姜娴是个大胆的新时代女性,但没想到她能大胆成这样。   居然要主动带话给他伯爷,这世上,她是他唯二见到的不怕伯爷的人。   顾珩是第一个,但顾珩他有恃无恐啊,说白了,如今伯爷年龄也不小了,便是那新婶子能生出男娃,都不一定比得过顾珩在顾老爷子心里的地位。   毕竟便是血脉优秀,但比起长大以后不知什么模样的小孙子,已经长成还被伯爷亲口承认像他的顾珩,大概率更加得宠。   所以,哪怕他把伯爷家的屋顶掀了,伯爷气完了都得梗着头,摸着鼻子赞一句:掀的好。   是了,顾老爷子从来都是这么主观又任性的人呢。   爱者欲其生,做什么都对,恨者欲其死,怎么都看不顺眼。   而且他脾气不好,是那种要求特别多还心狠手辣的怪老头。   他这还没把顾老爷子的话带给姜娴呢,姜娴已经胆大包天的要给顾老爷子带话了?   她莫不是不知道顾老爷子在华都的凶名?   那可是军区干休大院,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啊。   他正愁着呢,本着关心负责的态度,他是不是该打断姜娴,先跟她普及一下,顾老爷子究竟有多凶。   他绝不承认,他是不敢也不想带话去。   正在思索这话怎么说,有一个呆头鹅在旁边看来看去的?是要怎样?   没等姜娴说话呢,他先来脾气了。   顾云开这人吧,真正生气的时候,那反而是笑着的,有点笑面虎的味儿,他站起身,一手搭在那男人身上,笑着道:   “我说哥们儿,看什么呢?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么好看的姑娘是谁家的?更没有打听打听我是谁家的。”   “今儿第一次哈,奉劝你一句,眼睛是个好东西,乱看的话很容易丢了的,丢了,可就没喽。”   站着那人自被顾云开的胳膊搂上,就抖了一下,没谁比他更知道,那男人的胳膊压在他身上有多沉,那腱子肉有多硬,直接让他一个踉跄。   他可也是华都人呐,便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也知道,敢这么说话的,绝不会是什么不起眼的人。   真要瞎闹事耍横,也不敢在这里。   没看见那烤鸭店的掌柜的连来都没来一下?   跑堂小二们也就远远的看一眼,就挪开了眼。   这要是搁平时,那掌柜早就来协调了,这华都谁不知道这烤鸭店吴掌柜的,是个练家子啊。   平日里,没人敢在这里搅合场子的。   他顿时腿也软了,腰也塌了,若不是顾云开提了他一把,他就软倒在地上了,他连忙涎笑不止,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再不敢看姜娴一眼,连连道:   “怪我怪我,我……刚刚脚崴了,所以在这儿停了一下,我现在好了,能走了,您二位继续用餐,别因为我扫了兴致。”   顾云开嘁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这是?骨气呢?   那人一见顾云开似乎不屑搭理他了,顿时来劲儿了,立刻脚底抹油,这会子脚也不软了,竟然快速朝人群里钻去,仿佛这样,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顾云开烦躁的揉头发,他盯了一眼那挤进人群的人,顿然觉得无趣,什么人啊?真让人瞧不起。   一抬头,就见姜娴坐那儿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没有注意他,他眼珠一转,就想着要不……遁了吧!就说上厕所?   而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假期啊,至于怎么出来的?咳咳,这不重要。   可惜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呢,就被姜娴了然的眼神一眼射穿。   顾云开:“……”   姜娴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站起身道:   “还请你给顾长官带个话,若是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自我来到华都,他似乎特别想见我。”   她究竟甩掉过多少人,她自己心里有数。   顾云开头发也不揉了,他立刻站着板正,拿出了十二分精神,笑的特别谄媚,像面对能决定他生死的长官:   “不麻烦吖,弟妹您说您说,我一定给您带到。”   姜娴笑的礼貌又端庄,不过目光犀利,灿若星辰的美眸中陡然间突然透露出杀气来:   “顾长官可能觉得我配不上顾珩,但他觉得没用,于我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请他不用白费心。”   她眸色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莫不是他还想用宝贝之流打发我?那更不可能了,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不会接受嗟来之物。更不可能出卖什么!”   说完话,她脸上的那股锋利杀气顿然消散,比潮水还快,又恢复了往日那绝美模样,她继续坐下来吃饭,还招呼顾云开:   “吃啊,顾四哥,冷了就不好吃了吖。”   顾云开依言坐下,拿起筷子吃饭,乖的他亲妈在这儿都要咋舌的,可是顾云开这会子心里惊涛骇浪的,哪里顾得了自己是不是乖啊。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啊几乎是在指着伯爷鼻子骂他多管闲事,还嚣张的告诉他,无论怎样,都是白费力气?!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且不提他带了这些话回去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他觉得他家那个伯爷可能这一回遇到克星了。 第246章 两不耽误(新年快乐!)   姜娴回去的那一天,顾云开来送行了,却只字没提带话的事儿,他既没提,姜娴也没问,她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如今已是归心似箭。   半年,看似不长,但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在发生了变化。   于姜娴这个远归之人眼中,大约变化甚巨。   听说,麦收大队今年大家伙儿都过了个好年,队里杀年猪那天热闹极了,年猪这一块在大队里一直是买一留一的规矩,一半儿上交一半儿就是自己的。   队里今年年猪数量和之前两年基本持平,但今年多了一样东西,就是稻田养鸭的鸭子。   小三百只的鸭子呢。   不管是猪肉还是鸭肉,都是肉啊。   加上粮食丰收,今年过年的时候,当真是过了个肥年。   姜家给姜娴的来信说了,姜家今年光猪肉连内脏等东西,就分了十六斤,鸭子也分了六只,在村里是数得上的了。   这还得益于姜家人口多,按照人头分,就显得多了。   除了分的东西,今年,顾珩也送了拜年礼。   大前门的香烟、老白干、茶色糕点,一样不落。   姜家收了,还给了回礼,可见顾老板终于是即将心愿得偿,已经得到了姜家人的认可,已经默认这是准女婿了。   而这事儿,都是姜娴从和姜家人的信中知道的,而顾珩自个儿可是只字不提。   忒是狡猾。   一边甜言蜜语的攻克她,一边水滴石穿的磨姜家人,他居然两边都不耽误。   姜娴后来和顾珩写信的时候,就这事儿提了一嘴,人家顾珩也没否认,不过就是淡淡的承认了,便又岔开到别的事儿去了。   他在信里说他的事业,说他和罐头厂的合作很顺利,已经步入正轨,送了三回货,罐头厂就有了要跟他继续续约的意思。   朱主任很赏识他,一看到他,就要邀他去他家吃饭,两人颇有点忘年交的意思,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说到了朱春晖:   “朱主任为人慷慨义气,可惜儿子不太像他。”   又说:“今儿朱主任又让春晖跟我学习,我讲了些生意经给他听,结果他睡着了,气的朱主任当着我的面揍了他!”   还说:“朱春晖这小子,见到漂亮姑娘就移不开眼,今儿又出去用肉罐头骗人家小姑娘了,气的朱主任又揍了他。”   起先,姜娴没懂顾珩的意思,只以为他就是跟她闲聊呢。   一日多过一日的不见面,姜娴确实头一回有了思念一个男人的感觉。   顾珩面冷,但他每每给她寄的信,却厚厚的一叠,一笔钢笔字写的铁划横钩,锋锐逼人,但落于纸上,絮絮叨叨的皆是日常,倒也有一种别样的特别和温馨。   当真是实力打脸了什么叫字如其人这句话了。   后来,姜娴慢慢的发现不对劲了,为啥老是提朱春晖啊,啊?不仅朱春晖,还提旁人。   什么“你猜我在省城看到谁了?居然是韩一舟,他和一位年轻女士举止亲近,身为已婚男人居然这样,可见人品?真真是世风日下啊。”   什么“我大嫂娘家村里那个姓冉的从华都来的研究药品的研究员,你还记得不?今年过年回华都去了,后来就派了新的研究员过来,来来去去,实在太不稳定了,也没法自己做主!”   什么“你们广播站那个同事卞长明,今年也要结婚呢,订在了正月初六,因你不在家,便没有请你吃饭,我上回去看了姚站长和陈站长,他们便把卞长明给你的喜糖予我带回来了。”   “我看了,糖不错,都分给孩子们吃了,等咱们结婚,买更好的。”   还有什么“江叔家那臭小子江涵青,一点不稳重,毛毛躁躁的,高中毕业了,他既不想工作,也不想在上学,成天就晃荡,江叔快烦死他了!”   ……   这般的文字有很多,心机颇深的夹在家长里短的小事里。   一会儿带一句,一会儿带一句,每封信里都有。   逐渐的,姜娴回过味来了。   顾珩提这些人做什么,他就是在暗搓搓的给那些人上眼药呢。   而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都是明里暗里表现过对姜娴有好感的人呐。   通俗说就是姜娴的爱慕者们。   包括那个冉研究员,姜娴后来因为要补充药材的事儿,去过顾大嫂娘家村里好些回,冉研究员每次看到她,都脸红低头,害羞的不行。   姜娴对男人的这些个反应,最是知道,这是喜欢人的一种表现嘛。   不过,华国的男孩子们大多颇为纯情,对待喜欢的女子的表现,都挺可爱的。   见多了澜国的尔虞我诈,冷血算计,没有真心,在华国,对于这种不含恶意的纯情,姜娴一点儿不反感,她基本保持着一种旁观者的善意。   却没想到,顾珩连这些都容不下?!   说人家朱春晖见一个喜欢一个,不长情,还笨,不如他。   说人家韩一舟有了妻子,还跟年轻女士不保持距离,人品差劲。   说人家冉研究员来去都得由单位决定,不自由,而且是华都人,不合适。   不过话说回来,那冉研究员的事儿,她记得她从未提过,也没有跟他一道去顾大嫂的娘家村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哼,八成是在家旁敲侧击顾大嫂呢,所以知道了点什么风声。   说人家卞长明要结婚了,已经是过去式了。   说人家江涵青,不学无术,毛毛躁躁的,只会惹人烦。   ……   顾珩真的是醋精本精了。   姜娴自诩自己阅历丰富,贯穿古今,咋就从没见过这般的。   顾老板当真也是奇人也。   居然还被她摊上了。   姜娴哭笑不得。   虽然是醋精本精,还给人家上眼药,但他却从不限制她,甚至还纵容她的一切。   在姜娴眼中,顾醋精倒也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嗯,他是醋精,她是狐狸精,都是精,还挺般配的。   想来,她竟然今年腊月就要结婚了,还有半年而已。   而她竟然毫不排斥,想想去年,她还信誓旦旦的跟江涵悦说自己就想处对象,就是觊觎男人的美色,不要结婚,又义正言辞的和自家师傅说自己不想结婚。   如今看来,竟然恍若隔世,判若两人了。   这般大的改变,若不是亲身尽力,姜娴自己可都不信呢。 第247章 逢(二更)   火车缓缓而来,终于驶入了J省省城,她下了火车,就见所及之处,顾珩站在不远处朝她笑呢。   依然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明明街上,尤其是华都的街上穿这种衣服的特别多。   可,在姜娴眼里,没人能如顾珩一样,这么帅气!   这么深得她心啊。   两人同时提步,往对方而去,一步一步,相向而行,周遭人潮如织,好似都和他们隔着一层透明的但却无法突破的薄膜。   不仅是人潮,随着两人走近,好似这世上任何事物都隔绝在了他们之外。   姜娴设想过自己见到顾珩的反应,但好似这些设想,当现实来临的那一刻,相差甚大。   原来,她是这么的想他呢。   明明路上,已经想了他一路。   段爱梅张了张嘴,她突然见到姜娴丢下行李就跑了,明明那里面许多东西,都是她俩一起走遍华都的大街小巷买来的,有给姜家人的,一半儿是给顾珩的。   便是王站长,也忍不住笑了笑,他眯起眼,想起当年初遇爱情的美妙,谁还没有年轻过啊?   其他两位,虽说关系不如姜娴、段爱梅以及王站长那么亲近,但这半年,大家相互了解,团结一致的争取荣誉,共同成长。   个个都知道他们春萌队那个美绝人寰的大美女姜娴有对象,在华都,无论什么人跟她献殷勤,她从来不带多看一眼的。   原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第二名的丁蕾对姜娴和段爱梅很是看不惯。   尤其是姜娴,省城的复赛抢了她本以为板上钉钉的第一名,然后当众呢,就跟她那对象眉来眼去的。   丁蕾当时气的不行,觉得真是倒霉,怎么要跟这么不正经的女人一队?   后来,刚到华都,她也是离她远远的,羞与她为伍。   逐渐的,丁蕾发现这女孩儿好像跟她想的很不一样。   她并没有仗着容貌就勾搭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冷若冰霜。   有一回,丁蕾看到有男人纠缠姜娴,她没往前凑,躲在不远处。   她甚至暗自想着,看吧,本性要毕露了吧,甭管在人前装的多么矜持高傲,背地里就是她想的那样。   却没料到,结果让她惊掉了下巴,姜娴一句话没说,利落的把那男人的手反剪到身后去了,安静的小路上,就听到那男人杀猪般的嚎叫。   此后,丁蕾觉得那一幕她永生难忘,只见姜娴用手轻轻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然后那男人就跟断了气一般,突然一切生息皆无。   这是,姜娴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却带着阴恻恻的感觉:   “下回再纠缠我,我就杀了你!”   她本来想嘲笑姜娴来着,杀了他?怎么可能?用这种骗小孩子都不会信的谎言骗一个成年男人?   姜娴莫不是傻子?还是玩的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是,她笑不出来,那些奚落刚冒头就自己灰飞烟灭了。   丁蕾不知道那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被姜娴怎么了的男人究竟为啥没声音了,反正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姜娴说的可能是真的。   听说,也只是听说啊,姜娴好像还是个大夫。   大夫既然能救人是不是……有些毒大夫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啊?   那男人软倒在地,姜娴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目光却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身后,才施施然而去。   她却吓得不行,总感觉姜娴那一眼就是在看她的!   此后,那男人在姜娴面前销声匿迹不说,她却在惧怕之中越发的了解姜娴。   这人似有多面,对喜欢的人温暖如春,对陌生或者一般熟悉的人就是保持着礼貌却有点距离,对待那些对她起了坏心思的好比那个她亲眼看到的男人,她是杀伐果断,绝不留手的。   要丁蕾细说姜娴,她也看不清她来着,但有几点,她还是佩服的。   首先这人特别有团队意识,对于团队荣誉愿意全力以赴,她身上有顾不顾一切的拼劲儿,让身边感受到的人就特别的安心。   另则,姜娴很守得住,华都是个纷繁的花花世界,他们这些出来参加活动的,每个月,还有补贴发放。   刨去各单位工资照发,补贴比工资还多多了。   和运动员们是一样的,一人一月八十块钱并三十斤粮票甚至还有糖票、布票的贴补。   不知多少姑娘来华都迷花了眼,手中有钱,多多打扮,各种处对象,出去玩的不知凡几,就连丁蕾自己,都忍不住做了几身衣服,唯姜娴,没有如此。   她穿的得体大方,惊艳众人,便是在华都,也不逊色。   但丁蕾几乎天天和她见面,自是知道,姜娴就是把带来的那些衣服来回的换,互相搭配,从未见她再穿过新衣,后来听说布料什么的,她也买了,只是要带给家人。   就很难想象,这是姜娴这种长相的女孩会做出来的事儿。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今日又看到姜娴的对象,看她抛下一切朝他走去,那男人眼中目光中神采奕奕,似满目星辰,她不由想起书中记录的爱情。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男女之爱么?   她撇开眼,看了一眼她身边有些垂头丧气,一声不吭的第三名张扬,仗着熟悉,她直白道:   “还伤心呐?你呐,是假伤心,漂亮的女孩你见一个撩一个的,起先不是还对爱梅有点意思?”   这第三名张扬是个喜欢漂亮姑娘的,不过他撩归撩,还算有品,人家姑娘要是反感,他绝不纠缠。   第三名抽了抽鼻子,似真还假的说道:“伤心,我怎么就假伤心了?我是喜欢漂亮姑娘不错,可这么漂亮的,人生难得几回见呐?这要是嫁做人妇,世上就少了个绝色。”   他蹭到段爱梅那边:“要不,爱梅,咱俩试试?”   这话说的大家伙儿忍不住笑了,就连王站长都没绷住。   段爱梅笑骂一句,推开他的脸:“死开,我不喜欢你这么娘的。”   张扬气的跳脚,竖着兰花指,追着段爱梅打:“你侮辱了我,今天必要给我一个交代……”   外界纷繁,而姜娴和顾珩终于握住了彼此的手。   顾珩一使劲,就把心尖的人儿抱入怀中,两人同时长长的舒了口气。   姜娴在这一瞬,顿然填满,如飞行千里的雀鸟,终于找到了可供安身的栖身之地。 第248章 谁是男人?(2合1)   两人腻歪在一起,都有一种久违的安定感。   顾珩自觉自己前半生漂泊坎坷,诸多的艰难和惊险都在这一刻化去。   他再次喟叹一声,把头埋在姜娴的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眼皮发沉,竟然觉得困顿又安心起来,若是按照他所想,他恨不能立时就这么搂着胖丫儿睡上一觉才能更加舒心。   他撑着眼皮,可惜,现在还不能。   应该再去磨一磨姜叔姜婶才是,结婚应该就定在胖丫儿满十八岁生日当天才好。   可惜了,悔之晚矣。   这小没良心的,一去华都半年,可把他想死了。   这时候的顾珩油然而生一种想法,其实也不能说是现在生出的,是之前顾珩就有了这种想法。   是他在数次奔波于华都和J省之间疲累之时的念想,甚至是萌发于在姜娴转身离开去华都的那一刻。   他觉得,他还是需要更加的努力,他的生意,如何才能扩的更大些,他的人生目标有了变化,若说以前是机械的挣钱,现在不是了。   起先踏上这条路,是因为他家当真是已经穷途末路,揭不开锅了。   当年,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廖地主,他也是顾珩在做生意之路上的引路人。   可以说,不仅第一桶金是廖地主提供的包括踏上这条路初期的艰难和胆怯,也是廖地主帮他克服的。   后来,他母亲和廖地主都不在了,他赚钱的动力只剩下一个,就是他大哥的身体。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大哥身体还是在极速的往破败而去。   遇到胖丫儿的时候,其实算是他人生的一个迷茫期。   大哥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不仅姜二叔跟他说过,他自己其实心里也清楚。   便是大哥特意压抑,但他耳聪目明又会武,夜深人静他大嫂进进出出照顾大哥,难道他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配合着他们的谎言装作不知道罢了!   只因为他知道,他大哥不希望自己给他增添麻烦。   顾环日子过得不错,不用他操心。   其实,那时候,他都已经开始想着,若是大哥离开,他就带着大嫂以及顾欣顾轩离开这一处伤心地,结束这里的一切,去别的地方生活好了。   一切重头开始,把顾欣顾轩养大,把令他厌烦的一生就这么囫囵过去。   若是大嫂不愿,他也会定期寄生活费回来。   但自己,还是希望离开这里,迫切的。   如今回头想想,大约是因为那时候,他赚钱的所有动力即将消失,他本来赚钱,是为了母亲,为了大哥,甚至是为了不辜负自己的恩人兼导师廖地主。   若是他们全都没了,那他做这些事意义何在。   可是,突然胖丫儿来了。   她冲进他的生命,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特别神奇的。   而她,为他带来了诸多的光明和希望。   大哥,身体虽然还很虚,但居然日渐变好,甚至偶尔还能做做家务。   顾珩觉得这不仅是胖丫儿对他大哥的调养,毕竟以前也调养来着,还有他大哥心情上的转变。   这些让顾珩坚信,他的大哥还能活着。   然后就是他的生意越做越好,烟叶、罐头厂的生意,都是在和胖丫儿好上后来的。   再来,廖地主和他妈能沉冤得雪,挖出了那个黑心管家和徐广国,相信廖伯和他妈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这样一个好姑娘,他恨不能生生世世把她捧在手心里。   她和原来的姜娴不同又如何。   许是上天终于发现,他顾珩太苦了,所以他的运势终于触底反弹,换来了这么一个胖丫儿呢。   所以,华都的老头莫名其妙的找他谈话,说了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来回扫着他书房里那把枪。   若不是默念着杀人犯法,不能让胖丫儿因为他的事情而伤心难过,他怕是已经抢过那把枪崩了他了!   胖丫儿是他心中的软肋和逆鳞,岂是老头可以用言语折辱的?谁都不能。   以后,他就是胖丫儿的守护者,他要追随着胖丫儿的脚步,她去哪里,他不阻止,他可以努力把生意做到哪里。   胖丫儿向往自由,喜欢工作,他便由着她,他来跟着她好了。   姜娴如何知道这男人一副把她塞进身体里带着走的模样,心里已经琢磨出这么多话出来了。   她也是满怀欣喜呢。   不用说话,就这么紧紧贴着,就已经胜过所有了。   可惜,不能,就这么抱抱而已,周围已经有太多人对她俩指指点点,还有两个小年轻对他们吹了口哨。   姜娴皱眉,以前还觉得省城的人已经挺洋气了,不像县城或者家里那边,如今去了一趟华都,她就觉得省城人还是不够有眼界啊,抱一下怎么了?   在华都多的是。   也没见被围观。   她淡定的松开顾珩,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拍拍顾珩的领子后面,睁眼说瞎话:   “瞧你,衣服后面脏成什么样儿了,自己都不知道呢,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肯定没好好照顾自己吧。”   顾珩冷俊不禁,但他强行忍住,知道这是胖丫儿找台阶下呢,她好面子的模样他也得护着。   其实,何必管周遭这些人的想法?   周遭围观又指指点点的人们一听,大部分人还真信了,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比较淳朴,哪里能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哦不,是小媳妇儿是在说假话?   人家不是说了嘛?   是那男人衣领子后面脏了,小媳妇儿帮忙弄一下。   再说了,人家本来就是夫妻吖,夫妻靠得近一些,怎么了?   不过是两人长得太出众,动作也太贴近,才引起大家的围观和好奇。   这会子,都澄清了。   便是有那小部分怀疑的,都因为姜娴实在太过坦然而偃旗息鼓了。   可能自己心思实在太过龌龊了,瞧瞧人家那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怎么可能是撒谎的?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撒谎的人不都是目光闪躲的吗?   这般,火车站的闹剧才算结束了。   王站长随后邀请顾珩一道在省城住一晚,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很晚了,火车晚点了足足一个半小时,这会子已经夕阳西下了。   便是回去,也得明日再买火车票了。   好在,他们身上都有介绍信,可以入住招待所。   便是顾珩,有王站长担保,他也是能住的。   顾珩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介绍信,选择接受好意,他对王站长道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王站!”   “这一次,王站您居功甚伟,我路过L市的时候,听说了您要高升之事,恭喜您了。”   说着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两个鱼罐头,递给王站长:   “这鱼罐头是省城罐头厂出的新品,送给您和家人尝尝,劳您在华都照顾姜娴了。”   王站长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他觉得顾珩这年轻后生怎么看怎么好,说话还悦耳,还会办事。   他不推脱,两个鱼罐头,人家孩子说了,是感谢他照顾自家对象的。   王站长收的也高兴,他挺喜欢姜娴,觉得她有拼劲儿有才华。   暗地里照顾一二是一回事,他不求回报,也不是为了回报才去这么做的,但心意被人感知,就是让人舒心。   另则,顾珩的话说到他心坎去了,什么“听说”?   顾珩必然是真的关注到了他的情况,特意恭喜他来的。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小事儿,你和我们小姜好好的就行。”   确实,等到这次回去,他就是名副其实的王站了,而不是王副站长,想必站里已经在公示了。   他回来前收到的电报,本来他心里也有数,正站长到年龄要退休了,他这一次光是凭着姜娴得了决赛第一名的事儿,就已经给他争光添彩不少。   更何况后来,他作为导师身份之一,陪着去华都,所在的春萌小队表现突出。   这些,都在他一生的履历之中,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便是L市的广播站没合适的位置,他其实还可以调到省城来。   不过,他家在L市,家人也在那里,如今这般,已经是对他最好,他也最满意的安排了。   一群人乐呵呵的,入住了招待所,王站长还贴心的把两人的屋子安排在了隔壁间,然后就招呼其他三人:   “招待所后面的食堂开饭了,咱们先去吃饭吧,你们不要这么没眼色,让人家小两口多说会儿话才好,改明儿,你们处上好对象,只要我在,我一样这么对你们。”   姜娴和顾珩两个当事人脸都没红一下。   倒是丁蕾和张扬纷纷红了脸,尤其是丁蕾,她平日一心扑在事业上,哪里被这么打趣过,顿时从脸大约红到了脚后跟,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至于段爱梅,不愧是能跟姜娴玩到一起的朋友,她还跟着王站长一起,用打趣眼光扫着姜娴、顾珩以及脸红二人组。   若是问她怎么不脸红,她肯定会毫不客气的说:   对不起,已经习惯了,她家娴姐和顾珩之间,她从认识那天就知道两人多腻歪了。   有什么要脸红的,王站说的不都是事实嘛?   有了王站长的鼎力支持,两人当真回屋腻歪去了。   顾珩自然没回他的屋子,而是先进了姜娴的屋子。   这一进去,可不得了,四处无人。   门一关,顾珩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姜娴。   抱了紧紧的还不够,即将成婚的男女,尤其是在久别重逢和强烈的感情的催化下,自然少不了亲亲抱抱。   遽然而至的吻,炙热又让人难以抗拒,不仅是顾珩,姜娴也想的很,两人越吻越热烈,直到顾珩强行的拉开了半寸的距离,两人热烈的心跳声都紧紧贴在一起,久久的不能平息。   顾珩用一指轻轻压住姜娴的唇,叹息一声:   “好了,胖丫儿,你不能这样,这样是引我犯错误呢。”   姜娴媚眼如丝,眼底潮红,显然还未从刚刚的热烈之中回缓过来,她眨了眨眼,就想抗议来着,没想到顾珩那厮眼疾手快的又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急促又慌乱道:   “胖丫儿乖乖的,不要说话了,你再说话,我可真扛不住了,让我再抱一会儿就好了。”   姜娴磨了磨牙,这厮真是气死她了,刚刚猴急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又怂了。   让她不要看他?不要说话?不准亲他?   明明刚刚是他先开始的。   虽然,她也挺享受的。   她倒是有一瞬间冒出了点儿使坏的想法,就偏不按照他的意思来。   还没等她张嘴呢,顾珩突然道:“胖丫儿,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跑了,等你冷静一会儿,我再来!”   姜娴:“……”有没有搞错,究竟他是男人还是她是男人?   啊?正常这时候,不应该是男人一把抱住女孩,然后温柔的说:“亲爱的,没关系,后果咱们一起承担吗……”   然后大布一拉,你侬我侬……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她清楚的记得,段爱梅偷摸给她看的画本子上全都是这么写的。   不过,姜娴到底是懂他家男人的,也知道画本子做不得真。   哭笑不得之后,倒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顾珩这般怂,自然是为了她的。   这要是今天真的怎么了,回头,她心里会后悔吧?   倒不是后悔她跟了顾珩,而是后悔她辜负了姜家人对她的教导。   若是再擦枪走火,万一怀了孕啥的,岂不是让自家人跟着她蒙羞吗?   在这段男女之爱之中,虽然顾珩是常常起头的那一个,但随后刹车的也是他。   好奇加上两人之间日渐巨大的吸引力,让姜娴越发迷醉其中,她倒是越发的随心所欲,放飞自我了。   不过想来也是她下意识的相信,顾珩永远不会害她。   姜娴静静坐在顾珩大腿上,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   哎呀,还有半年多才能结上婚?   好像又有点久了。   本以为,两人静静的抱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顾珩突然把她往旁边的床上一放,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边走一边道:   “我想我还是去休息一下,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吃饭哈!”   当真不愧是习武之人,那脚步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姜娴气的对着他的背影扔出个枕头:   “吃什么饭,不吃,睡了!”   回应她的是隔壁匆忙的开门关门声。 第249章 温吞水(一更)   当晚的饭,姜娴还是去吃了。   这会子轮到姜娴嘚瑟了,她拿出一沓粮票,对着顾珩道:   “今晚,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看在你是我男人的份上,随便点!你说,是吃红烧肉,还是吃红烧鱼?还有蒜苗肉丝儿,平菇豆腐……”   顾珩眉眼都在笑,他咋就这么稀罕胖丫儿活灵活现的样子呢?   尤其是“你是我男人”这句,直接听进了他的心里。   所以他煞有介事的配合姜娴:   “嗯嗯嗯,今天就有劳夫人了,不仅今天,以后都要请夫人多多指教。”   他声音压的很低沉,几乎是含在嘴里,是凑到姜娴的耳边说的,温热的鼻息猝不及防的冲进姜娴的耳中,如毒一般,由耳开始,瞬间麻痹了她的全身。   两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并没有什么人,只整洁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大厨,大厨的面前,有个菜单子,上面是今天的菜色。   姜娴听完这话,手忍不住一抖,手中的一沓票券滑落,被顾珩接个正着。   直起身子,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然后抽出其中一张粮票,对柜台后面的大厨道:“麻烦来一盘红烧肉,一盘平菇豆腐和两碗米饭。”   递过去粮票的时候,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钱来一道递了过去。   在大厨怀疑的盯着他俩的目光之中,依然稳如泰山。   顺便还解释一句:“这是我媳妇儿,刚从华都回来。”   大厨迟疑了一瞬,见那美得不行的姑娘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再说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招待所,能来这儿吃饭的必须是入住招待所的人或者工作人员。   而能入住的,都得有介绍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的。   所以,肯定不是强抢民女的坏人吧?   顾珩一说,大厨便想起来了,对啊,今天确实有一批从华都回来的入住到此。   自觉对上了,想到两人小别胜新婚,所以黏黏糊糊的,完全能理解嘛。   大厨理解的点点头,熟练的开火:“好嘞,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剩下的肉,都给你们了,莫要浪费了。”   说着还对顾珩露出一种颇为意味深长的味道:   “后生,媳妇儿可要好好疼哦,华都回来的?你媳妇儿不简单啊,漂亮又会挣钱。”   顾珩点点头,拍拍姜娴的肩膀,让她去找位置坐下吃饭,他自己则是站在柜台处,和大厨隔着老远搭话。   姜娴一声不吭,依言去坐下来了。   她其实被那酥麻的感觉刺激只有一瞬,然后就听见大厨自诩过来人,和顾珩搭话来着。   她本想拧他的皮肉报复一下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呢,是要她出丑吗?   可惜,没这机会,大厨实在太热情了。   这不,她便坐了下来,坐下来后,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刚刚的感觉,浑身酥麻,如被点了麻穴,又似被松了骨头,说不出的磨人。   想到顾珩以往,有时候情动的时候,特别是被她撩拨的难受的时候,都会泄恨一般,把她的脸捂在他怀里,假意要捂死她的模样,又一边愤愤的骂她是“小磨人精”。   许是,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姜娴闭眼回味了一番,嗯,确实磨人,但也挺令人向往的。   那会子,他低头之时,眼尾飞红,如饮了酒,“夫人”二字出口,含在口中,却如包裹着浓的化不开的蜜,瞬间灌入她的心间。   该死的甜蜜和迷人。   致命的吸引力,令她每每想起,越发的心驰神往。   姜娴闭了闭眼,听见顾珩和大厨寒暄完后,借了个托盘,看来是把饭菜一起端来了。   她赶紧闭了闭眼,她发现顾珩这厮有些过于敏锐了,她稍稍露出点什么,他立刻就能感知到,然后得寸进尺。   她心里愿意惯着他是一回事,但面上怎么着都得端着些。   她在澜国的时候,有位师傅教授她们,对待男人,千万不要让他觉得他吃定你了,一旦被吃定,便意味着交心,那么作为一个探子,也就完了,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年,那位师傅缺了一臂,她们私下里叫她独臂师傅,她说这话时,眼中情绪翻涌了一瞬,宛若死水顿生波澜,但很快消散,那一瞬恰好被姜娴捕捉到了。   后来,她私下里听人议论她,说独臂师傅当年也是优秀的探子,却没守住自己的心,便是活着,其实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而这般的,居然已经是难得的好结局了。   议论的人说话淡淡,听到这些的姜娴面上淡淡,心中却顿生惊涛骇浪,对她活着的执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由此及彼,若当真是行尸走肉,姜娴却不愿意那么活着。   而今,她过着在澜国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同时,从刚开始的不在意甚至抗拒到如今的逐渐交心,她是清晰自己的坠落的。   但,许是她的生命底色之中的灰暗亦或者独臂老师那个状态令她实在是见之胆寒,即便她不再排斥自己交心,也摆脱了探子的身份,她却就是不愿意让顾珩完全发现他对她的影响力。   兴许,这些幸福来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有时候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也或许,她还不够自信。   具体原因如何,姜娴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但她不愿勉强自己。   顾珩端着饭菜坐在姜娴对面,几乎是坐下的一瞬,他就觉得姜娴好似有点不大对。   怎么说呢,刚刚如同滚烫的沸水,现在却突然变成了温吞水。   他心中微动,并不动声色,贴心的把菜放下,把碗筷放在姜娴面前,温声道:   “趁热吃,吃完了,咱们去看礼物,你不是说有礼物要给我么?”   姜娴抓着筷子,回了一笑,应了。   顾珩心中却是有所计较。   他的感觉没错,胖丫儿这会子又温吞了。   她的笑容不像刚刚那么肆意了,就连左边嘴角边的小小酒窝都变的更小了,可见她这会子笑的时候是收着的。   顾珩默默吃了口饭,这种情况,并不止一次,在刚开始处对象的时候,姜娴时常这样。 第250章 礼物(二更)   顾珩记得很清楚,其实胖丫儿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   刚刚处对象那阵子,胖丫儿的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呢。   她时常上一刻还肆意大笑,却在某一刻,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陡然卡住,瞬间眼中笑意褪去,如覆寒霜。   后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了,这样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到了现在,今日,她还在笑,笑意并没有完全褪去,甚至那笑涡涡都笑出了半个,眼中也没有寒霜,于顾珩而言,已经很满意了。   对于姜娴这种情况,顾珩也是有心路历程的。   心思深沉如他,便是姜娴有什么特异之处,在他没有彻底弄清楚之前,他也不会表现出什么。   对待亲人,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喜欢的人呢。   刚开始,顾珩惊愕过,甚至挫败过,他猜得到,姜娴这般,许是与她那一段从昏睡到清醒之时的奇异经历有关,但他无法问,因为无知所以无能为力。   后来,他清晰的感觉到,这姑娘自己也在改变。   哪怕她什么都没说出口,但为了这段感情,她也在改变自己。   这让顾珩清晰的察觉到,随着他越发的放不开胖丫儿,这姑娘也在和他双向奔赴。   一切向好发展,且还不算慢,这对于耐心本就惊人的顾珩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所以,哪怕这会子姜娴又变成了温吞水,顾珩心中涌上更多的是心疼。   他不急,可以慢慢的等待,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和胖丫儿分享她那一段奇异的经历。   无论好坏,他只想跟她共同承担。   他相信,凭着他的努力和他对胖丫儿的信心,这一天不会让他等太久。   若是迟迟不至,定然是自己对待胖丫儿的好还不足以让她彻底敞开心扉。   姜娴心绪的翻涌被她压了下去,她自以为一切恢复风平浪静,一抬头,就见顾珩把红烧肉瘦肉部分全夹到了她碗里。   他总是熟知她的习惯和喜好。   她心中又是一软,忍不住反省,她对顾珩是不是太苛刻了。   肉并不多,大厨就是骗他们的,嘴花花的没一句实话,还说多给点肉给他们呢,结果呢,一碟子红烧肉,里面全都是萝卜,统共三块肥瘦相间的小拇指大的肉。   白瞎了她的二两粮票了。   她眉一挑,不高兴了:   “就三块肉?那大厨也好意思的,你在那陪他聊了那么久!”   这会子大厨已经收工下班了,走的时候还来跟他们打招呼说让他们就把饭盒子扔桌上,他明天来收拾。   姜娴留了一块,把剩下的两块塞到顾珩碗里:   “我不爱吃这个,我喜欢平菇豆腐,你多吃点。”   顾珩手一顿,并不推拒,眼含柔情:“好呢。”   他又怎么会误会总是下意识的给他最好的胖丫儿不够爱他呢?   胖丫儿喜欢吃肉的,难道他会不知道。   只不过都在想要对对方好罢了。   看人从来不应该看表面,永远不在于语言。   而要看行为动作和细节,那才是发自本心的。   姜娴没吃红烧肉,其他的吃的很多,原因是顾珩老是夹给她,然后就不停的跟她说话来着。   等话说完,她饭也吃完了,然后发现自己吃撑了。   菜盘子被她不知不觉清空了一大半。   姜娴:“……”她不要面子吗?哪个美女吃这么多?还是在对象面前?   抬头看了一眼顾珩,刚想寻个别的事借题发挥一下呢,就见顾珩也放下筷子,一脸无辜的问她:   “怎么啦?没吃饱吗?我也觉得没吃饱,那大厨真花言巧语的紧,菜给的太少了。罢了,我那儿还有罐头,咱回屋再吃点?”   姜娴:“……不用了,我饱了,不是说看礼物吗?咱们走吧。”   莫不是真的不是他硬塞给她吃的?   这般,若是对他发火了,岂不是冤枉人吗?   罢了,有点撑而已,大不了今夜不睡了,打坐夜练好了,消化消化。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不过顾珩一直拉着她一道,说着礼物的事儿,她也就把这一茬忘脑后了。   她着实在华都买到了可心的礼物。   姜娴屋里,姜娴扒拉着她的两个行李箱。   一个大的,是顾珩的,老皮革的,她去华都的时候,就带的这个。   还有一个人造革的,是她买的,这玩意儿倒是不难买,也不要票,供销社都有,就是贵,一个行李箱花了她八块钱。   但没法子,她随着段爱梅在华都乱窜,买了好多东西,一个箱子都放不下了。   所以,也只能咬牙买了。   里头塞的什么呢,反正人造革那箱子,姜娴直接没打开,那里面是给姜家人的礼物,她直接拖出了那个得有三十斤重的老皮革箱子。   她打开老皮革箱子,一件件的兴致勃勃的细数:   “这两件衬衫漂亮么,这领子多板正啊,一白一蓝,你平时出门可以替换着穿,我本来还想多拿两件短袖,但他限购,华都啥都好,就是啥都限购,烦死了。”   “……这个,听说羊绒料子,我摸过了,挺像那么回事的,挺括但柔软,不过我觉得不是纯羊绒的,冬天让环姐夫给你做一身大衣,我都想好了,就像华都那些人穿的,你长得高,肩膀宽,穿起来肯定比他们好看。”   “哦哦,这个,腰带,牛皮的,是个什么外国牌子,我们这次不是去参加友谊赛吗?这是A国人带来的,我瞅着它和你挺配的,就拿了这个。”   “啊,还有这个手表,我有手表券,但咱L市和省城都没有最新款式,华都就是不一样,这不就给我挑到了满意的?”   姜娴絮絮叨叨,颇有些得意。   她其实对于华国人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并不是很清楚。   只因为,无论澜国姜娴还是华国姜娴,原先都没有什么见识啊。   但好的一点是,她会看别人啊,而且她眼力好,眼光佳。   这些新事物,她是不了解,但审美是有的。   再说了,她这人也是矛盾的很,一面说要端着,一面又想给顾珩最好最合适的。   以至于,她稍不留意,就买多了吖。   不过,瞅瞅这些东西,她又觉得值。   她站起身,笑着拿了一件衬衫:“换给我看看,我也是比着买的,不知道大了小了。” 第251章 学艺不精还是功力太深?(一更)   姜娴拿着衣服对着顾珩比划,浑然未觉顾珩如墨汁浸没,幽暗如深渊的眸子。   顾珩的心里柔软的跟水一样,之所以姜娴说话的时候,他慢吞吞的没动弹,是因为他这会子是浑身无力的。   这和他听到姜娴的声音就浑身酥麻还不一样,那种感觉,随着他和胖丫儿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虽然依然时时出现,但他总算适应了,总不会如刚开始时那么担心自己会不会时不时的出丑了。   这会子的感觉不同,他是全身松弛的,像被泡在暖暖的水里,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酥软,让他欲罢不能。   他不用看她,就能把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复刻出来。   甚至她一颦一笑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个大概。   那两件衬衫,她定然是排了很久的队,结果发现只能买两件,许是还有颜色没有拿全,所以她懊悔的很。   果然,就听她颇得意的接着说衬衫的事儿:   “还好我机灵,我不能买,可是爱梅能啊,我还托她买了两件黑色的,那两件我觉得更称你。”   为此,她可是被爱梅敲了竹杠的。   顾珩眉眼不自觉染上笑意,心中有种心心相印的奇妙满足:他就知道,她会这般。   还有她说的腰带,定然是还有旁的,许是还有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但她偏偏就只字未提,只换了适合他的东西。   再说那羊绒的料子,他在外行走多年,市面上就没见到过,供销社更不会有,廖地主有一件差不多布料的大衣,是他父亲留洋回来留下的。   至于胖丫儿,她为了他,总有办法。   还有腕表,他早知道她有一张手表券,偶然间也会闪过一个念头,暗自念叨一句,这手表券是准备给谁用的?   没想到,最后,惊喜落在他头上,美梦成真。   真的,他何德何能,上天终究待他不薄,哪怕岁月蹉跎,让他早早见识了这世上人性的弱点和黑暗,但有了胖丫儿,岁月悠悠,他的不平和愤懑,挫折和痛苦似乎逐渐淡去。   他可能真的不能没有胖丫儿,光是想想,他都不能承受。   姜娴比划了一通,觉得不对,怎么顾珩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一抬头,四目相对,顾珩那眸子如刮起了龙卷风暴,将她整个心神吸入其中。   她怔了一下,狠狠打了一激灵,狠狠一挣,挣脱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她把行李箱盖起来,把两件衬衫塞他手里,把他推了出去:   “我突然困了,特别困,要睡了,这衣服你回自己屋试吧。”   可能觉得太突兀了,她掩饰的一瞪眼:“这么晚了,你在我屋里不好,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咱俩还没结婚呢。”   说罢,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就把门当着顾珩的面关上了。   浑然忘了,分明刚刚是她自己拉着人家进屋的。   顾珩看着无情合上的大门,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赶出来了?   这时候任是再有感动和旖旎心思都被击的粉碎。   他无奈一笑,胖丫儿这个扫兴大王。   真是的,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喜欢泼他冷水。   好在,他习惯了。   他轻轻抚了一下那关的严实的门,指尖轻柔,像是在抚摸情人,来日方长,他实在不必急。   门合上后,姜娴在门上靠了会儿,不用把脉,她都知道自己心跳失速的厉害。   她闭上眼,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顾珩那双眼,黑沉不见底,像是要把她的心神吞噬。   而她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太可怕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交心之后,她是这样的胖丫儿?   究竟是她学艺不精还是顾珩功力太强?   她甩甩头,瞬间否定了前者。   她怎么算是学艺不精?   她在澜国,可是学业最优秀的佼佼者,否则,也不能把她送入敌国王宫,预备让她成为王的女人吧?   所以,综上,肯定是顾珩这厮功力太强了。   她……怎么一来就遇上这么个妖孽?   作孽啊!   姜娴胡思乱想的就去睡了,今日许是赶路实在太累,亦或者身边有爱人相伴,她居然一会儿就睡着了,黑甜的连梦都没做一个。   和她一墙之隔的顾珩可没那么心大,他可就辗转反侧了。   他干脆也不睡了。   搬了把椅子,贴在墙上,然后他就坐在那一处。   他在胖丫儿屋里待过,知道这一处是床头的位置,所以,撇开这一堵墙,他应该就是坐在胖丫儿身边。   只要这般想,他就心中安宁,仿佛有无尽的精力。   一夜不睡,算得了什么?   第二日,姜娴就和顾珩一道回了麦收大队。   至于昨晚睡觉前发生的事儿,两人只字未提,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两人回村之时,已是晚上近八点,村中外面压根空无一人,只有两人一车在空旷的路上走着。   五月是苞谷等物要播种的时候,今年他们麦收大队大面积的种了油菜籽,眼看着没几天就丰收了,想必这时候,无论谁家都不轻松吧。   正是连轴转的时候,这个点许多人估摸着早早休息了。   只有赵承光,在外面闲晃悠,无处可去。   他帮着顾珩管着烟叶生意,今天一早刚从那边回来,就被他老娘赶着去上工来着。   他忙完了那边的事儿,天没亮就骑车赶回来了,哪里上得动工?   当下耍赖不去,被他老娘当着儿子的面揍了一顿不说,回屋还被媳妇儿埋怨了一通。   他妈揍他,他已经很难受了,奈何老太太腿脚利索,还成日劳心劳力的操持着一家又要给他带儿子,确实辛苦了,他话到嘴边,没好意思跟他妈吵。   回屋后,在他妈那儿受得气还没过呢,媳妇儿也跟他闹呢,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无非就是这山扒着那山高呗。   去年他跟着珩哥收烟叶挣钱了,媳妇儿那时候挺高兴的。   今天也不知抽什么风,突然改口了,说什么凭什么他跟顾珩一起做生意,人姜娴还能去华都,还能穿漂亮的衣服,凭什么她在家什么好东西也没见着? 第252章 比(二更)   对于媳妇儿的不可理喻,赵承光错愕之余,被气笑了。   他跟她夫妻这么久,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是脑子坏了还是脑子坏了?   搞清楚,要不是珩哥带着他一起,去年过年那对金耳环他买得起?就靠在土里刨食?   去年,他们麦收大队可是先进大队,工分值钱的很,可那又怎样?   最后,收入最高的,是王大福家,一共得了一百二十三块多。   为啥这么多呢?王大福家有三个儿子,都还没结婚呢,王大福人长得精瘦,却跟他老婆两人都是能干的。   他老婆平日里在地里,可是个能拿满工分的主儿。   在整个生产队都是数得上的能干。   这还不算,王大福和他老婆把家里边边角角的地儿都种满了能吃的粮食。   便是如此,一家人过年的时候,分到细粮也是全都换成红薯、苞谷、高粱等粗粮的。   粗粮量大,能填饱肚子。   除了这般,王进王全王昌三兄弟但凡没事儿就往山上去。   这能进山打猎的好手,除了他珩哥,咳咳,还有他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姜娴嫂子,就数王家三兄弟是打猎的好手。   什么果子狸、狍子、猪灌、竹鼠、斑鸠……就没有王家兄弟逮不着的。   只是,王家人谨小慎微,抓着了也从不在村里透露半分,也就是他这人机灵,耳目灵活,才知道些。   这样的情况下,人家一年才得了一百二十多块钱,平分到五人身上,一年累死累活的,才得二十多。   这点钱还给她买金耳环?一只都买不到!   如今,她金耳环得了,炫耀够了,倒是来责怪他不如珩哥?   他本来就不如啊。   要不是珩哥,哪儿有他的今天?   这媳妇儿不知道跟他一起感激珩哥,还在这攀比呢?   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这已经让他气炸了,她居然还攀扯上胖丫儿了!   他能忍了她?   虽然,他平日也时常调侃两人,但他这大半年看下来,真的是佩服死姜娴了。   姜娴,真是少见的女性。   也不知珩哥哪儿来的好狗运。   人家姜娴去华都,都是凭的自己的本事,挣得钱不见得比珩哥少多少。   不仅会挣钱,人家还有功夫,他跟着海子练拳脚的时候,又不是没见着。   就不提那看着都晃眼的美貌,就这些,这女人哪个能跟人家比的?   当然他自己娶得媳妇儿,他清楚,以前,他也从不会拿别人去比她。   她在家,不爱干活,自己屋都收拾不干净,他就帮着收拾。   不喜欢带孩子,他就求他妈帮着带。   喜欢跟人嚼舌根他还给她炒瓜子。   有点小虚荣,他基本让着,有点钱也乐意给她花。   哪怕她未和他商量,就把钱给她弟弟买收音机,他事后生气归生气,气过就算了。   她跟他妈和两个妹妹关系都不好,他就在中间装疯卖傻和稀泥,毕竟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啊。   而且说起来,他两个妹妹和他妈感情好,吵起架来,她们三个,他媳妇儿一个,看数量,他媳妇儿吃亏了,他体谅她嫁到一个陌生人家,要适应一家子人不容易。   结果呢?   除了跟珩哥做什么生意没细说,他自觉很体贴她了。   结果就体贴出这么一个货?   还攀比人家姜娴了?凭什么?   就凭她脸大?   这要是让珩哥知道,怕是连带的,珩哥看他都不会顺眼了。   多年的交情,赵承光却是个拎得清的,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要是仗着交情肆意妄为,迟早有耗尽的那一天。   他和顾珩是要一辈子当兄弟的,可不能耗在这种事情上,那他不得呕死啊?   他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也是村里让人头疼的混不吝,虽然不至于是个街溜子,他怒极反笑,根本不想跟她废话,也失了教妻的心思。   他也懒得追问是谁挑唆她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左不过那几个人。   两个村里跟她玩的最好的,一个就是隔壁叶黄兵家的媳妇儿徐三妮,还有一个是徐广田家的大闺女。   不提徐广田家的那闺女,以前脖子就仰天上的,就说徐三妮,成天眼睛尽长人家胖丫儿身上,以前还欺负胖丫儿呢。   他妈说胖丫儿这昏了一次,是开窍了,现在变能干了很好,省的有那心思龌龊的人,跟人无冤无仇呢,偏见不得人家好的,就要害人、欺负人。   现在可谁也欺负不了胖丫儿了,就要把这些坏人气死才好。   他们家本来就跟姜家关系好,结果他自己的媳妇儿不长眼,偏要跟徐三妮这个老娘儿们嚼舌根,还受人挑唆?猪脑子都比她聪明。   至于还有几个人是谁,肯定还有她娘家几个姐姐。   赵承光对丈母娘没什么意见,勤劳朴实,挺不容易的,但对几个姨姐意见可大了。   在他看来,那几个姨姐就是见不得他家日子过好了,偏要挑拨离间,让他夫妻吵架,她们才舒坦呢。   他这话可没胡说。   前年订婚了没结婚那会子,明里暗里挤兑他穷,有意无意炫耀自己嫁得好。   今年过年他给老婆整了对金耳环,不说他穷了,开始酸了,阴阳怪气的问他在哪里发财?   能不能拉拔姐夫们一把,那二姨姐更搞笑,居然怀疑那金耳环是假的。   不过这些挑唆的人是一回事,归根到底,是他老婆心不正,不知感恩呢。   “呦?后悔啦?你这怪谁呢?要怪得怪你自己啊,眼光不行,也没运气,谁让你嫁的男人没本事呢?”   说罢摔门而去。   他心中憋闷,就想去找珩哥,具体吵架细节是不能说的,但他能找他喝酒啊。   刚走出去三步,突然想起来,珩哥好像去省城接姜娴了,他顿时感觉心跟被扎了个洞,嗖嗖漏气。   珩哥好狗运,他咋没有?   晃荡了一天,越晃越闷,突然就看到道上两人晃晃悠悠的身影。   他眼睛陡然一亮,就往姜家而来。   顾珩把姜娴送到姜家后门口,顾珩把行李箱提到门口,对姜娴道:“胖丫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等明早我接你上班。”   天晚了,他知道胖丫儿回去还得跟家人聚聚,他明天再来。   姜娴刚想说话,就看到顾珩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影子,声嘶力竭的鬼叫:“珩哥啊,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 第253章 家的味道(2合1)   姜娴眼睁睁的看着顾珩被劫走了。   虽然,被劫的那个人表情非常不耐,但既然他愿意跟着走,很明显是半自愿的。   否则,就凭赵承光那个小劲儿?   啧,真不是她看不起他,但事实上,按照她的估计,掰手腕的话,她一个能掰他五个。   所以,她很爽快的同顾珩挥挥手,表示告别,让他放心和赵承光去玩儿吧。   毕竟,看脸色,这孩子有点不对劲,也不知怎么了。   再说啦,人顾珩贴心的给她留了时间和家人相聚分礼物,她也该领情不是吗?   虽然,他便是在,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说或者不自在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在她掉转过头举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让她微微愣了一瞬。   她随即微微挑了下眉,美眸之中波澜乍起,又瞬间掩没。   说到底,她也才意识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顾珩已经在她心中这么重了。   无论她做什么,好像都没有瞒着顾珩的意思。   哪怕是在家中,她姜家的一切,她都愿意展露给顾珩看,无有隐瞒。   这已经不仅是信任了吧?而是信赖。   想明白这一茬,她转而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不排斥。   罢了,可能久别重逢以后,她压抑的情感突然找到了突破口,这两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她的“底线”。   唔,话说,她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底线了。   这么容易突破的,还能是底线嘛?   把这个让她又恼又爱的男人抛在脑后去,手刚碰到门,姜娴突然想到,不对啊,家里人这个点肯定都睡了吧。   她家三巨头在农忙时节,八点整是必睡觉的。   三巨头都睡了,小辈们也该洗漱的洗漱,基本没人在外面晃荡,都回自己屋去了吧。   她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这会子,得九点了吧?要不别敲门了,还是翻墙吧。   她也不是头一回翻墙,做生不如做熟。   她抬头看了看墙,小意思,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   她缩回手,脚下运力一蹬,人已经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墙头,刚准备跳下去,就和下面的人看了个对眼!   姜娴:“……”艾玛,她在大伯母心里头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大伯母怎么出来了?为什么啊?都这么晚了。   姜大伯母也吓了一跳,她狠狠的愣了一下,拍着大腿就骂:   “夭寿啊,胖丫儿,干啥呢你?好好的门你不走,偏要爬墙?大姑娘家家的,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你你你要不要名声了?”   “爬自家的墙?亏你想的出来的。”   姜娴“哈哈”干笑两声。心中暗自腹诽,这不是没人看到吗?不爬自家墙,要是爬别人家的,那才是问题严重了。   她顿时觉得不好,大伯母骂她那会子,她已经把院子内外情况方圆五十米内全扫了一遍。   院子外面很好,依然静悄悄的,没人瞧见。   院子里,不太好。   虽然没人,但大家屋里的灯烛都没熄。   这会子,被大伯母一吆喝,大家听到动静都跑出来了。   快的她都没来得及从墙上下来。   于是,除了已经睡觉的孩子们,姜家老中两代三十四只眼睛就齐齐的盯着姜娴。   姜娴撇开眼,没法子,她就两只眼睛,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说实话,她压力太大的。   姜娴这会子突然特别理解一个词,啥叫骑虎难下?这就叫骑虎难下。   还是她五哥好,沉寂了一会儿后,最先清醒过来,来给她解围:   “胖丫儿,蹲墙头干什么,快下来,是不是你以为自己个儿回来晚了,怕打扰我们休息?”   “哎,怕打扰咱们休息,你也不能爬墙啊,这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说着,顺势上前一步举起手,就要拉姜娴下来。   李秀英还没开口呢,姜爱国也跟着护犊子了:   “你个傻孩子,就是太实诚了,回来的时候,你不是发了电报了?小珩去接你的时候也说了。”   “估计你今天要回来,咱家后门都没锁,一推就开了。”   说着,他自己上前,一把拉开后门。   风呼呼的吹来,像嘲笑姜娴的大嘴。   姜娴:“……”爸,你其实不用去实操的,你这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内涵我蠢呢。   姜娴默默低着头,就着姜建峰的手下来,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意,心里疯狂的吐槽。   好嘛,本来该是温馨的久别重逢,亲人团聚呢,再不然该是互相体谅,静静悄悄,明儿一早,她一早起来,必然会迎来一家人热情的欢迎,这会子倒好,成了一场闹剧。   姜爱国拉开门,看见门后有个大行李箱,自然知道是自家闺女的,便一并提了进来。   一提,他手一抖,好悬没有在大家面前出丑。   他可算是知道自家闺女如今有多大力气了,他都差点闪了腰了,她就提着这个行李箱辗转在家里和华都?   姜爱国顿时心疼不已,虎目都有些起雾了,追着姜娴问:   “胖丫儿,这么重的箱子,你都自己提的?”   姜娴眨眨眼,极真诚的骗她家老父亲:   “没啊,我去的时候里面没啥东西,回来的时候,有别人帮我,后来顾珩接到我后,就都是他提着的,刚刚他把我送到家门口,被赵承光叫走了,他本来想进来拜访你们一下,有人叫,我就让他走了。反正他明早还会来的。”   不自觉的,她就会帮顾珩在家人面前说好话。   姜娴心说:好悬顾珩拿走了另一个行李箱,这会子姜娴拿的还是那个顾珩的老皮革箱子,她自己花巨款买的那一个,被顾珩提走了,里面是给他的礼物。   而给姜家人的东西,就被挪到了这个箱子里。   这要是让她爸知道,她一人提了两个大箱子,这会子是不是要心疼的哭出来了?   路上,段爱梅他们确实也被她震惊了,张扬一马当先,想帮她提来着,结果被她拒绝了。   于是,从华都到J省省城的火车沿线就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有一个长得美的不行的女孩,被针对被欺负的忒惨,一人提着两个箱子,许是所有同行之人都把行李给她拿了,那个辛苦哦……   就姜娴这等功力,姜爸自然被亲亲闺女蒙在鼓里丝毫不会怀疑,而且他潜意识里也觉得,胖丫儿怎么可能一直拿这么重的箱子?   他一个大男人,还当过兵呢,尚且觉得重。   李秀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哎,是光子啊,他妈今天下午还来咱家玩呢,说光子跟他媳妇儿吵架了,然后就跑出去了,他媳妇儿在家摔桌子打板凳的,她气闷,就出来了。”   姜娴点点头,原来如此。   赵承光的妈跟她妈关系很好来着,听她妈的口气,估摸着这事儿还是赵承光的媳妇儿错的多!   而且赵承光的妈陈姨性子其实挺宽和的,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们都是外人,宽解宽解还成,可不兴挑事。   姜娴了解自家亲妈,李秀英女士是知识女性,平日里知书达理的,她纵使心中有偏好,面上她肯定还是宽解加说和,绝不会说人家儿媳妇半个不字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去了灶间,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她妈,一道下场,给她下面条。   二伯母擀着面条,一边道:   “今年过年的新面,那会子你没吃着,特意给你留着呢,知道你要回来,你大伯母昨天刚叫人给磨成粉的,你是不知道,咱家小七小八还有那小闪电馋的吖,大嫂一回来,他们就扒拉面袋子,结果被打了。”   说这话的时候,二伯母还嘿嘿两声,幸灾乐祸的不行。   李秀英在捣辣椒酱,只笑不说话,她有一手腌辣椒的好手艺,姜娴最喜欢吃她妈做的辣菜了。   下面条,岂能少了辣椒呢?   “可不是,咱家这边麦子的品种好,磨的新面又香又甜,香的很。”   大伯母跟着笑,乐呵乐呵的烧火,胖丫儿回来她高兴:   “胖丫儿多吃点,瞅瞅好像长高了点,但是瘦了,在外面哪儿有在家里吃的好哦?”   姜娴心头暖暖的,这些话,哪怕她再多听百倍千遍,一辈子听,她都是爱听的。   因为这就是家的味道。   伯母们并上她妈三位女主人下厨做饭,几个嫂子围着姜娴坐在一边说闲话聊天。   大伯父也没闲着,招呼两个弟弟,又拿出半瓶子散装白酒:   “来来来,胖丫儿回来了,咱也喝两杯。”   他又嘱咐姜大伯母:   “老婆子,给我们弄碟盐水花生,哦,还有还有,碗橱子里面还有半碗小鱼酱里再多加点辣椒,我们就爱那个味,啊,面条不吃了,多弄点地瓜扔火里,劳烦你烤一下。”   姜大伯母只埋怨了一句:“鱼酱里还要辣椒?也不怕齁死你们!”不过还是应言照做了。   孩子回来了,老头子高兴她也高兴,他要喝点酒就由他去,要是平时,他一天天敢随便端酒杯子,非得被她骂死不可。   姜大哥也连忙赶上他爸这趟顺风车:   “那妈,多弄点多弄点,咱兄弟几个陪爸和二叔、老叔一起喝,老叔上回不是拿回来那新同事送的什么山地地瓜?还有不?哎呦,别看那地瓜个儿小,外表看起来不咋样,那可比咱这边的地瓜好吃多了。”   姜爸闻言,立刻高兴的指使姜建峰:   “老五,去地窖里找找,我上回带了一麻袋呢,好像还没吃完,都拿出来,你大哥爱吃,咱今天就都吃了。”   指使老婆还有闺女干活?唔,姜爱国没这习惯,原本他喜欢指使小老六,可小老六当兵去了,就剩下老五了。   所以,老五就老五吧。   姜建峰倒也干脆的站起身,去翻地窖了。   他不是没发现,自从小老六不在家,他在家的家务活变多了。   可,他同样没有推给妹妹做的习惯,莫说他舍不得,就是他舍得,那全家人其他人也舍不得,他可能会被他们揍死。   姜爱国还在说那地瓜:“老段是S省人呐,他们那儿土质和咱不一样,这地瓜长得不同,却粉的很,齁甜。”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就上个月,姜爱国终于在筹谋许久,争取许久后,顺利的把工作换了,这事,李秀英写信给女儿的时候说了,姜娴也为她爸高兴呢。   这会子说起这茬,姜娴特别端详了一下她爸,容光焕发的,可见,这工作换的值啊。   虽然她妈告诉她了,这刚去,姜爱国还在适应,而且厂子刚建起来不久,很忙,时常加班,累的很。   但她爸挺高兴的,忙的兴兴头头的,既然如此,就值。   作为大夫,她最知道精气神对人的影响了。   那会子,他爸为了从公社到这个农机厂,可是费了大工夫,虽然在家说起这事儿,他总是一副挺轻松又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和现在状态可不同。   那会子,姜娴觉得她爸的底气是虚的,甚至脑袋上多了好几条皱纹来着,这会子不同了,中气十足,连之前多出来的皱纹好像都又平了。   她一眼瞥了一下行李箱,就直接把它提到近前,还没吃饭呢,先让大家乐呵乐呵:   “来来来,我都给大家带了礼物了。”   “正好大家都在,给大家分了。”   姜娴可不卖关子,一打开,直接把离他最近的姜二哥给晃了一下眼,他就粗粗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瞠目结舌,颤抖着手点着姜娴,说不出话来了。   姜四哥凑过来,说出了他二哥因为震惊,而卡壳的话:   “妹啊,你这是抢了人家百货商场了?”   “天爷啊,这些得花多少钱呐?”   姜娴迅速白了姜四哥一眼,警告的朝他使了个眼色,连忙道:   “胡说什么?百货商场就这点东西?没花多少钱,我们有补贴啊,难得去华都一趟,没准这辈子我就去一次,还不兴我多带点回来?”   说着话,拼命的朝他挤眼睛,那意思很明白了:四哥,你少说点,没见大伯母要杀过来了?   真是的,平时都聪明一人?尽在关键时候给她漏气呢!哼。 第254章 大手笔(一更)   姜四哥不愧是麦收大队土生土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学生。   论反应能力,他还是不在话下的。   姜娴这么一暗示,哪怕背对着姜大伯母,他也瞬间秒懂,连忙大声描补,假到姜娴都不忍直视:   “啊?那是啊,是四哥孤陋寡闻了,咱胖丫儿厉害呢,一月除了工资,还有几十块补贴,难为胖丫儿有钱了还想着我们,四哥感动啊。”   “不仅四哥感动,咱几个当哥哥的都很感动,太感动了。”   姜建松擦擦头上的汗,这样,把大家都拉下水,大伯母应该就不会怪胖丫儿了吧?   毕竟法不责众不是吗?   姜娴眼疾手快的开始分礼物,她其实没有四哥那么乐观的,这借口找的一般般啦。   什么时候她家大伯母会因为大家都高兴就不发火了?   其实大伯母杀过来也没什么,这不是买都买回来了吗?   还能退还是咋滴,最多就是念叨她,念叨到她的耳朵生茧。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用她大伯平日揪着村里懒汉干活,骂他们的话说:都成老油条了。   她拿着三条香烟,先放到姜家三巨头面前,笑道:   “这是孝敬咱大伯二伯还有爸的,牡丹的香烟,怎么样,赞吧?”   这买香烟得有烟券,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   不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胖丫儿自然有的是办法。   华都自然也有黑市,而且规模,啧啧,真是让买东西的人双眼发亮,恨不得住在里面天天买才好。   姜娴进华都不足一个月,就在顾云开的“引荐”下,逛了好几个华都的黑市。   而且,顾云开的面子还挺好使,加上她出众的脸,所以,他们俩去黑市,可以说颇有些人人认识,所向披靡之感。   不过,姜娴这人有分寸,顾云开在她心目之中的定位是她男人的朋友兼兄弟,所以也是她朋友,被他指引,买东西,已经算是承了顾云开的情了,她自然不会过分。   买东西都是按照黑市的价格,而且她也不多占便宜,她原本打算买多少就买多少。   而且,顾珩的东西,她并没通过顾云开买。   怎么说呢,当时她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究其缘由。   许是一则,送给顾珩的那些东西,她早就看好了,在黑市没有看到适合他的东西。   二则,大约她本心其实是排斥的,顾云开一身得体的打扮,他们是堂兄弟,她下意识的觉得,在顾云开面前替顾珩在黑市里买东西有点……说不过去。   反正她不乐意就是了,她就不希望自家男人在顾云来面前失了面子,哪怕顾云开可能并没有什么想法,顾珩也不会在意这些。   说来其实是她自己在意了。   牡丹可是好烟,有烟券的情况下,在供销社那也是四毛九一包。   在华都那繁华的“市场”,没有烟券,价钱直接飚到了九毛一包,所以一条是九块,比她的大行李箱还要贵一块钱。   但,这些钱,姜娴拿的出,也愿意拿出来买东西让家人开心。   姜娴这大手笔,直接把三巨头都惊了。   这可真是……什么家庭啊这是?!   姜大伯颤抖着手:“这……可是干部抽的烟啊。”   实际上,干部们也不会抽这么贵的烟,她大伯或许忘了,他自己就是大队书记,大小也算个小干部,他自己抽的是家里边角地随便种的烟叶子晒干的,不花一分钱。   平日里,一包一毛八的“荷花”他一年都舍不得买一包的,何况“牡丹”?   姜二伯比姜大伯端得住,他同样爱不释手:   “破费了,胖丫儿,正好明天我带去给我老师兄尝尝。哼,这可是我侄女儿送的,他没有。”   那表情姜娴一看便知,那是去给刘院长尝尝?那分明是去炫耀的,还要去扎人家心窝子,说人家没有送烟的侄女。   姜爸一遇上闺女,堂堂八尺大汉,瞬间就跟浸了水一样,感动的泪眼汪汪:   “还是我闺女孝顺,知道爸好这一口。”   其实,顾珩过年和平时,都有送烟给他的,但顾珩送的如何和闺女送的比呢?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闺女才十八岁,就能给他买烟了,这十里八乡的,他见过有女儿的人家太多了,没一个有他闺女能干又有孝心的。   姜娴也是无奈,她爸就是太容易感动了。   分完了三巨头的,家里还有女长辈和嫂子们啊,姜娴摸出一沓色彩绚丽的丝巾递过去:   “大伯母、二伯母、妈还有嫂子们,人手一条哈。”   姜大嫂眼睛首先一亮,她摸着那滑不丢手的丝巾,惊讶道:“好滑,这颜色也很漂亮。”   她娘家村有个跟她一般大年纪的媳妇子,结婚的时候,得了一条红纱巾,快把大家伙儿羡慕死了,直到现在,她还经常用那红纱巾包头呢。   姜大嫂这个年纪,三十好几了,早过了小姑娘家那个攀比的年纪,可是那时候的艳羡记忆却留下了。   姜二嫂到姜五嫂也是个个喜欢,丝巾不大,是方方正正的形状,但却很特别,至少五位嫂子,都未见过这样的丝巾。   对,胖丫儿刚刚说了,这叫丝巾,并不是她们平时见到的纱巾的模样,再看,丝绸的质感,颜色鲜艳绚丽,并不是单纯的一色,所以它们是丝绸做的吧。   姜娴自来很有些“穷讲究”的毛病,总而言之,就是不是好东西,她哪怕空手回来都是不会带回来的。   所以,她买回来的自然是罕见又稀缺的好货。   姜三嫂爱不释手的抬头问:“胖丫儿,这……得费不少钱吧?”她会刺绣,对于布料的价值敏感性更胜于其他妯娌。   姜娴摆摆手:“不贵,一块多。”她说了个供销社纱巾的大概价格,实则要翻一倍。   她家三嫂果然没有她爸好骗,包括伯母们和她妈,都颇有些怀疑的看着她,她妈的左边眉头还微挑了下,姜娴熟悉自家妈的小习惯,左边眉头挑,潜台词就是:听你鬼扯。   姜娴眨眨眼,她确实是在鬼扯,可惜,大家没有证据:   “真的一块多,你们看,它们虽然是丝绸的,但布料少。”   说完,她也不管大家伙儿信不信,一股脑儿拿出行李箱里其他东西。 第255章 鹿鞭酒(二更)   行李箱里,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了。   姜娴再是心有多野,想要的东西再多,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他乡客,也没办法那么的神通广大。   哥哥们,她就没特意带什么了。   主要是,她能买啥呢?   能用的布票全被她砸在顾珩身上了。   黑市倒也有衣服和布料卖,但无论哪一样,姜娴着实要么是看不上,要么是觉得不合适。   华都不愧是华都,这里的人物风貌,无论哪一点儿,都和J省甚至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区别。   华都,敞亮大气,有着和世界接轨的底气,同时又不缺一种包容的胸襟。   姜娴是喜欢这个城市的,从她的角度,她是抱着新奇心思来到这里,然后逐渐被这里的一切感染,喜欢上了这个华国的国都。   但,再怎么喜欢,她也明白,那些稍显开放和前卫的东西,也不是人人能接受的。   好比她那几个老实哥哥。   她实在难以想象,她大哥穿着她买的新潮前卫的花衣服去上工、她二哥这般去摸鱼、她三哥这么去开拖拉机……怕是莫说他们不自在,大约也要在麦收大队引起轰动了。   四哥五哥,倒是稍稍合适点儿,毕竟他们在外面跑的挺多。   但也挺不能想象的,四哥若是穿着这样洋气的衣服给人看病,人家还会信任他么?   还有五哥,他现在在研发部门,对他极好的一位恩师听说是个老古板,若是五哥那样,怕是也……讨嫌的很。   六哥算了,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家里来信说,小老六来过信,说自己在外面一切都好,家里人不要担心,还得了个什么作训第一,现在去学开车了。   其余的啥也没说,他的信也是加密的,根本见不着来处的地址。   而且,她哥哥多啊,这个有那个没有?姜娴也不能干这事儿啊。   所以,得嘞,没买。   那用的买不着,就买吃的。   姜娴尽挑着J省没有的东西买回来。   姜四哥目光深沉的提着手上的酒瓶子,一字一句读着上面的字:“鹿-鞭-酒……”   姜娴扒拉吃食的手顿了顿,她抬头瞅着自家五个哥哥一起沉默了,她起先没当回事,这有什么呀,她还挑挑眉,直言道: 奇*书*网*w*w*w*.*q*i*s*u*w*a*n*g*.*c*c   “你们思想真龌龊,四哥,咱都是大夫,你瞅瞅这酒里泡的药材,益气养肾,有助于体魄健壮,延年益寿。”   姜大哥到姜五哥:“……”面面相觑,遥遥无言。   他们现在在胖丫儿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便是姜大伯、二伯还有姜爸,也愣住了。   三巨头在无语之余,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感,瞧瞧,还是给他们送的礼物好。   证明在胖丫儿心里,他们比她几个哥哥地位要高吧?是吧是吧?   姜二伯赶紧护犊子,打圆场:“唔,胖丫儿说的没错啊……”只干巴巴说完这句,他也不知道说啥。   索性看了自家老兄弟们一眼,大伯父立刻接话:   “喝酒喝酒,胖丫儿给咱准备的礼物好,咱们先喝酒不管他们孩子们瞎闹腾了。”   只是说话的时候,那语气里带着不可忽视的得意是怎么回事儿?   姜爸立刻道:“来来来,胖丫儿回来了,咱兄弟今天高兴,我敬大哥二哥一杯……”   姜五哥揉揉眉心,他突然冷不丁淡淡来了一句:“不是,胖丫儿,你告诉五哥,这酒,顾珩有么?”   说着,他突然笑了一笑,依然温润,可姜娴何其敏感的人,她立刻感知到了其中的杀意:   “那必须啊,都有都有。”   顾珩还真没有,她去黑市那会子,满脑子就是给自家人挑东西,没想起来顾珩。   可是,她聪明的知道,这要说没有,五哥回头还不知道怎么阴她。   所以,她自然不会承认。   可是,天地良心啊,除了鹿、鞭酒,她还买了跌打损伤酒、红酒、滋阴活血酒……   她自己是个大夫,职业病使然,恰好在黑市碰上了,她都鉴别过了,酒是好酒,药也是好药材,还有红酒,说是葡萄酒,但是洋货,她也买回来新鲜新鲜而已。   结果,四哥真烦,好巧不巧的,他怎么就拿到鹿鞭酒了?   她意味不明的瞪了一眼姜四哥,暗自忖度:莫不是在她去华都之前得罪四哥了?   她和四哥的默契都去哪儿了,他今天怎么老是给她泄底。   好嘛,他们不喜欢,她大不了给顾珩送去。   正深深皱着眉,站在田埂上一边遥望田野,一边听赵承光嚎哭的顾珩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眉头锁的更紧了,他平日本就冷的好,一般没什么表情,这会子,因为面色不郁,这冷感更甚,好像在扑棱扑棱往外冒冷气一样。赵承光卡了一下,顿觉自己好像哭不下去了,他咂咂嘴,难不成他的眼泪被珩哥冻住了?   不是,他已经够可怜了,珩哥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哦?他不管,他就要哭。   顾珩已经是后悔死了,他就不该听光子废话,瞅瞅他是不是要感冒了,天色不早,胖丫儿该睡了吧。   姜家,还是嫂子们给力,纷纷把姜娴护着,于是,哥哥们还想说点啥,也说不成了。   只有姜建峰,形单影只的,看了一眼有恃无恐的躲在二伯母和自家亲妈身后的妹妹,姜老五气结。   哼,什么送顾珩了?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见色忘哥的臭妹妹。   不期然间,他脑海之中极速闪过一白衣女子,那清淡的眉眼,明明面无表情,却就这么让他记住了。   一家人闹闹腾腾的,晚间饱饱吃了碗面,姜娴就把在华都带回来的福饼、稻花村、酥糖啥的分了分,给四个嫂嫂带回屋去,这些都是给侄儿们的。   日子就这么悠悠的过着,一晃,春去秋来,又是半年就这么过去了。   姜娴自回来后,就陷入了忙碌。   在公社广播站提了一回干,工资又涨了,涨到了四十五一月,粮票四十斤。   和她关系好的孙干事私下里还打趣她来着,说她这升迁跟坐火、箭似的。   说笑归说笑,姜娴的工作越发忙碌了。   她忙,顾珩也忙,忙工作,忙结婚。   终于,到了姜娴生日这一天。 第256章 姜家有女   姜娴生在冬日,不算临近过年,但也步入了冬月。   十八年前的冬月初一凌晨子时正刚过,姜建海和她一道,从李秀英的肚子里争先恐后的挤出来。   呱呱坠地。   姜家有女,哪怕那年岁一家都穷困潦倒,还未从战乱之中和缓几年,但依然大喜的兑换了好些红鸡蛋,只为了庆贺。   去年生辰,姜建海、姜娴甚至顾珩分在三处,没能好生过一个生日。   那一次倒是怪不得顾珩不上心,顾珩倒是在家想好生给她过生日来着,奈何,她临时被叫到省城参加为了去华都举行的集训去了。   而小老六,自然是去当兵了,压根没来得及在家过生辰。   今日可不一样,十八岁,本来农村不是啥大生日,但对姜娴不同,这是姜娴出嫁之前最后一个在家的生日。   这一日,姜家从早上天还没亮呢,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姜家本家的姜七伯是厨子,早上,姜家还未吃早饭呢,姜七伯父就带着他儿子姜建埂和姜建桐来了。   早就定了,今天由他掌勺。   姜七伯一来便笑着同姜家一家打了招呼,然后一边着手把他带的那些桌子碗还有盆之类的家伙什一字排开,一边颇为熟稔又尊重的和姜大伯母搭话:   “大嫂,时间过的真快啊,想不到小幺儿也要结婚了,咱们都老喽。”   姜大伯母是姜氏一族这一辈儿的长嫂,她心地良善,也不爱与人斤斤计较,因此,倒是真就赢得了姜家族人的尊重。   从年轻那会儿就这样了,哪个姜家小叔子看到她,都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大嫂,便是有那旁人不可为的事情,只要“大嫂”开口,姜家族人响应者众。   姜大伯母拿了碗盛了锅里刚煮的三碗面,要姜娴给三人送过来:   “可不是么,今天胖丫儿过生日,这面你们可得吃,喜气。”   刚刚姜大伯已经邀自家兄弟上桌吃饭了,可惜姜七伯给拒了,只说吃过了。   姜七伯是厨子,谁家有个大办小事的都会请他,丧葬嫁娶,他什么样的席面都能整明白,十里八乡喜欢请他办席的人不少。   他这人有两个优点,一点是厨艺好,二来就是他守规矩,很自爱,做厨子有油水,但不该他的,他不贪。   便是在长嫂家里,他也是不欲上桌给人添麻烦的,谁家都不富裕,他们父子三个大男人上桌吃饭,人家主家吃什么?   可是,大嫂到底不同,不上桌吃饭,她也有法子给他们这些当弟弟侄子的补油水。   瞧瞧这面条满的,三大碗,他还见大嫂加了点芝麻油。   姜七伯风霜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多了欢喜之意,他招呼儿子们先不要干活,吃了面条再干,这面条颜色一看就是新面擀的,大嫂家真是大手笔。   他手在身上擦了擦,才笑着从姜娴手里接过碗:   “胖丫儿今天过生日,七伯给你带礼物了,贺你长大成人,即将成婚。”   一边他指挥姜建埂:“建埂,快把你娘给你妹妹绣的枕巾拿出来。”   姜建埂立刻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布包,递过来。   姜娴落落大方的接了,见上面绣的鸳鸯戏水图样,朴素又喜庆,她笑眯眯的道了谢。   本就还有一个月要成婚,今天七伯母送这个挺合她心意的。   只因为,今天顾家要来下定的。   时下,人们结婚那得先订婚再结婚,礼数是这样。   姜娴和姜家倒是不在意这个,只因,姜娴和顾珩本就是自己处的对象,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自由恋爱”,本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也不用走这个形式。   可顾家慎重,顾大哥和顾大嫂亲自来提了这事,姜家自然高兴自家闺女儿受婆家如此重视,所以也应了。   所以,今天不仅是生日,兼之姜娴的定婚席。   姜娴自然给单位请了假,今天甚至连山里都没去,一早家里就忙起来了,她今儿可是“寿星”,如何走得开。   昨晚上,李秀英就给姜娴送了生日礼物,是金戒指金耳环和金项链,姜娴一看便知是她母亲贴身之物。   李秀英道:“这是我和你爸没结婚前,你爸送我的,如今送你,盼你以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同顾珩圆圆满满。”   李秀英和姜爱国也算是自己处的对象,这东西是姜爱国那会子用自己的退伍津贴偷偷买的,算是定情信物了。   大半辈子了,李秀英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她盼着闺女儿也能接着这份幸福,圆圆满满下去呢。   李秀英仔细端详闺女儿绝美的脸,她的胖丫儿到底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哪怕就在村里,顾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顾珩是个好孩子,可嫁了人到底是不同了。   这一转身离开,再回家,那就是姑奶奶了,可不再是家里娇养的小姑娘。   李秀英可算是理解自家男人的心酸和各种闹腾是为了那般了。   心中万千不舍,到底没有表露出来,女人总有这一遭的,她得为胖丫儿高兴,不要惹得胖丫儿也不舍得起来。   姜娴这人多敏锐,她妈不说,但眉梢眼角少不得带出来,她心中酸酸暖暖的,嘴上却是装作啥也不知道,三两句就把她妈逗乐了。   感谢老天爷,感谢华国姜娴,她姜娴何德何能,有了这么个家。   姜家兴兴头头的忙起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姜娴这生日好,冬日里,农忙早就结束了,就剩下村里养的猪还没出栏,大家还是有空闲时间的。   与姜家交好的人家都来帮忙,村邻们也来看热闹,好几年没这样的大手笔了,这闺女儿生在姜家真是好福气。   不过,想想姜娴的本事,大家伙儿又觉得,啧,这么个能干女儿换在他们自己家,他们也得当宝呢。   从去年到今年,因为姜娴自己个儿争气,名声当真不错,是以,今儿来瞧热闹的人之中,说闲话的还真不多,绝大多数抱着善意。   早上十点十八分,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吆喝:原是顾家来下定了。 第257章 我喜欢(2合1)   姜娴抬眼往门口一看,打头的竟然是顾珩。   人今天里面穿着白衬衫,看领子就知道,是她买的那件,外面一件黑色的中山装,明明该是臃肿的冬日,他偏偏穿出了一种颀长帅气的精神小伙的既视感。   这还不算,极难得的,他脸上还勾着一丝笑纹。   阳光洒落,如初雪消融。   一进来,礼貌又嘴甜,他先是对着迎过来的姜家人一一热络的打招呼,然后抬眸,一眼就看进姜娴的心里。   莫说姜娴这个本就好这口的,觉得他好看死了。   她不着边际的错开跟他的四目对视,环视一周,今天才发现,村里村外好他这口的还真多啊。   远远近近,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红了脸呢。   姜娴倒是没什么吃醋的感觉,她挑的男人,若是没点魅力,那也入不了她的眼啊。   旁人看看怎么了?反正看得着也吃不着。   不过,姜娴随之扫了一眼顾珩和顾大哥顾大嫂身后,眼中流光微闪,倏然眯了眯,这不对劲啊。   今日说好是来下定的。   姜娴虽然没经历过这事,但她又不傻,便是她不问,无论是广播站,还是自家娘亲伯母嫂子们的,都会跟她说的啊。   说白了,在这块地界,下定的风俗其实就是男方扯几块布,过来吃顿饭的事儿。   毕竟,这可不是真结婚呢,严格说起来,下定之后,是为了方便男女双方两家走动,互相了解,若是发现不合适,便提出来,能商量的商量,不能商量是可以退婚的。   便是麦收大队,下定后退婚的也不是没有,也不影响男女之后的婚嫁。   虽说,这情况在顾珩和姜娴这儿不合适,他俩就是走过场的,她记得她爸那会子和顾璁大哥很客气的表示了:   “就是个过场,你们也不要破费买什么过来了,就是未来亲家哥嫂们来给胖丫儿过生日的。”   顾大哥大嫂也很客气,两家本就关系好,如今即将亲上加亲,只有更好的。本以为已经达成共识了。   结果呢,这会子看顾家这大张旗鼓的,哪里是下定?分明是下聘来了。   顾珩、顾大哥大嫂全来了,身后跟着麦收大队的大黑驴拉的板车上摆着一堆炫目的东西。   收音机和缝纫机,均用红布盖着,缝纫机上还放了叠放整齐的料子,一看都是时兴的颜色。   一旁还有个小盒子,上面有字,姜娴这时候已经走过来准备招呼顾大哥和顾大嫂呢,一看那字,就知道这是手表,巧的很,恰好跟她给他买的一个牌子。   大黑驴旁边,顾大哥还牵着一辆崭新的扎着大红花的自行车。   下个定哪儿就能用上三转一响了?   还没等姜娴说什么,人群里“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三转一响那可是城里的富人才能凑齐的东西哦,莫说远的,就说近的,在村里,寻常人家凑一个尚且不易,居然凑齐了?   “呀?看到没,天呐,三转一响哎,咱村里居然有人买得起三转一响!”   “是啊,凤英,可把你比下去了,你还宝贝你那破收音机呢?”   “嘁,什么叫可把我比下去了?我是只有收音机,可三转一响你有啥?”   “喂,你说啥呢?想打架是不?”   “你俩烦不烦,顾家怎么可能呢?顾珩真发财了?姜家真是捡到宝了。”   说话人先斥了一番旁边要吵起来的两个女人,然后说出的话又酸又羡。   “那可不?这发的还是大财啊。”   “去年,顾三不是骑车回来的?如今又置办了这些,一个月后他结婚还得摆席吧?顾三不是申请到了宅基地盖了新房吗?这花钱海了去了?”   “那新房子,你们也看到了,土坯房,房前屋后,规整的很,三大间,我私下里问过盖房子的王木匠了,听说这个数。”   说话人声音压的很低沉,还竖起一手。   “哗”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小规模的骚动。   “五百?我天?这么多?顾珩自己花的钱?”   “肯定啊,我嫂子跟他嫂子一个村的,她嫂子回去把顾三夸的跟朵花儿似的,说他从小懂事,家里多亏他照应呢。”   说话的人一脸深思,继续佐证:“还别说,这些年,顾家年年工分不够,买队里的粮食吃,哪一回都买最新的呢。”   “可不是,没见着跟他一块儿混的赵家小子,也骑上自行车了吗?”   “可,他哪儿来这么多钱,他在外做什么事啊?你们说他会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对啊,这么加起来,得一千多了吧?什么人能赚这么多钱啊?”   “瞎说,要是顾三不是好人,爱国能把闺女嫁给他?爱国护闺女那劲儿你们不知道啊?还有咱们姜大夫和大书记,依我看,这顾三真是浪子回头了。”   “后悔啊,还是姜爱国下手快,这女婿多给他长脸啊,我家甜甜,咋就没这好运气尼?”   “王爱平你说什么呢?败坏闺女的名声,甜甜都嫁了,三虎哪里对不住你了?回头等三虎回来,我非得告诉他,莫要让他给你带酒了。”   “哎,别别别,我胡说的,你听错了,三虎最好的,我什么时候嫌弃我女婿了,你个婆娘耳朵不好使,瞎嚷嚷啥?”   “要我说,这两人般配啊,咱胖丫儿哪里配不上顾珩了?你瞅瞅谁长得有胖丫儿漂亮还能挣钱的。姜家捡到宝?我还说顾家捡到宝了呢。”   “你们还都别酸了,原本你们说人家顾三的啥都有,还有说胖丫儿的,这会子人家好了,眼红啥啊?红眼病可要不得。”   ……   这边,议论还没停呢。   姜娴刚笑着拉住顾大嫂的手。   后头突然又了一辆黑汽车,许多孩子们围着那车转啊转的,好奇的欢呼,等车停下,从里面下来两个人。   竟然是姚站长和陈阑珊。   陈阑珊来,姜娴是清楚的。一早,她就请了陈阑珊。   师傅好比另一位家人,她生日岂会不请师傅来呢。   陈阑珊对姜娴这个徒儿也着实不错,算得上有求必应,这不怪陈阑珊一改她平日的古板冷漠,实在是姜娴也着实给她长脸争气。   姜娴自去华都一回,回来后,像是得到了什么点拨,唱功和声姿神态都越发的精进,让陈阑珊有一种后继有人,老怀弥慰之感。   加之姜娴细致认真,于学习上刻苦有天赋,于生活之中对她体贴的很,给她苍白空茫的生活增添了些许的快乐和色彩。   不仅是姜娴生日,这往后徒弟结婚,生子,她哪一次都不会缺席。   却没想到老姚也要来凑热闹。   姚站长一身西装笔挺的穿着,还有大汽车开到村里,这必须轰动啊,麦收大队不少人这辈子根本没见过汽车。   姜娴拉了拉顾大嫂的手,迎过去,就听姚站长道:   “小姜啊,你这不地道啊,请了陈站不请我?”   姜娴倒没尴尬,姚站长对她一直不错,姜娴与他也很熟稔:   “姚站哪儿的话,您来了我们蓬荜生辉啊,就是个十八岁的生日,我们头先也没准备大办。”   这话可不能认,姜娴请假的时候,是跟姚站长说她要回家过生日的事儿的。   本来姜娴打算好了,他们这儿过生日会蒸馍馍,明儿给大家伙儿带馍馍就行了。   没想到,正好赶上顾家来下聘,把今儿这席整大了。   她落落大方的把两人朝里面引,姚站长看了眼前这架势,他也是个明眼人,当下赞许的朝顾珩笑笑,却是对姜娴说:“今天这哪里是过生日?分明是顾家下聘,你惯会糊弄人呢。”   顾珩上来很自然的站在姜娴身边:“是啊,您慧眼如炬,不过,这可是小子给姜娴的惊喜,倒是被您说破了!”   姚站长哈哈一笑,点点顾珩:“滑头啊,不过我喜欢,男人就该这般,否则喜欢的姑娘要是被别人定走了可怎么好?”   姜娴无言的看着这一切,还真是爽快的承认是来下聘了?   中午这顿席面姜家置办了六桌流水席,席上六个热菜,六个凉菜,六个碗,俗称“三六席”。   姜家早早的拿出了备好的肉啊,蛋啊还有鱼,席面做的丰盛。   来随礼的人不少,一直忙忙叨叨的,到了下午晌三四点才结束。   中午的时候,姜七伯就忙着蒸馍了,三合面的馒头,带着点儿浅红,上面还有染料点了个大红点,忒喜庆。   走的时候,按照人头一人给一馍。   姜家如此大手笔,倒是让村里有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随的礼不多,或两个鸡蛋或者一个盆之类的,这席面丰盛,居然还有馍拿,而且今天看到了三转一响还有大汽车,个个都觉得意犹未尽。   一时间,便是有人对顾家还是好奇又嫉妒,倒也不好意思说啥话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顾三以后就是姜家女婿了。   不少年纪大的老乡邻都赞不绝口,直夸:   “姜家这酒席办的好啊,敞亮。”   可不是么,就是敞亮。   晚上送走了客人,姜娴和顾珩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   两人凑到一块儿,去外面说事情去了。   姜娴盯着顾珩,半点没客气:“老实交代?想什么心思呢?”   今天给整这一出?   这要是她姜家没答应,那他今儿可要丢丑了。   关键,这男人这么干,一向稳重的顾大哥和顾大嫂居然也由着他?   居然都没给她通个气儿?   顾珩笑,今儿这男人笑的很多,基本上笑意就没有离开过嘴角,那叫一个满面春风。   他也没准备瞒着姜娴,也瞒不住吖,这不是兴师问罪来了吗?   “大哥大嫂不知道啊,我就是跟他们说,要带着三转一响来下定,他们信了,一直到快到了,我才跟他们说,干脆今儿这好日子,连聘也下了吧!”   下定,根本不保险,下了聘,姜娴才真正成了他顾珩的姑娘。   以顾珩对胖丫儿以及对于这份感情的了解,他自然知道,甭管胖丫儿面上表现成什么样,她都不可能抛弃他,悔婚的。   这么个平日里惯会在家人面前帮他说好话圆场子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然,甭管如何,下定意味着相看,意味着不确定,哪怕是听到一星半点说他们不合适的话,顾珩都不愿意,所以干脆今儿连聘礼一起下了。   若不是怕吓着人,他今儿拿过来的东西会更多。   好在,姜叔姜婶他们今儿虽然愣了一下,但倒是没有当场给他难看。   顾珩脉脉的看着姜娴,只觉得心中的温情把他整个都包裹在其中。   从刚开始到现在被姜家人彻底的接纳,胖丫儿一定在背后做了许多的努力。   姜娴也定定瞅着顾珩,她细细想了一遍今儿个的场景,越想越品,越能品出这男人对她的在意。   她其实不喜欢被束缚,但这男人这般,却恰到好处的令她并不反感。   只因为,他看似霸道的将她留在身边,但又于细节处处处体贴着她,尊重着她,而且这人狡黠如狐,对她了解甚深,特别知道,如何做,既能对他自己有利,还能让她不生气。   哦,不仅是对她,这人把爱屋及乌这事儿也做到了极致。   她不在家这半年,他真真儿是逢年过节必备礼,只要回来,必是要来姜家看看她的亲人,甚至他爸为着农机厂的工作辗转两地之时,只要他在家,他都是陪着去的。   还有他二伯去县里给人看诊,大伯急着去公社,甚至三哥刚开始练习开拖拉机,有些不适应,他也陪过。   他和大哥一起去帮队里抓过猪,和二哥去打鱼,跟四哥一起送过急症的病人,和五哥也说得上话了。   他只字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但,生活之中的细节,方方面面,处处有他。   许多事,还是她回来后,才从家人嘴里听到的,就连五哥,有一天居然同她说了一句:   “胖丫儿眼光不错呢,顾珩对你挺上心的。”   她五哥何许人也,眼光奇高,还对妹妹特别的护短,能得他一句赞,足可见,顾珩不仅有本事,而且确实做到了极致。   这些,绵绵密密,细水流长,却如同最温柔也最坚固的网,将她的心包罗其中,无处可逃,心甘情愿。   她突然笑的很甜,嘴角下方那颗只有真心高兴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小笑涡悄然绽放,嘴上假意嗔怪:   “你可真是胆大又狡猾。”   然,话锋一转:“不过呢,我喜欢!” 第258章 打招呼(一更)   姜娴生日过去,姜家和顾家都没闲着,只因为距离二人结婚,也就月余了。   顾珩越发的忙碌,倒是姜娴,日子过的清闲许多。   结婚的是她没错,但姜家人多,置办结婚之物,压根没她什么事儿。   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生活就成了。   顾珩却忙,一则,这娶亲一事,男方家自然事情要更多些,毕竟新添人口,乃是头等大喜事,古往今来,这男方家自然要多承担些的。   二则嘛,顾家到底不同,顾家上无宗亲长辈在身边操持,顾大哥又是个身体不好的,自然所有的事情,都落在顾珩一人头上。   好在,这人忙着自己的大喜事,兴兴头头的,压根不觉得有什么累的。   真要是谁过来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没准还惹他不高兴呢。   这一日,他总算忙完,刚回来,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就去姜家了。   本来该是要去接胖丫儿下班的,但今天时间晚了,胖丫儿估计已经回来了。   他沿着小路走着,路边的屋子里有人看见他,有人犹豫了一下,倒是开口跟他打起了招呼:   “顾三回来啦?是要去找姜家小姑吗?”   乡间小道边,田间屋舍错落有致,都是一个大队的,村里人习惯了隔着院子就能跟乡亲们侃大山,压根没有锁门的习惯。   农村地头的,家里就那些破桌子破碗,谁家都有,再者,周围眼睛众多,谁家的院子大门都是敞开的,只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关闭。   而这会子,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呢。   以往,就顾珩这张冷脸,在村子里,除了赵承光几个跟他一直关系好的,他在村里还真没什么人待见。   可现在不同了。   与顾家顾珩不同,姜家,在村里名望和人缘可都不缺啊,顾珩这往后就是姜家的女婿,身份不同了,人们看他的眼光自然也不同了。   再者,姜家姜娴现在在众人眼中,那也是个十全十美的姑娘了,这既然是个好姑娘,那往后夫妻一体,顾家顾珩,大约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   村人有时候是挺烦的,他们人云亦云,甚至遇上什么事儿,容易被蛊惑或者愚昧不可教化,但同时这些人,也是善良淳朴的,在大家朴素的世界观里,家族是一体,夫妻更是更小的团体。   既然家族是个好家族,这夫妻之中的一员是个好人,那么另一个,肯定也不会差了。   那么,以前就是他们误会顾家顾珩了,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又有年纪大些的,想起顾家刚来时,顾珩母亲出手大方,一时间,便有了向顾珩示好,打招呼之人。   当然,有的人更精明些,有人看重的是顾珩姜家女婿的身份,觉得误会了他冷情冷面,有人便不是了,他们可是亲眼见到顾家下聘之时的富贵,想着这顾珩发财了,难免有点想分一杯羹的心思。   只是,人生百态,心思各异,最终,呈现在脸上,却是一样的笑容罢了。   顾珩显然起先没想到大家还能跟他打招呼。   有一就有二,这一会子,都有人站在门口跟他攀谈起来了。   他多机敏的人啊,抬眸回话的刹那,几乎就把众人的想法摸了个明白。   只是,这有什么相干呢。   左右,这世上令他顾珩在乎的人不多,旁人心里如何想,细究干什么?   人呐,活在世上,聪明不打紧,愚笨也没关系,可是,若是什么事儿都刨根问底,那岂不是要憋屈死,刨根问底的人,也活不长久,不是纠结死的,就是憋屈死的,再不然就是恨死气死的。   用胖丫儿的话来说:“我又不是钱,还能指望人人都喜欢我不成,再说了,旁人的喜欢,还能让我多活两年还是多块肉呢?”   “既什么好处都没有,何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只要自己活的开心就好。”   “而如何活的开心呢?问心无愧,从心所愿,努力生活耳。”   寥寥几句,不经意的说出来,顾珩却知道她在隐射什么。   不过是从顾云开那嘴上不把门的人那儿知道了他和顾家那顽固老头之间相处不愉快罢了。   她怕他心中气愤,郁结,是以安慰于他。   姜娴回来,便将顽固老头去会场见她一事与他知会了,他自然是惊怒交加的。   只又听胖丫儿说了事情始末,竟然还让顾云开“带话”给那老头,他心中惊怒之余,便产生了一种奇异之感。   那是一种被护佑的感觉,他孑然一生的拼搏在外,家中,长兄体弱,二姐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只有她那嘴巴,当惯了众人的依靠,这会子却被胖丫儿这般的护着,他简直是在刹那,惊怒被压下,心软成了水。   这般感觉太好了,以至于,他时常沉沦其中,自此他便多了个毛病,在胖丫儿面前装可怜示弱啥的,他更加的熟能生巧,信手拈来,若是能得胖丫儿的一句安慰,便能让他喜上半天。   他和胖丫儿之间,开始的猝不及防,却在逐渐的岁月流淌之中,逐渐变得平缓。   一开始,便似那奔沸的激流,这会子虽然缓了下来,却更是静水深流,其中蕴藏更是丰富。   如斯爱恋,确是顾珩一生所系。   因突然之间想到胖丫儿,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依旧是冷脸,但一身冷淡的气质刹那间收敛,虽没有达到平易近人的程度,但总不至于难以接近。   “是啊,是赵八啊?吃过饭了?”   赵八顿了一下,颇有些难以置信的动了动眼珠子,没想到顾珩居然认识自己?莫不是赵承光这个堂弟在顾珩面前提过他?   虽是他提的话头,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啊?吃过了吃过了,我一个小时前看到姜小姑回来了。”   顾珩点点头,又和其他人寒暄起来几句,他是在外面做生意的,说话自有话术,虽然话不多,但没冷落了任何一个跟他说话的人。   以至于,他走了后,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果然传言不可尽信,人家顾珩果然只是脸比较冷。 第259章 细节控(二更)   这般,顾珩就到了姜家,姜娴已经吃过饭了,正在后院的药圃里呢。   一旁的闪电乖乖蹲她身边,见到顾珩,它可高兴了,汪了一声,便蹭上去了。   之前的金线莲,还真被四哥捣鼓成了,居然愈发的长势甚好起来。   这玩意儿也很奇特,移栽的时候,非常难,但一旦它适应了这块土地和环境,便无需人管了,自个儿就能长的极好。   用四哥的话说,平日里连浇水都不用。   姜娴正好需要这物,便来摘两朵。   恰在这时候,顾珩进来了。   姜娴扭头看他,但见他在月色掩映下,眸中华光摧残,那双眼睛似乎都没离开过她。   她心中微微一紧,立刻在心里便斥自己:当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怎么就看到顾珩,反倒是紧张起来了。   只因为,两人在她生日那天,再次互诉了心意吗?   她面上自然不动声色:“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不是说去县城里拜访白先生去了吗?”   顾珩随意揉了闪电的大脑袋一把,上前一步,随手帮她把滑落在面颊边的头发给她勾回耳际,脸上笑意氤氲:“对啊,有所进展呢。”   姜娴眉目一弯:“还挺顺利啊。”   要说到顾珩去拜访白先生的事情,姜娴是清楚的。   其实这事,一早顾珩就在筹谋,最近只是突然有了个机会,他便想着争取一下。   不过,他话中谦虚,姜娴却知道这男人,若不是对事情有八九分的肯定,他压根不会说到她面前让她跟着烦忧。   起因还是顾珩一直与姜娴所说,要在县城买院子的事情。   姜娴当时听了,挺欢喜的,于她而言,顾珩对于未来是生活规划之中,处处有她,这便够了。   这男人嘴是真的不甜的,但却是个细节控,于细节处,他处处把她照顾的很好。   至于那房子有没有得住,姜娴并不在意。   虽说住在县城有县城的便利,但麦收大队那是姜娴的家呢。   姜娴,和徐嫣儿性格从本质上便是不同的,性格不同,所追求的便不同,命运便不同。   这世道,人人追求去当城里人,艳羡者众。   可,姜娴却没什么感觉。   倒不是她就故作清高,但实则,可能是确实缺乏于在华国成长的经历,加之性格,以她如今的两世记忆,她对于华国姜娴的事情虽然有记忆,但没什么实际的感受,但澜国那些个,倒是刻骨铭心。   可以说,恰是因为有澜国的经历,才能有现在的自己。   她的想法可能于华国人来说便是“古人的想法”。   城里人活得如何,她不会人云亦云,段爱梅可就是城里孩子,再说她还去华都长过见识。   怎么说呢,农村人羡慕城里人月到月的能拿工资,有粮食吃,光鲜,城里人还羡慕农村地大物博,屋子大,自由呢。   但,自家男人的好意,心心念念为她,她怎么会拂逆。   要想当好妖妃的第一条目标,那得先当宠妃啊。   虽然她现在不可能当什么宠妃了,但,能让自家男人更爱自己,更宠自己的小技巧,小心机,她为什么不用?   这不,这男人说话自来是言出必行的。   姜娴几乎都快忘了,最近,顾珩突然说,他想到了一个得到院子的法子。   那就是得弄到个县里的住房指标啊。   这时期,住房压根不能随意买卖,城里的房子指标,那都是掌握在单位、厂子的手里。   农村人若是去了城里,没房住,那就是黑户。   顾珩原是说:“本来,我寻到一人,他那屋原是他爸的,肉联厂的员工,院子旧是旧了点,但位置好,独门独院的,回头我们修一修,便也是个住处。”   “那人在外面欠了赌债,正是急着用钱的时候,要价也不高,八百,我本来都想买了,但后来,我觉得不保险。”   顾珩惯来谨慎,这人他见了,眼神浑浊贪婪,左手指缺了三根,他着人打听了一下,说是因为赌,倾家荡产不说,连手指头都被人剁了,饶是这样,他还屡教不改。   跟这种人买了屋,这本来就是私下里的买卖,房屋不能自主买卖,所以除了协议,啥都不能改变。   便是有协议,买卖也是违规的,万一这人起了什么坏心思,一个无赖,到时候他仗着这事,不停的给他找麻烦可怎么办?   而且,这屋是他和胖丫儿的一处家,以后还会有孩子,顾珩岂会舍得妻儿遭受这等垃圾骚扰。   几乎是见过一面后,顾珩就否定了这个方案,顺便还埋怨了云杉一通,他这人看似冷淡,对朋友下属义气是一回事,但要是事儿办的不好,他挖苦旁人的嘴皮子也挺让人烦的。   顾珩可是毫不留情呢,说云杉完全没有看人的眼光,找个屋子,却引来个垃圾。   云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呢,珩哥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完事了。   啊?他当屋子那么好找啊?珩哥要求还贼高的。   要清净,地方要大一点,最好独门独院离你嫂子上班的地方近……   再说了,等闲谁家会把房子拿出来卖啊?卖了住哪儿啊?   当然,这些个吐槽,只暗自在云杉心里,事后好多年,他才开玩笑般在姜娴面前吐露过几句,姜娴方才知道这一出。   后来,云杉这边一直没什么进展,顾珩由此事,就开始琢磨起了其他方式的可行性。   他做生意走的是一条难走但光明磊落的路子,买房子自然也得这样。   若要得到房子的指标,还有一个法子,进厂子。   恰好,丁叔那边有个好友白先生,是大海船厂里的车间主任,丁叔偶然得到了消息,无意在顾珩与他聊天之中透露,倒是被顾珩抓到了机会。   大海船厂,是L省、J省还有Z省三省合资的一处造船厂,澜山县这个只是分厂而已。   按顾珩的说法:这当船员于他可没有什么难处,毕竟他自己就在水上讨生活呢,既会水还会修船。   关键是,船员这活计是临时工,工资很少,十二块钱的工资,连粮票都没有,但活计不多,一个月也就出船一次,七八天这样,其余时间可自由支配。 第260章 花嫁   其实,正是这般的工作,恰好极适合顾珩,若是每天在厂里上班,那他的生意如何兼顾?   至于进厂后,凭着临时工的身份,如何得到住房指标,这个,顾珩提都没提,姜娴也没问。   并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稍一寻思,便能知道,这在顾珩那儿,不是问题。   临时工自然得不到住房指标,但若是花钱去买,倒也不是不能。   有那三代人都是厂里的正式工人的,有时候不缺住房,但缺钱吖。   住着挤挤没事,可没了钱,世道艰难,也是寸步难行呢。   这般,虽然有点剑走偏锋,却是稳妥。   只是,便是临时工,这大海船厂,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技术过硬是一点,若是有人引荐,才能更加保险。   所以,由丁叔在其中牵线搭桥,顾珩今日拎着点心和茶,去拜访了这位白先生。   之所以没有笃定,是因为白先生说了,引荐可以,但还得看看他有没有两把刷子。   “白先生约了我明天进厂。”若是顾珩表现好,白先生就给厂长那边引荐一下,这事就成了。   姜娴眉目流光,随意一瞥,便是倾城妩媚而不自知:   “既然明天还有的忙,今天怎么还来看我呢?”   顾珩趁人不备,低头迅速的在姜娴唇上偷了个香,一触即离,身子却恋恋不舍的紧紧的贴着:   “这不是想你的很,顺道来告诉你一下事件进展。”   说话呢,他其实已经有点深思不属,思绪抽离,满脑子尽是刚刚偷香的一刹那馥郁又让他目眩神迷的香气。   本就是心上的人儿,加上这会子正在准老丈人家中,还有那么多大舅子们环伺的特殊环境,让顾珩从内到外,都如有一把火在烧,腾腾不止。   他心中一紧,饶是在胖丫儿面前失控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失控成今天这样……   定然是这快要结婚了,他真是越发的等不及了。   刚刚就不该情不自禁,去碰这姑娘,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吸引力来着。   正在胶着之际,顾珩耳朵一动,便听见前院有人走动靠近的声音,可是这会子腿软脚软,顾珩刚准备让胖丫儿扶他一把,让他靠去树边站着,一低头,就看到一对天真懵懂的眼睛,一刻狗头正歪着萌萌又好气的盯着他!   顾珩:“……”   “噗通”宛若一盆冷水浇头,那什么火热失控再也没有了。   顾珩站直身子,语气似没什么变化:   “闪电怎么在这儿?”   姜娴没见着刚刚的情景,就觉得本来贴着她的男人突然支棱起来了。   顾珩能听见前院的动静,她自然听到。   顾家前院后院之间,自然有连通的小道,便是不走小道,无论是姜爱国兄弟三人那间堂屋的后窗往外看,也很容易看到他们。   所以,便是顾珩不动弹,她也会提醒他不要太过分的。   在外面,姜娴如何的撩拨顾珩都不是事儿,但这会子可在姜家,姜娴在姜家人面前那就是乖孩子,最是端庄不过,如何能行这般妖精的事儿?   好在,顾珩自个儿反应也快,月光之下,原本贴合的身影突然分开了。   顾珩似随口一句,姜娴也不以为意:   “闪电怎么了?它一直很乖的。”   姜建海在家的时候,闪电最爱跟着他,他走了,闪电就陷入闷闷不乐之中,每天就缩在小老六的屋子里,再也不复之前的欢腾。   狗性忠诚,闪电自抱回来,小老六极喜欢,大部分时间都是小老六陪着它,所以,在闪电心中,小老六的地位大约无人能及。   姜娴也想小老六呢,加之闪电是这男人送的,小老六还说,要闪电代替他保护她呢。   基于这些,姜娴倒是突然和闪电亲近起来。   闪电闷闷不乐,姜娴就每天去山里训练的时候,把它带着。   逐渐的,闪电不再郁郁,除了睡觉必去姜建海的屋子,其他时间,它恢复了活泼。   哪怕后来姜娴去华都,它在姜家也适应良好。   不过,见到姜娴回来,它总是显得更加的兴奋。   除了它仗着自己“英俊高大”的身躯钻林子钻小母狗的窝钻草丛啥的,只要姜娴在家,它就颠颠儿跟着她。   姜娴转过身子,继续在金线莲丛中挑挑拣拣,她心情轻松,哪里知道闪电这会子因为懵懂,就成了顾珩的眼中钉了。   再说,自己养大的狗,自然哪里都好。   顾珩突然对着闪电笑了下,自动自发的帮胖丫儿规整后院。   他熟知胖丫儿的习惯、姜家后院一应用具的摆放、知道胖丫儿用完的锄头该放哪里、甚至药材的简单炮制,他也看会了。   所以,这会子,便帮着做起来。   他口气温柔,把嫌弃的情绪隐藏的滴水不漏:   “哦,不过我瞅着闪电这一年多大约是吃的太好了,怎么长的如此痴肥,它还有扑人的坏习惯,你莫要过于靠近它,免得被它扑倒,弄脏了衣服。”   姜娴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怎么觉得顾珩对她家闪电不是很友好?   闪电:“……汪唔。”一双闪亮的晶眸这会子怎么看怎么透着委屈,连平日精神抖擞的两只耳朵也耸拉下来了。   它可怜兮兮的贴着姜娴,显然对于顾珩表现的恶意,它估摸是感觉到了。   姜娴嗔怪的看了顾珩一眼,不明白闪电啥时候惹到他了,她拍拍闪电的头,揉揉它身上缎子一般的黑毛:   “闪电是男孩子,长得那是健壮,今年邻近的几个大队,已经有四五家人家家里来找闪电配种呢。”   哪里就痴肥了,人家明明是健壮。   多的是小母狗喜欢。   闪电耸拉着的耳朵又迅速竖了回去,短尾巴在身后疯狂的摇动。   它素来机敏,还有气性,这会子可一眼也不瞅顾珩了。   只一味粘着姜娴,赶都赶不走。   ……   顾珩走的时候,脸上冷冷的,不仅脸色冷,眼神更凉,他最后淡淡看了闪电一眼,没多说什么。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今儿彻底认识到了。   这狗还是他抱到姜家来的,结果,今儿一晚,他好容易挤出的时间和胖丫儿黏糊,硬生生被它挤在中间破坏了。   顾珩走后,姜娴又好气又无奈的看着闪电突然极速跑进小老六的屋子里,然后把自己埋到自己的狗窝里打哆嗦的样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怕那男人呢,还要逞能?   想到顾珩今晚的表情,姜娴也冷俊不禁。   这是越发幼稚了,一天天在外面跟人计较还不够呢,这会子长本事还跟狗计较起来了。   也不知这一人一狗怎么掐上的。   ……   日子似快且慢,姜家人觉得快极了,一晃眼十八年过去,刚出生之时,胖丫儿白嫩可爱又胖乎的模样宛若昨天,而今日,她已经穿上大红的嫁衣,嫁人了。   哪怕,本来对这一段感情乐见其成的姜大伯母、二伯母和姜妈,看着红衣似火,美的令人惊叹的姜娴亭亭玉立的站在面前的时候,都忍不住心酸,眼泪更是抑制不住。   更何况,姜娴的大伯父、二伯父、姜爸以及五个哥哥。   姜爸那眼睛红肿的一看就是已经背着人落过泪了。   姜娴穿着一身长及脚踝的正红色的长袖连衣裙,外搭着一件红色的小西装,无论是小西装还是红色连衣裙上,都隐隐有暗色的花纹。   若是凑近,便会发现,那一团一团的遍布在裙子上的,是同色红线绣的丝丝缕缕半开半闭的合欢花。   建始移交让,徽音种合昏。   合欢又名合昏,亦称“合婚”,乃是对婚姻的美好祝福。   她穿着红色的绣花鞋,绣花鞋上,和嫁衣上同样的花纹,错落走动间,微微露出一点点脚踝出纤白的皮肤,半含半露,在寒冷的冬日,整个人如破茧成蝶,暗香浮动,振翅而飞,又如艳阳般美丽的扎眼。   不知有多少观礼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盯着姜娴看呢。   她们暗暗把姜娴的穿着记在心中,艳羡之余,便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等自己结婚的时候,也照着姜娴的穿着给自己整一身。   可是,哪怕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嫁衣,她们也不至于不知这嫁衣多么的价值不菲。   小媳妇们已经结过婚了,这般的嫁衣,是没想头了,但不做红色的嫁衣,也不用这般如软绸般的布料,扯一块花布比着这样式做一条裙子也不错。   姜娴外塔的那外套,听说叫小西装,她们没见过,但不妨碍她们也觉得漂亮。   听说,这衣服是顾三准备的,嫁衣是三天前送到姜家的,这事当时传开后,简直被村里村外上到八十下到十八岁的姑娘们口口相传。   从此,顾家顾珩在她们心中直接封神。   从此,那张冷面在大家心中只是假象。这是何等的面冷心热的男人,体贴又帅气,亲手为妻子准备嫁衣?!   简直酥到了大家的心里,莫说这么价值不菲,让人见都没见过的精致嫁衣了,便是一块破布,不少姑娘们表示,自己都是愿意的。   姜娴今日也有些恍恍惚惚的,从夜里爬起来梳妆,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结婚了。   若是她来到这儿,和华国姜娴融为一体,开始安稳的生活,只是她在华国扎了根。   那么结婚,便是她真真正正的在这个世界扎根发芽后,逐渐长成。   若是往后有了孩子,便是开花结果了。   姜娴从姜大伯父开始,一一扫过姜家人,百感交集。   她眼中看的是家人,脑海之中画面飞速的一帧一帧的闪过。   有在华国的,很多,自她来到这里,明明都是一些细小的事,没想到她桩桩件件都记得。   有在澜国的。   画面交错,纷繁迷花了她的眼,最终却终于定格在了这一身红色嫁衣上。   顾珩在下完聘后,跟她说了一句,嫁衣他已经在准备,她若是有什么想法,只管提。   姜娴惊讶,还逼问了一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就开始准备她的嫁衣的。   顾珩起先不说,最后被她磨的没法子了,才正色道:从我想要娶你的那一刻。   那青年眼眸灿亮,闪着认真又执拗的光芒,透过他的眼,里面满满是她。   姜娴突然笑了,外面鞭炮震耳,一辆挂着大红花的军绿色的吉普缓缓从远方驶来,姜娴知道,这是顾珩来接她了。   她突然朝在家的众位亲人行了一个标准的澜国女子嫁人的叩拜之礼。   姜家亲人愣了愣,姜娴这般动作让他们都有些惊了。   李秀英抬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透过颇有些朦胧的泪眼,她觉得面前的女儿像是有重影一般。   等到姜娴抬头,眼中已然神采奕奕,那重影消失,逐渐变的凝实。   她只以为是眼泪朦胧所致,但酸软的心田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轻拂过,如再温柔不过的安抚。   她忍不住就跟着笑了,好似被姜娴的喜意感染了。   姜娴眼中神采飞扬,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迎接她的新郎,却是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只白皙有力的手。   她抬头,看见五哥笑看着她,温声又带着一丝促狭道:   “胖丫儿,你忘了件事儿,新娘子,踏出家门,必须得哥哥背着。”   说罢,也不等姜娴反应,俯身蹲在姜娴面前。   姜娴微愣,看着姜建峰宽阔的肩背,她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缠着两圈的细白珠链,这是姜建海离开家的时候所赠她的项链。   今日,姜建海在外面回不来,姜娴便把这项链缠在手腕上,全当六哥也在场给她送嫁了。   这会子,见到五哥这般,她顿觉这一刻,她无比的幸福。   她附身趴在姜建峰的背上,又回看了一圈哥哥嫂子们,才才轻轻道:   “谢谢五哥了。”   姜建峰眨巴了一下眼,眨去眼中的泪意,他心中何尝舍得妹妹这般嫁人,只是,他心里却也知道,饶是他阅人无数,挑剔非常,也要说一句,姜娴周围,再没有比顾珩更纵容、更宠溺妹妹的人了。   若是妹妹一定要嫁人,那么许是交给顾珩,他才是最放心的。   他背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去,缓慢又稳健,而门口,车上下来的气宇轩昂的男子将接替姜家人,给妹妹美好的一生。 第261章 婚了   这一场结婚仪式,哪怕是过去了几十年,都让麦收大队的人一直津津乐道。   无论是规格、品质、乃至新郎新娘的颜值,旁的不敢说,反正在所有麦收大队的人以至于整个公社,都达到了巅峰水平。   顾家、姜家和顾珩姜娴的新家同时开席,全村的人都受到了邀请,亲戚朋友,人流如织,来来去去。   许多人事后回想,只觉得这一顿喜宴简直比自家大年三十晚上吃的年夜饭油水都要足的。   那鸡鸭、猪鱼、盘子里上每一道菜不仅味道好,寓意也好,菜量多的简直实诚的让人心惊。   至于,顾珩如何办到的,从哪里弄来这许多的肉菜,少部分对于顾珩不太了解的羡慕又嫉妒,但麦收大队的人其实已经看麻了。   怎么说呢,当一个人做的事情之中,但凡有一件事超过了自己的认知太多的话,那么再有旁的事情,那就不觉得大惊小怪了。   没见着姜家姜娴身上佩戴的首饰么?   脖子、右手腕以及右手的无名指上,那碧翠色在阳光之下,简直能晃花人的眼。   顾家人也没瞒着,今儿有人惊叹又打听那些个首饰的来历的时候,顾家人便道,这是顾珩母亲留下的,传给儿媳妇的。   也不是没有那坏心眼的人,在顾大嫂面前嘀咕:   “这顾珩的妈传下的东西,怎么着该给长嫂得啊,怎么就给小儿媳了?”   结果被顾大嫂听到了,当场挂下脸来,立刻呲叭了一回,很不客气的回怼:   “我家乐意,你们管得着么?”   一句话,说的大家没脾气。   是啊,人家家事管得着么?   顾大嫂这人平日行事就泼辣,顾家那会子穷的时候,有人对顾珩说三道四,顾大嫂拎着刀追着人跑了三条街,自此一战成名。   自此,她在麦收大队也是无人敢惹的女人。   当初,顾璁的母亲对于这个长媳相看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她爽利泼辣的性子。   这么些年,顾家能紧紧相连,并未衰颓,顾大嫂功不可没。   崭新的新房之中,姜娴坐在崭新的镂空雕花的架子床上,身后是大红的喜被,是她的嫁妆之一。   她自己带着两个樟木箱子,也在身边。   自古时起,就有姑娘出生后,家人为其种上两棵香樟树的说法,这也是澜国的传统。   她在澜国,没有享受到的这般的待遇,没想到在华国却有了。   姜爱国亲自找人,然后跟着一起打下手,亲手制造的两个樟木箱子。   里面是姜娴的贴身衣物,全都是簇新的,初夏秋冬各两身。   被褥六床,姜娴甚至摸到了压箱底的钱。   一看,红色的纸包里,是六百块钱。   何等的巨款,何等的尽心尽力。   姜爸姜妈可不是姜娴,姜爸转业后,就在公社当个拖拉机手,虽说开拖拉机干农活可以抵工分,但工资并不高,这些年因为工龄长了些,工资涨了点,但农忙的时候,最高也就在三十元这样,姜妈是老师,虽然是教书育人的工作,但实际上,工资也不高,目前也就是二十八这样。   家中,孩子要长大、要上学、要吃饭、那时候姜娴舅舅家条件不好,姜妈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加之前些年,连续好几年年景不好。   在这个农民一年才能最多结余几十块的年景里,姜爸姜妈给的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姜娴突然想起某一日,姜妈和赵承光的妈聊天的时候说了句:“在我家儿子闺女都一样,给儿子多少,就给闺女多少。”   姜娴也是偶然听了一耳朵,却压根没往心里去,她自己有钱,并不在意。   哪怕一分不给,姜娴其实也能体谅。   毕竟,就她眼中所见,周围的闺女儿,结婚的时候,就没几个有傍身钱的。   善良点,稍稍疼爱闺女的人家,男方家给的彩礼,一起给两人带走,钱留一大部分亦或者一点不给闺女留。   这已经是极好的又罕见的情况了。   不讲究又重男轻女的人家,啥也不给闺女儿留的大有人在。   甚至,有那男女双方都穷苦的人家,你家出个哥哥,我家出个妹妹,互换做亲,两家凑成两对新人,一起吃个饭,便算结婚了,什么钱或者物,都不会有的。   所以,这年岁,大家还是更愿意生儿子。   儿子娶妻,是添人口,添人口就能分到更多的粮食,而且男人天生力气大,做农活自然比女人轻松,工分也比女人拿得多。   但闺女儿生出来,力气小,做不了什么农活,工分也赚不多,好不容易养大了就嫁出去了,家中少一口人,也就少了属于这个人分到的粮食。   在女方家看来,嫁了女儿,已经算是赔了,怎么可能还让女儿把娘家的钱带走呢?   却没想到,今天姜娴就发现了这卷压箱底的钱。   饶是姜娴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中一贯的受到疼爱,也忍不住动容。   钱的数字已是惊人,更难得的是从背后折射出的却是姜娴在姜家的备受重视和被爱。   被爱,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外面喧嚣闹腾的声音逐渐平息,逐渐远去,顾珩从外面推门进屋。   姜娴抬头看去,红烛之下,那男人一步一步走来,漂亮精致又帅气的超过了任何一个姜娴见过的男人。   不由自主的,姜娴心中就浮现出一个念头:从今往后,这可就是她的男人了,有证的那种,谁也不能染指。   这男人今天也格外的精神,里面穿着白衬衫,下面穿着黑裤子,只今天外套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中山装,上面也是有暗纹的,自然也是合欢花,只不过是染的,不是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但染色功底很好,整个衣服闲的喜庆却不庸俗。   很明显,他跟她穿成了一对儿。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知道,在后世,对于这般的穿着有一个词来形容:叫做情侣装。   以至于当两人都老了的时候,孙辈们每每看到两人结婚的衣服,都要笑的没大没小的打趣他俩,说他们真是新潮,把浪漫玩的溜溜的。   今日,早上吉时顾珩结了新娘,两人回家,拜了高堂,下午有一段空闲的时间。   顾珩骑着车,就这么载着她一路冲到县里,两人就穿着这一身红衣服,领了结婚证。   是以,他们无论是在华国的法律的见证下,还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都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那一纸结婚证就好像澜国的婚书,令姜娴拿着摩挲着看了又看,那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又来了。   一切恍然若梦,却有让她知道,这真的不是梦。   顾珩一步一步走来,嘴角含笑,心中炙热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今日,他终于娶到胖丫儿了,他的新娘。   今天娶他,他激动、紧张又高兴,一夜没睡,却神采奕奕。   从今早,他看着姜建峰把她朝他背来,看着她对着他笑靥如花,看着看着,他却忍不住眼眶湿润,若不是强自忍住,眼泪怕就要夺眶而出了。   旁人结婚都笑的极为开怀,唯他,却想哭。   原来,美梦成真,真的能让人喜极而泣呢。   从今而后,他们就是夫妻一体,共度春秋。   姜娴同样内心炙热,但对比顾珩,那盯着她的眼神近乎着火,她自认她还是比较“含蓄”的。   她站起身,娇娇魅魅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屋里床前放置的小桌边,提壶准备倒酒。   “外面,客人都送走了?”   成亲,自然是要喝交杯酒的。   姜娴也不知道顾珩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   无论是从准备的刺绣嫁衣开始,再到这架仿古雕花的架子床,还有屋里这一对点着的红烛,最后到这桌上的一壶两杯。   比起华国人结婚仪式的简洁明了,顾珩策划的这一场婚礼更似古人。   繁琐却心意十足。   姜娴不欲刨根问底,但却将这些个记在心里。   和这个男人结婚,是她经历两世的唯一,是她的难得遇见。   蓦地,她的手被男人温热的手覆盖住,手中的酒壶被男人拿走了,她抬头看他,但见他眼眸中深邃专注,说不出的深情。   他慢慢的回答她的问题:   “客人都已经被大嫂送走了,碗筷和借的桌椅也收走了,剩下的咱家自己的碗筷,我都丢盆里了,今日,让夫人久等了。”   男人低头倒酒,语调缓缓又铿锵有力,听的姜娴心都酥了,该死的迷人。   姜娴怀疑,这男人故意勾引她。   奈何,姜娴就吃这一套。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姜娴太知道了,她眼中波光流溢,那目光陡然间变得更加的妖冶起来,美眸之中,跑出来好多好多的小勾子。   勾住顾珩的眼、勾住顾珩的心、勾住顾珩的婚。   一贯深沉冷静,只在姜娴面前偶有波澜的眸子这一会儿失了冷静,那深沉的渊薮之下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只刹那之间,惊涛骇浪已起。   眸光有多火辣露骨,声音却预发的冷然清净。   只是动作可一点都不“冷静”。   他一手勾住姜娴的腰,一手执杯靠近,脸几乎贴着姜娴的脸。   呼吸相闻,视线胶着。   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   突然,姜娴手里被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倒的半满的酒杯。   两人举杯,相视一笑,然后一饮而尽。   酒杯落下,身影相叠。   男与女,阴阳调和,痴缠在一处,架子床上烛影摇曳,成双成对。   姜娴第二天醒来,看着头顶的床粱上的花纹,有片刻的怔忡。   三秒过后,意识回笼,她猛然从床上弹起来。   对了,她嫁人了。   再透着窗户看外面,阳光斜斜的从窗口撒进来。   姜娴懊恼的揉了揉眉,作为一个“古人”,她自然随便看看太阳的位置就知道现在的时辰了。   此时太阳还在攀升,但是距离最高点已经很近了。   最高点的太阳代表着正午,阳光洒落,普照大地。   所以,这会子距离正午没多久了。   大约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姜娴叹了口气,简直是不敢置信。   她就说吧:切忌贪色。   以至于,今儿早上她惯常醒来的时间没醒来,昨儿带来的“嫁妆”大公鸡打鸣她也没听见,她很怀疑,是不是这鸡在姜家呆惯了,所以刚来她家不适应,以至于没有打鸣?   然后,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姜娴闭了闭眼,满脑子不可遏制的昨天夜里的情景。   似起了风暴的眸子、强壮的腱子肉、有力的臂膀&额际一滴滴掉落的汗珠、吱呀摇动的架子床……   姜娴甩甩头,强制自己在脑海中给自己踩了个急刹车。   额,怎么回事?难道她本质是个大色女?   她掀被下床,暗自庆幸:幸好,他俩人独门独户的单独过日子。   这要是家有长辈,见新媳妇睡到日上三竿,非得在心里嘀咕不可。   姜娴正准备找身衣服穿,眼尾一扫,就见一整套干净崭新的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尾,昨天换下来的嫁衣,已经不见了。   姜娴把衣服拿过来,发现内外衣服搭配非常合理,均是她带来的衣箱子里的衣服。   站起身,穿好衣服,走到桌前,昨晚放酒壶酒杯的桌子上,这会子放了一个搪瓷脸盆,脸盆底部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盆边搭着一条桃红和白色交错的条纹毛巾,也是新的。   盆下,一个白色的皂盒里是黄色的硫磺皂,一边的搪瓷杯子比盆矮那么一丢丢,里面是半杯清水,杯子上面架着一个牙刷,牙刷上是挤好的牙膏,杯子下面,还有一管刚开封的中华牙膏,铁皮的外壳,黄胖黄胖的。   盆旁边还放着一个新的大红色的热水瓶,姜娴拔了水瓶顶上的木塞子,倒出里面的热水,不烫不冷,温温的,刚刚好用来洗脸,也能用来掺和搪瓷杯里有些凉的水,兑温了用于刷牙。   姜娴自然知道这是顾珩做的,但令她诧异的是,顾珩能做到这般的无微不至。   她侧耳倾听了一下,在旁边的灶间那儿有动静,听声音,很明显,顾珩正在劈柴呢。 第262章 婚后生活   一早,顾珩就醒来了,他睁开眼,一眼看到了跟他近在咫尺的媳妇儿,人还是睡眼惺忪的状态呢,他嘴角就忍不住扯出笑容来。   终于,他和胖丫儿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啦。   他手一伸,摸到枕头下面的手表,一看,不过早上六点刚过。   虽说昨晚两人折腾的很晚才睡下,他压根没睡多久,但他今早就是精神抖擞。   他贪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的一旁的媳妇儿,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脚。   这姑娘睡着的时候倒是乖的很,雪白粉腻的面颊,黑发披散着,静静的侧卧在一旁,她睡姿很规矩,既不缠着人,也不抢被子。   可是,这只是假象而已,醒着的时候,那折腾劲儿,简直让他血脉贲张,简直就是妖精。   越看她,顾珩的脸越红,红的都要烧起来了,他都不用怎么细想,只要这么看着她,昨天那难洞房花烛之夜两人折腾的场景就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子里。   光滑雪白的肌肤,香气四溢又软魅的缠着他,娇娇的声音……   顾珩猛然间从被子里坐起身,让被子外的冷空气把他心里的躁动和火热给强行浇熄了去。   他一而在,再而三的在心里告诫自己:顾珩,这是你媳妇儿,昨晚她已经很累了,现在不足三个小时,你若是再打扰她休息,你还是人么?   他索性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胖丫儿一眼。   匆匆掀了被子,起身,他故作镇定的穿好了衣服,等坐在凳子上好生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回首给胖丫儿掖好被子,才出门去了。   家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大红色的喜字,贴在门上,窗子上。   停在厢房和堂屋回廊之间的自行车。   摆在堂屋里的收音机以及缝纫机。   屋里,就是不一样。   这屋子,从里到外,都是顾珩亲手布置的。   但,以往他虽然也带胖丫儿来看屋子,但胖丫儿走后,便一室的冷清。   现在,就是不一样了,这个家里,多了温暖的气息。   昨晚上,家里还留下了一些脏了的锅碗瓢盆,这是他们的新家,从今往后就得开火做饭了,这个家,这里的女主人,这里的一切,如烙印般已经印刻在顾珩的心中,让他的血液都忍不住不停的升温,奔沸。   往后余生,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他挽起袖子,就开始干起活儿来。   顾珩先把昨天弄脏的锅碗瓢盆规整回去,然后,他从米缸里取了新米,熬了大米粥,里面还切了新鲜的青菜和肉糜。   做好这一切后,任粥煮着,他又烧了水,给胖丫儿把洗脸的水打进屋里放着。   期间,他进进出出屋子好几回,那姑娘睡得跟小猪一样,一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心软的如棉花一样,只觉得心中无限爱怜之意汹涌而出。   出来的时候,发现家中的麦秸秆不多了,顾珩见姜娴短时间内没有睡醒的迹象,看了锅里的粥一眼,在锅灶下面又烧了一把火温着,便进山打柴去了。   刚出门不久,就遇上徐广原家的老婆石婆子,她远远看到顾珩提着个镰刀穿着旧衣就出门了,她心中一动,眼睛一转,特意迎上去:   “顾小三啊?今天结婚第一天,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上山砍柴么?”   顾珩眼中微微闪过不耐,他想起来了,这石婆子是村里有名的八婆,就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乱传话,他怎么就碰见她了。   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屋子,对了,石婆子一家跟他如今的家间隔不远,难怪碰上了。   “嗯。”他压根没停,继续往前走。   顾珩的冷淡丝毫不能阻碍石婆子,顾珩往前走,她压根拦不住他,也不敢真的去拦他,毕竟她有事相求呢,索性就在顾珩眼面前反复横跳的干扰他。   “哎,顾三,姜家娴丫头呢?怎么不一起来?你去哪里打柴啊,能不能帮婶子打一点,对了,从前面那个歪脖子杨树的山口进去,菌子多,你去的时候,能不能顺道给婶子摘点菌子?”   石婆子热络的跟顾珩搭话,一副和顾珩很熟的样子。   要说这石婆子,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但她这人也不是好人。   她最喜欢搬弄旁人家的是非,还听风就是雨,村里愿意跟她说话的都是跟她一样的八婆,大部分人压根不愿意搭理她的。   石婆子一直说个不停。   其实,她今天之所以过来和顾珩搭话,实在也是心里有了点想头。   她被顾家的富贵刺激的眼睛都红了,没想到平日以为是个街溜子的坏小子,现在发财了。   她一直想打听顾珩是怎么发财来着。   可是,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顾家长房,一个病秧子成天不出门,还有个母老虎凶的要死,她说一句什么,那婆娘能用唾沫星子淹了她。   顾家那出嫁的闺女儿,人家根本不常在村里走动,再者,冯家跟她家,一个在村南,一个在村北,压根碰不见。   倒是姜家人多呢,可是姜家和徐家现在都这样了,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事儿,但徐家人恨姜家的可不少。   按照她男人的说法,姜家抢了徐家的一切,是他们家的大仇人。   她要是敢去姜家聊这些事,且不说姜家人能不能搭理她,她男人就得打死她。   所以,思来想去,她私以为顾珩这人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首先,顾珩虽然不苟言笑,他年纪小的时候,她经常听说他跟那些男娃打架斗殴的传言,但对于长辈们,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恶行。   闷葫芦一样,但好像也不会肆意妄为。   石婆子自诩自己好歹比顾珩长一辈儿,怎么说都是长辈,自己问顾珩话,难不成他还能不说?   她都想好了,先跟顾珩套近乎,然后就表忠心,让她儿子跟着顾珩后面打下手也成,就像那个赵承光一样。   以她儿子的聪慧,等摸清楚顾珩是做什么的,就把顾珩一脚踹了,单干。   石婆子遥遥瞥了一眼顾珩的大院子,心里火热的不行。   这往后啊,她儿子也能住上这样的大院子,再娶个媳妇儿,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让她享福。   顾珩脚下突然一顿,那石婆子一个没注意,吓了一跳,然后,两只脚猛然打结在一处,突然,“哎呦”一声,人就扑跌在地。   而顾珩看都没看她一眼,也再没说一个字,人就走远了,任石婆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喊也没用。   她那妯娌王婆子也住的近呢,听见老仇人的声音,顿时来劲儿了,赶紧跑出来,一看石婆子叠在地上,嘴上骂骂咧咧的,她不由的眉开眼笑:   “吆?大嫂?你怎么跌下来了?”   石婆子一哽,嫌恶的看了这人一眼,怎么是她?她转了一下眼珠,到底咽下了顾珩的名字,啥也没说。   “我怎么跌下来了?干你啥事,就是看着你了,倒霉的呗!”   开什么玩笑,这女人跟她斗了一辈子了,她怎么能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要是她也起了傍上顾珩的心思,那自己岂不是要呕死了。   另则,石婆子有一点她没说,她站起身,忍不住看了看路尽头早就消失了的背影,到底没敢胡说是顾珩让自己绊倒的。   如今的顾珩今非昔比,不同了。   那会子,她刚跌下来那阵,他回头无意瞥了她一眼的目光让她深深打了个寒颤,如今回想,尚且觉得后背凉凉的。   若是她乱说了什么,是不是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光是想想,心里就有一种恶寒不由的升起来。   顾珩压根没理会这一场闹剧,他甚至为了避免再遇上这些人,他寻了个岔口,直接就进了山。   若说,胖丫儿温暖了他,让他心中的冰寒褪去,不再孤独。   但他的好态度也仅限于对待自己的妻子,村里的这些压根就不在他眼里的人若是以为他好说话,就大错特错了。   更何况,还是这个村的徐家人。   徐广国已经伏诛了,这些徐家人归于沉寂,他们锁着尾巴在村里,但顾珩不会忘记,那时候徐家得势的时候,这些人的嘴脸。   不过是时不我待,徐广国的家族大势已去,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罢了。   顾珩掩盖去眸子里的冷光,砍到柴便回了家。   刚在院子里把柴准备劈的规整些好归置,就见自个儿妻子站在堂屋门口对着他笑呢。   那一刻,因为早上这些个小插曲引起的心底的一丝阴霾化去,顾珩脸上冰雪消融:   “媳妇儿,留了饭了,快来吃饭吧。”   ……   婚后,姜娴的生活着实不错,她没想到顾珩是这样的顾珩。   怎么说呢。   这男人的体贴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   只要他在家,姜娴只要出一张嘴就行了,其他但凡动手的事情,他来。   接送她上下班、做家务做饭、洗衣……唯恐伤着她累着她。   姜娴自诩看人很准,但她也没想到,结个婚,就让顾珩这个高岭之花变的这么……不高冷了。   好在年前,顾珩也没什么事儿,再没出过远门。   两人就成日黏糊在一起,也不嫌腻得慌。   过年也热热闹闹的,姜娴时常往姜家跑,姜家人本来还有点不习惯自家闺女嫁人了,但姜娴常常回家,很快,姜家人就淡化了这种感觉。   不仅如此,姜小七姜小八逐渐的也把姜娴家当做自己家一般,慢慢的,顾欣顾轩还有顾环家那两个大外甥也时常来玩。   倒是闪电一次也没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顾珩吓的。   年后,正月十六,顾珩去大海船厂报到去了。   报完道,接了她下班,顾珩心情看起来有点郁郁。   姜娴眉头暗暗挑了一瞬,秒懂,这人这种表情就是求安慰了。   她闻弦音而知雅意,在自行车后面摸了摸他的背,这般安抚的动作果然让顾珩的脊背没那么紧绷了,变得放松。   他骑车的时候,整个腰背弓着,呈现极放松的半后仰状态。   而姜娴就紧紧抵着他身后,他这般既不让姜娴吃惊,还能靠着媳妇儿。   自结婚后,他就是这般,原本姜娴没在意,后来三天五天十天半月,他一直这般,姜娴岂会看不出来这是顾珩的另类撒娇呐。   明明来时,腰背挺直,矜贵挺拔,带上她后,就弯腰塌背,好像力气全被抽走了一般。   不自觉的,姜娴也纵着他,他弓腰贴着她,她就用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   “怎么不高兴?”他心情看起来闷闷的,姜娴自然要问的。   顾珩车前面的把手上挂着麦乳精,前面的横杠上两盒点心,以及两包糖,两瓶酒。   今晚,他们并不直接回去,而是要去江远瞻家做客呢。   结婚后不久,正赶上过年,顾珩和姜娴趁此时机一一拜访了敬重的长辈们,这不,今儿江局长就叫他俩去他家晚饭来着。   两人带上年礼,便应约而至。   果然,姜娴一问,顾珩便抱怨道:   “十八那天我得出海了。大约得七日才能回。”   船厂造的船舶在投入运行前,都要就它的结构、机器和设备及锅炉内外部作全面试验。   这便是船员试航跟船的工作意义。   姜娴也颇有些意外,年前顾珩就成了大海船厂的一名船员,年前通知他们年后正月十六去厂里报个到,结果没想到这一报到,就直接安排了任务?   “这么急?都不培训一下么?”这出海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啊,就这么出海,会不会危险?   姜娴压下心底一丝失落,语调还算如常。   实则,这失落来的突然,被姜娴感知的刹那,连姜娴自身都感到诧异。   原来自己已经下意识的这般依赖顾珩了?   但姜娴到底不是依附男人的小女人,便是夫妻,她也不可能做什么男人背后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顾珩同样是。   只是婚后生活太美好,他俩黏糊在一起还没够,就这么分开,难免不习惯。   顾珩也就是和媳妇儿抱怨抱怨,婚前他就有这毛病了,但没想到婚后,他这毛病更重了。   但他就喜欢这样,说完了他就舒服了,而且,他能感觉到,媳妇儿很纵容他这习惯。 第263章 一念起   甭管怎么说,出海的事情是定了的。   两人到江远瞻家的时候,顾珩便如一只被姜娴顺毛摸舒服了的大猫,已经完全跟没事人一样了。   脸色恢复了常态,虽然一如既往的淡漠,但表情松弛,每每和姜娴对视之时,眼中似有微光闪烁。   很是鲜活。   而姜娴也恢复了常态,她这人心智一贯坚定。   爱是爱了,她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纠结后,坦然接受,哪怕依旧嘴硬,但心里,她是完全承认她爱了顾珩这个事实的。   她这人外表看来和谁都好说话呢,那是因为,要么这些人是她的亲朋好友,要么,那些便是不相干的人,她压根不放在心上。   若是真的有人涉及到她在意的或者切身利益,那么,那人绝对能领教一下什么叫心硬如铁和下手狠绝。   所以,若不是她心中早已认可和笃定,压根她就不会松口有这一场婚礼。   但爱了并不代表自己的本性会变,如果让自己变成一朵只知道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那她也会瞧不起自己。   而且,以她对顾珩的了解,顾珩喜欢她的本性更胜于她的脸。   若不然,同样是姜娴,同样的脸,他怎么没有爱上华国姜娴。   偏偏要等她来后,带有了两人的结缘?   虽说,姜娴始终认为自己和华国姜娴是一人。   但,顾珩这样的灵敏、这样的态度分明,还是让她有一种隐秘的沾沾自喜的感觉。   他俩到江远瞻家的院门口的时候,江涵悦也回来了,她倒是英姿飒爽的很,回来的时候,大约是远远看到两人,她便不停的打那个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铃子。   顾珩此时已经停下车了,正扶着姜娴下车了,一听这声音,他就皱眉了,等到江涵悦到了近前,他冷冷的埋怨:   “大呼小叫的,是要吵死谁?”   江涵悦也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对能“挑衅”到顾珩很是得意。   她压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一边掏出钥匙,开了院门,一边转头招呼姜娴又一本正经的“挑拨离间”:   “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说这话,她有故意惹顾珩生气的成分在,但,这话也是江涵悦的真心话。   旁人会被这死男人的脸所吸引,但她跟他太熟了,熟到对他那张脸看到想吐的程度。   哼,旁人觉得他英俊的不行,她每次听到都会在心里冷笑不止:装,可劲儿装。   小时候,穿着开裆裤,跟她抢玩具还抢不过的时候,那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一脸的样子,怕是没人记得了。   这对自小有点洁癖的江涵悦简直产生了深入骨髓的阴影,在她的幼小心灵上流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脏的娃娃。   要说,最了解顾珩的人有几个,江涵悦绝对在其中榜上有名。   她心说,撇去小时候那脏死了的泥猴子的样子,顾珩这厮,便是长大了,难道就讨喜了?   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余的,哪里还有优点?   冷漠(天天端着臭脸装那啥)、无情(她跟他认识近二十年,就没见过他有过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脾气硬(说话直通通的,能噎死她)、不懂事(成天跟华都那老爷子刚,然后把她爸夹在中间受气)。   刚认识的时候,她觉得姜娴是多么明事理又有洞察力的女孩子啊,她刚开始吃惊她的言论呢,甚至颇有些同情顾珩。   结果后来回家后仔细想想姜娴的话,她同情顾珩做什么?话糙理不糙,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处对象挺好的,干嘛用婚姻束缚自己呢?   瞅瞅她妈,她爸因为当兵耽误了结婚,结婚迟,所以她妈比她爸小不少,原以为老夫少妻的,丈夫也能疼惜人,可真相是,她爸成天把工作当家的,对于家里的事一向不问。   她妈含辛茹苦的拉扯她和她弟,如何的辛苦,江涵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江涵悦也是个硬脾气,小时候不知道收敛,甚至还会和她爸起冲突呢,主要是为着她妈受得委屈,她时常会看江远瞻不顺眼。   也就是这些年,她越长越大了,性子逐渐从外放变成了内敛,父女两人之间才终于少了冲突,有了平静日子。   但,这不代表江涵悦对她爸这样的行为就认同了。   内敛了,不说了,便好似那闷闭着的火山,不满的情绪便似火山口下面酝酿的能量,积蓄够了,没准哪一天便要爆发而出了。   旁的不提,这些家庭的情况也直接导致了江涵悦对于婚姻并不是那么期盼。   之前,她也处对象呢,但总是觉得缺那么点意思。   原先是没人这么惊世骇俗的说出“处对象好,结婚并不考虑。”这样的话来,可是一旦有人说了,就好像在她的思绪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真的考虑起了这事儿的可行性。   她甚至已经脑补到,如果她真的决定不结婚了,会跟她爸爆发怎么样争吵,她都已经在暗地里模拟……在吵架的时候,她该用什么理由说服她爸了。   没想到,她搁这儿操心呢,那边说出这话的人却没坚持住,被顾珩叼走了。   她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气的呀,一天没吃饭。   怒姜娴不争,恨顾珩诡计多端。   直到现在,事已成定局了,两人结婚那天,她也去了,她回来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她就不明白了,姜娴图啥啊?   论容貌,顶级的那种,绝对的一骑绝尘,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连差不多漂亮的都没有。   论学历,高中,高学历啊,便是那些个知青,不如她的也是绝大多数,江涵悦自己是高中生没错,但她弟就不是,顾珩,呵,学历可不如她呢。   论工作能力,旁的不说,就说人家在成百上千人里面脱颖而出呢,去了华都参加活动,一去深造半年,就知道这人这工作能力有多优秀了,而这般的优秀,会映射到她的工作之中,未来她势必在工作之中乘风破浪。   别的那些个什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武兼备的本事等等都不要说了,就看这三点,莫说是在整个澜山县,就说在整个L市能找出五个人不?   这要是换成她,她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   要什么男人?是图他不洗澡,还是图跟他生孩子不够疼的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对,她也是不想生孩子的。   小孩子讨厌死了,她弟就是那种讨厌的小孩,成日不是哭就是闹,要不眼泪鼻涕齐飞,吃着饭呢他就要拉屎撒尿的,比顾珩还要脏多了,真是,常常恶心的她吃不下饭想吐。   顾珩人家至少现在人模狗样的,江涵青还是不爱干净,她刚给他做的新衣服,晚上就能蹭一身泥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屎壳郎呢,经常滚粪坑的那种。   根据她多年的观察,大部分男人都是这种不爱干净的,她爸其实也是,顾珩面上弄得干净,谁知道背地里……   也不知道,姜娴为啥想不开。   所以,这就导致,每次她看到姜娴吧,都是一脸的痛惜。   再看到顾珩呢,就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始作俑者不配得到她的优待。   顾珩这人骨子里本来就挺孤傲的,旁人对他卑躬屈膝,他不喜欢,觉得没骨气,旁人若是对好的很,他又觉得媚俗,觉得这人是不是有求于他,毕竟他信奉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因而更加警惕。   若是这种对他这么态度恶劣,他更不可能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听江涵悦问她呢,姜娴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她早就被问的麻木了,这问题几乎可以算是江涵悦每次见到她必问的。   她把车把手上的麦乳精啥的往江涵悦手里一塞,然后推她进屋,嘴上安抚道:“好了好了,你怎么每次都问这个?”   真要受不了,也没什么结婚的事儿了。   把江涵悦推走,她回头看了一下她男人,就见那男人站在她俩身后,推着车,脸上冷的厉害,见姜娴看过来,他立刻对上她的眼。   姜娴微叹了口气:得,这男人又装上委屈了。   那意思很明白了,晚上回去求哄。   她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赶紧用眼神安抚了一下他,随后,跟着迎出来的江家人,一起进屋去了。   江家今天人回来的很齐全。   江远瞻,江夫人姚庆红,还有江涵悦、江涵青。   对了,姚庆红和姚站长家里家里还连着亲呢,只不过关系很远了。   姚站长那一脉据说可以考据到清朝,就并没有和姚家一族住在一处,早早就出去了。   这一回,还是因为姜娴,两家有了交集,姚站长说起自家祖籍,才知道。   两人到的时候,姚庆红就进厨房把所有的菜都端回来了。   姜家住的是单门独栋的二层小楼。   平日里,江涵悦和江涵青共用二楼,二楼还有一个是江远瞻的书房,一楼则是会客厅,厨房,以及江远瞻夫妻二人的房间等地方。   两人随着江家人一起落座,顾珩给江远瞻把酒满上,然后和姜娴一道,举杯敬了江家一家人,末了,难得感性的说了句:   “江叔江姨,这近二十年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了,未来,你们不用客气,就当我和姜娴是家中的孩子,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叫我们。”   江远瞻百感交集,眼眶都湿润了,虽说心里还有事儿,他知道顾珩这结婚的事儿,远在华都的老爷子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这些日子已经打电话骂过他很多回了。   可看顾珩如此,他觉得他多年的辛苦付出有了回报。   虽然,他本来也并不求回报,他照顾顾珩是自己的选择,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一则是老爷子的命令不可为,他乃是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勤务兵,是他一手提拔的人,若是没有老爷子,也没有后来的他了,所以替老爷子看着孙子,这是老爷子提出的要求,他无法拒绝。   二则,是他本心所向,便是老爷子没提要求,他也要想方设法的回来的。   只因为,他对于顾珩的母亲叶梅,是抱有愧疚之心的。   当年若不是他把顾宴山带过来,也不至于让叶梅经历这些,那是个外表柔弱但却有自尊心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他没有因为……吃醋和胆怯而冷眼旁观,彻底放弃叶梅,而是选择和顾宴山争一把,那是不是就不会让叶梅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只这些话,他永远不会说,也不可说,几十年了,那段年少时候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其实早就已经淡化了,只留下了淡淡的酸涩和对叶梅深深的愧疚。   能眼见着叶梅的三个孩子有好的归宿,他心中对叶梅的愧疚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   江远瞻将酒一口饮尽,他做了个让大家坐下的动作,然后亲自拍了拍顾珩的肩让他坐下:   “江叔信你。”他微缠着双唇,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他女儿在一边大煞风景道:   “可别,我爸有儿有女的,你就别来掺和了。”   江远瞻:“……”这闺女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自从顾珩和姜娴要成婚,她就不对劲了。   他不是没怀疑过,难不成他看走眼了,实际上,江涵悦这般反常的表现是吃醋呢?   这可完全不能啊?破坏别人处对象,那就跟破坏别人家庭是一样的,是背德的。   可惜,看来看去,他甚至还招人帮着偷偷观察了,发现不对,她对姜娴的态度,都比对顾珩的态度好多了。   这完全不是对待情敌的态度。   江远瞻思索很久,也没思索出原因来,可是这是他最喜欢的闺女儿,贴心的很,虽然小时候有一阵儿也挺调皮的,可越大越贴心,比起儿子,他更喜欢闺女。   “涵悦……怎么说话呢?”虽然江远瞻脸一拉,但到底没舍得多凶闺女。   却见江涵悦委屈的拉拉姜娴的袖子,甚至难得女儿态的撅起了嘴巴。   江远瞻手一抖,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猛然暴击入脑海之中! 第264章 多余   江远瞻这一念头一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他依稀记得,江涵悦对姜娴的印象一直极好极好。   他这女儿呵,外表看起来活泼爽朗,但那只是她的保护色罢了,其实内里最是刚硬,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对于看不上眼的人,她面上或许搭理,但想跟她再深交,那是再不可能了。   是以,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想不起来,江涵悦对谁这么和颜悦色过,竟然还能露出罕见的小女儿娇态。   可,这事儿要是放在他自家身上,他不能接受啊。   江远瞻心在不停的下沉,越是这么想,他越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有问题。   他看似不着边际却又密切的观察着两人……越看越觉得,跟姜娴好像没什么关系,其实真是江涵悦的问题。   她还给姜娴夹菜呢!   还小声问她喜欢吃什么?   她她她……她的老父亲和老母亲都在饭桌旁坐着呢,怎么就没见她问过一句?   人家姜娴倒是端坐在饭桌后面,客观的说,这女孩着实出色,不提她那些加身的荣耀,就只看这人本身,光是站在那儿或者坐在那儿,就有一种行云流水的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一行一坐,一颦一笑,好似从画中走下来一般,有一种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神秘和自信。   江远瞻自认自己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人,但,这女孩总让江远瞻有一种突兀感,她迥异于旁人的气质,江远瞻从未见其他人拥有过。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江远瞻见完姜娴后,实在想象不出,为何姜家姜娴会是这样子的,毕竟姜家一家人,他又不是没见过。   那群人,朴实无华又善良,有着老百姓特有的生活智慧,后辈之中倒是也有特别优秀出众的,姜娴好几个哥哥都是这般。   但,这些优秀出众都是有迹可循的,可是姜娴的美丽、出众就好像凭空掉下来一般,充满了神秘。   若不是顾珩那会子调查姜娴的时候,完全是用的是他江远瞻的人,他甚至后来又把资料拿回来仔细的看过,确定这女孩真的就是姜家姜娴,他一定会有所怀疑的。   只能说,这可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儿。   据说是因为昏睡之后,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倒是不排除,人在经历过大的灾难后,突然顿悟或者性格迥变。   她变得这般的好,难不成就把江涵悦的魂勾走了?   江远瞻一时间心乱如麻,便是他努力克制,但顾珩和姜娴还是感觉到了。   他俩倒是都没往自己身上想。   顾珩在江远瞻这儿自在惯了,他这人虽然冷心冷情,但本性敏锐多思,善恶好坏他分得清楚,江远瞻是真正对他们顾家人好的人之一。   是以,顾珩也懂他的不得已,对于他背后的顾老头,他虽然膈应,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完全可以把两人撇开来去对待。   正是因为了解,顾珩知道江远瞻对他无比的包容,他也了解江远瞻的性子,知道若是江远瞻当真是对他不满,他一定会找时间跟他说的,而不是这么难以启齿的样子。   所以,他判断,估摸着是与他无关的事儿,但这阵子澜山县风平浪静的,单位里该是也没什么烦心事儿啊?   所以,排除了这些个,大概率是江涵悦和江涵青这两个不省心的惹江叔生气了。   而且,顾珩其实有七八分肯定,惹江叔生气的应该是江涵悦。   因为江叔的情绪就是在江涵悦说完话,才低落下去的。   但那些话,听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江涵悦看他不顺眼,在饭桌上言语挑衅他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莫不是江叔看到江涵悦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顾珩微微偏了下头,把细究这父女俩究竟是什么矛盾的好奇心抛在了脑后。   江涵悦也不是一天两天招惹江叔的,可怜以前啊,江叔还觉得自家闺女比儿子好上十倍,说她省心还能帮他教训江涵青那臭小子。   实则,顾珩早就看清江涵悦的本质了。   什么“省心”?那是江涵悦大了,学聪明了,没准脸上笑嘻嘻,心里咋想的呢。   要说江涵青,虽说闹腾了些,唔,眼光特别好却特别惹他烦的喜欢了胖丫儿,实则他本人总体来说还是个单纯的熊孩子。   可没他姐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要说以前,顾珩也没这么损,他忙着呢,不至于在心里这么损江涵悦,可最近,他对江涵悦也不满呢。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自从他和自家媳妇儿好上后,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顾珩和江远瞻不同,饶是他知道,大多数女人,哦,还包括自家媳妇儿都喜欢他这张脸,喜欢他伟岸的身子,但,江涵悦绝不在此列。   不仅,江涵悦不存在心悦他的情况,实则,他非常笃定,他俩一直非常的看不上对方。   顾珩孤傲,江涵悦何尝不孤傲,小时候,两人打起架来就跟两只小狼崽子一样,只不过,后来,顾珩在“狼化”这条路上一直往前,江涵悦却披上了一层狐狸的外衣。   不过再怎么伪装,顾珩这个自小跟她一道打架长大的,岂会不知道她?   许是从小这关系就没处好,以至于长大了,关系还是很冷淡,大致表现为互相看不上对方、见到对方倒霉自己就幸灾乐祸,但真要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不会见死不救。   对顾珩来说,对待江涵悦的态度有点像对待他二姐,就是两人性格不合的厉害,这要是旁人,顾珩走在大马路上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惜,这两人都是自家亲人,他得好好对待。   但,心里知道就行了,他一边骑车,一边在自家媳妇儿面前一本正经上江涵悦的眼药:   “媳妇儿,江涵悦最近有点不正常,你离她远点,万一哪一天发起疯来,把你咬……打了去可怎么办?我现在动不动就要出海,到时候想救你都来不及。”   “我看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不要跟她见面了,我不放心,等她过阵子正常了再说吧。”   姜娴:“……?!”顾珩刚刚是不是说了个“咬”字,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把人家江涵悦比喻成闪电了?   这得多深的怨念啊?   还有,她哪有他说的这么菜,他是不是忘了,实际上自己的武力值好着呢。   “人家涵悦哪有你说的这样?再说,我俩都忙着呢,也见不着。”   这倒是实话,若不是正好赶上过年和她结婚的事儿,纵使同在县里,不相互约着一起说说话的话,光靠巧遇,一个月也见不着对方一次。   这见一面的几率已经很低了,再赶上顾珩不在家,那几率是低上加低啊。   “你也觉得江叔不高兴是因为涵悦是吧?”   正好在路上骑车呢,今晚月色极好,一轮月圆挂在枝头,把整个县城照的很亮,也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同样的,姜娴觉得江远瞻的失魂落魄跟他们没啥关系。   而姜娴和顾珩感觉一样,江叔分明是在瞄了江涵悦几眼后就状态不对了。   不过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饶是姜娴机敏过人,她也不会猜到江远瞻脑子里会天马行空到歪成这样。   毕竟,她和江涵悦之间的交往压根不是江远瞻想的那样,再正常不过。   江涵悦和她与段爱梅,与赵大丫一般,都是朋友。   只是,江涵悦这人性格使然,为人热情,感情激荡热烈,颇有一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刚烈,她姜娴算是合了她的眼缘,所以,两人关系从见过第一面后,就迅速升温了。   这感情的升温,其实也是江涵悦占主导。   姜娴这人莫要看她来华国后,好像啥也玩的转,啥也摆的平。   但,内心深处,却是还有许多不确定的。   她毕竟记忆并不齐全,严格说起来,华国的一切对于“古人”姜娴来说,过于先进和新奇了,她需要时间消化和接受。   另则,就是交朋友。   前世的澜国姜娴是一个根本不被允许拥有感情的工具。   所以,无论是对待爱情、亲情、友情,她都是陌生,但好奇又渴望的。   但,这些经历也注定了她在初初经历这些“情”的时候比较保守或者止步不前,甚至退缩!   那就需要对方付出更多。   好比亲情,姜娴能很快接受,一是继承了华国姜娴的情感,二则,是亲人们对待她无条件的包容和信任,哪怕多智敏感如五哥,也没有“乱想”,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包容接纳了她。   又好比爱情,若是按照她的“墨迹”,绝对不会如此这么快结婚,如今她和顾珩走到现在,修成正果,也是顾珩的“强求”,他每时每刻都在想法设法的推着她往前走,“逼”着她正确的面对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心。   换到友情,同样得对方热情一些。   比起赵大丫还有段爱梅,江涵悦真是没有最热情,只有更热情。   她那会子去华都之前,得了个复赛第一,江涵悦比她还高兴呢,到处给她宣扬。   还有姜娴医术好,治好了她同学的爸爸的事儿,江涵悦张口闭口都要提的,一副与有荣焉的嘚瑟样儿,那模样,姜娴看了好笑又感动,倒是比她自己得了荣誉还要高兴三分呢。   因为她,姜娴许是本来在澜山县只有些小小的名气的,说不准,好多人便是知道她,名字和人也对不上,但,如今完全不是这个情况,在澜山县,姜娴是大大的有名。   有名气到什么程度呢,许是在澜山县随便从街上抓个小孩子过来,都能背出她姜娴的生平履历。   所以,对于江涵悦在江家人面前,当着她的面呢,就各种夸她,用词夸张到极致,简直说的她天上有地上无,姜娴已经麻了,脸都不会红一下的,还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至于给她夹菜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没见到顾珩都已经不说什么了?   无非是江涵悦这般做的太多了,刚开始的时候,顾珩还看不惯江涵悦这样呢,后来,连他都不说什么了,免得江涵悦怼他小气鬼呢,两人又得一言不合就要开杠。   后来,顾珩就想了个招儿,没关系,江涵悦夹菜给姜娴吃,他可以夹更多的菜给姜娴吃,趁机再把姜娴碗里江涵悦夹得菜吃掉……   顾珩想想还是不放心:   “大概是江涵悦又做了什么惹江叔不高兴的事情了,别看江叔这人看起来严肃,却最是包容,如今连江叔竟然都受不了她了。”   意犹未尽,顾珩却戛然而止不说了,但意思表现的不要太清楚。   那就是,江涵悦就是个不懂事的,连江叔这么好脾气的都被她惹了,她还有啥做不出来的?   所以离她远点是对的。   不过,显然两人这些个防备都是多余的,人江涵悦倒是想找姜娴玩儿,结果发现,压根没机会,她爸不知发什么神经呢,突然给她派了许多不知所谓的工作,她忙到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要挤出来呢,还能找朋友玩儿?   她倒是抗议呢,但她爸突然手段强硬起来,压根不听她的抗议,把她丢出去不说,还美其名曰要历练她?   江涵悦纵使不服,也只能憋着,这时候,她才真正理解啥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自家老头子就是块老生姜,成精的那种,气死她了。   比起江涵悦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人家顾珩和姜娴夫妻倒是挺岁月静好的。   给顾珩收拾了行李,把他送到船厂出海,姜娴回来后,就琢磨着,把自家这空空的前后院子规划一下。   顾珩和姜娴的新院子是什么样子呢。   顾珩请姜大伯给自己批宅基地的时候,其实有两块合适的,不过,大约真是冥冥之中,顾珩选择的那一块恰好是离姜家近的。   村里的男丁,只要户籍没有出村,分家令居的,在成年后都是会有宅基地的。   长子一般继承自家老宅,其余诸子分家另住的就得去批宅基地了。   树大分支,人也是如此。   请假   又发烧了,近三十九度,其实今天陆陆续续写了两千多字,写的乱七八糟的,一直不在状态,状态不佳,吃了颗退烧药,困成了狗,呼了,明天要是好点,就五千字,今天欠的四千这个月争取分四次补给大家…… 第265章 独自在家(五千字章)   宅基地的事儿,也是分情况的。   有的人,分了宅基地也放那儿不用,好比姜家人,如今所住的是姜家老宅,也是姜大伯继承的祖上的宅基地。   姜家有成年后父母双方都不在了即分家的规定呢。   说起来,姜二伯姜爱国早就分家了,但分家而不离家,家里人都挤在一处过。   两个弟弟携家带口的蹭着大哥大嫂,不撒手了。   好在姜大伯和姜大伯母一直是从无怨言,一家处的乐乐呵呵的。   如姜家这般,挤在一处过日子却没有矛盾的极少,绝大部分人家,只要有机会,无不是早早儿的搬出去了。   只要结婚,父母也愿意放行的,尤其是那些矛盾多的家族,都恨不能距离父母越远越好。   而有的人家,是有了宅基地的名额,但是没有立刻就把宅基地拿下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去拿。   只是,这般也有些风险,名额是在,可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合适的宅基地都被人挑光了。   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这一种方式。   顾珩的宅基地当时所批的的时候,顾珩就看中这一处四通八达,其后门不远,穿过一片竹林,就能通过一处小径进入三环山深处,于他极其便利。   虽则,周围有零星几户风评在村里并不好的邻居,但于他并无影响。   且不提他住是不住,若是住,于他而言,就是个住的地方,以他的冷脸以及在村里能止小儿夜啼的凶名,相信没几个人敢上赶着来招惹他。   岂料,事实证明,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世上的事儿断不能铁口直断的,这不,他就遇到姜娴了,从此,对这一处宅基地有了期待呢。   以最快的速度,把它装修落成,以后就是他和姜娴的家了。   姜娴仔细打量着这个家,实话说,顾珩起房子的时候,她还在华都呢,不过是顾珩拍电报给她的时候,说要起房子,一副很急很急的模样,更是在得了她的首肯后,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就把这事搞定了。   姜娴就没见过谁家起房子这么赶工期的。   说他着急呢,姜娴最是知道顾珩的心思。   这人呐,对她来说,是最小气也最慷慨的男人。   说他小气呢,是他这人真的小气的很,其他什么野男人,但凡对她表现出一丁点的好感,他能在她面前给人家上一百回眼药,醋精附体,还乐此不疲。   说他慷慨呢,他这人对她却是极其信任的,旁人喜欢她这事儿,他哪怕吃醋吃的要死,也从不会牵连到她身上。一句酸话都没说过。   在事业这一方面,他给她的也只有支持,她要出远门,要去什么地方,他但凡有时间,都是亲自接送,他真的给了她能给的最大的自由。   不仅是外在给了自由,敏锐如他,自然发现她在感情之上的没信心和摇摆,这男人只当做不知。   求婚、建房、准备嫁衣嫁妆、讨好她的家人,他做了很多,似乎就想趁她一时不备,把她身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这样,她就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而事实证明,他这么干是对的。   她可不就是被他这么半推半哄半骗着,上了他的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而且,事后,哪怕她洞悉了这些“阳谋”,她也心甘情愿的很呢。   想到此,姜娴忍不住柔了双眸,这般,倒是有些想他了。   屋子是顾珩全权建的,她人在远方,也没提多少的意见,只跟他说了,随心就好。   可这院子,虽然是新的,倒是处处招她喜欢。   她从华都回来后,也来看过几次,真的无需她说什么,便觉得挺不错的。   她但凡说了点什么,顾珩也是一定照做的。   如今这院子,空地有了,仅仅就是缺少些植物,按照顾珩的说法,后头院子起了高墙,无人窥见里面的模样。   可以规划成药田,旁边已经挖了一个池塘,到时候,姜娴想用什么药,便可从山里移栽过来。   前头的门脸,姜娴想怎么干都成。   想吃菜,就种一畦子的菜地,毋需她动手,只需要动动嘴,想吃什么顾珩给她亲自种好。想种果树便种果树。   只是顾珩这般说了,姜娴不可能真这么干,她哪儿会当真什么都不干,就让自家男人干?   心疼不说,她也没这习惯,真要让她成天闲着,她能自己把自己憋屈死。   恰好顾珩不在家呢,她回来也孤零零的,顾珩倒是嘱咐她,说他走前已经跟姜家和顾家打了招呼,背了大米过去,若是她想回去吃饭,去那边都可以。   姜娴嘴上说好,但她哪儿会成天出去吃饭?   她到底是嫁人了,姜家那边,总是回去做什么,无论顾家大哥大嫂还是姜家一家人,自然对她去都是欢迎的,但姜娴不爱这般。   姜家是个大家庭,便是嫂子们不说什么,可嫂子们也没有隔三差五回娘家啊,她这般到底不太好。   至于顾大哥家,她倒是也去,但也和去姜家一般,不会每天去,大嫂照顾大哥孩子们,再照顾一个她,不累吗?   姜娴也是到了华国,有了这些亲人后,才情不自禁的去替亲人们考虑这些,她并不觉得难受,相反,这种牵绊和为别人着想的心让她每每有一种踏实感。   姜娴先去了后院。   药田被她提前规划成了三大块。   分为大中小。   最大的那块,专门种一些普通些的药。   因为早就在思索着种药的事儿,姜娴年前就开始了,早起去山里的时候,大多时候,便有意识的采摘那些好生长,但用的快,还不怎么容易获得的药。   好比刺五加,深筋草,血藤等,前者能预防和治疗体质虚弱之症候,滋补强壮,延年益寿,中者有祛风散寒、除湿消肿,舒筋活络的功效,后者有补血益气等功效。   占据位置稍稍小点儿的“中”地块,姜娴就准备弄点不是那么好生长,用的也不算多的珍贵药材。   好比如金边灵芝这般的,她尝试着把那些菌群弄回来了,看能不能复刻,还有茯苓,它们也属于一种菌类,主要生长在松树根上,姜娴已经寻摸到了合适的,但还没弄回来,这些日子顾珩不在家,她可以回去找哥哥们帮忙。   至于金线莲,她就不准备种了,若是需要,回去找四哥便是,四哥有多少定会给她多少,还不收钱,给她打理的好好的。   最小的一块地方,说起来只有最大的那一块的十多分之一大小,这里可算是寸土寸金了,里面是姜娴用来种山参的。   野山参何其的珍贵,无论是从澜国还是华国的关于三环山的传说中,都有百年人参的影子。   姜娴也不是没仗着自己对三环山好山参药性的熟悉,到处跑动,去找那所谓的百年人参,但事实证明,这玩意儿还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但姜娴也不是啥也没找到。   于是,姜娴找到了三株十年往上的参,两株大约十年过了一些,昨天跟顾珩一起,晚上又去山里走了一遭,运气不错,找到一株大的,这一株怎么着也有三十年。   这会子,就被她呈三足鼎立之势,种在那一处泥土里呢,不过三株山参,哪怕种的松散,给它们留足了生长的空间,但,也只占据了一个小角角,就等着它们某一天开花结果,百年人参算了,几十年的人参还是要得的。   这一处她致力于打造一个参房,往后若是有机会得了更好的鲜人参,也可以种在她的参房里。   看了眼人参的状况,见其他两株状况还好,在她新营造的这片土地上长了一些日子,并未出现什么适应不良的情况,甚至最早种进去的那一株十年份的,周遭的人参叶子已经有些微的支棱起来了,不再耸拉着,姜娴心里颇有些放心。   至于中间那一块地里,金边灵芝那一块地界的腐土,挟裹着金边灵芝幼芝,已经被姜娴弄回来了,具体若何,还得再多加观察。   至于最大一块地界的移栽工作,姜娴做起来就很迅速,这些个草药不是那么金贵,生命力顽强的很,前一天种下去,给点儿水,第二天就能支棱起来。   忙完了一茬,姜娴又去倒腾池塘子,吃塘不大,呈半圆形,本来顾珩还说,要不在塘子周围弄点石头桌子和凳子,摆着也雅致。   结果,被姜娴阻止了。   别看她长得挺“曲高和寡”的,一副美得不行的模样,但实则就是个俗人,俗气的要命。   什么钱啊爱啊,她都贪婪的很,都想要。   这般模样,她装啥雅人?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顾珩的提议。   然后,她也想好了,周围就种两三棵大水杉,水杉木上种上石斛。   塘子里种上鸡头米和荷花,一两年内就能成气候,到时候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她何愁没有药材用,何愁,咳咳……卖不上钱?   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姜娴就准备回娘家去了。   这么久的时间,没错,姜娴依然没学会骑自行车,所以她必须得回家去,因为她得找五哥带带她。   回去之前,姜娴一早起来,蒸了红枣花馍,结婚的时候,顾珩在家存了好多的粮食。   什么面粉、大米都是不缺的。   这些个,自然不是在村里弄的,那般太扎眼了,都是顾珩在外面花钱买的。   顾珩有私下跟她说过,如今云杉负责这一条线,他若是想要什么粮食肉食,找他去拿都是啥价进来啥价卖给他的,若不是他执意给钱,云杉还不要呢。   不过,顾珩这人做事一向讲义气有底线,断然不会做让自家兄弟朋友吃亏是事情。   许是因为这几点,姜娴发现,他的那些朋友们还真的对他蛮忠心的。   旁的不说,那些看起来品相比较好的粮食,顾珩不用她说,都会自己带回来。   毕竟,天灾人祸的谁也不知道,家里囤点粮没什么。   不仅是米面、还有糖、猪板油等等,这些个拿到村里,那必须是被大家伙儿羡慕嫉妒死的东西。   姜娴知道大伯母过日子精细,怕她说她呢,她就只给侄儿们带。   所以,她一早起来,蒸了二十个拳头大的红糖红枣花馍,刚出锅呢,姜娴准备先给大哥大嫂送四个,再给姜家送八个,这是给姜小大到姜小八的,剩下的带广播站,送师傅和孙干事等人,   刚装好准备出门,后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就传来云杉熟悉的声音:“嫂子,是我!”   姜娴微讶,这个点?   她连忙出去开门,就看着云杉一身寒霜,站在门口,手上提着白色的蛇皮袋子。   姜娴一看,就知道这是来送东西来了:“云杉?你怎么来了?你珩哥让你来送东西?”   说着朝里面让了让,示意云杉进来。   这附近有个八婆邻居呢,顾珩都跟她说了,她可不想云杉站在门口被人看见说闲话。   这会子还早,顾家这后门位置也隐蔽,姜娴刚刚把云杉迎进门的时候,已经寻摸过了,还真没什么异样。   云杉哪知道姜娴一会儿功夫已经想了这许多了,便是知道,怕是也只有夸赞的:   不愧是他嫂子,跟珩哥一样的心思缜密,警惕心强。   他乐呵呵的扶着他的自行车,带着大包裹进来了,张嘴就夸:   “嫂子您真聪明啊,就是珩哥知会我的,说他这阵子要出海,让我给您送点米面油的,怕您吃不好。”   “嫂子,不是我说,我珩哥这男人照顾起人来,那可真是贴心又细心啊。”   “啊,对了,价钱什么的您不用操心,珩哥早提前给我了。”   说着又有点为难:“珩哥也就这点不好,我早就说了,这些值当什么,他偏要给我钱,不要他就说不认我这兄弟了,实则,这点算个什么,我现在能赚这么多,乃至这条线路,都是珩哥白给我的。”   “您说说,人家外头,学个手艺,当徒弟的都要给师傅交钱呢,再不然,就是忙前忙后,养老送终的,珩哥就这么把一个下金蛋的母鸡拱手送给我了,这天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怎么还!”   “嫂子,您有空,帮我劝劝珩哥,他太实诚了就是。”   云杉挠挠头,他真的是快被珩哥急死了,以前这些东西,珩哥都不要呢,只是结婚的男人,果然不一样了,珩哥也开始往家倒腾东西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硬要给钱来着。   虽然,还不够,但这样的转变,已经让云杉激动的不知说啥好了。   只盼着以后,珩哥能多跟他要东西,千万别跟他见外才是。   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从大蛇皮袋里往外拿东西。   姜娴一边搭话,一边指引着执意要帮忙放好东西的云杉把东西搬去厢房。   得,她早上刚祸祸一通粮食们,这还没送出去呢,新的又来了。   白面儿两袋、磨得极细的苞谷面儿两袋、新米两袋、都是五斤装的,还有猪板油,熬好的,两茶缸子,还有红糖两袋,还有一个猪后腿、火柴、盐……   云杉忙的头上都见了汗,他还道:   “过几日,等下面的人又收到新的好东西了,我再给嫂子送!”   姜娴连忙拒绝:   “不用了不用了,过阵子等你珩哥回来吧,你瞅瞅这厢房里,堆了多少东西了,压根吃不完啊。”   实则,地窖里还有一些呢。   顾珩不要姜娴动手,都是他一手归置的,姜娴光是用眼睛看呢,就觉得今年一年他俩都不用买粮了,今儿又送了这么些,得了,明年的也有了。   云杉摆摆手,含糊的往外走:“嫂子,东西放好了,我走了哈?您上班不?需要我送您不?”   那模样一看就知道,云杉肯定下回得了什么好东西,他还是往她家送呢,原因只有一个呗,珩哥交代的。   姜娴也无奈呢,知道自己说了没用,看云杉一边问要不要送她呢,自己却推着车忙不迭的往外跑,跟身后有狼追似的。   姜娴:“……”   她还是追了上去,塞过去一个白布包,才和云杉道别道:   “我不用你送,我跟我五哥说好啦,谢谢呀,你慢点儿走,早上来辛苦了,这是我刚蒸的花馍,别跟我推来推去的,咱们这儿有个八婆邻居呢,你快跑,这个点她估计起床了,最喜欢在我家门口张望了!”   老实巴交又对嫂子的话深信不疑的云杉:   “真哒?那我赶紧走了,这些碎嘴婆子忒讨厌,嫂子您在家小心点儿,有什么事儿只管叫我,若是那碎嘴婆子找您麻烦,您也来找我就行,自己别跟她起什么肢体冲突。”   “多些嫂子啦,那我可有口福了。”   说着拿起手上包了四个花馍的布包,朝姜娴挥了挥,再不提带姜娴的事儿,一溜烟骑车跑了。   莫名其妙还在睡梦之中啥也没干的石婆子:“……”她突然一个激灵醒来了,莫名又茫然的睁开眼,怎么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拳一般的憋屈感觉?   一看旁边那呼声震天的老头,她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怒喝:   “死老头子,睡觉都不安生,说,是不是你打我的?要死啦你?” 第266章 胎梦   送走了云杉,姜娴先去顾家,送了红糖馒头,顾欣和顾轩刚起床呢,一看到姜娴,两人立刻乐开了花。   顾欣大一点,只一手拽着她的大黑狗,然后嘴甜的跟着大黑狗一道儿,绕着姜娴一圈一圈又一圈,“小婶儿小婶儿”的叫个不停。   顾轩年纪小呢,压根不懂得掩饰,眼睛整个盯在姜娴拿来的食盒上,眼见里面带着点深褐色的花馍,小娃的眼睛顿时迸射出激情的火花!   姜娴看了心都化了,还别说,顾轩眉眼间很有点像顾珩,看到他那么天真懵懂的样子,再对比顾珩那一张冷淡的脸,很有点反差萌的喜感。   她赶紧蹲下来,把顾轩和顾欣一起搂在怀里对着小胖脸,各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拿出盘子,给两人各分了一个,笑道:“小心烫,你们慢点吃,盘子里还有呢。”   看两人都乐开了,吃了起来,姜娴还不忘叮嘱:“想吃什么只管跟小婶说,小婶给你们做。”   顾欣看到她妈远远的来了,没敢说话,顾轩却傻兮兮的:“好啊好啊,婶儿,我要吃大蹄膀!”   刚说完,脑袋就被敲了,顾大嫂宏亮的声音响起: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大蹄膀,我把你揍的像蹄膀一样胖,你看怎么样?”   顾轩可怜的不敢说话,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姜娴连忙护着:   “大嫂,我做的多着呢,顾珩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没事你让两娃去陪陪我呗。”   姜娴用的是撒娇的语气,顾大嫂最见不得她这样,当下也不记得教训儿子了,满口答应:   “好好好,让他们去帮你做点儿事儿,小三子真是的,偏要去船厂找这么个班,又赚不到多少钱,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你瞅瞅,你成天让两娃去,天天给他们吃这许多,把嘴都吃叼了,这怎么成?”   打量她看不出来呢,这俩娃见到姜娴眼睛就放光呢。   为啥呀,自然不会是他们小婶的美貌,毕竟美貌哪儿能有好吃好喝的勾他们的魂呢?   姜娴就是笑着听顾大嫂抱怨,她自然知道顾大嫂满心满眼是为她抱不平,觉得她是新娘子呢,结婚刚满一个月,丈夫就出门去了,她怕她心里难受。   毕竟,姜娴在顾大嫂眼中,就是个娇娃娃呢,顾大嫂当真是把她当半个孩子疼的。   姜娴转过脸,同顾欣和顾轩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眼神,顾欣秒懂,还知道回应姜娴呢,顾轩就没有那么机灵了,他泫然欲泣的看着姜娴……   姜娴心里快笑死了,她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若是生这样一对儿女,女孩儿精明机灵些,男孩儿憨厚可爱点,是一件多好的事儿啊。   当晚回去,姜娴就做了梦,梦里,有两只黄灿灿的斑纹猫,其中一只头上带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不知原因,那带粉色蝴蝶结的大猫儿忒凶悍,把另一个压着打的那种。   那只被压着打的猫儿倒也没有傻傻的被打,它要么跑要么躲,只有实在躲不过的时候,它没法子了,才将屁股对着那一只凶悍些的猫儿,然后把脑袋捂进毛爪子里面。   它这样,那粉红蝴蝶结的猫儿反而不揍它了,气呼呼的从它身上下来,然后趴在它旁边,两只紧紧的挨着,像两只色彩绚丽的毛线团。   这场景,让梦中的姜娴都笑出了声,以至于她第二天一早是笑着醒来的。   只是,这事这会子还没发生,算是后话了。   “这有啥,我自家侄儿自己疼,你不要多管啦!”   “对了,嫂子,里面还有两花馍和给大哥配的药膳以及药丸子,我就不进去了,我得去姜家送馍去呢。”   今儿云杉来拿走了几个花馍,没剩多少了,姜娴索性也不带去广播站了。   说着摆摆手,便走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顾大嫂训斥顾欣顾轩的声音呢:   “……你俩去小婶家的时候,不准乱要东西,听到没有,尤其是你,顾轩,你回来要是给我闻着一丝肉味儿,嘿嘿,老娘就让你知道竹竿子揍屁股啥滋味……”   声音远去,姜娴哭笑不得的走远了,回了姜家,也是这般,姜娴是按照侄儿的个数带的花馍,大人的一个没份儿,便是这般,也躲不了姜大伯母的数落。   她先是把姜小大到姜小八挨个数落了一遍,然后就是数落姜娴,低头看着姜娴搁这儿喝玉米糁子粥呢,她那个来气啊:   “你……做那么多花馍拿回娘家来,你咋自己不知道给自己留一个呢?回来喝这破粥?你……你是要气死我么?”   这瓜娃子,回来吃饭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人顾珩特地留了一袋大米在这儿呢,回来吃饭,她就提前给她熬粥了呀。   这会子要熬粥呢,人摆摆手,一脸的无辜,说上班要来不及了。   姜娴虽然头先的十几年在澜国的时候,学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回到华国,她适应良好,她这会子吃饭呢,一点不影响她嘴皮子的利索。   她迅速的抓到大伯母话里的漏洞,予以回击:   “那既然大伯母你知道这是破粥,干啥煮这玩意儿给我们吃,顾珩不是带了米回来了,大伯母,我可不要吃独食,你要不就按人头分?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说什么笑话呢?顾珩背了一袋大米回来,那也不是给她吃独食的呀,他必然是准备让姜家人跟他媳妇儿一起吃上大白米的。   再说了,想到顾珩的本事吧,旁的不说,米面油啥的,他们还是能吃的上的。   只是,这事如今这会子不能见光,肉要埋在饭里吃,财要偷偷的发才是。   姜娴深谙这个道理。   然,她没想到,大伯母居然是她不回来,那米就不动了。   这做派是真的很“大伯母”的。   哪怕,顾珩明明走的时候还跟她提了一句呢,让她回姜家可以跟大伯母等长辈说说,若是想吃点肉啊荤腥的,跟他说一声就行,还有米啊面啊,想吃便说,一家人不要客气。   所以没法子,自家大伯母这性子,姜娴也是没法弄了,只能耍无赖了。   大伯母气的都攥紧了手上的木勺子,这要是姜家的哪个男娃,甭管大啊小的,这会子勺子已经掉脑袋上了,可这是大闺女,千亩地才长出的一颗金豆豆,莫说她就舍不得,没见着这会子个个儿都紧张的盯着她手上的勺子呢?   就怕她真的下手了。   大伯母突然有一个念头浮上来,她就想啊,这若是饭勺子不小心掉下去,刚好要砸在胖丫儿身上,会有多少人以身挡勺?   大伯母越想越气,胖丫儿这样,还真让她没辙,毕竟,她清楚这丫头多倔呢,别看她这会子软软的说话,但绝对是说到做到的那种。   她在心里念了三遍:胖丫儿嫁人了,是大人了,再揍她不太好,人顾家人会以为姜家没规矩的。   念完了,感觉这个理由还是没法说服她自己个儿不生气,于是,她掉转头,从姜大伯开始,从老到小一路骂过去。   直到姜娴快吃完了,除了姜娴、大伯母的两个妯娌、姜娴的四个嫂子以外,每人都被挨呲叭了一顿。   多则四五句,少则二三句。   骂完了姜小八“就知道吃饭,不干活儿,比猪都不如。”后,大伯母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好了。   短暂的平静后,大伯母突然趁着姜娴吃完饭,去灶间喝水的功夫,凑上来,神秘兮兮的:   “胖丫儿,大伯母有话问你。”   姜娴端起碗,拿了旁边的暖水瓶倒上热水,吹了一下,就准备往嘴里送:   “嗯嗯,您问呐。”   大伯母突然道:“你怎么还没动静呐?”   姜娴头脑一木,没反应过来:“什么动静啊?”   大伯母“啧”了一声,一副“这孩子是个傻子”的模样:“你读书读傻了?还能有啥?孩子啊?亏得你自己还是个大夫?!你就这么当大夫的?”   姜娴差点不是被那水噎死就是被烫死,瞅瞅大伯母把她吓得,她才结婚一个月多一点好吧,进门喜也没有那么快有反应吧。   她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大伯母啊,我才结婚一个月啊,能有啥动静呢?”   姜大伯母不以为然:“结婚一个月怎么了?我就是进门喜哎,你看你大哥,我和你大伯年头结婚,年尾就有你大哥喽。”   “不仅我啊,你妈,还有你二嫂,都是进门喜吖。”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她欲言又止又满怀期待的看着姜娴。   姜娴:“……”所以呢,便是她们都是进门喜,跟她会不会进门喜好像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头一回,姜娴简直是狼狈的“逃”出姜家,无论是大伯母,还是后来听到话音围过来的几个嫂子,都太可怕了。   从进门喜,聊到生男生女,还给她传授什么姿势易怀孕啥的。   这是不付费就能听的?   这些个,简直给姜娴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她简直是用重新认识她们的眼光看着自家伯母和嫂子们。   她没结婚前,这些人可一句话都没跟她漏过。   这已婚妇女们的百无禁忌,饶是姜娴自认自己“理论知识”丰富也受不住呢。   去了广播站,姜娴中午做了广播刚下播,姚站长便过来找她了。   他和陈阑珊两人一道站在门口,见姜娴广播结束,才举了举手里饭盒:“小姜,来,跟我俩一起吃饭吧?”   姜娴一听,便知道有事儿,于是她回头拿了饭盒,跟着两人一起去了食堂。   今儿食堂的菜是青椒炒香干,小虾米闷白菜,并三合面馒头,需二两粮票并五分钱。因是站里自己的食堂,所以有补贴,粮票和钱这一块收的都不多。   姜娴先是给站长和师傅把饭菜端到座位上,最后,自己也打了饭菜一道跟去。   倒是姚站长看她眼神之中的揣测和审视,连忙摆手笑道:   “是好事,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姚站长也不卖关子,看到姜娴坐下来才道:   “L市说要让你去市广播站学习一个月,学习完,若是考评为优,就会留用你。”   这什么考评为优就会留用的话,明眼人一看就是个过场。   毕竟,姜娴可是去过华都的人,而且她们所在的团队还得了优等归来,这样的人,去L市广播站,怎么可能不是“考评为优”?   姜娴皱了皱眉头,并不显得欣喜若狂,只是有些意外:“现在?”   她虽然知道,去华都这事给她的事业增光添彩不少,也知道,有了这层光辉的履历,她往后这工作之路可能会越走越顺。   但她所想的都是,她能赚更多的钱来着,从未想过就这么离开自家公社这个广播站,去其他地方啊。   姚站长看出姜娴神色不对:“怎么?这是天大的好事。”   姜娴微微沉吟片刻,却仍然是摇了头:   “姚站,这事儿我能拒绝不?”   她看向姚站长,等待他的回答,却见他挑了眉,反问:“为什么拒绝?”   拒绝的话既然说出口了,那理由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L市太远了,我的家扎在澜山县呢,去L市上班,孤零零的,我不喜欢,另则,咱们站挺好的,师傅还有你们大家伙儿都在这里,我也不想走。”   虽然,有可能放弃L市广播站的工作,会让她和本来有希望的高工资失之交臂,但,她仅仅是为这事闷闷了一瞬,便抛到脑后去了。   她虽爱财如命,但尚算取之有道。   且不说,她还跟师傅学艺呢,做任何事,姜娴习惯了有始有终,突然抽身离开,在姜娴眼中形同背叛。   就说她和顾珩,两人刚结婚呢,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长期离了他去远方工作。   她爸去隔壁县城上班呢,尚且不能保证每天回家,她去了更远的L市,这一个月能回来几回?   顾珩纵容她的自由,支持她展翅飞翔,她总也要心中有数,知道哪里才是她真正的栖息地吧。   大不了,她多做点点心拿出去卖就是了!   却是突然,一直没吭声的陈阑珊突然对着一旁的姚站长道:“我说的吧?我自家徒弟,我岂不比你了解?”   “我说姜娴不会去吧?老姚,打赌输了,你可欠我一罐大红袍哦!” 第267章 两全其美和养老徒儿   姜娴听了陈阑珊话中的意思,了然的看了两人一眼,感情这两人还拿她打赌了?   就值一罐大红袍么?   她就说呢,她师傅今儿怎么没帮她说话来着,平日里,但凡有她的事儿,她是最上心的了。   姚站长被陈阑珊说破打赌的事儿,倒也乐呵呵的,他转向姜娴,话锋一转,却道:   “小姜,这事你得好生谢谢我呢。”   见姜娴看着他,似有不解,他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给姜娴。   姜娴是真的颇有些困惑,怎么感觉姚站长这话头有点不对劲啊?   她接过展信一看,脸色就是意外的一怔然,半晌,她放下信,感激的看着姚站长:   “站长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说着她站起身,恭敬的给姚站长鞠了个躬。   她行这般大礼,自然是因为信上的内容,姚站长这次可是帮了她的大忙。   信上是市里广播站对姚站长的回复,说同意姚站长提出的“保留姜娴在市里的工作名额,工作地点不变”的要求。   这意思很明显,姜娴依然还在这里和熟悉的大家伙儿一起工作,但她实际上已经是市广播站的人了,最直观的,一应的待遇工资也比照市里的广播站,在工作上的发展前景也不是个小小的丰收公社的广播站能比的。   她这真的是遇到贵人了,还是大贵人,让她不用面临两难的抉择问题。   姜娴不是不通俗务之人,她很清楚,身为广播站站长,姚站长确实有留人的权利。   但,能把她留下还让她保留了市里广播站的工作人员的身份,简直是让她占尽了好处,这其中,姚站长付出的努力和心血可想而知。   姚站长随之站起身,他眼角带着抹愉悦的笑意,他摆摆手:   “哎,何必行如此大礼,我还怕你责怪我提前帮你做主了呢,不过,这不是老陈难得有个得心意的徒弟,你在咱们广播站干的也不错,我也就多了一回事儿。”   姚站长还当真是这么想的,陈阑珊好歹跟他共事了许多年,他恰好对陈阑珊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对她的人品也更是了解,两人私交也还不错,对于陈阑珊突然收了姜娴做徒弟,然后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他自然举双手赞成。   姜娴和陈阑珊在姚站长心中孰轻孰重,不用说都知道那必然是陈阑珊。   自然这些理由,都不能抹杀姚站长在这事之中,他自认为不是做的那么光明磊落的地方。   不过,这事姚站长确实是自己做主了一回,但姜娴不代表没有选择的余地。   姚站长今天就是来问姜娴她愿不愿意这般,若是不愿意,他自去解决,不过看姜娴的模样,就知道,她是愿意的。   姚站长紧提了多日的心先是一松,后又一叹,他果然没看错人,姜娴这女孩称得上有情有义。   这恰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有能力的也不少,又聪明还有能力的以他的阅历,也见过不少。   但,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能毫不犹豫的抵挡住诱惑的又有几人呢?   这才是最可贵的。   老陈啊,终于是苦尽甘来,临老临老,得了个好徒弟。   其实陈阑珊的情况,姚站长最清楚了。   说来,他们这丰收公社广播站的两位站长,来路都不简单呢。   他呢,主要是见过太多的世面,他见过日进斗金的富,也经历过一顿接不上一顿的穷,留过洋,却也被打压过,接受过众星捧月,也经受过颠沛流离。   到如今,他倦了,累了,便回到了自家祖上所在的故乡附近,寻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只想着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处。   如今的生活,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父慈子孝,夫妻和睦,他很满意也很享受。   若说,他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那么陈阑珊就是“被迫”。   这里,更是她的闭世隔绝之地。   多年相交,他实不忍看她如缺了根的花,快速的颓败枯萎下去。   陈阑珊的故事其实寥寥几句便能带过,陈阑珊自己没提过,但姚站长却清楚。   大约就是陈阑珊的父亲因病去世,而她当时为了追寻所谓的爱情,和父亲闹崩了,父亲到死都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成了她抱憾终身之事。   因为这件事,她的长兄不能原谅她,她也不能原谅自己,而随着她父亲的去世,作为华都戏曲老牌家族之一的陈家也走向了没落,几乎算是曲终人散。   她为此深深的自责,本来父亲就是把她当做传承人培养来着,因为她的长兄对此完全不感兴趣,而是选择了从政。   可因为一个男人,她离开家族,她自己觉得,陈家最后以极快的速度日薄西山,她需要负几乎全部的责任。   这是她第二个心病。   陈家散尽,无力回天,那男人没过几年,终于露出可恶的嘴脸,无耻之极,正应了父亲当年对他的评价。   而她陈阑珊,兜兜转转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垃圾人,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这三件事,环环相扣,接踵而至,彻底击垮了她。   据说,她孤零零的躺在医院,以前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甚至长兄都没去看望她,她知道,他们都不能原谅她,她似乎也不能原谅自己。   至于她早年收的三个徒弟,大徒弟见证了她走的这个错路,本来倒是很照顾她这个师傅,结果,好似她身边那垃圾男仗着自己跟她的关系,跟大徒弟索要钱财,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后来便不怎么往来了。   她出事那会子,大徒弟人也不在华都,二徒弟倒是在。   至于陈阑珊的三徒弟,却是个势利眼的小人,陈家没落,她迅速攀上了另一棵大树,甚至借着对陈家的熟悉,把陈家祖传的戏曲宝典偷给了其他家族……   可陈阑珊心如死灰的,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华都的一切断了个干净。   她是无声无息的来澜山县的,甚至头几年,许多人都以为她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大概真的是几乎死了一回,陈阑珊居然挺过来了,在澜山县,姚站长自认,陈阑珊至少生活的非常平静。   不过,姚站长不明白,陈阑珊为什么想通了,突然又收徒了。   他起先归咎于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但姚站长起先颇有些隐隐担忧,就光凭姜娴的外在条件和能力,她并非池中之物,这往后,若是她再做出点什么?老陈……会不会承受不了?   尤其是得了市里的批示,让姜娴去市里学习后,他独自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大半日,几乎愁白了头发。   今日,他总算确定,老陈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和姜娴之间,不仅是缘分呢,姜娴说不定还是陈阑珊的救赎呢。   他语气更为的温文又更多了熟稔和亲切:“你若是不愿意,只管和我说来,本是我擅自做主,你不愿意,我保证这事就这么过去,有你师傅在,你也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意见。”   话,他还是要交代到位的。   果然,意料之中,姜娴果断摇头:   “怎么会?您帮我做这么多,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等顾珩回来,我们夫妻请您和师傅吃饭,以表达我们的感谢,到时候还请您二位赏光才是啊。”   姚站长“哈哈”大笑,只觉得姜娴实在也是个妙人,说话办事儿都很妥帖,他也不推拒,他不仅是姜娴的领导,他还因着陈阑珊的关系以及江远瞻夫人的原因,本就当她是亲近的晚辈。   “那行,我吃你一顿饭还是吃得的,老陈,你说是不是啊?”   陈阑珊脸色温文,没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脸上少了之前的严肃和苦相,多了一丝看透的平和与淡然,她甚至还笑了一下:   “那有什么问题呢,胖丫儿请你吃饭你吃不够,我可以再请你吃,想吃啥,想吃几顿都行。”   却见姚站长突然变了脸色,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了不了,老陈啊,我明天就把大红袍给你带来,饭还是不必了,我虽然不年轻了,但还想多活几年。”   老陈的手艺,是能毒死人的水平。   他迅速坐下吃完饭,竟然是半句都不搭陈阑珊的话了,临走的时候,他还提醒姜娴:   “小姜,事儿办了,但是去L市学习,你得去,日期是二月初六,大约还有半个月,你回去跟小顾商量一下呗。”   姜娴满口答应,她已经占尽了便宜,不过是去L市一个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陈阑珊没什么可交代徒弟的,她这徒弟是个做什么都能做好的,根本不需要她多烦神。   不过,她有旁的事,她吃了口馒头,故作淡淡的道:   “我有个朋友在市里呢,顺便打听了一下市里的工资。”   姜娴惊讶了一瞬秒懂,立刻给陈阑珊夹了一筷子她最喜欢吃得香干,笑的特别谄媚:   “师傅,那您给徒儿说说呗?徒儿也好奇呢!”   陈阑珊差点冷俊不禁,她只是笑,但不说话,故意吊着姜娴逗她玩儿,直到由着姜娴把她“哄”的舒坦了,她才开口,不逗这个幼徒了:   “说是三十五到四十这样,跟你现在的差不多,不过你若是成了市广播站的人,五年内,想要把户口迁过去,是合乎规定的。”   “再者,工资这些个还会长点,以你的这些工作经历,估摸着四十的可能很大,以后若是工作认真,得了领导赏识,还会更高。”   陈阑珊罕见的絮絮叨叨的。   姜娴微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接着脑中随之奔涌的是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个什么意思,在华国,若是硬要把人分出个三六九等,那工人绝对是上等人啊。   而姜娴目前的所谓身份,她就是麦收大队的人啊,直白的说,就是个农村人。   若想要改变“身份”,对于大部分农村女性来说,一个就是之前的那条路子嘛,姜娴那名额被潘文芳抢了的,走举荐上大学这条路。   还有一个更快的所谓“捷径”,就是嫁人,嫁个城里人。   对于姜娴来说,许是没有在华国成长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姜娴自己其实对这等“身份”倒是没什么执念,但是她也没有假装清高的偏要说自己就是不想当城里人。   谁都知道这是大好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都知道,若是当了工人有工资,再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了。   尤其,是这种靠着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挣来的身份。   她感动的是,她师傅属于半避世的人呐,结果为了她的事儿,还特意去打听了。   “师傅,谢谢您,我一定努力工作,不会给您丢脸的,等我多赚了钱,以后等您老了,我也提前退休,您想去哪儿玩,我都陪您去。”   姜娴突然一本正经的承诺。   这话一说,倒是让陈阑珊突然卡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被堵住了。   好半晌,才牵了牵嘴角,笑骂一句:“你个傻孩子!”   可不是傻孩子吗?哪有这般早,就轻而易举做出这般承诺的?   是因为她某一日读了一本书,心有所感,说了句:若是往后老了,能用脚步踏遍我们祖国的山川大地,便不枉此生了。   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门走走,看看秀美风景,陈阑珊觉得,有利于自己心境的疏朗开阔。   当时,姜娴正在认真的记笔记呢,似听到她的呢喃,突然抬头冷不丁问了句:“师傅身体不好,若是想出去走走,那可得等我一道。”   她当时压根没放在心上,也丝毫没把姜娴的话当真:   “出门是要花许多钱的,而且你有自己的事业要忙,我那时候一个糟老婆子,且由着我自生自灭吧。”   只没想到,今日姜娴再次旧话重提,让陈阑珊看出了姜娴的执意和坚持。   那会子,她家族鼎盛,门庭若市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给她当徒弟,套近乎,承诺更是一套一套的,可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这些个花团锦簇全都是浮云啊,转头皆空。   再回首,唯独那风雪之中,还能惦记着你是不是吃饱穿暖,哪怕自己没有,也愿意去想办法给你送炭的人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呢。   她这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养老徒儿了。 第268章 冬天与春天   上班得了这么个好消息,下班的时候,姜建峰接上江娴的时候,姜娴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呢。   姜建峰受姜娴感染,随之也跟着咧嘴笑,清秀俊逸的脸庞在淡淡的夕阳余晖之中,仿若渡了一层金光,笑容让他的容色更盛。   姜建峰的外貌,走的是斯文路子,姜娴这等盛极的容貌尚且在姜家人身上能找到影子,可见,姜家人的长相都不差。   而事实上真是如此,姜家人的好相貌在周围几个公社都是有名气的,姜家男子,高大挺拔是标配。   而姜建峰,高大挺拔以外,他还俊秀,俊秀之余,他上了许多年的学,给他又平添了书卷气。   男女相吸,阴阳相合,是天道法则。   男人喜欢看美女,就不行女人也喜欢养眼的男人?   此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丰收公社广播站这一块的市口不错,周围有好几个厂子,其中肉联厂距离这儿最近。   陆陆续续的,女工们骑着车或者走着路出厂,就这么突然之间看到了如此养眼的男色,顿时,周遭就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姜娴的耳力好,那些个私下里打她哥心思的不老少呢。   不过,如往常一般,姜建峰目不斜视,心如止水,他刚接上姜娴,就坐在自行车上,扭头看着后排的姜娴笑着询问:   “胖丫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姜娴无言的盯着姜建峰,当真是自己结过婚了,心境不同了,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大伯母看到五哥的时候那一脸一言难尽的悲伤。   她五哥、她亲哥不会真的是铁树吧。   许是兄妹之间的默契,亦或者姜娴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姜建峰几乎秒懂了姜娴的吐槽,他丝毫不在意。   他猝不及防的伸出一只手,像过去每一次一样,把姜娴梳着单马尾的辫子都揉蓬松了,看着妹妹的脑袋上竖起了三根呆毛,他似乎满意了,才开口:   “瞎操什么心?你以为我是你?”   姜娴:“……?!”什么意思?她五哥鄙视她呢,意思她太好追了是吧?人家骗她结婚她就结婚了?   她……竟然无法反驳。   姜娴腮帮子鼓成了河豚,五哥既然让她不开心,那她也得给他找点不痛快,他不想她提这事儿,她偏要提:   “我每次回去,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咱妈都犯愁呢,让我找时间问问你,究竟喜欢啥样的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   姜建峰根本不当回事,催婚这种事,在姜家,明示暗示他经历的太多了:   “怎么着,还怕你哥找不到老婆?怎么可能?”   姜娴已经后悔跟他说这个话题,她发现他忒自恋,明明桃花一朵没见着呢,要不要这么自信啊?   “……那你想找啥样的,说出来也让咱伯母和妈开心开心?”   姜娴还在努力打探敌情,然后再说回去讨好大伯母……   “等时间到了不就知道了,急什么?”某人口风一点不漏。   姜娴不死心,突然想到什么,一哂:“不会跟六哥似的?要晚婚吧?”   说到这事儿,姜娴简直是要为小老六鞠一把泪了。   没错,小老六悲催了。   他走的时候,还信誓旦旦人二妞会等他呢,结果呢,二妞跟她姜娴前后脚结的婚呢。   为这事儿,她大伯母在家咬牙切齿的,又是埋怨人家姑娘又是心疼小老六的。   她二伯母只冷笑连连,说二妞错过小老六,一定会后悔的。   她妈默默的把二妞嫁的对象家查了个底朝天,估摸着心里在那儿比对呢,看看究竟是看上了什么人家?能有她儿子好不?   嘴上没说什么,但那几天脸色很不好,青白交加,脉象都紊乱了,可见这事儿,她心里非常不爽。   莫说长辈们了,姜娴也不高兴呢。   怎么说呢,她能理解这事儿,虽然小老六去当兵之前,她也预判过,还给小老六提了个醒儿呢,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姜娴心里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   女孩子花期不等人没错,但二妞既然等不了,当初,为啥要和姜建海做约定?   既然做了约定,从小老六走到她结婚,不过一年多一些,姜娴觉得实在太快了。   而且,中间还有别的事儿。   小老六走了,他寄信回来,以他的性子,他说不定也会给二妞写信。   另则,看在姜建海的份上,姜娴以前但凡做点不出格的好吃的,都会送点给二妞,甚至,她去省城和去华都回来,都给她带了点小礼物。   这些,姜家人心里都清楚呢,甚至还会借姜娴之手,送点吃食,帮点小忙什么的。   在姜家人心里,是真的巴望着两人能成呢。   而且,小老六去当兵了,姜家人心里还抱了些愧疚之心,让人家在家等人,也不知等到啥时候。   他们姜家人多力量大,和二妞家不同,他们就处处帮衬着他们家。   要说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只因为,两家毕竟没有正式请媒人过定礼,所以,为了保护尤其是女孩子的名声,所以姜家人做的比较隐晦。   这事儿,发展到进一步,就很恶心了。   据姜家人后来打听了一下,二妞跟这个对象是二妞的舅家说的媒,男方是家中长子,下面一溜儿三个妹妹,男方的家庭跟姜家有点相似,他父亲是生产大队大队长来着。   听说,起先,男方没看中二妞,是去年端午节,二妞妈带着二妞去舅家送粽子,借此机会见了一面,就那一回,二妞的婆婆、男方的妈妈看中了她,说二妞屁股大,保管能生儿子,所以,那一回就算是定下了。   去年端午,那是什么时候?   距离姜建海走不足半年,二妞家就说亲了。   这事,她家还有意捂着,姜家人浑然不知。   照样,送这送那的,直到二妞家突然要办酒,姜家才知道。   姜娴犹记得大伯那天回来,那阴沉的滴水的脸色。   自此,姜家跟二妞家断了交,连普通的乡亲都没法做了。   二妞结婚的时候,自然没请姜家人,其实同村的一般是不请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如姜娴结婚这般大手笔的,还真没有。   顾姜两家是开的流水席来着,这就是来多少人上多少菜的,村里人愿意来就来。   正常情况下,旁人结婚,那就是请自家人开个席面了事。   二妞结婚,办酒是在男方家的村子里,但不知为何,三朝回门听说没办呢,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姜家既然跟这家人断交了,自然也不会关注他们家了。   用大伯母的说法,莫要提这家人了,免得脏了自家的耳朵,败了心情。   姜家长辈们能忍,姜娴几个嫂子差点没被气死。   尤其姜大嫂,她就和大伯母一般,是姜家这一辈儿的长媳,用古代的说法,那就是一个家族的宗妇。   她本就是姜大伯母娘家侄女,侄女肖姑,她平日也是极为疼爱下面的弟弟妹妹。   小老六最小,可以说,除了姜娴,在整个姜家大家族,大家对他最偏爱。   这会子,人不知道在哪儿吃苦训练呢,这当兵了可就是国家的人了,这往后守护和平为己任,遇到危险也得冲在最前面。   谁家孩子谁家疼,若不是姜建海执意如此,姜家人压根没想着他会走上这条路。   可,既然选择了,就要兑现。   一家人虽说心里舍不得,想他,但又忍不住自豪,玩心最重,最吃不得苦的小老六也长大成人了。   这些日子来,姜建海时有信回来,信中从不言自己吃了多少苦,都在说战友如何好,长官如何亲切,自己得了什么好成绩……   姜家人何尝不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呢。   莫说旁的,头先姜娴去舅舅家,舅母就说了,外头个个都说姜建海是个好样儿的,尤其是姜娴几个嫂子的娘家村子,提起姜建海,人人都知道,还满口的称赞和好话。   这样的好孩子,结果呢,准媳妇儿丢了,还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内……   姜四嫂这人想的多,她就说了:   “家里人也没法回信给小老六,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新兵,老兵可是能跟家里通信的,我记得二妞舅家村里不是也有当兵的,万一人家说几句闲话,再万一,当兵的都在一起,传到咱老六耳里,这可怜的孩子万一想不开啊!”   姜娴被四嫂左一个万一,右一个万一给说晕了,不过,她却不觉得四嫂在危言耸听。   这世上,能传播出匪夷所思的速度的从来都是流言,万一有万一呢?   谁也不敢赌。   若是当真有流言传到小老六的耳朵里,小老六又在做着什么高强度的训练,会不会有危险?   姜娴这人是理性的,她很隐忍,但遇到跟自家亲人有关的事儿,她隐忍不了,也是非常护短的。   正好,几个嫂子也气死了,姜娴脑子跟着一热,几人一合计,这太便宜二妞家了,要不,就去二妞家把送的那些个东西全拿回来便是了。   正当她们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找人算账的时候,被姜建峰拦下了:   “……且不提好多都是吃的东西,死无对证了,便是那些用的东西拿回来做什么?没得膈应人,罢了,花这些个东西和时间,看清一个人,是小老六和姜家的福气。”   姜老五是什么人呐?他就是姜家智慧的化身呐,毕竟他是个能徒手造收音机的牛人,而身为姜家大学生的姜老四除了医术啥也不会。   于是,姜老五在姜家一跃成为最能干最聪明的男人。   可以说,姜老五说句话,大约顶姜娴说十句吧。   谁让地位不同尼?   姜娴再怎么聪明厉害,嫂子们疼她,但却是将她当孩子疼,这些个乌遭事若不是姜娴结婚了,不带在她面前说的,没得脏了她的耳朵。   而姜建峰嘛,嫂子们崇拜他,觉得他无所不能,不过这事儿,姜娴觉得都是嫂子们的错觉,但事实证明,中年妇人的莫名崇拜真的很盲目。   因为崇拜,所以他说的话在嫂子们耳中特别有用,说不定比大伯说话还有呢。   嫂子们都不说话了,他这话也点醒了姜娴,对啊,她去干什么?   那个二妞的娘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看着挺和善的,实则是个面甜心苦的,姜娴刚跟二妞接触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以为姜娴年纪小,没发现,殊不知,姜娴有那般奇遇,不着痕迹的观察别人的情绪,早就成为了本能。   说实话,她眼珠子转一转,姜娴都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善恶。   这女人表面上对姜娴很热情,看起来就是个热络朴实的妇人,可她眼眸之中闪着精光,跟姜娴说话的时候,句句暗示意味十足,就是在套话呢。   好比,姜娴的爸妈一月能挣多少钱呐?姜娴能挣多少钱呐?会不会扶持娘家兄弟?   这两个儿子,父母是更偏爱长子还是幼子?   当然这些话她不直接说,她擅长举例,好比:我家谁谁谁,对娘家兄弟最好了,饥荒的时候,宁可自己儿子饿死,也把粮食送回去给娘家兄弟吃……诸如此类云云。   当然这话不是一次说的,她一次就说一点,闲聊一般。   姜娴面上笑嘻嘻,心里早就开骂了,若不是姜建海已经去当兵来着,她非得想法子给他搅黄了这事不可。   没想到,她搁这儿没出手呢,人家先下手为强了。   不过,五哥这话倒是提醒她了,那女人擅长装无辜装可怜,还势力爱钱,贪小便宜,她们这要是去讨回东西,不用想,必然爆发大战。   以那女人信口雌黄的本事,谁知道她会说什么,也不知道会把小老六编派成什么样子,就算把那些破东西要回来了,也是当垃圾处理。   她们何必为了点垃圾,败坏小老六的名声?   所以,何必去呢!找不痛快呢。   这种情况说起来,不比真的找了这户人家做亲家要好的多?   罢了,小老六值得最好的。   听姜娴提起姜建海,姜建峰却摇摇头:“不会晚婚,我肯定比你六哥早!”   姜娴微讶,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么自信?”   突然,如同电光火石,心中一动,姜娴激动的攥紧姜建峰的衣服:“你你你,有对象了?”   为何如此笃定自己比小老六结婚早?以她对姜五哥的了解,这人言出必行,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也不吹牛。   所以,姜建峰这回是真的……春天来了?! 第269章 想   姜建峰这家伙的嘴巴可能真的比蚌壳还要紧。   就漏了句不会晚婚后,便啥也不说了,任姜娴怎么问,都没用。   姜娴无言以对,心里百爪挠肝的好奇,就是拿姜建峰没法子。   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平日里,对着长辈,让她装一下可爱,撒个娇卖个萌啥的没什么,对着五哥那张冷淡脸和洞悉一切好像能一眼看穿她的眼睛,她觉得脑壳突突的抽痛,再多的话都被他堵住了。   抱歉,她真的做不到啊。   姜建峰似乎心情很好,他自己不说自己的事儿,倒是细细问了姜娴今天为何这么高兴?   姜娴虽然不大乐意,但也说了今天她遇上的大好事儿,她要是不说,不显得她很幼稚么?   不得不说,姜建峰如今对于妹妹的脾性掌握还是非常精准的,兄妹俩一搭一和的,到了村里,姜娴那点子没知道自家未来嫂子人选的不乐意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姜娴是跟姜建峰一起回姜家的,一回去,正好打眼就看到三哥回来。   她连忙招呼:“三哥,你今天有没有给我把茯苓弄回来?”   姜老三一看到妹妹,比看到亲儿子还高兴呢,眉眼立刻绽开,憨憨笑了起来:   “那肯定啊,胖丫儿的事儿,我怎么会忘?今儿一早,叫上你二哥四哥,就去山里了,那松树根子重呢,一大块,得有上百斤了,你若是不回来,我也是要去你家的,给你把这树根子给你搬到家里。”   “哦,对了,还有葡萄藤,你上回不是提了一嘴么?今天二哥看到了,我们就给你弄回来了,到时候给你种在前院。”   自从顶了姜爱国公社里开拖拉机的差事,姜老三如今比起以前,虽然还是闷不吭声的,但明显眉眼间原先的沉闷和内向之气没了,眉眼舒朗,原本眉心之间的淡淡褶皱都似乎熨平了不少。   姜娴跟自家哥哥们,就没有推托的时候,她自然答应:   “那太好了,正好顾珩上回带了酒回来,晚上你们都去,我给你们拿酒喝,喝不完就带回来。”   姜大伯母正好走到灶间门口,就听到姜娴说的这话,她就感觉头“嗡”的一下,眉头紧皱,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姜娴这儿走来!   姜娴突然感觉眼尾处人影一晃,她全身下意识一紧,人已经下意识的进入戒备状态,眼中一抹厉色已经往那一处射去。   又一看,就看到那灰扑扑的胖胖的熟悉身影,下一瞬,那一抹警惕便如潮水般褪去,只是眨眼功夫,便再也不见。   便是跟她相对而站的姜老三都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姜娴属于探子的杀气凛然。   他就看到他妈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那神情就跟过年那阵子她要杀鸡宰猪的模样一般,咬牙切齿的。   他浑身一抖,愣了愣,下意识的把姜娴往身后挡,不过他速度不够快,他妈已经到了近前,并且成功的抓住了胖丫儿的胳膊。   姜老三:“妈……”还没说到下一句呢,就被他妈狠狠瞪了一眼给憋回去了,倒是胖丫儿老老实实,淡定的跟着他妈的步子,被拉一边去了。   拉到一边后,姜大伯母就放开了姜娴的胳膊,这倒是令一旁观望的姜老三狠狠的松了口气。   实在不怪他没出息,他妈气势一直很吓人,他们兄弟六人,包括那些堂兄弟们,许是还有老叔……没有一个没被她揍过和恐吓过!   反倒是妹妹,以前,妹妹胆小柔弱,便是自家妈那个大嗓门,在她面前也不自觉小了声音,连脚步都放轻了。   分水岭是妹妹那次出事醒来后,胖丫儿也不胆小柔弱了,如今,这会子,他更是觉得淡定的胖丫儿身上的气势还要更胜他妈一筹呢。   他揉揉眼,呆呆的看着,直到一旁的姜老五实在看不过去:“三哥,你干啥呢?刚大伯母不是说要你拿点柴火过去?”   三哥实在太老实了,姜建峰在一旁看的真真的,大伯母那可不是好心情的样子,反而很生气。   而他一点不担心姜娴“战胜”不了大伯母,因为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儿。   所以,等一会儿后,大伯母发现说不过胖丫儿,她又舍不得骂胖丫儿,别人就得倒霉啦,今早的事情说不定得重演。   而三哥站这么近……那不就是个现成的靶子?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姜建峰赶紧把他的憨实哥哥忽悠走。   同时,自己也忙不迭的跑路。   姜老三挠挠头:“有吗?”他怎么没听见?   一回头,只看到五弟的后脑勺,他便信以为真又困惑的抱柴火去了。   他五弟什么人?那是姜家现在最聪明的人,他说的话能有假?   一定是他刚刚忙着跟胖丫儿说话,没听见。   不远处的姜二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脖子一缩,也闪了,罢了,大伯母的火力,他也是领教过的。   那边角落,姜大伯母哪里知道自己在这群家伙们眼里,已经成了避之如蛇蝎的存在,若是知道,她肯定是要忍不住把每个人都胖揍一顿的。   这会子,她一脸担忧的对姜娴说:   “胖丫儿?你看前两天咱家姑爷要出门,就背了粮食回来。”   姜娴眨眨眼,不解大伯母又提起这话头的意思:   “是啊,怎么啦?大伯母?你晚上有没有煮啊?我今儿在家吃饭呢。”说着,还把头往灶间的方向伸了伸。   姜大伯母拉住她,一脸的欲言又止,这孩子关键时候怎么不机灵了?没听懂她的暗示?   “不仅是这些米,你今早还送了花馍回来,前些日子,你做了奶糕去卖,钱没挣多少吧?送了一大碟子回来,还有过年的时候,姑爷和你又送了一条猪腿,一条大鱼……”   大伯母越说,姜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大伯母脸上却变了脸色,她焦急的拉着姜娴:   “胖丫儿,咱不能这样啊,你这老是往娘家倒腾东西,姑爷那边会不会有意见啊?还有亲家家里。”   “你今儿晚上,让老三去你家成,但什么酒?可不准让他带回来。咱家,你那些侄儿们吃的好着呢,你看他们胖的,从小大到小八,小大的个子现在都快赶上他五叔了。你不要担心这儿担心那的,我们好着呢,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要和姑爷吵架。”   姜大伯母絮絮叨叨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为了让姜娴听她的话,她用手握着姜娴的手,说一句重点就捏一下,紧紧的。   姜娴却是脸色从困惑变成柔和了,她哭笑不得却知道这是大伯母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何德何能,她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得到这份关心和爱护。   她连忙安抚:“好好好,不带就不带嘛,不过那些吃食,我拿回来,顾珩都知道呢,他是大方人你也知道的,而且,我自己也挣钱呢,买给孩子们吃,我高兴。”   “你且看着,我要是一毛不拔的,变成个铁公鸡,顾珩一准跟我急,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的。”   姜娴擅长察言观色,她知道大伯母最关心的是顾珩的态度,怕她在顾家因为拿东西回娘家而受了丈夫的怨怼。   既然如此,姜娴就拿顾珩说事儿。   其实,远在海上飘的顾珩哪里知道她又送了什么吃食回娘家,但除了这点,其他的都是真的。   顾珩自从跟她好上,就没把姜家人当外人,再说了,他心胸颇为宽广大气,退一万步讲,背地里,她们夫妻粮食物资不少更不缺,顾珩是愁有些东西拿出来缺光明正大的理由,也不合适一下子拿出来,会吓着人,压根不会管她送了多少东西回姜家。   当然,姜娴也不小气,她给姜家送,也会给顾家送,甚至冯家,对待孩子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顾大哥和大嫂,二姐和姐夫,和她关系也处的极好,可以说是越来越亲密无间了。   说起来,对于孤独的澜国姜娴,这般的大家庭,是她真心喜欢和珍惜的。   姜大伯母被姜娴的舌灿莲花说的一愣一愣的,终于,她怀疑道:“是吗?”   姜娴连忙点头:“是啊,等顾珩回来,不信你问他,他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要来看你们的。”   姜大伯母估摸着是想起顾珩的好来,脸上突然就带了笑,那笑容,怎么说呢,就跟旁人夸大嫂子能干一般,她有股子得意和与有荣焉。   至此,她心里的担忧和顾虑尽数被姜娴哄没了,那种殃及无辜的行为一点没有发生,她摆摆手:   “哎呀,姑爷就是太有礼貌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他出海肯定累,让他回去好生休息。”   “啊,对了,我偷偷藏了点排骨,用盐码过了,等姑爷回来,用野菜炖汤,贼香。”   姜娴算是看出来了,别看大伯母嘴巴上口是心非的,实则最喜欢顾珩的懂礼貌了。   好似,村里的老一辈儿的人都很喜欢这种“礼貌”。   大伯父时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礼多人不怪”。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因为顾珩的礼貌和大方,再加上他是她姜娴的丈夫,姜娴感觉,顾珩已经一跃成为姜家最受欢迎的晚辈。   风头好像已经盖过了本来最受宠的小老六和如今智慧的化身姜老五,在姜家长辈们以及同辈们的口中,频频被提起。   大伯母尤其喜欢他呢,刚处对象那会子就会为他说话,现在更是了不得,这不,连排骨都偷偷留了,就准备炖呢。   这想要大伯母主动提出拿肉出来吃的待遇,姜娴自己好像都没享受过几次。   姜娴微微挑了下眉峰,得,顾老板真要讨好起人来,岂是只有长辈买账?   分明是大小通吃的。   这不,出门前特意嘱咐了,让姜娴想去哪儿住都行,回姜家去最好,有人照顾着,他一回来就来姜家接她。   昨天才出去呢,今天就有点想他了。   姜大伯母心情好了,晚上吃饭的桌上氛围也好的很。   姜建峰意外的瞥了一眼自家妹妹,但见她笑容满面,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不由心中失笑:   唔,胖丫儿哄人的功力越变越强了?   想到这妮子刚刚离了大伯母,又凑到自家妈那边,一边说话一边还瞄他呢,百分百是泄露了他可能有对象的事儿。   不过,姜建峰眉眼低垂,认真扒饭,本就是准备借胖丫儿的嘴,让自家长辈心中有个数,她要是不告诉自家人,他才觉得头疼呢。   不想这个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妹妹了,他脑中又闪过一丝倩影。   那白色身影,年纪小小,脊柱却挺的笔直的,瘦小但不脆弱,看人的时候,眼神熠熠生辉,美丽至极。   头一回,他竟然真的沦陷了,有了结婚的念头,还是情陷比自己要大两岁的姑娘?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去磨一磨,磨的佳人答应他,今年处对象,明年结婚?   突然,他耳边听见大伯母夸顾珩这好那好的声音,他想到的却是那会子顾珩日日上门,为求取胖丫儿的坚持。   唔,许是他能效仿一下顾珩,多往她家跑跑,这般,能不能加快他抱的美人归的速度。   姜建峰一时想迷了,恨不能顾珩立刻回来,他好私下里跟顾珩讨教讨教,相信以他舅哥的身份,顾珩应该会倾囊相授,莫敢不从吧?   饭罢,姜老二、姜老三还有姜老四并上八个侄儿一起去姜娴家了。   路上,恰好遇到在外瞎溜达的石婆子,石婆子两眼放光的盯着一众人,还主动跟姜娴打招呼:   “顾三家的,你这是?”那眼神之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姜娴不用多看她便知道,这定然是脑补她趁着丈夫不在家,把娘家人叫上门拿吃的拿喝的呢。   她自以为捏住了她的把柄?   姜娴心中门儿清,面上不显,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门前院子里刚建好,准备打理打理,就请我娘家兄弟来帮帮忙。”   石老婆子“哎哎”两声,好似很理解,回头等一众人走远,她脸一拉,一脸的刻薄相,兀自自言自语:   “谁信呐?带这么多娘家人来,打狼啊?也不怕把夫家搬空喽,明儿个我就出去说道说道去。” 第270章 侄儿们   石婆子如何想,姜娴无所谓,反正这人也就背地里挑唆几句,于她和顾珩的生活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影响。   她开了自家大门,几个哥哥不用她说什么,进来后,就自发的干起活来。   哥哥们很随意,倒是姜小大到姜小四几个,乍一站在自家姑姑家宽敞的院子里,一时也不知道做点啥。   尤其,小二到小四很是有点唯姜小大马首是瞻的意思,这会子,姜小大自己尚且有些局促,他们便也干楞楞的站着,一副手脚没处放的模样。   他们和姜小五到姜小八不一样,尤其是小七小八,来姑姑家玩儿是常态。   姜娴才结婚一月有余,这顾家大门往哪边开的,里面什么布置,他俩溜熟。   要知道,他们便是上学,也是在大队里,放学早,回来后成日疯玩,姜娴没结婚的时候,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很长。   便是结婚后,可能对他们来说改变并不大,他们还是能跟着小姑吃喝玩乐。   姜小七比姜小八憨实,他是四哥的长子,性子上的憨厚,反倒是更像了他三伯。   有一日,他美滋滋的吃着姜娴给他准备的点心,说:“我真想每天住在小姑姑家。”   姜娴就逗他:“小姑姑家房间还空了好几间呢,你想住便住,小姑姑给你铺床,不过,你得告诉姑姑,为什么呀?”   他高兴坏了,然后老实的告诉姜娴:   “在这儿没有大奶奶盯着,大奶奶眼睛比老鹰还厉害,感觉多吃一颗米都能被大奶奶发现,然后揍屁股。”   听的姜娴哭笑不得,还真跟姜小七掰扯过一回:“大奶奶都是吓唬吓唬你们,实际上很舍不得你们的,啥时候真的打过你们?”   事实确实如此,姜大伯母这人,吃亏就吃亏在她那张嘴上哦。   随着姜家的孩子们大了,有出息了,姜家的日子越发的好过了。   莫要看大伯母成日指鸡骂鸭,再不行她还能拿着锅铲子、扫帚追在儿孙后面,可是当真是吓唬人居多,也有揍孩子的时候,但她那搞搞拿起,轻轻放下的模样……真是,吓唬谁呢?   要说疼孩子,姜大伯母那肯定是翘楚,尤其是对孙辈。   这最显而易见的一点,旁的家的小孩子,哪家不做事的?   平日里村里多了去了,三四岁就跌跌撞撞的跟着大孩子后面,割猪草、捡麦粒、洗衣服、采菌子、摘野菜……   不过,姜家孩子干的却不多。   这首先,咳咳,姜家猪领的少,去年麦收大队刚养猪来着,姜家作为大队书记人家,要给村民打样,但也不能自己养太多,那就成了与大家争利了,所以就领了一头。   然后,那头猪本就是要给大家打样的,所以,大伯母压根儿不放心让旁人伺候那猪,每日给那猪洗洗涮涮的,就连打猪草的都是二伯母,唯恐那猪吃不好喝不好。   至于其他家务活,基本上,大伯母也不爱指使自家孙子们做事儿。   而且,也轮不到孙子们干活啊,这不是有儿子们,儿子和侄子们指使起来,姜大伯母可不心疼。   尤其是大孙子,姜家这代的长孙姜小大,姜毓兴同学,那是老太太的心肝肉。   他就比姜娴小两岁,如今也十七了,今年上半年,就能把高中念完,原本在家里,他的地位就比较超然了。   老太太便是分鸡蛋给大家伙儿吃,唯独他和姜娴可以得两个。   能和姜娴并驾齐驱的,哪怕就这一件事,他也是独一无二了。   可见他在他奶奶心中的地位了。   不过,除了这点特殊,姜大伯母对其他孩子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这点子事儿,家里也由着她,毕竟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嘛!   不过,她老儿子也就是姜老三,她倒是对他和对姜老大没区别,她倒是把一腔怜爱给了姜爱国。   姜娴每次听她爸嘚瑟的讲古,说自己小时候,每次他跟姜老大和姜老三打架,他大嫂都拉偏架,偏着他呢。   姜娴也是无言,她爸也是好意思的,说起来,他年纪比她大哥还大两岁呢,比三哥要大六岁……   这都大这么多了,摁着侄儿打不说,大伯母还要拉偏架?!   她大哥和三哥也太可怜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姜娴对几个侄儿是同等喜欢的,姜家也不知道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之下,厚积薄发了还是咋滴,纵观姜娴这一代的侄儿们,各有特点,但本性都很优良。   姜小大这个大侄儿,这孩子本性纯良的很,纯良又憨厚,很有当哥哥的风范。   他读高中,学习很用功,功课相对要重一些,回到家里,奶奶疼爱他不让他干活,但他也偷偷干。   家里院子里的地都是他扫,喂鸡的食也是他舔。   平日里,几个小的最喜欢围着他让他评理,他每次都很耐心,遇到弟弟们打架了,他还很公正。   他和姜老五玩得来,经常抱着题目找他五叔解题目,有时候还会腻在姜建峰房里,叔侄对坐看书。   至少从这些点能看出,这是个有长兄风范、处事公允、还爱学习的小伙子。   今年上半年,姜毓兴就面临着一个高中毕业后干什么的问题。   大伯父想着,他成绩好,荒废了可惜,要不要让他走举荐上大学的路子,这事年前就提了。   这孩子好像有点不乐意,不过,他没说为啥自己不乐意,就是有点闷闷的。   他不高兴,状态不好,连带的,大伯母在家也有点唉声叹气的。   姜娴自然看出来了,但看出来又能如何?   姜小大都十七了,这要是在澜国,就是个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在华国,那也是半个大人了。   既然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   没见关系和姜小大最好的姜建峰都不动声色吗?   有些事,尤其是关乎人生的大事,那得自己想明白,因为,一选择,许就是一辈子了。   不过她觉得,总闷在家里也不是事儿,于是,今晚,既然哥哥们要来,她索性吆喝着侄儿们一起来了。   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想让大侄儿也出来玩一玩,排解排解心情。   人生总有迷茫的十字路口不是吗?   但该吃吃,该喝喝。   这会子,就数他和姜小二是最手足无措的。   他俩各有事儿忙,年纪最大,来的最少。   姜娴招呼他们:“小大,:小二,你们跟我一起去地窖,帮我拿点面粉和菜出来。”   姜小八眼珠一转,就知道小姑要给他们加餐了,他赶紧一手拉着大哥一手拉着二哥:   “大哥二哥,快呀,走吧,我正好肚子饿了!”   姜小二无言的看着这个小弟,还好四叔去后院看小姑姑的药田去了,这要是听到他说的这话,非得跳起来揍他不可。   感情一个小时前在家吃的饭都白吃了?   他肚子通了海了?   姜小大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羞的,他顾不得跟弟弟先说话,先是拒绝:   “不要了吧,小姑姑,奶奶要是知道了……”   话没说完,就被姜娴打断了:   “你们不说,她怎么知道啊?”   “你们要是不听话,小姑姑会不高兴的。”   姜小大:“……”左右为难怎么办?   小姑姑不高兴他也会心疼的。   姜家人疼小姑姑,从上到下的那种,便是连姜小八,自小都知道,姑姑才是自家最需要心疼的。   看男人这种事,只要不涉及她自己,姜娴的理论知识杠杠的,尤其是看这种单纯的小男人,在姜娴那儿跟透明人一样,她最知道怎么拿捏了。   于是乎,姜小大晕乎乎的抱着对奶奶的愧疚之心,跟着小姑姑,吃了一顿野菜肉馅儿的大包子。   前几日,姜娴刚做的皮冻,丢在地窖的冰缸里,说起这个冰缸,就是天然的冰库啊。   过年前,下了大雪,积了好多雪,顾珩去集市买了好些大水缸回来,丢在地窖里,然后和姜娴两人一起铲雪放了进去。   这不,有些新鲜的食品,什么肉啊鱼啊的,姜娴就往那里塞。   甚至,之前从山里挖的药材,来不及及时种下的,姜娴便用湿润的土包裹住根部,放在这些冰缸周围保着鲜呢。   这野菜肉馅的大包子里面,姜娴放了皮冻,红红的火焰之下,包子里的皮冻化成了汁水儿,一口下去,菜肉馅儿混着肉汁流下来,便是沉稳如姜小大几人,都忍不住眼睛亮了,更何况是几个小的。   当下吃的呼哧呼哧的。   若不是姜娴跟他们定了规矩,以十五岁为界限。   十五岁以下的姜小四到姜小八只准吃一个。   十五岁及十五岁以上的姜小大和姜小三可以吃两只,怕是这群贪吃的半大小子能给她把锅给舔干净喽。   看到兴奋的刚满十五岁的姜小三紧紧抱着他的第二个大包子,一点不看平日里的好兄弟才十四岁的姜小四,姜娴忍俊不禁,只当做没看见。   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规矩就是规矩。   这满了十五岁的人,肠胃功能已经趋于成熟了,这时候他们在长身体,所以多吃点没什么,能迅速消化,而未满十五岁,胃经还未完全通畅,吃多了容易积食。   所以,姜小四气也没用哎,谁让他就是差了这么一岁呢。   要知道,姜娴对这些小子已经很宽松了,这可是比男人拳头还大的包子呢。   姜娴没好气的一掌扣在姜小八脑袋上,让他把他爸和伯父们喊过来吃包子。   当真是眼比心大,刚咬了手里的包子一口,眼睛就直愣愣的盯着锅里,莫不是以为他那小肚子,能把一整锅都吃下去?   姜小八嘟囔一声,逃开小姑姑的魔掌,去找伯父和亲爸去了。   走的时候,他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心道:   三哥都吃不着的包子,那他肯定也吃不到了。   末了,可怜巴巴的看了姜娴一眼,他心说,平日小姑姑疼他,他也不是没有靠撒娇得到过东西,要不今儿也撒娇一回?   可惜,今日的小姑姑是铁石心肠,压根不为所动,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猛然打了个寒颤。   明明,小姑姑是笑着看他的,可为什么他觉得那笑凉嗖嗖的,后面像有小刀子,嗖嗖嗖的往他身上飞……   他想了想,听话的去外面叫人了。   其实,他肚子并不是那么饿,就是嘴馋,看了小姑姑的脸,好像也没那么馋了。   最后,姜老二哥三带着八个孩子走的时候,是撑到打饱嗝的。   姜娴没送他们,十几个大小男人,还在自家村里,莫不是还怕被狼叼走?   便是她说要送,他们也不会让她送的。   路上,姜老四打了个饱嗝,看了一眼走着路似乎颇有些心不在焉的姜小大,姜小二跟他搭话呢,好几句他都嗯嗯啊啊的,一点没上心。   他上前一步,套住姜小大的脖子:   “呦,大侄儿怎么啦?为啥不高兴?难道是吃了你小姑姑的包子的原因?”   姜小大一愣,连忙摇摇头:“没,就是……就是回去不知道跟奶奶怎么说!”   姜小大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有点复杂。   他难得偷偷摸摸的干一件事儿,比他往日里的循规蹈矩多了一丝刺激和兴奋,但随着回家越近,他就忍不住有些忐忑。   这要是奶奶问起来?要知道,他们去姑姑家的时候,奶奶说了,不准吃也不准拿的。   姜老四却看向姜小二,问道:“小二,你怎么看?要是大奶奶问起来,你说是不说?”   姜小二名叫姜毓盛,是姜老二姜建水的大儿子。   他不是个爱学习的,今年也十六了,去年勉强上完初中,就不读了,目前暂时也没什么适合的活计干。   让他跟着他亲四叔学个医术吧,他看着医书能睡着的那种,便是二伯父最爱这个孙子,说到这事,也是摇摇头,摆摆手,深深叹气。   行吧,学医不行,那就跟着老叔去学拖拉机,这会子还学着呢,可,姜老三私下也说了,小二坐在拖拉机上,像屁股下装了钉子,恨不能跳起来的那种,学起来也挺慢,到现在了,拖拉机还开不上手呢。 第271章 点醒   姜娴的子侄这一代,也逐步由孩童时期走上成年。   姜小二姜毓盛同学目前好似还未找到自己合适的能干的活计,但不代表这人没有优点。   好比,姜毓盛平日跟他爹姜老二一般,在家不大爱说话,但他是个运动能力一流的,游泳跑步爬树,没一个他不擅长的。   另则,他还特别有孩子缘,不说自家年纪小的弟弟,村里的孩子们最喜欢他了,哪怕他基本不怎么爱搭理他们,可,他每次出门身后都会跟着一群孩子,谁让他游泳爬树,总是显得姿势特别的洒脱优美,在孩子们心中,可不就有了崇拜的对象?   因此,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虽然是“被动”的那种。   姜小二和姜小大就完全不一样了,身为姜二伯父一房的长孙,姜二伯父倒是佛的很,除了对于孙子不擅长医术这事有些失望,倒是不像姜大伯父那般的焦虑,姜二伯母更是如此,好似姜家二房一脉相承的淡然。   许是受这个因素影响,加上啥事儿都有个长兄又小大人般力求完美的姜小大顶在前面,他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悠然的气质。   说的难听点,就是不知进取,说的好听点,那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豁达了。   姜老四之所以突然发问姜小二,也是希望他的那份悠然能抚平一下姜小大的焦虑紧绷。   暗地里,莫说是他了,几乎全家都是很希望这两孩子能中和一下的。   小大太懂事,聪明也纯良,但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总是标榜自己是最大的那个,所以得懂事,得带弟弟们,还不能让家里的人失望,可世上哪儿有什么十全十美。   若是总是这般,迟早有一天非得把自己逼坏了。   就像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小大并不想走举荐的路子上大学,可大约是怕长辈失望,硬生生的憋着忍着,不敢说出口。   小二嘛,则太悠然,平日里这也不急,那也不急,有吃有喝就乐呵呵的,其他的啥也不怎么在意。   可是,这般也不好,旁的人要是别的活计干不了回来种田也没啥,可小二自小种田也不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长得瘦瘦高高的,脖子长腿细,看他挥锄头,姜老四都怕他割了自己的脚脖子,那一惊一惊的劲儿,预计若是真让他回来种田,许是他还没残,其他姜家人被他吓的估计都得短命了。   不过,他这个问题还可以慢慢琢磨,小大的问题得先解决,毕竟长幼有序,事有轻重缓急,有问题也得排队解决不是嘛?   果然,姜小二连想都不用想,毫不犹豫道:   “说啊,大奶奶每次都假装打人,一点也不疼,而且咱们吃嘛嘛香,大奶奶面上装凶,实际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任何长辈看到自家孙儿吃的多吃的饱,都是高兴的吧。   他似乎略一思考了一下:   “最多念叨一下爸、三叔还有四叔你,暗自再唠叨一下小姑姑。”毕竟,这四个大人,一个是始作俑者,三人是帮凶。   “不过,莫说你们几个肯定不在意,就是小姑姑,更没放心上,所以,这事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关键是我们自己吃的很开心啊,为什么不能说?”   既没有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有利了自己,这其实就是一件好事儿。   再说了,大奶奶哪里那么可怕,她明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姜小二虽然悠然,目前看来好像有点干啥啥不行的意思,但,他脑子也很好使。   一听四叔问他话呢,夜色之下,四叔为了给他暗示,那眼睛都眨的要抽筋了,就怕他看不到一样,他哪儿能不知道呢?   不就是大哥最近绷的太紧了吗?在他看来,大哥就是太较真了,若是换他,这都不是事儿。   退一万步讲,便是这事儿,真的可能惹家人生气,但他认为自己这么做没什么问题,他也会去做,至于家人不同意,他背后讨好或者撒娇说服都可以。   这不,勉强初中毕业,他就不读了,倒是大爷爷他们不大乐意,还是想让他去读书试试,可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啊。   于是乎,他“试读”了两个月,就扛着板凳回来了。   家里大爷爷还有老婶几个人都挺生气的,他鞍前马后的给他们捏肩按摩说了好多好话,这不,大爷爷他们不仅没怪他,还帮他琢磨究竟做啥子活计来着。   虽然他目前,一样没做好。   至于老婶,姜小二忍不住抖了一下,老婶比大爷爷可怕多了,他特别害怕她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劝”他回去继续读书来着。   所以,要说他做不好手头活计心里有点啥顾虑,也就顾虑这个了,最近,他但凡看到老婶儿,都绕道走,就怕她又想跟他谈心来着。   不过,他还是觉得四叔这么旁敲侧击的,还要他从旁辅助太迂回了,大哥最近不高兴,为啥不直接说呢?   不仅四叔,小姑姑也是的,今晚特别照顾大哥,“偏心”的让他都有点眼红了,更别提下面几个小的,都气的噘嘴巴了。   他平日不爱说话,可一说话,他就有点收不住了,于是,他看了看姜小大的脸色,还是有那么点懵懂的纠结?   他顿时觉得,刚刚那迂回的风格果然不适合他,响鼓还需重锤敲呢,对大哥这种特别多顾虑的人,就得把话说明白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咳咳,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想太多了,累不?今儿吃小姑姑两个包子,你都快愁死了,平日里你吃小姑姑的东西难道还少了?”   “你自以为自己什么都周全了,可这世界上哪儿来什么十全十美的?你顾了这头,又想顾那头,结果就是累死自己,还啥也顾不好。”   “就好比你这上学的事儿吧,不想上就不上呗,说出来啊,结果自己憋的难受不?你不难受,我看了都难受咧!”   “你以为除了我,咱家旁人不跟着你难受?那你说,今儿小姑姑为啥这么照顾你,难道是因为你长的比我漂亮?”   姜小大本来被姜小二说的一愣一愣的,颇有些惊诧,惊诧过后是一种好似大梦初醒般的木然,唯独姜小二说到这儿,他脸上突然多了一丝不服气,接着整张脸突然鲜活起来。   这都说的啥?!小二越说越不像话了?他怎么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讥诮?   怎么?难道他比小二长得漂亮这事儿,不是事实吗?   就算因此,小姑姑更照顾他,那也是事实如此,天生的,没办法。   姜小二完全不知道他大哥已经歪楼歪到外太空去了,而且还可劲儿的在心里腹诽自己呢,他眼角瞥到三个长辈和几个弟弟脸上的惊讶表情,越发受到鼓舞,口若悬河:   “别扯了,怎么可能?明明是我长得好看,还不是小姑姑看你最近把自己折腾的够呛,怕你把自己折腾坏了,所以多加照顾你。”   姜小大被姜小二这么一激,虽然很不满这个美貌问题的排序,但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把他激醒了。   原来,在弟弟眼里,他的事儿已经造成了全家人的困扰了。   他抬眼从二叔三叔四叔脸上一一看过去。   姜老二微微僵着一张脸,又怕吓着大侄儿,所以,又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于是脸部表情变得极为扭曲和滑稽,在月色下,很有些诡异。   他选择接了他儿子的话往下说:   “也不全是那臭小子说的那样,不过,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二叔支持你。”   转过头,姜老二表情一拉,咬牙切齿,他现在就想把姜毓盛那个臭小子暴打一顿,突然说这么多话,这要是把小大说的更加烦恼了,他回去可能要被大哥和大伯父联手杀掉。   不过,暗自恼火之余,他又有点诧异和与有荣焉的骄傲,怎么滴?他儿子这嘴巴还有这么利索的时候?   真是比他爹要强啊。   姜老三没姜老二那么百味杂成,他也是特别诧异自家二侄儿还有这说服人的本事,后来越听,越觉得二侄儿说的有道理啊,于是他对着大侄儿肯定的点点头:   “你弟弟说的对,你听你弟弟的没错。”   姜老四微讶之余,赞赏的看了姜小二一眼,转过头又对大侄儿道:   “话糙理不糙,你爷和叔叔姑姑们都希望你好呢,只要你好,你莫要觉得给我们添麻烦,咱们个个都欢迎你麻烦。”   “其实,不上大学也没什么,你看你五叔,他没上大学,可他比四叔这个大学生挣的多多了。”   “但,挣钱多少也不是区分幸福标准的分割线啊,完全不需要那么瞻前顾后,那么慎重。”   “你看,四叔没什么钱,但四叔过得开心呢。”   “你五叔这般繁忙,经常在厂里都不着家,但他精神头满满,可见他也甘之如饴。”   “还有你小姑姑,那可是个把爱钱挂嘴上的大俗人,她也忙,就没见过比她跑的还远的女孩子,可,她也把工作和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再说你二弟,他早不上学了,也过得挺开心的。”四叔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从心所愿就行了,在意旁人干什么?”   一回头,他迅速瞪向被自家四叔夸了不好意思又得意起来的姜小二:   “别以为我夸你,你尾巴就翘起来了,你未免开心的过头了,我警告你,我已经忍你大半年了,今年,我大发慈悲,再给你宽限几个月,就到端午吧,你要是还没决定自己要干啥,哼哼,不用你爸动手,四叔先让你瞧一瞧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姜小二浑身一抖,其实比起他爸,他心里面更怕四叔,他爸其实疼儿子的紧,跟大伯母一个样,雷声大,雨点小,可四叔不是,他是真的会下手揍的那种。   其实,家里,他最怕的一个是老婶儿,怕她揪住他念书,一个就是四叔。   有一次,他不听话呢,跟六叔打架,结果四叔把他跟六叔的屁股都揍肿了,他疼的大叫,说自个儿要疼死了的时候,四叔突然笑着对他说:   “臭小子,疼是必须疼的,谁让你四叔我是大夫,最知道哪儿打的最疼了,不过,你放心,绝对只伤皮不伤骨,下次还打架不?”   他连连摇头,自此再不和六叔打架了,但四叔那微微勾唇浅笑的脸也给他留下了强烈的阴影。   原来,大夫不仅会救人,还会揍人呢。   这会子,四叔这笑容跟那天一模一样,于他简直是噩梦重现,他感觉他身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同时觉得背脊凉嗖嗖的还有姜小七姜小八,亲儿子又怎么样,就是因为是亲儿子,他们才更知道自家亲爸的可怕。   呜呜呜,太可怕了。   二哥好烦,怎么把这个恶魔爸爸放出来了。   姜老四一一扫过一众子侄的脸,享受了一下他们脸上的惊恐的表现,自觉今天到位了,他方才满意。   他看了看姜小大,见他虽然脸上尚有些凝重,但比之多了一丝恍然和通透,他便觉得今日这事儿算是圆满了,他也提前放心了。   他了解这孩子,这一下点拨,足够了。   时间延续到第二日早上,姜家人包括姜娴,围坐在一起吃早饭呢,姜小大突然开口:   “爷爷奶奶,爸妈还有叔叔婶婶姑姑们,我想跟你们说,等高中上完,我……我不想上大学,我觉得上这个大学没什么意思,我想给五叔当学徒工,进工厂。”   便是深思熟虑,于姜小大,开口也需要鼓足了勇气。   不过话脱口,他人突然就轻松了,就好像,心上长期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被挪开了,这一挪开,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说出拒绝的话和自己的心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的吗?   这话一出,全家一片寂静,连饭都不吃了。   姜娴本来有些怔忡,她心里存了件不确定的事儿,早上一直有点晕乎,这会子也吓醒了,这么快?这孩子怎么突然想通了,难不成自己昨天帮他散心,给他吃大包子就有这等奇效?! 第272章 进门喜   姜娴这人何等的机敏,饶是心不在焉,但眼尾一扫,顿然发现昨天去她家的三个哥哥和其他几个侄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有了然、有欣慰、有理所当然等等,但就是没有诧异吃惊。   她眉目微挑,已然明白:不对,昨儿晚上在她家的时候还不是这般,看来,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目测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这么说来,根本不是她昨天给小大吃大包子让他突然想通喽?   她又去看她五哥,五哥的表情跟他们不大同,却见五哥似是头一次听说这事,脸上有些未加掩饰的些微差异,然后,他仔细的看着姜毓兴的眼,两人对视了一瞬,似乎有了结论,五哥恢复了他一贯的淡定:   “哦?你决定啦?那要不今天就去学校说一声,直接跟我进厂得了。”   姜建峰这人别看长得白净,脸上的表情在外面的时候,挂着极标准的儒雅笑容,回来后,大部分时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根据姜娴对他的了解,这人把工作和生活区分的很开。   在外面,他便好似带了一层社会人的面具,她有一次因为一些事儿,陪他去他厂里那东西,旁人对他的评价是年轻有为、儒雅和煦,前途不可限量。   在家里,他就不是这样,姜五哥在运动方面和小老六完全不同,甚至比不过其他兄弟,而且,他在家就是懒懒的,就是不爱动,甚至爱操心的很,还偶尔会和亲近的人闹小脾气。   姜娴最大的感受是,他那会子防顾珩跟防贼似的,回头还会跟她闹点小脾气呢,一说到顾珩,还就挂脸。   姜娴知道,家里的这个姜建峰更趋于真实,是他最放松的一面。   不过,这人一人千面的,但有一点,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行动力是超强的。   尤其越重视的人,他越上心,恨不能巨细靡遗的全给你安排妥当呢。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开始给姜小大做安排呢。   “学校里那些个知识,我看你都学的差不多了。你不是每次都考全班第一吗?”   ……想拿毕业证,可以跟你小姑和六叔学,到时候报个名,直接去考试就行了,放心,你六叔都能考过,你比你六叔在这方面可强太多了!”   “不是我非要催你,只是厂子里名额有限,等你毕业,厂里便是再有学徒工的名额,大概率也不会在我手底下了,你得好生抓着这机会。”   他们这个电子元件厂吃香的咧,旁人想挤破头进去都难的,便是一个学徒工的名额那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毕竟,学徒工每个月在厂里能得十八斤粮票呢,若是有家远的,厂里还包住。   包吃包住,还有师傅,甚至两年后,通过考试,会有百分之五的概率留下来,这等好事儿哪儿去找啊?   这年头,有地方能提供粮食吃,就是王道,就在不远的几年前,那几年的灾荒,是多少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以至于,到现今,能给粮食的地方,那就是好去处。   话又说回来,这要是去外面找个师傅学手艺,不仅逢年过节得备礼,平日里给师傅端茶倒水,甚至说任打任骂,都是极有的事儿,就这,还学不到啥东西呢。   许多人,把徒弟就是当个做事的伙计,真本事可都压箱底呢,那都是就给自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   这去厂里,学徒工这待遇,怕是知道的人,简直要趋之若鹜了。   这事儿姜建峰就是回来一提,主要是想表达一下,他现在也算是个技术工种了,还是师傅级别的,可以有带徒弟的名额了,这次厂里就给他分了一个,侧面说明厂里对他的肯定和重视。   不过这事他自己没完全上心,他这人真要收徒,眼光也高着呢,名额肯定是不能浪费的,但,目前,他还没想好物色个啥样的徒弟。   这事,但凡他松了一点口,露了一点风声,那姜家的门槛非得踏破了不可。   就好似之前,公社里传出姜爱国要离开的事儿,说酸话的不少,携礼上门的更是不少,不为啥,就是为了个工作呗。   其实,姜建峰本来不想加“拿毕业证”这句的,在他看来,在厂里学到的那些,比现在课本上学到的多多了。   他日常在外面走动,虽说冷眼旁观着,又离开学校多年,但家里母亲是老师,侄子们也在上学,外界的动静变化,他岂会不知。   现在学校跟他那会子可不同了,天天搞这种运动、那种活动的,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跟疯了一般,心思都不在学习上的,甚至许多人连课本都烧了。   莫要看那些个人如今看似风光,雄赳赳,气昂昂的,实则,他们有的人做下的那些个缺德事儿,迟早有一天回报到他们自己身上。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些人最终大约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却是一抬头,就看见自家老母亲和煦的看着他,他心头一凛,一层白毛汗“唰”的一下就浅浅的附在他的背上了,对哦,他想起来了,他妈这人啥都好,就是对学习有点执念。   于是,他那聪明的大脑不带打顿儿的,迅速的描补了这话,顺道还不忘黑自己亲弟弟一把。   不过,实际上,也不算黑啦?   姜建峰上个学,上的七零八落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有这一张高中文凭,那得感谢两个人,一个是自个儿亲妹妹胖丫儿,还有一个就是他这个亲哥哥了。   当年,他那狗屁不通的成绩,大约也就比小二好一点点吧,可是,因为胖丫儿要去县里上高中呢,所以,他为了保护妹妹,便去了。   本来,胖丫儿经了一场劫难,书不读就罢了吧,结果胖丫儿突然说要去拿个高中文凭,然后顺道给小老六把名也报上了。   他嘛,是个爱弟弟的好哥哥。   好不容易妹妹给报上名了,甚至连课本都找回来了,小老六要是不读书,对得起谁啊?   于是,他便亲自下场,狠狠逼了他一把。   却说,大雪山里一遗世独立的军区训练营地,姜建海满脸满眼的炙热的转着方向盘,眼中似乎闪着一种让旁观者觉得可怕的精光,这这这,得有多痴迷啊?就跟入了迷障似的。   突然,他狠狠打了个喷嚏,然后,手顺势一抖,方向盘脱手一滑,车子跟着狠狠打了个滑,往前滑了近十米不说,不远处就是一处悬崖陡壁。   一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丁辉紧紧攥着他头顶上那车把手,那劲使得,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脸色青白,头上在这零下至少一二十度的天气里,居然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他使多大劲,骂人的力气就有多大:   “姜建海,你个鳖孙,不要命啦?手抖什么?打什么喷嚏?你说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想让我死你车上?”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混蛋就是生来克他的,偏要跟他一起成了那一次新兵训练的一二名,又偏偏被凑成队,一起学车。   这姜建海也是邪了门了,看起来挺机灵的,摸上方向盘就不对劲了,看的他这个硬汉浑身冒冷汗,他严重怀疑,姜建海车还没学会,他要英年早逝了!   姜建海不以为然,揉揉耳朵,丁辉的声音太大了:   “嘿,你这人是有点毛病在身上,我打喷嚏惹着你啦?不是没事儿吗?坐好喽,我要加速了!”   丁辉:“……我艹、你大爷的!你给老子慢点儿。”   “咱不用这么赶死,真的!”   “……兄嘚,求你了,慢点吧,哥哥我还想多活两年……”   这边,姜小大和姜老五把事情已经解决了,几个长辈,包括姜老大在内,还没反应过来呢。   尤其姜老大,忍不住挠头,他这个当爸的昨儿个夜里还愁儿子的事儿愁的有点睡不着呢,今天就定了?   读这许多书,就回来种田,莫说媳妇儿怄气,他也憋屈呢。   他儿子不说跟家里的叔叔们比,但读书用功,自小懂事,名列前茅是真的。   哪怕以如今姜家在麦收大队的身份,自家这长子也着实是个能干的,以后在大队里再不行,当个会计也成,可老大不知为啥心里就不踏实。   这会子,他儿子自己提了去处,又有了老五在一旁看着,得嘞,一瞬间,他心踏实了。   他咧嘴笑:“好好好,小大你挣点气,啥时候有你五叔本事大,你爸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他又回头对自家五弟难得严肃又感激的托付:   “五弟,小大就麻烦你了!”   他倒是没有儿子必须上大学的想法,他成日在队里,有时候还去公社,跟知青们也接触的多,心里对如今这所谓的大学生,并不大认同。   要说,以前的大学生呐,像他四弟这样的,自小聪敏的不要不要的,他一个半天看的书能比他一个月想秃了脑袋看进去的都要多,那才是天上的文曲星老爷下凡呢。   可现在,啧啧,弄这个什么举荐,本意是好的,但如今明显已经变味了。   刚刚才搞了两三年吧,可他在公社那边听说,这些去上大学的人一点不安生,并不珍惜这些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这对于他们来说,好似更是他们的跳板或者镀金的工具。   尤其,许多人现在老喜欢天天参加这个运动,那个活动的,听说好多学校根本不上课,就跟他们县里那些个学校一样,不学习,就成天搞事,整这个打那个的,这怎么行呢?   那出去能学到什么啊?   还有的那些个心术不正的知青,姜老大听说过好几回呢,身边的村子里就有,就和当年那潘文芳一样,坏心思多着呢,自己实力不够,就想走歪门邪道,就为了这大学生名额。   有的人啊,也走了潘文芳的老路子咯,他还真知道有的地方有那成功的,还不止一个呢,这……实在太有伤风化了。   也就他们村的几个知青不错,在此,他还得谢谢周扬平呢,没他帮忙,他们这知青点没那么清明上进,说不定也像别的地方,乌烟瘴气的很。   在姜老大朴素正直的观念里,就感觉大学本来特别崇高的地方,被污染了一样。   那些个坏人进了这样的地方,他儿子再进去,没得跟着这些人学坏了。   去学徒,有什么不好的。   首先,他儿子是高中生,整个麦收大队,也就姜家点亮了文曲星老爷的技能,家里有大学生,还有高中生呢。   便是那些知青,是高中生的有几个啊?   他不贪心,他儿子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另外,他和旁的村里人到底有些不同,因为在外面走动多,他是有些见识的。   外边儿的父母,尤其是城里的,跟他们不大一样,他们农村人就喜欢把孩子留身边,讲究一个多子多福。   但实际上,孩子你得让他去飞啊,能走出去,走出这片大山,才有福气呢。   姜小大这个当父亲的都拍板了,这事也就没什么需要讨论的了。   于是,就在今天,姜毓兴同学光荣的成为了元件厂的一名学徒工。   姜大伯父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是老思想,觉得孙子上大学多体面,但儿子既然同意了,孙子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的那些个想法便没什么用了。   倒是姜大伯母,那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啊,她这人有孙万事足,孙子说什么,她啥都觉得对,尤其,这事她没觉得哪里不对啊。   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她拿出碗橱最上面放的糖罐子,慢慢挖了一勺红糖丢在姜小大的粥碗里:“好好吃,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又回头挖了一大勺糖,就甩在姜建峰碗里:   “诺,还有老五的,真是好孩子,大伯母谢谢你。”   姜建峰无言问苍天,他不喜欢吃糖这事儿,难不成大伯母已经忘了?都怪他自己,一时不察……   却说,姜娴擦擦嘴,放下碗,突然道:   “大喜事儿说完了,我这儿可能还有一件喜事呢?”   见众人一脸困惑不解看着她,她才淡然一笑:   “我可能遇到进门喜了!” 第273章 两个啊?!   姜娴说出这些话,好半晌,家里都没动静,还是姜大伯母最先反应过来,吃惊的声音都变了调,颤悠悠的:   “胖丫儿,你是说你有了?”   姜娴没否认:“脉若盘珠,虽然含而不发,但应该大致差不离了吧?”   其实姜娴自己到现在还有些不确定,感觉就跟梦里一样。   她怎么就突然拥有了一个温馨团结的家庭?然后有了一个爱人,如今竟然有了孩子。   一切,恍若梦中,如梦如幻。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刚醒来的时候,本来觉得这是两只猫来着,后来觉得不对劲了,好似是两只小老虎啊。   这,不是她硬要去扯什么胎梦啥的,而是这梦太蹊跷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着,她近些日子实在不缺肉吃,她也不会想到老虎吧?   便是想吃肉,她最多想点野猪啥的。   言而总之,因为太蹊跷了,所以她突然就心有所感,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再然后,她就搭上了自己的脉搏。   然后,隐隐察觉脉象有异。   但她不敢确定,毕竟,时日尚短,她月事一贯正常。   上一回,也如期而至了,只是不是那么多,那时候恰逢过年呢,结婚第一年,走亲访友特别多,有一天有点冷,她贪凉稍稍冻着有点鼻塞,本以为是这原因,睡一觉便好了,她也没当回事。   如今看来,可能不是呢,有那初初怀孕的妇人,头一个月,也会来月事呢,这还不鲜见。   今日回来,她也是想要确认一下的。   这不,家里可还有两个大夫呢。   不用她多说啥呢,二伯父就挤过来了,一如既往哄孩子的语气,轻声慢语的:“来,胖丫儿,我看看,别怕。”   姜娴哭笑不得,说不定她马上就是有孩子的人了,家里这群长辈还把她当孩子呢。   二伯父手搭在姜娴脉搏上很久,一会儿调整到这儿,一会儿移到那儿,另一种手一会儿放在一旁,一会儿摸摸下巴,眉头还微微皱着。   莫说其他人被他急得呀,就连姜娴都有点忍不住忐忑起来。   不会是个乌龙吧?她实际上没怀孕。   姜四哥实在受不了他爸了,怎么回事?老头子现在难道连怀孕不怀孕的也看不出来了?他爸现在技术这么菜?   他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在一众兄弟期盼又怂恿的目光下,朝姜二伯父抱怨:   “爸?什么情况?胖丫儿究竟怀孕没怀孕?按说就是怀孕浅也不至于摸这么长时间吧?要不,我来试试?”   姜二伯父被儿子打断,还被质疑了医术,非常的没好气,他斥道:   “你懂什么?这是你妹妹,自然要仔细瞅瞅。妇人怀孕,最是要好生照顾,你说,你们媳妇儿怀孕的时候,我哪一个没有好生调养?急什么?”   转过头,立马变脸,和颜悦色又温和,但好似还多了一份迟疑:   “胖丫儿,是怀孕了没错,但,我总觉得这脉搏比我预想的要强劲些。”   这话他说的委婉,实则,他想说,这滑脉如走珠,明明该是不明显,但强劲程度好似已是大约三个月左右的水准……   可胖丫儿才结婚月余呢,他说这话,成了什么人了?   而且,他相信他姜家的姑娘不可能做出婚前就珠胎暗结的事儿,顾珩那小子,他看在眼里,也不是这种人。   退一万步讲,胖丫儿自己就是个大夫,便是婚前,他俩……咳,偷尝禁果,但以胖丫儿的聪明如何会让自己落得个未婚先孕的境地?   再说了,那会子,胖丫儿每日晨练,可没停过,从外形上,三个月的肚子,下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可胖丫儿肚腹平坦,灵活依旧,如何都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可,他的经验不会错啊,他给人摸了一辈子的脉,怀孕妇人的脉像最好摸,而且他摸过的孕妇脉搏,估摸着也有几千回了。   这大夫嘛,时间久了,对于这脉搏强弱,代表什么,总有自己的一套总结认识。   这就是经验,是医学书上不会写出来的东西。   一方面,他信自家孩子和顾珩的人品,蛛丝马迹也完全从侧面印证了,婚前,胖丫儿绝不会怀孕,另一方面,经验告诉他的是另一回事儿。   这就让他有点吞吞吐吐,左右为难了。   在场除了姜四哥和姜娴,其他人都没听懂姜二伯父话中的隐含意思,姜爱国激动又着急,他挤过来,一把把姜二伯父挤一边去了,他还一把拉着姜娴的手:   “哎呦,既然脉搏强劲,那不是好事儿吗?老二,你现在怎么叽叽歪歪又磨磨蹭蹭的?”   刚刚,老天爷作证啊,他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比自己当兵那会儿上战场还紧张呢。   结果,老二把了半天脉,就是个脉搏强劲的说辞,不能说快点吗?   白瞎了他担心这么久了。   不知道吗?大起大落的心情对心脏影响可大了,这样实在太伤身了。   他还得多活几年,看着自家闺女生的娃长大成人,围着他叫外公呢。   想象着以后,有粉嘟嘟的,像胖丫儿小时候一样胖的小娃娃,挥舞着藕节似的手臂,对着他叫外公呢,他就觉得浑身的干劲。   唔,他这回下了大决心去农机厂上班是对的,他得挣钱,挣多多的钱,到时候给他的外孙孙们花呢!   甭管男娃女娃,唔,实则,若是女娃娃更好,他都会喜欢的不得了的。   其余人也高兴的很,姜老大是感叹不已,作为大哥,姜家这个最小的,甚至从年龄上能当他女儿的妹妹长大了,居然要有孩子了,他那种狂喜的感觉大约跟老叔差不多,竟然恍然掀起了他家媳妇儿生姜毓兴那个臭小子的记忆。   那一天,他似乎和今天一样的喜悦。   姜四哥,表情几不可闻的一僵,然后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快速划过,好巧不巧呢,被姜老五看个正着,敏锐又了解自家人如他,顿时心里一咯噔?   难不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眼睛迅速扫了姜二伯父一眼,总觉得他有些不自然,他心中顿生毛躁之感,难不成胖丫儿这肚子有什么不对劲儿?   旁人能感觉到,胖丫儿自然也意会到二伯父话里的意思了。   她倒是不慌不忙的,这事儿,她心里没鬼,她怕啥呢。   是以,她是真的沉吟了一瞬,才抛出一个问题反问道:   “二伯父,那会子我妈怀六哥和我的时候,脉搏是什么样儿?你还记得不?”   医书上说,怀双胎的孕妇和单胎的孕妇的脉搏没什么区别,尤其是怀孕初期。   可,啥事也不是医书上可以概括的,这种细微的差别变化,也不是什么大夫都能摸出来的。   就好比,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事儿,她就能确认出来,但也得到孩子大到一定的月份,但大部分大夫却不一定有这本事。   一则,术业有专攻,跟大夫擅长的医学科目有关。   二则么,那种于万千的千变一律之中挑出其中些微的区别,确实是要有点本事和天赋异禀在里面的。   目前,姜娴自己还感觉不出什么,但,看二伯父这般,大约她的脉搏真的有什么奇异之处。   立刻的,她就想到,会不会,她其实肚子里踹了两个娃呢?   没啥依据,若是硬要说有,就是一种直觉,还有昨晚那“胎梦”里,有两只小老虎。   这话一提,全家都跟着愣了,李秀英激动道:   “胖丫儿,莫不是你感觉自己个儿是两个娃?”   她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信誓旦旦道:“是了,我也是一个月左右,那会子,我突然晕倒在田里了,然后二哥帮我诊脉,回头还把爱国骂了一顿,说我怀孕都多久了,怎么还敢下地呢?简直不要命!”   实际上,李秀英知道,二哥那会子应该是想说她不注意身体的,但实在不好意思,只能逮着姜爱国一阵狂骂,说是在骂弟弟,何尝不是点她呢。   她当时也懊恼不已来着,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有建峰了,也不是第一次怀孕来着,居然还犯这种错误,实在是惭愧。   也可能正因为此吧,她对这事儿记得特别牢。   姜爱国脸上一片迷茫,好半晌以后,他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倒是再次让狂喜的情绪涌上脸庞,他拉紧闺女儿,顿时紧张起来:   “真的吗?这可如何是好呢?胖丫儿,要不,爸替你去广播站请假吧,你这还没三个月呢,又是两个娃,可不能累着。”   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他已经看到两个外孙孙给他招手了来着。   姜爱国对于妻子是有愧疚的,那时候,大家过得都不好,穷的很,年轻的时候,秀英又要上班,回来遇到抢收还得偶尔帮忙下个地,虽然家里尽量不让她干重活来着,但家里那么多的事儿,秀英哪儿有不干活的。   以至于,那会子月子调养的也不算太好,这些年,长了些岁数,虽然外表看不出啥,但腰酸腿痛身子乏累,尤其是遇到阴雨天气,更是严重。   这回,闺女儿怀孕,可不能重蹈她妈的覆辙了。   姜爱国已经在寻思:女婿去了船厂,常年不在家,那他闺女怎么办?   不由的,就对顾珩不满起来,找的这什么工作,都没空照顾自个儿媳妇了!   浑然忘了,当时顾珩找到这班上,说往后指望等在厂里工作个三五年,许是有机会弄到城里的户口和房子的时候,他满心的满意和为闺女欢喜的事儿了!   顾?每月至多七八天在外面浪?珩:“……”阿就,怎么这就叫常年不在家了?   姜爱国的情绪啥的,完全没人跟他感同身受,便是姜娴也不能,开完笑,她哪里是那么娇气的人,身体倍儿棒,脉象稳定,怎么就不上班了?   她还想着,等到怀孕后期再请假呢,总不能从前面请假请到后面,实在没有必要的。   倒是李秀英的话挑起了姜二伯父的记忆,他眼神一亮,顿然过来,屁股一挤,二话没说,就把自家弟弟挤出了小凳子,换他坐回原位,又仔细的开始摸着姜娴的脉搏。   这会子,可再也没人打扰他了,个个目光端凝的盯着他呢。   好一会儿,他才道:“倒是有极大的这种可能。”   脉搏略强劲是一点,另则,生双胎这事具备母传女的特性。   顾家也有对儿双胞胎呢,姜娴自己就是双胎之一,那么,她自己一肚踹俩娃,是极有可能的。   这一天,姜娴终究是没去上班,原因是,姜二伯父说了,到底是双胎,还是稳当点儿,最好等到一个半月后,再活动活动,第一次怀孕得注意,若是带不好,落下一身病不说,以后还容易怀不上孩子呢。   姜爱国和李秀英也没去,闺女儿都这情况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在家陪着呢。   于是,姜娴被赶到自己出嫁前的闺房的床上,被子盖的好好的,由亲爸送饭,亲妈陪聊,过上了安逸的生活。   ……   顾珩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是在五天后的下午,他虽然衣服看起来有些尘土飞扬,但是精神上却是神采奕奕的。   他身后背着个不起眼的黑色布囊,很大,里面有给自家媳妇儿买的小礼物,还有其他的他自己个儿的东西。   船行驶到外省岸,船员可以下船补给和自由活动一天,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顾珩就把临近的街市逛了一遍,第一回 去,就摸清了黑市和供销社的位置,这不,得了些东西带回来。   却是越走,他眉眼之间就越是蹙了起来,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感觉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来着?   又怎么了?   难道胖丫儿那边有什么事儿了?这般想着,他不由加快了步伐,脸色更加冷凝起来。   却是突然,赵承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大嗓门儿真是吼得全村都能听见:   “珩哥,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有大喜事了!”说着,一串溢美之词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顾珩越听,额际青筋越盛,他打断他,几乎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说重点!”   可怜他听了这许久,除了知道自己有喜事,啥也不知道呢。 第274章 接媳妇   顾珩觉得自己踩在棉花团上面,软软的,很舒服。   他从未想到,一回来就收到这样一份大礼。   这一生,生儿育女这件事,他不说从未想过,但曾经想起来,也没什么感觉。   可是,当真正成为现实,妻子又是自己的爱人,他突然就感觉到了极致的一种舒坦和不真实感。   揪住赵承光把前因后果问了一遍,巨细靡遗的反复追问,差点没把赵承光问的头冒冷汗,放才满意作罢,而这时候,他才恍然有种真实感。   问完了赵承光,顾珩把用完即丢的负心汉形象贯彻了个彻底,丝毫没有再搭理赵承光的意思,一言不发的往姜家去接媳妇喽。   根据赵承光的线报,媳妇儿这几天没怎么上班,在姜家呢。   本来嘛,他想着回来后,再骑车去接媳妇儿来着,这回不用了。   到了姜家,好嘛,没媳妇儿。大伯母在家呢,热情的招呼:   “姑爷回来了?胖丫儿在自己家呢,今天没回来,她怀上孩子喽,可能还是两个哦,你回去多多照顾体谅她,谢谢啦。”   顾珩眉眼俱柔,声音温润却坚定:“大伯母这说的是哪里话,胖丫儿是我媳妇儿,现在还怀了孩子,我肯定更加疼惜她的。”   时下结婚,男女双方,男方该是求娶的姿态,所以按照这条规定,女方家的姿态隐隐高于男方家也是使得的,而一家有女百家求,不少人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如姜家这般守礼的人家倒是没有,在这种时候,大伯母甚至愿意放低姿态,“请求”他多照顾胖丫儿,更是体现了姜家人对胖丫儿的重视和真心关心。   顾珩心里很受用,凡是对他媳妇儿好的人,就是他认定的亲人。   姜大伯母也很满意顾珩的态度,她如今年纪大了,看人的眼光再准不过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真正的对胖丫儿好,她难道看不出来?   见顾珩有些心神不定,还风尘仆仆的,明显是想回家见媳妇儿呢,她连忙摆摆手:“快回去吧,胖丫儿还在家等着你呢!”   她一拍大腿:“哦,想起来了,灶上炖的斑鸠汤,放了天麻红枣还有百合,本来准备等晚上他们哥几个回来,给送过去来着,既然你回来了,就带回去,再多顿一会儿入入味。”   斑鸠是今早姜老大和姜老三特地去林子里用弹弓抓的,这用弹弓的手艺还是胖丫儿给调教的,原本便是会用,也打不着东西就是了。   但哥几个除了小老六,旁人也就学个皮毛,本来准备下个套抓个野物,啥都成,主要胖丫儿说她吃鱼汤吃够了,所以老二就没用武之地了。   结果,没成想,歪打正着的抓到斑鸠了,那成吧,斑鸠汤也很好喝,大伯母就赶紧炖了。   顾珩自然满心感激的道了谢,从他身后背着的黑色大布囊里面掏出一个白布袋子,放下后对姜大伯母道:   “大伯母,我这回试航到了外省的N市港口上岸做了补给,这些带回来给侄儿们尝尝鲜。”   说着,不等大伯母在后面叫唤,匆匆扭头回家了。   姜大伯母急了,可惜啊,顾珩灵敏的很,如何也追不上啊,叫也叫不住,而且,这两夫妻一个德性,这送过来的东西,就再也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正好这会子,姜大嫂回来,她去挑猪草了,前天下了些雨,顺道她就拐去山边,有那不畏寒的野菜芽子长上来了,她得去挖点。   今儿运气好,她本想着弄点子荠菜,送过去给小姑子吃,小姑子从那天诊出怀孕开始,这胃口就发生变化了。   之前嘛,虽然有些挑嘴,但大部分情况下,是吃嘛嘛香的,现在不同了,鱼汤喝几日便不想喝了,吃其他的菜也是,便是原本喜欢的东西,现在也是吃个两三顿就不爱了。   姜大嫂倒是没有埋怨姜娴的意思,怀孕的妇人,口味千变是常事,她还安慰姜娴呢:“许是肚子中的乖乖外甥甥们想吃。”   她就是寻思着怎么给姜大伯母寻思一些更好的菜色,给姜娴安排些新鲜货。   今天运气着实不错呢,采到了不少地木耳和小野蒜,昨儿个二叔和二侄儿不知从哪儿摸了茨菇回来,这可是水中鲜物,今儿正好派上用场了。   地木耳混上两颗鸡蛋,锅底只要抹一点点油,就能摊成菜蛋饼,加点儿盐或者加点辣子,香的不行。   野蒜更好摆弄了,把茨菇切成片,再切几片腊肉进去,香的咧,光是想想,都留口水呢。   忙完了事儿,看时间差不多,她就准备回来了,没成想,一进门,看到自家婆母正看着一个白布袋子,在那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姜大嫂愣了一瞬,秒懂:“妈,胖丫儿回来过了?又给咱送东西了?她怀着身子,怎么能拎重物,真是胡闹。”   姜大伯母看到自家侄女兼大儿媳妇回来了,没好气道:   “没,不过也差不离,是她男人回来了,喏,我让顾珩把炖的斑鸠汤给拿回去了,结果趁我没注意呢,立刻丢下一包东西,做贼似的,喊都喊不住,肯定是胖丫儿撺掇的。要不原来挺好的一孩子,怎么就变奸猾了?”   姜大嫂聪明的保持沉默,关于婆婆吐槽小姑这事儿,可千万一句话都不能附和的,谁不知道,这是妥妥的双标啊。   她能吐槽,但别人不能,旁人若是附和,她会不高兴的。   以前就有过,她吐槽了一句胖丫儿,姜家一个堂婶信以为真,附和了几句,甚至还“无师自通”的添油加醋了几句,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被婆母气势汹汹的熊了一顿不说,还连累自家男人也被婆母追着骂了几句。   总而言之,婆母那是吐槽小姑吗?显然不是,那就是正话反说,说是炫耀小姑都使得。   不过,姜家姑嫂和谐,她们年纪相差太大了,以前,姜娴胆小怯弱,姜家几个嫂子,出去就跟带闺女一样带着她,如今,姜娴长大了,会来事了,她们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谁家有这么能干的小姑子啊?   所以,无论长辈们或者自家男人们如何喜欢宠溺小姑,她们几个当嫂子的,还真没有什么不快的地方。   就说姜大嫂,自己这辈子只得了两个儿子,许是没闺女命了,她看到小姑小时候那粉团团的模样,再一点点长大,也爱的不行,哪儿会嫉妒她呢。   姜大伯母说了几句,似乎心里的气儿顺了些,她打开那白色土布袋子,顿时脸色又“垮拉”一下拉下来了。   姜大嫂觉得不对,心也一提:“妈,又咋的了?”   姜大伯母真是气的不行:“还能为啥,这两人怎么能这么败家呢?”   说着她就往外扒拉东西。   先是扒拉出几个铁盒子,姜大伯母推过去给姜大嫂看:“你瞅瞅这些是什么?我不识字。”   姜大嫂正愁不好意思凑过去呢,这会子可不就机会来了,她脆脆的应了一声:“哎!”   然后,兴高采烈的凑过去了。   一看,她眼中就是一亮,不可置信又高兴:“呀,这几盒是饼干,这几个是午餐肉罐头啊,这是咱家姑爷送回来的?哎呦,太有本事了,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姜大伯母掀了掀眼皮,没吱声,大儿媳妇的高兴她岂会听不出来,可她不是替胖丫儿夫妻心疼钱吗?   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了?   这会子更过分了,饼干和午餐肉?她听都没听过,不过听大儿媳妇话里的意思,这可是难得的东西。   她手又往里面探,摸到一个蛇皮布包着的东西,下面能看到两只蹼子,头顶有一个橘色的大瘤,所以,不用说了,这是一只处理好的大鹅。   下面,还有个半拉袋子,打开一看,是小黄米。   姜大伯母叹了口气,招呼大儿媳妇:“把你妹妹家给的这些收起来吧,那些个饼干拿出来,给八个孩子分一分,你看着分就行了。”   分一分东西而已,姜大伯母还不至于怀疑自家大儿媳妇会私吞,她就没干过这种事儿。   她已经没力气去生气了,按说,孩子们这么出息,出去工作还想着家里呢,她该高兴。   可,大约是穷日子苦日子过得太多了,这突然之间,有了这些,她这心里啊,就很紧张。   总怕孩子们这会子手上有点钱就乱花,买这些个不当饱的点心回来做什么?   这以后,若是再遇到之前的荒年,可怎么办才好?   需要知道,真到了那时候粮食最珍贵,什么钱啊,买不到粮食就跟废纸差不多呢。   要她说,还不如换点粮食囤在家里,这以后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可不得为孩子们打算。   她就想静静,把话想周全了,等胖丫儿生完娃,她再去找她说道说道。   且不提,今儿姜家人尤其是小辈,看到小姑父送的饼干,欢呼雀跃的不行。   就说顾珩,他提着装着斑鸠汤的砂锅子,健步如飞,归心似箭。   门打开,他正正好看见胖丫儿正坐在院子里呢,下午阳光正好,难得看见她坐在院子里一张垫了棉垫的藤椅上,正半眯着眼,手中拿着一本书,正是没结婚前他“借”她的华国历史书目之一呢,神色慵懒,姿态闲适,美得夺魂摄魄。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就是这个时候,顾珩突然感觉到,他心定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或激动起伏,或波澜壮阔,或憋屈烦闷,在这一刻,全都归于无,化为宁静。   姜娴听到门声,抬眼看过去,就见顾珩回来了。   她其实早听到门外的脚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她岂会听不出是谁呢。   “刚大嫂才回去呢,你没遇上她?”   姜娴怀孕这事儿,在村里已经传开了,实在不是他们不低调,而是这村子里,前门连着后院的,姜娴那天又是不去上班了,又是姜大书记兴高采烈的在村子里逛,家里头欢呼雀跃的声音便是姜家墙高,那也挡不住有心人啊,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姜家丫头进门喜了,还是双棒!   天呐,这种罕见的事儿,立刻野火燎原一般,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传出去了,就连姜娴的舅舅舅母还有表哥第二天都来看姜娴了。   为啥呢,自然是消息传到他们村了呗。   便是没传出去,姜娴如何会隐瞒顾家人呢?   所以,这些日子,顾珩不在家,姜家也好,顾家也罢,甚至顾二姐呢,见天儿的抱着她那老儿子到她这儿串门,甚至带吃带喝的。   姜娴这些天,压根不用自己动手,就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   顾珩放下手上的锅子,肩膀上的袋子,走上前来,轻轻的又坚定的握着妻子的双肩,眼睛却盯着姜娴的肚子,目光专注缱绻,一时间,令姜娴都不忍打扰他。   她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顾珩,感觉比在她面前的那个他,又柔软了三分。   时间仿佛都温柔了起来,带着说不尽的柔软之意,包裹住他俩和肚子里的孩儿们。   半晌,顾珩才开口,声音沙哑:“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你怀上了,是真的?”   姜娴“嗯”了一声,声音轻而坚定,如同给顾珩吃了一颗定心丸。   顾珩安定的心猛然间心花朵朵开放了。   夫妻久别重逢,小别胜新婚,何况本就是新婚之中。   两人一道腻歪的不行,顾珩开了午餐肉罐头,开了饼干罐头,还有千层饼的点心,一样一样摆在姜娴面前,然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它们都吃掉了。   饭罢,姜娴坐着就行了,坐在回廊下的圈椅上,上面还被顾珩垫了棉花垫子,一直坐在院子里怎么成,晚上总是比白日凉的。   顾珩做完家事,继续摆弄他带回来的大袋子,然后突然神秘一笑,对姜娴道:   “猜猜我带回了个什么东西?”   姜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莫不是除了吃的,还有旁的。   她摇摇顾珩的手,意思很明白了,她想看看。   顾珩本来就是对媳妇儿有求必应的那种人,媳妇儿如此,他哪里还会卖关子,当下拿了出来。   姜娴一看,竟然是一个圆形的攒盒,漆器的,老物件了。 第275章 何为夫妻   姜娴接过那攒盒,看的仔细。   她用手触摸在上面,就觉得整个攒盒触手沉甸甸,最明显的是上面凹凸有致的纹路。   攒盒是常见的圆盒,蔗段式样,子母口,圈足,底部和盒内都是均匀的褐漆,难得的是,漆面均匀,虽然可以看出是旧物,但保存极为完整。   盒侧身乃是缠枝花卉,枝叶波浪状起起伏伏,荷花、牡丹、茶花、菊花、栀子两两一组,花朵一上一下,点缀在枝叶之间,相映成趣。   盒面是折枝菊花在中间,蔓叶从左下缘穿过圆心,往右而去,其间向左右分枝,盒面中间是菊花,四面各安排一种花色,便是另外四种,五花以中心一外圈四格局分布,布局平均,叶片以左右成组的方式由下而上排布,在上方花朵旁的花苞处结束,构图具平和的韵律感。   漆质红润坚实,刀法纯熟,瓣脉、叶脉线条流畅,细腻婉转。   光是粗粗的看了这表面,姜娴便知道这东西不简单呢,她指了指其上的纹路,又着重摸了摸漆面,甚至还嗅了嗅才道:   “哪儿来的,年成还不短了,瞧瞧这漆面油脂润滑,这就是时间给予它的修饰呢。”   如同玉有包浆,漆面何尝没有,被人长期使用加上光阴的作用,这种老物什便会“进化”,无声却是明显的,是任何精雕细工的新物件没法比拟的,那是时间留下的印记。   半晌,姜娴斟酌了再开口:“怕是至少四百年了吧!”   “明朝的物件儿?!”   她这两年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华国的史书读来着,现在,可以根据这年份的久远,推算出相关的朝代了。   顾珩赞许的给她一眼,坐在一旁的小趴趴凳儿上,高大颀长的身躯蜷缩着,竟然一点不显得局促,倒是有一种怡然自得的闲逸:   “嗯,我推断也是,前几天在N市的黑市,我去买果脯,遇到一个小子,这小子果脯卖的极贵,说起来,他也是有几分机智的,果脯质量一般,但每一份都用这样的攒盒装起来,就显得不一般了。”   姜娴刚刚打开盒子看过了,果脯质量确实一般,她年少时,在山里住着,三环山的山杏长的不错,个头不大,但核小肉多,不涩不苦,那些年,每年她都是要做一些的。   这攒盒之中,也有杏脯,实在是不咋地,若不是顾珩买的,她大约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看了一圈那些盒子,什么样的都有,但可以看出,都不算新物,便是新制,用的木头也不是新的。”   “于是,我就问了,这盒子果脯他卖七八块钱呢,赶上京八件高级点心匣子的价格了,我给了他十五块钱,他就啥话都跟我说了。”   “原来啊,这小子是个木匠,听说他们村还有一个木匠,跟他不合,但嘴甜心苦,把村里人哄的很开心,但专门做以次充好的勾当,可逐渐的,还是抢走了他大半的生意。”   “本来,他手头那点子生意也就勉强给他们一家贴补一下生活的,去年,他老爹得病去了,花了许多钱,他因此欠了许多外债,他的发小看不过去,就介绍他来黑市撞运气,结果他就走上了这条道。”   “他脑子灵活,有手艺,去旧货站,或者去那些人家起房子、翻建房子的现场,收集木盒子,或者是材质看起来比较好的木头架子,基本上那些扔出来的东西,都是没人要的,收集起来后,他回来敲敲打打,上点儿桐油啥的,拿出来当果脯匣子。”   “我实话跟他说了,这个红盒子叫做攒盒,是老物件儿了,应该是个古董来着,结果那小子摆摆手,直接说了,'哥,你要是觉得值,就多给我二十块钱也就罢了,这玩意儿真是古董又怎样?本来就是我从旧货站拿回来的,没得给我招祸,你若是不愿意,那就意思意思,东西你拿走,再多给我五块钱好了。‘”   顾珩巨细靡遗的给姜娴说起那时候的情形。   这话说的敞亮至极,不过,姜娴听来,也确实如此,这几年,外面不知道怎么了,对于学者、老师甚至那些真正有才学的人的尊重没了,反倒是一些小人当道,打砸抢夺,不知有多少人毁了、家散了。   老物件儿又怎么样呢?那小子看的明白哈,许是这玩意儿哪一天被人认出来,反倒是招祸了!   姜娴发现,顾珩这人虽说冷漠了点,看他谈生意的时候也八面玲珑的很,甚至他常常自嘲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然,他对于底层人却总有一份怜悯心。   许是自身经历便是如此,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就好比对这小子,旁人,好比姜娴吧,若是遇到这事儿,买了就买了,她倒是不会故意杀价,但人家卖什么价格,她觉得值,买回来就是了,肯定不会做提醒人家的事儿。   但顾珩会,可他倒也不至于对这样的人全都如此,他会看人,若是那人是个赌徒啥的,拿着家里的宝贝出来贱卖,他可不会好心好意的提醒。   “那你给了他二十块钱把这个攒盒拿回来了?”   顾珩“咳咳”了两声,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   姜娴心中顿生不妙:“多少?”   “……这攒盒品相好的很,再说那小子实在不容易,说话做事还挺对我胃口的,于是,我就……唔,给了三十块钱。”   他没敢说的是,他还跟那叫孙川的小子留了联系地址,写的是云杉家的地址,又嘱咐他,要是再遇到这种样式的好东西,千万记得要给他留着,他还以这种价钱收。   姜娴:“……”   内心一万匹草泥马已经奔腾着呼啸而过,她手有点痒,特别想拧顾珩的耳朵,就想问他:你的冷面呢?你平时的精明呢?   人家要二十块,不还价倒也罢了,还给人家加价呢?   她一个月工资如今三十五块左右,这要是在村里说出口,怕是要引起轰动的。   寻常村里人家,一年忙到头,最多每人落个几十块钱,就算是个丰年了。   他一抬手,好嘛,轻飘飘的撒出去啦。   她一抬头,正想拉个脸向顾珩表示一下她不怎么高兴这事儿呢,结果,就看到这人用湿润润的眼睛看着她。   她坐在圈椅上,微低着头,他坐在她脚边的小凳子上,仰着头,一上一下,四目相对,突然她就没脾气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小人来,自动替他找理由呢:   “他也不想啊?他一直喜欢这类的古物,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若是个真正冷漠无情的人,到时候胖丫儿你才该担心吧!”   “这说明啥吖,说明这男人有情有义啊。”   “三十块钱而已嘛,胖丫儿一个月就挣回来了,三十块钱买个这玩意儿,纵使卖不出去,也不能拿出来,可有钱难买心头好吖。”   “这些东西真要是淹没在了尘埃之中太可惜了啊,岁月流逝,这些都是见证历史的东西呀。”   “你瞅瞅老丁那些人,身陷囹圄,吃苦受罪的,都要保下这些东西呢,这些东西什么价值,胖丫儿你心里不知道吗?”   “老丁他们是你男人的恩师,就当为了恩师做点事情呗。还有丁姨,你看她的手,为了修复这些东西,那双大家闺秀的手都粗糙了,她对你们这么好,为他们做点事儿怎么了?”   “你忍心让他们失望?”   ……   姜娴无言,啥也不想便罢了,这随便一想,还真多了这许多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算了,你这么做是对的,这攒盒,要是落在那些人手里,说不定就被毁了,你回头拿去给丁叔丁姨瞅瞅呗,他们肯定高兴呢。”   顾珩一听,脸色还有些踌躇呢,他好半晌才道:“媳妇儿不生气了?生气你打我好了,随便打哪里?”   又把脸凑过去,还用手点点:“只管往这儿招呼,可别气着我媳妇儿了。”   姜娴实在没忍住,被他这显见的没脸没皮样给逗乐了,她一把推开他的脸呢,毫不留情的那种,故意道:   “揍你有啥用呢?下回见到了你难道就不买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见顾珩就是不接话茬子,他一本正经的顾左右而言它,好似没听见姜娴说的这话:   “……要不,揍我屁股吧,那里肉多,你手不疼!”   姜娴气的瞪了他一眼,哎呦喂,这结完婚就是不同了,这会子还耍起无赖来了。   云杉那些人知道他这样子么?要是知道,怕是再也没法心服口服他这个“老大”了。   “要不,咱家在地窖里,效仿廖地主那屋,弄个密室?以后就给你放这些东西?”   顾珩把屋子和院子都留的贼大的,反正她家见不得人的东西多呢(后院那药田就是),再多点这些老物件儿,也没什么!   其实廖地主那事儿前年就了结了,那屋子按照道理来说是顾珩的,这事儿顾珩已经请姜大伯父牵头,去公社甚至江局长那儿,都备过案了。   不过,他也一直没有动那房子的意思,好在经手这事儿的人都是可信的,嘴严之人。   是以,村子里可没人知道,那大屋现在已经易主了,成了顾珩的。   顾珩没动,姜娴也没兴趣。   其实廖地主家现成的密室呢,但她宁可自家动工再弄一个,虽然麻烦,但好歹是自家的,他们用的安心。   恰好,她在澜国见识过一些密室还有锁的样式儿,到时候可以倒腾一番。   往后,他们把这些老物件儿,甚至是顾珩摆在他母亲墓前的那些玉啊金啊的东西都塞到密室去,也方便。   顾珩本来还在绞尽脑汁儿想着,怎么让媳妇儿接受他这败家的行为是永恒的这一事实呢,这些古物没见着便罢,见着了他就想好生修复。   但,媳妇儿也不能得罪,这可是他的宝贝儿呢。   却没料到,姜娴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倒是把顾珩说愣住了,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媳妇儿……你……你怎么……”   “怎么什么?这么通情达理?真当我是无情无义的人呢?咱们是夫妻啊,你喜欢的,追求的东西,只要不是坏事,我就应当支持嘛,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老物件了,毁了可惜呢。”   姜娴结婚不久,但却是改变很大,其实呢,她这种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从她到了华国开始,她就生活在一个和谐的家庭里。   伯父伯母,爸妈,乃至哥哥嫂嫂,都是婚姻的模板,姜家是普通农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夫妻相处之道,却自有智慧。   她就是在这种氛围之中,一步一步理解了何为夫妻。   后来有了顾珩,她挣扎过,纠结过,最后却服从了本心安排。   她意志从来坚韧,她挑了个她认为最好的男人,那自然必须有一个最好的婚姻。   而她也看出来,最好的婚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在有爱的基础上,相互磨合逐渐成就的。   再说了,这事儿,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   不就是喜欢这类老物件儿,他们又不是买不起了。   顾珩开心,她也开心嘛。   顾珩感动的不行,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紧紧拉着姜娴的手,喉头滚动,似乎要说话,却被姜娴阻止了:   “行了,那些煽情的话不要说了,我听了肉麻,要不,你再把那千层饼给我蒸一下,我还想吃。”   却是顾珩脸一僵,果断摇头:“不行,大伯母特地提醒我了,你是孕妇,不能吃太多,会积食,还对身体不好,对宝宝也不好。”   什么旖旎啊、感动啊、尽皆在姜娴这儿化为泡影。   这什么狗男人,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晚上不仅克扣她吃饭的量,还当着她面,把那酥脆的千层饼收到碗橱里,还上了锁!   其实,那锁她也不是弄不断的。   不过,她眨眨眼,用妖媚的眼波勾着那男人,见他眼神逐渐迷离变得深沉无限,似酝酿着风暴,她才亲启朱唇:   “求你了,再吃一块,我自己拿,不劳烦你,把钥匙给我就成了。”   至于真的吃一块?怎么可能!   却见那男人眼神之中,风暴突然沉寂,然后冷漠无情道:   “不行!” 第276章 过日子   最终,姜娴还是没能从冷血无情的男人那儿讨着便宜,咬牙切齿的睡觉去了。   日子就这么悠悠的过着,转眼到了夏至,姜娴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不过,从背后看,她依旧四肢纤细,只是从前面看,就能看到这已然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挺着孕肚的绝美妇人。   顾环这一日和赵大丫一道,带着她们家的小娃们来找姜娴。   大早上被迎进门,顾环抱怨的声音就响起来:   “顾三真是脑子不好使,赚钱有媳妇儿重要吗?你都这么大肚子了,他居然又出海去了。”   姜娴抿嘴一笑,没说话,顾珩实际上已经有两个月没出海了,就是不当心她在家呢,这回是因为姜老二要第一次出海试航了,他不放心,跟着去了。   船厂还收船工呢,虽然是临时工,但胜在清闲还有钱拿,姜二哥经顾珩向厂里引荐帮忙,也跟着去试试,希望给家里贴补一二。   顾环抱怨弟弟这事儿是她的日常,怎么说呢,今天顾珩不在家,她抱怨他不顾家,但若是顾珩在家,她又要嘲讽他:“只知道待在家里,这媳妇儿都怀孕五个月了,还是两个娃,不知道出去赚钱养家么?”   所以说呢,无论从哪个角度,顾环总有话挤兑顾珩的。   这姐弟俩的相处模式,姜娴已经习惯了。   赵大丫也聪明的很,她也装作没听见。   还记得她第一回 接触顾环,见她把顾珩说的“十恶不赦”的时候那惊讶的蠢样,到现在的处变不惊,她觉得她的进步也是蛮大的。   正如她把她家的大柱当个宝,怕他冷怕他饿怕他长不大,自然也有崇尚“棍棒底下出孝……弟”的姐姐吧。   姜娴看到姑姐和闺蜜都没什么感觉,倒是看到她俩一人抱着一个娃眉开眼笑的。   她自怀孕,随着月份大了,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小娃娃了。   小旭旭大一点,蹙着小眉头在他妈怀里,一脸的不高兴,顾环家的三儿小名叫满仓,他更小,这会子安稳的睡在他妈怀里吃手。   姜娴先是摸了摸小旭旭的小胖脸,得了小男子汉的笑脸一枚,满意的又回头刮了一下满仓的小鼻头。   要不是知道这两人不许她抱孩子,她定是要上手的,她在家无聊到要发霉了。   自从她怀孕确认是两个孩子后,她去了一次市广播站学习,回来后,姚站长就给她调整了假期。   每周现在有两天假,若是有事儿,还能请假,人家还跟她说,不要觉得介意,这广播站只要有女士怀孕,他都是这般照顾的,毕竟这在外国叫什么“绅士风度”?   尤干事嫉妒的都要眼睛冒血了,不过,她现在不敢闹了。   首先,她能看出来,这广播站站长和副站长都向着姜娴呢。   她不过念叨了一句,表示这种假期从未遇见过,就被姚站长亲自下场怼了,还说她一周请的假都不止三天,成天哭哭啼啼,这也不做,那也不干?!   是,她承认她请假是多了点,但她那时候怀孕反应多剧烈?这个姜娴,面色红润,啥事儿也没有,哪里就不能上班了?   哼,怀了两个孩子了不起啊?两个孩子容易难产,一尸三命最好。   不过,这些个诅咒她只敢在心里想想,自从徐诗雨走了后,她一个助力都没了。   另则,便是徐诗雨在,这姜娴也不好惹,别看她不声不响的,但徐诗雨尚且在她手底下讨不到好处,她嘛,看到姜娴的眼睛就浑身发毛……   要说姜娴自己,其实真没觉得如何,但她也知道,怀双胞胎本就是罕见的事情,便是姜娴自己是大夫,了解自己的身体,觉得问题不大呢,可旁人不会觉得。   没见着,若不是姜娴据理力争,连去市里学习,姚站长都想卖个老脸,给她先挡了。   便是她师傅,也是这般意思。   这怎么行呢,为了她工作的事情,两位长辈也已经帮了她很多忙了,再说她自己知道自己个儿,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身体底子厚实,她还会偷偷做运动。   可以说,除了吃饭变刁钻了,对吃食喜新厌旧,口味奇怪,其他的,她真心啥问题也没有。   她每天都给自己把脉呢,稳健的很,肚子里的孩子也中规中矩的长着,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也不会干“明明知道该是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还要假借身体不好逃掉”这种事。   基于这些原因,一周休息二到三天,啥事儿都得适度,原本那些高强度的山间训练更是全停了,这让在澜国和华国都一直在忙碌不休的姜娴很不习惯。   好在平日总有不是姜家就是顾家人,再不然就是如赵大丫这般的好友来看她,甚至帮她干活,倒是免去了她不少无聊。   段爱梅还来了一回,她是去广播站找的她,然后来她家做客来着。   对姜娴这小院子大加赞赏。   那会子是春天,姜娴和顾珩的小院子已经有了大变样。   前院,被姜娴牵了葡萄架,还有葫芦藤,其中还穿插着牵牛花,能不能长出又大又甜的葡萄和葫芦,姜娴刚开始也不清楚,但绿叶之中盘绕着紫花,是真漂亮啊。   前院规划了四角,各不相同。   这院子的一角,整个绿茵盖顶,紫花芬芳,姜娴在下面放了圈椅和藤椅,上面还放了胖胖的棉垫子,或坐或躺,极为惬意。   前院的另一角,放着两方石磨,小的用来磨药,大点儿的用来磨一些食材,什么药碾子,小筛子啥的,都放在那一角,便于姜娴制药丸或者炮制药材。   还有一角,就是菜地了,姜娴没怎么过问,都是顾珩种的,是些姜娴平日喜欢的蔬菜,什么西红柿、豆角、南瓜等等。   另一角,是一棵柿子树,树下有个鸡窝,里面住着三只鸡,顾珩在家的时候,都是挖蚯蚓喂鸡的,所以这三只母鸡可劲儿的下蛋不说,鸡蛋黄都是橘红色,品相都比旁人家好。   姜娴这一结婚就怀孕了,顾珩一个鸡蛋都舍不得给旁人吃的,每天都是要姜娴至少保证早上吃一个鸡蛋的。   后院,便是见不得光呢,也规划的井井有条,也难怪段爱梅会爱上这里了,莫说是她,其他来她家院子的就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顾环和赵大丫也不例外。   姜娴颇有些埋怨的看了自家姑姐一眼:“怎么没把大双小双带来?”   娃多才热闹啊。   顾环随手把睡觉的娃放在葡萄藤下的藤椅上:   “他们来做什么?没得闹腾你,这两个淘娃子,每天使不完的力气,成日招猫逗狗,早就跑没影儿了。”   她深深吸了口这葡萄架下香甜的空气,心中暗赞,还是姜娴会过日子,也不知道顾珩走的啥狗屎运呢。   瞧瞧小日子过的,她怎么就过得鸡飞狗跳呢?   实际上,她那两儿子并没有出去玩儿,早就知道她今早要来舅妈家,已经缠着她要一起来了,被她揍了一顿,还不消停呢,就准备自己跑来找舅妈,结果又被她骂了一顿,才在她家老太太的半哄半骗下,勉强消停了。   开玩笑呢,这会子连顾欣顾轩还有姜家那些个小孩儿都被勒令不准来了,她那两个淘儿子要是来了,一个不好,绊着舅妈,那可能真的会被他们的舅舅给手刃了。   顾环虽然嘴上对顾珩没好话吧,但心里自然还是关心他的,她弟弟讨厌是挺讨厌的,走运也是真走运,漂泊这许多年,找了个喜欢的媳妇儿,总算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她心里欣慰着呢,同时也对姜娴充满了感激。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姜娴太会过小日子了,她才愿意成日往她这里钻的。   这会子,姜娴的葡萄藤已经长出葡萄啦,一颗颗长的不大,但酸甜可口的。   果子甜了,小鸟儿们也喜欢的紧,所以姜娴这儿是真的鸟雀云集啊。   刚开始,那些个鸟,远远看到人,就飞的精光,时间久了,大约便是鸟儿也能分得清这一户的女主人是真的不会驱赶它们,胆子是随着葡萄的成熟越发大了起来。   便是见姜娴在呢,也能叽叽喳喳的当着她的面,叼葡萄吃。   姜娴也没想到这葡萄长势那么好,可怜春天段爱梅来的那会子,她还以为这葡萄架头一年,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果子呢。   葡萄前赴后继的结,反正也吃不完,不仅小鸟儿吃,村里的小娃儿也来吃,倒是让姜娴在这村里更受孩子们欢迎了。   可以说是,但凡一个小娃,就没有不说她好的。   毕竟娃娃们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好吃的果子,甚至偶尔还能分到一星半点的点心,更何况小孩子也知道美丑,如此几样加成,姜娴可不就成了大家最喜欢的人。   就连赵大丫家这个不满两岁的小旭旭都最喜欢姜娴了。   小旭旭也被安置在葡萄架下,姜娴给俩孩子端了一碟子奶糕出来,惹得小旭旭已经浑身跟长了虱子似的,折腾着从圈椅上下来,人还没下来呢,就已经“姨姨姨”一叠声叫个不停了。   姜娴给他拿的近一些,揪着一块奶糕捏起一簇就塞进他小嘴巴里,才让他暂时消停了。   赵大丫简直眼睛都看直了:“这是奶糕?金贵玩意儿,你给他吃干啥?”   顾环倒是无所谓,她知道自家弟弟家的情况,顾珩的尿性是自己苦也不会苦老婆孩子,当然他早过了苦的那些年,这几年日子已经过得很不错了。   她只探头看了看,之间淡黄色的奶糕细腻光泽,上面还点缀了剥了皮的葡萄……   顾环“啧”了一声:“哎呦,这奶糕做的真好,下回啊,我俩来也不提前知会你了,省的你还想着做吃的招待我们。”   “不碍事,这些东西好做的很,我也是要吃的。”   自她怀孕了,顾珩从二伯父和姜四哥那儿听说了喝牛乳对孕妇好的事儿,隔三差五就拿牛乳回来。   这牛啊,是农家生活之中最为依仗的壮劳力,正值农忙时节呢,一会儿春耕一会儿抢收的,谁家也没空生小牛犊啊,不生小牛犊哪儿有牛乳呢。   也不知道顾珩为了供应她牛乳,走了多少地方呢。   不过光是单喝,太单调了,她肚子里那两只也不会答应她每天单喝牛乳的。   姜娴就用牛乳和玉米面还有米粉做成奶糕,吃起来换换口味,其实她还有别的做法,只是这个做法最快最简单,小娃也最喜欢吃。   姜娴心里对自家男人这般的疼自己很受用,却没想到,还有一个被顾珩压榨的不行的男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这会子,满面沧桑的云杉正在临县跟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悄悄约定呢:   “……那成,我以后啊,每两天来一次,这牛乳,你给我一次搞一茶缸子就行了,一茶缸子我给你五毛钱,可别给旁人知道啦,记住喽。”   那小队长心花怒放啊,还有这等人傻钱多的呆子?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必须得一再确认才能让自己相信:   “中!您真要啊,一缸子五毛钱?没两天来一次?那您要多久啊?”   这牛是大队的,他家这儿代养着,没想到,还给自己招财来了,反正那小牛也喝不完呢,再说了,那一个茶缸子才多少奶啊?两斤多吧。就这,值五毛钱啊,够他上两三天的满工了。   云杉低头和那母牛和小牛犊子看了一个对眼,母牛对着他“哞”了一声,他默默移开眼,看了一眼那眼珠子转的贼溜快的小队长:   “要头茬的奶,早上就给我挤啊,记得弄干净,还有,给这牛吃好点儿,别舍不得草料,吃不好,奶就不好了,那我可不要了。”   “牛乳要是好,我得定几个月呢。要是不好,哼哼,自有好的去处,你这钱也别挣了。”   那小队长疯长的贪心突然就戛然而止了,对啊,不能只想着眼面前的利吧,看这意思,这牛乳可以长长久久的供应下去,那是得好生伺候一下这头牛了!   几个月他得挣多少钱啊?怎么说都有几十块吧?   本来是大队的,他其实也不算上心,不过是贪图那几个工分而已,这会子,他倒是上心起来,他咬着牙,肉疼的答应:   “中!” 第277章 地主婆子?   姜娴小日子过得井然有序还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无形之中,已经和村里的大家伙儿迥然不同了。   自然便招了不少人的眼。   尤其是这些日子,虽然姜娴自怀孕后,还会时不时的背着药箱出门问诊,但到底频次比未怀孕的时候少了许多,便是给人把脉制药丸呢,她也不接受新客了,只是之前的老病人,需要长期调养的,她身为大夫有责任为他们继续调养。   可能,就是因为工作量减少了,大约有的地方便做的不到位,村里对于她流言蜚语突然就多了起来。   其实,姜娴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究其根本,就是羡慕嫉妒恨罢了。   今天,顾环和赵大丫相约过来闲聊,刚坐下没多久,赵大丫便说起了流言蜚语的事儿。   赵大丫一边爱怜的给小旭旭擦口水,面上的表情却是咬牙切齿:   “……都是小人,平日里找你看病的是时候,小姜大夫长,小姜大夫短的,连草药、药丸子都恨不得不给钱呢。”   “平日里,村里人你从不多收钱,草药方子也是半卖半送的给他们,就这还不知足。”   “没看见你也不方便呢?让孕妇挺着这么大的肚子给他们看病?也好意思的?也不怕折寿了!”   “你前天是不是没给桂英她妈看病,昨天有人告诉我,她现在在外面到处说你坏话呢,败坏你的名声,说你现在不得了了,看不上村里人了。”   再一抬头,看见姜娴饶有兴致的在两个娃身上来回打转,另一个顾环也不当回事,正喂儿子吃奶糕呢,她倒是比事主儿要上点心,还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升米恩,斗米仇,咱家胖丫儿就是太善良了,还敢说胖丫儿坏话,看我不找机会扇她去!”   只不过,这话说的软绵绵、懒洋洋的,实在敷衍。   赵大丫气结:“你俩怎么不上心啊,这事儿多可气。”   她眼睛往下无意一扫,突然看到姜娴高挺的肚子,猛然一惊,突然心里一紧,顿时懊恼,对呀,胖丫儿还怀着孕呢,自己怎么还拿这事来烦她?真是……这要是把胖丫儿气着了?   她又一想昨天她回去念叨这事儿的时候,她家扬平突然跟她说了一句,让她跟胖丫儿说一下这事的,她那会子分心给小悦悦换尿布,也没在意,只以为扬平和自己一样为胖丫儿抱不平呢?   可,如今想来好像有点不对,扬平压根不喜欢这些三姑六婆说的闲话。   所以,是为什么他要她来告诉胖丫儿呢?   可到底是对胖丫儿的关心占了上风,她摆摆手,掩饰道:   “哎呀,其实也没啥,这些碎嘴婆子都不是好东西,这村子里就没有没被她们背后传过话的女人,你看,就石婆子还有桂英的妈,年轻的时候那就跟两只乌眼斗鸡似的,见面就掐,这不,这老了,关系倒是好的不得了,反而成天黏在一起,一起做坏事。”   “扬平说,这两人啊,那叫志趣相投。”   扬平也没说啥时候说,要不等胖丫儿生完了再说呗……   顾环似笑非笑瞥了赵大丫一眼,调笑她:   “哎呦,你这张口闭口扬平的,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   见赵大丫儿都不问了,跑过来就要拧她的嘴,她连忙躲开,不忘安慰赵大丫:   “别急嘛,这些人慢慢收拾,这不是胖丫儿不方便么,等生了孩子,我们姑嫂合力,和她们打一架就是了。”   “难道你不知道,这仇啊,就得自己报才过瘾。”   说着,她不忘朝姜娴抛了个媚眼。   大家都是农村老娘儿们嘛,遇到这种事,自然是干架最痛快。   可干不来那些个城里女人动不动扭扭捏捏的玩弄心机的事儿,会把她急死、憋屈死的。   姜娴却笑了一下,却颇有些意味声长道:“哦?桂英妈啊?”   “让我猜猜,不仅说我看不上村里人吧?”   赵大丫愣了一下,讶道:   “哎,胖丫儿你都知道啦?不仅说你看不上村里人?那还说了啥?”   说着,懊恼的一拍大腿:“红菊这个没用的丫头,连传话都传不好?还告诉我,绝对机密?第一手消息?”   红菊是她村里另一个小姐妹,她号称,麦收大队这一亩三分地儿,就没有她打听不出来的事儿,而且是第一手消息,最快的速度。   这什么最快的速度,胖丫儿明明就知道嘛!而且知道的还比她全乎呢。   姜娴却是眉目一沉,陡然间眉眼之间就多了一丝凌厉:   “这桂英的妈却是是个嘴上不把门的,她居然在外面乱传我走了狗屎运,过上地主婆子的好日子了?”   说她走狗屎运她认啊,也不知道哪一世积了德了,或者是在澜国,把她这辈子该吃的苦全吃完了,她如今的日子只剩下甜了,拥有了在澜国连想都不敢奢望的一切。   但说她是地主婆子,她不能认。   “本来呢,说我看不上村里人或者说其他的,且忍一忍她呢,无外乎就是嫉妒,但她说我是地主婆子,这事往大了说,可不是败坏名声那么简单了。”   怕赵大丫和顾环不清楚呢,姜娴还耐心的强调了一下“地主婆子”这四个字。   也是拜村里的孩子们所赐,他们觉得姜娴对他们好,他们也投桃报李,好坏的话他们分辨不出,但记性都贼好,但凡听到村里有说姜娴啥话的,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   实际上,姜娴大约知道这事儿的时间比赵大丫都要早呢,还详细。   桂英的妈刚说,她家邻居家的狗根就冲过来,把事情告诉她了。   在她的追问下,她连当时有几个人,大家都说了什么,大约都知道的比大丫清楚。   果然,此话一出,顾环和赵大丫齐齐变了脸色。   “还有这事儿?桂英妈说的?这死老婆子,我现在就去找她!”顾环一改刚刚懒洋洋的模样,已经先跳了起来,大有撸起袖子,立刻马上冲出去撕那女人的嘴的架势。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城里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儿被整治的很惨甚至家破人亡的人都有。   其险恶用心,已经不是普通的碎嘴了,这就是要逼死姜娴呢。 第278章 撕了就是   顾环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比之姜娴,她就像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似的,活动范围仅仅也就婆家、娘家及周围一小圈。   自小她就这般,并不喜欢和村里人多接触,但她又爱看热闹,早先,冯家老太太爱溜达也喜欢回来跟儿媳妇分享,她还能听到些消息。   这些年,家里孙子越来越多了,老太太不爱出门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有她孙子们可爱?   不过,村里这些日子有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顾环实际上有所耳闻。   无外乎就是酸话,至于产生的原因,顾环认为不过就是结婚的时候,顾珩娶亲做的很扎眼,人人都知道他在外面发了点财,就想跟着他一道发财来着。   而实际上呢,顾珩怎么可能理会他们?   加上姜娴本身极优秀,进门喜又是双胞胎,感觉啥好事都被他们顾家和姜家摊上了,所以眼气的不少。   但,就是阴阳怪气一下而已,无外乎那些车轱辘话:   什么“现在发达啦?看不上咱们呢!”   “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谁知道能不能长久呢?”   “这夫妻俩真是般配啊,都太会赚钱了,日子过得富的流油,啧啧,一年要挣几百块吧!”   “挣得多有什么用?娶了个败家媳妇儿,不知道节省,我看那个姜娴,成天花枝招展的,就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   如此云云,这些话太多了,无论是姜娴还是顾环都是不会理会的,姑嫂俩在一块儿的时候,甚至还就着这事儿,互相调侃几句,她俩想法有时候还挺雷同的,自家日子过好了就行,管别人说去?   可是,今天听到的这话性质可不一样了。   赵大丫脸色也是大变,她喃喃道:“我不知道,红菊没跟我说的这么详细,难怪扬平让我来跟你知会一声,估摸着也是听到啥风声了?”   估摸着是知道两家关系不错,旁人便是传话,有些话也是不敢说的,这些话好比脏水,哪怕无关呢,没人想自己被脏水泼到的。   姜娴依然稳稳当当的坐着:“没事儿,这会子去了没用,那种泼妇,没有抓到她乱说的证据,说不定还会被她倒打一耙。”   要抓就要抓个现行,一击中的那种。   赵大丫蠕动了一下嘴唇,自从那一年小混混围住她俩,姜娴救了她一回,后来又救了一回她家小旭旭后,她对姜娴就信服的五体投地了。   所以,姜娴这般一说,她连连点头,只觉得恍然间就有了主心骨,砰砰跳的心立刻就趋于平缓了。   顾环不行啊,她本来就是急性子,她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姜娴,眼中闪着一种迫切的渴望:   “哎呦,妹妹,你咋不急,这事儿很严重的。”   这事儿让顾环突然之间就想起了年幼时候的那些昏暗的记忆。   她们孤儿寡母的,周围那些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目光,便是到了如今,她依然记得清楚,人性并不都是善良的,他们嘴上许是客气的或者冷漠的,但转过头,无人看见的阴暗角落,眼神是恶意的,嘲讽的甚至是淫邪不怀好意的。   时光交错,如今姜娴遇到这事儿,顾环突然之间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小时候,孤独无助的自己。   可是,她到底是看走眼了,姜娴怎么会是小时候的她呢。   姜娴刚说了句:“不急”,就听见侧门口传来奇怪的“蛐蛐叫声”。   姜娴一笑,对两人说:“这不是来了么?”   说着,美好的唇形一撅,一连串特别逼真的蛐蛐声响起,姜娴去灶间端起另一个盛奶糕的盘子,就去了侧门口,迎进来一个小娃。   赵大丫眼一眯,似有所感,进来的男孩叫小百通,若说红菊是大人堆里的包打听,那小百通就是孩子堆里的嘛。   果然,小百通一来,自来熟的和顾环以及赵大丫笑了一下,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姜娴盘子里的奶糕上,他很明显的吞了下口水,可还是选择先说正事儿,若是目光不紧紧盯在奶糕身上拔不下来就好了。   “小姑,您真厉害,这都能料到,这会子,桂英的妈正在乱传你的事情呢。”   姜娴把奶糕连盘子塞到小百通手里,赞许的摸摸他的头:“好的,小姑知道了,剩下的事儿,你们小孩子家家就别管了,吃糕糕去吧。”   小百通眼睛刹那间闪亮的惊人,嘴上却还要说一句:“可是,弟弟……”意思这糕弟弟要不要吃了?   姜娴摇摇头:“弟弟刚刚吃过了,若是要吃,还有的,这是专门给你们留的。”   如此,小百通才开心的带着盘子蹦跳而去。   姜娴回头看着呆怔着的两人:“走啊,发什么呆啊?那女人胡说八道呢,咱这就去抓她个现行!”   “什么妖魔鬼怪的,现在都敢来招惹我了?”   “撕了就是!”   顾环一听,浑身一怔,她看了看姜娴,突然觉得,自己许是从未了解过这个弟妹,原先以为她只是长得美,还有个令人艳羡的工作,后来接触多了,发现她为人处世很周到,说不出为何,但总有一道无形的界限,这界限不显得生疏,而是恰到好处。   大约,这就是一种为人处世的分寸感?   可如今,她突然如此的……霸气,顾环不仅不觉得违和,还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既视感。   好像……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黑暗角落,突然照进了一缕阳光般,把那些阴霾都照散了。   她了然的问姜娴:“你早就想过今天去找桂英妈算账了?”   还学会要小孩儿们替她通风报信,也真是够聪明的。   姜娴摇摇手指:“不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下了鱼饵,她若不上钩,我也没办法。”   可她料准了桂英妈会上钩。   这人呐,尤其是桂英妈那般的,喜欢和人“分享”消息,越罕见越猎奇的,她越喜欢,越忍不住到处说,她们这些人特享受别人的目光。   顾珩姜娴低调,平日里独来独往的,村里估计对她好奇的不少呢。   随意一撩拨,今天可不就忍不住一大清早就到处渲染她的事情了吗? 第279章 姜女王   实际上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姜娴听说了这事儿后,就是准备速战速决的。   拖久了,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还不知道传成啥样呢。   昨天,她就请孩子们帮忙,帮她注意一下桂英妈的动向,这是其一。   其二嘛,重点在小百通的妈身上,小百通家和桂英妈家是邻居,两人关系并不好,颇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的意思。   她俩之间的矛盾和姜娴没什么关系,两人不和由来已久。   村里人都知道,早先是两家地盘相争,两家距离较近,房前屋后有不少地盘颇有些重合,属于两家公共活动区域,但桂英妈这人争强好胜,连公共区域都占了当自家的自留地使,这可不就引起邻居的不满了嘛?   还有一点,还是她妈和大伯母二伯母在家闲聊八卦被姜娴听了个正着,说桂英妈有点风骚,在麦收大队的风评本来就不好,还和小百通的爸有点首尾啥的。   她们三每次说这种话题,都很小声,奈何姜娴耳力太好,坐在自己屋里都能听见。   正因为此,姜娴昨儿个就把小百通单独留下来,请他帮忙牵个线,她想去找他妈谈点事儿。   结果,顺利的不行,虽然小百通的妈和姜娴不太熟悉,但大约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早看她不顺眼了。   另则,姜娴对小百通不错。   是以,小百通的妈答应第二天引得桂英妈说这些话。   姜娴带着顾环和赵大丫出门的时候,就简短的把这个事儿说了一遍。   两人都有些叹为观止,没成想,姜娴自己个儿已经把事情安排了。   路上,三人也不急,还顺道把两孩子给送回家了。   赵大丫家,周扬平还没出门上工呢,一看大丫把孩子送回来了,他一愣,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你们这是去哪里啊?”   怎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是要去打狼吗?   他主要还是问的自家媳妇儿,奈何今天不一样,原本一跟他说话就欢欣雀跃的媳妇儿今天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姜娴。   顾环也看向姜娴。   周扬平:“……”也把目光投在姜娴身上。   罢了,他早知道自家媳妇儿对姜娴有多崇拜的,不过令他没意料到的是,顾环似乎也一副很听姜娴话的样子?   要知道,这位可是个刺头儿,连顾珩都搞不定她。   冯家家世也不错,冯裁缝家祖上还挺厚实的,以至于妻凭夫贵,她在村里,虽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到处走动啥的,但也是个旁人不怎么敢惹的存在。   夫家厉害是一方面,还有,便是那些个长舌妇,也不敢招惹她,无外乎她嘴皮子其实也利索。   最有战斗力的还是冯家老太太,她是个拎得清的。   听说早年,顾环要嫁到的冯家去的时候,冯家很不满意,因为顾家单门独户,连个撑家的长辈都没有,大哥还是个病秧子,听说冯裁缝在家要死要活的闹了一场,若不是仗着独子身份,他可能真要被冯家老太太打死了。   不过,后来结婚后,冯家老太太在外面从未说过一句儿媳妇不好的话,碰见别人敢说她儿媳妇不好,她是能上赶着撸袖子的。   而冯老太太朋友多,在村子里,好些个人家的老太太都跟她玩得来,冯老太太撸袖子了,等于一群老太太撸袖子。   这……谁吃的消啊?   长此以往,顾环也越来越像冯老太太,颇有当年她家婆母那“嘴一张,手一双”的架势。   这么些年,没见过顾环听过谁的话呢,便是对待自家大嫂,她最多语气软和一点,可是脾气还是那脾气。   没见过她这么马首是瞻的时候呢。   周扬平心理活动丰富的很,各种脑补,心说,难怪赵承光那小子私下里已经不叫姜娴嫂子了,跟村里一伙儿人私底下都叫她姜女王来着?   可不就是女王么?瞧瞧这远远走过来的气势,赫然就是人群的最中间啊。   姜娴看到周扬平了,心说正好,添柴加火的人这不就有了么?   她于是道:   “周知青,我听说有人正在诽谤我呢。”   “本来我想自己去大队办公室反应一下情况,可不是遇上你了吗?”   “我想请你帮个忙,去大队部帮我给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反应一下,告诉他们,我去捉人了,这种脏水往我身上泼,就是要我死,若是他们不受理,我就去公社反应。”   “我不过一个普通的人民群众,被内部人这么害了,是为不公,如果纵容这等害群之马的存在,那我们以后还敢相信咱们大队?相信咱们公社吗?”   周扬平:“……”惊呆了有没有?   姜女王不仅气势强,武力值高,这嘴巴也很能说啊?   这已经上升到群众内部和害群之马了?   有没有搞错啊,这大队书记不就是您大伯啊?谁敢害您啊?姜小姑?!   可是,周扬平脸色一沉,   之所以要自家媳妇儿跟姜娴提一嘴,是因为,咳咳,桂英妈跟麦收大队其他女人都不同,她交……男性朋友交的特别的多。   她也是徐家的媳妇儿,可惜,男人老实巴交的,根本管不住她,早些年,还有她跟徐广国的传言呢。   周扬平是觉得吧,桂英妈乱说话万一传到她这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们”耳里,不太好。   流言如刀,周扬平最是知道,自家和顾珩姜娴关系极好,姜娴现在还是他儿子的干妈呢,有这些个事儿,他总要提醒一下她。   如今看来,原来这里面真的有事儿,周扬平成日不是在大队就是在公社,如何不知道这话多么的恶意?   这般想着,周扬平心里都跟着惊出了一身冷汗。   又一看,倒是觉得姜娴这么处理事情很妥帖了。   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敢把事情闹大。   把事情只有闹大了,再把那说坏话的人揪出来处置了,这种杀鸡儆猴的法子,可不就是已经在昭告大家伙儿了么:   想搞我?掂量着点,没两把子刷子,千万别来,要不然,桂英妈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想明白这些,周扬平赞许的看了姜娴一眼,自顾自的接过孩子,他还夸了一句:   “就姜小姑这脑子,在古代的话,怎么的也得是个大将军吧?”   运筹帷幄的,遇事不慌不乱,还能爱派人手,反击的也恰到好处,这周遭的女人,可没有能做到这一点的。   本是夸奖的话呢,没想到姜娴突然一本正经道:   “大将军?你太高估我了,我是做探子的料子,要么可以做个斥候。”   她轻功了得,但让她当大将军,担着那么多人的生死?啧,她可没有那样大的情怀和胸襟呢。   这般反应让周扬平一愣,倒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了,他打了个哈哈:“姜小姑还是太谦虚了,那什么,你们快去吧,我这就去大队部?”   说着,抱着儿子跑了,他就说什么来着,女王就是女王,说会子话,就觉得有点汗津津的,总觉得她那双眼睛明亮的仿佛能透进人心里似的。   周扬平自认自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他这人内敛,天生比较深沉,看到这样直透人心的眼眸,他能自在才怪呢。   又一想,他的救命恩人兼好兄弟顾珩居然敢娶这样的女人,还非卿不娶的架势,果然不愧是他兄弟,真是硬核啊,忒厉害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周扬平和姜娴兵分两路了。   周扬平到大队部的时候,大队部一片欢声笑语,其中姜大伯父和大队长的声音最是洪亮,其实,他们心情好,完全能理解么,今年油菜籽又是大丰收,油菜籽榨完油得的油菜籽渣饼,用来养猪,可肥猪了。   可以预见的,猪到了年底出栏,也是肥的不行,猪粪还能施肥,上等的农家肥料,加之稻田养鸭做的也好,农药也按期的用着,今年过年不出意外,将是一个比去年还要肥的丰年啊。   这些事儿,作为大队的干部,能不高兴么?换他,也高兴呢。   周扬平无言,可惜了,今儿马上就要高兴不起来了。   他想了想,在小旭旭的肥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小旭旭是个颇为娇气的小宝宝,他知道自己是家里的心肝肉宝贝疙瘩,怎么今天一直疼他的亲爸说都不说一声就往他的肉屁股招呼了?   哇?!   哭声震天,还带着丝丝困惑,小眼神直往周扬平脸上瞅,好像再问:你是我亲爹不?为啥不问青红皂白的揍我?   把周扬平心疼的咧,这会子后悔啊,怎么想的刚刚自己?随便弄点响声出来打断他们的笑声就是了,揍自己儿子干什么?   如此,他倒是把桂英妈给恨上了,瞧瞧这干的啥事儿哦,不就是姜女王没给她看病么?   怎么?她精贵的不行了?还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偏要一个孕妇给她看病?就这小事儿,就把人家往死里整啊?什么心理啊?   指定可能是脑子有点毛病!   孩子宏亮的哭声终于引起大队部里的人的注意,姜大伯父一眼看到周扬平,连忙走出来询问:   “哎呦,扬平怎么来了?小旭旭怎么哭了?快进来快进来!”   一边还朝小旭旭伸出手:“来,曾爷爷抱抱我们的小宝贝哦,怎么哭了?曾爷爷给你倒糖水喝吧,可别哭鼻子咯。”   小旭旭抱紧姜曾爷爷的脖子,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寻思,听他妈说,他的漂亮干妈好像跟姜曾爷爷是一家人?   那他要不去给姜干妈当儿子呗,又有糖水喝,又有奶糕吃。   小小的脑袋思考的东西实在有点多了,于是,他便忘了哭这事儿了。   周扬平已经管不了这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辈分了,反正啊,就是各论各的,真要是较起真儿来,他跟他儿子得是一辈儿的兄弟了!   他赶紧道:“姜书记,大事儿不好了,桂英妈在外面到处编排姜女……姜娴的不是,恰好被出去遛弯儿的姜娴听到了,这会子已经闹起来了。”   “姜娴可是大着肚子呢,您们一起去看看吧?”   周扬平这人聪明,姜娴有没有和桂英妈闹起来他不知道,但这事儿自然是“巧合”比“预谋”来的更要站得住脚。   这若是让旁人知道姜娴是有预谋的,可不好了,但是若就是全然的“巧合”撞见,那么姜娴这个受害者才更令人同情呢。   无辜的人总是比有心机的人更能引起民众的同情心不是么?   对于大队书记和大队长他们来说,也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姜大伯父天然站在姜娴这边,以姜家对姜娴的偏宠,拉偏架都是很可能的,所以,周扬平这话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赵大队长、赵会计还有几个小队长,今儿也是巧了,居然都在呢。   姜大伯父一听,孩子差点抱不住了,脸色悚然变色,他失声问询:“咋说的?咋闹起来了?”   赵大队长也跟着问:“是啊?怎么闹起来了?桂英妈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她说了什么?扬平你快带我们去看看!”   周扬平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唯恐姜书记没抱稳,可别把他儿子摔了,嘴上不含糊:   “桂英妈在外面到处跟人说,说姜娴是地主婆子!您们说说,这话怎么说来着?且不说,姜娴啥样儿村里大家伙儿是看着长大的吖,就说这话,要是传出去了……”   说到这个地步,周扬平就闭嘴不说了,这般的留白足够大家去脑补了。   果然,赵大队长跟着脸色变了,他本就个暴脾气,立刻跳起来,就往外走,也不用周扬平带了:   “这个八婆,嘴这么臭?这种话她也能说?他们在哪里,我现在立刻去!”   却说另一边,姜娴和顾环以及赵大丫去的时候,桂英妈周围已经围了好几个女人,小百通的妈也在其中,她正假意不相信桂英妈说姜娴的话,这是之前她跟姜娴定下的计策。   她不相信,桂英妈就会难受,然后绞尽脑汁的举例子或者解释促使她相信,这般就能拖延时间。   看到姜娴出现的那一刻,小百通的妈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终于来了,她快顶不住了,天知道她看到桂英妈的脸就烦的不行!   姜娴朝她不着痕迹的使了个脸色,人悄无声息的欺近,一把扣住桂英妈的胳膊,涕泗横流:   “桂英妈?大家都是乡亲,你怎么能这么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第280章 处置否?   麦收大队的书记和队长们等人一起到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怀着孕的绝美女子面色苍白柔弱,正抓着那丑恶嘴脸的妇人据理力争着什么。   那硕大的肚子悬在半空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有一种微微颤动的既视感,反正来人当中,大部分人都跟着那肚子心惊肉跳的。   姜大伯父吓得不行,他自知道了姜娴一个孕妇跟人吵起来后,脸色就没好过,这会子看见两人居然手都缠上了,竟似有肢体冲突,他本来黝黑的脸瞬间更惨白了些许,他连忙一声呵斥,声音都变了调子:   “干什么呢?快分开。”   话音未落,人已经当先一步冲过去了,翻了年,姜大伯已经五十大几,近六十了,虽说保养自家就有大夫,身体也硬朗,算得上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比起这村里大部分比他年轻的还要好呢。   但,这会子,这冲将过来的速度,简直算得上夺命狂奔了。   自家孩子在自己管辖的地盘上被人欺负了,姜大伯父感觉自己的脸狠狠的被人踩了。   极度担心姜娴是最大的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事儿让姜大伯父不仅面上无光,可能还面临着被老婆子暴风雨洗礼的可能。   想到自家老妻叉腰拧他的耳朵的场景,姜大伯父已经感受到了耳朵的抽痛了。   人群之中见到大队部的人来了,突然一阵骚动,好在姜娴这边率先看到姜大伯那般,就赶紧停了动作,立刻手一抚,好似不经意之间,唯有桂英妈却好像被铁钳夹了一下,只觉得胳膊那一边剧痛不止,肉感觉都要掉了,她下意识“哎呦”惨呼一声,浑浑噩噩的和姜娴分开了。   其他人也跟着停下了动作,突然安静下来,就听见姜娴带着哭腔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围绕在众人耳边:   “我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在家门口被人泼这种脏水,是要逼死我啊,桂英妈,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不就是没给你看病么?你就要这样害我?”   “遇到点小矛盾你就这么心气不顺,这以后,谁还敢跟你闹矛盾啊,是不是在路上不小心踩了你一脚,你都要暗搓搓的记在心里,说人家是混黑的?然后引人过来搞死我们?”   “你这么记仇,我们大家还能睡个安稳觉么?今天你是被我抓住了,若是没这么巧,今天被我恰巧听见,我是不是被人抄家了,你还能在一旁装无辜?然后骂我大傻冒呢?”   姜娴的话好似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刹那,不知怎么的就触动了周围的氛围,说到这儿,周围已然是骚动不断。   姜娴表情声情并茂,把一个隐忍、害怕、不可置信的无辜女人的形象刻画到了大家的心中。   然而还不够,姜娴继续给桂英妈挖坑,她义愤填膺道:   “今儿这事没完,不仅是为我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大家伙儿,留你在我们这个群体里,谁知道哪一天你把大家伙儿都给害了?”   “正好咱大队的领导们都来了,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大队的领导们不管,我就去公社反应,咱们人民群众之中,不能有这样的害群之马啊!”   姜娴刚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眼就瞥了一眼周扬平,四目相对,周扬平挑了下眉,两人无声之中,消息的传递就是这么简单。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和默契从来就是这么的轻松短暂并无人察觉的。   就这般,姜娴就知道事儿成了,所以才有了她刚刚如朗诵般恰到好处的回话!   实际上,她看似涕泗横流,然则,不过演技罢了。   后面,有小百通的妈,还有顾环以及赵大丫围着,已经把她和人群隔开了一道人墙,所以,她倒是不担心冲撞了自己的肚子。   听了姜娴“声嘶力竭”又无助的话,姜大伯父简直要目眦尽裂,老泪纵横。   他家胖丫儿多乖的孩子,怎么能受这种罪,被人这么欺负?   他又气又心疼,姜娴话落,他便已经跑到了近前,他狠狠拽住桂英妈,把她拉离姜娴,呵斥道:   “徐广境家的,你干什么呢?小矛盾偏要闹大不成?今儿,我先是这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再是姜娴的大伯父。”   “为公,你做出这等事情,把我们麦收大队的荣誉放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真要闹出什么事儿,咱今年辛苦了大半年,说不定先进大队因为这点污点,就没了,先进大队的荣誉没了,咱工分可就没有去年值钱了!”   “你就为了这点小事,让咱们大队所有人辛苦一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   “为私,按说,我作为大队书记应该避嫌,不应该掺和,可你就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我家孩子?你是当我死了吗?我姜家和你徐家,自有麦收村,咱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啊?如果我姜家有地主婆子,你徐家是不是也有?”   不仅是姜大伯情绪激动啊,周围大家伙儿也心有戚戚,姜家姜娴说的话简直是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等到姜书记说到工分降价一事,这种担忧、恐惧和愤怒就到了一个燃爆点。   要说,大家这么长时间也听明白了,其实开端就是一件小事儿,就为这点子芝麻大的事儿,桂英妈就能说人家是地主婆子?他们这些人可不如姜娴能干?甚至有的人家小门小户的,还没有人家姜家人多势众呢。   真要被这女人胡说八道的整治了?那是有冤都没处申啊。   这些已经够让乡亲们仇视桂英妈了!   等到姜书记提了工分的事儿,人群里的人恨不能活撕了她。   当下就有老太太拍起了大腿,哭嚎:   “吴小粉,你不做人啊?咱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我们啊?”   “姜书记,我们不能放过她吖,刚刚小姜大夫说的对啊,这种坏人怎么能轻易的放了?”   “是啊是啊,请大队部的领导们做主啊,有这女人在,我真是夜夜都不能好生睡觉了!”   “吴小粉本来就不是好人啊,徐广境本来就是个绿头龟,谁不知道啊?”   “坏女人,滚出咱们村!”   人群之中哗然一片,叫骂桂英妈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有些失控了。   姜娴这会子已经被顾环和赵大丫馋着,小百通的妈还贴心的让儿子回去拿了个小板凳,就让她舒舒服服的在一旁坐着。   姜娴就差在面前摆一盘瓜子和一杯水了。   不过,这么看戏,也不单调就是了。   她脸上依然保持着惊魂未定的面部表情,显得实在柔弱可怜,实则,在场的那些个重要人物,没谁逃过她的眼。   桂英妈是必须处置的,但是最好的结果,是在大队里处置,在大队里处置,算是自己人处置自己人,说起来,那就是自查自纠,于整个大队可以说影响最小,运作的好,说不定除了桂英妈,大队都没有影响,可若是运作的不好,倒霉起来……,就不好说了。   但处置不是姜大伯一人说了算的,得开大会,半数以上的人需要同意,其中大队部成员更是要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同意才行。   不过,若是让公社派人来处置,虽然结果都是上报到公社,但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实打实的,有极大的可能,因为这事儿,丢了先进大队。   先进大队这荣誉可是实实在在拿到手的利处,是直接关系到大家的工分的。   所以,她虽然说了让公社领导处理的话,不过是为了倒逼麦收大队的大队部的人能同意处理桂英妈罢了。   只因为,姜娴不确定,麦收大队的人愿不愿意处理桂英妈,人都是自私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另外,由村中处置桂英妈,毕竟也有一定的几率落得个跟跟公社派人来处置一样的下场,谁知道自家大队会不会就这么倒霉呢?   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姜娴就怕大队部的人不同意把桂英妈给处理了,这人不处理了,谁知道以后还能给她掀起什么风浪。   姜娴来了华国后,原先那个澜国的自己早就在她有意无意的控制下,藏在了深处,毕竟,她清楚,华国是法治社会,不是她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但,那部分的她只是隐藏了,而不是消失了,遇到危险,那份杀伐果断就会自动护主。   恶,人之本性尔,不能寄托于恶人改邪归正,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她总觉得,仅仅因为一点点的小事,心生不满,就敢造出这般谣言的人,不仅恶,还蠢。   但就是这种又恶又蠢,毫无顾忌的人才最不可控,正常人根本无法预判她的动作,谁知道,在什么地方,她就挖了深坑,等着埋人呢?   她就像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实在是太危险,太不可控了。   这种人,还跟自己有仇,不一棍子打死,许是下一回,死的就是自己了。   华国的生活,姜娴珍惜又满意,任何想要破坏她安宁的人,她都会以最迅捷的速度处理掉。   好在,这会子,大队部的人看着桂英妈的表情,如姜娴预料的相差仿佛。   怀疑、厌恶、郁闷、仇视……就是没有同情和无所谓。   毕竟,这事儿往大了说可不就关系到自身吗?   赵大队长赵驷民眼里,桂英妈的可恶程度呈直线上升趋势。   姜娴那话说的太直白,也让大家都跟着心中一紧。   能不紧张吗?原先只觉得是这两个女人的事儿,便是大队部的人最多觉得,这是姜家的事儿,跟自己不太相干,抱着点看热闹的心态。   但先有周扬平,后有姜娴,再最后由姜书记点破,众人恍然间发现,原来这事儿跟自己个儿大大的相关。   乡亲们心中都有想法,更何况赵大队长这些人呢?   这么点芝麻粒大的小事儿就上纲上线的,平日里一起上工,有纠纷最正常不过了,人人都像她这样,那是不是人人都要被她想法子整死?   尤其他这个专管生产的大队长,他又是爆炭脾气,最容易跟不服管教的社员起纷争了,是不是她今天敢这么对姜娴,以后也敢这么对他?   说不定这会子都已经记恨上他了?或者已经在外面说他什么?只是他还没发现?   她会说自己什么?   这么一想,赵大队长就觉得后背汗湿的厉害,而且是冷汗,在这炎炎夏日里,居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们麦收大队居然有这么恶毒的人?   赵大队长回头看了一下其他几人,站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表情都不怎么好,赵大队长深深的看了徐小队长一眼,同是徐家人,他倒要看看徐小队长怎么选择。   徐小队长脸色很是难看,不过比起姜书记的惨白,他是发黑。   桂英是他本家堂妹,桂英妈就是他本家的婶子呢,闹出这种事儿,他跟着没脸,又气又憋屈,心口疼的不行。   徐家,本就因为大伯犯了错的事儿,整个家族都跟着败落了,也正因为这事儿,徐家面上看似沉寂,但实则已经分崩离析。   一部分人还记恨着姜家人,认为是姜家人起头,为了这大队书记的位置,才硬要把徐广国搞死的。   一部分人被吓破了胆子,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瑟缩,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也安静。   还有一部分人,就是如他这般,原先本就和徐广国一脉不是那么的亲近,也没有跟着为非作歹的,倒是能思维清晰的去想事情。   实际上,徐家的败落跟姜家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广国自己不干好事,犯了大错。   人姜家姜娴差点被害死,奋起反抗怎么就错了,若不是徐广国贪得无厌,一件错事连着错事,也不至于被警察顺藤摸瓜,最后为他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姜家人反击不过是导火索或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倒是,徐广国被抓后,姜家人并未铲除异己,甚至连他这个小队长的职衔都没有撸掉,对待他们的态度和以前并未有什么不同,便可见胸襟和厚道了。   徐小队长一咬牙,对上赵大队长的眼:   “姜书记,赵大队长,我觉得桂英妈必须处置!以儆效尤,重正我们麦收大队的良好风气。” 第281章 女人打架   徐小队长一表态,眼见着赵大队长原本有些沉沉的眸色瞬间变得平和了,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意思很明显了,大队长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但,他这话一出,如同戳了马蜂窝,桂英妈好像找到了发泄口,疯了似的开始辱骂徐小队长。   “徐向枞,你是不是人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外人害我,你对得起徐家的祖宗吗?啊呸!”   “你们徐家有你这种子孙,天打雷劈了!”   “徐广境,你不是男人,你就这么看着你的婆娘被欺负。”   吴桂英骂的起劲儿呢,奈何,大家伙儿已经不想看她撒泼了,赵大队长看了一眼距离他不太远的几个同族的女人,他立刻招呼道:   “五婶儿,八弟妹,你们帮忙去把吴桂英抓过来,搁这儿瞎猫子鬼叫的,万一被隔壁大队听去了可咋整?”   各个大队之间可是竞争关系,开玩笑,一个公社,先进大队的名号一年就三个以内,挤掉了别人,自己可才有机会。   这种丑事,要是被别人怼到公社去,事情可不由自己控制了。   赵驷民心里百爪挠心一样的烦躁,这女人要赶紧处理了才是,拖久了没好事儿。   今儿这么闹腾,没准儿就被人听去了。   他又朝其他几个女人使眼色,低喝一声:“别看热闹了,快去啊!”   之所以他不自己去,是他特别知道这些个老婆子,都是些泼皮无赖,但凡他敢去碰她们一下,这些女人就敢把衣服一扒,猴在他身上,说他耍流氓呢。   这事儿还真有过,特别新鲜的新鲜事。   就是附近大队的,那大队长他们可都认识,跟赵驷民关系还不错,挺投缘的。   虽然不是同一公社的,但有时候,县里开大会呢,他们都能遇见。   平日里,各村之间也互通有无呢,交流交流种田经验,再不济,侃侃大山,吹吹牛,男人嘛。   在赵驷民眼里,那大队长人其实还不错,奈何,倒了霉了,就年前那会子,他出事儿了。   他们村有个风骚寡妇,挺大年纪了,但风评极差,还很有名。   这寡妇自年轻时候,就跟桂英妈一样,丈夫在的时候,就不老实,等她丈夫得病死了,更不老实了。   她也不回娘家,也不肯在家,天天占着她丈夫生前的房子,每年,还有各种男人给她来种地,这许多年,虽然骂名满身,但人家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坏就坏在,去年那会子,这寡妇跟他们大队书记有事儿了,被人家书记家的老婆子捉奸在床,哭闹着把这事儿捅出来了。   好么,那大队长去处理的时候,这女的一把脱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膀子,猴在大队长身上,死命活闹的说自己跟大队长也有首尾呢,就这会子功夫,村里人都来了,就看到了这情况。   可怜那大队长跳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就为这事儿,他现在已经不是大队长了,前阵子,还苦闷的找他喝酒来着。   前车之鉴不远,赵驷民可不敢碰桂英妈。   甚至怂恿女人们上前的时候,人还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嘴可没闲着。   就这后退的功夫,他就看到角落里的徐广境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是男人么?缩在后面,比他站的还远呢。怎么着?他家女人是老虎还是老母?   赵驷民没义务惯着徐广境,他可不给他留面子,喝道:   “徐广境,干啥呢,跟着一起啊,还不把你婆娘的嘴堵了?怎么?今年先进大队真不想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徐广境嗫嚅的憋在一旁,表情愁苦木然,连坑都不坑一声。   听大队长叫他呢,连手都没敢伸一下,只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却听到桂英妈大喊:“徐广境你敢动老娘试试!”一声尖喝,他又给吓退了。   徐广境不敢,可不代表其他女人会对桂英妈客气,有赵五婶儿还有赵老八家的媳妇儿打头,一群女人疯了一般冲过去了。   村里恨她的女人不少,主要还是因为看不惯她的风骚,关键这事儿还真不是人误会她了,跟旁人的丈夫眉来眼去过好多回,惹得村里好几对夫妻回去干架!   今儿又有这事儿,对于其他女人来说,等于这女人既抢她们的男人还要抢她们的钱?!   这简直比要了她们的命还难受,新仇旧恨,一群女人冲过来,把桂英妈团团围在中间,不少女人打着先把她头发揪了,再让她毁容的主意。   远在打斗点外的姜娴暗暗的吹了声口哨,看大队部人的反应就知道,今儿这事儿还真被她谋成了,桂英妈讨不到好处的。   如此,她心便定了,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不知啥时候,周扬平抱着一脸泫然欲泣的小旭旭走过来了。   姜娴埋怨道:“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场面,你带小旭旭来做什么?你看把他吓的,都要哭了。”   周扬平撇撇嘴,没吭声,他想说,其实小旭旭这样完全是因为,姜书记那会子答应给人家冲糖水喝的,结果遇到姜娴的事儿,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旭旭委屈的是没有糖水喝!   不过,小旭旭到底是个小宝宝,看到自家亲妈,他原本的那些个不高兴又消失了,变得欢快起来。   姜娴看孩子状况不错,便一门心思的继续看“战况”。   看了几眼,她倒是叹为观止了,她晓得如桂英妈这种在村里自年轻时候就不好惹的女人是非常厉害的,但不好惹到这种程度,倒也超出她的想象了。   围着桂英妈的有七八个女人,但这些个无论老的还是年轻的,都没能降服桂英妈。   这一场,没男人夹缠其中,便是有那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的男人还想上前呢,也被赵驷民给骂了几句,驱散了。   姜大伯这会子人不在这儿,姜娴扫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人群并未增加,按说这等热闹,虽说发生的时候很早,没什么人,如今这会子也应该闻风而动,早就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 第282章 家丑不可外扬   姜娴这人敏锐惯了,这种反常的情况,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今看来,不仅没有源源不断的村民涌过来看热闹,而且,人群之中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些要么年老的,要么不中用的,要么半残的男人。   青壮年的男人,绝大多数都不在这儿了。   不一会儿,连周扬平也被一个赵家的小辈叫走了,周扬平没说啥,就是看了赵大丫一眼,道:   “你和姜小姑就在这儿别乱跑了,看好咱儿子。”   说完,人便跟着赵家人走了。   姜娴眉头微扬,这会子已经彻底确定了,这大概是维持秩序去了,没准儿还去了村口或者大路守着,不准外村的人过来呢。   只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还是“家丑不可外扬”么?   村里再怎么闹腾,该处理处理,但绝不能让其他大队看笑话了。   想清楚这些,姜娴不由在心里赞了自家大伯一句,这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可不就是嘛?   在旁人还在闹腾不休的时候,她大伯都已经想好了如何把这事儿的影响降到最低了。   她又看了一眼赵驷民,见他还紧皱着眉头,好似要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桂英妈呢!   姜娴又叹了口气,光盯着桂英妈做什么?她还能跑了不成?   要她说啊,就该一击必中,多叫些人手来捂了嘴把她绑了。   如今这会子,太磨蹭了。   可惜,这会子,人太多了,她倒是不好随便出手了,万一被人看见,她这“无辜者”的形象可就没这么完美和令人信服了。   姜娴如何的悠然自得,桂英妈可不知道。   她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一副要毁灭一切的样子。   桂英妈从没想到会有今天,而这一切,都是姜娴那个小娘皮造成的。   莫要看那小娘皮妖妖娆娆的,一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结果那力气贼大,拽她手腕子的跟铁钳子一样,任她如何使劲儿,都挣脱不开。   而这一次的眼瞎大意,就害她陷入了这种境地?   因为对姜娴恨到了骨子里,哪怕被一群女人围过来,她还是下意识的寻找姜娴的身影。   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女人表情一脸的可怜,却坐在树下呢,当她看不出来?那表情是装出来的,说不定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呢,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她。   她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心头燃烧的愤怒火焰差点没把她点着了。   可能是这火气实在太大了,亦可能是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这会子穷途末路,可能跑不了了,本着就是死也要拉着垫背的的心理,她下手忒狠。   这么多年了,大半辈子了,除了姜娴,桂英妈跟其他女人打架,从没输过好么?   心中一口恶气,不出她就要炸了。   她一手拽住距离她最近的女人的头发,也不吭声,直接使出最大的劲狠狠一扯,那女人惨叫一声,瞬间倒地,绊倒了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另外两个女人。   另一手,她狠狠的就往前方另一个女人的眼睛戳去,那女人只感觉一道阴风冲过来,她本能又下意识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却程度往旁边微微让开了一个角度。   “刺啦!”如裂帛的轻微细响,还带着一丝浅淡的如硬物划破什么的声响。   “哎呦!”赫然该是太阳穴的地方就多了一道深深的挠痕。   那女人只觉得太阳穴处火辣辣的,手一抹,感觉到一道深痕不说,还摸了一手血。   她“嗷”了一声,吓的忍不住腿一抖,已经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一阵又一阵的后怕和心悸涌了上来,让她连牙齿上下“嘚嘚嘚”的打起了颤。   这要不是她躲的快?眼珠子好悬没被抠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左右开弓,这女人竟然敢把她们伤成这样?   一时间,一群女人彻底胆战心惊了,哪里还敢上前。   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女人这会子入魔了,不要命了。   赵驷民是越看越来气。   七八个女人打不过一个?还被她逼得都不敢还手了。   他是个粗人,可憋不住来气儿,先是对着徐广境骂道:   “你可真是个瘪犊子?要你何用?”   赵驷民差点被气死了,他刚想回头让徐向枞去解决这疯婆子,好歹是徐家族人,回头一看,咦?   人呢?   他脑子里有短暂的空茫,再往周围一看,倒是看出不对劲儿了,他瞬间明白过来。   赵驷民这一明白,本来黝黑的看不清黑还是红的脸蓦然之间涨的通红,竟然泛起了红光,这是羞臊的。   赵驷民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他……搁这儿光想着怎么解决这疯婆子呢,人姜书记就去维持秩序,控制留言去了。   他可真是……   赵驷民这人火爆归火爆,平日里爽朗有余,但要说八面玲珑,他远远及不上的。   但这人实诚,对就对了,错就错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事,就嫉恨上老前辈了呢。   实际上,若没有姜书记,就他一人在这儿控制全局,就他控制成这样……估计可能大概也许他很快就要去步那倒霉的大队书记的后尘了。   他憋的不行,有气没处撒,一眼又看到了徐广境,还搁这儿跟木头似的杵着呢,他狠狠踹了徐广境一脚,撒气:“你个没用的!”   说撒完气,舒服了点儿,撸起袖子,就准备亲身上阵。   这会子,他没在怕的。   怕什么?大家有眼睛会看,除了他膈应一点,其余没什么损失。   那女人可赖不上他了!   这另外么,也是最主要的,姜书记已经去维持秩序了,他信这个老前辈,这许多年,姜书记的稳妥深入人心。   凭借姜书记多年的经验,流言大概是传不出去。   既如此,他怕个锤子?   男人到底是比女人力气大多了,有那些女人七手八脚帮忙,赵驷民总算是把桂英妈捆了,捂嘴这事儿,没人敢干了。   赵驷民紧紧捆住桂英妈,皮笑肉不笑的挥了挥自己带血的手指头,这就是桂英妈干的好事儿。   他这回聪明了,这女人不是喜欢惨叫吗?   他一把揪住她,连拖带拽把她关自家厢房去了,屋里头可劲儿叫吧,看谁能听见。 第283章 顾禾顾砚   顾珩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在他回来之后,而事情已经彻底尘埃落定了。   徐广境家的已经被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联合上报到了公社里,不仅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还被滞留在公社,必须要在那儿参加学习,接受教育满十五天,才能放回来。   彼时,桂英妈回来后,就老实多了。   姜娴远远注意过她几回,发现她以往惯常爱转来转去的眼睛自从公社回来后呆滞了不少,看样子也不像装的。   听说,不少犯了错事,去公社接受教育和继续学习的人都这般。   不仅如此,她看起来也变得朴素了许多,也不敢穿红戴绿了,成日连劳动都老老实实的干,小队长给她安排什么,她便做什么。   估摸着这一回是当真有点吓破胆了,有一回看到姜娴和顾珩一路走来,远远的,两人压根没准备往她那儿去呢,结果,她一溜烟儿就跑了,跟后面有狼追似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会子,顾珩是桂英妈被大队部的赵大队长一把抓起来关到自家厢房后的第五天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了,不过时间尚早,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此时,正是午后,大部分人这会子还在午休,便是不睡觉的,也坐在外面纳凉,聊着地里的收成啥的。   整个麦收大队一派的闲逸。   大队书记还有大队长们还没回来呢。   其实,今天恰好是桂英妈被送到公社的第一天,一早上刚开完专项批评大会,本来,这事儿,公社里表示,作为当事人,姜娴得到场去接受桂英妈道歉的。   不过,姜大伯这边二话不说就把这事儿给挡了,只说姜娴怀着孕呢,不能来回折腾。   实则,姜大伯是担心,徐广境家这一位厉害着呢,万一她还是没改好,突然暴起伤人怎么办?   这事儿,姜大伯可不是胡说的。   麦收大队部的大家伙儿都清楚的很,赵大队长那可怜的手指头上的皮还没长好呢,好悬差点连骨头都被她咬断了。   便是后来那几天,她每天辱骂声不断,小百通的妈连续好几日挂着黑眼圈干活,原因自然是被她夜里闹得呗。   本来还有个徐广境负责给她送吃的,结果,脸都已经被她挠成了血糊糊。   谁看了,不跟着抖三抖啊,这还是人么?好歹自家男人,孩子的爸呢,把他挠成这样,还专门往明显的地方招呼?   不过呢,同情归同情,大队部的人也同情呢,但,徐广境受伤这件事也不能怪到旁人头上。   桂英妈趁着徐广境进去送饭呢,说好听话哄得他给她解了绳子,若不是当时外面有大队部安排的人手看着,桂英妈说不定还真能跑了。   就这么一个不老实的人,莫说姜大伯不同意姜娴冒险了,大队部其他人也不敢呐。   出了事儿,谁负责啊?   姜娴自然也是不想去,桂英妈都恨毒她了,她没兴趣去看人家是怎么恨她的,之所以她执意要让她得到处罚,一则,这样才能证明她的清白,二则,是为了杀鸡儆猴,给那些个背地里羡慕嫉妒恨的人瞧瞧,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欺负她。   如今,目的算是达到了。   自那一日,她挺着肚子跟桂英妈夹缠在一处却不落下风,身上连一丝儿油皮都没碰掉的情况发生后,姜娴就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和之前又有不同了。   尤其是村里那些个平日跟她没什么交集的男人女人。   以前男人们是爱慕、痴迷居多的,这回后看到她多了几分讨好?!   怎么,难道他们以为,啥人她都愿意脏了手去打么?   至于女人们,对她的崇拜之心好像越来越厉害了,连续好几天,都有姑娘们给她送山里的果子、菌子啥的。   以前她主要是受小孩儿欢迎,没成想,现在反而不是凶名远播?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倒是也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所以,有大伯父给她顶在前面,她心安理得的推了。   顾珩就听赵承光一路上都用夸张之极的语言诉说着他媳妇儿在家干的大事儿。   刚开始,他是有点担心的,不过过了一会儿,听他说了那许多后,这点子担心也有限的很了,本来,他就很了解媳妇儿,她做事隐忍有分寸。   所以,他一路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赵承光一惊一乍的表现,其实,不用听赵承光说的,这一路走来,大家伙儿看到他都跟他搭话呢,撇开那些个又妒又嫉的,还有好些人朝他竖大拇指,说着:“你媳妇儿真厉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媳妇儿好着呢。   赵承光不乐意了:   “我说珩哥,你这态度不对啊,怎么这么淡定?你还关不关心我们姜女……嫂子啦?”   顾珩连瞥都没瞥他一眼,而是看向一旁的姜二哥,反问:“二哥?你信不?”   姜二哥抿嘴笑了一下,他这人厚道,也不忍心让赵承光过于的下不来台:   “信,但咱家胖丫儿铁定没事儿,我更信胖丫儿。”   顾珩这回终于看向赵承光:“懂?”   赵承光:“……”   他能懂什么?炫耀他大舅哥好呢?欺负他没个一条心的大舅哥帮自己说话呗?   什么人啊这些是?以后有什么热闹事他再不跟他们说了,两人居然拉帮结派?还不带他?   亏得他难得今儿在村口看到两人回来,他还高兴呢,结果这两人这么不捧场!   他“哼”了一声,不高兴跟他的珩哥搭话了,但让他不说话,那是不行的,比杀了他还难受,于是,他回头找上了姜二哥,继续和姜二哥自来熟的搭话:   “哎呦,姜二哥,您这真是春风满面吖,怎么样?跑船的事儿还习惯不?”   其实,他叫姜二哥是投机取巧了,按说,他本来的辈分比姜娴要低呢,该叫姜娴为小姑的,奈何,姜小姑成了嫂子了。   那么,嫂子的哥哥,不就是他的哥哥吗?   所以,他就叫姜二哥了,而不是姜二叔。   姜老二也不介意,他是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脸上的笑意都没断过。   夏日的太阳何其的炽烈,赵承光觉得他似乎脸上都在发着红光呢。   “习惯,咋不习惯了,船上日子过得可好了,有吃有喝,顿顿都是大馒头呢,鱼更是管够吃,还有床睡,还有工资,啧啧。”   姜老二是真觉得这工作适合自己呢。   他平日里就是个离不开水的,这种夏天,他每天都得扎猛子去河里游两圈的,他家大小子就随他呢。   这会子上了船,在海上飘了五六天来着,他一点都不觉得腻歪。   本来还有点忐忑,他这半辈子了,第一次去上班,从不知道上班是这滋味,更没有和那么多陌生人接触过。   便是妹夫说让他去试一试,自家妹妹还特意回来鼓励他呢,他去的时候,都是心里打鼓的。   没成想,船上的人意外的好相处,大家都是跟他一般的人,家中有田地要种着,有孩子要养着,都是出来讨生活的,除了妹夫,还有两个跟他一班上船的,不仅是他们同一个县的,还是隔壁公社的。   一路来去,大家越发熟悉,倒是还处成了朋友。   赵承光听了只觉得同人不同命啊,其实不用多问,他就知道,姜老二适合这工作呢,瞧瞧回来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知道他自己个儿有多高兴了。   想到他那会子在珩哥的渔船上,吐的死去活来的模样,原以为第一次坐船才会那般,以后再坐总会习惯的,没想到是坐一次吐一次……   哎,怎么有人会喜欢船这玩意儿?   走到一多半儿,姜老二便和顾珩摆手道别了。   姜家在村尾,顾珩和胖丫儿的家却不到村尾,还属于村中部分呢,可不就要分开了。   顾珩这人一贯对人冷淡,但对待姜家人,对待大舅哥们就好多了:   “二哥要不进来坐坐,胖丫儿今天在家呢。”他鲜少这么对人客气的。   胖丫儿现在一星期能休息两天,其中星期六是她的固定休息日。   正好今天就是星期六。   顾珩其实早就归心似箭了。   若不是因为这一回有不得不出海的理由,他恨不能一直待在家里陪媳妇儿呢。   不得不说,船厂还是很不错的,临时船工们被聘用入厂后,并不是每个月都需要出海。   当然,船厂每个月都有出海任务,但却不拘着船工每月出海。   只不过,你这个月不出勤,就没有钱拿就是了。   这其实就很人性了。   当临时船工的人,除了顾珩这种“动机不纯”的,怕是独一无二了,其余人都是出来谋生计的。   城里人有自个儿的工作,这种没有粮票的工作他们看不上,便是做了,也吃不饱,所以,愿意做这份活计的大部分都是庄稼汉子。   平日里偷偷的溜出来,最多一个月七八天,虽然不给粮票,但在船上的时候,吃的喝的甚至比在家里都好。   好吃好喝还能给家里省粮食的也就罢了,末了,月到月的给十几块钱呢,这等好事儿,等闲去哪里找?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非得挤破头,才能进来的。   但也有时间不凑手的时候,比如正赶上农忙、春耕、秋收等等。   顾珩自然不存在这种问题的,自媳妇儿怀孕,他就每个月时间都感觉不凑手了。   若不是他心中总是惦念着县里的房子,想着以后想得到住房指标,怎么也得跟厂里的人搞好关系?   所以,每隔一两个月,他都去厂里晃一圈,混个脸熟。   除了这事儿,他连要其他地方要出去的活儿基本上都推了,估摸着预计真得等到媳妇儿生了后,恢复寻常。   姜老二虽然是闷葫芦,但实际上心中自有内秀,他咋能这时候去打扫妹妹和妹夫呢?   这才结婚没一年呢,正是小夫妻俩恩爱的时候,妹妹还怀着两个外甥呢,他有这么没眼色?   于是,他连忙拒绝:   “不了,这回我第一次出远门,买了些小玩意儿么,我等着拿回去给你嫂子乐呵乐呵。”   提起这一茬儿,他又想起来了,蹲一边儿解包袱皮:   “你等我一下,我还给胖丫儿买了年糕,等你们回头回娘家来了,记得拿蜂蜜,家里还有野蜂蜜呢,拿回去蘸年糕吃。”   说着,竟然当真拿出两条白白的年糕来。   姜老二交到了新朋友,再说了,顾珩本来也打算再去找上回给他寻摸到漆器的小伙子,所以,顾珩开口找了个由头,两人在停船休整的时候,便分头行动了。   姜老二是第一次来呢,不是人人都能第一次找到黑市的,所以,大约这些年糕都是在供销社买的。   顾珩低头一看,果然上面印着红章呢,上面写着长河供销社,这两大条,怎么滴也得三四斤呢:   “二哥客气了,太破费了,下回可不兴这样儿。”   姜老二自然没应声,拉着“不自觉”的赵承光就走了。   顾珩一人回到家,开了门,扬声叫了一声:“媳妇儿我回来啦!”   连声音都透着十足的欢喜。   转眼,到了秋天,丰收的季节呢,姜娴的肚子已经大的很了。   这揣着两个娃,姜娴自是没法跟其他人一样足月生产。   但也没提前多少,大概提前了也就半个月,这一日午后,姜娴发动了。   顾珩满脸苍白的把她送进产房,原以为要在外面等许久许久,没成想,傍晚,他的两个孩子就争先恐后的出来了。   长女顾禾,期待着年年如今朝一般,她出生的时候是个丰收的好年成呢,寓意着当父亲的美好又朴实的希望,希望她如同禾苗儿一样,茁壮成长,代表快乐、丰收和希望。   长子顾砚,男孩子要坚强硬气,寓意他往后遇到困难,也要像砚石一样,锋锐坚韧!   顾禾是先出来的,实打实的大姐大,出来宏亮的哭声一听就知道这一位怕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呢。   顾砚紧随其后,看起来倒是不如姐姐那么暴躁,就大声哭了几声,便头一歪,睡了。   至于一旁震天的哭声,他理都不理。 第284章 三年后   三年后,时年是七六年春,二月二,龙抬头。   今儿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不行,本是个使人心情颇佳的好日子,可惜,总有人大煞风景:   “大禾?!你在干什么?”   姜娴悠悠的声音从顾禾背后响起来。   顾禾撇撇嘴,把放在弟弟屁股蛋上的手拿开了,嘴上还不服气:   “大砚的屁股又软又翘,我捏一下怎么了?”   姜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有没有?   这究竟是个什么孩子?   她如今越发想起了曾经的胎梦来,那梦中,那一只带着蝴蝶结的小老虎不停的撩拨另一只小老虎,揍它没商量的,可不就是如今这两人的模样。   顾砚也是,自小,闷不吭气儿的,姐姐哭,他睡觉;姐姐闹,他看着;姐姐揍他,他忍着……   若不是无论姜娴还是姜二伯都自诩自己医术了得,对于顾砚这闷声不想的性子,肯定会更加担心的。   好在后来发现,他不仅健康,还聪明,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可以说这俩孩子南辕北辙的性子,简直让姜娴无言以对。   大禾……对,是她自己要求大家叫她大禾的,才出生满九个月那会子,她就有点会说话了,比顾砚要早的多。   等到一周岁,她说话已经很流畅了,能三四个字,或者五六字的小短句往外蹦了,这时候,她最先学会的就是提要求。   人生第一个要求就是,她不要叫“禾宝宝”,也不叫“禾禾”,若是执意要叫她小名,她得叫“大禾”!   她还特别自来熟的剥夺了弟弟对自己名字的自主权,她叫他大砚!   阿就……,在顾禾提要求的时候,顾砚小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除了日常最喜欢妈妈,待在妈妈身边笑的最开心,他平日就没什么表情波动。   等到一岁一个月的时候,大禾已经能倒腾着她两条小短腿,到处跑,便是一天摔十个跟头都不哭的时候,顾砚终于慢悠悠的开始说话了。   会说的人生第一个词就是“妈妈”。   而大禾的人生第一个字是“大”!   关于这一点,姜娴一直没想通。   好在,顾砚虽然起步慢了一点儿,但人家说话走路是一起来的,两人一岁半的时候,走路,说话,身高,基本上都没啥差距了。   不过,两人长的不太像。   大禾长得像顾珩,小脸冷起来的时候,气场全开,特别能唬人,三岁不到的小毛头儿呢,人家这会子已经是村里五岁以下的小孩子中间的大姐大了。   什么小旭旭、满仓等人,都得听她的。   不过,大禾一般不像她爸爸那么冷淡,每天小脸儿上都挂着笑容呢,从村前到村后呢,时不时的回荡着她“哈哈哈”如银铃般的笑声。   村里喜欢她的大人特别的多,她比她爸还有她妈都争气,在村里村外的人缘都是一等一的好!   莫说陈阑珊,姚站长等人如何的疼爱她,还有顾家、姜家、冯家还有李家这些个有亲缘关系的个个把她疼进心坎里,就是村里面,住他们前头那个石婆子,一直对他俩有意见呢,看到顾禾都忍不住拉着她,拉呱两句呢。   没有谁能拒绝一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不是吗?   最近,她更是夸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软嫩饱满有弹性的东西。   喜欢捏面团,喜欢吃蛋羹,哦,还喜欢捏弟弟的脸蛋和屁股。   不过呢,顾砚不爱给她捏脸蛋,因为大禾容易没轻没重,容易把他的胖脸蛋捏红。   这是一点,另一点实际上姜娴也知道,大禾平日啥都玩儿,泥巴什么的更是不脱手,她的两只小手除了吃饭之前,以及晚上睡觉和早上起来的那短暂的时候是干净的,其余时候不是脏就是湿。   所以,顾砚其实是很嫌弃自家姐姐这双手的状态的,所以,若是他姐姐必须要捏他身上某个地方才能高兴,那他只能贡献他的屁股蛋了。   顾砚小朋友,他长得像姜娴,眉眼口鼻都像,眉心处小小年纪又带上了他五舅那种淡雅气息,反正小小年纪就精致的不行。   全村,不,可能是整个公社,整个澜山县,他都是最好看的那个崽。   漂亮是漂亮,但不大爱说话。   他不喜欢跟村里人拉呱,也对他们没兴趣,不喜欢脏,除了姐姐,也不喜欢那些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常常冷冷的站在一旁,锁着精致的小眉头,傲然的评价那些玩的兴起的娃娃们:“幼稚!”   就搞不懂,他一个三头身的小不点儿,哪里就不幼稚了?   长相不同,性格还各异,用对待普通娃的办法对待这两人,根本行不通,所以,姜娴就麻爪了。   阿就,她也没什么经验,纵观村里的娃,没哪个跟她的娃一般,是这样的。   她忍不住低头瞄了瞄自己还未有起伏,依然平坦的肚子,五天前,刚刚把脉把出来,听二伯父的意思,是两个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次啥梦也没做,她自己摸脉象,目前还确定不了是男是女,也不知道生出两个啥玩意儿。   若是性格还这么难搞……那也只能搞啊。   姜娴对着顾禾一瞪眼,一个女孩子,总是把爪子放在弟弟的屁股蛋上像什么话?   哪怕是小娃也不能忍。   “又翘又软的东西有很多,你这样子对待大砚,你俩都会被外人笑的。”   大禾立刻气呼呼的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   “谁敢笑我我就打他!”   大禾好面子,性子霸道极了,姜娴好歹是亲妈,自然知道说啥,能让她有点反应。   顾砚在一旁附和:“就是,嘲笑别人?幼稚!”   姜娴只觉得自己脑后迸溅出了好几个“井”字,哦?人家嘲笑他们就是幼稚?那他们俩一个要跟人打架张嘴就评价人家的,就不幼稚?   今天顾珩不在家,所以导致她一人要面对这两个娃。   就很心累。   顾珩去丁姨家了,前些日子弄回来的一件犀皮嵌的漆器笔洗,是清朝大概乾隆年间之物,只是其上破损严重,顾珩虽然也会捣鼓修复,但技艺有限,所以他拿去了丁姨那儿。   丁姨如获至宝,听说修补的废寝忘食。   昨天云杉来给他们送粮食,说在县里看到丁姨了,丁姨让他知会顾珩一声,说东西修的差不多了。   于是,顾珩今天便去了。   自从三年多前,顾珩跑船在N市补给物资的时候,遇到那卖攒盒……阿不,是卖果子送攒盒的憨实小伙子孙川后,顾珩就打开了新思路的大门。   受丁姨丁叔影响熏陶,加之他自己个儿热爱呢,他一直致力于找那些个遗落在外的老物件,可,光靠自己做生意的时候去“偶遇”,这得猴年马月啊?   而且,他做生意,不是在渔船上,就是在村子里,再不然在人家罐头厂,哪有空出门逛街偶遇这些家里有宝贝的人呐?   更不要说,他时常去旧货市场了。   莫要觉得,旧货市场看门的老大爷老大娘们就是傻的,人家人老成精,光是随便看你几眼,就能知道你是什么人。   便是当真侥幸遇到了好宝贝,可到时候,自己便是起了坏心思,想把东西以旧货的价格买出去?   基本痴心妄想。   说不定还会遇到人家看门的大爷大娘狮子大开口呢。   不过,看到孙川,他有了其他想法。   黑市,是个好地方啊,里面的人三教九流的,啥样的人都有,所以,能遇到好宝贝的情况不少。   所以,再交流过几次,发现孙川信得过以后,顾珩就请他找他的朋友们帮忙,扩大寻找这些老物件的范围。   根据老物件的价值给钱不说,还会给他们“辛苦费”呢。   孙川自然愿意,这种一本万利的事儿,而且若说顾珩逐渐开始相信孙川需要一个过程,那么,对孙川来说,他更是对顾珩感恩戴德。   感激他能明确点出那个明代攒盒是个老古董的事儿,也感激他给了他继续赚钱的机会。   事实证明,顾珩有识人之明,孙川在这一块确实干的不错,到如今,他们已经给顾珩零零碎碎的找到七八件的真的老物件了。   不过,除了一只玉碗,清代宣统年间的是,玉质的,岁月涛涛,又没有好好保存,它早就已经看起来很破旧了,碗边缘还缺了一角,显示出它的零落。   其余的,要么是漆件,要么是木质手串儿。   这种情况,姜娴和顾珩都有所预料,毕竟这些个老物件儿之所以流落到旧货市场或者民间,大概率是从什么人家被扒拉出来的。   然后,扒拉的过程之中,那些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些个东西,就流落在外了。   尤其是漆器类的宝物,漆器种类很多,除了那种镶金镶宝的百宝嵌的漆物,其余的漆器大多展现的是匠人们独到又无与伦比的技艺,是一种低调却又无比豪横的奢华。   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奢华,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看清的。   甚至,大部分人看不懂,觉得一个木头制的东西,有甚值钱的。   这三年,姜娴亲自设计,顾珩已经把自家地下的一间地窖隔了开来,变成了他的藏宝室。   这可是夫妻俩,趁着月黑风高夜,自己个儿一点点的弄好的。   毕竟这种地方,真要被人发现了,那他们夫妻,可能真得做亡命鸳鸯了。   这些年,嫉妒他们家的好日子的还是很多的。   姜娴眼睛眯了眯,自己便是做个药丸子,都能被人盯上呢,若不是姜家庇护,她大约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如今,她只给特别熟悉的,已经处成忘年交的病人们配药丸子,还是偷偷摸摸的,至于其他的,姜娴也懒得弄。   姜娴实在也懒得跟那些嚣张恶臭,打着“高尚”的幌子,背地里做着蝇营狗苟之辈计较。   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仅有不少人羡慕嫉妒恨,便是一些个远亲也闻风而动呢。   其中便有顾珩的母亲的娘家那一行人,也就是顾珩的外祖家。   听说在顾珩的母亲带着孩子回来之际,直接说出断亲之话的那一行人。   两人刚结婚不久,顾珩的三个舅舅曾经来过一回,他们也不知咋想的,直接去了姜家。   那回,姜娴不在家,姜大伯母又不认识这群人,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去年过年前,又来了一回,说是借粮,姜娴又不在家,那三人去了顾大哥大嫂那儿,被大嫂打出去了。   昨儿还听说,前几天他们又来过了,在村里转悠了一圈,所以,姜娴估摸着这帮子人估计又要来了。   今儿一早,她突然就想起这事儿,总好像有点不好的预感。   莫要看大禾平日里成天雄赳赳,气昂昂的,但,实际上她是有点怕她爸的。   虽然,顾珩对她简直是疼的不行。   这点从顾禾看到自家亲爸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变乖很多就能看出来,倒是顾砚,在自己亲爸面前,是没什么变化的。   姜娴惋惜,若不是顾老板不在家,他女儿怎么敢这么嚣张。   不得已,家里已经容不下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了,没见那柿子树下的鸡窝里三只鸡乖顺的不行么?   都是大禾整治的。   别人家的孩子撵鸡,鸡跑的飞快的,咯咯哒咯咯哒,叫的越欢,飞的越快,只到了大禾这儿不是这般。   鸡看到她,都束了翅膀了,还闷不吭气的,大约,它们也是知道的,这个小娃不是什么好惹的。   姜娴叹了口气,让鸡时常陷入到要被小主人揍的恐惧之中不好,因为这般,它们就不愿意下蛋了。   这可不行。   所以,思来想去,姜娴还是准备带俩娃出门去了,还是祸害旁人家的鸡好了。   恰好也规避一下可能要遇到极品亲戚的不好预感!   所以她便招呼两小:“四天后你们五舅要结婚了,你俩不是说要送东西给舅舅,咱们要不去供销社看看?”   对,她那个铁树五哥,终于找到一生的伴侣,准备结婚了。   今天正好轮到姜娴在家休息的日子,平日里,若是遇到顾珩和姜娴都不在家的时候,姜娴早上会把小家伙们送到顾家、姜家甚至冯家。   不过,没事儿的时候,夫妻两人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带着两娃的。   果然,孩子们总是摆不脱供销社的吸引力,两孩子闻言,眼睛立刻跟电灯泡一样,贼亮。 第285章 居然是这样的大禾大砚(一更)   大禾又蹦又跳的,听说要出去呢,立刻抱住姜娴的腿,用小狗眼闪闪的看着妈妈:   “好的,妈妈,我想吃饼干可以不?”   姜娴笑了笑,然后,无情的拒绝:   “上回的铁盒饼干,是你干妈来看你们带来的,咱供销社没这个!”   大禾最爱的铁盒饼干呢,是段爱梅年前来了一回给他们带的。   段爱梅非常喜欢他俩,自两年前她从文工团出来去了银行上班,人就去了华都了。   她很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放假几天,她会趁着过年回沪市之前,总要从姜娴家走一回,特地来看看她的干女儿干儿子。   段爱梅的选择让姜娴很吃惊。   这姑娘是个大胆肯拼搏的,按说本来她是文工团的,唱歌跳舞不在话下。   没成想,她竟然去了银行工作。文工团和银行,差太多了吧?   结果,人家不仅跳槽了,还做的很好,经过两年的奋斗,年前过来的时候,她居然已经当上组长了。   这种跨行跨业的勇气,还做了就做精做好的本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具备的。   姜娴为她感到高兴之余,也由衷的佩服。   许是因为自己的经历的原因,姜娴是钦佩这些个韧性十足敢于改变自己的女性的。   这些人总让她想起那一段在山中苦练,为国而战的岁月。   虽然,她不眷恋过往,但也不抹灭自己以及成百上千个自己的辛苦付出。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自古而今,这种说法从来都是个悖论。   姜娴可不是蒙骗小孩儿的。而是,那铁盒子上面一串儿的英文,一看就是外国货。   加之段爱梅出手极大方的习性,姜娴是完全猜不出来这一盒子饼干花了她多少钱。   这样的高档货,莫说他们这儿的供销社,大约就是去L市的百货商场都不一定有呢。   大禾喜欢那饼干,奶酥奶酥的,特别好吃,一听这话,她怎么能答应?   大禾吸吸鼻子,嘴角往下一撇:   “妈妈,那要不你给干妈写信,把钱寄给她,请干妈帮我和大砚再带一百盒过来好不好?”   “唔,写信听说贼慢,给干妈发电报吧?电报快的。”   姜娴:“……”   嘿,还懂得挺多,知道发电报快呢。   小小的心眼子也挺多的,明明就是自己爱吃,跟大砚有什么关系?   两铁盒子饼干,大砚吃了有三块不?   还一百盒?只因为她这会子知道的最大数字就是一百,这要是以后认识千和万了,是不是就一开口就要一千一万盒了?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好的一点是,大禾好歹还知道买东西要给钱呢,并未仗着她干妈对她的宠爱,就为所欲为。   不过她肯定不能答应呀:   “一百盒太多了,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爸爸妈妈要是都把钱拿去给你们买饼干了?那就没有钱买粮食了。”   “而且干妈那么喜欢你们,你要是执意要一百盒饼干,干妈肯定想方设法给你们买,她也不会收妈妈的钱,她既要花钱给你们买饼干,还要花时间去买,干妈工作很辛苦,她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少。”   “你希望她把吃饭的钱都拿来给你们买饼干,还要用本来可以休息的时间给你买饼干吗?”   大禾眨巴眨巴眼睛,可能小脑袋里还在理解她妈说的这么一长串话呢,一旁的大砚似乎比大禾脑子转的还快,他本来站在一旁好好儿的,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了一下大禾。   大禾转过去看他的时候,他就朝她摇摇头。   全程俩娃没有说一句话。   大禾却好像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也不扭扭捏捏,纠结万分的犹豫了,她转过头来对姜娴道:   “我不想干妈为了我们浪费她的钱和休息的时间,那好吧,那我们去供销社买别的饼干?”   大禾对饼干似有执念,今儿是不吃到饼干不罢休的。   姜娴不着痕迹的眉一挑,哎呦,她看到啥了?   天不怕地不怕,只在她爸面前稍稍乖那么一丢丢的大禾居然是只要大砚一句话,就改变主意的人?   以往没在意,今天在意到这点,姜娴就想起了曾经许多的蛛丝马迹。   不深想没察觉,一深想,这般的情况还挺多的。   哪怕是大禾发脾气爆哭的时候,貌似也是大砚在的时候,大禾情绪平复的比较快!   所以,大砚是大禾的大号面团、情绪控制器兼另一个出谋划策的大脑?!   她默默的看了儿子一眼,突然觉得今天的儿子布灵布灵的闪着光一样,真是令她这个老母亲感到吃惊啊。   大砚感觉到有人看他,明明是后脑勺对着妈妈的,但他很敏锐的回过头来,一下子就和姜娴对个正眼,他愣了一下,似不明白为啥他妈看着他笑呢,然后他低头想了想,也咧嘴对着自家亲妈露出个特别精致可爱的笑容。   姜娴心像是被温水洗刷了一遍一样,哪一个老母亲能不爱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呢。   尤其是亲生的。   于是呢,她就把准备问一问他姐弟俩的事儿忘得个干净。   其实,便是问,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并且准备等顾珩回来私下里把她的新发现跟他分享一下,至于刨根问底,她肯定是不会干的。   顾禾和顾砚,自出生开始,两人就有志一同的抱持着放养的姿态。   农村里的娃放养太正常啦,村里到处跑的都是放养的小孩儿,把孩子拘在家中,才奇怪吧。   不过,姜娴和顾珩的放养和村里的放养还是有点儿区别的。   除了吃饱穿暖以外,姜娴和顾珩还是比较重视孩子的礼仪和修养的。   无论是大禾还是大砚,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除了这些个,他们自小到大遇上的事儿,姜娴夫妇二人从不因为他们是孩子,就替他们决定,而是鼓励他们自己做决定。   对于俩娃之间的相处,顾珩和姜娴更是不会过多干涉的。   好吃的怎么分?   布料喜欢啥颜色?   衣服要做成什么式样儿?   甚至两人要不要一起去大伯家、二姑家或者外公外婆舅舅家都由俩人自己决定…… 第286章 要想富多种树(二更)   大禾既然懂事明事理,那么,姜娴自然不会拂逆闺女的其他要求啦。   于是,她先是答应大禾去供销社买其他饼干的小要求,然后话峰一转,问自家美儿子:   “大砚想吃什么?今天都可以买,妈妈今天允许你们一人拿两种好不好?”   便是放养,一碗水也是要端平的。   顾砚也凑过来,靠在姜娴的腿上,还拿毛绒绒的头发在姜娴身上揉了揉,才奶声奶气的决定:   “咱们不是去给五舅看新婚礼物的吗?我不爱吃供销社的东西,我最喜欢吃妈妈做的芝麻饼。”   心融化了有没有。   便是姜娴觉得自己原来是一个拥有铁石心肠的钢铁女,这会子也变成了铁水了,她放柔声音,爱恋的揉着自家宝宝脑袋上的绒毛毛,爽快答应:   “好,咱们去过供销社,妈妈就回来给你做芝麻饼。”   唔,还得给乖儿子再做点麻花,乖儿子还喜欢麻花。   大禾默默的听罢,眨眨眼突然道:   “大砚既然不喜欢供销社的好吃的,那我可以选四件吗?”   说着,讨好的看着姜娴竖起四根小胖手指头。   姜娴磨了磨牙,不是说闺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么,怎么她的闺女儿是个噎人小能手?   她时常被她噎的无言以对。   “……我没意见,这是你跟大砚之间的事儿,大砚同意就可以。”   顾禾一听,立马松开姜娴的大腿,去缠顾砚去了:   “大砚,你一定同意的对不对,如果你不答应,大禾就要饿死啦。”   结果可想而知了,顾砚肯定同意了,毕竟大禾居然为了两口吃的用“饿死”威胁了他。   带着俩娃,姜娴就出门了,镇上的供销社对孩子们来说很远了,便是大禾想跑着去,姜娴也不会答应啊。   就这小短腿儿,跑着去明天都到不了吧。   于是,姜娴带着俩娃去找了赵黑叔,准备坐黑驴拉的板车去镇上呢。   果然,姜娴去的时候,黑驴车上还有座位呢,付了车费,等了大概五六分钟,赵黑叔就吆喝着黑驴,说了声走喽,便挥舞着小鞭子上路了。   说来,这几年,麦收大队一直是先进大队来着,日子过得好了,做驴车的也多了,赵黑叔以前都不是每天出车,如今是鲜有一天不出车。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周围是一片热闹的春耕景象。   麦收大队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了。   种田、养猪、养鸭,今年一开春,大队部的干部们又忙起来了。   忙啥?种树呗,这事儿还得从去年说起,麦收大队因为连续超过三年都是先进大队,所以公社给了麦收大队两个出去学习的名额。   学啥?学习其他地方人家先进公社先进大队的成功经验呗。   于是,姜大伯父还有赵队长便收拾行李,去学习了。   学完了回来,姜大伯和赵大队长就萌发了种树的念头。   听说,隔壁市有个大洪公社,所在地界里包含了隔壁市曾经最贫穷的村。   后来,那里的人穷则思变,他们围山种树了。   种树好啊,能保存水土,防止土壤流失,让原本贫瘠的土壤在树的护持下,能养的更肥沃些。   那儿的人选择了种沙棘树,因为这种树山上到处都是,好找又好养活,据说在盐碱地都能生长,而且果子还能吃,这要是遇上灾年,还能当个能吃进肚子的食物,总比那些个草根甚至观音土好吧。   要知道,观音土吃下去是要死人的。   后来,隔壁市弄了个水果罐头厂,其中卖的最好的招牌罐头,就是沙棘罐头,而所需要的沙棘果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大洪公社收购的。   大洪公社也一跃成为隔壁市最有钱的先进公社了。   因为这些,姜书记和赵大队长心思也跟着活跃起来,其实也不怪他们有想法。   比起大洪公社,他们麦收大队也有种树优势啊,三环山就在他们眼面前啊。   这么一座大山在面前呢,村中贫瘠的未开垦的山地多的是,便是开垦了,可地是要长年累月的养着才能肥沃的。   所以,那些个地除了能种些红薯高粱,想要种小麦或者稻子甚至油菜这种细粮或者油料作物,还是欠缺太多了。   可是树不同啊,三环山上许多果树长得可大可好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肥沃的土壤。   于是,去年那会子,大队部一直在倒腾这事儿,原本姜大伯父是一日看不到两小只,他哪怕上工呢,趁着空闲都要去看看两小的,那段时间忙的是再也见不着人了。   说起姜大伯父,比起他自己个儿的亲孙子,他貌似更喜欢顾禾顾砚两娃,尤其是顾禾。   好几次,姜娴都看见,她大伯父,平日见到亲孙子都不一定多说话的老头儿,让大禾骑在他脖子上,乐呵呵的在村子里跑呢,只为了让大禾坐的高看得远……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姜娴的哥哥们还不明显,对待顾禾顾砚似一模一样的疼爱,可到上一辈儿,姜大伯父二伯父还有她爸,便是二伯父跟她爸说起来都是两个一样喜欢,可姜娴还是能感觉到,这两老头儿就是更疼爱大禾一些。   不过,罢了,姜家的传统,一直是喜欢女孩儿多一些的。   因为这事儿,她就不得不再次感叹一下,她家大砚真是个心胸宽广又体贴女性的宝宝。   就是有一回,大伯架着大禾满村跑的时候,姜娴怕大砚多想,还安慰他说,等大外公背完大禾,就让大外公背着他玩儿。   岂料,小娃特别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道:   “我又不喜欢背高高,大外公背大禾已经很累了,我就不用了,再说了,大外公最喜欢大禾了,我知道。”   姜娴心里一咯噔,寻思着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大砚伤心,岂料大砚却好像知道一样,他自顾自道:   “大禾是女孩子,爸爸说,我们都要好好保护她。”   事后,姜娴还是不放心,曾经追问顾砚,会不会因此不开心,顾砚却斩钉截铁的说没有,而且他似是很奇怪的反问她:   女孩子粉嫩粉嫩的,像你、像姑姑还有干妈、大丫姨母,干妈不知道啦,可是,爸爸,姨父还有周姨父不都很保护你们嘛?   姜娴当时就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了,顾砚两岁多就能有这种觉悟,她震惊之余,颇有些啼笑皆非。   若是长大后的顾砚还是这般的体贴女性,怕是抢着当她儿媳妇的会很多呢。 第287章 越过越有盼头(一更)   驴车悠悠,好似缓慢悠闲,但速度实则并不慢。   大黑驴被赵黑叔养的很好,皮毛光滑,精神矫健,步伐平稳,后面拖着的驴车上坐着十几个人呢,它好似身后无物,健步往前。   莫要看赵黑叔手中拿着小细鞭子呢,嘴上吆喝着也厉害,可就是一鞭子都舍不得往大黑驴屁股上抽,爱惜着呢。   其实也难怪赵黑叔如此。   这年头,家中能有个牲口,那是很难得的事情,这黑驴都是队里报到公社特地批给他的。   大黑驴就是赵黑叔家的大劳动力呢,可不是金贵着呢嘛?   因为有了大禾和大砚,平日大禾爱出门,所以,姜娴这两年几乎成了赵黑叔家的常客,对于赵黑叔如何“娇惯”这头大黑驴,她是亲眼看到的。   这可是天一冷,赵黑叔自己不烤火盆子都得给它烤一个火盆子的主儿啊。   它喜欢吃苜蓿,赵黑叔自己腿脚不便,没法去弄,就花钱私下里要村里的孩子们帮忙去割苜蓿草,还要求要嫩要新鲜。   它还喜欢棉籽饼,赵黑叔还托过顾珩,让他出门在外看能不能找到好的棉籽饼。   大约是因为顾珩帮忙找到棉籽饼的缘故,亦或者顾禾顾砚特别讨人喜欢,每次娘三个坐驴车都坐在赵黑叔背后那个最好的位置。   这位置在最前面,视野最好,又防风还最不颠簸。   自然是有人不乐意呢,有一次徐广田家的就没忍住,阴阳怪气的道:   “怎么排在后面来的,也能坐在最好的位置?老黑你怎么能这样?不能因为人家娘们儿长的美,你就偏心吧?”   姜娴当时就挂脸了,徐广田家的这张臭嘴一辈子改不了了,看来是平时打她的脸打的还不够疼呢,平日她听不见也就罢了,但她的大禾大砚还在身边呢!   说这种话,她还真就不怕死。   岂料,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呢,赵黑叔拿着手中的小鞭子就抽过来,他木着脸,口气却不好:   “爱坐不坐,不坐给我滚,今后你别坐我车了,老子不爱带你,嫌你嘴臭!”   徐广田家的当然不服气呢,可惜,压根没有她说话的机会,赵黑叔腿脚不好使,但鞭子舞的好,虎虎生威的那种,他目标还很明确,专挑徐广田家的肉多的地方抽,于是就把徐广田家的抽出去了。   徐广田家的倒是叫嚣要赵黑叔赔药钱还要赵黑叔好看呢,可是后来便没声了,估摸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也很正常,赵黑叔毕竟是赵家族人,平日也就罢了,这真要是闹起来,赵家不会看着族人被欺负。   再说,其中又牵扯到姜家姜娴。   这事儿姜娴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当天,她自己个儿去找了徐家的族长,就名誉的事情跟他掰扯了一回。   自徐广国没了后,徐家是有新族长的,名叫徐广源。   看着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   姜娴为这事儿找上徐广源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娴在徐家已经成了一个母老虎般的存在?   反正人徐广源二话没说,不仅亲自道了歉,还特意陪着姜娴一道,到徐广田勒令她跟姜娴道歉来着。   到此,这事在姜娴这里就算结束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传开了。   这往后,徐广田家的竟然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过,村里其他人对于她母子三人来都坐那三个最好的位置也没人说啥了。   这人呐,还是不能太善,须知人善被人欺嘛。   路边,赵驷民正跟着一众人干的热火朝天呢,他外裳都脱了,就穿了个白色的长袖汗衫,正在把一棵棵梨树种进挖好的土坑里。   天很冷不错,但他的心却是火热的。   经过大队部一致研究,他们麦收大队主要是种山杏树、海棠果叔还有梨树。   至于沙棘,其实也是可以种的,不过,大洪公社在种沙棘呢,已经成了气候。   他们背靠三环山,土质也比大洪公社好太多了,可选择的树的种类也多,没必要和大洪公社选择一样的。   这不,他自己所站的这块地界,就是麦收大队延山的路边,土质一般,都是些沙土,但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本土山上的小白梨树长的小白梨,甜润鲜嫩,很是可口。   还有山杏和海棠果,都不错呢。   他们去年就去罐头厂看过了,罐头厂里卖的最好的还有一种橘子罐头,梨罐头也有,不过和这个厂大名鼎鼎的沙棘罐头比起来,这个梨罐头压根就没什么存在感。   听厂里的生产线主任说,这些梨是从Z省运来的,但味道似乎并不受他们J省人的喜欢。   而且路程太远,即便路上已经很注意贮存了,可过来后,还是有小半不能用了,这也无端增加了罐头成本。   所以,厂子里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把梨罐头这个生产线停了。   当时姜书记也在,便立刻表示,是否可以试一试他们麦收大队的山梨。   这不,回来后,姜书记就准备了小白梨、山杏、海棠果还有柿子,然后带着他、姜建宗、周扬平还有顾珩一道去了罐头厂。   最后谈下了关于小白梨、山杏和海棠果的罐头生意。   本来以为最好的结果是谈下小白梨的罐头生意,却没想到谈下来三种,简直是惊喜中的大惊喜。   这事儿能谈成的这么顺利,还得亏周扬平和顾珩。   两人其实都是舌灿莲花的好手,脑子还灵活呢,啥理由都信手拈来,帮人家厂长算起成本和展望未来,那都是说的一套一套的。   两人相辅相成,默契十足的打配合,他赵驷民站在一旁都看的一愣一愣的,而且越听越迷糊,不过他迷糊没关系,反正把罐头厂的厂长说的那是眉开眼笑,当天就拍板签了意向协议。   就等着今年,这些个果子成熟了。   不用说,今年给麦收大队增收这么多,先进大队肯定还得有他们一个。   这日子,这样过,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赵驷民抬头,就看到他家黑叔的驴车过来了,毛发透亮的大黑驴的后头,露出两个好奇的小脑袋,他一看,就高兴,哟,这不就是顾家的那两个宝贝蛋儿吗? 第288章 旧人新事(二更)   爹厉害,这娃一般总不会差的,尤其啊,这家子一家子的人精,他们的娘可也不孬啊。   不仅是不孬呢,简直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女人。   瞧瞧,长的美得跟仙女一样,他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人。   姜娴还特别会挣钱,他长这么大,好像也没见过这么会挣钱的女人,他自己比起她来,好像也差远了。   她还会生龙凤胎,他长这么大……哦不,还有一个生龙凤胎的,就是姜娴的母亲李老师呀。   这会子,村里人还都不知道,姜娴这是又怀上了,而且还是两个。   这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引起一波热议,毕竟,在大部分人眼中,能挣钱还会生的女人,那就是成功的女人啊。   更何况,还长的特别美,好像永远不会老一样,每次看到她,甚至都觉得她更美了。   这怎么不令大家伙儿又羡慕又嫉妒呢。   赵驷民这会子是真高兴啊,他一高兴,扬声就和赵黑叔打招呼:   “嘿,黑叔,去镇上啊?悠着点儿哦,前头挖了些坑,是用来种树引水的,让黑驴眼睛放亮点,莫颠着孩子们喽。”   赵黑叔依然木着一张脸,他一贯如此,众人早已习惯,不过对待不同的人,他口气是截然不同的,他点了下头,响亮的应了:   “好嘞!”   黑驴似不满,长长的“啊呃”一声,扭头朝着赵驷民喷了口气,才扬蹄,得儿哒得儿哒的远去了。   留下赵驷民被呛的不行,他砸吧了一下嘴,心中念叨:这驴嘴真臭!   在供销社,母子三人都挺高兴的。   因为有倪贵芬在,姜娴又得到了近二十副劳保手套。   这东西不嫌多好嘛!   家里人都需要毛衣呢,大禾臭美大砚爱干净,一定也会喜欢毛衣的,还有肚子里两个小的,生在冬天,可不得保暖么?   倒是出了供销社,看到一个平日里不怎么遇到的人,让姜娴愣了一下:   “陈知青,你今天也来镇上?”   姜娴先开口问了一句,自潘文芳的事儿了了后,姜娴就不怎么关注知青点的事情了。   等到后来曹柳误入歧途,偏要和韩一舟搅合在一起后,她就彻底和知青点断了往来。   原先,知青点的事情还有赵大丫说给她听,不过后来大丫同样被曹柳伤透了后,便是周扬平还放不下知青点,为着知青点的人忙前忙后的,但赵大丫也不在姜娴面前提了。   姜娴也就是知道,这些年,村里又来了好些个新知青。   而曹柳,在韩一舟走了的第二年,在姜娴在华都的时候就走了,村里都说她能回城是韩一舟帮她办的,自此了无音讯。   就是那会子,她走后,姜娴突然想起那时候她俩感情甚好的时候,曹柳抱怨徐诗雨,倒追韩一舟不说,每次看到她跟防贼似的?   原是一句笑谈,如今回头,竟然如一句箴言一般。   可不是跟防贼似的吗?   那有了前世记忆的徐嫣儿为啥唯独对曹柳跟防贼似的?跟对待陈知青以及柏知青的态度完全不同呢?   自然是因为那个徐嫣儿记忆之中的前世,曹柳也是跟韩一舟纠缠在一处难舍难分了吧?   真是孽缘一场哦。   也不知道韩一舟有什么魅力?那么一个明事理,原本心中有理想,身有才华的女孩儿甘愿为了他背负这样的名声?   怕不是被他下蛊了。   不过也只是唏嘘了一场,姜娴就抛开了。   无论是曹柳还是韩一舟,都是过去的人了,人生的过客而已。   比起他们,对于徐嫣儿的感情,姜娴要更复杂些。   怎么说呢,刚来的时候,姜娴对待徐嫣儿那是恨到骨子里的,毕竟,在澜国,她姜娴一世英名,居然栽她手里了。   死不可怕,但,简直,太踏马的丢人了有没有。   但阴差阳错,在华国,姜娴的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儿了。   对她的感觉就变得复杂了。   讨厌她还是非常讨厌,不,应该是厌憎,可厌憎之余,又有种特别的情绪,就是,这人的存在好似就能证明她那一段已经逐渐在她记忆之中被深埋的澜国的特别经历是真实存在过的。   后来,她走了,甭管是用什么方式走的,姜娴倒是松了口气。   省的她总在她面前晃,她如今早就“金盆洗手”,又不能用澜国的方式,看谁不爽杀了就是。   那她又看不惯她也杀不掉她,这种感觉就两个字:膈应。   所以,走了好啊,眼不见为净,便罢了,澜国的那一段,看在她把她带到了华国,让她回归本位的份上,她就当功过相抵了。   另则,姜娴心中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猜疑,她有种特别的笃定,总觉得没准儿在徐嫣儿得到的前世那段记忆之中,她可能就是韩一舟身边那个倒霉鬼子!   以之前的姜娴的性子,以及韩一舟对她的兴趣,好像被韩一舟俘获得手似乎也不难理解。   徐嫣儿简直是替她挡灾了!   对此,姜娴对她还升起了感激之心,罢了,杀她一次,又替她挡了灾,还让她无端掉进了福窝里,徐嫣儿对她有恩有仇,就当做都一笔勾销了。   今天看到陈知青,久不想起的那些旧事旧人,突然有点浮现在脑海中。   陈知青似乎也愣了,接着有些受宠若惊,她大约是没想到姜娴特地跟她打招呼,她连忙接口说话,神色间颇有些讨好:   “恩,我这不是要结婚了吗?来镇上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布料。”   其实她是想着买块红布,想要找人做一件当年姜娴出嫁的时候那种款式的红嫁衣的,但突然看到正主儿,她颇有种偷别人东西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因此,她忍不住有点赧然。   姜娴微微一怔,她倒是不知道嫁衣的事情,便是知道也没什么!   这些年,学着她当年出嫁那件嫁衣模样做嫁衣的多了去了,甚至还有那厚脸皮的来借呢,说穿一次就还回来。   姜娴怎么可能答应,看样式的,她欢迎,厚脸皮的,轰出去。   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儿,她觉得她总算知道陈知青这般热络又带着点刻意讨好的表情所为何事了。   大约是因为她要嫁到孔家了吧?   对,就是姜家的邻居孔家,孔家的老两口带着两孙子在家过日子,孔有光当年可是和姜爱国一道当兵的人。   虽然比姜爱国小好几岁,但也不小了,这会子,也得小四十了吧。   结果就要娶陈知青了。   请假   今天生日,作者菌回来,已经陪小娃睡下,所以请假~ 第289章 归宿(一更)   姜娴前些时候回去,嫂子们就跟她说了陈知青的事情,不过只是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嘴。   原话是陈知青嫁了咱们本村前面孔老爷子家。   姜娴当时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诧异的问她嫂子来着:   “孔向前不是才十多岁吗?这就结婚了?这也太急了了吧?”   结果被四个嫂子齐齐的白了一眼,然后还是她善良的二嫂没卖关子,告诉她:   “啥孔向前?人孩子还在上学呢,是孔向前他爹。”   于是乎,姜娴才知道是这般的乌龙。   听说,是年前孔老爷子生病的时候,孔有光回来看孔老爷子,两人就看对眼了。   不过,微诧过后,姜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村里头说陈知青闲话的不少,但要姜娴来说,这般选择,许是时下的陈知青能做到的最好选择了。   对于陈知青,姜娴印象不算很差,就觉得她这个人虽然心胸不够宽广,但在遇到事儿的时候,也不是个一味的退缩之人,勇气和义气都还是有点的,这点比和她一起住的柏知青强太多了。   陈知青其实也不小了,三四年前,就已经二十了吧。   这会子,该有二十三四了。   他们农村结婚早的很,虽说华国的法律规定,女孩儿十八才能拿到结婚证。   但,村里头结婚呢,哪有这种东西,摆个酒都算是大办了。   所以当年,徐嫣儿和韩一舟结婚拿了张结婚证,才在村里造成轰动了,只因为大家都没见过。   有老人很好奇的跟周遭人唠嗑:咱国家还管这个?   便是现在,村里头十六七岁结婚的都大有人在呢。   二十三四,算是老姑娘呢。   不过,这种情况在知青里是很正常的。   但,这几年知青们有所松动了。   不少知青一直没有找到回城的机会,举荐上大学的名额也是僧多粥少,是以,不少知青的心气儿也是一年比一年低,有不少便认了命,在当地嫁人了。   有的是同为知青的男女结合了,如柏知青,她好像是去年,就跟同为知青的张知青结婚了,张知青是韩一舟走之后来的,和韩一舟气质仿佛,听说家里也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   顾二姐说得好,说这个张知青是韩一舟的平价代替品,姜娴深以为然。   不过,柏知青的运气不如徐诗雨,至今,张知青还在麦收大队住着呢,听说为了想回城的事情,两人天天打架,嘶吼辱骂的声音连周扬平和赵大丫家里都听到。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还有的,便是如陈知青一般,找到当地人嫁娶了。   不过,陈知青选的这个人,撇去年纪大点,只要她是真心实意的过日子的,大约以后日子不会差。   孔有光在部队待了也有小二十年了,如今听说是个营长,但孔家的老人和孩子性情都不错,所以,大概率孔有光性情不差。   姜爱国和孔有光熟悉,也说,孔有光中等身材,张了一张笑脸,挺和煦的。   而且,军人保家卫国,几乎都比较正直,人品是有保证的。   综上,一个正直又性情不错的男人,应该会对陈知青不错。   而且,虽说有孔向前兄弟在,但这两兄弟也大了,是明事理的两个孩子,按说不会无端为难继母。   再说了,陈知青若是愿意吃苦,完全能够随军,到时候也是自己个儿两人过日子,甚至比不少人家未分家的小夫妻过得都自由不少。   “供销社就有呢,我刚看到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最里头那个穿红格子的大娘的柜台下面就有。”   想着姜家跟孔家关系不错,对于这个孔家儿媳妇,姜娴也是愿意和气相待的。   也是巧了,今天还真有红布供应,而且恰巧就在倪贵芬所在的柜台里。   陈知青愣了一下,估摸着是没想到姜娴这么和善,她突然摇摇头,掀开手中的篮子,给姜娴看里面的红料子:   “我其实是想按着你结婚的时候的衣裙做一身衣裳,刚才有点不好意思说,不过,我太喜欢你那衣服了,姜娴,你能借我看一看吗?”   陈知青到底是鼓足勇气说了这事儿,她心里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她对姜娴,虽然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但,要说她从未说过姜娴的闲话或者产生过什么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女孩过于耀眼,哪怕是无意的,都衬托的其他所有女孩黯然失色。   原本,她对于姜娴就是嫉妒的,主要是嫉妒姜娴的长相,还有就是韩一舟的青睐。   明明她才是知青,跟韩一舟那些人更匹配才是,但只要姜娴一出现,人人的眼睛都在她身上。   谁人不嫉妒呢?   后来,嫉妒之余是吃惊和嘲讽。   她明明有做大队书记的大伯护着,按照她的学历,举荐她上大学很轻易而且也完全符合规定,但她偏偏不去。   唾手可得又令她们无比眼红的机会,就被她放弃了。   当时,她听说后,只觉得愚蠢无比,甚至还跟柏知青背地里嘲笑过,这是多么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干的事儿。   那时候,除了这事儿,还有她硬是没要韩一舟,让徐诗雨钻了空子,最后她还选了个村汉。   顾珩不过一个村汉,还是没有族亲的那种,在村里,那就是无依无靠的代名词。   不过就是长相看起来比一般人帅气,然而,帅气能当饭吃?   再者,不说他无依无靠的事情,这可是村里人人都知道的街溜子啊,平日里上工的时候就从没见到过人。   陈知青是特别鄙视那种靠着一张脸坑蒙拐骗,自己好吃懒做的人。   无外乎,她自己的姨夫就是这种人,靠着一张小白脸,害的她姨母一辈子。   退一万步讲,那韩一舟长得也不错,加上家世的加持,那村里村外,包括她们这些个知青,谁不想得到他的青睐?   姜娴是瞎了么?   可是,后来,她越来越看不懂姜娴,却又时时惊讶不已。   这么一条可笑的路,人家却把小日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到头来,原是她才是笑话,目光浅薄吧。   到此,她对姜娴却是越来越钦佩了。 第290章 桑叶豆腐(二更)   这几年,陈知青其实没少折腾。   却越折腾,越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和不可一世,她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首先,她一直没有找到回城的机会,她家里孩子多,作为老大,她妹妹写信给她,说自她走后,屋子早被侄子占了。   大约,家里人也不想她回去吧,毕竟回去连个屋子都安排不开呢。   她倒也筹谋过走举荐上大学的路子,可是纵使丰收公社在这一方面做的还算公平,可分给知青的名额也少之又少。   毕竟,知青不算是本村人,更不算当地人,能给知青名额而没被彻底蚕食鲸吞掉,都已经是公社领导慈悲了。   而且,几年的挫败也让她发现,便是在知青之中,她也不是那么的优秀。   多的是有办法又优秀更豁得出去的人。   大概就是这些事,让她在无数次的打击和挫败之中,她就沉淀下来了。   和姜娴不同,她时常听说姜娴的消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空虚痛苦之余,她突然某一天就在琢磨这个丰收公社的风云人物。   研究她为啥长这么美?   又为啥能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主要是羡慕,同为女人,甚至姜娴的起点远远不如她,至少她作为知青,是城里人,再怎么都比乡下丫头强。   可是,为啥她越活越艰难,人家姜娴却越活越有底气?   美貌,她有,但她并没有利用美貌做什么,至少在改变命运这一块,陈知青看不出她有利用美貌上位的痕迹。   毕竟,人自己找的是村汉结婚的,虽然这村汉好像和大家想的不同,还挺上进的,但陈知青觉得,姜娴只要愿意,去华都找个厉害的公子哥儿,根本不是难事。   有钱和上进,算不得什么男人特别出众的本事。   明明可以靠美貌过成人上人的,她却偏偏要靠才华?!   偏要吃那等苦,真是何必呢。   身逢逆境,她无数次酸酸的想。   可是后来,许是研究多了,她就觉得她慢慢的读懂了一些姜娴。   这大约便是性格决定命运吧。   只因为,撇去她美颜妖娆到如一朵绝世名花的外表,她骨子里却如杂草。   韧、狠却不绝情,看似凶狠但却不赶尽杀绝。   好比她对待徐家人。   这样的人,会让人畏惧、惊叹、钦佩却独独不会让人恨之欲死。   等闲,旁人不愿与她为敌,但也不会轻视她,当然,更不会恨她。   加之,她有才华,够努力愿意拼搏,这种人,去哪里都吃得开吧。   这可真是女性的榜样啊。   便是身为女子,她都忍不住的在了解之后喜欢她,很何况是男人呢。   她看向姜娴,眼中似有隐隐的期待和淡淡流光,敏锐如姜娴,岂会看不出来。   她有些意外,陈知青怎么突然之间好像变得很喜欢她的样子,以前她俩没什么交集啊?   不过,借衣服的事儿不过是件小事。   于是,她爽快道:“没什么,孔家人都挺好的,跟我娘家走的近,以后啊,大家都是邻居,你有空就来,我每星期六都在家呢。”   自她怀上大禾大砚,姚站长给她的假期都没收回去过,她倒是感恩极了。   这些年,L市王副站长已经是广播站正站长了,数次想让她去市里上班,毕竟她实际上算是L市广播站的人,不过她都拒绝了。   舍不得家人是一回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舍不得师傅和他们公社广播站这个大家庭。   正好陈知青也要回麦收大队,姜娴带着娃便和陈知青一起坐赵黑叔的驴车回来了。   还别说,陈知青带娃还是挺有一手的。   大砚不说,在外面,甭管如何,他在大人面前都是一副又乖又礼貌的样子,大禾并不,淘的不行,想讨她欢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她和陈知青居然相处的不错。   等到村口,突然前面的赵黑叔笑了一下,打断姜娴和陈知青的聊天:   “今儿我只能送你到村口喽,胖丫头!”   姜娴微愣,还没抬眼,突然听见周围人的笑声,然后就听到大禾大砚激动的喊声:“爸爸!”   姜娴心中一定,不用说了,定然是有人来接他们了?   果然,一抬眼,顾珩正站在村口路边,旁边支着一辆自行车,可不就是她家的么?   在大家有志一同的起哄声之中下了驴车,大黑驴突然把头凑到她面前“阿呃”一声,姜娴抬眼看了大黑驴一眼,觉得它圆圆的眼睛似乎今天微微眯了,看起来有点促狭。   莫不是这头坏驴也学会调侃人了。   她懒得搭理大黑驴,带着俩孩子信步朝自家男人走去。   还未到近前,男人扶着车先到了,把俩娃抱到前面的大杠坐着,拿过姜娴的东西挂在车把手上,他一手扶着姜娴上了自行车后座,嘴上还念叨着:   “慢点儿,想带他们出去,怎么不等等我,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我不放心。”   姜娴压根没问他怎么来了的白痴问题,不用说,这是男人对她的体贴。   这几年,但凡他在家,每天上下班车接车送,无有一天耽误,什么在村口等人之类的事儿,他干了也不是一回了。   没见着,这村来村往的,大家伙儿除了笑笑都不说啥了?   主要是看的麻木了,加上这两夫妻也不好惹,大家最多背地里拿他俩说事儿骂骂自家男人老婆的。   姜娴也没问那漆器的事儿,这在外面呢,不方便。   路边,看到新发的桑叶芽儿,想到俩娃爱吃的甜品,其实不止俩娃喜欢,顾珩也喜欢,这男人背着人的时候,简直是嗜甜如命,可能这嗜好实在太不男人,没结婚前,他在她面前也是半分未露的。   矫情,太矫情了。   她拍拍顾珩的腰道:   “顾珩,停下,摘点儿桑叶芽儿回去咱们做桑叶豆腐!”   桑叶豆腐浇上红糖熬的汁儿,用井水败一下,这爷三能干掉三盆。   顾珩眼一亮,嘴角都扬起来了,嘴上却道:   “你不累,今儿还做豆腐?”   俩娃中,大禾已经欢呼起来了,大砚有些期待,但似乎也颇有些担心的从爸爸的腰间探出个小脑袋盯着爸爸身后的他妈看。   姜娴揉揉儿子的头,安慰道:“又不用磨豆腐,我累什么,你帮我就是了。”   顾珩闻言笑的一脸满足:“好啊!” 第291章 腻(一更)   桑叶豆腐说是豆腐,实则跟豆腐没啥关系。   不过就是将桑叶芽儿用药杵捣碎,挤出汁水来做的。   但是,桑叶汁儿粘性不够,最好再加点黏米粉口味更佳,等这些准备齐全了,再烧点草木灰静置出卤水来。   把这些搅合在一处,用火烧开,冷却便能凝成。   放在井水败过后,切成指甲大小的小块,淋上糖汁儿,若是家里有果酱的,便加入果酱,得到的就是一道风味极佳的甜点。   清新怡人,米香浓郁,混杂着糖汁儿和果酱的甜蜜,在一分钱的冰棍儿都能引起追捧和轰动的小村子里,这个东西自然是引起了自家孩子和男人的喜欢。   除了熬糖汁儿的时候,姜娴稍稍动了一下,其余的一切过程都是由顾珩完成的。   这般,一家人倒是吃的开心了,姜娴自己个儿也吃了,不过她吃的少。   虽然她身体好,但毕竟双身子,也不能胡乱糟蹋。   身为大夫,最是知道,这身体的调养是重在平时的,混乱造作,毁了根基想要重新搭建起来,那是千难万难,而且这就来搭建的是怎么着都没有天生的稳固的。   好比顾大哥那身子,虽说这些年姜娴费心的替他调养,无有一次间断,顾珩在外行走,遇上好药,从来都是先留给顾璁的。   可便是如此,顾璁也只能是保证不会如从前一般随时都有命悬一线的可能,要想跟普通人一般健壮那是不可能的。   能做点家务活儿已是很好,农事啥的就不要强求了,更忌讳的是情绪起伏过大,忌嗔忌怒。   好在,顾大嫂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操持着,顾家能有今日,顾家人人都清楚,大嫂那是最大的功臣。   因为吃了甜点儿,尤其是一大两小,过于贪食,竟然把姜娴做的全吃光了。   到了晚间,一家人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只顾珩给媳妇儿单单用小砂锅熬了喷香的米粥。   这会子不想吃没事儿,等晚上想吃的时候吃,反正煤炉子里就留了点带火星的炭,小火温着呢。   啥人都能饿着,唯恐饿着他媳妇儿。   至于俩娃,小娃儿而已,饿不坏的,再说了吃多了积食,晚上睡觉不舒服。   傍晚,天色微微暗沉,夫妻俩腻歪在一处,坐在院子里,依然手中拿着一漆器珠宝盒子细细品鉴。   他俩一贯如此,这些个从外面得到的东西,哪一样,两人都一起品鉴过。   其实,便是大禾和大砚都知道,自家爸妈贼喜欢坐一起“玩儿”这些旧东西。   尤其是大禾,她喜欢串门来着,所以她更有感觉。   她觉得她爸妈好像跟旁人家的不一样。   既不像三墩子家的爸妈,他妈一看到他爸呢,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缩着脖子,连跟自己的孩子说话呢,她都小小声的,也不知道怕吓着谁了?   哪儿像她妈呢,跟她说话说瞪眼就瞪眼,说揍屁股就揍屁股?   他们也不像小旭旭的爸妈,虽然每次大丫姨母看到周姨夫都很开心,不过两人在她这个小孩面前,从来没有手拉手的站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过。   他们各做各的事情,也就是大丫姨母说话的声音跟在外面听到的不同,好像变细了很多。   他们也和姑姑姑丈不同,姑丈那是看到姑姑,就不像姑丈了,连话都不会说呢。   有一回,光是听姑丈跟姑姑说话,她都要急死了,觉得他还不如她这个三岁小孩呢,连话都说不明白?   她爸妈怎么说呢,就跟那年画上的浆糊似的,成天黏在一起都不嫌腻吗?   啊?就好比她跟大砚吧,虽然分开的久一点,她会想他呢,但若是让她时时刻刻的跟他黏在一起?   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就不知道为啥,就是感觉很可怕的样子。   不过,大禾这孩子心大,她也就疑问了一会儿,若是她妈一人,没准儿她就问了,但她爸在家呢,总觉得这个问题问下去可能屁股要被揍?所以,她才不问。   大禾吃了甜点就出去玩了,到了傍晚,还没回来呢。   大砚倒是在家呢,不过他自个儿玩自个儿的,间或,他抬起眼,瞅瞅两人,然后再平静的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东西。   小脑袋瓜子却转个不停。   再小一点的时候,他倒是也爱粘着妈妈呢,可惜他爸不让,为这事儿,他爸还私下里很严肃的跟他有过一次男人间的保密对话,主题是:   你是个男孩子,不能总是粘着母亲。   他都记着呢。   其实吧,他虽然心里最爱自己的妈妈,不过,他也不爱粘着人。   他有他喜欢做的事情。   他以前就喜欢破坏东西,自年前,他五舅拿了些破旧的收音机过来,告诉他,里面拆出来的东西叫做零件,他就爱上了那些个奇形怪状的小东西,上面或者拖着这样那样的线,大禾觉得丑,看过一眼就不再看第二眼,但他就是喜欢。   他现在每天都在捣鼓这个,把它们一点点的拆碎,甚至把那些给零件上的线头拽下来,他乐此不疲。   今儿也一样,他就自己坐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玩儿,时不时看一眼腻在一起的爸妈,忍不住皱了皱小眉头,他俩手上拿着的那盒子有这么好看?比他手里的这些小零件还好看?   不过,五舅说了,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他就和五舅一样,都喜欢这些零件,大禾喜欢玩,而他爸妈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旧东西。   反正,他知道的,他家里有一个小黑屋子,里面都是这些旧东西,他爸妈时不时的就要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的,每次都像这样,蜷缩在一把大圈椅上面,能看好几个小时。   大砚就不太懂了,他家又不是就这一张椅子,为啥偏要挤在一张椅子上了?   不过,这事儿没人给他解惑,他倒是后来有一次问了一下他最喜欢的五舅呢,结果五舅只是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只卖了个关子说:   这事儿是秘密,只有大人才能知道的秘密,小孩子若是知道了会长不高。 第292章 恶客上门(二更)   顾珩和姜娴并不知道他们一双小儿女怎么想的。   于姜娴来说,这日子她是觉得越过越有滋味。   她从未想过,结婚后的日子会是这般,有人长久的陪着伴着体贴着,便是她曾经如铁石般的心肠,也早已化成了水了。   两人“品鉴”完了那个明代的梳妆盒,顾珩便拿着它,下了地窖,准备把这个梳妆盒放回原位。   他独自一人从地窖走入,摸索到墙上一个暗门,他往旁一推,一道和墙一般颜色的薄薄铁片被推开,其中是一个鲁班锁,按照规则,他在里面拨弄了几下,只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哒”声,代表着锁打开了。   他用手一推,一个半人高的门被开启了。   他弯腰钻入,里面是一个十平米见方的小屋子,除了之前放在他妈墓前的那个宝贝盒子和媳妇儿从他妈那儿继承的一些珠宝以外,放的都是他和姜娴结婚这些年在外收集来的一些宝贝。   其中有玉制的,甚至还有两块黑咕隆咚的里面听说有玉的原石,其余大多数是漆制的。   明代的漆制梳妆盒、一对儿唐朝雕漆的花瓶、茶具、针线盒等等不一而足。   顾珩一件一件的用手轻轻触摸过,眼中没了前几年的深沉和冷漠,相反,哪怕是在黑暗的地下密室,烛光摇曳之中,眼中似有微光浮动,竟然觉得有些许温暖的滋味。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和媳妇儿修补过、讨论过、品鉴过呢。   能得一个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伴侣,顾珩真真是感谢上苍,何其幸运。   却不知,他在下面难得多待了一会儿,上面却是有恶客上门了。   顾珩下了地窖,上面姜娴刚从圈椅里面站起来,想着大禾怎么还没回来,要不要出去转一圈,看看小丫头又跑哪家去了,门口突然有人声传来:   “这是顾珩家吧?”   姜娴和大砚齐齐往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褚红色的富态的白头发的老太婆,正由一穿着军绿衣衫的男人扶着,站在她家门口呢。   农村人家,白天除非是人不在家,一般情况很少锁门。   姜娴眉头一皱,这年头,如此富态的人不多,而如此富态,眉目间却一点没有慈眉善目,相反带着尖酸刻薄的老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么看了一遍,姜娴已经隐约猜出这老人的身份了。   无外乎,顾珩母亲的娘家人吧。   这老人没见过,但那搀扶着老人的男人,跟姜大伯母描述的一模一样:   “……尖嘴猴腮的一个猴儿,嘴角边一个大痦子,跟一女人一起来的,一搭一唱的,穿的倒是人模狗样,衣服没点儿补丁,可惜一张嘴说话,就知道这穿了衣服的也不一定是人……”   这话说的,姜大伯母这人泼辣是真,但为人厚道,把人说成这样,说明她被气的不行了。   果然,后来听几个嫂子补充,说那对夫妻,一来开口就是要姜家出养老钱呢。   人家把歪理说的振振有词:说姜娴身为他们叶家的外孙媳妇,上面还有外祖在,怎么着都得孝敬孝敬,意思意思。   几个嫂子也是很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   来抢钱啊?   正经亲戚他们不会不认,但这叶家人,顾珩从未介绍过,怎么好意思过来要这要那的?   结果这两人就被姜大伯母轰走了。   岂料,过了一阵,他们又来村里了,统共来了三回,姜娴都没碰见过,这回是真碰见了?   早知道这家人的奇葩行为,姜娴不动声色,她只当做不认识,也不招待,而是走过去,抱起儿子,转身道:   “大砚去屋里玩儿一会儿,屋里还有个点心匣子,你饿的话吃点心啊?”   顾砚又看了一眼来的陌生人,一双和姜娴一般无二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他迟疑的抬眼看他妈:   “妈妈……”是不是把爸爸喊出来。   纵使大砚知道他妈是个厉害的,尤其是一手打弹弓的本领,那可是能打到野味呢。   但看到这么两个人在,顾宴还是有点紧张了。   姜娴摸摸儿子有些微卷的卷毛头,又安抚的拍了拍,轻声道:   “没事,少操心,操心长不高!”   说罢,就把儿子推进了他自个儿的房间。   顾砚无言的看着被自家亲妈关上的门,眉头一丝也没有松开。   他就不明白了,咋就啥事儿都跟长不高挂上钩了。   那边,那两人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大约是没看见顾珩,只有姜娴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在家,他俩胆就肥了。   还没得主人的邀请呢,就进门来,一边进门,那老太婆还高声道:   “你是顾珩媳妇儿吧?还不认识我吧?我是顾珩的外祖母。”   姜娴嘴角勾了一下,外祖母?   还真是挺时髦的,这儿的人对外祖母一般都是叫外婆的,亲昵起来,直接把外字去掉,用“婆婆”代替。   这么文绉绉的叫外祖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呢。   姜娴没吭声,顾珩在婚后跟姜娴说过一些细节。   那会子顾珩的妈带着三个孩子,在麦收大队落户也就罢了,后来被坑了钱财后,顾珩的母亲曾经回去想借点钱,然而铩羽而归不说,还是硬生生的被娘家人赶出来的。   赶走之前,顾珩的所谓舅母们还搜了他母亲的全身,见没有之前的金银器物,连他母子俩的路费都不放过。   而那个所谓外婆,就在一边看着。   顾珩那时候年纪虽小,但已经深刻的记得了这件事。   那一年,那一晚,很冷很冷,他母亲或拉着他或拖着他或抱着他,一路深一脚浅一脚是回来,路上下着雪,冰天雪地,顾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回来,他就发烧了,然而却没钱看病,耳朵里,眼睛里,脑海里充斥的全是他大哥当年死白的脸和他二姐声嘶力竭的绝望哭声。   那尖嘴猴腮的猴儿见姜娴不吭声,立刻皱眉怒斥:   “你怎么回事?一点礼貌都不讲的?看到外祖母都不叫一声?你们姜家就这种教养?”   姜娴脸上神色都不变,言语如刀:   “我们姜家什么教养不劳两位费心,我不认识你们俩,私自闯入别人家里,再不走,我要叫人了!”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似乎很得意:“你叫啊?我巴不得你叫呢?让大家看看,你们是多么的不孝顺!” 第293章 胖丫儿,我们回家了(一更)   姜娴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可能这些年,被姜家人和顾珩惯的,亦或者是知道顾珩的伤心往事,她还真是没什么忍受力了。   面对这种无赖,她也不想忍,周旋多一分钟他们都不配。   蓦地,姜娴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大敞开的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正睁着小眼睛,呆呆看着这一幕,显然有点儿被吓到了。   不是她闺女又是谁呢?   姜娴暂没搭理那男人,她和颜朝大禾招招手:   “大禾,回来了?大砚在屋里等你呢,你去找大砚玩儿好吗?”   顾禾其实还好,小孩子嘛,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敏感宝宝,许是姜娴稳定的情绪反应影响到了她,而且她还是个粗神经又胆大的。   听她妈妈叫她呢,立刻,她就点点头,就往里屋跑,小眼睛还不停的瞄面前两人,一脸的好奇,嘴上倒是乖乖应了,顺带提了小要求:   “好的妈妈,我能把好吃的都拿到屋里吃吗?”   姜娴摆摆手:“早给你们拿进屋了,去吧。”   其实下午,回来的时候,姜娴就把好吃的东西给他们放屋里了,本就是给孩子们买的,哪能不给他们放好了。   姜娴嘴角轻勾,她原就知道她这闺女儿的尿性,典型的得寸进尺的。   不过,她心里也安心了些许,还能得寸进尺的提要求,说明这娃是真的心大,一点没有吓到。   其实,收拾这两个有很多种法子,小孩子眼睛干净,还是不要直面这些的好。   再说,这两个说是跟顾珩有血脉亲缘呢,但实际上能对亲女儿亲妹妹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又能奢望他们有什么亲情,比禽兽都不如。   孩子在外面,会影响她发挥的。   叶光宏看到面前女人油盐不进的样子,更觉得不能忍受。   以前那两次暂且不提,今天他可是把自家老太太都请出来了,结果这女人居然敢蔑视他们?   他看了一眼他妈,自觉今天有靠山呢,于是恶从胆边生,正好看见小小的人儿从面前走过,他眼中恶意猛然喷薄而出,就往顾禾扑去。   一边扑还一边叫嚣:“你敢不理我?我倒是要让你家孩子看看,不理我是什么下场!”   人扑来,谁都没料到,大禾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突然就愣在了原地。   姜娴也没料到这点,她眼神陡然变化,人和身后的圈椅同时就出去了!   “砰!”声音沉闷炸裂。   “啊!”短促又凄惨。   这一天,给三岁的大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倒不是什么害怕的记忆,而是她妈,太厉害了!   她本来吓了一跳,因为看到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突然就冲过来了,那伸出的大手和狰狞的嘴脸,比村里最丑的人还要丑,还凶。   但他才冲到一半,一个大椅子就直接掉在他头上了,随后,那人就倒在地上了。   然后,她就被圈进一个暖暖的怀里,那熟悉的味道,不用看她都知道,是她妈。   她妈温柔的声音把她整个人包围其中,其中似乎有着令人安心稳定的力量:   “大禾不怕,妈妈在这儿呢!”   那点子被那人乍起吓到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大禾眨眨眼,还没说话呢,就被她妈抱了起来。   随着还有一个老太婆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她妈好像啥也没听见,还在温柔的问她:   “大禾?害怕么?你唱个小白兔的儿歌给妈妈听一听好不好,妈妈想听。”   然后,顾禾就真的唱起了歌,等到她长大了去回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就觉得她妈那时候声音虽然温柔,可是不容置喙。   等她一字一句把她最喜欢的歌唱完了,她妈的脸色似乎更加柔和了,她亲了她一下,然后把她放在她和顾砚的房间门口,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说:   “进去吧,饿的话和大砚就吃点心。妈妈和爸爸有点事。”   于是,她茫茫然的就进去了。   她的记忆就到这里,大砚小时候是个小呆子,她那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就是没想到趴在门上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除了短暂嘈杂之后,突然就安静了。   然后她就听见她爸的声音,再然后,除了远去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了。   等到晚上,不知过了多久,她妈敲门,她和大砚都已经玩累了睡了一觉了,他们醒来,才发现家里又恢复了寻常。   但这事儿给顾禾的印象太深太深了。   以至于等到她长大了,以三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军中唯一的一个女团长,各方面综合实力少有人及的时候,她还是不大满意。   总觉得,自己这武力值好像比自己的亲妈还差了点儿。   且不提顾禾的视角,姜娴把闺女送进屋的时候,转过头便冷冷的盯着地上抱着儿子哭嚎的老太婆。   那阴鸷到极致的目光,猛然射在老太婆身上,老太婆狠狠的打了个寒颤,她看了眼地上脑袋上已经青肿一片的儿子,她有一种拔腿就跑,撒手不管的冲动。   她甚至连哭都忘了,她想到了毒蛇。   她们村有个婆子,去年夏天被一条毒蛇咬死了,她跟那婆子关系不错,那天就在旁边,那毒蛇头高高昂起,眼睛是黄色的,其中有两个竖瞳,就是这么死死的盯着人。   这会子,不期然的,她就想起了那条毒蛇。   她不由的浑身就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姜娴大约很久没有兴起过杀人的冲动了,猝不及防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冰冷的却又令人忍不住沉沦。   若不是她闺女确实是没事儿,她刚刚又是搭脉,又是用五音疗法,又是辅助内功给她抚平了紧张的情绪。   这会子,这两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她舔舔嘴唇,仿若一个艳美的却又吃人的妖怪,她淡淡扫了地上的昏迷的男人一眼,如看一个没有生命的垃圾,她可惜极了。   椅子还是不够大,刚刚顾及孩子,所以她扔偏了,若是以她平常的准头,这畜生的天灵盖该是被她掀了。   啧,可惜了。   却是突然,她整个人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搂住,然后,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从亘古的悠远之中传来,强势又温柔的以势不可挡的冲劲,冲将进来,把她从冰冷之中捞了起来。   那道坚不可摧的冰冷轰然消失,姜娴就听到有人唤她:   “胖丫儿,我们回家了!” 第294章 以爱为基(二更)   若说这一天对于顾禾来说,是难忘的一天,那么对于顾珩来说,这一天大约是恐惧到极致的一天。   他本来在地窖里,隔着密室的门,刚开始压根没听见声音,是后来,突然听见一阵巨大的砸东西的声音,他才猛然惊觉,家里怕是出什么事儿了。   等到他极速跑出来,就看到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他家胖丫儿面容冶艳如艳鬼,眼神却冰寒彻骨的宛若入了魔障。   周遭,好似有一种隐约却又越发浓郁的似要毁灭一切的撕裂感不停的往他和他媳妇儿挤压过来。   这怎么能?   顾珩知道,这些不相干的垃圾定然是做了什么惹的他媳妇儿如此,但他们可以慢慢收拾,媳妇儿现在的状况才是关键。   他顾不得其他,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把媳妇儿给唤醒,哪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那一刻,他想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天塌了都不能让他再想到别的事情。   他就觉得他的心宛若在撕裂撕裂再撕裂,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疼,就是空荡荡的,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   好在,得天之幸,也许是他真心换真心,媳妇儿回过神来了。   彼时,他已经大汗淋漓,狂喜过后一股子后知后觉的乏力才涌了上来,他几乎站不住。   姜娴回神,才恍然刚刚怎么了,大怒之下,忍不住就丧失了理智。   一抬头,感觉到面前男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竟然比她上回生大禾大砚的时候,她生完看见他进屋来看她的时候的脸色还差。   这男人实实在在是为了她去了半条命了。   即便都已经自己支撑不住了,他却依然紧紧抱着她,她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本来依然被杀意蚕食鲸吞的理智瞬间归位。   为这种垃圾愤怒,他们还不配。   她也不愿多看地上那婆子一眼,环抱着顾珩,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嘴角蠕动,却是凑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话,用五音疗法为他缓解。   就这么说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顾珩才稍稍缓了一些,哆哆嗦嗦的,能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   “姜娴,以后,你再也不要这么吓我了,我不能没有你。”   顾珩甚少叫姜娴名字,处对象的时候,他多是叫她胖丫儿,亲昵又带着调侃。   姜娴也不甘示弱,时常叫他顾老板,若不,就三子、珩哥、顾珩的混叫一通。   等结婚了,顾珩叫她媳妇儿,在外人面前,他都称呼她为内人、我家属,在下属兄弟们面前,他给人介绍都是你们嫂子……   如同这般叫姜娴,姜娴竟然恍惚之中觉得还是他俩不熟的时候,或者刚处对象那会子?   顾珩只说了短短一句话,便不说了。   他声音很轻,但姜娴觉得,却刻骨铭心的深刻。   千言万语无尽处,情到深处自然浓。   有些话,不用多说,语言空乏,无力承载,却已足以让姜娴知道顾珩的心意和恐惧。   他一直是爱她的,很深,哪怕澜国姜娴从不相信这个,但到了华国,和顾珩结了婚她也信了。   那些转瞬即逝的小细节,没有哪一个不包含着顾珩对她的包容和情意。   明知她和曾经的姜娴不同却不多问的了然和克制。   平日里恨不能照顾到她每一根头发丝儿的体贴与细腻。   纵使天高海阔,也任她翱翔,绝不束缚她一分一毫的胸襟和宽仁。   他用无声的爱和行动做土,滋养着她,供她安稳生存,灿然绽放!   她依然环抱着他,紧紧的,却道:   “以后再不会了,我有你,怎么着都得爱惜自己。”   为了你,我也该惜命!   否则,你怎么办呢?   姜娴没说,顾珩却好似听懂了,他把脸深埋进她的脖颈处,似难得脆弱,却坚定道了声:   “好,一言为定!”   姜娴一手紧紧搂着他,另一手的手指技巧的在他背上的穴位上拍拍打打,她家男人被她吓坏了,可不得善后么?   也不知是姜娴的承诺起了作用还是姜娴的医术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顾珩便回过神来。   他先是转过身,看也没看那个名义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两人一眼,而是捡起那圈椅,拿回来,放好,然后,一把抱起姜娴,好好安置在椅子里,他才道:   “你先休息休息,他们我来处理就行了!”   姜娴点点头,无比心安,她拍拍顾珩的手臂,言简意赅的交代:   “孩子们都好,在屋里玩呢,我也挺好的,哪儿也没有不舒服,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稳,你把这俩垃圾弄出去就行了。”   顾珩看着自家媳妇儿当真啥事儿也没了,他刚才探了一下姜娴的心脉,很稳定,他心稍稍定下:   “好,一会儿处理完了我就回来,你别出去了。”   说罢,再转过身,已然是一片冰冷。   他一步一步往瘫软在地上的老婆子走去,不发一言。   那名义上是他外婆的老太婆叶吴氏这会子已经抖的不像话了,她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头一次,她这么惧怕面前的这个她的外孙,也是在好似要死亡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点:   这个人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无助的,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了。   他长大了,而且他记得曾经的一切,用长辈、孝道压他,简直是大错特错。   她想给他磕头,求他放过她和她儿子,或者……不放过叶光宏,放过她也行啊,她想说,是叶光宏怂恿她来的,她本来没想来。   可她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话。   顾珩压根没想杀他们,他何必脏了手,他就如拖垃圾一样,一手拽一个,把他们拽了出去。   叶光宏人事不知,额头这会子肿的老高的,整个脑袋上半个成了一个大馒头。   老婆子倒是还醒着,但顾珩手如铁钳,拖着她在路上走,她丝毫没力气挣脱,也没胆量挣脱。   于是,这会子的麦收大队的村道上,就看到这样的奇景。 第295章 人性低处(一更)   二月二,这会子大家伙儿大部分已经吃过晚饭了。   这几天春耕呢,上工累的半死,肚子也饿的快,自然一下工就要吃饭的。   而茶余饭后,蹲在外面侃大山,不就是大家伙儿共同的娱乐么?   尤其,这几年,麦收大队的生活是一年过得更比一年好,日子过得有盼头,现在,他们出门在外,一说自己是麦收大队的,都会迎来旁人艳羡的目光,就连十里八乡的姑娘们也都愿意嫁到麦收大队来的。   莫说其他姑娘,这十里八乡第一美的姜娴,还不是就嫁在本村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麦收大队好啊。   基于此,大家伙儿侃大山的劲儿更足了,除非路被大雪封了,否则,早早就出来了。   这个点,村里的汉子们蹲在外面路边的十之八九。   于是,就看见顾珩拖着两个……人?大家都惊了。   有人刚张口,想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却被旁边人拉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向顾珩的脸,再不用旁人多说什么,都有志一同的闭了嘴巴。   谁还敢问,这会子的顾珩那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戾气。   村人说不上来顾珩怎么了,但就是觉得这小子今天很不对劲,就像一把刀一样,好像谁要是轻轻碰他一下,他不高兴了就能把你砍死那种感觉。   再低头瞅瞅地上的人,哎呦喂,有不少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噗噗噗狂跳不止。   还别说,认识叶光宏的人不少呢。   主要这是个能作的主儿,姜顾甚至冯家不搭理他,采取不闻不问冷处理的方式,他和他老婆两人便在麦收大队到处分说顾家的不是,说顾家人不尊重老人,不孝顺啥的。   这顾家什么个情况,村里人其实知道的不老少呢。   不过,大家就爱看个热闹,茶余饭后之余又多了个谈资,是以那会子叶光宏在麦收大队败坏顾家名声的时候,是有不少人还凑过去顺着他的话说呢,为的是多听点热闹。   那老太婆暂且不说,不认识也不能瞎说不是么?   可叶光宏可不大好啊。   哎呦,若不是认识他的人多,相互印证的情况下,才敢勉强认出是他,其他的随便一个人在路上根本不敢认。   那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脑袋怎么肿的跟鹅头一样?!   天哪,难不成顾珩杀人了?杀了他的亲舅舅?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村边小道或者各家的大门口,突然就寂静无声,呆若木鸡。   不少人紧闭着嘴巴,却掩盖不去眼中的惊惶和疑问。   这……顾珩连亲娘舅都杀?会不会因为他们跟叶光宏说过话……   不少人顿时恨不得摔自己几个巴掌,让你爱听热闹!   若说爱听热闹的,这会子已经吓得半死的个中代表,石婆子绝对算一个。   尤其,今天这两人去了顾家,还和她有点关系。   她自然是认识叶宏光的,还在叶宏光那儿充分了解到,当年,那京城里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看中叶家的女儿,究竟出了多少彩礼,才把人娶回家的。   石婆子那是听的津津有味,然后还跟叶光宏一起把顾珩的妈数落了一遍。   她倒不是故意迎合叶光宏,毕竟虽然她八婆的很,但对于叶家这么难看的吃相,不停的吸血自己女儿妹妹还不够,女儿妹妹死了,连外孙都不放过,她心里还是很鄙夷的。   但她真心觉得顾珩的妈傻啊,在她看来,京城的公子哥儿啊,那简直是老叶家祖坟冒青烟,好不容易才嫁进去的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哦,公公不喜欢,就自动让位了?   傻不傻啊?自己傻还带着孩子跟着受苦?!这怕是脑子有大病?   这若是换成她,当然,咳咳,要是真有一个公子哥儿要她的话,她才不走呢,便是仗着孩子在手,死都要死在他们家里。   啊呸,老娘的男人,老娘儿子的钱,凭什么便宜外面的小狐狸精们?   虽然看不上叶光宏,但因为石婆子每次看到叶光宏就想再挖掘点热闹事儿出来,因此,两人混迹在一起两次,就熟了。   这回,还是她给指点的,叶光宏跟他妈走到村口,正好看见她,就问了一句:顾珩今天在家不?   她那会子一看到这老太婆穿金戴银的又雄赳赳,气昂昂的来了,一看就不是善茬啊,她就想着,估摸着要吵起来,估计过会子有热闹看,当下头脑一热,就点头怂恿:   “哎呦,在在在,早回来了,买了好些个东西,老叶你可不知道啊,他们这钱,啧啧啧,花的那是大手大脚啊,说起来,就是没一个长辈帮衬着,帮他们把钱管起来呢。”   看两人深以为然,听到人家夫妻俩花钱一副被割肉的模样,忙不迭的就往顾家去,要去讨债似的,她可高兴了,心里窃喜的不行,信步往家走,心说,今晚又有热闹看了。   结果,热闹没看着,就看到叶光富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这……这可怎生得好。   这可是亲娘舅啊,顾珩对亲娘舅都下这样的重手,那若是知道,这事是她怂恿的?   那?!   忍不住的,石婆子就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她哆嗦的比地上被拖着的叶家老婆子也不差什么了。   顾珩虽说并不在意村里人什么想法,但,正如媳妇儿说的,为这种人败坏了名声,不值得。   是以,见周围人用一副极为惊恐的表情在他和地上两人身上,尤其是叶光宏身上来回折腾的时候,他突然“切了一声,说不出的嘲讽。   当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么?   不过都是些凉薄的,见不得别人好,看热闹不嫌事大,却又胆小怕事的小人。   他脚下却不留情,往叶光宏身上踩去。   叶光宏本来半昏厥呢,这会子被狠狠踩了一脚,猛烈的惨叫抽搐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竟然还不如他妈有骨气:   “顾少爷,饶命啊,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只要饶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是……是我妈啊,不是我要来的,是她硬要来的。我就是陪她的!”   叶吴氏一听,这还得了,这会子她有劲说话了:“胡说什么你,外孙子,别听他的,就是他要我来的,你找他算账!”   这一对母子,竟然当街互掐起来…… 第296章 有钱的地位(二更)   叶光哄宏和叶吴氏母子俩互相揭短,好似都觉得这一次活不下去了,丧心病狂的顾珩说不定会把他们都杀了。   所以,居然为了争夺一丝生机,母子互撕起来。   老婆子这会子可一点不弱,哪还有半点母慈子孝,看着眼前的儿子好似看着敌人。   儿子也不逞多让,这会子,头还肿着呢,可是那指着自己母亲辱骂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病弱?   两人这点倒是挺像的,为了点虚无缥绕的生机,不惜把对方往死里踩。   顾珩也不走了,干脆等他们撕扯完再走。   让村里人看个笑话怎么了?   反正他可不承认是什么娘舅家?   这些人配为人么?   如今看来,他妈生在这种人家,还能保持那样淳朴刚烈的本性,简直是歹竹出好笋,奇迹啊!   结果,这两人果然没让他失望,竟然开始对对方大打出手起来。   母子相斗,你抓我的脸我就拽你的头发,甚至戳眼睛吐口水的闹剧都开始了,可谓丑态百出。   这般场景,直接惊呆了麦收大队的众人,大家脸色各异,调色盘一样。   有人吞吞口水:“那个……珩……珩哥,不把他们拉开么?在咱们村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妈呀,他好像看见当儿子的咬了自家妈一口,而当妈的一般惨嚎,毫不犹豫的揪住自家儿子的耳朵……照这个力度,不是儿子先把妈的肉咬下来就是当妈的先把儿子的耳朵揪掉。   妈妈,好可怕,他要回家了。   他今天是为什么要出来看热闹?结果这会子还被三叔公瞪,他们自己干嘛不说话?就欺负他辈分小?   顾珩看了他一眼,赵家跟光子一辈儿的小子,这会子看到他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有这么可怕。   今天他跳出来,顾珩也了然,估计是那些老家伙想要个先打破这种僵局的人。   毕竟……这两人要当真死在麦收大队,对大队的名声也不好。   不过,他断然不会让他们死在麦收大队的,旁的不说,大伯还是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呢,这要是真的有别的村的在这里出事儿,他可不好做人了。   心里明镜儿似的,果然那小子刚说完话,有几个老家伙就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假模假样的劝着,还偏偏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呢。   真是搞笑,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呢?   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教他做事?!   “咳,小顾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怎么说都跟你有血缘关系呢,我看,要不就这么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是算了当年把他母亲赶出家门的仇还是今天吓着他的妻子儿女的仇?   “是啊,你看看,你外婆,白发苍苍的,这儿子又这么……他们来要点孝顺钱,也是能理解的嘛!不如你就给点儿?”   理解?呵呵,说话的赵家老头,自己家一摊子烂事,连自己的妈都不赡养,跟他弟弟两人踢皮球一样,把老人踢来踢去,他妈跟他讨孝顺钱,他给了吗?   “哎呀,顾珩你不是有钱吗?就当施舍了,都是自家亲戚。”   说来说去,不就是嫉妒他做了点生意挣钱了?有钱就得施舍?面前这老头,他日子过得不差,以为他不知道他什么底细。   头些年做了倒卖的事儿,这本没啥,他也干过,但他没底线,什么都卖,甚至女人孩子,也帮着那些道上的运。   他跟的那个道上的后来火拼死了,他倒是保住了命,拿着那些脏钱,过起了富足日子,却成天哭穷。   他有钱,也不见他接济一下他穷的叮当响的大哥?亲侄儿四五年前,得了吸血虫病,其实若是送到县里医院,没准就救回来了,就是没钱,硬生生耽误了。   ……   几个倚老卖老的老头被顾珩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的都有点发毛了。   说不上来,但顾家这小子还真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性。   几个老头说完,也得不到回应,年轻人多聪明,如今麦收大队的年轻一辈儿,两极分化的厉害。   一波,崇拜顾珩崇拜的要死。   做生意娶美妻,一年抱俩,人生巅峰啊有没有。   这样的牛人,必须是他们的目标。   还有一波,怕顾珩怕的要死。   瞧瞧他多么冷漠,光是从自己个儿身边走,汉感觉自己都被他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来。   还有他老婆,是挺美的,可是,不觉得她也挺可怕的吗?瞧瞧徐向彪一家,多惨啊。   连他闺女,在村里,都跟小霸王似的,莫说同龄的,就是比她大的都要听她的呢。   这是怎样的一家?   太不好惹了,自己个子小身体弱,惹不起。   但再怎么两级分化,这种时候,他们也绝不会上赶着。   这几个老头儿太没眼色了,没见珩哥不高兴么?   而且说说说,就知道说教,怎么不见他们真的上去啦?   就在头先说话的小子觉得自己要凉,自己是着了三叔公的道了的时候,姜书记和赵大队长他们终于姗姗来迟。   这小子看到赵驷民,简直热泪盈眶,艾玛,得救了。   却说,是真的得救了。   姜大伯本来还不知道呢,还是赵大队长找过去,说了这事,他当下就赶来了。   路上他已经知道事情大致经过了,心疼自家侄女婿和胖丫儿同时,就是出奇愤怒了。   什么人?   随便就闯进他们村闹事?   当他死了?   他到了以后,看都没看地上那两人怎么样了。   直接命令道:   “懒出蛆了?就这么干看着?有劲说话没劲把他俩分开?”   “把他们捆了,马上,我们就去他们公社,我倒要去问问老叶头,这族人和社员怎么管的!”   老叶头,自然就是叶光宏他们村的大队书记了,还别说,两村子差不多大,还不在一个公社,但老叶头还真得买老姜头的账。   无他,麦收大队是蝉联三年往上的先进大队,那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出去,那就是拉风的不行,谁不给面子?谁敢不给面子?   说白了,有钱就是王道,天然的,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出去,莫说同为大队书记的老叶头,就是他们公社书记,也得给他三分脸面的。 第297章 美姿仪(一更)   这事儿后来就很快无声无息的摆平了。   无论是顾珩还是姜娴她大伯,都没有细说具体的经过。   姜娴当天就知道,她大伯底气十足的带着顾珩和大队长,提溜着那两人,去了他们的其山大队。   然后当晚回来的时候,顾珩就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都解决了。   姜娴起先没说什么,等哄睡了两个娃,回到屋里,她就追着问了:   “怎么解决的?什么结果?这么快?”   姜娴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脚下放着一个盆,里面是温水,其中还有一个纱布包成的泡脚包,她白皙的脚放在里面,腾腾的热气熏染下,更衬的她面白如玉,慵懒优雅。   面上优雅,心中却想着:叶吴氏母子可是两个老无赖啊,顾家都被他们纠缠好久了,怎么突然就解决了。   按说,自他们知道顾珩发迹了,有钱了,不得死死盯着,赶都赶不走么?   莫不是被她扔了一椅子,就知道怕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她早该扔这把椅子了。   顾珩一边铺床,一边抬眼时不时的看看姜娴。   他媳妇儿身子重了,这屋里的椅子都不是圈椅,他倒是想把圈椅摆进来,但媳妇说,那椅子太大,图案啥的跟这屋的家具不搭。   他倒是想重新专门做两把和这屋的家具搭配的圈椅放进来,可惜木料难得,再难找到了。   于是,这事就搁置下来了。   可他真的是不放心啊。   他媳妇儿讲究惯了,这坐卧行走美如画,而且规矩的不行。   好比这会子吧,她就只坐半把椅子,整个人婷婷立在那儿,小脚尖尖如玉笋,穿着嫩黄色的绸子睡衣,整个人如一绽放着嫩蕊的荷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仪态满分,美得惊心动魄是真。   但,他看着心时不时的提着。   在自家屋子里,干嘛这样坐着,他起先还不能理解,甚至有点伤心,觉得是不是媳妇儿是不是腻了他了?!不喜欢他了?!   在自家房间呢,干啥这般拘谨。   他自来和自家媳妇儿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他半真半假的委屈巴巴的提了。   结果媳妇儿很错愕,沉吟片刻,才说自己习惯了。   她似乎怕他误会,还解释了几句,说自小她便是这般过来的,这是她的保命之本,形容仪态已经刻进骨血里。   顾珩当时听愣了,紧接着,他便闭了嘴,再不提一句。   他面上不显,亦不敢多问,只心中惊涛骇浪又忍不住心疼:   如媳妇儿这般,融进了骨血之中的仪态芳华,坐卧行走,袅娜如风,一颦一笑,美如画卷,以至于哪怕在最放松的时候都是别人苦练大约十年也不能拥有的美态?!   需要怎么样,才能练就?   而这事儿,居然还与她性命挂钩?   不用再说,他无比笃定媳妇儿这般跟她那不为人知的经历有关系,顿时悔恨与心疼交织,他心脏跟着抽抽的疼。   让媳妇儿再次回忆起那一段经历,他很抱歉。   那一定是很难很难的坎坷岁月吧?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自此,他总是用眼睛关注着她,时不时的,哪怕知道,媳妇儿不会跌跤,但心提着,眼睛看着,已经成了习惯了。   他一点都不觉得腻,更不觉得烦,就觉得媳妇儿怎么看都好。   看着,他就安心呢。   一心二用的,也不妨碍顾珩说话:   “结果?结果就是他们再不敢招惹咱们了!”   “这还多亏你扔了那把椅子!让叶光宏打心眼里怵上你了。”   于这件事,顾珩打心眼里认为,她媳妇儿立了大功了。   这事百分之八十的功劳都是他媳妇儿的。   说着这事儿,顾珩忍不住轻哂:   这人呐,尤其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你跟他们讲道理或者以情动之啥的都没用,骂他们也没啥用,没脸没皮的,偏就要给他们厉害呢。   就好像叶吴氏吧,起先在麦收大队如何的害怕呢,为了自己活命不惜把儿子推出去。   可,一离开麦收大队,尤其到了他们自家所在的其山大队,叶书记跟叶吴氏都是族亲呢,那会子,叶吴氏重新就嚣张起来了。   但,叶光宏就不敢,他瑟缩很多,甚至叶吴氏让他指认姜娴打他的时候,他抬眼看了顾珩一眼,都没敢说话。   少了叶光宏的助力和捣乱,叶吴氏孤掌难鸣。   而且,姜大伯强势的很,和叶大队书记谈话的时候,半句都不让,直说的老叶头抬不起头来。   毕竟,姜大伯虽然强势,但人家说话有理有据,叶吴氏可以蛮横不讲理,他不能啊,再说了,面对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联袂而来,这事已经不能将之当成普通的家务事来处理了,而变成了大队和大队之间的交涉。   再者,叶书记毕竟是做书记的,哪怕他有心偏颇,可,当着大家的面,他也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叶光宏一家曾经如何对待顾珩他妈,也不是什么秘密,村里谁人不知,随人不晓啊?   顾珩这人虽说对外人冷漠,但他何等的聪明。   知世故但不屑,但必要的时候,却不排斥将它们作为达成他目的的手段。   他稍稍瞥了叶书记一眼,就把他的心思猜透了八分。   为着妻儿,他哪怕不能杀了这几人,但也要把他们远远跟他的家人隔开来。   这事,若是放到前些年的他来做,他会把他收集的证据拿出来,以大队名声威胁其山大队书记处罚他们,让大队其他人唾弃他们,同时,让他那些个兄弟找人时不时的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务必,让他们在恐惧和悔恨之中穷困潦倒,死不瞑目。   其实,早几年,他就想这么干了,结果被他大哥阻止了。   无他,顾璁虽然也讨厌这家人,但母亲遗言交代了:对叶家人可以不闻不问,但也不能赶尽杀绝。   顾珩当时年纪不大不理解,但顾璁却理解了母亲的深意。   他知道,想必,那时候,母亲这话就是针对顾珩的,她了解这个儿子,怕他那时候极端的性子和对叶家人恨之入骨的讨厌会让他走上和叶家玉石俱焚之路。   于顾珩而言,这事后来,大哥跟他谈过,果真如大哥顾璁所想,顾珩本不理解,一直闷闷寡欢,后来和大哥说开后,觉得以那时候的他来说,大约还真的会这样做。   可现在不同了,他结婚了,戾气早被爱抹平,再不是当年的他了。 第298章 男人的面子(二更)   顾珩今日在和姜大伯父一起来其山大队的路上,本来已经打算好了。   他准备趁此机会,自己私下里和叶书记谈一谈,好生把这两人处理了。   他是个生意人,哪怕为了这事,给其山大队一些方便,让些利益都无妨。   但突然之间,他又不这么想了。   许是跟媳妇儿时间在一起呆久了,两人的行为便发生了同化吧?   摸清楚了叶书记的心思,顾珩又抬眼看了一下周遭围观的众人,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媳妇儿装可怜的时候梨花带雨的脸。   他不自觉的,就摒弃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于是,他便站在那儿,在听到动静,闻讯而来看热闹的村民面前,淡淡的控诉了一遍叶光宏和叶吴氏的无情,同时轻描淡写道:   “按说,我做生意赚了些小钱,自不应该忘记外祖家人,其山大队是我妈娘家,也算是我半个家,我也想帮忙乡亲们改善生活呢,可,他们如此过分,我看我以后还是少来吧,我和我的家人已经被他们伤透心了。”   “今天,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在我家里闹事,恐吓我的妻子和儿女,我绝不姑息。”   “还有,这些年,我便是做生意赚了钱,也被他们的贪得无厌一次次的搜刮,都没了,哎,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什么叫借刀杀人,这就是了。   虽说短短几句话,还意犹未尽,模棱两可,但顾珩深谙怎么最能挑动人心。   恰是模糊的话语最能让人脑补。   结果没有让顾珩失望,只一瞬间,已经把叶吴氏一家提溜到了大家伙儿的对立面了。   此话一出,其山大队的人立刻愤怒了。   叶吴氏一家怎么着顾珩妻儿了,他们听过了最多表示一下同情,但关键是钱!   什么意思?   人家顾珩说的明明白白的,叶吴氏一家贪得无厌,把人家顾珩赚的钱都抢光了,这可能都是本来顾老板想要给他们改善生活的钱呐!   换句话说,就是可能都是他们的钱被叶吴氏一家花了!   他们饭桌上吃的肉可能都是这些钱买的!   什么?   叶吴氏不承认?说没拿钱?   谁信呐?   这臭婆子也不是一天信口雌黄,撒谎成性的。   再说抢钱这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第一回 卖女儿不就把女儿的聘礼都抢了吗?   第二次,女儿离婚回家,他们连自家闺女身上一点路费都抢光了。   再抢外孙家的钱,实在太可信了。   而且,顾老板什么人啊?人家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怎么可能说假话,定然是忍无可忍了。   叶吴氏一家在村子里本就风评不好。   村里人忍他们太久了,这家人贪得无厌还自私自利,关键自祖坟冒青烟,家里出了个高嫁的闺女,这一家人就以富贵的大户人家自居?   多可恨?!   不上工还胡搅蛮缠要工分,一言不合就说自家在京城有厉害亲戚……   但人家就是过得好啊,用卖闺女的钱置办了大屋子,还有钱吃肉,在村子里到处欺负人,连本家族亲都看不起呢。   本就是无比厌憎又让人嫉妒走了狗屎运的一家。   偏偏这会子还断了村里人能跟着一起发财的路?!   当下,便是大队书记看着呢,也看不住。   群情激奋,暴涨的怒火彻底烧掉了其山大队大家伙儿的理智,多年的怨愤在今天突然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火山喷发一样向叶吴氏一家席卷而去。   不仅叶吴氏和叶光宏被人用土坷垃砸了满头包,就是叶吴氏家的其他人,都被三三俩俩围住,不是被骂就是被大家一起揍了。   顾珩就凭三言两语,一下子就把叶吴氏一家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看到那些个让他恨了很多年却又碍于母亲遗言无法动弹,只能把自己憋的内伤的狼狈嘴脸,只觉得多年的郁气在看到他们流的血,听到他们的惨嚎之时,极速消散了。   就一个字:爽!   通体舒畅的爽!   就为这份爽利!他媳妇儿必须功劳最大啊。   顾珩铺被子的时候,就想到自己这般表现,他突然立起身子,捧住姜娴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   “媳妇儿,你最厉害了,有你在我身边,我最幸运!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想到当时大伯父吃惊又颇有些调笑的脸,以及最终,迫使老叶头逼着叶吴氏一家在大队和叶家族老的见证下写下“断绝和顾家的姻亲和血脉关系,再不去麦收大队闹事”的保证书后,大伯父还拍拍他的肩膀,夸了句:   好样的。   咳咳,只这些在其山大队的具体经过,他哪里好意思跟媳妇儿说呢?   他死都不会说的,不仅不会说,他还跟大伯父商量好了,莫要让胖丫儿知道这些事了。   大伯父了然又好笑的点点头,还给他递了根烟,保证道:   “我懂,男人的面子嘛!”   姜娴被顾珩突如其来的示爱搞得云里雾里,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啥意思嘛?   难不成她那一下这么厉害,真的永绝后患了?   再说,说叶家的事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抱着她示爱了?   她还想追问,没料到,这男人今儿就不善解人意了。   他铺好了床,蹲下身子,用干布帮她擦好了脚,一把搂了她,吹灯,上床,圈住她,闭眼,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今天累了,媳妇儿,咱们睡吧!”   姜娴:“……”有鬼,不是一般的有鬼。   等到第二日,她回了姜家,还没问呢,结果大伯母就凑过来,挤眉弄眼的把顾珩在其山大队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末了还点了点姜娴:   “胖丫儿,你知道就行了,可不兴说啊,你知道的,男人嘛,好面子,你大伯不让我说。”   姜娴了然于心,脸上表情一本正经,在大伯母面前就差拍胸脯了,她连连保证:   “行,我懂,我肯定不说啊。”   心中却好生为自家男人掬一把同情泪:   失策了吧,居然相信大伯父的保证?   大伯父的保证有啥用啊?   他在大伯母面前从来没成功的隐瞒过任何一件事情。   而大伯母知道,就等于全家都知道了,虽然她信誓旦旦的不让别人往外说,实则她说的最多了。 第299章 暖房酒(一更)   姜娴心知肚明了顾珩在其山大队大发神威的事儿,也清楚姜家大约人人都知道了,毕竟几个嫂子跟她关系不错,见到她还促狭的调侃她:   “你瞅瞅你把你家男人调教的,跟你越来越像了!”   姜娴:“……”得嘞,个个儿都觉得是自己带坏了他呢。   哪里带坏了?顾珩这样明明很好,她喜欢。   回去后,姜娴却只字不提,只当做不知道。   毕竟是自家男人,她哪能让他失了面子。   就这般,日子悠悠的过着,许是因为解决了叶家的事儿,这几天,姜娴心情不错。   尤其是看到无论是大禾还是大砚,尤其是大禾,吃嘛嘛香,每天疯玩疯跑,和之前没两样的时候,她心里最后一丝担忧彻底放下。   另则,因为这事儿,顾大嫂和顾环两人联袂而来,简直把她夸成了天上地下第一厉害的人。   若不是姜娴是个有理智的人,知道除了在叶光宏头上扔了一把椅子,她啥也没做,这时候怕不是都飘了。   没过几天,就到了姜家老五姜建峰大婚的日子,前一天晚上,姜家的暖房酒就要摆起来了。   他们这边在很久远的时候,是有这个风俗的,便是前一天晚上,男女双方该是各有一场酒席要办的。   女方叫送嫁酒,男方叫暖房酒。   之所以说是很久远,是因为暖房酒,很多年没有人办了。   这也怪不得大家伙儿,以前,战乱频发,能活着都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盼来了国家统一,没了战乱,但大家穷啊。   温饱都成问题,莫说这些个宴席没有,便是结婚正日,也整不住新鲜花样来,都很简单。   实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钱没票,买不到酒肉菜蛋,如何办宴?   但这几年逐渐变了,从姜娴结婚开始,好像一下子就给麦收大队的大家伙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说这暖房酒,至少婚宴也开始办的有点模样了。   今日,姜家之所以弄这个暖房酒,主要原因有三点。   一则嘛,自是姜老五结婚大喜,姜老五大婚,姜家人几乎喜极而泣,包括姜爱国和李秀英这对当父母的,铁树开花啊简直,盼着他早点成家立业,一家人至少盼了三四年了。   二则,还是日子过得好了,姜家三巨头这几年齐头并进,在自己所在的工作之中都表现的很好,是以庆祝一下。   麦收大队这几年一直是先进大队,因此,姜大伯也是仕途顺利,得到了公社和村里人的一致认可。   姜二伯这些年醉心医术,和姜娴还有姜老四一道,时常切磋医术。   大约真的是麦收大队所在的地界和姜娴所在的澜国真有什么渊源,所以,针灸技法一脉相承。   三年时间,姜二伯和姜娴已是L市有名的大夫,远到L市,近到澜山县,这些年慕名来找两人针灸看病的人还真不少。   至于姜老四,他主要承袭的其实是刘院长的西方医学的路子,虽说自家父亲和妹妹针灸技艺一绝,但术业有专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不过,姜娴倒是发现,姜老四对于中药总有奇思妙想,这些年,他和姜娴一道帮病人配药丸,姜娴发现他对于药材药性,异常敏锐。   配药这事儿,如何让病人能够药到病除,其实不仅跟药的配方有关还取决于药性。   很多时候,不同环境生长的同种药材药性不同,炮制办法不同,炮制手法不同也会导致药性是否能够完全释放。   这些看似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但姜老四于这方面还真是做的极好。   姜娴其实自诩自己于医学方面已是天赋卓然,加之她在澜国学了十年,到了华国,更是求知若渴,几乎是日更不辍的勤读医书。   前世今生的融合之下,她在医术之上才有了如今的见解和技艺,可姜老四对于“药”的认知,几乎已与她相仿,而实际上,中医并不是姜老四的主攻医学方向,用的精力更和她不能比。   从前年开始,姜二伯和姜娴陆陆续续的写过几篇关于针灸之术的文章,寄给华都的邵教授请教。   邵教授是真的帮了他们大忙,不仅帮他们寻找了不少相关医书一道寄给他们,还写信鼓励他们在医学知识方面继续深耕学习,学无止境。   得了自己崇拜的邵教授的鼓励,姜二伯激动不已,当真是拣起了年轻时候的习惯,晚上挑灯奋战,日日研读医书。   去年底,他写的一篇针灸术的文章也在医学报上发表了,他激动的过年的时候,给每个孩子一人用稿费包了一人一块钱的大红包。   姜爱国这几年,日子过得也不错,农机厂活计多,姜爱国比之前当拖拉机手的时候忙碌很多,但许是他喜欢的工作,姜娴就发现她爸越发的气色好了。   精气神比之从前,突然拔高了一大截。   大约这就叫做意气风发吧。   三则,也是姜娴今日早早的来,最期待的事情。   因为,今天,小老六和姜小二要回来了。   距离小老六和姜娴分开,已经四年多了,姜娴着实是想他了。   她知道,这当了兵,刚开始的新兵蛋子,自然没什么假期,但一别四五年,还是在姜娴意料之外了。   虽说前年开始,姜建海可以和家里通信了,但还是见不着面啊。   如今,她知道小老六如今在部队里还不错,去年就升了班长了,如今在西北那一带的G军区。   至于姜小二,也早就离家了。   原本以为小二的工作是最令人发愁的,没想到,他倒是继他六叔之后,成了第二个离家的人。   这事还得从前年说起。   前年隔壁县举办赛龙舟的集会的时候,他跟他同学去玩了,也不知怎么的,救了一个掉到水里的小孩子,然后,他就被那个县游泳队的教练看上了,自此,姜小二就离开家了。   这几年,他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休息几天,今年过年更是没回来,就是因为他五叔要结婚,他特意把假期攒到了现在。 第300章 姜家的儿子们(二更)   姜娴早早就带着孩子们和顾珩一道回了姜家。   还没走到门口呢,就遇到姜老大兄弟几个出来。   姜老大热情的招呼:“阿珩胖丫儿,你们回来了?”   “来来来,阿珩,正好,我们哥几个去冰河里抓鱼了,咱们一起去!”   说着,就把顾珩带走了。   顾珩在姜家如今的地位贼高,受到的待遇也好。   没法子,谁让姜家就这么一个姑爷,而且相比较同辈的其他姜家人,他年龄辈分也大。   这物以稀为贵,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顾珩被几个哥哥“劫”走了,大禾早就疯跑着玩去了,大砚被姜爱国带着,又去了供销社买糖吃了,姜娴一时间,突然落了个清闲。   这会子还早着呢,还是早上,晚上才要办暖房酒宴。   食材什么的,大多准备好了,厨师自还是姜家堂叔,都准备就绪,一切井然有序,于是早上,大家都还不怎么忙。   姜娴跟几个嫂子围在一处,聊起了天。   正好,就看到姜五哥和姜小大从外面走进来。   见此场景,姜大嫂摇摇头,似乎一言难尽:   “我看呐,这以后,小大就跟建峰一个样,他五叔好歹还有人要呢,小大长得不如五叔漂亮,也没有他五叔会说话,到现在都跟个木头一样。”   姜四嫂捂着嘴调笑:   “大嫂这是想儿媳妇,想抱孙子了?”   “可好呢,我们大禾马上就要当上姑姑的节奏?”姜三嫂随后道。   要说这四个舅妈,个顶个的喜欢大禾大砚,但表现是最为明显的喜欢大禾,闺女就是自个儿心肝肉的,那必须是姜三嫂啊。   反正,说起话来也是三句不离大禾的,这会子,立刻就想到大禾要当姑姑这事儿了。   岂料,她这话倒是没引起其他两位妯娌的共鸣。   反而引起姜大嫂的愁绪。   姜大嫂已经不想说话了,她有两个儿子,长子还好点,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不善言辞。   按说这会子,跟着他五叔在电子元件厂干的还挺不错,去年他还通过厂子里的考试,还转正了,成了正式工。   这立业了就得成家啊,结果就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有点不一样过。   要给他介绍对象吧,他也没什么兴趣。   每天回来都抱着旧收音机拆来拆去的,姜大嫂一看就生气,他这样,一辈子就跟收音机过去吧。   倒是还有一个儿子,姜小三,都不用说,光是想到他,姜大嫂就是叹气加叹气。   这可真是来讨债的。   呃,也不知怎么回事,若说姜小大没长嘴,姜小三就是长了三张嘴,每天这嘴巴是不停的,话多的不行。   前年,他就不上学了,高中没念完,说是不想念了。   家里说不住他,他和小大小二都不同,小三是家里最叛逆的孩子,小时候就是头犟驴,长大了就是大犟驴!   犟驴说不得,因为说了他也不听,反正他不想干的事儿,就不要指望他去干了。   好比上学,不想上就是不想上。   行吧,人回来就罢了。   工作的事儿,家里也不急。   急也急不得,一则,他年纪小,能做什么?去外面厂子里都没人要。   二则,他自己也不急着工作。倒是和自家娘舅家的大队的几个知青时常混在一起。   后来,也不知怎么弄的,他娘舅家村子里有个知青名叫郭宏翔,跟小三关系特别好。   郭宏翔听说很有能力,得了公社和县革、委会宣传队的赏识,经常跟着一道下乡做扫盲工作。   姜小三就跟着他一道,到处跑,三五不是还能拿点钱回来,虽然不多吧,但自力更生的,姜大嫂也就不说啥了。   这事且不提,关键是小三糟心的感情生活。   也就前年,他就带了个女人回来,直接就把一家人吓到了。   那女人看起来比小三大很多,还会抽烟,关键是,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眼睛咕噜噜的转,很不老实。   最后,经调查,可不是什么好人,结果小三偏不听,到现在都跟那女人在一块儿,都不怎么着家了。   姜大嫂就在担心,今儿是他五叔的好日子,这个讨债鬼要是把那个女人带回来,那这事儿怎么收场呦?   莫说其他几个嫂子们,就是姜娴都知道姜大嫂愁什么,这定心丸她得先给大嫂吃上:   “大嫂,要是小三带那女人回来,也不要紧,你甭愁了,儿大不由娘,家里都知道什么情况,不理会她就是了。”   姜娴说这话,已经忍不住皱了皱眉,非她要对一个女孩子指手画脚的。   女人何苦难为女人,可这个女人,她真不是良配啊。   早几年,三子在家闹死闹活要娶那女人的时候,她这边就让顾珩帮忙查过了。   这女人本来就是个玩咖,年纪比她还大一岁呢,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跟过好几个男人,甚至还打过胎。   若说,真是遇人不淑,浪子回头了,姜家虽然不乐意,但姜家人厚道,姜娴觉着,最终大哥大嫂哪怕不满意,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但,她明显不是这情况,她就是冲着姜家条件好来的,之前她跟的那几个男的,也为她花了不少钱。   随着她年纪逐渐大了,名声越来越臭,她想要找个冤大头接手她的时候,姜小三出现了。   这么个搅家精,娶回来是要家宅不宁的。   姜二嫂心有余悸又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她大嫂,这几年这妯娌连笑声都不那么爽朗了。   还好,她家小二,比小三要听话点,还有一个小五,年纪还小,过几年再琢磨也不迟。   姜三嫂自觉是自己说这话题引起了大嫂的伤心事,她连忙反过来安慰姜大嫂:   “哎呀,大嫂,你着急上火也没用,如今小三寻死觅活的喜欢呢,咱们呢,是老鼠怕伤着玉瓶,只能再等等,兴许再过两年,小三就懂事了。”   她庆幸她家小四就比小三小一岁,但可能是为长子,所以沉稳又老实。   今年,他高中得上完了,成绩不算好,但也不差,他说想去公社的学校应聘当老师。   姜三嫂别提多高兴了。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他们就得支持呢。 第301章 猪油拌饭(一更)   姜小四争气,姜三嫂高兴之余,其实心里也有点隐隐的担忧。   她主要是被姜小三的变化给吓到了。   毕竟,姜小三小时候也很不错的,每天喋喋不休的说话,别提多活泼了。   看在本就寡言的姜老三和姜三嫂眼里,再扭头看看自家的两个锯嘴葫芦的儿子小四和小六,姜三嫂那个眼馋啊。   便是他不肯上学呢,但其实姜家人也不是那么看重这个的。   姜三嫂知道,自家几个妯娌,包括自己这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子,都是好相处的人。   以前的小姑子,虽然性子内向胆子小,有点儿娇气,但自己有吃有喝的时候,也记得留点儿给侄儿,也不算是个吃独食的性子。   后来的小姑子,更好,她带着侄儿们吃喝玩乐还学本事,姜三嫂打心眼里喜欢她。   嫂子们也很好相处,虽然平日难免会有点纷争,但唇齿还有碰到的时候,更何况人和人之间呢?   大嫂爽利大度,二嫂和善聪明,她自己沉默寡言,四弟妹却是个活泼内秀的。   孩子们都在一起吃一起玩,侄子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是以也没什么要不得的攀比。   姜三嫂一直知道,能嫁到这般的人家,她日子过得舒坦不说,外面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呢,包括她的姊妹们。   小三不爱上学,揍了也不上,那不上就不上呗。   男孩子,不上学还能出去闯荡,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姜家人是有会读书的,但不可能都会读书吧?   那估摸着就不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了,该是浓烟滚滚了……   这有些事儿啊,莫要强求,一双手伸出来,十根手指头还有长短呢,书读不好,但姜小三其他方面不是没有优点。   好比他这人热情,能说会道,长的讨喜,见人还一脸的笑,很讨长辈们喜欢。   但姜小三后来变了,而姜三嫂认为,他变化就是从到外面交了坏朋友开始的。   姜三嫂看在眼里,她见过一次郭宏翔,那个孩子据说比小三要大五岁,姜三嫂私以为他跟姜家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怎么说呢,穿着中山装,梳着三七分的妥帖发型,胸前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青似的。   这外表就让姜三嫂有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喜欢穿中山装的,也不是他一个人,呐,她家姑爷顾珩也喜欢中山装呢。   但人顾珩穿中山装,姜三嫂每每看见就止不住的喜欢,有一回她听自家老婶说了一个词,叫做赏心悦目,她当时好奇老婶还给她解释了一遍。   她觉得,她看到姑爷就是这种感觉。   就是眼睛和心里看到顾珩都很高兴的意思呗。   姜三嫂自觉自己认不得几个字,但,好看不好看,舒服不舒服她岂会不知道呢。   她家姑爷就是一表人才,看的人全身舒服,跟自家小姑子不是一般的般配。   可,郭宏翔那小子,配上他咕噜噜乱转的不安分的眼珠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是个好的。   纵使那孩子来的时候,手上提了礼,嘴上也表现的很有礼貌,但姜三嫂就是觉得膈应,不舒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回,她怀孕呢,怀着小六,一直吃不下饭,某一天,她婆母心疼她,晚上给她送了一碗猪油拌饭,她狂喜之下,大吃特吃,到最后的时候,她突然就腻住了。   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还想吐。   郭宏翔还不如猪油拌饭呢,人猪油拌饭刚开始吃的时候多香啊,简直要吞掉舌头的那种香,是吃多了才会腻的,而他呢,完全跳过了香的过程,直接就上腻的……   这谁顶得住啊!   后来,郭宏翔走后,没多久小三就把那个叫梦梦的女孩子带回来了。   名字起的不错,人真的不咋样。   这几年,她就觉得小三越来越暴躁了,回来也不像以前,嘴甜又体贴了,他一回来就是跟大嫂要钱。   过年那阵子,他妈没给他钱,他直接就在家发火了,还砸了一把椅子,要不是她正好看见,冒着危险拦了一把,那椅子说不得就要砸到大嫂了。   这也太忤逆不孝了。   姜三嫂心里觉得,这孩子就是得治,虽然她也不大打孩子,但这孩子都这样了,不打怎么行?   那天幸亏大哥不在家,要是在家,他绝对逃不了被一顿揍的。   姜三嫂顿了顿,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姜娴总觉得她有话说,便问道:   “三嫂,你要说啥?说呗?咱姐们几个,有什么不可说的?是不是还是小三子的事情?”   姜娴了解自家几个嫂子,她三嫂在那儿一脸的要说不说,坐立不安的样子,她一看就知道她有事儿。   姜三嫂被姜娴点出来了,没法子,只得坑坑巴巴的,还是鼓足勇气才说:   “大嫂,你就是怪我我也要说,我觉得小三那孩子得揍,太不像话了,你现在替他掩着护着,不是惯着他是害他尼。”   小三这孩子现在也鸡贼,他知道他妈纵着他,于是他有什么要求,都私下里趁着家里人不在家跟自家亲妈提。   姜三嫂也是无奈,谁家都疼孩子,但这么疼的纵着的,她还没见过呢。   便是大伯母,对待孙子是喜欢的打紧,可大伯母比大嫂要拎得清多了,姜小三倒是跟她也要过钱。   一回两回,她给了,第三回 她就开始问了,小三敢顶嘴,她就拿着扫帚追着他撵了一回,自此,姜小三再也不敢跟她要钱呢。   姜娴目光微微闪了闪,她看向姜大嫂,莫不是姜小三最近又做什么事情了?   不能吧?她回来一点儿小三的消息都没听到,所以,听三嫂的话头,是大嫂替他掩盖了。   姜大嫂可能一时没有先到三弟妹说了这个事儿,她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和隐隐的难堪,好半晌,她没接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姜娴自提到姜小三,眉头就没松开过,大嫂看来还没想明白呢,罢了,回头她问三嫂好了。   姜四嫂拉了一下姜三嫂,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她别说了。 第302章 没见过?(二更)   姜三嫂不提这话头还好,一提这话头,姜二嫂见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连忙打圆场:   “哎,看到小五这个猴崽子没?翻过年也快十六了,还搁这儿天天的跟小六小七小八一起疯玩呢。”   她转过来对姜娴道:   “胖丫儿,小五说,再过几个月,他初中念完了,不想念书了,想和姑父出去跑两天,你看成不?咱姑爷那船上还缺人吗?”   其实,姜二嫂本不想在这时候提的,她想私下里跟姜娴提一提,但这不是话赶话的,提到小五了吗?   反正没外人,她就说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的两个儿子,一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子。   小二这样,小五……还不如小二呢。   既然如此,那出去瞅瞅也没什么,也不耽误他们上学。   至于急着让孩子出去挣钱,他们家可不干这事儿。   她家小二,不是也在家晃荡了好久么?   她不急,孩他爹也不急,现在孩子他爹在外面跑的多,见多识广,跟她说,人要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才好。   莫要老是闷在家里。   她寻思着,孩子既然喜欢么,那有机会就出去转转,反正自家姑父,也不是外人。   跟着自家姑父出门,她别提有多放心。   姜娴答应的很爽利,连顿都没顿一下:   “这有什么成不成?肯定成啊,顾珩喜欢几个侄子的很。”   这还真不是胡说的,可能是爱屋及乌,顾珩对姜家子侄很不错。   姜娴就没见他对外面同龄的男孩子这么温和过。   姜家几个嫂子和姜娴本来只是想说一说姜老五的亲事的,没想到聊歪了,变成了谈孩子。   不过也就聊了一会儿,话题就结束了。   非是不愿意谈下去,而是正好呢,姜小二到家了,他站在门口脆脆的叫了一圈人,一家人哪儿还能坐得住啊。   姜二伯母和姜二嫂简直是蹦出来了,一马当先的,一个从灶间,一个从姜娴他们聊天的这边儿就冲过去了。   姜娴就看到她二嫂那眼神陡然间就亮了。   她哪儿还顾及着小儿子呢?赶紧去看她一年多没见的好大儿了。   姜小二一回来,就被热情的婆婆妈妈们围住了。   姜娴仔细看看他,一年多不见,比去年又高了瘦了也黑了,但看起来更有力量了。   一笑起来,白白的牙齿露在外面,长得跟姜二哥相似的脸却多了几分阳光和意气风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在外面过得挺好的,没委屈了自己。   这样,就好的很了,姜娴一看就放心了。   男孩子不适养的那么精细的,他们不是娇花,他们得是凶猛的狼、威武的鹰、令人观之颤栗的虎……   还是那句话,这世道和澜国比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男人,更应该有一份保家卫国的血性。   若是一个人连自我生存的能力都没有,那就废了。   好在,姜家的孩子目前尚可,哪怕是姜小三吧?   想到姜小三,姜娴目光闪了闪,趁着大家围着姜小二,没人注意,拽了一下姜三嫂,把事情打听了一遍。   姜三嫂说完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她心里又开始觉得自己对大嫂太苛刻了。   毕竟,大嫂生小三的时候,那时候日子过得最苦,她刚嫁进来,没吃没喝的,大嫂拼命的干活,数次见红,还以为孩子保不住。   这孩子是把了很多次脉,吃了许多苦药才生出来的,生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紫的。   大约是这般,大嫂才处处舍不得他,心疼他呢。   她何必在大家面前戳大嫂的心窝子呢,她已经够烦神了。   听到姜娴问,她跟小姑子从来无话不谈,本来就愧疚到不知道怎么办呢,期待聪明的小姑子给她拿拿主意,于是,立刻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姜娴听罢,心里一沉,这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大嫂还纵着?   糊涂啊!   她见姜三嫂一脸做错事的样子,拍拍她的手:   “三嫂,没事儿,大嫂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会怪你的,幸亏你告诉我了,回头我去找他谈谈,他以前可听我的话了。”   安抚完了姜三嫂,姜娴却有点不得劲儿。   惯子如杀子,这可真是一个事儿。   姜小三有什么不好,那一家人都要跟着难过。   想到姜小三四五年前她刚来的时候那机灵的样子,再想想姜三嫂口里他的行为,姜娴简直是无言以对。   四五年而已,或者该说也就近一两年,姜娴没关注到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听到姜三嫂口口声声是被人带坏的,姜娴深以为然。   今天,姜小三要么不回来,若是回来,她得亲眼好生瞧瞧。   那边厢,姜建峰看到姜娴跟三嫂谈过话,脸色就有点不好了。   其实,姜娴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事儿挂在脸上?   毕竟今天是她五哥的大好日子。   可姜建峰这人敏锐啊,这又是亲妹妹,那眼角眉梢之间的轻微变化,他都能捕捉到。   反正就一种感觉,他妹不高兴了。   于是,他撇开一直粘着他的姜小大,凑到他妹妹那儿去:   “怎么了这是?顾老板娘今天不高兴啊?”   因为姜娴偶然在他面前调侃着叫顾珩顾老板来着,从此,她就多了顾老板娘的诨号。   姜娴看到自家五哥,心情重新飞扬起来: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今儿大家都回来,小……六哥也要回来,你这铁树又开花了,我不要太高兴哦。”   她眉一挑,无奈道:   “你这保密功夫可够深的?怎么回事啊?我五嫂啥样我都不知道呢?有你这么当哥哥?有我这么当小姑子的么?”   说到这个,姜娴是真的觉得好气又好笑。   瞧瞧她五哥都是咋安排的?虽然她知道也怪不得五哥,但她还是没忍住要吐槽几句。   这是?她居然没见过五嫂?   就不怕她明天认错人嘛?   姜建峰闻言,却是陡然眉眼如春雪笑容,竟然带了几分潋滟之色。   连姜娴都忍不住感叹,她姜家人长的不错是真,但,最好看的还是集中在了他们这一房。   从姜建峰开始,然后姜建海还有她,男的俊美,女的艳丽,长相和姜家其他人有相似之处,却又生生的拔高了一大截。 第303章 智者千虑,必有……两失(一更)   姜建峰嘴上安抚妹妹,语气却没有任何的安抚之意,还带着几分嘚瑟和笑意:   “怎么会呢?”   “这事儿也是巧了,上回你五嫂来咱家,你恰好出门工作去了。”   事有凑巧,那会子姜娴临时去了L市,毕竟她实际上属于L市广播站的人,若是临时有大型活动啥的,她都是需要去的。   尤其,她是去过华都的,算起来也算是L市广播站的活招牌呢。   所以,那回在五嫂全家来做客谈婚事的时候,她就没见着,倒是顾珩和两个孩子见到了。   但她就是没见着。   “后来,等你回来,本来约着见面来着,你五嫂又出差去了,你知道的,她这一出差,要很久的。”   因为不是出国就是去偏远贫瘠的山区,自然很久。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配上姜建峰的表情,就觉得挺怪的。   啧,这么与有荣焉干什么?   她五嫂厉害,她早有耳闻,但她五哥提起她五嫂是这样式儿的,她很意外。   这还是她五哥么?   感觉有点不认识了。   心里腹诽,姜娴却摆摆手:   “我知道啊,我和五嫂怎么说也算是同行,我岂会不知五嫂的辛苦,我只是佩服她,又有点惋惜自己没有早点认识她。”   这话是真心的,姜娴少有佩服一个人的,但五嫂这般心有大爱,同时将之当成一生事业去做的人,很少见也很令人心生佩服。   姜娴是真没想到,她五哥给她找的五嫂是这样子的。   怎么说呢,又般配又出人意料。   姜娴虽然没有见过五嫂,但却见过她和五哥的合照。   真没想到五哥还是这般浪漫的人,两人竟然特地去市里拍了合照,拍就拍呗,五哥还日日贴身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本来姜娴还不知道呢,某一天,姜娴带着孩子和五哥去供销社买东西,五哥付钱的时候,就被眼尖的她一眼瞄到了。   她简直惊呆了,这太不符合她认识的姜五哥了。   然后,姜娴就知道了,钱包是五嫂送的,里面的照片是和五嫂的合照。   五嫂脸偏长一些,修眉俊目,黑白照片看不出其他什么,就觉得五嫂眼睛长的很出色,神采奕奕。   她和五哥在一起,并没有被五哥的容貌光芒所掩盖,相反有一种日月争辉的既视感。   这是极难得的,姜娴早就发现了。她和五哥都不大适合和别人站在一处。   什么温和、妖媚只是他们的保护色而已。   他俩气势过于凌人,和旁人站一起,不是夺了旁人的光芒,就是把旁人的风采彻底掩盖了。   但气势其实也是分情况的。   姜娴自己知道自个儿,她这般是因为她容颜极盛,盛到一定的程度,哪怕她刻意收敛自己内在的锋芒,旁人和她一起,也很难不黯然失色。   五哥则是因为他与旁人不同的气质。   顾珩其实也是这般的人,但顾珩是冷淡和贵气的。   冷淡又贵气的交融,让顾珩平日给人的感觉就是疏离,疏离到极致或者他很愤怒的时候,就变成了冷戾。   赵大丫就曾经说过,她特别害怕看顾珩的眼睛,那股子冷漠就好像能把人冻住一样,疏离到在他眼里,旁人似乎是没有生命的。   五哥么,他看似温润如玉,但实则气场很盛,那是一种骨子里无法掩盖的强势,加之他又聪明。   性子的强硬加上聪明的大脑,汇聚成了他深沉的心机,旁人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喜怒哀乐,然而,大约人人都能感觉到这人的不好惹。   而明明有相似的五官,小老六就不会如此,他是阳光明媚的,有着包容一切的厚道淳朴。   啧,突然想起了小老六,话说他怎么还不回来?   思绪流转,姜娴眼波微转,定格在五哥脸上。   五嫂能和五哥势均力敌,就很好。   特别的般配。   至于出人意料,是因为姜娴没想到五哥居然找五嫂这样的“职业女性”。   她以前还觉得,以五哥这种骨子里强势的人许是会找个小鸟依人的柔弱姑娘,没想到,他找了个气势、繁忙程度完全和他不相上下的。   姜娴在广播站听孙姐她们聊天,有时候说起这个姑娘和那个小伙子,孙姐曾经说过一句特别有远见的话,她说:相似的人拥有相似的灵魂,说不得相互之间的吸引力更大,   姜娴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有道理,她和顾珩好似也是这般的情况。   结果,她五哥和五嫂也是这般的情况。   五嫂是个医生,但却不是坐在医院里给人看病的医生,她是国家级慈心总会的成员之一,是三五不是就要去非洲以及本国贫瘠地区做医疗援助的医生。   而五嫂绝对称得上年轻有为,这个年纪,她就已经是一个医疗小队的小队长了。   据说她比五哥大两岁,是五哥同部门副主任的闺女。   据她侧面和姜小大打听消息呢,听说五哥早在她快结婚那会儿,就和五嫂看对眼了?!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其实已经瞄上人家姑娘了。   结果他在家一点口风都没露呢。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两失,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个姜小大呢。   这就是姜建峰的第一失。   姜小大一直很崇拜姜建峰是没错,或者说这个家里,姜建峰就是姜小大的榜样也没错。   可是,他也拒绝不了貌美如花,静的时候宛若仙女下凡,动的时候比母老虎还恐怖的姑姑。   所以,在姜娴知道她即将有五嫂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了姜小大。   这时候,就牵扯到智者的……哦不,是五哥的第二失了。   他的第二失呢,就是他的准岳父大人了。   五嫂姓白,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白岳父家和她姜家有个共同却又罕见的特点,就是爱女如命。   白岳父个性舒朗,最大的特点是有什么说什么。   另则,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可靠消息,据说,白岳父本来有点儿介意姜家是农村人,虽然他看好姜建峰来着,但对于姜家的农村人身份以及那么大的家庭,他还是有点望而却步了。   结果好似他打听到姜家人爱女如命,然后迅速拍板同意了这门婚事。 第304章 一孕傻几年(二更)   其实对于白岳父的忧虑,姜娴事后听罢,觉得是特别能理解的。   谁家的孩子谁疼,尤其事关终身大事。   这年头,户籍制度非常的严苛。   城里的姑娘嫁给乡下小子,这是妥妥的下嫁。   且不说这姑娘优秀不优秀了,哪怕这姑娘有点儿什么不对劲,乡下的小子再怎么一表人才,这要是成了伴侣,也是有许多人会说嘴的。   而且,说闲话的那些嘴,是真的臭,怎么难听怎么说!   更何况,五嫂的优秀实在远超一般人了。   这般出人头地的闺女儿,和乡下小子处对象了,作为白岳父这个当父亲的,只是“有点”望而却步,“有点”不乐意,已经是很给姜建峰这个“徒弟”面子了。   更何况,白岳父最终拍板同意了婚事。   而且,而且无论是从她爸妈那儿还是从顾珩那儿,姜娴都听说五嫂一家性格很不错,跟姜家人的性子还比较投契。   姜娴就是觉得有点惊奇,据这个传言来看,姜娴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姜家爱女如命的“女”,替五哥的婚姻助了一臂之力呢。   言归正传,反正在姜小大私下找到白岳父询问他五叔和未来五婶儿的情史的时候,白岳父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都跟姜小大说了。   当然,作为交换,白岳父也听到了姜建峰同志自小到大的“秘辛”。   比如,姜建峰自小到大身体壮实不壮实?   比如,姜建峰自小到大究竟有没有女孩子追到家里过?或者他究竟带过几个女孩子回家?再或者,他在村里看到女孩子都是什么态度?   得知姜建峰身体倍儿棒,对女孩子从来不假辞色后,白岳父非常的高兴。   这一高兴,他对姜小大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姜娴就听到太多事儿了。   听说,是姜五嫂偶然从外地回来,发现自己个儿忘记带钥匙,进不了家门的时候,去厂里找她爸拿家门钥匙的时候,就被五哥盯上了。   听说,自那回开始,姜五哥就开始出幺蛾子了,不是时常去白岳父家门口去制造“偶遇”,再不然就是师傅长师傅短的,和之前判若两人,突然变得过于热络了。   可怜白岳父那会子还高兴,觉得这是徒弟心里有他的表现。   结果呢,哪儿是有他?明明是有他的闺女了。   听说,他鸡贼的很,时常寻隙去白岳父家做客,而特别的“巧合”,他每次去吃饭,都是在五嫂在家的时候。   就这般,姜建峰靠水滴石穿的“巧合”精神,就把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给拿下了。   大约确认了关系是在前年,然后逢年过节啥的,姜建峰同志终于光明正大的开始在白家登堂入室了。   而这般,姜家人居然还被他蒙在鼓里,等到他露了口风后,本以为他很可能就要孤老终生的姜家长辈们,简直要喜极而泣。   同时,对于姜五嫂,姜家人恨不能将姜五嫂供起来才好。   觉得姜五嫂就是拯救姜建峰同志的大恩人。   姜家人对待媳妇们本就不错,这会子姜爱国和李秀英简直不没口的称赞。   姜娴有一回是听到有村里嫉妒的人说闲话,说什么女人就应该着家,不着家不是好女人之类的话的,她这边还没去抽这种人的臭嘴呢,她妈突然就怒了。   狠狠的讽刺了那人一通。   这可是一下子刷新了姜娴对自家亲妈的认知的。   毕竟。李秀英女士这么知书达理的女性,平日里高声说话都很难的,突然之间对着人家直言怒骂,疾言厉色,姜娴才陡然发现,原来她妈嘴皮子可以这么利索?   那会子,姜娴就觉得,许是这就是姜五哥的“阴谋”了。   毕竟姜五嫂和时下女子确实不太一样,若是让她如时下大部分女子一般在家“相夫教子”,围着锅灶和男人孩子转,那是不可能的。   这般的特立独行,招惹闲话太正常了。   而五哥大约不愿意听到这般的闲话,也不想五嫂因为这些事情而困扰吧甚至他许是也担心家里人对五嫂有什么看法。   当然,姜娴这般的猜想都是自己的臆测,凭借的是她对自己五哥的了解。   但,越是这般想,姜娴就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儿。   毕竟这种深沉的心机和细腻的心思,很像姜建峰的风格,就很五哥。   姜建峰见自家妹妹跟他说着话呢,就不知道想什么去了,虽说好像跟他对答如流的,但他如此的了解自己的妹妹,又是个敏感的聪明人,就是觉得她眼睛一会儿瞄这里一会儿瞄那里,就是不知道在一心两用着啥呢。   他眉毛淡淡一挑,猝不及防的对着姜娴的脑袋狠狠的呼噜了一下,直接把姜娴的脑袋上的头发揉乱了。   姜娴防不胜防,没料到她五哥突然出手,她很是讨厌别人呼噜她。   等到她想要“防御”呢,五哥已经走远了,留了个背影给她,还特别可气的“吓唬”她:   “胖丫儿,我曾经在科学报上读到过一篇研究报告,报告说,这脑子用的多的聪明人,最容易秃顶了,我瞅着你的头发好像是比你小时候少不少了。”   姜娴:“……”   有没有搞错,前些时候,县里突然多了个理发馆,她受江涵悦的邀请,一起去理了个发,她那会子可能刚怀上,还没查出来的时候,有些个心情郁郁,就觉得一头秀发实在是沉的打紧,所以确实稍稍打薄了些。   但这和“秃”一点关系都没有。   五哥这个坏蛋,不知道对于一个美女,尤其是对于一个非常爱惜自己的容颜和秀发,隔三差五就要打理保养的美女说这种话,是一件必然会引起仇恨的事情吗?   她咬牙在身后诅咒他:   “你才秃呢,你全家都秃!”   说完,她陡然才后知后觉起来,啥“全家都秃”啊?严格说起来,她也算是他的“全家”范围内。   这可真是?!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都说一孕傻三年呢。   以前她不觉得自己有这般的毛病,目前看来,她可能真有。   她现在蠢成啥样儿了?   可怜第一轮的孕傻刚刚快要结束呢,她这边第二轮的就接续上了。   也就是说,她即将连着傻六年?!加上这些年日子过得美,没有危机就没有动力,她大约是回不去曾经的灵敏杀伐了?! 第305章 团聚(一更)   孕傻了姜娴也没辙啊,人家姜五哥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事实,想到明天就是他小登科的好日子,她就给他这个面子。   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去揪了他的头发,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头秃”吧。   兄妹相残不合适,尤其今儿这种日子,太不合适了。   好在,姜娴的忿忿也就短短一会儿功夫,突然门口传来骚动声!   闪电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黑色的大狗从某一个角落真的如同闪电般冲了出去,然后就传来兴奋的狂吠声,狂吠了几声,它竟然如小时候一般“呜呜呜”起来。   像是撒娇又像是委屈。   要知道,姜娴已经许多年没听它这般叫过了。   姜娴心中一动,似是了然,砰砰狂跳。   她久远的记忆开启,闪电在长大一点后,只会对一个人这般。   就是把它抱回来,带着它睡觉,照顾它的那个人啊。   下一秒,就听到门口姜大哥几人激动的声音:   “哎呦,咱六儿回来了。”   “小二,别堵门口,没看见你六叔回来了,快叫六叔啊!”   姜娴心跟着一颤,果然如此,心跳如擂鼓,那本来就蓄势待发的狂喜瞬间如愿以偿的冲进了四肢百骸。   她循声望去,许是龙凤胎就是心意相通的,她就这么刚刚好跟姜建海看了了对眼。   姜建海抱着闪电的狗头,狠狠的亲了它一下,眼睛却是看向了姜娴。   然后,两人齐齐迈步,往对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近了,更近了,直到走到近前,四目相对,一张口,隔阂尽除:   “胖丫儿,你头发怎么变少了,好像比以前胖了点了!”   姜娴:“……”嘿,实锤了,小老六跟姜老五不愧是亲兄弟啊。   这兄弟俩就跟她头发杠上了是吧?   哦,小老六还说她胖?   她哪里胖了,纤浓有度,浓淡相宜,她懂了,她六哥眼神不好!   耳边响起熟悉又轻微的“噗嗤”一声闷笑,不是姜老五还有谁?   “六哥,你训练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被人砸到眼睛?”   姜娴笑的特别的绝美。   肯定是的,要不然为啥眼神不好使。   其实她想说是不是被人捶到脑袋了,到底没舍得。   毕竟她六哥做着这么危险的行当,她哪里愿意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虽然姜娴以前只相信人定胜天,但自从奇异的经历出现在她自己身上,她就对鬼神多了敬畏之心。   小老六保家卫国,若是求神拜佛能保他一世平安,她愿日日祈祷。   小老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可能因为回来太狂喜了,哪怕身体给他预警了,他只以为自己是激动的,浑然未觉妹妹的不爽:   “哇,胖丫儿你还是那么厉害,你怎么知道我被人锤到眼睛了,是丁辉那小子揍的,艾玛,疼死我了,你瞅瞅,难道我的黑眼圈还没消下去?”   “我明明自己用冰敷过了。”   说罢,把他的大头凑到姜娴面前,让她给他看眼睛。   同时挤进来的还有闪电的狗头。   姜建海一边凑过来还一边抱怨:   “嘶,对了,他还不信我妹妹的厉害,说我吹牛,说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妹妹。这回他正好也回来了,过几天,我特地约了他过来,胖丫儿,让他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这么好的妹妹!”   顾珩嘴角抽了抽:海子疯了?他老婆凭啥要证明给不相干的人看?   不乐意,非常不乐意。   姜娴压根感觉不到她男人的情绪波动,她也忘了之前的事情了,顿时跟姜建海同仇敌忾,她推开闪电的狗头,真是碍事狗,她一把拉过姜建海,替他揉眼睛,一边气愤道:   “怎么还有这种人?他自己没有个好妹妹,就不准别人有了?什么眼光?六哥你处的什么朋友?来?让他来,咱们一起跟他比划比划。”   姜建海连连点头,他丝毫没觉得他妹说的话多么的驴头不对马嘴。   阿就,人家有没有眼光跟你们要跟人家比划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两人凑在一起,一会儿就嘀嘀咕咕起来,恨不得手拉手,排排坐,吃果果。   姜建峰同情的瞥了一眼顾珩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却有一种隐约的优越感。   难道顾珩不知道,这俩凑一起就会幼化么?   哼,顾珩还是没有他了解胖丫儿。   这两人自小就你保护我,我依赖你,最是信任无间。   两人之间自成小团体,谁都撕撸不开。   可以说,胖丫儿便是说石头是软的,小老六都能睁眼说瞎话说是是是。   小老六什么好事坏事,胖丫儿第一个知道。   除了他俩自己互相打架,其余时候不用说,胖丫儿永远站小老六。   有时候小老六不一定那么胆子大,但因为胖丫儿总是支持他,让他总有种盲目自信,觉得这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不过,目前看来,其实两人的这种相互支持和影响都是正向的,尤其是对小老六,被胖丫儿这般推着,居然让他跨越到了人生的新高度,尝试了不一样的人生。   胖丫儿是变了很多没错,姜建峰在很久之前的曾经,不是没怀疑过,这世间奇事千千万,不合理不代表不存在。   但最让姜建峰笃定她还是原来的胖丫儿的,大约就是她醒来没多久,有一回她和小老六凑在一起打闹的样子。   后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最初的认定就是来自那一天,不经意的眼角眉梢的温情和依赖,让他特别笃定,他俩就是龙凤胎。   果然吧,顾珩今儿注定要被自家媳妇儿冷落了,没一会儿,姜建海就一手抱着大禾一手抱着大砚,别提有多喜欢了,胖丫儿站他旁边笑的跟朵花似的。   顾珩微叹,他今天再不是海子以前崇拜的珩哥了。   这是他舅哥。   晚上,姜娴是真的特别高兴,她能看出,她爸妈今天也很高兴。   姜爱国喝高了,她爸这人平日别看心大,看起来是个糙汉子,却很体贴,李秀英不喜欢他醉酒,他平日里也就心情好的时候,跟两个哥哥小小眯两口,这般不管不顾的喝醉,姜娴眼中,从未有过。   而今天这样的团聚,喝高了算什么呢。 第306章 显摆显摆(二更)   大家伙儿闹得很晚,才陆陆续续回去。   今天算是姜家的好日子,暖房酒请的都是亲戚里道的,姜娴的外婆舅舅表哥们也来了,他们距离姜家的路程算是最远的了。   不过,姜爱国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老岳母冻着的,已经提前跟公社借了拖拉机,提前早就做下了预备,不是他就是姜老三,会把姜娴的外婆舅舅舅母表哥们送回去。   不过,目测按照这个架势,姜爱国同志大约是没法子开拖拉机了,好在姜老三还清醒的很咧,所以,今夜大概率送人的就是姜老三了。   姜娴心情自然很好,她就一直跟姜建海凑在一起,一边吃喝一边听他讲在部队里的事情。   姜娴听着听着,心里还是很百感交集的,小老六真的是吃苦了,所以长大了。   瞧瞧他,说的都是部队里的趣事,却丝毫不提其他的,但那些个辛苦和血泪,危险和孤寂,又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说着话呢,姜娴刚把五嫂大夸特夸了一通,姜建海突然提了一句:   “二妞还好么?”   姜娴顿了一下,感觉有点如鲠在喉,她认真观察小老六的表情,莫不是这傻孩子还没放下?   这做派,倒是把小老六逗笑了:   “你难道以为我还放不下?别傻了,真没有。”   毕竟喜欢了二妞好多年,刚开始确实是很难受,但时间久了,跟着一群糙汉子在一起,听他们说媳妇儿,说大姑娘,听的多了,他突然就想开了。   他和二妞,充其量就是互相有好感呢,至于那种相守一生的感情,为时尚早,明显还没到呢。   二妞等他,是恩义,不等他,也不能说人家错了啥的,毕竟他在外这许多年,哪个姑娘也等不起吧。   其实,提起二妞,姜娴心里就有些不乐意,她这个人啊,或许是在澜国的时候,强势惯了,吃苦受罪更是家常便饭,但就是没怎么吃过亏。   唯一一次吃亏,就是被徐嫣儿伙同其他人害了,结果是就来这里啦,如今看来,这叫吃亏?这分明就是占了大便宜。   但,二妞这事实实在在让她膈应到了。   欺负谁不好啊,欺负她家小老六,她能高兴才怪。   不过,小老六既然问了,她也不是抹黑旁人的人:   “我看一般,她家给她找的这个男人,是个窝里横的,在外面窝囊废的很,骨头软的不行,在家却横,二妞难免吃点苦头。”   虽然吃亏了,但因为小老六是个厚道人,姜娴心里对二妞一家膈应,也没对她干什么,但难免打听一下她的消息。   心里有点子隐隐的对比念头,心说,你家费尽心思,宁可得罪我全家找的男人,比我六哥好多少?   结果,果然一般。   听说这狗男人还会动手呢。   倒是有一回,二妞自己背着娃回娘家,正好遇到姜娴,她突然低下头,根本没敢跟她打招呼,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害怕。   只这些,姜娴没说。   “你别替她发愁了,人家实际上小日子不算差,她妈在村里炫耀好几回了,说她家闺女掉到福窝去了,女婿给她送了金戒指和金耳环。”   “二妞穿的也不错,耳朵上带着金耳环,手上带着金链子,还有金项链呢。”只是表情不好,老气的厉害,脸上写着不如意的尖酸和苦闷。   可是,失之东篱,收之桑榆,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有许多事看似圆满,焉知别人付出了多少努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姻缘没成反倒结了仇了,姜娴不止一次听二妞的妈在村里扬言,说她家二妞过得比之她根本不差什么之类的话。   她听了还真没生气,就是觉得挺可笑的,干嘛跟她比呢?   她和二妞并不是一种人,二妞的妈大约是很嫉妒她活的悠然自在,但这些个,难道就是凭空掉下来的?   运气、能力以及对于生活的追求,哪一样都不能少呢。   说起来,二妞失了纯真快乐,得了富贵,焉知不是她想要的,若让她选择再次归于贫困,她愿意吗?   还是说,她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富贵,又开始思念曾经被她弃如敝屣的感情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了,今天提起了,姜娴不过心中微动,就把这种人的想法猜的透透的。   如今倒是有点庆幸,这人不是她嫂子,什么人品啊?   和别的嫂子们层次差的也太多了。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姜建海,艾玛,她差点忘了,小老六眼神是不怎么好。   姜建海被她的眼神钉了一下,感觉不善,他还以为姜娴嫌弃他还想着一个抛弃他的女人呢,连忙解释:   “我真没有想着人家,人家都有家庭了,能有我什么事儿,不过是回来了,就想打听一下,毕竟,我也买不起金手链金耳环嘛!”   他说着还讨好的冲姜娴笑笑。   其实,买么,咬咬牙还是买的起的,但,总不能买了金子,日子就不过了?姜建海也不是这样的人!   他心里最后一丝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甘放下了,二妞把他抛了也挺好的,他俩也不是一路人,他也没能力提供二妞想要的生活。   姜娴倒是被姜建海逗乐了,见他后面再没提二妞,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不忘关注闪电,还偷偷的把肉骨头塞到闪电嘴里,姜娴只当没看见,心里却放下了。   姜建海没一直纠结这事儿,就证明真的对他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晚上暖房酒吃完,已经很晚了,姜建海就提出要帮着把大禾大砚给她送回到顾家去。   结果,被姜娴一口回绝了,没眼色的人,没见着他的“珩哥”表情不好了?   大禾大砚都睡了是没错,可她自己家近的很,莫说顾珩能一把抱两个轻轻松松,便是她现在又怀上了,也不是问题啊。   小老六还非得没眼色的来掺和,偏要显摆他现在是练家子了,力气大是不?   姜建海这回可以在家住七天,等明日五哥结婚后,他俩约了后天一起带着大禾大砚去县里玩儿。   至于为啥要去县里玩,姜娴还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他那好哥们江涵青在县里呢,如今小老六怎么着也勉强算个衣锦还乡了吧,所以,他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去江涵青面前,好好显摆呗。 第307章 犯她手里(一更)   兄妹俩安排完了隔天去县里玩的事情,姜娴就准备和顾珩一道回家去了。   顾禾这会子已经趴在姜娴怀里迷瞪眼了,而顾砚已经在顾珩怀里睡熟了。   大砚小小年纪,每天生活却很规律。   早上大约在八点左右起床,晚上过了九点必是要睡觉的。   大禾不是,她是人越多越兴奋的类型。   但小孩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今天白天在姜家各种疯玩,有姜小七他们几个带着,都玩疯了。   到了晚间,这个点了,她还硬撑着,不肯让她那两只已经沉重的不行的眼皮乖乖闭上,就不停的迷瞪。   姜娴看着都替她累,不过她熟知闺女的性子,也由着她,反正没一会儿,她肯定就要坚持不住了。   果然,知女莫若母呢,顾珩提溜着儿子,刚要把顾禾一起接过去呢,顾禾的眼皮终于耷拉下来,秒睡。   这两人一睡着,那是雷打不动。   姜娴得了轻松,瞅着三哥把外婆和舅舅舅母们送走了,大家陆陆续续跟着走了,她便准备和几位长辈们说了一声,就回家去了。   明天是五哥结婚的正日,她肯定一早就要回来呢。   姜家三巨头都喝高了,好在伯母和她妈还是清醒的,三人忙忙叨叨的,看到闺女还没走,李秀英心疼闺女:   “都这个点了,咋还不回去休息,你们拖着两个娃,你还怀着孕呢,让老六送你们?”   同样的话,出自岳母和舅子口中,效果是不一样的,顾珩立刻忙不迭的温和道:   “不用了妈,我们这么近,很快就到家了,胖丫儿正好也溜达溜达,海子今天刚回来,让他早点休息。”   李秀英看到女婿,笑的眉眼弯弯,特别的和善,百依百顺:   “好呢,阿珩说的对呢,今天我瞅着胖丫儿一直坐在那儿,这不好,晚上溜达溜达也挺好的。”   “那就不要老六送你们了,你俩路上慢点儿。”   姜娴:“……”就知道会这样。   顾珩说话,她妈从没觉得哪里不对的,但同样的话要是其他人说,她妈就不一定认同了,双标的可怕。   不仅姜娴呢,跟着进来的姜建海也跟着挠头,一脸懵然。   姜娴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迷糊呢,大约心里困惑又不解:怎么他几年不回来,他妈变了?他珩哥已经是姜家横着走的存在了?   和长辈打了招呼了,于是,顾珩和姜娴便准备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哪里料到,恰好,跟往外走的姜小三以及他对象梦梦对了个正着。   姜娴面色一丝都没变,心中却是已经给姜小三点了根蜡。   好小子,本来她今天不想跟他多话来着,明天是他五叔的大好日子,她想着大喜日子,给孩子点面子,等事后她再找他谈谈。   没想到,这就犯她手里了。   这混账今天还真把外人带回家来了?   但凡他懂点事儿,家中这么多亲朋好友在,他都做不来这种糊涂事。   无媒无聘的,就敢带着外面的女人回家来?   看来确实是执迷不悟的很!   真当没人能治他了?   姜小三心一颤,看到他家小叔小姑小姑父联袂而来,他心里就毛毛的。   尤其是小姑姑。   哪怕小姑姑今天美得出奇,脸色看起来也很和善。   可,他就是心跳如雷。   天知道,他最害怕的人其实就是带他们吃喝玩乐不少,一言不合就给他们做好吃的小姑姑呢。   姜小三记得,以前小姑姑挺弱的,美是美得很,但姜小三觉得她像个瓷瓶子,随便一碰就要碎那种。   后来,小姑姑突然变了,起先,他们兄弟几个都挺高兴的,小姑姑私下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好吃的投喂他们,还给他们扯布做衣裳。   他们若是有点小烦恼或者什么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小姑姑从来不说教他们,反而还理解他们。   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小姑姑解决不了或者看不出来的。   那时候,他觉得小姑姑无所不能。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小三就开始逐渐畏惧小姑姑了,大概是因为她那绝美的双眸不再懵懂无依,而总是泛动着了然睿智?   似乎在她眼中,什么样的作妖都无所遁形、什么样的阴暗都能被一眼看穿。   “小叔,小姑父,小小小……姑。”   姜小三一边叫人一边隐晦又快速的捅着身边的对象:   “梦梦,快叫人啊!”   不用姜小三说话,陈梦梦眼睛就离不开姜娴了。   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姜娴,她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姜小三的小姑姑姜娴是个美名远播的女人。   但她不信。   能美成什么样子?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吗?   再说了,陈梦梦自觉自己说话是有理有据的。   姜小三长得还行,但对于十三岁就在外面各种混迹,男人见过很多的陈梦梦来说,姜小三这种还真不够看。   就是毛头小子,五官平平无奇,他的姑姑能有多好看?   都是些农村人,肯定没什么见识。   没见过世面,有点姿色就是美人了?   陈梦梦从不承认自己也是她口中没见识的农村人,她自觉,她如今和城里人没什么区别。   说实话,她觉得跟着姜小三,她很是受了委屈。   若不是看中姜小三的家庭,她至于来姜家看那些人的脸色?   还有姜小三,这男人什么都不懂,还认死理,榆木一样是脑袋,没有一点子她看得上的男人气概,调教他,她累的慌。   她很没礼貌的一直盯着姜娴,还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有女人长成这样?   姜娴今天穿着一件合身的夹棉的长旗袍,因为如今尚且是初春,春寒料峭,这旗袍做的长,是遮腿的,只露出同色系的尖尖的绣花鞋来。   姜娴到底也算个“古人”,大约就是那段经历作祟,她很是偏爱古色古香的东西,这旗袍,很少有人穿,但却很适合她。   她是个在穿衣打扮上不肯将就的人,这衣服是姜娴拜托冯裁缝做的,当时提了不少的要求,碍着这是自家的妻舅弟媳,冯裁缝无有不应。   “什么腰间要掐一把,还要绣个花”、“旗袍布料里面要夹上棉花”之类的奇葩要求……,完全颠覆了冯裁缝做衣服的认知。   冒着要砸了自己个儿招牌的风险,冯裁缝咬牙做了,却在姜娴试穿那一天,惊为天人。 第308章 坏的很透明(二更)   冯裁缝在看呆了姜娴试穿的衣服后,深深的沉默了,然后,甚至对于自己做衣服的手艺产生了质疑。   莫不是自己的眼光当真落伍的这么厉害了?   他还配不配是澜山县最好的裁缝之一了?   倒是顾环没冯裁缝那么纠结的心思,当天,惊叹过后,顾环还兴冲冲的拉着姜娴预测:   “胖丫儿,这衣服你真要在你五哥结婚的时候穿?你不怕抢了你嫂子的风头?我看呐,回头又得有一群人找你借衣服咯!”   啧啧,谁能想到这么一件稍显臃肿的长旗袍,穿在胖丫儿身上,美成这样?   幸亏胖丫儿不知道,她昨儿个在自家男人完工后,好奇的套在自己身上。   结果,长过了脚不说,她穿起来仿佛套了个麻袋。   就是她男人也忍不住说她白瞎了衣服布料呢。   这年头,这么多料子,就为了做一件衣服,真不愧是她弟媳妇儿,豪气啊。   不过,她深深觉得,美人套个麻袋也能把麻袋套出花来。   顾环是越说越兴奋,这衣服是自家男人做的,被姜娴这么一穿跟活招牌似的。   这往后,那些个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得把他们家门槛踩破了?   生意不就来了么?   旗袍这种衣服,费工费时费料。   抛开本就高的手工费不说,按说能剩下多少料子,是裁缝的本事,也默认就是给裁缝的,这些个也算收入。   虽说辛苦些,但收入多了不少呢。   她光是想想,就心花怒放。   姜娴摆摆手,不以为意:“哎?我娘家五嫂是个很厉害是人,哪儿能被我掩盖了风华?”   这件旗袍用的布料,外层是用的顾珩从外地带回来的一种叫做尼龙织锦缎的布料,厚实的很,而且有垂感,还真适合做旗袍。   内衬因为要贴身,所以用的是软绸。   两层布料之间塞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暖和的紧。   衣服是蓝色的,但这份料子的蓝色和平日大家伙儿穿的蓝色有点不一样,若说平日大家常穿的那些蓝褂子灰扑扑的,这料子也不知道怎么染的,反而亮了些。   当然,在姜娴眼中,这颜色已经足够低调了。   这么低调,自然是为了避新娘子的锋芒了。   可是,姜娴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美貌。   再低调的衣服,穿在绝色美人身上,是怎么都低调不起来的。   陈梦梦就是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穿着一件她没见过,却又好看的不像话的衣服,明明就是随意一站,就有了一种绝色的婀娜与妖娆。   这女人她之前还真没看到,她和姜小三坐在角落,因为一来就被姜小三的妈瞪了,所以正在生气,一晚上光顾着吃饭和骂姜小三,压根没抬头。   一个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怎么会这样?   不自觉的,哪怕她再如何的掩饰,她眼中嫉妒的目光都掩盖不住了。   她不情不愿的声若蚊呐的叫了姜娴:“小姑。”   接着,她微转眼神,对上了顾珩和姜建海,她整个人又是愣了一下。   然后,陡然的,整个人都变了,捏着声音,拿腔拿调,细声细气,声音婉转的恨不能打十八个转:   “小姑父~”   “小叔叔~”   姜娴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接话。   谁是她小姑姑啊?她可不认。   再说了,这女人好似不比她小,据说还被姜小三大了两三岁,也就是说跟她一般大。   她可没这么大的大侄女。   在场的人,哪个是傻的呢?   不提顾珩可能虚长几岁,顾珩和姜娴早就身经百战,两人都是人精,莫说这种段位的,便是姜建峰那样段位的深沉之人,只要给点时间,他们俩也不一定琢磨不出一两分。   而姜建海,好歹在外面历练了这些年,他只是跟姜娴在一起的时候,贴心贴肺的亲热,那是因为,他俩一胎双生,对方好比另一个自己。   但,这不代表,他看不出别人的好坏。   这么个二流子一样的女孩子,姜娴只能说,唔,坏的很透明。   顾珩眉头几不可闻的一蹙,他垂着眼,刚刚在岳母和伯母面前显现的那点子温和顿然消失,脸色冷的好似结了冰,他更是好似没听见,就抱着孩子站在姜娴身边。   两人紧紧靠着,远远看去,就觉得他们一家四口看起来跟一体一般。   自家男人呢,再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变化,姜娴都能感觉到,尤其,这会子顾珩压根没遮掩他的不爽。   只是,尚算克制罢了,姜娴知道顾珩怎么想的,这女人要是在外面被他遇到,还上赶着招惹他,顾珩早不客气了。   他可不是光是面上冷淡,面冷心硬嘴毒,必要的时候,他真的能光靠一张嘴就让对方羞愧难当,怀疑人生。   只是碍于,这人是姜小三带回来的,而姜小三怎么着是她姜娴的侄子。   他哪里是给对方面子?他是维护自己老婆的脸面。   若说顾珩尚且算克制,姜建海就毫无顾忌了,他现在是惊怒交加。   他本来还没注意到呢,若不是姜小三自己站出来叫他小叔,他压根没认出这人是姜小三。   好好的孩子,五年不见,是怎么变成这副德性的?   其实细看,眉眼还是曾经的眉眼。   可是,一个人的精气神跟容貌都是息息相关的。   好比尖酸刻薄的人便是长得再好,看起来就是不大气,就是这么个道理。   以前的姜小三,机灵又可爱,眼珠子转啊转的,只会让人觉得他聪明。   可现在,整个人跟在油缸里泡过了,油腻油腻的,倒不是说他脏,就是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腻的反胃。   眼眉耸搭,眼睛甚至微微浮肿,这是酒气声色的折腾多了?   怎么会这样,他今年生日还没过呢,十八还没到呢!   大哥大嫂怎么管教的孩子,放眼整个村,姜家都没有这样的孩子。   姜建海还不知道他某一瞬间跟姜三嫂产生了共鸣呢,都用腻歪来形容人。   他已经气炸了要,这会子拉呱着脸,他自然也没空搭理不相干的女人,也没资格管,不屑管,直接冲着自家侄儿开火:   “姜毓达,你疯了吗?你五叔的好日子,你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第309章 扒脸皮(一更)   不三不四?!   这句话说的很严重了,尤其说的还是一个女人。   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   姜建海平日里虽说嬉皮笑脸的,但他最憨厚了,不是特别讨厌一个人,他肯定是不会直接当面扒人家脸皮的。   尤其,小老六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他在部队里历练了好几年,脸一沉,气势跟着就高涨起来。   姜娴只觉得欣慰,她家小老六终于不是曾经的傻小子了。   傻小子是淳朴单纯的,可是这个世界,不是当个傻小子就能过好的。   而姜毓达,也就是姜小三已经被吓的麻爪了。   然后,脑袋“嗡”了一下,就觉得今天他可能真的要完球了。   他脑子里只有不停轮转的几句话: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小叔突然发火了?   在他记忆里,小叔性子最好了,他在家的时候,小叔时常混迹在他们兄弟之间。   比起叔侄,姜小三认为他们是铁血的兄弟情。   一起打过架,一起犯过错,也一起被惩罚,甚至许多时候,小叔还帮他们遮掩。   他本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之前一样,小叔叔会护着他,帮他遮掩的。   可是,最好脾气的小叔突然发火了,那么小姑姑……   哪怕姜娴就在旁边呢,姜小三都不敢往那个方向望一眼。   至于顾珩,毕竟这是姑父,顾珩成了姜家女婿的时候,姜小三先是忙于学业,白天的时间大部分不在家待着,后来,不上学了,就离家在外面混迹,压根不着家,而顾珩平日时常在外走动,两人接触并不多。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不了解,但姜小三知道一点,小姑父跟小姑姑感情好的很,他要是惹小姑姑生气,小姑父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所以,他这会子面对的是三个对他发难的长辈?   太突然了。   姜小三不敢看姜娴,姜娴可没什么顾忌,这混小子如此不分场合的办事儿,她难道还要顾及他的脸面?   没这道理。   于是,姜娴也接了姜建海的话:   “姜毓达,你小叔问你话呢,怎么不答话?我看你这几年,是变得都不像你了!”   姜娴声音很媚,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听在顾珩的耳朵里,那就是软语温香,他从脚趾头酥到脊梁骨。   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没脸没皮又不着痕迹的抱着孩子就往姜娴身上蹭了蹭。   这是他媳妇儿,他蹭蹭怎么了?   若不是这会子忙着教训侄子,姜娴非把顾老板的耳朵拧下来不可。   这么多人在呢,他搁这儿紧紧贴着她干什么?   要是被人发现什么端倪,丢不丢人啊?   他自己丢人就算了,还拉着她?   她今天穿的这么好看,并不想丢人丢到娘家来。   然,这会子不是时候。   大约就是知道这点,顾珩颇有些有恃无恐,他反正就紧紧的贴着她。   姜娴寻隙狠狠白了他一眼,到底没有挪动一步。   顾珩轻轻叹了口气,眷念的猛吸了口媳妇儿身上的香气,掀起眼皮,冷冷瞪了一眼姜小三。   要不是这混小子,他这会子已经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躺着了吧。   搁这儿跟他们吹冷风?   他家胖丫儿就是心太软了,对他心软是应该的。   但,这种混账,跟他废什么话?打断腿就好了,看看那女人还要他不?   顾珩觉得自家媳妇儿心善的过分了,人姜小三不觉得。   若说刚刚只是麻爪,从他小姑姑一开口,他从爪子麻到全身,全身都僵了。   一切思绪已经抽离了,就剩下完蛋了三个鲜红的大字一点一点把他的脑子吃掉了。   姜娴娇媚的声音在他这儿一点不娇媚,比他爸咆哮着拿皮带抽他的时候还要令他觉得绝望和可怕。   他努力的想要自救,想要给自己解释,想要说,陈梦梦是个好女孩,这些年她一直陪着他,跟他患难与共,小叔和小姑不能以貌取人,不能因为她喜欢化妆,就觉得她不是好女孩。   他想大声的说:他这辈子非她不可。   可是,他纵使有千言万语,内心深处,他却是有一个念头一直悬浮不去。   他便是说这些,他小叔和小姑都不会听吧。   他们根本不信。   但是,他们凭啥不信啊?   凭啥五叔和小姑自己处对象,最后都成了,家里人都支持,而他跟梦梦却不可以?   脑子混沌一样,委屈,冲动和愤愤不平突然让他冒出了一腔孤勇,少年人似乎被自己感动了,竟然一改之间的僵硬,开口说起话来。   然而,可能因为害怕,也可能他真的脑子不太清楚,到最后,他就听到他自己磕磕巴巴,又颠三倒四的问:   “我……我哪里变了?你们是对梦梦有偏见,我不管,我就要梦梦。”   “我和梦梦同生共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小姑姑你不公平,你偏心眼,你怎么不将心比心?”   “当年你跟小姑父自己处对象处了好几年,家里不是刚开始也不同意,后来不也同意了?我和梦梦不就是跟你和小姑父一……”样么?   “啪!”   姜小三话没说完,脸就一偏,他愣住了,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下一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和陈梦梦的尖叫声提醒了他。   顿时,对长辈的敬畏和害怕瞬间消散,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的愤怒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睁着泛着红血丝的浮肿双眼,终于敢直视姜娴了,毫不掩饰其中的气愤和恨意。   似乎下一秒,她就要冲过来跟姜娴打一架似的。   姜娴三人动都没动,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姜娴甚至还有心情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白净的手,才噙着绝美的笑,看着姜小三。   自然把他眼中恨意尽收眼底,说的话却是更加的冷漠如刀:   “果然,像你这样不受教的,就得用揍的才能解气。”   “姜毓达,今儿呢,作为长辈,我在这里再教教你。”   “在没有足够的本事之前呢,你的大放厥词只是无能者的表现,没其他任何作用。”   “还有,你和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怎么样,那是你自甘堕落,别拿我和顾珩跟你们这两个垃圾比。” 第310章 逐?(二更)   姜娴是笑着对姜小三说话的,但大约在场的除了姜小三和陈梦梦不清楚她的习性,无论顾珩还是姜建海都知道,姜娴这是真的生气了。   怒极反笑,说的就是她这种情况。   顾珩眼中的寒意已经不加掩饰了,他看着姜小三,如寒冰迸射,眼神逐渐摄人。   姜建海也黑沉着脸,上一回这么暴怒,是在部队里,有一个混账下暗手弄了他手底下一个兄弟,被他发现了,结果他一人单枪匹马在训练场光明正大的对上了他们三个,把他们打的自此见了他绕道走。   姜娴是真的被他气笑了,之前她没亲眼见到这孩子现在有多气人,现在真见识了,她三嫂描述他的行为的时候,还是口下留情了。   姜娴本来没想说这么狠的,说是不给他留面子了,但也不至于把他扒的底裤都不剩,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她大哥大嫂大伯父大伯母,她不是得顾着么?   但这混账是真混账,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拿她和顾珩的事情说话。   她和顾珩怎么了?   从前往后发乎情止乎礼,两人一路行来,光明正大又旗鼓相当。   再说了,无论是他比顾珩,还是那个陈梦梦比她姜娴,能比吗?   太不要脸了,简直是对他俩的侮辱。   见姜小三还不知死活呢,好似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让他对她更仇恨了,姜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绝望。   是的,就是绝望。   那是失望到了极致。   聪明识人如她,自然能看出,姜毓达变得彻底,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丢了纯善和底线,变得狠戾又暴躁。   若是以病做比较,他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所谓,不下猛药难治沉疴。   姜小三要是彻底废了,伤心的还是她大伯父大伯母以及大哥大嫂。   所以,今天,她还真就要管管他了。   越是火大失望,她越稳得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却如坚冰迸溅,字字如刀:   “我不是你爸妈,不可能无底线的惯着你。”   “生死与共是吗?真令人感动呢,我本来倒是想看看今天我若是把你打死在这里,你的对象会不会跟你生死与共,不过,我犯不着为了你折了我自己。”   “不如这样,我马上就去跟大哥大嫂还有大伯父大伯母建议,你执迷不悟,忤逆长辈,把你逐出姜家怎么样?”   “你出了姜家门,随便你以后跟这个女人如何双宿双飞,既然都不是我姜家孩子了,我们一家都管不着你了。”   “自此天高海阔,你自由了,如何?”   “我建议你快点答应,是男人就麻利点儿,别让我瞧不起你!”   姜毓达眼睛倏然瞪的更大,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难堪和慌乱,有那么一瞬,他不晓得如何接话,好一会儿,他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   “开……开什么玩笑,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知道?”   “你凭什么把我逐出姜家?!”   姜毓达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吼,他身体前倾,目眦尽裂,脖子上青筋暴起,脸色说不出的狰狞,双手置于两侧,不停的握紧,甚至能听到他拳头握紧骨节的咯吱声以及他深深的喘气声。   若是姜娴距离他近一些,或者姜娴但凡表现的弱一点,说不定这会子姜毓达能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毕竟看他模样,就知道他在失控边缘了。   姜毓达拒绝接受这种事,但本能的,他知道,若是姜娴愿意这么做,可能她真的能做成。   而若是真的被逐出家门……怎么可能?   他妈也不可能同意的。   他死死盯住姜娴,只觉得姜娴真的是他的生死仇人。   他想起梦梦跟他说的话,这些奚落他们的人,就是看不起他们。   若是没了姜家,他就会没钱了,那他和梦梦一天都过不下去。   谁让她多管闲事,提这事情?!   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他觉得他一腔怒火无法发泄,满脑子就想着一定要让姜娴痛苦才行,而怎么让她痛苦,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顾禾顾砚,若是……   突然,又一个男声插入:   “加我一个,正好咱七叔爷在这儿呢,咱大伯父,七叔爷一道,今晚就能开祠堂,把这混账玩意儿赶出去吧。”   七叔爷是姜大伯的父亲辈儿的族老,年纪小辈分大。   要开祠堂逐人,得族长和德高望众的族老同意。   一旦开了祠堂,那就是划族谱了,可比口头上的说说要严重多了。   这一划,就定了生死。   族谱划了,想再加回来,很难,根据这边儿的习俗,得姜家所有族人公投,得了三分之二族人同意的情况下,还得做一件族人认可的大好事。   姜建海眼神直直射进姜毓达震惊到惊骇的眼眸之中,勾起唇角,笑的残忍又决然:   “正好,明天你也不要回来了,麻溜的滚!”   和姜娴的敏锐不同,姜建海对于姜毓达的极致失望是他丧失理智攻击姜娴开始。   这点子事儿就受不了了,对自己最亲的长辈口出恶言?   这还是人嘛?   刚刚,他就发现姜毓达身上的恶意简直是透体而出。   恶的让他心惊肉跳。   而这不过是胖丫儿打了他一巴掌,还是因为他出言不逊,就惹来他如此的仇视。   这是不是哪一天,他在家里哪儿又不顺心了,真的拿把刀把家里人都捅了!   他怎么可能让胖丫儿独自面对他的恶意,所以,他立刻就跳出来了。   不仅是舍不得胖丫儿受这种气,他也对姜毓达警惕起来,觉得这人现在已经疯了,他不能由着他害人。   他得瞧瞧,这人现在恶到什么程度了。   几人这边的吵闹,早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了。   好在外村的客人基本都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是本村和姜家交好的,要么就是姜家族人,反正都住在同村,也不急着回家。   女人们帮着洗洗涮涮,男人们还三五成群的聊着天呢。   听到声音,自然都围过来了。   哪料到,事情局势发展不受控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这么剑拔弩张的局面。   姜家几个位高的老长辈突然面面相觑,心中一沉,都同时有个念头冒出来,这是要出大事了? 第311章 陈梦梦(一更)   场面在无法控制之中,迅速走向了一个更加失控的方向。   一时间,全场除了厚重的喘息声,其他人什么声音都没了。   一时间,气氛陷入到了难言的尴尬和紧绷。   姜建峰几个兄弟本来正在送客,一回家,就看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景。   他眉头一皱,想起今天白天那会子胖丫儿反常,顿然明白过来。   姜建宗则是脸色一沉,他看到了什么,自家儿子和一个女人和姜建海以及顾珩姜娴站在一起?   莫说什么气氛不气氛了。   光是看几人脸上的表情,姜建宗就感觉脑袋瓜子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子。   姜毓达脸上那愤恨的表情,陈梦梦是满脸戾气和疯狂乱转的眼珠子,顾珩是冷成了冰窟窿,而姜娴和姜建海的表情,才更让姜建宗心惊。   姜娴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特别美,但他身为大哥,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平日里开心舒畅的时候,不是这么笑的,她平日里笑的时候,甜甜蜜蜜的,像是小蜜糖一样。   印象里,那时候她一手揭露潘文芳害她的罪行的时候,表情都没有这么的……皮笑肉不笑。   小老六更可怕了,他以前从来都是嘻嘻哈哈的,何曾露出过这么锐利的眼神,那种眼神若是让姜建宗来形容,像是对上了敌人或者猎物。   完了,出事儿了。   所以说,他儿子忒有本事,回来一趟,就把自家他这辈子活到现在都看不到大生气一回的小叔小姑姑惹到这种程度?   外加一个小姑父,姜毓达这个混蛋知不知道,他惹他小姑姑生气,就等于惹了小姑父?甚至比单惹小姑父更严重的多?!   大约人在面对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人总有预感,他就觉得今天哪哪儿觉得毛毛的,心里老是有一个地方不踏实。   这会子,看到这情景,居然有种预感应验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虽然他头皮发麻。   但好歹年纪不小而且明事理,他硬着头皮也得去瞧瞧,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二、老四、老五,道:“那边出事儿了,咱们兄弟们一起去瞧瞧。”   姜老五却提醒一句:   “大哥,小三最近言行过分,据说在家闹了好几回了,胖丫儿和老六都不是个会随意跟孩子计较的人,若真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我在这儿给你道歉,请你原谅他们年纪小,不懂事儿。”   姜建宗瞪了姜建峰一眼:   “老五,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是把我当外人,这是你弟弟妹妹?就不是我弟弟妹妹了?我自己的弟弟妹妹什么样子,我能不知道?姜毓达这几年多闹腾,我也知道。”   他脸露后悔之色:   “还是怪我,这几年,我知道你大嫂袒护他,有时候,家里少了钱,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他脸色沉沉之中泛起一道狠色,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姜建峰没说话,远远瞧着,他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了。   至于最后什么情况,姜建峰也不敢保证。   他善谋略心机深沉是没错,但是在亲情和人性面前,如何去预测事态的发展呢。   想到喝躺下了姜家三巨头,姜建峰“啧”了一声,这哥三倒好,逃过一劫,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   姜娴这边,气氛紧绷却被一连串的哭嚎和脏话给打破了。   姜毓达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姜娴和姜建海联袂震慑住了,或者被气的暂时说不出话,反正毫无悔意,眼神恨意满满是真,可却没说话。   他身边的陈梦梦可没那么多顾忌。   许是将姜毓达逐出家门这事儿当真戳到她肺管子了,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跳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她就往姜娴的方向挠去:   “让你乱说话?嘴臭是不是?你踏马活腻歪……”   陈梦梦本就是在外面混了多年的小混子,说话毫无顾忌,她本来嘛,是看面前两男人都长得一表人才的份上,所以愿意给他俩好脸色。   于她而言,不要跟她说什么道德,她可管不了旁人是不是已经结婚的身份,能勾上一个更好的,只能说明她魅力无边,若是有必要,她自然会把姜小三踹了。   至于姜小三说的那些个自以为感天动地的话,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生死与共?   谁要跟他生死与共?!   但,这会子问题来了。   新男人没勾上,她身边这个听她话的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这是什么操作?   还让不让人活了?   姜毓达怎么着也是她花了大力气才拿下的,为的自然是他背后的姜家。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犯得着放着郭宏翔这个城里的知青不要,要个农村小子?   一旦姜小三真的被逐出家门,那她这些年付出的都打了水漂了。   到时候,郭宏翔没得到好处,还能要她?   她和郭宏翔是有协议的,等到通过姜家的人脉关系,郭宏翔首先是想要一个回城的名额,然,他也知道难。   所以,退一步,他最想要的还是一个举荐上大学的名额。   而她么,郭宏翔说了,他不要姜家的钱,所以,她能骗到多少钱,就看她自己本事了,而未来,一旦他能离开这里,回城后,他就娶她。   到时候,她也能成为城里人了!   这些,这么多年,这已经成了陈梦梦努力的目标,她绝不能忍受被人破坏掉。   她本以为自己稳了,没想到,却遇到了姜娴这个坏女人。   一张嘴,居然就是要把姜毓达逐出家门?   她刚开始还淡定,觉得姜娴一个女人,只会胡说八道?   她能把姜毓达逐出家门?   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嫁出去的女人,谁会为了个外姓人把自家儿孙往外推?   而且,姜毓达还是长房的孙子,虽然不是长孙,但姜家上房不就是麦收大队书记这一房么?   她都打听清楚了,姜娴这一房可不是长房!   就这,还敢大言不惭?   她没料到的是,姜建海居然站在姜娴那边。   这就不好说了,不管怎么说,姜建海是姜家人,她最是知道,农村把儿子看的很重。   好比她家,在她爸心里,一百个女儿都抵不上侄子的,哪怕自家女儿吃糠咽菜甚至饿死,都要把钱拿出来给侄子出去耍。 第312章 找揍(二更)   在陈梦梦眼里,姜娴的话可以不用在意,可姜建海就不一样了。   而且,陈梦梦从毓达嘴里把姜家人了解了个透彻,姜建海可是当兵的,听说在部队里还是个混的不错前途看好的。   这样的男丁,在家说话应该有点分量?   不会真的因为姜建海而把姜毓达逐出家门吧?   若说那会子是她觉得有点大事不妙了。   后来在姜建海提出找族老来,开祠堂,划族谱,而姜家的族老真的在,并且围过来的时候,她就惊呆了。   太踏马不能理解了。   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尤其陈梦梦这种人,更是把捧高踩低,欺善怕恶,发挥到了极致。   面对姜娴姜建海,她便是骂人撒气,也只会挑在她眼里没什么用处,已经嫁出去,又长着她嫉妒的不行的一张脸的姜娴。   所以,她嘴上骂骂咧咧,人直接就往姜娴扑去。   姜娴在她突然往她扑来的时候,就知道她要干啥了。   对于一个轻功练的不错的练家子来说,陈梦梦这挠人的动作太慢了,一堆儿毛病,对她没有任何威慑力。   她甚至还轻轻叹了口气,哎,好久没见过上赶着找揍的傻蛋了,她一个人有时候也特别独孤求败,寂寞如雪好么?   然而,今天肯定没她揍陈梦梦的份儿,因为她男人跟她哥都在呢,她肯定抢不过他们。   果然呢,陈梦梦只张牙舞爪了一瞬,话都没说完呢,就被人拧住了胳膊。   姜娴又是一叹:是六哥,谁让这站的位置不好呢,小老六比他俩站的靠前,他又手长脚长的,所以,一把就钳制住了陈梦梦。   没顾珩揍人的份儿了。   众人耳边响起姜建海讥诮愤怒的讽刺声:   “说谁嘴臭呢?再胡说八道试试,再让我听到一句,我就把你的牙一个个敲下来,你一个女流子,有什么资格在我家大言不惭,居然还敢动手??不想活了?”   男人言语如刀,手下更是不留情,如铁钳一般死死钳制住陈梦梦。   陈梦梦气的跳脚,哪里管得了姜建海的威胁,她大骂特骂,污言秽语,让周围围着她的一群人都直皱眉。   姜七叔公摇头又皱眉的,姜毓达就为了这个女人,跟自家亲叔亲姑杠上了?   夭寿哦,大牛家居然出了一个不懂事的不肖子孙?   姜大伯父大名儿姜大牛来着。   他姜家这么多代传下来,就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   啧啧,瞧瞧那眼神,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这孩子他看悬得很,都已经被带坏了,想再改好,咳,大概不容易呢。   姜七叔公何许人也,人家人老成精,姜娴和姜建海这般的做派,他起先被惊了一下,但这么久看下来,心里大概有数了。   这大概就是玩儿的釜底抽薪呗。   把姜毓达逐出家门,也是为了他好,为的是用这法子把这个叫陈梦梦的赶走,顺便让他看清楚周围都是些什么坏人。   可惜呐,当长辈的用心良苦,可是愣头青他不领情呢。   这眼神儿,莫说胖丫儿跟建海,他看了都心寒。   外面,越来越嘈杂了。   早在姜家兄弟看到不对劲儿往这儿围的时候,姜家女眷们终于被惊动了。   有人进了灶间喊:   “快去外面看呐,胖丫儿和建海要跟姜小三打起来了!”   这话一出,如冰水掉进热油之中,猝不及防间,就炸开了锅。   姜大伯母一愣,二话没说,拉了一把本来正在洗碗,这会子已经被这句话震慑的说不出话来,彻底僵吓呆了的姜大嫂: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她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群的娘子军。   而姜娴这儿,事情还没完呢。   陈梦梦真是无知者无畏,污言秽语一通后,发现在场没人搭理她,而且,她骂一句,她的胳膊就被姜建海扭的越紧,她感觉她的胳膊生生就要被对方拧下来了。   如此,她哪里还敢骂姜娴,转头就把矛头对上了姜毓达:   “姜毓达,你这个软蛋,你的女人被人打了,被人骂了,你就缩在一边当缩头乌龟,你踏马一辈子都缩头乌龟,你瞎了啊,还不上来帮我打他啊,戳他眼睛啊……”   姜娴皱眉瞥了眼睡得酣熟的两个孩子,哪怕孩子雷打不动的睡得香呢,她也不想让他们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脏话。   她一手抚摸着肚子,突然声若洪钟,气灌丹田:   “王伯父,你快来啊,有个女人在这儿闹事,袭击军人,还要打杀我!”   王志远本来今天喝了小酒,很是惬意,回去的路上呢,他还在回味今天姜家的菜色。   心里还感叹,这几年,姜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瞧瞧这菜色置办的。   暖房酒罢了,八大碗什么的都上全乎了,这村里,可没谁家有这么大的手笔。   不过,纵使这几年日子过好了,但他发现姜家人跟以前一个样儿,也没有说就瞧不起大家伙儿的意思。   好比姜爱国吧,自己跟他许多年交情了,以前两人因为在一处当过兵,还勉强算是战友。   姜爱国那会子要去农机厂,他还劝过呢。   折腾啥呀,儿女都大了,偏偏要去什么农机厂,虽是只是在临县,但肯定不能跟在公社比啊,至少不能每天回家了。   而且,他还帮忙打听了,便是费尽心思进去了,工资也高不到哪里去,在外面吃饭住宿,哪样不要花钱啊?哪里有家里舒坦?   图啥呀?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他目光短浅了,姜爱国虽然比之前黑瘦了,但精气神却是更好了,前阵子,两人喝了酒,他私下里问了问姜爱国的工资,姜爱国举了一个巴掌,五根手指伸了伸,没说其他的。   也就是说,这老小子这会子工资五十了。   这是什么速度啊,想到自己这些年,前些年也不是没有变动的机会,他总不乐意,懒散的很,再看他这姜老弟,还真被他折腾成了。   他才去厂里几年啊,这要是以后厂子里效益好,他工资还得涨呢。   羡慕么?自然是羡慕,但不嫉妒。   人家得到的这些个是靠着自己一手一脚打拼来的。 第313章 最后机会(一更)   王志远今晚过得是真的舒畅,心情极好。   今晚的夜色也好,不太冷,小风吹着,就一个字,爽!   他这种好心情主要还是有感而发姜家如今的状态和态度。   富贵了也不忘记老朋友呢,姜家人不止一人这样,反正王志远接触的姜家人,大部分如此。   王志远这辈子见的人多了,得势便猖狂似乎才是常态,如姜家人这般,反而很难得呢。   他哼着小曲儿,手上还拎着姜家给他包的炸花生米儿。   爱国跟他说了,知道他好这口,一早就留着呢。   他想着等儿子结婚,也得问问姜老弟,那些个肉啊菜啊,怎么弄到的啊?   真有本事啊。   他自己个儿虽然是一名公安同志,但可不迂腐,能弄到好吃好喝的,就是有能耐的人啊。   他也想给儿子把婚事置办的体面一点呢。   王志远一边盘算,一边都已经走出姜家门口的小道,转过弯来了,突然就听到姜娴叫他的声音。   他步子下意识的一顿,然后心中一颤,顿觉不妙。   他侧着身子,竖起耳朵,接着就听到姜家隐约的吵闹声。   这侄女儿可真厉害啊,她声音怎么就那么大,将将好就被他听见咧?   他感觉他心里颤的更厉害了,要不,就这么一走了之也无不可?   话说,他刚刚为啥走那么慢,这要是走远了,啥也没听见倒也罢了。   如今这会子,究竟是当自己听见还是没听见?   他抬起步子,特别想就这么走了算了。   这些年,他发现了,姜老弟这闺女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那种人啊,每次她叫他准没好事。   啥“袭击军人”?!   “打杀她”?!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一个字都不信。   姜家能有谁能打杀她?还能袭击军人?   可是,真要他一走了之,他步子迟迟迈不出去,首先他的职责不允许他这么干啊,另外,这是侄女儿,他能不管?   于公于私,他都得管。   他瞥了一眼手上提的花生米,“哎”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懊恼呢还是懊恼呢,扭头又往姜家去了。   王志远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白热化了。   王志远就看见,一脸怒火脸涨的通红的姜建宗正怒视着自己的儿子。   而他儿子姜小三捂着自己一边的嘴巴子,眼神仇视的看着自己亲爹,但到底是敢怒不敢言。   旁边,姜家的大儿媳妇站在旁边抹眼泪,但没说出一句话。   姜小三这孩子今天王志远印象深刻,因为他带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回来,两人旁若无人的坐在席上卿卿我我,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听说了姜小三不学好的事情,但他原本不大信,觉得姜家家风很不错,不可能有什么不着调的孩子。   但今天,见了那女人,王志远就信了外面的传言。   空穴不来风,貌似这孩子真的不大对。   结果,他还因为多看那女人几眼的事情被骂了“老秃驴”?   王志远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不剩几根头发的头顶,虽然告诉自己不要跟小辈儿计较,但还是很生气。   他头发是少了点,但至少还有几根,这女人太没礼貌了。   而全过程中,那女人骂他,姜小三就低着头,就当做没看见他,连人都不叫一声。   看到他被揍了,王志远心里暗搓搓的道了声:   “该!”   这种没礼貌的小兔崽子,就得揍,不揍就要上天了。   又一眼看到那个这会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抹布堵了嘴的女人,双手被人反剪着无法动弹,王志远一阵畅快,哼,让她嘴上不把门,骂他是秃驴。   他到的时候,姜娴一眼看到了他,王志远隐晦的瞪了一眼姜娴,然后咳嗽了两声:   “快让让,让让,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啊?”   姜娴立刻接话:“王伯父,你可来了,就是她,袭击我跟我六哥。”   王志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仔细的看了姜娴一眼。   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这姑娘怎么能把睁眼说瞎话做到极致的。   虽然他本人挺讨厌这个瘫倒在地上的女人的,但做人需要厚道嘛,尤其是他这种该有职业道德的人。   只见,姜娴美美的站在那儿,初春的天气,她居然穿了一件长旗袍,哪怕是晚上呢,也遮掩不住她的美丽。   他一直知道这侄女儿长的好,但以前,他见她,在初初的被她的容貌所惊叹一下后,就没啥别的感受了,那会子,这孩子大多缩在角落,要不就缩在她爸的背影里,美则美矣,但存在感并不高。   可,这些年,也不知道为啥,大约是更加长开了,或者是性格变了,竟然美到摄人的地步,便是站在那儿不言不动,也是没法让人忽视的好么。   便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她好的很,分分钟能抬步上台领奖的那种。   还有姜建海,这孩子,单手钳制住那女人,一身迷彩服连个褶子好像都没有,板正的很,见他看过去,他还无辜的朝他眨眨眼。   而地上那个女人,狼狈太多了,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血盆大口里塞着一块布,头发乱七八糟的,宛若疯婆子。   “……咳,胖丫儿,仔细说说呀。”   王志远装模作样的又问了一遍,一边不着痕迹的对着姜娴疯狂的使眼色,意思很明显:   你差不多就行咧,这女人说到底说不得还会成为一家人,弄的太难看了,到时候跟着难看的不是姜小三么?   王志远说起来因为姜爱国的关系,是把姜娴当自家孩子看待的,站在长辈的角度,他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自是想着若不是什么大事和稀泥也就罢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以后可能是一家人呢,姜家兄妹关系一直融洽,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弄的尴尬了。   姜娴脸色微柔,知道王志远是关心自己呢,但这事儿她答应不了。   这人都这样了,这回下这么一剂猛药,也是她给姜小三最后的机会。   若是他没抓住,或者她大哥大嫂有了怨念,那以后姜小三是死是活,她再也不会管了。   这还是看在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大哥大嫂的份上,她才这么费心的想要把姜毓达拽回正道。 第314章 拎得清(二更)   姜娴于华国的姜家是非常眷恋的。   因为,这是她在澜国求而不得的亲情。   但,她骨子里曾经的澜国姜娴还在,杀伐果断依然是她处事的方针,萦绕在血液里的有她一贯的决绝。   她决定做这件事,不为姜小三。   同是侄儿,她对待他们的感情其实差不多,乖的,合脾性的,她心里就多疼些,不太合脾性的,她就远着点,但物质上,她从来一视同仁。   这些,不是看在这些个孩子的脸面上,而是看在姜家爱护她的长辈们以及哥嫂们的面子上。   毕竟,尤其是这些个年纪大点儿的侄儿,以前的华国姜娴,跟他们相处也不算多,所以,记忆并不深刻,而后来的自己即便来了,可孩子们都在上学,她又有太多自己的事情忙,所以对于几个大侄儿,她对他们的感情可没有和几个小的好。   但不是说几个大的没有可取之处。   姜家的孩子们,她看了一圈下来,本性都算得上纯善。   姜小大的仁厚纯良,姜小二的机灵憨实,姜小四的认真温顺以及曾经的姜小三的灵活善良,都是她喜欢的。   不过,若是这一次,她的这番好意没有被接纳,好比说若是大哥大嫂,因为这事儿,怨怪于她,那亲人之间的间隙产生,她也不会后悔回头。   在答应了三嫂,看到大嫂那般愁苦,想到大伯母偶尔的愁容和叹气,她就决定要教训姜小三了。   她自然清楚,这事儿有多么的吃力不讨好。   好在目前为止,大哥气的不行,一来就把姜小三抽了一顿,一边抽一边数落他的“罪状”。   姜娴觉得不愧是他大哥,看他这样揍孩子,挺爽的。   大嫂有点拎不清的,但这事儿姜娴心里有底,要不是她一直护着,姜小三不至于到这个程度,慈母多败儿,纵容太过了。   她来了后看到丈夫揍儿子,倒是上前要护着的,可一则她被姜大伯母狠狠拽了一下,二则,她被姜建宗警告了,警告她再慈母多败儿,就带着这儿子一起回娘家,不过了。   这话相当严重了,反正姜娴从未见过她大哥发这么大的火。   大约真的被自家男人吓到了,大嫂突然便消停了,只是在旁边抹眼泪。   令人失望的就是姜小三了,至今毫无悔意,恨意似乎又扩散到姜建宗身上了。   姜娴摇头,瞧瞧,连自家亲爹都恨上了,在外面,姜毓达究竟经历了什么?   被人把脑子啃掉了吗?   姜娴趁着众人不意,微微朝着王志远摇摇头,意思也表示清楚了,就是拒绝王志远的好意。   王志远愣了愣,便明白了。   他低叹一声,心中估摸着今天的事儿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个姜家侄女儿做事情,从来有自己的章法,他何须担心?   而且,便是她把天捅了,王志远掀了掀眼皮,旁边她不是找到替她补天的人了么?   既然心领神会了姜娴的意思,王志远话锋一转,转向众人:   “姜娴说,地上的女人袭击军人,还打杀她,你们什么人看见了?是不是真的?”   搜集证据,是职责所在。   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是在盘算着,怎么帮姜娴把这事儿圆过去。   既然这女人瘫在地上,肯定是发生过冲突了,要不带到公社去接受几天学习教育?写个检查?   就好像当年的徐向彪一样。   一边想着,他一边不着痕迹的又打量了一会儿陈梦梦。   虽然不知情况,也不了解面前这个女人,但王志远长年跟老百姓打交道,对于一个人的好坏,他还是很擅长分辨的。   这女人,有很浓重的社会气息,就和那些个在外面无法无天,什么都干的混子身上的气息很一致。   他基本上在心里已经笃定,这女人怕不就是个女混子。   既如此,那么就去公安局专门教化人的小课堂学两天,或者去公社接受几天学习教育,让她知道知道,怎么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   他这般算不上害人,不过是又袒护了自家侄女儿,也确实给了那女人一点教训,也让自家侄女儿心里舒坦点儿。   打定主意帮姜娴的王志远,给自己找了个不用进退两难又能交差的台阶,就安心了。   他寻思着,无论这群人说什么,他都得把事情圆回来。   岂料,事情压根没他想的这般复杂,在他问完话后,居然那群围着的人当中,很快就有人回话了:   “是啊,我看见了,是那女人先动手的,她要抓咱家胖丫儿的脸,结果我小叔抓住她,她对我小叔又踢又咬的!”   “是啊,丧尽天良啊,我老妹儿这张脸多漂亮,这女人坏心眼子。”   “对对对,瞧瞧小达,咋变成这样咧,就是这女人害的。”   “王公安啊,你在咱们村也许多年了,一直公平的很,你来拼拼理,我家小姑要是被这人毁容了,她就是死也不够赔啊!”   王志远一听,乐了,哎呦,姜家人还挺聪明的,这时候知道帮自家人。   只有姜小三,他嘶吼着,正准备说话呢,就被他爸一把捂住了嘴,他奋力挣扎不休,姜建宗急了,回头招呼靠的最近的两个兄弟:   “建云、建昌,快来帮忙,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捆了。”   建云建昌二话没说,大哥的命令呢,一拥而上,姜建宗丝毫不在意的从兜里掏出一个抹布,硬塞他嘴里了。   王志远:“……”姜家人是怎么随时随地掏出抹布的?   他瞥了一眼姜小三,啧啧,这孩子怕不是众叛亲离了,平日都做了什么了?惹得大家这么反感他和他对象?   竟然没一个姜家人帮他说话的。   莫说族亲,就是自家的叔婶兄弟,甚至自己的奶奶,都没作声?   只有他亲妈,时不时的呜咽两声,却让人同情不起来。   既然如此,王志远也不想多留,他的花生米回去得放盘子里,不然再过会子都要走油了。   于是,他颇为愉悦的宣布把陈梦梦带到公社接受学习教育的事情,却是突然间,姜建宗主动开口了:   “王叔,劳烦你见证一下,今天我要把这个不孝子逐出家门。” 第315章 分家(一更)   姜建宗这般的所为,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但姜娴却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她看了她大哥一眼,也是巧了,她大哥正好也朝她这里看过来。   姜娴眼中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也有些微不敢置信的丝丝困惑。   而姜建宗眼中却是掌握一切的了然以及些许的感激。   姜娴心中一动,她大哥不仅不怪她,反而还感激她?   所以,大哥该是理解了她和小老六的所为。   也是,大哥早就开始帮着大伯父处理村中事务,家中的事情,他岂会理不顺看不明。   他懂了她和小老六这般做的意图。   所以,他把姜娴准备做的事情提前一步挡下了,换成他来做。   他是当爸的,由他来教训姜小三名正言顺,自然也再不会有人去怨恨姜娴和小老六了。   姜娴心中如被暖流包裹着。   一个家庭的和睦圆满,从来都是相互理解和妥协的结果。   她很庆幸生在这样的姜家。   到此,姜娴心中那一丝紧绷才算彻底放下。   心情一放松,她整个人便慵懒起来,甚至优雅的打了个哈欠。   没法子,她现在是孕妇,虽说她平日里很自律,但怀孕了,身体自然不一样,吃的多睡得多,可见她肚子里的怕是懒的。   原先怀大禾大砚的时候,她就是好吃,但睡得不算多,生活依然很规律。   及至她生出大禾大砚,俩娃的生活也挺规律的,就是好吃。   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肚子里的是又好吃又好睡的懒虫虫。   她这边放松下来,但属于姜小三的劫可没过去。   今儿的事情注定不能善了了。   哪怕大嫂哭的死去活来,撒泼打姜大哥,姜大哥都没有松口。   姜毓达大约是看出了他爸的坚决,这时候,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只是,脸上恨意有之,害怕有之,死犟的性子让他依然不肯求饶,就那么坐在地上,谁也不看。   不管是他妈扯他,还是陈梦梦的疯狂挣扎,他都好似没听见。   姜娴和姜建海对视一眼,兄妹两个心有灵犀,这会子都有些唏嘘,为着姜大哥和大嫂担心,也对姜小三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不行。   尤其是姜娴,这时候又不困了,恨不能把这孩子的脑瓜子打开瞧瞧,里面都装了啥。   这时候,你哪怕哭闹认个错,给你爸一个台阶下,许是让自家父母都没这么寒心。   瞧瞧她大哥,刚开始,眼眸之中似乎还有些不忍,她见到他眼角微红,声音似有哽咽,自然知道,他不舍。   可这会子,看到儿子这么不受教,他眼中那点子温情全没了。   姜娴一一扫过自家众人。   撇去姜老三这个不在家送客人的,其余的姜老二到姜老五,脸色都很严肃,他们虽然没有说话,但都站在姜建宗背后,要么不满的姜小三,要么皱着眉,盯着陈梦梦,如此,就已经说明了态度。   几个嫂子也没一个吭声的,脸上活多活少都在看着姜小三的时候带了失望之色。   女子本容易心软,姜家妯娌相处的极好,平日里对待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就跟儿子没什么两样。   这几年,日子逐渐好过了,姜娴的几个嫂子无论是回娘家还是出门,只要是给孩子们带东西,从来都是一个不落的。   但这会子,除了三嫂有点忐忑,大约是她觉得是今天她跟姜娴说了姜小三的事情,晚上才有了这一场大事儿。   其余人包括姜三嫂,竟然没人脸上有不忍之色,可见,姜小三平日里回来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可能一举一动都让各位婶娘觉得寒心吧。   至于侄子们,大的几个,都懂事了,包括姜小大,他们站在一处,或皱眉或冷凝着脸,小的几个有点子害怕,挤在一起,在大伯和三哥之间来回看,间或瞅瞅陈梦梦。   想必,对这事儿,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还有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她妈。   二伯母和李秀英都站在大伯母身边,两人垂目没看任何人,也没说话,但一左一右,如大伯母的坚强后盾。   大伯母脸上表情悲戚,但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脸色满是疲惫。   姜七叔公叹了口气,他想管这事儿么?自然不想管啊,他先看向王志远。   王志远疯狂摇头:   “那个,姜叔,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我帮你们做个见证可以,但我不能给建议啊,不合适不合适!”   姜七叔公“哼”了一声,去看大侄儿媳妇儿,结果姜大伯母闭着眼,也不给他个提示。   他:“……”他也难,好么。   可这孩子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少,若说今天爆发,说突然倒也不是,而是姜家人对他的容忍度到了一个爆发点了。   毕竟,他这个大侄孙什么样儿,他知道的,对孩子严格是有点的,但都是面上,内里最宽容了,对亲儿子这般,有给他教训成分在,何尝不是失望透顶呢。   姜七叔公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建宗呐,既然你没意见,大侄儿媳妇也没意见,那我就开祠堂了!”   他看了看坐在地上梗着脖子还在那儿死犟的姜小三,念叨了几句:   “小达,你都是我重孙辈儿了,太叔爷今儿在这说你两句,你高兴听便受着,不高兴听,就当太叔爷老糊涂了。”   “你爸这么做,你叔姑教训你,肯定是为你好的,你不要记恨他们,改明儿你改好了,就回家来,家里人也不会不接纳你的。”   “你瞅瞅你奶奶,你妈,你也不小了,十八岁的大孩子了,好自为之吧!”   见姜毓达不言不动,好似没听见,依然梗着脖子,姜家七叔公也不说啥了。   ……   当天晚上,姜家小三被划了族谱,但姜建宗到底是当爸的,哪怕是给他教训呢,但还是心软了。   他说了,这毕竟是自家儿子,他得尽责,所以决定今天顺道给他分家。   这家怎么分,他也说要不偏不倚,也算是养姜小三一场了。   分家主要分三块。   一则是把自己的积蓄,一分为二,请族人和王志远做见证,分给两个儿子。   二则是该给姜小三的宅基地。   三则是粮食家禽猪啥的,家禽可以折算成钱,等集市他自己去抱养,其余的,得等到过年分粮分肉的时候,该姜小三的一点都不会少。   于是姜小三成了姜家他这一辈儿分家出去的第一人。 第316章 顾硕顾矾(二更)   分家过程进行的很顺利。   姜大嫂这会子没动静了,姜娴特意注意了一下她,发现她不哭了,呼吸平稳,证明心绪算是平静下来了。   大嫂大约是知道闹了也没用了,再说了,家都分了,她心里估摸是有些安慰,觉着姜小三有钱傍身,也不会吃苦。   到底是一片慈母心肠,若说教训姜小三这事儿,姜娴心中最忐忑的,就是对大嫂了。   姜娴自己也是母亲,哪怕平日里,她自己背地里和顾珩唠叨起大禾大砚,缺点那是多多的,可自己的孩子呢,对着旁人,她随时随地都能把俩娃夸出花来。   看大嫂暂时没什么事儿,姜娴就把目光转向大哥他们,她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没有再说什么话。   但看姜小三迫不及待的选抢了两块宅基地里较好的那一块,为着五分一毛钱还要跟姜小大争执的模样,她心里凉凉的。   好在姜小大厚道,对于弟弟的相争,他不仅主动让了,还好言好语道:   “等你起房子,你叫我们兄弟,给你帮忙。”   然,他的好心好意,姜小三理都不理,从他的表情看,姜娴知道,这孩子怕是恨上全家了呢。   姜娴微叹,姜毓达这些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怎么性子突然就偏激成了这样。   目光短浅,嗜钱如命,枉顾亲情?   他既看不到父母长辈们的失望,也看不到这会子听说分家,陈梦梦眼中的贪婪。   姜娴挑挑眉,罢了,这孩子大约真的是好日子过的太多了,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磋磨,以后啊,时间大约会教会他一切的。   当晚,姜小三毫不留恋的扬长而去,不过陈梦梦他没能带走,到底是被王志远带去县公安局接受了三天教育学习。   看着陈梦梦鬼哭狼嚎的被王志远带走,姜小三反而对姜娴怒目而视,他狠狠道:   “梦梦要有个万一,我跟你没完!”   姜娴没等其他人给她出头,手一抬,之间银光一闪,下一秒,姜小三惨叫一声,然后捂住了脖子。   指缝间,仔细看一点儿红色缓缓增多,竟然是血。   他眼中弥漫起惊恐之色,彻底瘫软在地,牙齿嘚嘚嘚的上下哆嗦不停,头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   姜娴微微朝他露齿一笑,一步一步走向他,姜小三只觉得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小小小姑姑姑,我错了,妈……妈妈妈,救救我。”   全场一片寂静,没成想还有这样的变故,姜大嫂也吓得再次说不出话来,她扑过去一把拉住姜娴哽咽:   “胖丫儿……”话再说不出来,眼泪就哗哗的流个不停。   摸着姜大嫂的手,感受到上面的粗糙,姜娴到底心一软,道:   “姜毓达都不是姜家人了,我刚刚就是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嘴欠的下场,外面可没人会惯着他了,大嫂放心,他没事儿,我也不会碰他的,我只是……去捡针!”   是的,她的银针划过姜毓达的脖子后,就掉地上了,她可不得捡回来么,她本就不准备再碰他一下,不过是故意朝他走,吓吓他。   姜大嫂擦干眼泪,松了口气道:   “我帮你捡我帮你捡,那就是个孽障,你不要跟他计较。”   姜娴叹了一声,本来准备的几句刺激姜毓达的话她也咽回去了,原本想让他好生体会一下什么叫杀人诛心的。   她冷冷看了一眼姜毓达,见他一副吓尿了的死样子。   她淡淡“哼”了一声,不甘的闭了嘴,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值得她动气,一切都看在大嫂的面子上。   这事儿过后,姜建峰的大喜事儿让姜娴心情舒畅了不少。   五嫂是个爽利人,姜娴很喜欢她的性格,同时,两人说起来是同行,还真是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   便是工作很忙,姑嫂并不能经常看到彼此,但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是突飞猛进的。   姜娴这一胎怀相也好,和上一胎一样,没有什么孕吐之类的反应,吃嘛嘛香,能吃能睡。   旁人家怀孕那要不脸色蜡黄,吃不好睡不香,再不然吐的死去活来,更有甚者脸上长出最多斑点还毫无办法。   唯有她,把自己养的面色红润有光泽,微微胖了些,整个人如同一颗珠圆玉润的绝世珍珠,美得不可方物。   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明明十里八乡都认识她,但她在集市上走一遭,都有人看呆的那种。   莫说旁人,就是姜娴自己,都觉得自己比原来更好看了,整个人像是多了一层光泽。   还有意外之喜呢,大禾突然有了当姐姐的意识,每天比之之前的捣乱乖觉了一些,时常摸着她的肚子念叨:   “等弟弟出生,妈妈,你就把他们交给我吧,我一定要把他们训练成最威风凛凛的小弟。”   姜娴哭笑不得,啥叫“最威风凛凛的小弟”啊?   她企图改变大禾的想法,弟弟当个顶天立地的人不好么?   偏要当小弟?   再威风凛凛,也是小弟不是吗?   可大禾执意如此,还霸道的把两个弟弟都抢了,一个都不分给大砚,姜娴不由的为肚子里两个娃掬两把同情泪。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这两把鳄鱼的眼泪流完,姜娴就把这事儿丢开去了。   姜娴早看清楚了,她闺女大禾是霸道强势的性格,但她似乎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   大砚聪明非凡,别看他年纪小脾气看起来也挺好的,好像对什么都很少说话的样子,实则这娃像极了他父亲,内心自矜傲然,对自己有很深的了解,更不屑于讨好旁人,他又聪明,实则是看不上同龄的孩子们的。   结果,这么一个儿子都被闺女管的服服帖帖的,更何况两个小弟弟?   对大禾来说,这两个弟弟好比新玩具一样有趣,不过对于弟弟们来说,怕是就要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然而,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没什么法子。   谁让他们俩生的迟呢,长姐如母呢,若是自己不想沦落为姐姐的玩具,那就自己去反抗好了。   若是反抗不了,那就受着呗。   秋日里,麦收大队又是丰年,大家脸上洋溢着喜色。   深秋来临,姜娴临盆,预料之中,果真是两个男娃,顾小三名顾硕,顾小四名顾矾,都有品性高洁,学问渊博,坚强之意。 第317章 人味儿(一更)   顾硕顾矾的降生,最高兴的人其中之一就是顾禾。   她趴在床边看了弟弟们很久很久,还不停的问姜娴:   “弟弟什么时候能醒来,什么时候能起来跟大禾玩儿啊?”   那架势,俨然恨不能弟弟们立刻就会走路,陪她玩儿呢。   姜娴默默看着傻闺女,把她拉过来,吆喝顾珩给她们母子三人各冲了一碗牛奶粉。   端着牛奶,姜娴温身细语的跟她讲起了小孩子出生的故事,告诉她,她小时候也是这般一点点长大的。   而这般一点点大的小宝宝还需要长好久才能会跑会走。   大禾本来有点不高兴,但可能她妈故事里面有她,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发火,所以她看了一眼,坐在屋里另一边喝牛奶粉,哪怕是看弟弟呢,手里还捏着他那什么零件的大砚。   “好吧,那我还是跟大砚玩吧,虽然大砚现在不怎么好玩儿了。”   她突然又想起了别的,一脸担忧的看着顾硕顾矾,然后发出了灵魂的质疑:   “妈妈,你不会又生出两个比大砚还不好玩的弟弟吧?”   姜娴嘴里喝的牛奶差点没喷出来,这让她怎么回答,她怎么会知道?也没办法保证啊。   她只能胡乱摸摸顾禾的小脑瓜企图蒙混过关,非是她不愿说什么安慰闺女儿,而是她闺女儿跟旁的孩子不同,记忆力超级好。   从一周岁开始记事来着,以前就发生过她拿她说的话打她脸的事情……   再多几次,她身为母亲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所以,为了以后不被打脸,她得好好说话,不能被小丫头抓到漏洞。   这种没法保证的事情,干脆啥也不说。   顾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母子女三人一人一碗牛奶粉喝的香着呢,旁边是之前大禾大砚用的木头小床重出江湖了。   上面躺着两个新出生的小娃,长得一模一样,顾珩咧着嘴,笑的满脸的喜庆和傻气,浑身洋溢着的是无尽的开心。   姜娴难得看顾珩这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顿觉出了不同来。   只见他眉眼舒展,温和到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他手上拿着一碗汤,刚对上姜娴的眼,就眉眼俱柔,含着笑意:   “媳妇儿,快喝点汤,咱早点喝,喝迟了你晚上会撑的睡不着。”   实际上是姜娴抱怨晚上喝汤会变胖,所以他就记住了。   “今晚开始,我就睡客房啦,咱妈陪你睡,我给你们把热水瓶、杯子都放屋里了,灶间用煤炉子温着鱼汤,你夜里要是想喝就让咱妈敲我门,我给你盛……”   事无巨细,顾珩一直这样。   姜娴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笑着答应:“好啊。”   姜娴很快发现,自她生了顾硕顾矾,顾珩身上的那种温和感就再也没消失过了。   这种温和是渐进式的。   跟她结婚,他变了些,但也仅限于对她,背着人对着她,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等到顾禾顾砚出生,对外,他身上的气质温和了些。   到了顾硕顾矾出生,那种温和变的肉眼可见起来。   就是一直看顾珩各种不爽的顾环,有一回都跟姜娴私下说:   “多亏了你啊胖丫儿,瞧瞧我这个弟弟,突然有点人味了。”   姜娴笑笑,没说话。   他们夫妻,从来都是相互成就的。   何尝是顾珩越变越有人情味了,她自己也是如此。   澜国冷清又无情的岁月已经在她脑海中彻底模糊,斑驳的好似是上辈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安然。   前几天,她去外婆家,外婆拉着她的手,说她越长越“善”了。   这是她妈娘家那边的土话,面上的意思就是越长越善良了呗。   都说相由心生,倒不是说她的长相如何的变化,而是说她浑身散发的气场有所变化了。   没了凌人的气势,多了温软与包容。   生了顾硕顾矾满月后,姜五嫂也查出来怀上了,姜家皆大欢喜,一时间,喜气洋洋的。   不过,也不是一点烦心事儿都没有。   过年前,麦收大队分粮了,久没出现的姜小三出现了。   这小子,带着陈梦梦,一脸的趾高气扬,穿着打扮很夸张。   姜小三穿着圆头蹭亮的黑色皮鞋,头发不知道在哪里烫过了,变成了卷发,里面穿了一件绿色的高领衣,外面穿了件大红的花外套,腿上穿的是蓝色的裤子,裤脚贼大,大家把这种裤子叫做喇叭裤。   姜娴知道那种裤子,说是从香江那边传来的,L市的百货商场就有,叫牛仔喇叭裤。   姜娴见L市有人穿过,甚至去年,段爱梅来的时候,就穿了一条,段爱梅虽然娇小但纤细,身材凹凸有致,穿起来把她的腿衬托的修长笔直,非常有气质。   但,这种裤子并不是人人穿起来都好看的,反正姜毓达穿这种裤子,姜娴觉得就两个字“滑稽”!   陈梦梦也跟着来了,雪白的仿若要掉粉的脸,鲜红的唇色,笑起来如血盆大口,和姜毓达一样,烫的满头的卷发……   两人旁若无人的走在乡间小路上,连乡亲们跟他打招呼都不搭理,大有衣锦还乡,自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的既视感。   那一天也是凑巧了。   本来嘛,分粮她不一定在家。   毕竟到了年末的时候,是广播站最忙的时候。   好比如麦收大队这般的先进大队,自是要加以宣传报道的。   正是这事儿,今儿正好她回来整理麦收大队先进大队的采访资料来着。   谁让她是麦收大队的一员呢,今年麦收大队大丰收的事情,她可以得第一手消息,所以她就被姚站长派回来了。   所以,这会子虽然是上班,但她也在家呢。   她特意选了分粮这一天,正好可以把麦收大队蒸蒸日上的幸福生活好好写写,毕竟说起丰收公社,麦收大队已经成了不可忽视的招牌大队了。   既然是招牌,可不得好生的说说嘛。   没想到,她这儿兴兴头头的忙活呢,连孩子们都丢给大伯母二伯母帮她看着,就看到这两人回村了。   掐的点还贼准,正好是分粮大会刚开始的时候。   可真是扫兴。 第318章 悄然(二更)   姜毓达盼着回村这一天,其实已经盼了很久了。   他心里有个大志向,就是想让村里这些个瞧不上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将近一年前,他那么“屈辱”的离开了麦收大队,离开了姜家,听梦梦说,村里人竟然还到处说他不好,说姜家把他逐出家门是做对了?   当时,他就越想越恨,若说之前只是对姜家恨,现在连全村的人一起恨上了。   这些人什么模样,他岂会不知道。   这么说他,不过是因为仗着姜家人在麦收大队的地位,他爷是生产大队书记,谁敢说违逆的话得罪姜家?   所以就踩着他捧姜家?   而现在不同了,他发达了。他跟着郭哥,跟着他投了钱,跟着一个香江来的老板搞“投资”,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已经逐渐看到收益。   他要让这些以前看不起他的,踩着他的人仰望他,跪下来舔他,上赶着求他青睐。   所以,他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才回来的。   到时候就是他狠狠的踩他们的脸,狠狠的羞辱他们的时候。   他这么想着,正心情澎湃,觉得那般美好的景象就在眼前了,一抬头突然就看到他小……姜娴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猛的咳了一声,竟然被吓到被口水呛到了。   他慌忙下意识的低下头,竟然是再不敢直视前方,本来脑海中繁花似锦,只一瞬间,就被吓得什么想法全没了。   姜毓达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窝囊”,姜娴有什么可怕的,他今天也没招惹她,她难道还敢当众打他不成。   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良久,愣是没敢抬头。   姜毓达发现,他对姜娴的恐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丝毫没有减弱,相反越发的深重,是沁入到骨子里的。   不仅是他,陈梦梦已经低声咒骂起来:   “姜毓达,瞧瞧你办的什么事情,你不是说今天不会遇到你小姑吗?结果呢?”   陈梦梦就很烦,非常烦,天知道,那会子被姜娴整到公安局接受学习教育有多煎熬,等闲她真不想再跟这女人对上。   就是怕对上,她还特地让姜毓达打听一下,姜娴是不是在村里。   结果他怎么说的?   这个废物!   好歹这是他姑吧,竟然连自己姑的动向都打听不清楚。   陈梦梦压下内心的烦躁,再等等,这男人分家的时候得了一千块钱,过年还有这许多的工分和粮食可以分到,她还没有拿尽呢,怎么可以走?   等把所有的搜罗干净了,她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可惜,心里再次把姜毓达骂了一遍。   这个废物,竟然当真被逐出家门了,害得她和郭宏翔损失惨重。   陈梦梦低着头,心里对姜毓达是满满的抱怨,但却同姜毓达一样,不敢抬头。   真是邪了门,陈梦梦这人当真是横惯了的,但对着姜娴,她心里就发怵,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王不见王,来到麦收大队的地盘上,她暗忖:她懒得跟她计较。   看到两个糟心的人,自然扫兴。   她能看到这两人,她大哥大嫂能看不到,还有她大伯父,就站她旁边呢,突然之间,虽然依然还在对着村民说话呢,但口气没了之前的激扬,连背都佝偻了三分。   看的姜娴心疼。   没良心的孩子可能注定没良心吧。   这时候回来,他难道不知道会让家里人看到难受么?   可大概看到姜家人难过,姜毓达说不定还高兴呢。   恨不得气死爷奶和爹妈?   姜毓达拿了宅基地,一直没动工,既然不住,当时抢这一块更大的地块做什么?   说白了就是占兄弟的便宜呗。   如今,穿一身四不像的衣服回来,就以为自己发达了?   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姜娴就觉得太可笑了。   说起宅基地姜毓达为啥没动工,其实姜娴不用怎么动脑都能猜出来,钱没了,被陈梦梦骗去了呗。   但,人可以被骗,大不了从头再来,可蠢的话,可就无药可救了。   不仅陈梦梦骗他呢,陈梦梦更是和郭弘翔联合起来可劲儿的骗他呢。   而他还沉浸在即将一夜暴富的美梦之中?   自姜毓达脱离族谱以后,姜娴就让顾珩帮忙打听他了。   她发誓,自己这般做就是为了大哥大嫂,为了大伯父大伯母,结果顾珩偶尔让人传来的零星消息已经把她气的回奶了,顾硕顾矾的口粮被迫减少。   吓得顾珩再不敢多说了,只是该知道的姜娴也知道够了,而顾珩说这事儿的时候,李秀英正在她家照顾她呢,所以她妈知道这事儿了,那姜家估计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无外乎姜毓达持续犯蠢,陈梦梦骗他钱,他打肿脸充胖子真当自己是有钱人,另外,郭宏翔找了个人来,冒充什么香江富商呢,听说他二话不说就投钱进去了。   想必,距离他一穷二白,不远矣。   令她欣慰和刮目相看的还是姜家人的态度,后来,姜家人提也没在她面前提这事儿。   今天,她粗粗扫了一圈,虽说姜家不少人脸色都沉了,但也没说啥。   哪怕是他在分粮分到姜家的时候,就跳出来要把自己那份取走,姜建宗也啥也没说,只低头拿了个布袋子,当着众人面,把该给他的全给他了。   至此,姜建宗才抬头说了一句:   “从此以后,我跟你再无一粒米的关系了。你好自为之。”   言尽于此,姜毓达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满脸通红来着,不过,他也没敢说什么,提着他的粮食,带着陈梦梦走出来麦收大队。   直到他离开视线,姜建宗的背也塌了,不复之前的喜气,姜娴忍不住有些心疼,私下里凑过去悄声道:   “大哥,要不让顾珩私下里看着他点儿?”   接济是不可能接济,但是姜毓达有什么动向可以回来知会一声。   没想到,姜建宗沉默半晌还是拒绝了:   “他已经不是我儿子,路是他自己选的,且由着他吧。”   姜娴没说话,再没劝什么,从此后,很长时间,姜娴都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一年过了个肥年,时间就到了77年,突然,姜娴发现似乎有许多事儿在不经意间悄然起了变化。 第319章 新屋(一更)   姜娴怎么说都是广播站的,消息最是灵通,年初的时候就听说,似乎上头对于如今这种举荐入大学的办法已经看到了弊端,似乎如今华都那边在疯传上头有重新恢复考试上大学的意向。   虽说是意向,但能感觉到风向变了,特别是听说的还是身边的知青,已经开始疯狂的托人买书了,便不是知青,重拾书本的也不少。   年后开春,顾硕顾矾都已经有半岁了,两人手脚贼拉有劲儿,把他们往哪里一放,就可劲儿的爬,一不留意,两人就掉地上去了。   好在这俩娃憨的很,掉地上也不哭,继续在地上爬……   姜娴有时候都觉得很神奇,她一共生过两次,四个孩子,但似乎精明都用在了头胎。   大禾不用说,小眼神忒好,又凶又机灵,那是村里公认的小精豆豆。   大砚也不赖,他只是不爱出去跟旁人玩儿罢了,但聪明极了,这么点儿小罢了,拆收音机拆的溜的很,他的天赋可是得了他五舅夸奖确认的。   而这两只小的,唔,目前只会傻笑和流口水,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连嘴角边的酒窝都在同一个方向,还有长牙,同一天,同一个地方,冒了一点儿小尖尖。   便是姜娴这个亲妈,若不是看两人手上带着的手串儿区分,说不定也会认错呢。   这几日,恰逢顾珩不在家,跟着出船去了。   若说,顾禾顾砚的聪明必须是随了他们夫妻俩。   她自己个儿且不说了,要说顾珩这人,姜娴发现,还真是老天赏饭吃的那种人。   在那么一无所有的境地,一步一步拼搏到今天,他也算是小有积蓄了。   虽说财不外露,但姜娴自己个儿私下里过得什么日子,她自己清楚。   说人顾珩是糙汉,但这糙汉子还真给了姜娴独一无二的爱和尊重,同时还把她当成一朵娇花,尽心尽力的娇惯养护。   顾珩私下里总是说,她是他的小福星来着,因为有她,觉得这运气越来越好了。   姜娴倒是不觉得全然如此,顾珩本身就是不可小觑的人。   聪明,还善于发现时机。   好比他做生意呢,这年头,能光明正大的做这事儿的有几人,但顾珩偏就能在看似无路的环境之中找到一条不偏不倚的小路来走。   这就是善于抓住机会。   再说他聪明,具体体现在只要他要做的事情,不仅能做成,还能做的特别好。   谁能想到,人家当时根本目的不纯,就想去造船厂混个分房指标的,结果因为特别会修船,偶然一次帮了造船的部门解决了一个疑难问题,自此,就被造船部门盯上了。   去年初,人造船部主任好说歹说,亲自下场,许诺了许多条件,才在磨了半年后,得了顾珩的首肯。   就这,顾珩答应的还有点勉强呢,心里不大乐意。   他是觉得出去的机会少了,多了许多束缚,而他,特别不喜欢这种束缚。   后来,也不知道他跟造船厂怎么谈的。   反正是谈妥了。   每月他还是上那么多天班,遇到那种特别重要的船舶试水工作,他跟着下海,若是没有,他就去造船部门待着,帮忙搞设计和调试船舶。   因为工作的增多,反正在姜娴看来,特别突然的,他工资就涨了,变成了以前的双倍还带拐弯的,一个月四十块的工资。   什么,临时工?确实是。   但,好像也没人在乎顾珩这个身份了。   去年,谈好了工作的事情,厂子里就问他说,按照规定,顾珩这种在重要部门的员工,可以有住房指标了。还问他需不需要。   顾珩当然需要啊,二话不说拿下了,不过,这个住房指标不大,满打满算两间。   顾珩头脑多热络,借着这个名额,顾珩跟厂里做了协商,提了礼,补了钱,顺利的把原先是筒子楼里的小两间换到了一个小单间的院子。   院子不大,一间主屋,旁边是两间茅屋一般的破旧厢房,有一个小院子把它们通通围在里面。   两人请姜娴的表哥他们帮忙,简单的按照夫妻俩的意思修缮布置了一下。   主屋是砖瓦的结构,只是重新简单粉刷了一下,只不过,东向,是姜娴和顾珩的屋子,对面隔着一个会客厅的另一间卧室,姜娴和顾珩有志一同的给了顾禾。   至于两间厢房,在原来位置上重新用砖瓦起了,原本中间的一道隔墙被顾珩拆了,重新砌了两道墙,将厢房分成三间,就是三个儿子以后的屋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灶间,但能得这个房子,已经是运气很好了。   顾珩当时拿到住房指标的时候,恰好这里原先住的船厂员工被调派到另外的一个分厂去了。   这里的房子自然空下来了。   若不是如此,加上顾珩给的钱够,还拿不到这个在目前所有的空置的住房之中最大的屋子呢。   而且,单门独户,旁人可能还有点发怵,觉得在巷子深处,周围邻居少了点,晚上有点害怕。   但顾珩和姜娴都不怕啊。   这闹中取静的清雅僻静,简直不要太符合两人脾胃。   没灶间不要紧,前主人在院子里主屋旁搭了个棚子当灶间。   姜娴看过,棚子也是草屋,小小的一间,敞开式,没门,还有点漏水。   两人保留了棚子的主体不变,不过把屋顶修缮了一下,添了瓦,怕棚子坍圮,还支了木柱,装了木门,开了窗户,还是很方便的。   院子里前主人留了些菜,南瓜藤什么的,满地都是,显得特别凌乱。 第320章 能不能成?(二更)   小院子里的杂乱,都给两人收拾了。   尤其是那些藤啊枯叶啥的,两人全都拔了,地上铺了顾珩从南边弄来的鹅卵石,铺好后,姜娴就来看过了,还别说,鹅卵石圆润光滑,带着石头天然的光泽,挺漂亮的。   脚丫子走在上面,隔着鞋底,也能舒经活血,久而久之,当真是能延年益寿尼。   每日里在这个院子里多走两圈,比坐在那儿吃补药强多了,需知是药三分毒。   院子里,顾珩和姜娴再没布置其他东西,只牵了葡萄架,在葡萄架的一角,放了藤编的桌椅。   这小屋子,就是他们在县里的一个家了,平日里要是来不及回村,一家人可以在县里住一住。   但菜和粮食种不了,首先地方不大,种了那些,于姜娴来说,觉得破坏了院子的美感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俩也不时常住,没人能长期在家打理这些,所以也不拘泥于这个。   村子里的屋子肯定还是他们最常住的家。   旁的不说,家里的那些菜啊鸡啊,还有密室里那么多的收藏呢,空放在家里,姜娴说什么也不会不放心的。   顾珩不在家,四个娃姜娴自然得托人照顾着。   大部分在顾珩不在的时候,姜娴是把他们四个一起送到姜家的。   毕竟姜家人多,大嫂和二姐倒是也愿意帮她照顾孩子,可大嫂太忙了,姜娴不欲与她添乱。   至于顾环家,罢了,她家三个娃已经要把家拆散了,再加上她家的,尤其是大禾……   姜娴不想再经历一次大禾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木头,而那块木头是冯家的桌角这种事儿了。   太尴尬了。   这事情自然是确实发生过的,起因是这群熊孩子突发奇想,想知道锯子和木头哪个更硬……   第二天,姜娴带着桌角和大禾去冯家赔礼道歉来着,结果害得三个外甥被发现擅自拿了锯子这种危险物品,又被揍了一顿……   这一天也不例外,一大早,上班前,姜娴就把几个孩子收拾干净儿,用小木车把两小的放在里面,身后跟着两个大的,包袱款款的回娘家了。   到了姜娴下班,就跟着姜小大一起回村了,她自然不回自己家,直接回姜家吃晚饭就成。   这几天,不是顾珩不在家么,所以姜小大兢兢业业的做起了护花使者的差事。   在姜娴这儿,这护花使者也要代代相传呢。   谁让她至今依然没学会骑车,而且对学车既毫无兴趣又毫无天赋?   她倒是曾经“好强”来着,结果学了好几天没学成,还把顾珩的自行车撞出了好些个划痕和小坑,链条都被她折腾掉了三回。   顾珩还没说啥呢,她自己先心疼了。   谁家自行车不当个宝贝啊,哪儿能这么可劲儿造。   除了顾珩,估计是个人看到她这样折腾自行车都得生气呢。   好在两人是在三环山里练的车,一个练一个陪,没什么其他人看见她“笨拙”的场景。   姜娴私以为,幸亏没别人,否则这得丢脸丢成啥样?以她如今的知名度,只会招至更多的嘲笑。   于是,自此以后她再也不学了。   以前,没自行车用的时候,是小老六每天陪着她上学放学呢,后来,她上班了,五哥接过了接送她的任务。   再来,顾珩强势插入,抢了五哥护花使者的位置,这会子,五哥有了五嫂,有了老婆忘了妹妹,姜娴也不欲做那个总是打扰旁人二人世界的不识趣的人。   不过,顾珩不在小老六去了部队,姜娴也不担心自己个儿落单,呐,她侄儿不就续上了这个事儿么。   为了奖励姜小大这么贴心,姜娴还把自己结婚的时候的自行车借给他骑了,说是借,姜娴就没准备要回来了。   反正放在家里落灰,还不如让自家孩子骑呢。   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姜娴坐不上汽车,还是有自行车坐的。   路上,还没到家呢,就听到姜小大突然吭哧吭哧的问:   “小姑,你买书了吗?最近,我以前的同学约我一起看书,他想……参加考试。”   虽说八字还没一撇,但相信这事儿的人很多,许多人一改之前的死气沉沉,好像突然之间昏暗挫折的人生之中多了曙光和新的方向。   姜娴自是知道,她早有准备:   “我托朋友准备买个四五套,本就是想赠给你们的,你想再念书就念,不想上班也成,好好跟大哥大嫂说,相信他们也是支持你的。”   姜娴说的毫不犹豫,语气之中甚是带着清浅的安抚和怜惜。   从去年姜小三出那事儿开始,姜小大其实在无形之中受到了影响,他对待爸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似乎不想惹爸妈再伤心,懂事的不行。   姜小大大了,确实该懂事,但姜娴有时候又觉得,一直以来,当老大其实都挺累的。   小大自小到大,因为是老大,虽说更得家里人的疼爱,可承载的希望也最多。   对于没心没肺的孩子,许是没什么感觉,但小大这种敏感多思又懂事的,很容易把自己逼的很累。   姜娴能看出,除了上班的事情他为自己争取了一回,其他的事情,他大多屈从于长辈们的希望。   这孩子呢,背负的太多了。   难得姜小大又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姜娴觉得挺好的,自然要鼓励啦。   再说了,姜娴托段爱梅和江涵悦买课本教材的时候,从两人嘴里都听到了对于这事儿的肯定看法。   看来啊,考试上大学这事儿还真挺靠谱的。   莫说得了靠谱的消息,便是不靠谱,许多人也没放弃希望啊,就说姜家,她妈是第一个鼓励孩子们学习的。   李秀英怎么样,姜娴最是知道,那就是个特别信奉知识改变命运的人呢。   一直以来,姜娴受她影响,养成了勤读书爱学习的习惯。   姜小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还是顾虑:   “小姑也想考试吗?”   姜娴歪了歪头,却立刻给出了答案:   “是,读了这许多年的书,我就想试试,若是有机会,我能不能成!” 第321章 是蛙是鸟(一更)   姜娴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思考过的。   毕竟她有好的工作,若是去上大学,工作这些个都没了。   虽然按照如今的情况,她的工作可以如她爸那时候一般让人顶替,但于她自己来说,等于一切从零开始。   在许多人眼里,这么做未免得不偿失了。   起先她也没准备这么干。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她去赵大丫家串门说起这事儿,赵大丫就抱怨周扬平把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的笔记都翻出来的事儿。   正说着话呢,周扬平从外面回来了,他听到了自家老婆的抱怨,他笑了笑,温声细语的安慰她:   “大丫,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考上大学,以后带你们娘俩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去哪里,都要你们陪着我。”   一句话,就把赵大丫说的心花怒放,刚刚还愁着眉苦着脸呢,这会子已经咧开嘴,别提笑的有多开心了。   姜娴脸色变都未变,当做没听见。   她看多了周扬平把媳妇儿三言两语就哄的极好的场景,压根见怪不怪。   赵大丫大约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家男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呢,为着村里的果树、猪仔甚至是稻田养鸭的事情,他在外面很吃得开。   姜娴刚醒来那会儿,周扬平还是有些淳朴气息的,不过随着在外面经历的事儿多了,他的深沉和心机倒是越发的被磨炼出来了。   顾珩跟他一起出去谈过事儿,回来后两人私房夜话的时候聊过。   顾珩说,别看他在村子里笑起来温和的很,谈事儿的时候也笑,但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所以每次,赵大丫在她面上念叨什么:   “我家扬平是个老实人,性子最憨厚。”   “扬平好辛苦,我好心疼,现在赚钱那么难,扬平把好吃的都留给我们吃,自己都饿瘦了!”   “扬平今天又去知青点了,那些小年轻个个脾气不好,我家扬平是当老大哥的,难免吃点亏。”   ……   每次听到这些,姜娴都有一种撕裂感。   大丫认识的周扬平跟她认识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周扬平要是算老实人?还是会吃亏,赚不到钱,把自己饿瘦了的老实人?   那么那些真正的老实人估计都饿成骷髅,死光了。   不过,心里吐槽周扬平归吐槽,对于他和赵大丫之间的感情,姜娴作为旁观者还是很认可的。   如周扬平这种有心机有抱负的男人,许是就喜欢心思简单的女人,那种爽朗简单到一眼望到底的纯真是他所没有的,也是他所渴望的。   试想,当他在外面跟人斗心眼子耍心机,无声的厮杀后,身心俱疲,回来后,家里有这般的老婆,他再不用动脑筋应付,只要享受温情即可,大约许多男人都难以抗拒吧。   赵大丫被哄开心了,在小旭旭闹觉,赵大丫哄儿子的时候,周扬平和姜娴有了短暂的单独相处时间。   两人熟稔的很,姜娴又不是自家老婆,周扬平也深知他什么性子骗不了姜娴,于是索性当面直言:   “姜小姑想考大学么?”   彼时,姜娴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参与到这一场盛世的大改变之中来,只反问:   “有什么区别么?我若是想上大学,我早就去争取举荐名额了。”   如今这现世安稳的状态,姜娴还是很满意的。   甚至因为这年前年后突然之间的人心惶惶有所不满,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改变了,而她无法阻止,只能在这一场洪流之中随波逐流。   周扬平倒是一改他平日里喜欢说话迂回的毛病,直接劝她:   “那当然不一样,那些个举荐上大学的,有几个好的?   “如果真能恢复高考,我们以后就是国家所需要的人才。”   “姜小姑,你不想去看看大学校园里,有多少医学书籍么?那些可是你在外面永远都找不到看不到的。”   “你不想看看咱们华国有多大么?”   “你是想当坐在井底的蛙还是展翅高飞的鸟呢?”   “你想让你的四个孩子跟你一样,只在咱们澜山县待着么?”   “你现在确实事业发展的不错,是咱们L市的先进工人。”   “可是,以后有了大学生,你也老了,你有人家懂得多么?”   “长江后浪推前浪,到时候,所有的机会都是年轻人的,你就拿着这几十块钱的工资,能干点啥呢?”   “是,你还有丈夫,顾珩是不错,说不得以后他会越走越远,你会不会觉得,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会不会想让儿女觉得,你成了无用的人?”   “我想以你的要强性子,你不想让人觉得,你要靠着顾珩生活吧?哪怕他很愿意也很爱你。”   姜娴:“……”   她看向周扬平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周扬平把她剖析的这么明白,而且说的这么直白又毫无遮掩。   她承认他说的很对,同时,他甚至毫不留情的揭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那点子自己都还未察觉的隐忧。   毕竟未来还很遥远,谁能想到以后如何。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还不知道会不会让高考重开呢,就想到那么后面了?   该说是深谋远虑还是杞人忧天呢?   她内心有些讥诮,想怼他两句,可心中深藏的角落却还有一丝恼羞成怒后的理智在。   若是自己当真不害怕这些,那为什么会恼羞成怒?   若是世界真如周扬平所说的那么发展,到了那一天,她该何去何从?   姜娴的想法和现在时下的大部分女人不同,甚至和澜国大部分女人不一样,许是她读过书,吃过苦,参与过保家卫国的大事件,虽然用的方法并不体面。   但,那段痛苦的经历却开拓了她的思想和眼界,重塑了她的人格。   她想,她永远都不想做一个依附男人的女人,哪怕是顾珩,哪怕他们相爱。   她沉默半晌,没有回答周扬平,可却反问了他一句:   “你为什么突然帮我。” 第322章 注定(二更)   周扬平的突然“好心”,实在不符合他平日里为人处事的标准。   以周扬平的城府,这种参与到别人的人生大事的事儿,他该是不会做。   怎么说呢?   毕竟便是好朋友也该有界限感,在旁人的人生大事里出主意,一个弄不好,那可是被人怨恨一辈子的。   但他就突然这么做了,还说的那么直白。   周扬平突然咧嘴一笑,有些刻意的促狭和坦然:   “因为你跟大丫是好朋友呗,我最近看书的事情,大丫不大高兴,若是你一起复习,参加考试,大丫许是心中就平静一些了。”   姜娴:“……”   无言以对,仔细想想,却也在意料之中呢。   赵大丫的患得患失,她是感觉到了的,而周扬平心中大概也明白,光靠他这么“甜言蜜语”哄老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如今只是传言上头有这个意思和动向了,但具体等到这事儿成行,也不知道还要一年还是两年呢。   大丫又不傻,她只是爽朗单纯,这一日两日的,许是没什么事儿,但若是真的恢复高考了,那么多的知青要考试,若是考上了就意味着离开,大丫想不多想都难。   毕竟,她就识一点字,连初中都没上,便是让她考试,大约也考不上,到时候,她和丈夫之间差距越来越大,赵大丫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而若是姜娴也参与进来,这事儿就不一样了。   姜娴是赵大丫的人生榜样和救命恩人。   她一直对她姜娴有一种盲目崇拜。   在赵大丫心中,姜娴做的都是好事,姜娴做的事情产生的荣誉等同于她自己做了这事儿产生了荣誉,而且,姜娴不会害她。   所以,换言之,周扬平跟姜娴做一样的事情,那么赵大丫心中可能会有一种感觉,自己虽然不够厉害,但自家好友厉害,而且他们做的是好事情,所以她不能不懂事的去阻止。   这般,大概率能减轻大丫心里的患得患失。   再有,姜娴若是跟着做这件事,周扬平也就不显得突兀了,人是会适应环境的。   大丫许是会习惯周围有一群忙着看书,想要考大学的人。   周扬平等同于在大丫和他之间放了一个缓冲之物,这个缓冲之物就是她姜娴了。   想明白这点,姜娴朝周扬平竖了竖大拇指:   “你高!实在是高啊!”   不过,姜娴自己心中知道,明知道他“利用”了她,但姜娴倒是没生气。   怎么说呢,大约这是实实在在的阳谋吧,而且选择权是在她手中的。   而她发现也不知是不是周扬平说服功力了得还是戳中了她的心,她竟然发现她已经被说服了大半。   可能老天爷注定让她参与到这一场大盛会之中吧。   那一日,姜娴离开后,准备回姜家吃晚饭,路上,正赶上她妈下班呢。   她妈那一日心情特别好,远远的姜娴就听到她妈一边骑车一边唱歌。   李秀英也看到了女儿,自然停下车来,同姜娴步行。   结果李秀英也说起了高考可能即将恢复的事情,还同女儿求证有没有这个消息。   姜娴倒是被李秀英说愣住了,连忙追问,她为何如此看重这事儿。   姜娴是知道点风声,但她这人比较谨慎,其余的八卦或者什么新闻,她是挺热衷的,而且挺乐于跟众人分享的。   尤其她嫂子多,也不愁没人跟她一起听一起说。   可这么大的事儿,在没有有五六分笃定前,她下意识的没回家提。   大约是害怕若是有家人抱有希望,但万一希望落空又失望的失落吧。   印象中,她记得她妈可就是大学生啊,那文凭拿出来,在这十里八乡都是能晃瞎人眼的存在呢。   跟现在这什么举荐的大学生完全不是同一档次的。   李秀英特别高兴,得了闺女儿的确认,知道消息灵通如广播站也听说这些消息,当下仿若消息已经确认了一般,温润的眼眸突然之间就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   “哎呀,我自然高兴啊,我这些年带过好些好学生,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余卫党、李月妹、杨真你不是都认识,他们每年都来过年呢。”   “若是能恢复高考,他们一定高兴。”   “我觉得这事儿是真的,这阵子你不知道,妈妈好多同事之前病退在家里,现在组织关怀他们,都请他们重新出来,教书育人呢,昨天开会说,学校原本破旧坍圮的校舍都有计划要重建呢。”   “胖丫儿你不知道,我真的太高兴了,不为我自己,就觉得我的学生们看到希望了,我的工作伙伴和朋友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有多担心他们……”   许是傍晚,夕阳还剩下一点子余晖照耀大地,光芒洒落,正正好掩映在李秀英的眸色之中。   姜娴只觉得她母亲这一刻特别的美丽,眼中似有无尽的生机在闪耀。   她在那一刻,突然就觉得自己懂了。   也许是因为她记忆的缺失,也或许是因为她如今日子过得安逸,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不觉得这事儿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可,她妈和她不同,她是经历过那种从拥有到失去的过程的,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明明很优秀,却前路无门的孩子们的绝望吧。   还有那些在前几年没有得到应有尊重的老师们,她妈不仅亲眼目睹,若不是姜家帮着护着,她妈险些成了其中一员。   正是这一切,让她妈特别感同身受吧。   而如今,一切失而复得,回归正轨,才更加的弥足珍贵。   这一刻,许是想要留住她母亲眼中的光芒,姜娴突然道:   “妈,我若是想去参加考试,你支持我么?”   记忆深处,有李秀英日夜耕读不辍的身影;   有她爱惜的把书本有些皱的边角抚平的模样;   还有她教育自己以及五哥六哥要好生读书,养好习惯的温柔耐心的话语……   李秀英显然没想到闺女突然说这个,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有一丝犹豫:   “那当然支持啊,你现在工作是挺好的,可以后呢,妈这么大岁数了,还日日学习呢,多学习总不会错的。”   “你这么好强的孩子,妈总觉得你是会想看看咱们国家究竟有多大的。”   姜娴心口一热,原来,她母亲也是这么了解她的一个人啊。 第323章 命中克星(一更)   姜娴自己个儿突然决定要考大学了,回去自然是会跟顾珩说的。   顾珩晚上回来,就听到姜娴说的这么重磅的消息,他沉默了一会儿,迅速的做出安排:   “成,你去考,孩子们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带着,要是出门的话,咱就放姜家或者送到大哥大嫂那儿。”   “再不济,顾环那儿也成!”说这话,口气瞬间充满了嫌弃。   好像提顾环,脏了他嘴似的。   “钱的事儿你更不用担心,我媳妇儿上大学,什么学费生活费,随便花。”   他想了想又问:   “姜家有没有侄儿们想考试的?让他们也提前准备起来,好好看书,若是考上了,姑父我给他们一人包个大红包。”   “媳妇儿,你想考哪里的大学?是华都?还是咱J省?亦或者沪市?还是Z省?”   撇去华都和沪市,J省是本省,Z省是临省。   “等你决定了提前告诉我,到时候我想法子,跟着你去那边定居,把咱孩子们都带去,你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对了,要买什么书看么?周扬平已经在准备了?我明天去问他把笔记借过来?再问问哪儿有相关的书能否买到,到时候我托人帮你买。”   “你就安心在家看书复习就好了。”   姜娴沉默了一瞬,她知道顾珩大概率会同意她的任何决定,两人结婚这几年,顾珩对她可谓有求必应。   可这么大的事情呢,在他们家比吃饭睡觉还要容易,她就提了个开头,人家顾珩既没问她啥心路历程,也没有半刻犹豫,一瞬间就给她把后顾之忧全给安排明白了。   她眉眼间波光潋滟,这样的男人,能让她觉得跟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一点也不奇怪。   可能,大约真的被她挑着宝贝了。   她抬眼看着顾珩,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八字还没一撇么?说不定这事儿都是谣传呢。”   原本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无关呢,没想到这会子多了些期待和些微的紧张。   顾珩一边铺床一边回头还瞅瞅她:   “不管是不是谣传呢,那咱们提前准备起来也没差。”   “你看周扬平那人,多奸滑的小子,这么早就准备起来了,为什么他敢这样干?肯定是因为这消息还是有几分靠谱的。”   “在旁人还没反应的时候提前准备,到了考试的时候,他不就能从容淡定,一鸣惊人了么?”   “啧,明天,我去县里,问问江叔,他跟华都那边有联系渠道,许是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他手下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   “反正啊,你不要发愁,你现在准备起来,但若是考试的时候考不上,那也没差,若是真的恢复高考,总不能就恢复一年吧?今年要是不成,明年继续,你想考就考,不想考咱就歇着就行了。”   “你可不要给自己压力。”   姜娴还有啥可说的,顾珩给她把所有的一切,边边角角的事儿,都安排妥了。   “……也不用问江叔吧,反正我准备着就成了。”   顾珩替她着想,她怎么会不替顾珩着想。   江远瞻若是去华都问消息,那肯定顾家那边的人得知道,搞得跟顾珩向他们低头似的。   她家男人骨头硬,她自然跟他站在一边。   顾珩手中的动作停也没停的,不过声音更柔软了:   “行行行,听你的,那我回头遇上顾云开让他帮我打听就成了,放心,顾云开老早看那老头一家不顺眼,我的事儿他不会跟老头那边讲的。”   顾珩嘴上说是要回头遇上顾云开再说这事儿,但顾云开那小子,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他能遇上他?怎么遇啊?   两人都不在一个地方。   所以,他明儿一早就去县里给顾云开去电报,若不是他在军营里,没电话用,他都想给顾云开打电话了。   说白了,还是顾云开没本事,到现在才是个小营长,这若是再升一级,当了团长,有了自己个儿的办公室,不就有电话用了?   就是因为他没用,尽耽误他媳妇儿的事情呢。   远在回军营路上,刚从泥潭爬出来,连夜回营的顾云开一脸的丧气。   一旁的副营问他:   “这是怎么了?你妈又给你写信催你找媳妇儿了?”   每次遇到这事儿,顾云开都是这个表情。   顾云开就很烦,不知为啥特别烦。   哦,是他不愿意找媳妇儿么?他想媳妇儿想疯了已经,但这破地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他妈光盯着他有啥用?   话说她四个儿子呢,前头不是都给他生孙子了么?   盯着他干啥呀。   顾云开被副营提醒了这事儿,脸色更不好了,不过他还是敲敲脑袋,压着性子:   “或许吧,但也好像不仅如此,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儿让我不开心。”   是了,他的感觉很快应验了,第二天他就收到了电报,顾珩这混蛋玩意儿居然谴责他没本事,耽误他说事儿?!   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个兄弟怕是不能要了。   发脾气归发脾气,他气了一会儿还是任劳任怨的给他打听去了。   他家母亲大人最近沉迷于玄学命理来着,用她的话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个儿的命中克星。   他之前嗤之以鼻的很,觉得他妈就是闲的慌,信这个?   如今想来,貌似、可能顾珩怕不就是他的命中克星吧。   否则,为啥他这么任劳任怨尼?   明明自己忙成狗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没媳妇儿,还操心别人家媳妇儿的事儿?   他可也真是闲的发慌!   这边厢,顾珩打定了主意,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媳妇儿时时刻刻在意他,他岂会感觉不到。   他家媳妇儿最是嘴硬心软,他最知道了。   这是关心他呢,怕他因为这事儿跟华都顾家那帮子人产生交集,因而心情不好。   实际上,怎么会呢,他最近心情不要太好哦。   感觉多年的恶气,终于收了点利息回来。   起因还是落在自家的闺女儿子身上呢。   顾亚飞那老头子也是异想天开的紧,从顾禾顾砚出生,就想来看重孙子呢?   他可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他怎么可能同意给他看?   万一把他的孩儿看坏了,变成像顾宴山那样的怂货,他找谁说理去。   当下无情的拒绝了。 第324章 咚(二更)   顾珩对于顾亚飞的执念实际上是厌烦的。   他厌恶透了他这种自私自利到极致的行为。   于顾亚飞而言,儿孙是什么?   顾宴山不过是他延续血脉的傀儡而已。   结果,他自己认可的优质血脉生不出结合两家血脉的优质孙子,所以,又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至于他大哥,不是很明白么?   顾亚飞觉得顾璁性子温和仁弱,不像他。   而他顾珩就活该屏雀中选,成为下一任延续血脉的傀儡?   顾珩不觉得自己需要惯着那老头。   自己母亲一生悲剧,都是这老头和顾宴山害的,这一笔血海深仇已经让他此生都不愿意也不可能跟顾亚飞一家有过多的牵连。   可惜,老头儿就是不死心。   难不成他觉得,顾禾顾砚顾硕顾矾真能跟他产生什么关系不成?   从顾禾顾砚出生,老头子就知道了,然后就一直不停的骚扰江叔来着。   老头子不敢拿他如何,暂时可能也不想得罪他,就不停的折磨江远瞻。   让江叔当中间人说服顾珩。   江叔吧,其实顾珩也能理解他,老头子当过他的领导,他贼怕他。   所以,他被夹在其中被拉扯的很辛苦嘛。   一方面,他劝不动也不敢劝顾亚飞,另一方面,他知道跟他顾珩说顾亚飞,他一准儿炸毛。   所以,这两年,江叔都被折磨的苍老了许多。   本来呢,顾亚飞、江远瞻还有他顾珩之间有过短暂的微妙的平衡时光。   顾亚飞每次打电话炮轰江叔的时候,江叔就会来看望顾禾顾砚,然后把他俩的情况私下里跟顾亚飞汇报。   用这种方式,能让顾亚飞消停一些,不那么上串下跳的整天折腾。   这般,顾珩心里明白,面上装着啥也不知道。   怎么说呢,顾亚飞要是想看孩子,有的是办法。   让江远瞻当他在澜山县的眼睛,看顾禾顾砚,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江远瞻的接近,顾珩并不反感,两人之间甚至很有些情同父子的交情。   顾珩虽然恨顾亚飞,但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的道理。   毕竟,他如今跟他比,算是翅膀还没长硬,真把老头子惹的不管不顾起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己个儿无所谓,以前他来十次,他十次跟他硬碰硬。   可是,现在不同了,结婚了,有了媳妇儿和孩子们,他面对他的时候,开始用脑子了。   他如今惜命着呢,不想跟他鱼死网破,也不想老头子万一没折腾到他,把气撒到他媳妇儿身上。   顾珩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相反他活的很清醒,他恨老头子是真,但他更了解这老头心有多狠实力有多强。   以卵击石的蠢事他不可能做。   可是,这种平衡,自顾硕顾矾出生被打破了。   自两个小的出生,老头子就跟疯了一样,得寸进尺,要求亲自看几眼重孙子们。   他还故作仁慈的做了“让步”,说他看重孙子,可以亲自来澜山县,也不会把孩子们带走,顾珩和江远瞻可以陪同。   这天下哪有这般的好事儿,从江远瞻口中知道这事儿,顾珩其他话啥也没说,就反问他江叔:   “江叔,咱公安局能给改名字吧,我记得小贾是不是就是负责这一块的?”   江远瞻觉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一脸警惕的盯着顾珩:   “你想干什么?”   顾珩特别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干什么啊?就是改名字啊,我决定把顾禾顾砚顾硕顾矾都改成姓姜。”   见江远瞻被他一句话说的噎在那里,顾珩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反正他们跟谁姓,都是我的儿女,我就当嫁到我老婆家好了,我岳父为人豪爽朋友多,相信他们家不会少我一顿饭吃,估摸着还是很愿意接纳我的。”   说着,当真走到窗口探头往外瞧。   江远瞻差点被气死,这要是真让他把这事儿做成了,他在顾老爷子那儿可能也活不成了。   骂都能被骂的死过去。   他没好气的开口:   “看什么?”亏他想的出来?还“嫁”呢。   人姜家那么多儿子,需要他一个姓顾的嫁过去?   顾珩扭头朝他咧咧嘴:   “看小贾啊,小贾在不在啊,这不,择日不日撞日,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他还意有所指道:   “省的成天遭人惦记,我这心慌慌的啊。”   江远瞻:“……”他这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坏小子。   他现在才是心慌慌的那个人。   他如今已经近五十的年纪,平日里自以为养气功夫还算可以的,但遇上这种泼皮,还是拿他命脉一拿一个准的泼皮,他有什么办法。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得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么一对比,他家那个傻小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毕竟他平日里犯得那些小错误,都很好解决的。   江涵青胆子还真不大,给他戳天的杵,他都不敢去戳天。   但顾珩这混账玩意儿不同,那是没工具,他自己制造工具也要把天捅出洞才罢休的主儿。   “成,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去帮你劝顾……老爷子,你今天甭改姓了,这辈子都甭想了。”   说完,不等顾珩说话,就把他轰出去了:   “你快滚吧,我想静静,对了,小贾不在,以后你来他都不在,别白费心思了。”   于是乎,顾珩就被撵出门去。   这事儿姜娴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她就是发现,有几天,顾珩心情尤其的好,如冰雪消融般,对着村里那些个他本来就讨厌的人居然都不摆冷脸了。   她好奇的问他怎么了。   他只含糊道:“老头子最近吃瘪了,我高兴的很。”   这事儿他最终还是从江涵悦那儿知道了大致经过。   江叔倒是想帮他瞒着这“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着,但他在顾亚飞面前本来就气弱。   不得不说,老头子目前来说,脑子大概还挺好使。   反正三两句就从江远瞻诈出来顾珩这等想法,当场就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江远瞻就听到电话那一头一声沉闷的“咚”,然后就没有顾老头的声音了。   听说,为这个事儿,顾老头住院了,差点没气到中风,自那回开始消停到现在了。 第325章 师与徒(一更)   自和顾珩念叨过想参加考试的事情后,没几天,顾珩就回来跟她说了,说顾云开发电报过来了,电报里说:恢复高考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据说,上头对此很重视,已经召集各路的学者们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似乎就是在研究恢复高考的可行性。   顾珩回来给媳妇儿说这事儿,自然是只说了结果,其中隐瞒了顾云开长篇累牍的叙述和抱怨自己辛苦的过程。   要顾珩说,顾云开就还是太闲了,他记得他去县邮局收电报的时候,邮局工作人员一脸看有钱人的表情看着他。   看的他老不自在了。   顾珩那时候就知道,事情怕是不简单,顾云开这小子指定又干蠢事了。   结果事实如此,一个字三分钱的电报,他罗里吧嗦说了几百字。   实在是过于奢侈了,这钱不要可以给他啊,再不济给他侄女侄儿子们买点吃的喝的也成啊,居然浪费在了他的废话上。   这里可是澜山县,不是华都,地方小的很,平日难得有人收电报的,更何况,居然收电报能收几百字?   搞得人家跟看猴子一样看他。   顾珩吐槽顾云开的时候,浑然忘记姜娴在华都参加活动那会子,他可比顾云开夸张多了。   那是几乎每个月都发电报的那种,每次发电报的字数绝对不亚于顾云开发的电报。   自家男人的话,姜娴自然信的,心里好比吃了定心丸,真的开始拿起书本,复习起来。   姜娴这人做事很踏实,要么不做,做的话,她就是精益求精的那种。   为此,她更是谢绝了一切户外活动,除了上班呢,甚至连跟陈阑珊学戏曲呢都准备停了,一门心思在家忙着复习呢。   这件事是大事,肯定要和陈阑珊说的,姜娴本以为师傅会不乐意呢。   毕竟,若是去上大学,意味着她就不在她身边了。   她可是陈阑珊的养老徒儿啊。   虽然,在姜娴心中,她永远不可能丢下师傅不管,陈阑珊于她如同另一个父母。   可,上大学自然不在澜山县了,至少有几年,她肯定是不在师傅身边的。   不过,既然做了决定,哪怕心有顾虑,姜娴也会去做。   但,和师傅提起这事儿,难免心中忐忑。   没想到,陈阑珊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还说起了她自己个儿的事情,说她曾经遇到个坏男人,她跟中了毒一样,偏要跟着坏男人跑,不管父母,不顾家业,学业更是谈不上了……   姜娴一听,吃惊的抬头看着陈阑珊。   虽说师傅有很多传闻,这些个故事,姜娴其实不是没有听到过风声。   尤其是去华都,接触了戏曲行业,算是浅浅的入了这个圈子,听到关于师傅的传言更多了。   说来,陈阑珊为了男人抛弃一切最后反倒被抛弃的事儿,在戏曲界很有名,但人人说起她,给的评价都不好。   善良些的保持缄默,私下里嘀咕两句,不善良的言辞刻薄,甚至据说,还有她曾经收的徒儿疯狂的踩她,泼她脏水。   姜娴没见过陈阑珊收的那个徒儿,也没人当着她的面乱传传闻,但,在华都她并没有避讳过她是陈阑珊徒弟的身份。   人无完人,陈阑珊的众叛亲离是她识错人的代价,她在澜山县是如何自我惩罚的,姜娴也看在眼里。   她不同情师傅,但尊重她的选择。   一个人的功过,只要她不触犯法律,不影响其他人,那就是她个人的事儿,她没资格去评说她。   但饶是这般,这也是她第一次听陈阑珊突然如此淡然的讲这一段经历,实在是猝不及防,意料之外。   她预判过师傅听说她要去考大学的反应,却没料到她会用自身经历来鼓励她。   姜娴吃惊的模样太明显了,虽然依然很美,但还是把陈阑珊逗笑了:   “你这么吃惊干什么?你以为我会阻拦你么?”   “怎么会呢,我在澜山县过得挺好的,以后就在这儿安居乐业了,虽然我当你是养老徒儿,但也不会束缚你进步的脚步啊。”   陈阑珊似乎特别有倾诉欲望,亦或者是既然说起了往事,她便有再多说些的冲动:   “如今世道之中,在各行各业,好像男子比女子更容易出人头地。”   “但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我以前在家族的戏班子里的时候,就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女子从来都不比男子差,有的女子她自己甚至天然觉得自己不如男子,这肯定是不对的。”   “姜娴,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姜娴看了看陈阑珊,思忖了一刻,见陈阑珊没有提醒她的意思,她便道:   “应该不仅是优越的学戏曲的外在条件吧,师傅看中的许是我的性格?”   陈阑珊点点头,赞许的看了姜娴一眼,就是这般,不卑不亢,美丽却不柔弱。   哪怕光是看外表呢,这女孩儿举手投足之间,就是有一种棱角和气势。   很独特也很有锋芒。   和时下许许多多的人都不同,也和她不一样。   人总是会被自己所没有的东西所吸引,姜娴的生气勃勃,和遇事百折不挠的品质,都让陈阑珊欣赏,也触动了她本来以为死寂的心。   “其实,这几年,我在你身上也收获了许多,师傅要好好谢谢你的。”   若不是姜娴在她身边,她从她这儿学艺,她看着自己这个徒儿的行事做派,消磨那段漫长的自我惩罚的孤寂时光。   从而从这些个师徒相依的岁月之中汲取养分,陈阑珊不知道自己还要花多少年才能淡然的说起这些往事。   如今,她竟然心中已经能够平静的看待了。   说着,陈阑珊当真站起身来,硬是斟了杯茶塞到姜娴手中,她自己也举起杯子:   “咱们以茶代酒,庆祝你追求进步,往后啊,师傅对你就一个要求,不要磨灭你的棱角,还和现在一样,就很好。”   姜娴眨眨眼,眼中有些许的泪意,举杯和陈阑珊碰了杯,一口饮尽,算是答应了。   要不说她很喜欢华国,已经彻底的把自己融入华国了呢?   真不能怪她意志不坚,以前在澜国,她其实就是个冷心冷肺冷血的人嘛。   结果到了这里,遇到的都是这样为她着想之人,她何德何能?   大约她的人生就是这般排列的吧。   前头,她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了,所以为了奖励她,老天爷才送了她这样的一份大礼。 第326章 没有之一(二更)   姜娴潜心学习之后,本来以为会很孤独又寂寞。   结果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先是姜小大在她的鼓励下,彻底下定决心,加入了复习的大军。   姑侄俩一起讨论题目还挺和谐。   这里,姜娴必须要夸奖一下姜小大。   姜娴自己吧,毕竟是半路出家的,曾经的姜娴实际上留给她的学业记忆实在不咋样,尤其是数学,那简直是姜娴自己都要说一声: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所以,虽说她来了以后,有认真的学习,甚至还拿到了高中文凭,成了一名光荣的高中毕业生,但实际上,那都是突击出来的。   平地起高楼,地基都没有打好,这高楼再花团锦簇,那也是一时的。   她距离高中毕业都四五年了,加上中间压根没碰过这些知识,所以,在她复习初期,那对于姜娴的打击是巨大的。   平日里不说碾压众人吧,但姜娴做事都是喜欢尽善尽美的,反正甭管在工作中还是在家里,她都是被夸奖的那一个。   而现在呢?   头一天,她满怀信心的抱着书回家来,宣布要开始复习了,她妈就出了几道数学题给她做着试试来着。   结果,那些个红叉叉看的她要眼充血了。   她妈也是溺爱孩子,就这惨到她不想多看第二眼的卷子,她妈还能憋出一句夸奖来:   “我题目出的难,你能对一题已经是在我意料之外了。”   姜娴没吭声,把十题抄下来,给自家五哥和顾珩各拿回去一份。   结果,两个都是全对。   姜娴至今忘不掉她五哥的表情,在得知她只对了一题的情况下,摸摸她的头,仿佛正在对一个小白痴说话:   “你乖,这些题目太难了,五哥前些日子恰好看到过原题,所以才答这么好……”   姜娴就“呵呵”两声,再不要搭理五哥了。   就这种安慰,还不如没有!当她是真白痴么?   还看过原题?啥时候看的?   尤其他那个表情,姜娴觉得自己一向聪明的大脑受到了侮辱。   还是她男人贴心,啥也没问,还安慰她说,以后有不会的随时问他,要是他也不会,两人就一起看书找答案。   瞧瞧,同样是男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姜老五能找到她五嫂,可能是姜家祖坟冒了青烟。   这得积多大的德,才能让一个冷酷、没有情趣还时不时秀他聪明大脑还不会安慰人的男人找到老婆?   还是个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老婆呀?   她姜家祖宗在地下也辛苦了,为子孙如此的操劳……   话说回来,这两男人包括她妈都不能在她复习的时候时时陪在她身边。   但姜小大可以。   两人下班了一起复习,姜小大那基础扎实的,简直让姜娴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而且,姜小大脾气好,又温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是他小姑的关系,他也不敢教训她。   反正,只要她不会的题,姜小大都能耐心的讲到她会。   对这么上道的侄子,姜娴已经想好了,等姜小大考上大学,她必须给个超级大的红包。   不过侄儿好,她这个当姑的对他也不赖。   好比他母亲,也就是姜娴的大嫂,成天催着他结婚,催的孩子看到自家妈都躲着走。   结果,这事儿就被姜娴揽过来解决了。   姜娴是这么劝她大嫂的:   “……这以后啊,小大要是变成大学生了,是不是给你长脸啊?以后要是跟他五叔一样,再娶个城里媳妇儿,你是不是更高兴啊?”   就这两句反问,姜娴也不知道戳中了姜大嫂哪一点,反正她消停了,不过她也不傻。   人说了,就给一次机会,若是真能恢复高考,姜小大考得上就上,砸锅卖铁也给上学,考不上就安心的上班,给她迅速娶个儿媳妇回来,生孙子孙女儿给她玩儿。   不过就这样,也总算是临时解决了可怜的姜小大的燃眉之急了。   姜娴本以为,姜家也就她和姜小大一起,姑侄俩相伴到永久。   结果,姜娴某一天带着她的书和娃又回家吃父母的喝父母的,还要她妈教她做题又要大伯母二伯母和嫂子们帮她带娃的情形下,她居然看到她哥拿着一本数学书在看。   姜娴眨眨眼,远远就瞧着那书的颜色很熟悉,近看就发现端倪了。   “五哥……”姜娴一脸吃惊。   所以,她五哥也准备下场考试了,她居然不知道?   姜建峰早看到姜娴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毕竟,姜娴怎么着也算村里一道最特别的风景线,没有之一。   以前,是因为她长得特别好看,走哪儿那些个混蛋小子们都喜欢瞅着她发出狼嚎和怪叫,她自病后醒来,彪悍了很多,逮着机会当着大家面揍了两个小子,杀鸡儆猴后,这种现象才稍稍遏止一些。   不过好景不长,后来,是因为她嫁人嫁的过于轰动了,大家觉得她很富有。   村里的女人们在她每次走过的时候,都要凑一起讨论她的衣服啥款式,都在猜测花了多少钱?在哪儿做的?   紧随其后的,就是生龙凤胎的事情了。   生了龙凤胎,造成的轰动实在太大了,好多人慕名而来,她走哪儿都有孕妇冒出来,只为了让胖丫儿摸摸肚子,好沾沾喜气。   等到她又生了顾硕顾矾,不仅姜家人不意外,村里村外了解不了解她的人都不意外。   怎么说呢,感觉要是不生双胞胎才很意外好吗?   如今,之所以说她特别,除了她的那些个事迹,于姜建峰来说,远远的看到妹妹都要归功于她的木质推车了。   这推车是可以并排做两人的四轮手推车。   也不知道从哪里想到的法子,她和顾珩请木匠做的一个巨大的专门用来推孩子的手推车。   这手推车目标忒大,她有时候犯懒,会把四个孩子一起放在推车里。   姜建峰觉得,自己个儿只要不瞎,凭借他对自家胖丫儿的熟悉程度,她从她自己家里出来,隔着好多亩田呢,他都能看到她往家来的身影。   他还特地催大伯母,让她今儿做点妹妹喜欢的菜,因为看到妹妹回来了。   他手中的书一合,特别气人的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前几天见你拿来的题目挺简单的,我就是觉得,真要高考,要是那个难度,也不难。”   “你五嫂这会子怀着孕都不忘读书呢,真要是恢复高考,我就去试试也没什么。”   “毕竟夫妻一起进步,才有乐趣么。” 第327章 大事儿(一更)   姜娴就这么糊糊涂涂的跟着姜小大以及姜五哥一起备考了。   她本来没觉得有啥。   但,自从亲哥加入其中,姜娴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若说人家姜小大每天对着她那是和风细雨,那么姜老五,一整个就是打击姜娴信心的存在。   姜娴现在看到他可烦了,连五哥都不想叫了。   其实吧,姜五哥也没做啥,他就是行为上非常气人。   姜娴看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   还每次都和姜娴同步做题来着,但他做题速度贼快。   她这边刚做了五题,人家十题保质保量的就完成了。   然后他也不做别的,就坐她旁边,温和的问她:   “胖丫儿,是不是不会啊?没事,五哥教你啊。”   态度挺好的,但表情不好。   姜娴总觉得,他那小眼神里有一股子用他聪明的大脑碾压她的得意。   他越是表现的轻松,姜娴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就越烧越旺。   她突然想到一个她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可怕问题。   若是真的恢复高考了,她五哥这么牛,大概率没什么问题,小大基础好,好像也能应付,所以,就她比较吃力。   那么,会不会导致一个结果:若是姜家真的能有人能考上大学,他俩都考上了,然后她被落下了。   那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她可是小姑姑,辈分大着呢,结果考不过自家五哥也就算了,也考不过侄子……   想到那个结局,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绝不能容忍这个结果出现。   于是,姜娴是真的开始废寝忘食,恶狠狠的啃起书来。   顾珩本来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胖丫儿开始复习,他就总想着给胖丫儿吃点营养的东西。   他时不时的带肉骨头、猪蹄膀之类的回来,一股脑儿的送到姜家,并且,也不知怎么和大伯母说的,哄的大伯母日日给他们做好吃的。   没几天,家里的孩子们尤其是几个小的,脸上都长肉了。   突然,某日,他从外面归来,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大晚上,孩子们睡了还搁那儿挑灯夜战呢,他还心疼呢:   “胖丫儿,咱不用这么辛苦,这都几点了?还不休息呢?”   其实他心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别把他媳妇儿辛苦坏了。   跟姜娴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顾珩自然知道姜娴的习惯。   他媳妇儿是个作息很规律的人,什么点睡觉,什么点起床,她就跟钟表一样的精准。   她就像个军人,受过训练的那种,把整个纪律,时间都已经刻进了骨血里。   他自然心疼,不论那段神鬼莫测的经历之中,媳妇儿经历了什么,但现在她早就脱离了那一段经历,可以不用那么的辛苦了。   只是如同她那行走坐卧无比美态的习惯一样,姜娴总说,她这个情况已经是习惯了,没法儿变。   让她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她都浑身不舒服。   这会子,她在该睡觉的时候,在背书?!   在该出门锻炼身体的时候,在做题?!   顾珩觉得,事情大条了。   不过姜娴哪里是个能轻易被说服的主儿,她的好胜心彻底被姜五哥给激出来了。   顾珩见说不动自家媳妇儿,没法子呀,于是一方面,他除了更多的往家里运肉,还到处想办法,给姜娴买补品呢,隔三差五的什么参类、黄芪、大枣、灵芝啥的。   他原先要给顾家大哥供着,如今是双份的往家里拿,有一回还带了燕窝回来。   另一方面,他时常给华都的顾云开去电报,问他相关的消息有没有落实。   姜娴简直哭笑不得,她自己就是大夫呢,哪儿能把自己的身体弄的虚弱了?   不过自家男人对她的关心她还是感受到了。   远在华都的顾云开可感觉不到顾珩对媳妇儿特有的温柔,他真的已经被他烦死了。   电报那是越发越长,哪怕是没什么消息呢,他都要发电报过来骂顾珩呢。   惹得顾珩在县邮局已经出名了。   人家跟看西洋景似的都来看他,看他家到底是有个什么钱烧得慌的亲戚?   居然发电报来骂人,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这一年,顾珩和顾云开之间的感情倒是突然突飞猛进起来。   原先,两人虽好,但因为顾云开顾家人的身份,两人毕竟也不能时常联系,所以虽然对于顾珩来说,顾云开已经是他难得的好友了,但还没到“蜜里调油”这一步。   但今年不同,两人在吵架之中,突然互相理解起来。   越吵倒是越亲近了。   姜娴本来不觉得,但某一天,顾珩突然念叨了一句:“顾云开也不容易啊。”   姜娴就突然诧异了,顾珩哎,冷起来像冰块,对着顾云开嘴巴很毒舌,下手也很心狠手辣的顾珩,什么时候开始居然知道体贴起这个堂兄弟来了?   了解顾珩如姜娴,终于觉得,顾珩是真的把顾云开当做了家人,而不仅仅是好朋友了。   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她那会子还特意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呢,浑然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好在,顾云开这一笔电报钱没白花,姜娴的复习也没有白费,到了下半年,九月,教育部突然在华都举行召开了全国高等学校招生会议,会议结束不久,便宣布恢复高考,高考时间是一个月后。   一时间,举国欢腾,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极而泣。   突然之间,市面上那些和考试相关的各种课本、习题书全都抢购一空。   不知道多少人为了整一本习题书,而宁愿去排上三天三夜的队。   也不知道多少人买不到书,就想方设法的,去抄,去听,只为了不浪费这一次考试的机会。   这个消息,其实在一个月前,姜娴基本上就笃定了,但这会子宣布出来,让姜娴有一种心落地的感觉。   而看到她周围的那些个知青们又蹦又跳,又哭又笑,身边的人为了多一点能看的书,拿着纸笔,舔着脸,到处蹭书蹭题。   有的人因为知道一个月后考试,而什么都没复习急得拿头撞墙的时候,姜娴突然感觉到了这事儿对国人的意义。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突然就有了要考试的紧迫感。 第328章 青天白日(二更)   姜娴彻底的融入到了周遭备考的氛围之中。   广播站姚站长也知道她一直备考的事儿,所以给她安排的活计并不重。   在华都宣告了恢复高考的确定消息,丰收公社广播站也第一时间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知给了大家伙儿知道。   那一天后,姚站长主动给姜娴批了长假:   “追求进步是好事儿,你去便是了,广播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他还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说起来,你不在也没什么,你师傅不是压在我这儿了?   “你以后啊,要是考上大学,不在这儿了,那我就把你的工作丢给陈站,我看她胳膊腿儿挺好使的,每天来上班都是步行,距离她老还得几十年呢。”   “倒是我啊,老胳膊老腿喽。”   姜娴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听了姚站长的话,心里一暖,姚站长是给她吃定心丸呢。   养老徒儿的事儿,不仅她记得,姚站长也知道。   所以,他是在告诉她,让她甭担心,她师傅身体好着呢,往后啊,也一直会在丰收公社广播站,有他照看着呢。   “站长您忘了?我是个大夫,看您这精气神,说您才三十岁,估计都有人信呢。”   “我师傅啊,在您这边,我最放心不过了。”   “我都记着呢,甭管我以后走的多远,你们在这儿,我都会回来的,无论我去哪里,我都记得是咱广播站给了我第一份工作,教了我许多东西。”   这些话,姜娴说的真心实意。   若说,姜家让她弥补了亲情的缺失,那么丰收广播站就让她更加快速的融入了华国这个世界。   它让她迅速的懂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学会了和别人的相处,更教会了她许许多多的技能。   陈阑珊是她的恩师,姚站长就是她的伯乐。   当年,他在广播站给了她容身之地,才有了今天的她。   姚站长点点头,千言万语化为一句:   “我一直知道你是一个懂得感恩,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姜娴走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姚站长是个有心人,知道她跟孙干事、卞长明他们关系不错,于是下午,就给他们留个话别的时间。   卞长明如今也是有孩子的人了,甚至他的长子比顾禾顾砚年纪还要大点儿。   多年历练,他在广播站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过看到姜娴,他倒是一如既往,依然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   广播站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这么些年了,他们也懒得取笑他了。   孙干事撇撇嘴,心里嘀咕她私下里给卞长明起的外号:卞怂怂。   可不是怂怂吗?之前近水楼台,按说先得月呢,还比不过人家顾珩后来居上的。   没用的小子。   不过,小姜嫁给顾珩不亏呢,旁的不说,大禾是真的太招她眼了。   孙干事只得两个儿子,这人呐,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姜娴有时候会把顾禾顾砚带到广播站来看望师婆陈阑珊,所以广播站大家伙儿对两个小家伙挺熟的。   孙干事对顾砚就一般喜欢,男娃她有啊,但对像个年画娃娃的顾禾,喜欢的不行,甚至提议要把顾禾带回去跟她睡几天。   当然,这提议被姜娴拒绝了,孙姐是好人她知道,但孙姐家那个丈夫,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姜娴如何放心呢。   孙干事叹了口气,估摸着察觉了什么,后续也不提这一茬了。   孙干事扭过头来,对着姜娴的时候,很有些不舍,一直拉着姜娴絮叨,一边还嘱咐姜娴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给她地址,她好给她寄她最喜欢的黑芝麻糊。   姜娴哭笑不得,看他们对她这么有信心,好像她已经考上了,真的要走了一般。   惹得她心里一紧一紧的,这要是考不上,感觉她会让很多人失望。   带着沉甸甸的希望,她便回去了。   她回村的时候,也没回自己家,顾珩今天没在家,去市里了。   顾珩今年变得比去年忙了。   一则是船厂扩大了生产规模,难免的,无论是出海的活儿还是调试的任务,都变得比之前要繁重一些。   二则,罐头厂去年下半年开始,对鱼的需要量也变大了。   顾珩过年的时候就回来说了,朱主任私下里给他透了个底儿,说之前的鱼罐头卖的好,厂里对这条生产线又进行了扩充,此后可能还要丰富产品,弄虾罐头还有海贝罐头。   到了九月,罐头厂就开始试生产海贝和虾罐头了,这次就是叫顾珩去签合同的,所以顾珩一早就出门了。   他似有些不乐意,早早就跟她打好了招呼,说今天回不来,明儿尽量赶回来。   姜娴摆摆手,知道他不乐意的原因,是因为要在外面过夜呢。   今年因为要考试的事情,顾珩其实已经尽量缩减晚上回不来的情况,哪怕很晚,他都要回来,为的就是陪她。   若是以花做比,她自己知道自己,那就是一朵长了大牙会咬人的食人花。   偏偏有人不觉得,偏要把她当牡丹养。   她哪儿有那么娇气?   不过,虽然她不需要,但自家男人这么干,说不心里熨帖是假的。   但,顾珩是真的忙,她也心疼他来回的奔波,她可不是什么担心丈夫还不说的傻女人,当下凑过去,还亲亲顾珩,眼波潋滟,似蕴满无限柔情:   “你这样奔波,我心疼呢,你不要不放心我,你不在家,我就带孩子回姜家住着,你回来也扑个空,不如好好吃饭睡觉,养足了精神。”   “咱们是要相互陪伴一辈子的,你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美貌又贴心的媳妇儿,顾珩整个人从头发丝儿电到脚后跟,然后自然晕乎乎的。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丈夫,姜娴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姜娴不觉得他们夫妻之间这般相处有什么,对自家丈夫说这些心里话,不是应该的么?   她以前在澜国专门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说这些,早就成了信手拈来,想到就能开口说的话。   而且,她说这些是真心实意的。   却没料到,在华国,夫与妻之间尚且保守,加之国人内敛的本性,莫说说的这么软媚了,关心的话都是羞于开口的。   有一回,姜娴正和顾珩就这般说着“贴心话”呢,正好她五嫂来找她,听到她说的话后,当场仿若被雷劈了。   后来,她沉默了好久,才私下里吭吭哧哧又难掩惊讶的看着姜娴:   “胖丫儿,青天白日的,你要干啥呀?” 第329章 一岁看老(一更)   被姜五嫂提醒了一遭,姜娴才恍然,自家夫妻之间这样的行为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不过,她该干啥干啥,主要顾珩也喜欢,不是么?   姜娴哪里会管别人如何,自己的感觉最重要啊。   只是,姜娴会注意场合了。   首先,在外面肯定是不能这么干的,姜娴没那么傻,以前她在外人面前也很“老实”的,举止端庄,无懈可击。   哪怕是装的,那也是她刻入骨子里的习惯和做派。   如今,便是在家,好歹看看门是不是关紧了,以免再被别人看见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顾珩既然不在家,姜娴下午的时候,就直接回了姜家。   大伯母正在院子里一边做活,一边帮她看着两个小的呢。   今天天气好,虽是秋日,但阳光明媚,大伯母就把顾硕顾矾撵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这俩小也一周岁了,前几天顾珩在家的时候过的生日,顾家姜家冯家还有姜娴舅家李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热热闹闹的。   都说三岁看老,其实这一岁,也能看出不少端倪来了。   这俩小是真的挺憨厚的。   两人都不爱发脾气来着。   长相么,没有顾砚那么长的像妈妈和姜家人,也没有顾禾长得那么像爸爸,他们取了个中不溜。   眼睛像妈妈,眉毛像爸爸,鼻子像爸爸,嘴巴像妈妈,耳朵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爸爸,可能像了哪位祖辈也有可能,脸型暂时看不出来,就是圆圆的小肥脸。   不过顾璁和顾环都证明过,说这小圆脸像极了顾珩小时候,也是这般,小脸短短的,等到七八岁后,就逐渐长出轮廓了。   所以,若是这般说,估计以后脸型随顾珩的多。   顾禾是真的把他俩当玩具了,姜娴有时候见到俩小乖乖坐在小凳子上板正板正的,一脸的故作严肃,而顾禾站在前面,拿着她妈淘汰下来了教棒在那儿“指点江山”,时不时的还要点名“批评”顾硕顾矾,姜娴都有些不忍心。   可怜见的,遇上个“虎姐”,感觉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之中将会更加“丰富”呢。   不过,闹归闹,姜娴竟然从未发现俩小发过脾气。   哪怕他们做错事。   旁人批评他们,两人最多瘪瘪嘴,泫然欲泣的,然后没过多久,又乐呵呵了。   哦,说到这个,他俩做错事也是同时的,俩兄弟感情倒是好,同进同出,还同时犯错误……   姜娴从没见过这么步调一致的兄弟俩,双胞胎不至于都这样吧?   反正她和小老六不这样,顾禾顾砚也不这样。   这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一样。   姜娴进了院子,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扶着墙走路呢,时不时的,还互相交流两句。   啊啊啊啊的,不知道都说了啥。   见到姜娴,两人激动坏了。   顾硕:“啊!”   顾矾:“啊!”   姜娴:“……来,到妈妈这里来。”   她蹲下身,引两人过来。   顾硕顾矾还不会说话,但听得懂大家说话。   果然,两人激动的往她扑,然后几乎是同时,跌了一跤,一声不吭的,又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混进她怀里。   姜娴把两个小肉球抱满怀,然后大力的把他俩托在自己个儿两个手臂上,就这么往屋里走。   大伯母恍若未见,胖丫儿的大力她已经司空见怪了,连搭把手都没有。   她自己个儿坐在一边,身边放了个大竹匾,她正把那些个已经半干的脱粒苞谷均匀铺在匾里。   等完全干了,就可以把它们磨成粉了。   “胖丫儿回来啦?怎么这么早啊?”   没到下班时间尼。   姜娴道:“站里给我放假了,姚站长说支持我参加高考呢。”   姜大伯母闻言立刻笑道:   “哎呦,姚站长真是好人呐,胖丫儿,你可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啊,你瞅瞅好多人给你帮忙咧。”   姜娴在大伯母面前一向乖觉,她属实也是受这种即将高考的氛围感染,变的紧张起来:   “那必须啊,大伯母,我马上就进去做题,小大那儿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去他们厂子里跟他说过了,他得等下班才回来。”   若不然,姜小大还得去广播站门口接她。   “对了,顾禾顾砚呢?”   “大禾出去玩了呗,今天说要约架,把大砚拖出去了。”   姜大伯母说这事儿的时候,语气平静无波,主要这事儿在顾禾顾砚身上稀松平常的很。   姜娴眉头一挑,冷静分析:   “把大砚叫出去了?看来这一次对手实力很强啊。”   大禾时常跟人约架,跟村里的打,跟村外的也打。   第一次打架,要追溯到大禾一岁多不到两岁的时候,那么点小的孩子,胆子贼大,居然敢挑战村里四岁的皮猴子了。   结果回来就鼻青脸肿了,那孩子姓徐,是徐小队长弟弟家的,人家比较明事理,带着孩子来道歉呢。   结果,姜娴还没说什么呢,大禾不高兴了,还质问那男娃:“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让大人帮忙解决?”   说的姜娴哭笑不得,难怪问她跟谁打架的,咬死了不松口呢,原来不想让“大人”帮忙解决事情啊。   自此,姜娴就不大管了。   后来,她发现,这些个孩子打架,也没闹出啥事儿。   她还回去姜家一说,姜家没一个人对打架这事儿觉得奇怪的。   村里孩子谁不打架啊?   再后来,顾禾发展成了约架,就有点奇怪了。   不过对姜家人以及顾珩姜娴来说,次数多了,也习惯了。   姜娴发现,她和那些个跟她打架的,似乎也能处好关系,今天打,明天就好了。   大约孩子们之间都有他们自己特殊的相处方式,不用大人操心。   顾珩就没她想得开了,他蔫儿坏,自发生了大禾跟人家打架打输了的事情,他表面没说啥,背地里开始教孩子拳脚功夫了。   他也有耐心,孩子骨头软,不能揠苗助长,就慢慢儿的教,先打基础。   不过这俩孩子却着实不赖。   过了一周岁,姜娴就仔细看过孩子们的根骨,四个孩子的根骨都不错,只要好好养,以后只会更好的。   这其实就是武学的天赋了。 第330章 韩夫人?(二更)   顾禾顾砚虽然是姐弟,还学的是一样的武功路数。   不过,两人表现出来的却不同。   从一岁多开始学起,两人如今也近四岁了,也算是或多或少有点拳脚傍身了。   顾禾更强一些,因为她好动,她更喜欢直来直往,爆发力不错。   顾砚喜静,他出手更偏重于技巧,其实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约架这事儿,大禾还真不大叫大砚的。   一则,她一个人就能摆平。   二则,她了解大砚,知道大砚就喜欢坐在家里,根本不喜欢跟村里那些人玩儿。   她只有一种时候会叫大砚,那就是对手实力强的时候。   姜娴瞥了一眼在她手臂上乐呵呵流口水的俩娃,姜娴脑海之中恍惚间看到了大禾的未来:   想象一下,未来她跟大姐大似的,后面跟着三个兄弟,怕是无人敢惹吧!   啧!   姜大伯母见怪不怪,甚至颇有些神秘兮兮的凑过来:   “嗨,你一定猜不到是谁家的孩子。”   姜娴:“……是谁?”   村里没她不认识的孩子,甚至连孩子们的秉性她都基本了然于心,怎么还有她不认识的?   所以,是从村外来的?   姜大伯母挑挑眉,嘴角一撇,有点鄙夷:“是之前那个曹知青和韩一舟的!”   姜娴:“……他俩有孩子了?!”   她应该还没到老的记不清事情的程度吧。   韩一舟的老婆不是徐嫣儿么?   难不成多年不见,曹柳这么厉害,已经把徐嫣儿干掉了,自己终于坐上了韩夫人的宝座?   可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谁比她姜娴了解徐嫣儿啊,她轻而易举的就被干掉了?   那究竟是曹柳实在彪悍?还是徐嫣儿到了华国,变弱了?   但她又不是没跟徐嫣儿接触,她没变弱啊,还是那么恶毒……   姜大伯母搭着嘴角,一万个看不上:   “可不是么,他俩就是有孩子了,虽然我也很讨厌徐诗雨啊,但韩一舟把自己老婆放在什么位置啊?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带着个小老婆跑到老婆娘家村里来了?”   “以前,韩一舟刚来的时候,我瞅着这还是个好青年呢,结果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徐诗雨也是眼瞎,挑来挑去,挑个这种人当男人?”   “这古往今来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找这么个玩意儿,还不知道以后日子过成什么样儿呢!”   姜大伯母平日是有点唠叨的,但一下子说这么多话,隐隐的还有为她极其讨厌的徐嫣儿抱不平的意思,姜娴就知道她大伯母有多不爽了。   她哪里是为徐嫣儿抱不平哦?   她是为一众正房老婆抱不平,从生理和心理上厌恶这些坏男人和小老婆。   大伯母是个传统朴实的华国女性,在她看来,作为老婆,她和自家男人同甘共苦,同进同退,也觉得这世上大多数夫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但小老婆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她们侵占了“大妇”的利益,让大伯母就很看不惯。   另则,说到底,人徐诗雨是麦收大队的,曹柳不过是个知青,甭管平日里仇深似海的,怎么个打架撕巴,天然的,麦收大队的人在遇到别人的时候,都会站在自家这边儿的。   姜娴皱皱眉:“那我要不要去把大禾大砚带回来啊?”   她也很厌烦这两人啊,这也太嚣张了,这可是徐嫣儿的娘家村啊?!   可见这两人都不把麦收大队所有人放在眼里是吧?   韩一舟和曹柳那是不尊重徐嫣儿么?那是瞧不起整个麦收大队呢。   虽说,这种厌恶不好牵连在孩子身上吧,但他爹妈这么恶心,姜娴自诩自己不是圣人,她自然也烦上这家小孩了。   本能的,她也不想大禾大砚跟这孩子接触,这要是个坏孩子带坏她的两个孩子怎么办?虽然她的两个宝贝机灵又聪明。   可她其实也不想去见那两人。   姜大伯母赶忙阻止姜娴:   “哎,你别去了,你大伯在那儿看着呢,还有刚刚啊,孔家二小子也在的,我这不是不放心么?孔二小子说他帮我看着去。”   “我一想没什么,孔家二小子如今人长大了,也稳重了,大禾跟大砚不是认识他么,有他看着,没事的。”   “再说了,这村里,谁不知道大禾大砚,还能被面的欺负了?”   姜娴一想也是,这是她家地盘啊,还能被外来的欺负?反了天了?   如此,她放下心来,把两个跟她亲香过了,在她手上扭来扭去要下去练习走路的小肉球放在地上,她也没心思进去复习了,一屁股坐在她伯母身边,帮着大伯母把苞谷脱粒。   “什么情况啊?大伯母,快说说!”   光听大伯母抱怨呢,具体啥情况她还不知道呢。   大伯母哪儿能不说啊,当下啪啪啪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干净了。   姜娴是越听眉头越皱的紧,主要是被膈应的。   原来,今天,韩一舟带着曹柳过来办手续呢。   韩一舟没什么问题,就是曹柳以病假的形式离开麦收大队的时候,手续还有些不齐全。   原本呢,大伯父也不准备多管,其实这种情况多的是,外村也有的,知青们在村里也确实辛苦,想走太正常了。   说白了,只要不是什么恶劣的事情,大家都是人,有同情心同理心,只要有手续,便不会阻拦。   曹柳的手续有瑕疵本来没什么,但这不是要恢复高考了么,这事儿就有点烦,考生需要核验身份,若是她的手续不齐全,据说怕影响考试。   所以,就来办手续了。   据说韩一舟和曹柳穿着打扮都挺时髦的,韩一舟已经是省城某县的革、委会副主任啦。   据说曹柳和韩一舟的儿子比她家的顾禾顾砚年纪大呢,人也长的壮实多了,又胖又大只,一来就欺负了一个孩子,而那个铁生是大禾罩着的“小弟”,所以,就和大禾杠上了。   又据说,村里有徐家人问起徐诗雨的情况,曹柳不作声,韩一舟很漫不经心只说徐诗雨在家呢,那说话的口气,跟提起个陌生人也差不多。   徐小队长算是真的勇士了,他帮着追问了句,问韩一舟怎么没带和徐诗雨的孩子回来?   结果被韩一舟直接怼了一句,说他们徐家女人莫不都是不下蛋的母鸡…… 第331章 一肚子的情分(一更)   听大伯母说起韩一舟居然说出这话时候,姜娴眉头微微一挑。   若是这么说的话,可见韩一舟跟徐诗雨两人之间发关系很不咋地,甚至已经交恶了。   交恶到韩一舟居然迁怒了徐诗雨的族人?   姜娴自觉这事儿是有点不对的。   按说徐嫣儿是知道徐诗雨未来的人啊,如今取代了她的人生,怎么还活成这样了?   莫不是,在徐嫣儿知道的那段人生之中,和现在的有出入?   至少,曹柳不应该这么嚣张吧?   对,就是嚣张,回来办手续可以,但带着孩子和别人的男人一起,去了正室的娘家村?   这是人干的事儿?   徐嫣儿若是知道曹柳这般嚣张,在她未成气候之前,怕是已经把她弄死了才对。   所以说,命运已经发生变化了吧?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姜娴和徐嫣儿从澜国一同而来,但从她自觉徐嫣儿跟她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开始,她自是不把徐嫣儿当成自己的生死仇人了,也没有跟她不死不休的心思,那么,徐嫣儿的人生也就与她毫不相干了。   她过成什么样子,选择什么样的人生又如何呢?   其实,真要说起来,人都变了,命运怎么可能不变呢。   徐嫣儿聪明一世,这点怎么看不破呢?   姜娴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咦?大伯母,孔家二小子怎么回来了?”   自从陈知青嫁到孔家后没多久,陈知青就去随军了。   如今,孔家这两孩子都不小了,孔家大小子估计也十八九了?   那么孔二小子估计十六七了?   去年的时候,不是说把两个小子都接过去,看看能不能参军的么?   怎么突然回来了?   姜大伯母可真不愧是村里的百事通,姜娴感觉就没她不知道的事儿,村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她的耳目……   她这问题抛出去,大伯母都不带想的,立刻又是一撇嘴,这回还叹了口气:   “哎,你说说,老孔夫妻可真是苦啊!”   老孔夫妻指的是孔有光的爹妈,也就是孔家二小子的爷爷奶奶。   这按照辈分,其实孔有光跟姜爱国是战友呢,所以按说是一辈儿的,所以老孔夫妻按说比姜大伯母长一辈儿。   不过因为年纪实在相差不大,又不是同族的,所以也就这么混叫。   “老孔之前生了场病,孔有光好歹良心发现,回来娶了老婆,后来也把孩子带走了。总算让老孔夫妻松快了一年半载的。”   “但,老婆孩子带走了,也不能对爹妈不管不问吧,今年过年都没回来,你说这生儿生女的有啥用。”   “哦,用到的时候就是爹妈,用不到就不问了?”   大伯母这人莫要看有时候抠搜,但她这人心好着呢。   过年,老孔夫妻在家孤零零的,大伯母还端了一碗猪肚汤给送过去呢。   一回来就唉声叹气的,说孔家老婆子拉着她抹眼泪,说想孙子了。   姜娴一抬头,看大伯母表情有些萧索,心中一动,知道大伯母大约是又联想到她那个不孝顺的孙子姜毓达了。   自姜毓达那次分粮回来过一回,便再没有出现过后,大伯母并没提过什么,但有时候,她偶尔看到姜毓达留在家里的一些破旧的小物件儿都会叹气。   姜娴知道,她时不时的是会想起这个孙子的,毕竟姜家的第三代,哪一个孩子姜大伯母没有亲自带过?   哪怕是顾禾顾砚顾硕顾矾呢。   姜娴心一软:   “您放心,您这身子骨啊,硬朗的很呢,这往后,我给你码过了,活不到一百岁,也能活到九十九。”   “谁敢不孝敬您,我一准儿用大耳瓜子抽死丫的。”   大伯母一下子就被姜娴逗笑了,什么愁绪啥的,一下子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可不,我有胖丫儿,一准儿比老孔活的舒坦,要不说闺女疼人呢,可惜啊,老姜家就是闺女儿少!”   “闺女儿少没事儿,有用的一个就成了,旁的人家闺女儿嫁人能嫁到眼面前儿么?嫁不到眼面前儿可没用。”   姜娴可不认这个,她怎么着都是最有用的那个。   大伯母早就被姜娴的歪理洗脑了,她还真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这要是嫁的远,自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闺女可不是也照应不了?   “胖丫儿比老儿子都强!”大伯母深刻的体会,一锤定音,热情的把姜娴夸奖了一通。   如此,姜娴心下才满意,那肯定啊,她姜家的老儿子不是小老六么?小老六在部队里呢,哪儿能照顾到家里?   看看老孔家就知道了啊,也不能说孔有光不孝顺吧,而是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啊。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自然没法常伴父母左右。   也幸亏有她姜娴了,她就替他把陪伴长辈的份儿一起担了吧。   谁让他和她是一肚子同时爬出来的呢。   这一肚子的情分可不同旁人。   姜大伯母和胖丫儿唠嗑了一回,突然就彻底舒坦了,是啊,人有时候就是比出来的。   她的孙子辈儿是有不着调的,但其他都着调,儿子侄子们更是都挺孝顺的,这日子不是过得也挺好的么。   再看看旁人家,啧,还是她过得舒服些。   老头子前些日子忙着秋收的时候还说呢,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越过越有盼头。   “哎,老孔和他家老婆子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这不,说是要恢复高考了,孔家二小子和他家新媳妇儿都回来了,说要备考呢。”   “孔家二小子没他哥身体好,孔家大小子顺利参军了,他就给落下了,这不,恢复高考,就回来备考呗,但那个新媳妇儿啊,听说也要考呢,可她大着肚子呢。”   “你说说,她要是考上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又丢给老孔他们带?”   “孔有光两个大的都不带,还能带小的?”   老孔夫妻跟老姜家做了一辈子的邻居了,平日里关系也处的近呢,又有孔老婆子在大伯母面前哭诉,大伯母难免替他们家操心呢。 第332章 论结婚证的重要性(二更)   姜娴听了大伯母的话,叹了口气,还真是。   高考啊,这事儿是个大喜事没错。   但事物总有两面性,为了前途和命运,有的人的选择就显得很不近人情了。   但也说不上对与错,只有唏嘘。   陈知青若是真的考上大学,离开孔家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以后可是大学生了,当年最好的选择孔有光,却不一定是未来的最好选择。   只是,若是那般,可怜了孩子。   这事儿,姜娴沉默,没跟大伯母说起她的推断。   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搁家里说人家闲话也不好。   但她心中对陈知青不是那么看好,以她的“聪明”,许是真的能做出离开孔家,自此海阔天空的决定。   孩子可以再生,但改变命运的机会有几次呢?   陈知青年龄也不小了,能考几年呢?   而且,她也不是走不掉的。   毕竟,她好像记得谁跟她念叨过一句,说上回孔有光回来的急,两人就是办了酒,没扯结婚证?   也不知后来有没有扯上!   虽然时下,越发多的人扯结婚证了,但他们这边还不怎么时兴这个。   若是没结婚证,走起来更容易了。   她怎么忽然就想起这事儿了?   还真就是最近尤其是知青们,本村的外村的都开始闹腾起来。   华都那边确定这个消息之前,多多少少不少人就听到些风声了。   姜娴自己可不就是提前一月就差不多确定了?   如同孔家二小子今天都到家了,而丰收公社今天才公布恢复高考的喜讯……   所以说,提前知道些消息的不少,因此,早就有人闻风而动了。   姜娴最先遇上事儿是姜在娴舅家的公社,本来是听说,一个女知青突然孩子也不带了,闹着要看书,还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后来她正好去那边,那女知青居然还求到了她这边。   这事儿当时姜娴特别的哭笑不得,她是去舅家看二表嫂生的侄儿的,被人堵个正着逼着她开堕胎药不说,她不肯吧,还被人骂了。   还好她大舅母一如既往的彪悍,出来迎她的时候看了个正着,立马双手叉腰,怼的人家女知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才趁机脱身。   当时,她才第一次切身感觉到这事儿究竟对于这些个“读书人”的意义,足以令人疯魔。   若是让她抛夫弃了儿女,她扪心自问,是真的做不到。   可是,回头想了想那女知青眼中的伤痛和绝望,其中似乎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癫狂,加之那跟过来的男人带着孩子,身上脏兮兮的,邋遢的很。姜娴还真说不出她错了的话。   姜娴这人眼睛利,她对于那男人和那男孩子没什么好感。   男人目光浑浊猥琐,男孩看着她的目光是仇视和戾气的,回头看着自己的亲妈,表情也是仇视的。   穷没什么,谁没受过穷啊?但穷和坏以及邋遢,不是一回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生活圆满幸福,自然对改变命运没什么迫切的,就是觉得既然要做了,就要尽善尽美的去完成,但若是真没成功,姜娴觉得自己最多觉得丢脸吧,但真会为此要死要活,那肯定不会的。   可对于有的人来说,这件事大约形同救命稻草一般。   若是有办法两全其美,谁想抛弃自己的孩子。   后来,大舅母也跟她说呢:   “八成啊,她留不住喽。”   她就是指的女知青呗。   “就算考不走,也得跑喽,娶她的这人家,不是好东西,用了不光彩的法子逼迫她的,不过,没领结婚证!”   大舅母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小小声的,还一脸的畅快。   姜娴沉默了一下:“既然如此,您刚刚还骂她骂的那么厉害?”   明明,大舅母不仅不讨厌她,还同情那位女知青呢。   大舅母挤挤眼:“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是帮她也是帮咱们。”   “他那男人平日在外面装的可怜兮兮的,一副女人狠心,不要他也不要孩子的模样,实际上,你看看,那女人才来找你多大一会儿,她男人就带着孩子跟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男的随时随地看着女人呢。”   “我这跟她吵架,不是引来那么多人么,这女人回家兴许还能逃过一顿打,毕竟要是打伤了,那男人树立起来的可怜样子不就崩塌了?”   “再有啊,我是挺可怜她的,但她那孩子可不能是我们这边给落胎的,那男人一家蛮不讲理,以后得上家来讹钱呢!”   姜娴也是无奈又无言,这些个复杂情况,还真就大舅母这种熟悉内情的老江湖能摆平了。   不过姜娴由衷希望,那个可怜的女人最后能得偿所愿。   若说姜娴舅家村里的事情让姜娴同情又无奈,那么麦收大队的事情就更不知道让人说啥了。   就前天,麦收大队那个柏知青和郑知青就闹起来了,那天姜娴不在家呢,不过昨天,大丫就跑来给她抱怨过了。   就是为了高考的事情呗,两人要一拍两散了。   原因是两人都想考自家那边的大学。   郑知青就是他们这儿省城的,但柏知青就很远了,好像是南边儿的姑娘。   听大丫抱怨,周扬平去帮忙调解过了,不过没啥用,说两人坚持要离婚。   当天晚上就分房睡觉了。   大丫还过来心有余悸的跟她闲聊呢,说幸亏前年,她和周扬平把结婚证扯了。   因为前天,柏知青要跟郑知青离婚那会子,提到要郑知青给她钱,补偿她精神损失什么的。   郑知青一点没在怕的,让她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说两人连结婚证都没有,国家都不认的夫妻关系,只要他不认,转头他俩就是陌生人,他凭什么给她钱!   赵大丫那会子特别庆幸又新奇的问姜娴:   “原来没结婚证,国家都不认啊?”   姜娴眨眨眼,这事儿吧对她来说也算是冷知识,不过也能理解,她以前在澜国,那些个权贵人家,不是也有婚书么?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啊,结婚证都被郑知青解读出花来了。   国家让大家扯结婚证,是为了保护婚姻的吧,而不是让郑知青来抵制自家老婆的,简直是无赖又无耻。   不是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但,果然跟韩一舟一起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姜娴也只能说一句:城里人真会玩。 第333章 不要脸(一更)   姜娴也不知道,这真到了高考那一天,还能出多少事儿,不过,如今恢复高考的消息确定了,可以预见,未来这些个奇葩事儿不会少。   倒是在见识了这些事儿后,姜娴看出周扬平的远见来。   这是多久前就开始布局了?   这男人对于时局的把控和人心的预测简直可怕。   首先就是对自家老婆。   大丫看着这些情况,难免是有点心中不安,但因为有结婚证在,降低了她的不安,也就背地里暗搓搓跟她叨咕两句,等她叨咕完了,她那点子不安其实就散的差不多了。   又看她和周扬平一般的疯狂复习状态,她顿时觉得自家男人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过是求上进罢了。是为了他们今后的幸福生活。   末了,她还能来一句:“哎,咱家扬平跟胖丫儿你一样辛苦。”   又乐颠颠的回去寻思着给周扬平做营养汤了。   所以,周扬平其实不仅看透了他老婆呢,包括她姜娴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呢。   姜娴今儿,注定是平静不了了。   她心中挂念着两个大的,便一边跟大伯母有一搭没一搭聊村里的事儿,顺道看着顾硕顾矾,这俩小正乐此不疲练习走路呢。   果然憨实,姜娴眼里头,他俩都跌了好几个跟头了,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   没料到,姜娴不仅等到了自家的娃,还等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韩一舟。   姜娴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开骂了。   这个死不要脸的,她都躲着他了,还特意跑她家来呢?   曹柳不在!   姜娴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色胚加渣渣对她贼心不死呢。   韩一舟自然是特意过来的,人家用的理由光明正大,替他儿子道歉。   虽然顾禾顾砚两人打他儿子一个人……   虽说他儿子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是真……   但,他儿子年纪比顾禾顾砚大了一岁有余呢,长得又高又壮也是事实。   当然,他这次主要是想来看看姜娴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姜娴居然嫁了顾珩,他人离开了麦收大队,但不可能不知道这儿的事儿。   不用别人,郑为群就会写信告诉他。   当年喜欢的女人,弃他于不顾,却嫁给了乡下的糙汉子,韩一舟这么多年,都没想通。   他印象里,顾珩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他从不参加麦收大队的劳动,神出鬼没。   他更不和知青们有来往,除了周扬平跟他有点瓜葛,顾珩看到其他知青尤其是如他这般的天之骄子,他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甚至偶然遇见,他都是直接无视人的。   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自然令韩一舟非常的讨厌。   而就这么个人,居然抢了他看中的女人?   暗自恼火姜娴没眼光之余,韩一舟不是没想过“办法”。   他倒是想找机会把顾珩弄死弄残算了,姜娴没了依仗,他再出现在她面前,温柔抚慰一番,何愁她不像曹柳一样跟了他呢。   可惜,这些年,头先几年,徐诗雨那女人闹腾的很,两人是一言不合就各种吵架干架,她还跟狗似的,天天疑神疑鬼,还跟踪过他。   他那会子还没有坐上现在的位置,家里的疯婆子、外面的女人、他儿子以及事业,让他疲于奔命,以至于他一直没能抽出手来对付顾珩。   这两年,她突然消停了,他儿子也有了,但他爸那边遇上了强有力的对手,那对手一直跟他韩家过不去,这几年,他爸告诫他,不能搞出任何事,他想着大局为重,也就先忍了。   到如今,这些事儿都解决了,他终于能腾开手来了,是以,其实曹柳的事情他完全不需要来,但他偏偏来了。   不是因为他多在乎曹柳,当然打脸一下徐诗雨那个疯妇他挺高兴的,最深层的原因是他想要来看一眼姜娴。   多年不见,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他,有没有因为那时候的错误选择而后悔过。   却是他觉得,多年不见,姜娴居然更美了,竟然恍然间和记忆之中完全不同了,艳光四射到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韩一舟想,姜娴一定后悔吧!   这么个艳冠群芳的美人儿,合该跟着他过好日子,屈居在穷旮旯里算怎么回事儿?   韩一舟也不知为何,大约真的是没有得到的就是最好的,这些年,他哪怕忙的分身乏术,他都会时不时的想起她。   若是知道最后会被徐诗雨这个可恶的女人捡了漏,被迫娶了她,他娶了姜娴,这日子何等的美妙。   不过,且等着,明年,他爸那边就要退了,由他顶上那个位置是他们一家计划了好久的事情。   且等他把工作的事情忙完了,再去收拾徐诗雨。   一个无根无萍,娘家是罪犯的女人,如何配坐韩太太的位置?   且等到那时候,若是她识趣,自己主动下堂,若是不识趣,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这世上,让一个人“突发疾病”而去的方法不是没有的。   到那个时候,他要娶姜娴为妻,想必在经历过徐诗雨那样的儿媳妇,他父亲母亲肯定更能接受姜娴的。   而实际上,不答应也没关系,那时候他爸退了,谁还能管住他呢?   本来,他只是心里有这么个隐藏的小火苗在,他暗自打着算盘,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可是到了麦收大队,再看到那两个小崽子,那么机灵,长相又那么出众,又听说姜娴五年抱四个,第一胎龙凤胎,第二胎是双胞胎儿子,他内心的邪火再也压抑不住,已成喷薄之势。   若是他娶了姜娴,这些个儿子都是他的!   看那两个小娃机灵的模样,韩一舟发现自己又是喜欢又是厌恶。   喜欢是因为他俩一半血统是姜娴的,厌恶自然是另一半的血统是那个恶心的男人的。   韩一舟心道,若是他和姜娴的孩子,必定比面前的孩子更机灵,更优秀吧。   姜娴低头,一把搂住扑到她怀里的顾禾顾砚,见两孩子表情挺自然的,而且顾禾小脸上都是胜利的笑容,顾砚也眼神亮亮的,再看他俩脉搏稳健,身上也没有伤痕,她才抬头:   “原来是韩主任啊?您怎么来我家了?” 第334章 扫垃圾(二更)   姜娴看着自家的两个娃那自然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结果好心情没能维持住,一抬头,就看到韩一舟目光迷离的死样子。   她脸色瞬间从温情变得面无表情,她真是烦死了韩一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尤其,看到他这样,想到他心里头十有八九以她为主角,还不知道打什么龌龊心思呢。   她眉头微皱,懒得深究,直接开口打断他的瞎想!   没想到这话一出,韩一舟却是一脸感动:   “想不到这么多年,原来,姜娴你还是关心我的,你都知道我如今是主任了!”   姜娴:“……”关心你大爷。   姜娴脸彻底黑了,她其实惯来是伶牙俐齿的,但突然被他来这么一下,真的是被堵的连面无表情都装不下去了。   她好像有点想吐来着。   她可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韩一舟这么多年,可能真的是被其他什么人给捧的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了。   他怕是完全忘记那会子在麦收大队,她对他如何的不假辞色来着。   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着她儿女的面坏她名声?   简直是找死。   她先低头跟顾禾顾砚商量:   “大禾大砚,带着弟弟去别的地方玩儿一会儿好么,妈妈有事要解决一下。”   岂料,马上又要长一岁的顾禾不乐意,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妈妈,为什么要避开我们,你要跟这个……大叔招架吗?我不可以听吗?”   顾砚也不算走,却认真道:“妈妈,我想保护你。”   一句话说的姜娴心都化了。   她看了看大禾的倔强和大砚的坚持,点头让步:   “行吧,今儿的事情,为娘的就教你们个道理,对于那些臭不要脸的,那就不用给他脸。”   姜娴声音可没刻意缩小,她说的话在场的人可都听见了。   但她没有给人反驳的机会意思。   她站直身子,直接开怼:   “瞧你这话说的,韩主任携娇妻爱子来咱麦收大队办手续,那是大家伙儿议论了一天的大事儿了。”   姜娴心情不好,说话自然毒。   反正麦收大队谁不知道韩一舟也以前做的那些个破事,她索性揭开来说,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撕开脸皮吵过架。   她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不过我怎么记得,你的妻子好像不是今天你带来的那位,好像是叫徐诗雨吧?”   “韩主任也真是贵人多忘事,也真是胆子大,麦收大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跟徐广国一家有仇呢。”   “我劝你麻溜的滚出去,不要让主人家拿大扫帚把你扫出去!”   “到时候,我想你的脸上也挂不住。”   姜娴其实已经多年不发脾气了,她面对外人的时候,更喜欢发挥她的“演技”,上一回发脾气还是面对顾珩的母亲娘家那几个人的时候。   但那时候,除了叶家那两人,再就是可能大禾看到过她发火的样子。   不过那回,大禾看到的不是完全气场全开的她,她那会子是惊恐交加的恐惧,唯恐那姓叶的伤了她的孩子。   不过,现在她少了恐惧了,只有愤怒。   宛若烈焰玫瑰,美得慑人。   村里其他人,也没见过她这样,大家都看呆了。   其实来姜家看热闹的不多,姜大伯父还兢兢业业的在帮曹柳办手续,要不,其他大部分人还在上工呢。   韩一舟鸡贼的跟着孩子的步子,来到了姜家,还用孩子当挡箭牌。   但,好八卦的人,天生对这事儿敏感,所以他身后,跟来了一堆儿的八婆。   什么石婆子之流自然在其中。   姜娴对石婆子这些人其实已经麻木了,只要她们不上赶着在她面前晃,找不自在,她就能跟她们和平共处。   反正一个村的,她不喜欢的多了,还能随心所欲找人家麻烦?   无视罢了。   这些年,石婆子等人估摸着是发现她和顾珩都挺厉害的,基本不在她面前讨嫌的。   只石婆子等人估摸着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个不留情面的姜娴。   石婆子心里忍不住抖了抖,艾玛,这以后,但凡姜娴或者顾珩的事情,她还是掂量掂量,传话的时候得带脑子。   否则,一回头,被这两个煞星找上门,她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石婆子知道,如今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她赶紧走,不要再看这种热闹了,毕竟有命看热闹,不知道有没有命传呢。   而不传,那石婆子肯定不乐意,石婆子的人生宗旨是,不被传的话那就是没有灵魂的话。   可真要她传,她也不敢,所以,她又想看,又深知话不能乱传,所以痛并快乐着的留在不远处,企图以她厚脸皮挡住姜娴慑人的目光。   而和石婆子这般想的显然不在少数。   一时间,姜家小院突然就安静下来。   连顾硕顾矾都停下脚步来,一脸好奇的盯着面前这一切。   顾禾眼睛晶晶亮的盯着妈妈,就觉得自家妈果然是天下第一厉害,她以后要和妈妈学习的。   顾砚微蹙着眉头,站在姜娴腿边,宛若一个忠心的卫士,正不满的盯着韩一舟。   他比顾禾要早熟一些,有些话,他虽然听不太懂,但能分清楚好赖话的。   尤其,还把他妈惹的这么生气。   韩一舟脸也拉了下来,许多年了,不敢有人跟他这么说话了,但谁让这是他喜欢的女人,他觉得他还是有耐心包容的,但该警告的时候还得警告,他咳了一声,打着官腔:   “姜娴,适可而止,你使性子也得有个限度。”   姜娴:“……”这人估计是真的疯了,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看来,是时候展现她真正的实力了。   她摸了两个孩子的头,柔声说:   “妈妈有点事儿,你们在原地等一下妈妈好不好。”   顾禾满口答应,特别好奇:“妈妈,你要干什么?”   顾砚则是沉默的盯着她,似有许多话说不出口。   姜娴又摸了下顾砚的头,下一瞬,人已经以不可想象的敏捷弹了出去,她人已经拿着大扫帚站在韩一舟面前了。   嘴上还在微微笑着回答女儿的问题:   “扫垃圾啊。”   话音刚落,扫帚横扫而去,狠狠的抽在韩一舟的脚面上。 第335章 一条心   “嗷!”韩一舟到底没忍住,或者说,太猝不及防了,顿时,抱着脚在原地一边蹦跶一边嚎叫了起来。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颇显得文气的深蓝色列宁装,显得朴素又正派,但做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正派。   姜娴那一下,直接打碎了他的伪装。   他的面目一下子狰狞起来,甚至眼睛抬起的时候,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恼羞成怒的怨恨。   他的儿子韩啸天,本来进门的时候,就捂着肿了的脸,眼神桀骜乖戾,他那像极了曹柳的眼睛一点不善良,时时刻刻透着“我不爽,我要破坏。”这两种情绪。   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而且还是心肠不怎么好的小孩儿。   姜娴从没想到,曹柳会选择走这么一条路,虽然人是会变化的,但光明正大的带着娃儿跟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到处跑,也太超过了。   不免令人鄙夷。   那孩子之所以看着姜娴充满了敌意,大约也归功于他爸的态度。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的,他定然是发现他爸对面前的姜娴态度不同,但他估计潜意识觉得姜娴不是那么好惹的。   所以只是持续用眼神在她脸上和顾禾顾砚身上来回扫,若是把他的眼神比作枪,这会子怕是他们母子三人都被他突突了……   姜娴自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她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冷冷的盯着他看,如此,韩啸天才算稍稍收敛,但狗改不了吃屎,还会再犯就是了。   令她欣慰的事儿,顾禾顾砚居然也没什么反应。   两人都仿佛没看见这孩子的反常之处,只是坚定的站在她这一边,情绪稳定的很。   她事后倒是有问顾禾顾砚为啥没什么动静,莫不是没看到韩啸天的挑衅。   虽说面上没动静,但韩啸天那模样太凶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姜娴自然害怕两人只是表面上平静,实则内心害怕。   顾禾想也不想,一如她本来的性格,像一朵小太阳花一样,好奇又灿烂:   “为什么要搭理他啊?我已经赢了啊,妈妈你看到没有,那臭小子的眼睛那里就是我揍的大包包,他人都被我揍了,我心里高兴着呢,才不要继续搭理他破坏我的心情。”   顾砚一如以往,比较沉静,但他回的话却很霸气:“这是失败者的怨恨,我才不看在眼里。”   听罢,姜娴是真的被自家儿女惊艳了一把。   两人各有自己的性子,和同龄孩子相比,两人自小就跟小大人一般。   姜娴也尊重他们,从不把他们当普通的孩子对待,尽量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   有时候,姜娴也会想,这份“早熟”对孩子们来说,是好是坏呢。   可如今,姜娴发现,他们的心胸还是比较宽广的,人也快乐健康。   这大约便足够了。   聪明的大脑能决定他们以后能否走的更远,在不同的领域能不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但疏朗的心胸却决定着以后他们能不能活的快乐开心。   终其一生,姜娴希望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都能这般乐观想得开就好。   不过那是后话,时下姜娴那一抽,不仅把韩一舟的虚伪的文质彬彬的外壳给抽掉了,还杀鸡儆了韩啸天那个猴!   韩啸天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大变,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姜娴压根没停的意思,手中扫帚虎虎生风,都打在特别痛却又不会轻易出伤痕的位置。   她打人的招数是跟澜国的“老师”学的,没放她们完不成任务,那“老师”的小棍子就落下来了,但那劲儿使的巧,不会在她们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   姜娴招招不落空,嘴上却道:   “哎呀,我扫垃圾呢,你挡着我了呀,快点让让,没看见垃圾么?我最近有眼疾,见了垃圾眼疾会加重,最是见不得!”   韩一舟被姜娴这明显指桑骂槐的话气的够呛,但他如今痛的根本没空理论,只能:   “哎呦哎呦!啊!”   “你你你……”   如此反复交错,倒是比之杀猪的嚎叫也动听不了多少。   姜娴的身手这些年肯定是很有些退化的,毕竟她平日里除了自发的训练,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这么酣畅淋漓的揍人。   她倒是想出了主意,想跟顾珩时不时的过过招来着,既能让她的武艺不退步,还能共同进步,更重要的是能增进夫妻感情,如此三全其美,岂不美哉?   但,那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永远不发挥实力,唯恐伤了她一根手指头来着,一回两回,姜娴也不跟他玩儿了,没意思透了。   她还不如去林子里追野猪呢。   今儿有机会揍自己讨厌的人,姜娴心里别提多舒坦,其实姜娴想抽他的嘴来着,毕竟他嘴太臭了。   但那个地方太显眼了,万一把他的牙打掉了,韩一舟这小人得志的,回头找警察来抓她,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啊。   她肯定不能这么干!   她一边挥舞着扫帚,又不忘吓唬人家孩子。   趁着间隙,朝着韩啸天咧咧嘴,举举扫帚。   这一下,可是彻底把韩啸天内心深处的恐惧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哇”了一声,浑然没觉得姜娴距离他隔着老远呢,竟然扭头就撒开丫子,夺命讨去。   还撞到了石婆子。   石婆子“哎呦”一声,捂着老腰,这要是换成村里哪个混小子,她早就开骂了。   但这可是个公子哥儿,老韩家的独苗苗,姜娴敢揍他爹,她可是不敢当着他爹的面训人家儿子。   是以,只能咬牙切齿的自认倒霉了。   只是一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嘀咕啥。   最后,事实证明,这揍人的事儿,那必须是自家人才能跟你一条心。   姜大伯母迅速而突兀的加入了战队。   她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直接一碗水泼到了韩一舟身上。   他半边身子,都被她打湿了。   韩一舟这回是彻底不能忍了,或者说愤怒让他的痛感都没那么厉害了,他气的一手要去抢姜娴的扫帚,一手指着姜大伯母开骂:   “没完了是吧?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打我!” 第336章 没吃亏   姜娴岂会让他抢了“武器”,在韩一舟手伸过来的时候,她人动都没动,偏偏扫帚已经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狠狠在他屁股上方腰下方的软肉又抽了一下。   “嗷!”又是一声!   到底是没忍住呗。   姜大伯母哪有害怕的意思,她理直气壮的很:   “哎呦,对不住啊,我帮着孩子扫垃圾的,没成想淋到你了,要不你进来换个衣裳?”   “咱家,我老头子的衣服虽然补丁多了点,但也还算干净。”   “韩主任,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啊。”   “你屁股上几根毛老婆子我呀都是知道的,你还记得不,你那一年刚来的时候,一脚踩到泥潭里面上不来,是不是老婆子我恰好走那儿把你拽出来的?”   “噗。”忍了又忍,还是有人没忍住。   石婆子无辜的捂着自己的嘴,眼珠子乱转,好像这般就能逃避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一样。   艾玛,太可乐了。   今儿这大戏,够她回去跟旁人说好多回的。   瞧瞧姜家人,真是个个不简单啊。   小的嘛,下手辣着呢,看那扫帚被她舞的虎虎生威的,加上韩一舟的惨叫连连,就知道这一下又一下的,肯定不轻。   老的嘛,更厉害,瞧瞧这话里话外的,那是字字句句的带刀啊。   人家是意思很明显了,我们家可是对你有恩呢,你跑到我家来闹事,你韩主任还要不要脸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饶是韩一舟原本再怎么心爱姜娴这个大美人,这会子也受不了了。   再说了,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好人。   他哪里会真的进姜家屋来,他恨恨的撂下一句:   “你们给我等着!”   人便气冲冲又狼狈的走了。   石婆子这人也是个妙人,按说这时候,主角都散了,看热闹的人识趣的就跟着散了呗。   偏偏,她不。   她在那儿和姜大伯母搭话呢:   “大书记家的,你就不怕他再来?”人韩主任可是放下狠话了。   姜大伯母继续坐回去剥她的苞谷粒子,好像这事儿没发生过:   “怕什么?人韩主任是那么心眼小的人么?不就是扫垃圾的时候碰到他了?我不是也道歉了?还请他进来?是他不好意思,就走了吖。”   石婆子卡了一下,顿觉无话可说。   她咂咂嘴,啥也没说,觑了个空,溜了。   要不说人和人是不同的呢。   以前她还觉得这个老姜婆运气就是好啊,这村里最有本事的男人就是她的男人,最有本事的孩子们好像也有好多出自她家。   她石婆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朵花,比姜老婆子那个圆胖脸,下颚还有点短的不知道好看到哪儿去了。   凭什么她就嫁了个闲汉,老姜婆的男人从大队长做到了大队书记?   如今她不这么想了,瞧瞧人家这睁眼说瞎话还能说圆乎了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今天这事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就是听说,姜大书记看到韩一舟一瘸一拐的,还关心的问了一句:   “韩主任你怎么啦?哪里伤到了?”   韩一舟愤恨的看了他一眼,似带着千言万语,但什么也没说,然后带着曹柳和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后面有狗在追似的。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姜大伯父对着一旁的大队长问:   “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赵驷民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他自来对韩一舟没好感,以前就觉得这公子哥儿挺装腔作势的:   “怎么会?这小子现在是主任了,脾气不好了呗,瞧瞧他今天趾高气昂的?”   “其实,真不想给那个曹柳办这个手续,瞧瞧这什么人品,给人家当小老婆的?还能当大学生?没道德了是?”   不过这话也是说说,人家这按规矩办事儿,他们还真不能不办,就是不爽。   徐小队长也气的很,在一旁帮腔:   “就是啊,气死我了?啥玩意儿啊?诅咒我徐家的女人不会生孩子?”   赵小队长突然笑了下:“还别说,咱大禾大砚就是厉害,瞧瞧把那熊孩子给揍的,看的我那叫一个心里舒坦。”   姜大伯父面上摆摆手:“哪里哪里,这俩孩子被他们妈惯坏了。”   心里头却是对于大家的赞扬很受用。   在他看来,大禾大砚这样叫有血性啊,村里大家伙儿都是一伙儿的,一个外来的,敢欺负到村里人头上,就该揍。   而且大禾聪明啊,她去打架就打架吧,还知道评估对手的实力,自觉不敌,就把大砚叫上。   又聪明又有血性,都是好孩子。   等到姜大伯父回到家,才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个事儿,顿时被气的要死。   回头就跟老婆子抱怨:“他怎么好意思在走的时候瞪我的?早知道我也该用大扫帚打他一顿,你怎么就用碗浇他,你为啥不用盆!”   姜大伯母铺好床,压根不想理自家的老头:   “你就会马后炮,还早知道?我为啥不用盆?我用盆浇你一盆水试试!”   姜大伯父被自家老太婆一堵,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不就说说嘛,抱怨抱怨也不行嘛?   “咳咳,咱胖丫儿也厉害,这以后要是考上大学,我也不用担心她受人欺负!”还是迅速的转移话题比较好。   “用你担心?人胖丫儿会功夫,她都能去林子里打猎,区区几个男人?尤其韩一舟这样的软脚虾,哪里是她的对手?”   她今天之所以出手,不过是怕那混账玩意儿恼羞成怒,说出什么败坏胖丫儿名声的话,所以先一步挖苦他两句,把他赶走罢了。   而且,她瞅着虽然胖丫儿打人有分寸,但万一真打伤了,那可能会惹来麻烦。   却说这事儿就被完美的解决了。   等顾珩回来的时候,村里到处都流传着他老婆暴揍韩一舟的事儿。   顾珩也没多问,其实不用他问,赵承光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他绘声绘色的说过了。   还发誓说自个儿这些消息都是从石婆子那儿得的第一手消息,绝对可靠。   可不可靠他不在乎,他是要确定他媳妇儿和闺女儿子没吃亏就行了。   于是,他一回来就问姜娴:“胖丫儿扫垃圾没受伤吧?”   姜娴眉一挑:“顾老板的消息来的可真快,说说,这村子里究竟有几个人是你的眼线?!” 第337章 虚怎么办(一更)   顾老板对于村里究竟有多少眼线这事儿,是不会正面回应的,他只是故作深沉的一笑,却打死不说。   晚上,等到没人的时候,属于夫妻的独处时间,夫妻俩小别胜新婚之余有多腻歪且不赘述,但腻乎之余,他还要喋喋不休的在姜娴的耳边念叨:   “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非常可怕……”   “男人都是目的性很强的动物,目的达到前一个样,目的达到后一个样……”   “只有我是那绝少数的男人之一,我就只爱我媳妇儿……”   念念不休,再温柔的声音吧,在耳边这样念,大约也没什么人受得了吧。   反正,姜娴本来都昏昏欲睡了,浑然在他的念叨声之中又给吓醒了。   然后,她就知道大事不妙了,顾珩这是又开始了。   毕竟对付这事儿,她也不是没经验,只是这次好像特别严重。   但她着实木有什么好办法遏止他!   奈何这男人真是已经把无赖玩出花来了。   姜娴要是说:“好的,懂了,我知道了。”   他就一脸泫然欲泣的控诉:“媳妇儿,你敷衍我?”   姜娴若是委婉的回答:“嗯,我要睡了。”   他会继续抱着她:“哦,你睡吧,那我小点声儿。”   姜娴倒是能硬下心肠说:“你闭嘴,打扰到我睡觉了。”   结果是,当时他是再不说了,但第二天,依然用闪电现在都不屑用的眼神看着她,欲言又止,看到她心软为止……   与其那般,还不如今天听他一次性说完呢。   索性摆烂吧。   其实吧,这男人就是个醋精。   遇上韩一舟这事儿,他不高兴呢,但不是那种没品会迁怒自家媳妇儿的人,更不会怀疑自家媳妇儿。   他就是会喋喋不休的发泄一下对韩一舟的不满,然后顺道在自家媳妇儿这里找找安慰。   姜娴其实心里清楚,也乐意哄着他。   顾珩其实平日里挺好的,就是醋精附体的时候,唠叨精也附了体……   倒不至于见着个男人就吃醋的程度,但韩一舟这种,一准儿得让他恨上,毕竟趁他不在家呢,敢来勾搭他媳妇儿,在顾珩这里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回头若是让顾珩逮着机会,一准儿他绝不会让韩一舟好过的。   姜娴自然是不同情韩一舟这样的人的。   韩一舟这人若是不好过,那她倒还挺高兴的。   这事儿后,日子过得充实又平静。   顾珩彻底的丢开了手头的事情,就在家呆着,家里的一应事情都被他包揽了去,姜娴只用好生复习就好了。   77年十二月中旬,姜娴顶着烈烈寒风,在飘着大雪的天气里,和许许多多的怀揣着梦想的考生一道,参加了高考。   考试的环境是比较困难的,根据户籍,姜娴是分在澜山县考试,考试地点是金土公社的金土小学内。   姜娴和绝大多数考生一样,临近考试,她非常紧张。   饶是她本是个心性坚韧之人,而且通晓如何化解紧张的办法,但她也明白这一场考试的意义非凡。   虽然家里人人都跟她说,没事的,若是想考,来年肯定还有机会,若是不想考了,也没关系,随她高兴。   哪怕是她五哥呢,这几天对她也极好,都开始夸奖她做题做的好了。   早上考试,姜娴是由顾珩骑车送来的,姜五哥和姜小大则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   三人并排而行,不过,也不知道这个考场究竟是咋分的,他俩倒是分到了一个考试地点,虽然不是同一考场,但好歹在一起呢。   只有姜娴,跟他们分开了。   姜娴简直欲哭无泪。   但也没法子,这排好了就是排好了,也不能变,姜五哥和姜小大和顾珩姜娴分开的时候,姜五哥还突然道:   “小妹,你没问题的,要加油!”   姜小大也在一边连连点头,颇有摇旗呐喊助威之势:   “小姑,你要努力加油啊!”   说完这些话,两人就拍拍屁股潇洒的走人了。   徒留下一个更加紧张的她来。   他们知不知道啊,他们越这样,她越紧张好么?!   好强如她,一根头发丝儿也不愿意让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失望,更不想让自己失望。   但她同样也很务实。   这次,她选择考了理科。   因为她的理想学校是追随邵教授的脚步去华都的华都中医学院。   她希望在那里,能让自己自澜国带来,到了华国也没有丢失的本事能够更强。   她曾经注定是个一生充斥着灰色和鲜血的人,她可能没有姓名甚至没有尊严的倒在不知名的一处地方。   甚至她最初学习医术的本心也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她一则为了自救,二则为了杀人,因为医毒不分家么。   可是,她新生来到了华国,头一次用本来杀人的医毒之术做起了救死扶伤的事儿。   那些患者的嘱托和笑容,新生婴儿的啼哭声,都让原本只想用它赚钱的姜娴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同起来。   这些人,这些事,慢慢的让她觉得自己的鲜血有了温度,让她感到生命多了厚重的色彩和责任。   到此,她慢慢了悟,她的医术已经跟她的人一样,在华国焕发了新生。   她可能做不了像她五嫂那样心有大爱的医生,走南闯北的去救死扶伤。   但她逐渐竟然萌生出了另一种想法,许是靠自己的力量救活别人也救赎自己,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每每想起,她心中就多了一丝不一样的炙热。   许就是理想的热度吧。   这些,她不曾和任何人说过。   于她来说,她甚至连那个象征着中医药学科的最高学府都还没去成呢,谈什么这些呢。   理想在。   可是现实也是妥妥的摆在眼前。   高考理科的学科是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唔,这么说吧,从大半年前决定考试之前,她对这些还只是个新手。   哪怕这大半年,有学神五哥赶着、刺激着……   有学的很优秀的侄子温柔的补习着……   有下得厨房还做得了题的男人又给她做营养汤又给她恶补数学、物理、化学……   还有她辛苦又望子成龙的母亲天天给她讲语文和政治的情况下,她心里依然很虚! 第338章 终极动力(二更)   姜娴是真的虚,虚到她在进考场之前,和顾珩道别的时候,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出来。   木着脸就进去了。   可,等到她坐在考场上,闻着那带着油墨香味的试卷,在她面前徐徐摊开的时候,她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姜娴说不出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考场之中坐着的大家都跟她一样,怀揣着梦想,排除万难的来了,她觉得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吧。   亦或者,本来读书、学字、做题都是使人凝神静气的事儿。   姜娴长吁了口气,脑子里一一闪过姜家人的脸,最后脑海里挤满的是顾珩和她的儿女可爱的小脸啊。   她的小太阳花、她的小卫士、哦,还有她的两个一模一样的爱玩又爱闹的小跳豆豆,他们和那个男人一起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这才是她的终极动力!   顿然,她心情平静,提笔开始答题。   高考是三天时间,最后一场是化学,考完后,她又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感觉这大半年的辛苦付出和劳累都尽去了。   甭管考的如何,她尽力去做了。   其实,实话说来,卷子于她并不简单,尤其是不太熟悉的物理和化学,其实澜山县的高中许久没有开过这两门课了,相比于数学,这两门是完全陌生的。   再怎么复习,考试的时候,都是新题,难免她可能有没复习到,疏漏的知识点。   说起来,她在学习这些知识上,还真的不如五哥聪明的,他可是举一反三的那种天才。   不过也多亏有他在,帮了她大忙了。   姜娴就发现,尤其是数理化三门学科上,五哥压到好些题,虽然说不是原题,但相似题他居然压到了,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并亲身受惠,她怕是真要质疑一句:这不可能吧?   毕竟这场高考已经停了十年有余,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专家学者们基于什么教材出的卷子啊?   怎么可能能压到题目?   事实证明,天才是存在的,要不说,这人是学神呢。   还有政治,其实对姜娴也很棘手,因为华国的时政,对于姜娴是真的挺陌生的,全靠这大半年的恶补加背诵。   姜娴走出考场,耳边听到隐忍痛苦的哭泣、嘶吼甚至有委屈的嚎叫,目之所及,有的人哭的涕泗横流、有的人是后悔痛苦、还有的人脸上是麻木是释然,姜娴心中却是坦然。   考完了,交卷了,没有什么是可以更改的,那就期待个好的未来吧。   抬头,多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居然停了,雪后晴天,太阳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姜娴随着人群缓缓往外,突然腿就被抱住了,她低头,耳边传来热情四射的声音:   “妈妈!”   姜娴还没看到人呢,脸上就笑开了,果然,等看到人了,是大禾灿烂活泼的小圆脸:   “大禾怎么来啦?”   她弯腰把自家香闺女抱进怀里。   大禾搂着妈妈的脖子,指指不远处:“还有大砚呢,爸爸说,带我们来接妈妈!”   “祝贺妈妈考完试了,爸爸说我们叫上五舅舅跟大表哥,一起去国营饭店吃大肉!”   闺女儿童真,却不知道她爸爸送完了妈妈考试,要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内,在这厚厚的雪地里骑车回去,再载着一双儿女过来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过,这么困难却又体贴的事情,顾珩为她做到了。   他可能看出她刚考试时候的紧张,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他体会到了她的压力。   考完试了,他想让她迅速的开心起来,所以把长子长女接过来陪她了。   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逗她开心嘛。   这么体贴的事儿,这男人一如既往的做在平日一点一滴的细节里,却从不用语言去说出来呢。   果然,诚如他自己所说的,姜娴承认,他就是难得的特别好的那种男人,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媳妇儿的那种。   她抱着闺女加快步伐,拨开人群,果然看见男人和男孩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呢。   阳光耀眼的洒下,在他们周遭围成了七彩的光晕,美得特别的让她心弦震动。   大禾早就热情的在她怀里蹦跶着给顾珩和顾砚招手呢:“爸爸,大砚,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这一家子,长得都是仙姿玉容一般,饶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不是顾珩一个,也绝对是这里最闪亮的一家四口。   不少人都投来惊艳的目光。   不过,也有许多人认识姜娴,看到这场景有人也暗自嘀咕开了。   都说这个很难得见的大美人姜娴早早嫁了人,嫁的居然是同村的乡下汉子,好多人又是扼腕又是可惜的,如今可算看到这个“乡下汉子”的真面目了。   不少女孩子便是觉得自己个儿考试没考好,都忍不住抛去了沮丧,转而对姜娴艳羡不已。   可惜啥?   扼腕啥?   乡下汉子长这样?   穿的板正,还有自行车?   那她们也想嫁啊!   天哪,还有一对长得这么精致的儿女,跟金童玉女似的,莫说是勾起了不少未婚姑娘们的母性了,甚至有些个已经有了儿女的,都忍不住想起自家儿女来。   不知道自己考试在外,他们在家有没有好好听话?   不知道自己这么选择对不对,等考上大学,生活会变得更好的吧?   ……   姜娴的一家四口早就对这些个目光没感觉了,姜娴快步走过去,又把儿子搂过来,在他的圆圆脸上亲了一口才道:   “脸都冻冷了,大砚快把围巾围好了。”   大砚笑眯眯的贴在妈妈身上,乖巧的把围巾围的紧紧的。   顾珩“嗤”了一声,这小子看人对汤实锤了。   同样的话他十分钟前就说过了,他装作没听见,结果他妈一说,他立马就听话了。   哼,德性!   一家四口乐乐呵呵的骑着一辆自行车走了。   顾珩车技了得,前面的大杠上坐两个娃,后座上做媳妇儿,他手扶着龙头稳稳当当的,一点不抖。   顺着雪天地上的车辙缓缓的走着。   他们是直接到的澜山县最大的国营饭店,这个点,吃饭的人挺多的。   姜娴到的时候,就看见姜五哥和姜小大已经在国营饭店门口等着了,看见他们,姜小大立刻站起身朝他们挥手。   姜娴烟波一转,岂会不知,这来国营饭店吃饭的事儿,肯定是顾珩一早就和姜五哥还有姜小大说好了的,要不,他俩咋就提前来了。   真是,还给她搞这种惊喜。 第339章 考后琐絮(一更)   考完试后,一家人在国营饭店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这家国营饭店做的红烧肉极好吃,恰好今天他们去吃的时候还有剩,姜娴便让打包了三碗肉,准备回去分给顾家、姜家还有冯家。   自己下馆子也就罢了,总不能一点儿好吃的都不带回去?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呢。   便是这里是国营饭店呢,可是一下子这么大手笔的还真少。   收钱的服务员老丁一眼一眼的盯着她瞧,她还怀疑的拿着姜娴递过来的粮票看了又看,喉咙口动了动,到底没问出“你哪儿来那么多票”这种招人骂的问题!   老丁也不知自己咋回事儿,平日里都是她对着旁人吆五喝六的,但是今儿遇到这么个好看的她以为看到艳鬼的女人,看到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感觉在她面前,她有种不敢造次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等到姜娴一家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走远后,老丁实在没忍住,凑到大厨那边去问:   “老王,刚那三碗红烧肉是谁啊?怎么这么嚣张?”   她刚好像看到老王跟那家的男人打了招呼来着。   王大厨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老丁说的三碗红烧肉是谁,看老丁那忿忿的模样,顿时知道她红眼病的毛病又犯了:   “哎,人家怎么你了,买了三碗红烧肉你就眼红了?干啥,人家这点子小钱还是拿的出来的,两夫妻都是我们县里的红人儿呢!”   若是旁人,王大厨就不提醒了,但老丁不坏,她是从别的地方刚调过来的,人平日也勤快,就是有点小心眼罢了。   见到人家长得好,儿女双全,体面光鲜,还能吃三碗红烧肉,有点眼红了呗。   老丁愣了愣:“还是红人儿?怎么红?三碗红烧肉还是小钱?老王,你怎么这么飘?”   一旁的老食客正在吃面条呢,差点笑死,他也学着老丁的语气:   “老王,你飘了?就你这大肚子?飘得起来不?”   转过头,老食客今儿兴致倒是好,倒是把姜娴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人吃点肉咋啦?老王巴不得人家多吃肉呢,前年,老王家小孙子高烧惊厥,是不是小姜大夫救回来的?”   老王憨憨笑,一脸的感激:   “是啊,多亏了她,所以今儿个,我把我那份儿的肉都送给她了,小姜大夫对我家大孙子那是救命的恩情呢。”   国营饭店油水大,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大厨啊,大厨拿肉回去自家吃也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儿了,还头一次听说,大厨把自己的肉拿出来不要钱做好了送给别人的。   老丁愣了愣:“哦,原来是个大夫?”   老食客摇摇头:“何止啊……”他一边嗦面,一边说,面吃完,汤也喝完了,姜娴的事儿也讲完了。   他打了个饱嗝,觉得今儿吃的这顿尤其的舒服。   老丁却是震惊的不行,这会子她是一点子嫉妒眼红都兴不起了。   实在是当一个人跟自己的差距过于大的时候,还有啥嫉妒心啊?   不过,这女娃可真能折腾啊。   瞧着年纪不大,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姜娴自是不知道自己吃了一顿饭,在县里还引发了一场讨论。   她回去后,日子迅速恢复了寻常。   考完试了,不少人都跑到他们村来要对答案来着,不过这事儿姜娴从来没参与。   也不是没人打姜家兄妹和姜小大的主意,尤其是姜建峰,以前成绩就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好,听说他这一次也参加高考,不少人慕名而来问问题来着。   姜老五那会子倒是有求必应的,不过他的好脾气也仅仅到了高考结束。   找他对答案?   唔,找不到人啊,他迅速的投入到了元件厂研发部门的繁忙工作之中。   没法子,姜五哥自今年夏天得了个七斤六两的大胖长子姜小九后,顿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考试是一回事儿,工作也得认真干,毕竟老婆在他高考那会子,又出远门工作去了,姜小九可不就指望亲爸给他挣奶粉钱呢嘛。   至于姜小大,他也木有辞职啊,他五叔兼师傅忙着,他能闲不?   当然不能。   所以,就有人堵着姜娴了。   姜娴就一句话,我不记得了。   识趣的人,倒也不会勉强,考都考完了,对不对答案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识趣的,就开始在外面传姜娴不好相处的话呢。   姜娴也没理会,只要不被她亲眼撞见,一切好说。   姜娴其实也忙,快过年了,广播站确实挺忙的。   而且,这几年,因为丰收公社广播站确实办的不错,所以今年还得了表彰。   最大的喜事儿还不仅是这个表彰的事儿,就是姜娴考后去上班的第一天,就听说,L市广播站要把丰收公社广播站升级成澜山县广播站。   这事儿把姚站长激动的拉着姜娴的手,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来来回回就是“多亏了你”这四个字。   姜娴不否认,这件事儿,她在其中出了力了。   因为她和L市广播站王站长关系熟稔,两人有一起去华都的革命交情在,王站长自是对培养出姜娴的丰收公社广播站很有好感。   但若不是丰收公社广播站这些年办的非常丰富有内涵,连续好些年,都是周边所有同级广播站之中的翘楚,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有了今天的成绩。   正是两相加成,今年,正好有个机会,县广播站要扩建,便从公社之中抽了一个最好的广播站去合并,就抽中的丰收公社广播站。   如此,自然原本的公社广播站人人鸡犬升天,成了县广播站的人喽。   莫说对于姚站长是巨大的荣耀,便是孙姐他们,都乐的合不拢嘴,无他,每个月的工资要涨了。   毕竟,标准不一样了么。   陈阑珊也高兴,县广播站的严副站长跟她是棋友,两人凑一起下了好几年棋了。   这不,合并了,两人又是同事又是棋友,挺好的。   因为这些接踵而来的事情,年前,姜娴都要忙的马不停蹄的,基本上,再想不起来高考的事儿了。   只回去听家里人唠嗑,听说,村里几个知青,除了周扬平外,都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的,觉得自己考的特别的好。 第340章 知青百态(二更)   之所以说,除了周扬平,其他知青都觉得自己考的好,不代表周扬平这人考的不好。   而是和姜家人一般,少有人知道他考的怎么样。   他也是闭口不谈的主儿,但比起姜娴的简单直接粗暴,人家就温和多了。   反正,同样不愿意说自己个儿考的如何,但唯独姜娴得了恶名,人周扬平可一点儿没沾上。   姜娴虽然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她,但周扬平这么鸡贼还是令她不爽,她正盘算着,要不她在赵大丫面前给他上点眼药得了。   没成想,她这事儿还没付诸行动呢,大丫就不请自来的哭哭唧唧的跑来找她了。   姜娴一惊:“咋啦?扬平打你了?”   赵大丫多爽朗一妹子,姜娴什么时候见她这样过。   姜娴本来心情很不错呢,今儿恰好休息,眼瞅着还有不到十天就要过年了,村里也忙着呢。   顾珩带着孩子们去村里头看杀年猪,分鸭子去了。   姜娴趁着天气好,把被褥枕巾拿出来洗了个干净,她准备今天把家里好好清扫一下。   灶间是已经准备好的牛乳和磨得细细的米粉,那是她准备等忙完了一阵给孩子们做牛乳糕的,牛乳糕还准备就着顾珩的口味,加上许多的蜂蜜。   等杀了年猪分了肉,姜娴特意让顾珩把大家伙儿要的少的下水多弄点儿回来,她好做卤味。   今儿晚上,就准备让自家男人孩子好生饱餐一顿好的。   正盘算的好好的呢,赵大丫就这个时候进来了。   姜娴惊讶之余,问她话呢,她虽然哭唧唧,但倒是回:   “没打我,但,胖丫儿,你说扬平是不是嫌弃我了?”   姜娴:“……应该不会!”   她属实也不是周扬平肚子里的虫,知道他想什么,但瞧着他们夫妻相处,周扬平这人对旁人不怎么样,对大丫还是很不错的。   没想到,赵大丫似乎更沮丧了:“连你也不确定对不对,他肯定嫌弃我了,他现在都不愿意跟我生孩子了!”   姜娴是被赵大丫说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就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而且生不生孩子这种事儿,是能说给她听的?   虽然心里吐槽,但姜娴到死是关心朋友的,连忙询问赵大丫什么情况。   问了好一会儿,才从大丫魂不守舍的表述之中拼凑出了大概的事实。   起因还是那些个结伴过来对答案的人,包括本村的知青们,他们时常去赵大丫家堵周扬平。   然后,本来就神经比较大条的赵大丫突然就发现,这些人跟周扬平谈笑风声说的话,她都不怎么听的懂……   尤其前阵子,有几个其他大队过来的女知青就刺痛了赵大丫的神经,那几个女知青之中有一个是周扬平的老乡来着,所以周扬平招待了她们。   结果,其中有个女知青看到赵大丫,说了句:   “呀,扬平哥,这是……你妻子吗?不像呀?”   后面的话再没说了,但一向爽利的赵大丫嘴皮子却仿佛被什么人缝上了,反正就是张不开。   她心里想着,不像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扬平?   肯定是吧,毕竟他们高谈阔论,扬平和他们讨论学术问题的时候脸上那种特别高兴和意气风发的笑容是和她在一起不曾有过的。   于是,大丫心里就存上事儿了。   然后,她想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哪怕配不上也离不开周扬平,于是,她想出了个馊主意。   她想出的留住周扬平的法子就是再生一个孩子。   因为自小旭旭出生后,大丫一直没怀孕过,如今小旭旭也大了,大丫又萌生了再生一个的打算。   于是,她昨天就跟周扬平提了。   然后,就被拒绝了,所以今天,姜娴就看到一个这样式儿的大丫。   虽然吧,姜娴挺想让周扬平难受的,好给她出出恶气,但前提是不能是大丫难受啊。   但其实,姜娴挺能理解,周扬平这时候不想要第二个娃的心事的。   他这会子大学的事儿不是还没定下么?   考上考不上还两说,哪儿能这时候多个娃。   这多了娃,万一他考上大学了,到时候一个人带孩子的不得是孩子妈?那他肯定心疼。   在一切没有最后见分晓前,周扬平绝不会凭借一腔冲动去干事儿,这可不符合他谋定而后动的性格。   另则,许还是第一回 生娃的时候,大丫跌了一跤,吓得周扬平半死,所以心有顾虑?   归根到底,姜娴觉得周扬平应该还是出于关心老婆的原因。   姜娴给赵大丫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大半,还没说完呢,赵大丫就被周扬平带着儿子一起过来接走了。   姜娴笑了笑,其实心里还是为赵大丫高兴的。   在周遭姜娴看在眼里的知青中,无论男女,周扬平无论是人品、学识还是对待家人的态度,都是最好的。   提起周扬平,姜娴就想起了陈知青。   本来以为她算是个好的,结果,姜娴发现,她看知青的眼光可能真的不太行,陈知青的表现还是很令人失望的。   一个星期前,陈知青生了,姜娴正好在家,孔老太太亲自来请她去给陈知青接生,守着她生产,姜娴看在孔老太太的份上应了。   结果,就发生了不少奇葩事儿。   陈知青这人似乎非常的娇气,反正姜娴给她按压肚子,接生什么的,她鬼哭狼嚎的姜娴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这也就罢了,最让姜娴好感尽失的是她对待她自己刚出生的女孩儿的态度。   生了女孩,陈知青似乎很不高兴,连奶也不准备喂了,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她过完年就要去上大学了,没法子喂孩子,让姜娴给她把孩子抱走,抱给老太太!   这为人母亲,面对刚出生的嚎啕大哭的婴儿,姜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狠心的人。   这可是成绩还没出来呢,就笃定自己要当大学生了?   当大学生和照顾自己生的孩子有什么冲突么?   何必这么无情无义。   当下,姜娴就冷了脸,后来大概是被她的气场震慑住了,陈知青只抱着闺女,却不敢再提什么无理要求了。 第341章 红包(一更)   自去过陈知青家给她接生后,姜娴再也没去过第二次了。   不过是听说,陈知青早出晚归的,日日和村里的其他知青混迹一起,甚至有时候还夜不归宿。   果然是应了大伯母那一回跟她唠嗑的话,孩子就是老孔夫妇两人带。   新年,就在不少人这一份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和各种忐忑之中,如约而至。   只是,这个新年对于不少人来说,注定是过不安稳了。   因为,年前,据说有的人已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不是澜山县的,更是确定不了真假,但势必的,依然影响了不少人过年的心情。   姜娴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正好是年初一早上给亲朋好友拜年的时候在大丫家听说的。   自然不是周扬平说的,而是郑知青。   就是那么不凑巧,姜娴和顾珩在周扬平和大丫家呢,郑知青也来了。   他今年穿的特别的体面,一身的簇新的格子的短呢大衣,很是洋气。   郑知青为人处事平日不咋地,穿衣打扮也邋里邋遢的,这会子,大约是人靠衣装,加上头发梳的油光水滑的板正,居然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因是过年,见到人不好不搭理人的,顾珩和姜娴一起朝着郑知青微点了下头,当作打过招呼了。   倒是郑知青似乎有点骄傲了,居然扬着下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沉的“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姜娴微勾了下嘴角,没什么生气的感觉,只觉得有点好笑。   人人都说郑知青考的极好,大约正是因为此,他当真是觉得自己是大学生了,和他们不一样了吧。   顾珩也没当一回事,他关注了一下自家媳妇儿,发现媳妇儿嘴角还浅浅勾了一下,便知道她心情不赖,是以他心情也还颇好。   郑为民这样小人得志的,他见得多了,不足为奇。   夫妻俩有志一同的萌生了走的意思。   本来倒是可以多玩一会儿,姜娴是个做事有规划的人,她早早的就和顾珩一道把过年要吃的饭和菜提前准备好了大半,就等着中午回去,夫妻一道,很快就能做好。   是以,他们今早过得很悠闲。全家人穿戴一新,一起出的门,却并不赶时间急着回去。   两个大孩子自己个儿去拜年了,一个村的孩子们都会成群结队的去拜年的,回来的时候,兜里基本上都是满满的瓜子花生,甚至还有些零星的糖果。   前几年,姜娴已经经历过了,一早有所准备,给他俩揣着满满一兜糖出的门。   还有两个小的在顾环家玩着呢,大约都是双胞胎的原因,顾硕顾矾和顾环家的老大老二意外的很投缘。   两人一改之前的混世魔王的性子,居然愿意带着两小玩儿?   既然如此,姜娴乐见其成啊,忙不迭的把孩子丢在顾环家,自己拉着顾珩来了大丫家。   岂料,姜娴还没开口呢,郑知青突然颇为趾高气昂又突兀道:   “听说高考成绩年前出来了,消息是韩主任特意拍电报告知我的,如今都有人已经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姜娴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意指什么。   顾珩眉峰一蹙,心情瞬间受到影响,他眼神犀利的看过去,正要说话呢,就被姜娴抓住了手轻轻摇了一下。   就这么一摇,他心里对于郑知青升起的火气就这么被摇散了。   罢了,今儿大过年的,媳妇儿说,每年的年头要高高兴兴的,一年才能顺顺当当,一顺到底,他跟个小人计较什么呢。   正如顾珩心里所想,姜娴压根不愿搭理郑知青。   她本身对这人就没有好感,想要求证消息,对于她轻松的很,她完全可以去江家拜年的时候,拜托江叔。   莫不是郑为民还以为他这么一说,自己就会通过他去求韩一舟?   还贼心不死呢?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们夫妻这边没接话。周扬平心里却是一咯噔,只觉得郑为民这人实在没眼色,在他家呢,当着人顾珩的面,提韩一舟?   他当真以为顾珩是吃素的?   要死也别大过年的在他的家里找死吧?   他心中气的要死,面上一贯不显,他先是迅速的看了姜娴和顾珩夫妻俩一眼,就想打个哈哈,把场面圆过去:   “是么,我考的一般,今儿过年呢,不提这么扫兴的事儿。”   赵大丫脸已经呱嗒一下,沉下来了。   所有麦收大队的知青里,她最讨厌这个姓郑的,因为这人最瞧不起她。   韩一舟都走了,他还扯着韩一舟的皮狐假虎威呢?   姜娴却不想待这儿了,她朝着周扬平笑笑,还拍了拍赵大丫的手安抚了一下,却道:   “扬平,大丫,我们还要去前面的田婶儿家拜年呢,等后天我再来找你们玩儿。”   说着摸了摸小旭旭脑袋上睡觉睡的翘起来的呆呆毛,偷偷给他的口袋里塞了个大红包,还香了一口,就和顾珩相携走了。   顾珩只和周扬平夫妇微点了点头,直接无视掉了郑为民。   小旭旭露出痴汉一样的笑容,他就知道他今天赖在家里没跟他无趣的小舅出门拜年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瞧瞧,可不就看到他最喜欢的干妈了,今天干妈居然亲了他一下,他快开心的飞起来了,浑然未觉他干妈又给他塞了一个红包的事儿。   这过年给红包是长辈给晚辈的一种祝福。   不过,姜娴的孩子多,周扬平和大丫就一个孩子。   这个红包里究竟放多少钱,就很难把控了。   去年,就出了个乌龙事件,大丫给了她的四个娃一人六毛钱的大红包!   姜娴本来不知道,但大禾是个迫不及待的,加上她跟大丫姨母熟悉,所以她当场拆了红包。   姜娴当时发现后就无语了,当着孩子面只让孩子谢谢大丫姨母,事后可把赵大丫埋怨死了。   照着大丫那么给法,周扬平一年挣的钱都给她嚯嚯大半呢。   话是夸张了一点儿啦,但确实是太多了,没人这样给红包的。   时下宠着孩子的人家给孩子发个红包也极难得超过一毛的。   这可是六毛,要知道她给小旭旭的红包都算大的了,才给了两毛。 第342章 礼物(二更)   大丫给红包实在太过乱来,以至于姜娴不得不跟她约法三章呢。   她直言,下回要么赵大丫不给孩子红包,再给孩子们的红包里的钱不能超过一毛的。   当然,公平起见,她也这般。   对于姜娴的埋怨,其实,大丫压根不放心上,还憨笑着说是周扬平允许的,也只对大禾大砚以及顾硕顾矾这样。   但饶是如此,姜娴也再不肯让孩子收这样的大红包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真的太破费,也没必要。   姜娴更知道,这般对于大丫的家庭来说,甚至可能不说会形成负担,也必然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毕竟,周扬平虽然是个能赚到钱的,但无论是周扬平,还是大丫姐弟,都没什么依靠和助力,大柱以后还要结婚,周扬平说不定还得上学,需要生活费,这些他们都得自己出钱。   姜娴知道赵大丫的性子,她是因为喜欢大禾大砚他们,又因为和她姜娴关系好,才这样的。   从以前大丫就这般,对人好起来,赤忱的很。   今儿给孩子的红包,姜娴一来就已经给过小旭旭了,按照约定,就是一毛。   而给小旭旭塞的这个,严格意义,不是个红包,是一份新年礼物。   里面是一个用红绳子穿起来的金坠子,雕刻的是小旭旭的属相,只有孩子的小拇指的指甲盖那般大小,做的小而精致。   这个金坠子的来历,颇有些渊源。   起因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也就是半年前的事情,丁叔重新恢复了名誉,自然不用在隔壁村住着了,因为跟着名誉恢复的还有丁叔的工作,于是,他一回来就和丁姨要回华都了。   临行前,顾珩和姜娴去送行,夫妻二人送了丁叔丁姨一件离别的礼物。   是一套清乾隆年间的描漆茶具,其中,茶叶罐,茶壶和四个茶杯,一应俱全,且保存良好,非常难得和珍贵。   这些年,顾珩致力于寻找这些个老物件儿,姜娴很支持他,夫妻俩人一道研究这些古物,甚至参与修复,倒也颇有乐趣。   之所以决定送这个,一则丁叔丁姨本就是研究古物的老教授,东西在懂行的人手中,便有价值,也会被人爱惜。   二则,也是为了感谢这些年,丁姨对顾珩的照顾。   丁姨和顾珩的母亲是旧识,顾珩的母亲不在后,丁姨既是顾珩在漆器认识方面的师傅也算得上半个母亲了。   丁叔和丁姨本就爱这个,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丁叔还开玩笑说:   “看在这些的份上,对于你们居然不带我最喜欢的狮子头来看我的事儿,我就不生气了!”   丁姨这会子一改之前的沉闷和温柔,许是重新回到华都,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她多了些飒爽本性,怼起自家男人,那可一点都不柔情:   “呵,还吃狮子头?你不知道自己有血厚的毛病?是我不让小娴做的,你要对我生气么?”   血厚病其实就是脂浊病,得忌口,要吃清淡的饮食,切记不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否则容易诱发其他疾病。   这对于性情中人的丁叔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丁叔一听自家老婆提这个,心里就烦的很,他至今都不愿意相信,心里不信,嘴上就念叨了:   “我瘦的很,哪有这些怪毛病……”话没说完,却在自家媳妇儿越来越“和善”的笑容之中越说越小声,终至再不敢说出一个字。   自家老婆,对外人那是无比温柔,特别有涵养,尽显大家闺秀的本色,可是对他,就不是这样滴。   丁叔委屈啊,可是不敢说。   看丁叔不说话了,丁姨才满意又喜笑颜开的把那套茶具珍而重之的收好,和顾珩以及姜娴道别后,包袱款款的走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却没想到,隔了一个月,丁叔就拍电报来,说他放在家里客厅显摆这套茶具的时候,被他的一个老友看见了,认了出来,是他家的家传之物。   物归原主的情况下,那土豪老友送了一坨金子给他。   这事可险些把丁叔气坏了。   丁叔对这事儿介意到什么程度呢,拍了电报还不够,为了表达他的气急败坏,他还特地写信来详细的告知了这事儿,直言他那老友像土匪,把他徒弟给的宝贝抢走了,扔了一团阿堵物恶心他……   因为,他不想看到这堆阿堵物,就托人给顾珩送来了。   丁叔口中的阿堵物,就是那坨金子。   顾珩收到信的时候哭笑不得,他也知道丁叔什么性子,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估计呕死了,这以后,怕是许久都不敢再显摆手中的好物了。   谁又能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说白了,丁叔这运气实在是不好,怎么偏偏就显摆的被人主人给看见了。   说回金子,金子顾珩也不缺啊,他可是有大黄鱼的人呢,这金子,说是一坨,还真是一坨,既不是金砖,也不是金块的,更不是金条,没什么形状,看着是挺丑的。   所以他便去市里把金子融了,找了一个特厉害的匠人,给媳妇儿,还有孩子们都打了金首饰。   顾珩知道姜娴的品味,媳妇儿喜欢精致高雅的东西。   所以,他特意自己设计了款式,然后送给匠人,特意嘱咐他做的细巧又精致。   至于给孩子们的,他就没花太多心思,都是属相的,便是这么用,金子只用了十分之一。   在姜娴生日的时候,姜娴就收到了顾珩送的爱心礼物。   非常合乎姜娴的心意,也是到此,姜娴才知道顾珩做了什么。   她是感动之余,对于自家男人,是越发的满意了。   这些年,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越来越细水流长,却又静水深流,离不开彼此。   抛开自己的礼物,姜娴又看孩子们的金坠子也非常漂亮,知道金子还有剩,便想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给顾家、姜家、冯家的孩子都打了小金坠子,既然都打了,也不缺大丫家的孩子这一个。   怎么着,她都是小旭旭的干妈呢。 第343章 是梦是真?(一更)   给孩子们做了小金坠子,姜娴得了一套独一无二的金首饰后,还剩下的大半坨金子,顾珩便把它们熔成半盒子小金珠子,给媳妇儿搁家里收着呗。   出了周扬平家的大门,顾珩心知媳妇儿虽然没提,自然是关心自己成绩的,便道:   “咱后天不是要去江叔家拜年,到时候咱问下就成了。”   其实,比起问江叔,问顾云开也成。   但这厮年前就出去集训了,不在部队里,顾珩压根找不着他。   至于顾家其他人,要么是不想搭理,要么是不怎么熟,顾珩压根不可能找他们问相关情况。   想到这些,更加深了顾珩的紧迫感。   媳妇儿是要去华都上大学的,他在华都,脱离了顾云开,就啥也打听不到,啥也不知道了。   这可不行啊。   说完话,顾珩还仔细看了看媳妇儿脸色,唯恐她在周家受了什么委屈,不高兴呢亦或者等不及初三再去江家向江叔打听情况?若是等不及,他就这会儿去县里问,骑车也就一个小时的事儿。   但见她眉目如画,眉宇之间压根一丝不高兴也没有,媳妇儿一向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今天,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呢子大衣,穿着一条服帖的黑色裤子,完美呈现了她修长的腿型,脚下是一双黑皮鞋。   媳妇儿一定很喜欢他送的首饰,自过生日收到后,她就一直带着。   这会子,红衣似火,肤白如玉,那细细的链子伏在她的脖颈下,把她整个人在仙气之余又衬托出了一丝富贵。   当真好一朵人间的富贵牡丹花!   顾珩看着看着,顿然忘记自己是为什么看着媳妇儿的了,他心下就一片火热。   对媳妇儿好,从来都是他的一种本能反应,有时候,午夜梦回,看着一旁的媳妇儿,他都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珩没与姜娴提过,也不曾和任何人提过,但他属实是做过一个梦。   这个梦,大约是顾禾和顾砚出生洗三后的那一天晚上做的。   梦中,他狠厉冷酷,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临界点上,着实过了一生漂泊的日子。   大哥在那个梦中不在了,大嫂多年操劳,大哥不在后,她也悲病交加,竟然也早早的去了,只留下了顾欣顾轩。   顾环这边,日子过的和现在差不多,但那个梦中,因为大哥大嫂不在了,顾环的脸上也没有如今的爽利开心。   在那个梦中,他是挺富有的,但身边没有一个贴心贴肺的亲密人儿,女人很多,可是来来去去,他没一个信任的。   这个梦起先非常的模糊,但他活生生被吓醒了,一室的寂静和黑暗,折磨的他差点崩溃。   就是那时候,也不知是大禾还是大砚哭了,岳母大约是给他们打水洗身子,就把门打开了,他睡在厢房就听到媳妇儿哄孩子的声音,突然那些个阴霾和几欲吞噬人的绝望尽数散去。   那个梦后,顾珩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但那份心有余悸却深深的留在了他的心中。   更让他不明白,却又特别警醒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做完那个梦时许多不清晰的细节却如同拓印的影像一样,渐渐清晰起来。   清晰到梦中那个自己内心的一些感受,他都感知的纤毫毕现,宛若亲身经历,又刻骨铭心。   他深深的记得,大哥没了他心中空了一块的疼痛;大嫂没了之时,拉着他的手托付顾欣顾轩的茫然;以及他宛若机器,不知疲倦,赚了许多钱,却不知何去何从,心中的空洞反而越来越大,已然深不见底的孤寂无望……   那样的一生,他看似什么都有了,但最后,除了冷冰冰的钱,他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他记得,他把那些钱全都捐了,成了一个留下了身后名的慈善家。   何其的可笑呢,要说那些钱的来历,实际上也不是那么干净,到了他的后半生,因为空虚寂寥,他赚钱,更追求一个刺激……   什么刺激,什么风险大,什么不能做,他就去做什么。   谈不上无恶不作,但恶事,他着实也做下不少的,似乎只有这般,才能证明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活着,臭名昭著,死后,却把钱捐了,算是落了个慈善的身后名。   真是讽刺的一生。   这样的一生?顾珩简直无法回首,只觉得可怕恐惧。   而区别就是,在那个梦中,前半生的人生轨迹几乎完全重合,却唯独没有姜娴。   对,那个记忆之中,没有媳妇儿。   只有一个特别模糊的印象,就是“他”在回来办大嫂的丧事的时候,似乎有听到有人提了一嘴,说村里姜家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儿生了两个儿子,成了城里人,官太太,过得很不错。   这是那个“他”脑中对姜娴的唯一印象了。   但作为如今的顾珩,去想这件事,却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那个姜娴也不是他的媳妇儿。   许是这个梦,许是姜娴那不可说但顾珩心中清楚的“奇遇”作祟,顾珩总觉得,这媳妇儿当真是他抢回来的。   许是“命中无妻”,但老天爷看他日子过得实在孤苦,所以看他可怜,才赐下了媳妇儿,让媳妇儿来到他身边?   这么个媳妇儿,他可不得好好守着?   这是他一生孤苦换来的。外面那些个玩意儿都滚远些,莫要到他面前来碍着他的眼。   天王老子来,只要是抢他媳妇儿的,都要承受他至死不休的报复。   夫妻俩本来说着话呢,顾珩突然就上下打量了她一遭,然后眼眸瞳孔突然就变得深邃迷离起来。   姜娴挑挑眉,不明所以,心中也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呢,就突然这样?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说是这么说,她却是突然玩味的笑了一下,眸光潋滟,她还朝自家男人眨了眨,尽显勾人本色。   顾珩被她勾的浑身更火热了,他硬是往姜娴身上挤啊挤,蹭啊蹭,脑袋贴着脑袋,温柔缱绻的喊:   “媳妇儿。”   于是,两人还拜什么年,竟然先一步回家去了…… 第344章 来自大砚的吐槽(二更)   麦收大队的乡间小道上,大禾一蹦一跳的在前面走,大砚不紧不慢的走在她身后,看似一点儿不急,但却能紧紧的跟上大禾的节奏,一点不掉队。   见大禾越走越快,还绊了一跤,大砚说:“不要着急嘛,妈妈在大丫姨母家里会待很久呢。”   大禾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花生糖,把糖纸剥了放进自己嘴巴里,吃到甜味,她享受的眯了眯眼:   “我知道啊,咱出来的时候,妈妈不是说让我们把顾硕顾矾带回去,他俩在二姑家呢。”   大砚“哦”了一声,对弟弟们兴趣一般:“那就更不用急啦,两个表哥会把他们带的很好的。”   大禾皱皱眉:   “就是这样我才急呢,你想,两个表哥多调皮啊,把咱弟弟都带皮了,你上回跟五舅不是还教我什么近墨者黑嘛?我不能让咱弟弟变黑!”   大砚默了默,善良的没有开口,阿就大禾说这话不亏心嘛?   两个大表哥明明是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比较皮,斗鸡撵狗,连桌子都逃不过被他们砍了的命运,不是他爱说,他俩弟弟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大禾破坏力强的。   要变黑早变黑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大禾没听到回应,还扭头问:   “咦,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砚:“……没,那咱快去吧。”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去了亲姑家,顾环一把将侄子侄女搂进怀里,好一顿亲香,心肝肉一样,然后就把提前准备的过年红包,还有糖果啥的,什么糖贵拣哪个,一股脑儿的塞进两孩子的口袋里,直到鼓鼓囊囊的还不满意:   “哎呦,今年这衣裳是你们姑父给你们做的?他怎么给你们把口袋做那么小?老冯,你怎么回事儿,给我侄儿侄女把口袋做这么小?”   顾砚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左右两边都有他脑袋大的口袋,再次陷入沉默。   可是他聪明的没有开口,因为这会子他姑父已经在道歉认错了:   “是是是,小环,等今年再给孩子们做新衣服的时候,我把口袋再做大一点。”   顾砚:“……”是要多大,整个衣服都是口袋吗?他才不要穿那样的。   顾禾没顾砚那么细的心思,她才不管,得了好多糖和钱,和亲姑姑亲香过了,她就去后院表哥房间找弟弟们了。   顾砚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他就在前面吃姑姑给他剥的花生和瓜子。   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顾环说话。   顾环看顾砚说话条理分明,跟个小大人似的,就爱的不行。   想到自家那两个大臭孩子到现在还只会玩泥巴,撒泼耍赖,她看了就烦,再看看这侄儿,干净又聪明。   要说起来,从顾欣开始到顾矾,就没一个笨的,看起来都比她生的三个傻小子强。   所以她顾家的血脉没问题,就是老冯比较笨,所以她儿子看起来才不如侄儿侄女的。   她越想越生气,瞬间看冯裁缝不顺眼了,顾环突然暴喝一声:   “我说老冯,你不声不响的干啥,我一扭头,吓死了要!”   顾砚:“……?!”姑父一直在客厅里坐着,拿着本时装杂志瞅着,怎么突然又碍上姑姑的眼了?   冯裁缝放下书,宽容又憨厚的对着顾环笑笑,一点没生气,也不辩解:“是,那我去灶间看看,差不多可以做饭了!”   顾环“哼”了一声:“早干嘛去了,我都饿了!”   冯裁缝好脾气的跟顾砚摆摆手:“大砚,姑父去灶间了,得闲过来玩儿啊。”   顾砚乖巧的点点头,实则却在心里疯狂的吐槽,今儿才发现,他姑姑好像有点不讲理。   这么会儿功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大禾跟拎小鸡崽一样把顾硕顾矾撵出来了,一边撵一边数落:   “瞧瞧你俩,衣服都玩旧了,看我回去不揍你们!”   两小睁着四只大眼睛,可怜兮兮的,但在姐姐的数落声之中,一声都不敢吭。   看到大哥,顾硕顾矾眼中迸发出极致的希翼之色,那四只眼睛如果会说话,一定已经异口同声的说着:救我救我救我……   顾砚站起身,先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两个弟弟,嗯,和早上出门一样胖,还是那么白白净净的,衣服其实已经很爱惜了,反正顾砚一点没看出,今早刚穿出来的新衣服,除了顾硕袖子那儿蹭了点儿水渍?哪里看出旧了?   于是他道:   “大禾,现在时间不早了,妈妈一定做好了咱们最爱吃的牛乳糕,再不回去,可能会被爸爸吃完……”   这么一说,哪儿还要催?顾禾立刻忘了教训弟弟的事情,立刻道:“那快走呀。”   不一会儿,一行四人如潮水一般从顾环家褪的干干净净。   唯有顾环,冷哼一声,对着走进来拿东西的自家男人抱怨:   “顾珩真是长出息,还跟孩子抢吃的。”   在家“饱餐”一顿了的顾珩哪儿知道自己无端被儿子给“黑”了,这会子两人已经又起床了。   姜娴啥也不用干,搬了个凳子坐在灶间外面晒太阳。   顾珩忙里忙外的做午饭呢,顾禾心心念念的牛乳糕自然还在锅里,压根还没好呢。   顾珩一边忙活,一边笑眯眯的跟自家媳妇儿说着话。   姜娴虽然坐着,但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子慵懒,她寻思着,吃完饭还能再睡个回笼觉来着,这胳膊腿儿的,真是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居然觉得累了。   再看男人神清气爽的,姜娴就恨的牙痒痒的,这人,真是特别不分时间地点,若不是他,自己何至于这么累?   浑然忘了自己之前也挺享受的。   这般悠闲又忙碌之中,四个孩子就回来了。   顾砚觉得今天哪哪儿都不大对劲儿。   大禾特别会强词夺理也就罢了,反正他习惯了。   今儿他居然发现,原来他姑姑也不怎么讲理,但姑父一点儿都不说她。   还有他妈。   他善解人意,无所不能的妈今天都不像她了,从他们进门开始,她连吃饭都让他爸喂的。   而他爸,今儿也特别不对劲,笑容满面的,和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想着他妈可能是累了,就自告奋勇的说要喂妈妈吃饭,结果就莫名其妙被他爸瞪了。   为什么啊?   难道,过年会使人不对劲吗? 第345章 来消息了(一更)   过年的生活总体是很愉悦的,郑为民那事儿在姜娴这儿连插曲都不算,完全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便是想知道成绩,她也不可能听郑为民忽悠摆布。   除了……醋精这两天特别醋以外。   初三去江叔家拜年,顾珩和姜娴还没开口打听呢,江叔就自己说了,据说高考的成绩已经在核计之中,年后,考上的考生陆陆续续就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晚上从江叔家走的时候,江涵悦却凑到姜娴那儿跟姜娴说起了悄悄话:   “真不知道你折腾这个干啥呢,不过我爸特意托人打听了一下,你考的那个学校已经开始寄录取通知书呢,所以,是什么结果,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你就知道咯。”   “臭老头还不让我说呢,毛病。”   江远瞻是个做事细致的人,他知道姜娴考的哪一所学校,自然会帮着打听的。   结果一打听就知道,华都中医药学院是最早开始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波,若是快的话,说不定都有人收到了。   这大过年的,他也不敢跟孩子讲这事儿,免的弄的紧张起来,吃不好睡不好的就不好了。   结果,他是考虑的周全的,奈何他有个总是背地里给他拖后腿的闺女。   这几年,两人父慈女孝破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但凡,超过五天不吵架,莫说旁人,他俩自己都会觉得不正常的。   姜娴心里微微紧了一下,面上朝着江涵悦笑了笑:   “谢谢啊,还是你好,告诉我这个消息,那我可回去好生等着了。”   总是有个心理准备不是吗?   又见江涵悦自提到自家亲爹就不以为然呢,还是劝了两句:   “大过年的,你跟江叔吵啥呀。别吵了,要不你明年也参加高考试试,要是去了外地读大学,也省的在家折腾。”   江涵悦倒是很想得开,她耸耸肩,果断拒绝:   “可别,我可不想这么折腾自己,也没这个脑子。我江家人都没什么学习的本事。”   “呵,再说了,我才不走呢,老头子成天跟我吵架,为了劳什子结婚的事情?还怀疑我喜欢女人?!你说他是不是在公安局太闲了,天天把眼睛长我身上?”   “嗨,我还就不惯着他了,还有,凭什么是我给这个糟老头子腾地方,我就要在家,不结婚,气死他!”   顾珩从江涵悦拉着姜娴说话呢,就带着孩子走远了些。   听到这些,他一脸嫌弃的瞥了江涵悦一眼,然后把大禾大砚又哄的远了一些,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可别把他家大禾教坏了。   这以后,万一要是大禾跟江涵悦一样,顾珩觉得自己没法子心平气和。   互相讨厌的人之间,大约真的是特别的敏锐。   顾珩其实就意味不明的瞥了江涵悦一眼,就被江涵悦发现了,她哪里是吃亏的人,立刻就怼起顾珩来:   “我知道,你肯定是站在糟老头子那边的。”   顾珩直接用后脑勺对着她,相当于默认了,好像在说,就是这样,你打我啊。   姜娴对于这两人之间的鸡飞狗跳已经习惯了。   两人也不是一直这样的,前几年,其实还是能好好说话的,但这几年,随着江家的父女大战越发的激烈,江涵悦是越看她爸越不顺眼,连带的,作为她爸天天挂嘴上夸的顾珩,她也特别的烦。   对于两人之间的嘴炮,姜娴一般装作没看见,反正以顾珩的性子,两人根本斗不起来。   不过,对于江涵悦想“气死”自家老子的想法,她可能注定要失望了。   姜娴这些年,几乎成了江家的御用大夫了,姚姨的身体一般,一直在吃姜娴开的补身子的药膳,既然要给姚姨把脉,那就顺便给江叔也调理调理身体呗。   结果,姜娴就惊奇的发现,江叔的身体居然越来越好了。   头些年,他还有些年轻时候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呢,不是这儿酸就是那儿疼,尤其阴雨天气,这两年,神奇的居然全好了。   反正在姜娴看来,江叔是每天面色红润有光泽,一天更比一天强。   原来跟闺女生气,还有这功效,从大夫的角度,姜娴觉得应该是促进了血液循环的缘故。   又和江涵悦聊了几句,安抚了一下她被自己老父亲气的炸裂的情绪后,江涵悦被姜娴顺了毛,才满意了,拿着自行车钥匙道:“我送你们。”   如今顾家人口壮大,一家六口人,一辆自行车还真过不来。   来的时候,是姜三哥用拖拉机送的,顾珩骑得自行车,回去的时候,没有拖拉机,那就得两辆自行车。   本来江叔是让江涵青那小子送的人,结果他吃完饭,被人叫出去,不知道溜达到哪儿玩去了。   所以,只能江涵悦送了。   没法子,谁让姜娴不会骑车呢,这辈子怕是学不会了。   一路无话,回去后,一路吹了风,感觉又饿了,姜娴还拿了白面,擀了面片,给顾珩和江涵悦一人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片,把江涵悦吃的红光满面,才满意的走了。   还别说,从江涵悦那儿得了消息,姜娴倒是真有点儿忐忑起来,毕竟她还是在意成绩的。   顾珩自然是知道姜娴的心思的,也没多问,只承担了更多的家务活儿,恨不能饭都给姜娴喂到嘴里,就怕影响她心情。   他还特意嘱咐大禾,不要调皮捣蛋,不要惹妈妈不高兴。   之所以只嘱咐大禾,是因为大禾是个粗神经的小家伙儿。   粗神经到什么程度呢,姜娴曾经见过一本描述恐龙的怪谈杂书,其中说到恐龙的粗神经那是尾巴受伤了三天才能感知到那种。   唔,大禾虽然不用三天,但这种情绪问题,想让她发现,还是比较困难的。   姜娴其实还好,但看顾珩这般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也乐的让他宠着。   不过,这种担忧的日子没几天,初六的时候,姜娴突然收到电报,是邵教授发给她的。   原是邵教授告诉她,她已经被华都中医药学院录取的事情,来恭贺她呢,言说属于她的录取通知书不日就要到达了。   至此,她忐忑的心突然就落回了原位。   这一年的努力,算是得到了回报,她居然真的考上大学了。 第346章 灿烂花火(二更)   邵教授这一通电报,姜娴真是激动的不得了。   她一路奔跑着,就回去了。   冬日的寒风说起来,刺骨的很,但到了姜娴这儿,将将让她内心的火热激动给平息下去。   于是,从县里到麦收大队,人们就看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耀眼的跑着,像一团移动的灿烂花火!   街面上,一对儿男女看到了,女孩问:“她在干什么?”   男孩子本来很沮丧沉闷,他今年也参加了高考,但不知结果如何。   他既想要考上大学改变命运,可又舍不得面前的女孩子。   他是知青,本来在这里无根无萍,是女孩儿一直帮助他。   突然看到那火红的身影奔腾而过,哪怕就是看了一眼,好像都能感觉到她的雀跃,他突然觉得那股子烦闷似乎被抚平了一些,于是柔声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那个女孩特别的高兴吧,可能是有什么值得她这么高兴的事情。”   女孩子又看了看姜娴过去的身影,突然道:“你说,她会不会考上大学了啊?我刚刚看她过去的方向是从邮局那边……”   男孩顿了顿,似乎有些不想提这事儿,但似乎又有些隐隐的期盼:“或许吧。”   若是这个人是自己,他会不会也这么高兴呢。   女孩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接话,两人之间有些沉闷。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还是希望你能考上,哪怕不回来接我也没关系。”   男孩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女孩脑海之中是那道火红的身影以及自家对象寒冷的冬夜,在大雪纷飞中飘摇的茅草屋里就着那一豆油灯奋斗的模样相互交错!   哪怕是发烧发到烧糊了,都说不出话来了,他也硬是爬起来心心念念的看书啊。   这样的辛苦,这样的努力,女孩怎么忍心让他付诸东流呢。   “李光明,我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样,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我帮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想成为捆住你的绳子。”   “我觉得,你就该像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子一样,生活在阳光下,特别的好看,特别的耀眼才适合你。”   梁小青真的就是这样觉得的,本来她其实是真的有担心光明哥走了,她怎么办的问题。   光明哥自考完试兴致就不高,她其实心情也不好,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今天初六,有集市,光明哥约她出来散散心,梁小青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跟光明哥说,要怎样才能让光明哥即便走了,也能回来接她。   她心里其实是恐慌的,她喜欢光明哥这样的读书人,错过了他,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下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但却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光明哥若是考上大学,还愿意要她吗?   可是,看到刚刚飞奔过去的女孩儿,那么高兴,那么耀眼!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舍不得李光明这般的缩在乡村里面一辈子,他那么的努力,为什么得不到一个好的回报呢。   李光明没想到梁小青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想了想,选择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   “我自然是希望能考上的,我……我不是那种乱玩的男孩子,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要是考上了,我肯定回来接你。”   梁小青的支持像是给李光明注入了强心剂,让他纠结阴霾了多日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姜娴自是不知道这么个插曲,她一路跑回麦收大队,在村口就跟顾珩撞上了。   顾珩早上去了船厂一趟,回来就发现媳妇儿不在家,去姜家找她,结果大伯母说她去县里收电报去了。   一听说是邵教授发来的,他就有些个猜测,立刻又骑着自行车往县里赶。   这不,刚走到村口,就看到那灿烂耀眼的红色,如流星冲进他的心里。   他未语先笑,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开心。   看媳妇儿这样子,就知道是得偿所愿了。   他立刻停下车来,张开双臂高喊一声:“媳妇儿。”   姜娴没减速,直直对着顾珩冲了过去,顾珩接住她,两人就在村口抱着转了好几圈。   这个时间已是晚晌,天冷的很,家家户户这会子都忙着在家准备吃晚饭呢,所以村道上压根没什么人在。   但没什么人不代表没人呢,赵承光这个街溜子,正带着儿子在外面瞎溜达,远远的,隔着一块田呢,他就看到这场景。   他揉揉眼,再揉揉眼,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哼”了一声,对着自家同样看呆了的儿子埋怨:   “瞅瞅你那珩大伯的德性,娶个漂亮老婆嘚瑟的没边了,这都多少年了?还这么腻歪?腻歪不够啊?实在是辣眼睛!”   赵家小大掀起眼皮看了自家亲爸一眼,善良的没说话,他爸自个儿没发现吗?自个儿小眼睛里面的羡慕嫉妒都满满溢出来了。   夫妻俩晚上回去,就开始捣鼓大餐,今天合该是要好生庆祝的一天。   姜家人也是个个高兴,因为大伯母是知道姜娴去县里的事情的,所以晚上,姜娴顾珩带着菜和娃,一起到了姜家庆祝。   姜小大自己的成绩还未出来,但他是个性子憨厚的孩子,只有为小姑高兴的份儿,姜五哥更是不在意,已经拿了酒出来,一家子的男人满上了酒,准备一起庆祝呢。   闹腾完了,这事儿无论是姜家还是姜娴都没外传,除了顾家冯家知道消息,其余人姜娴连大丫都没说,只等着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却是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初十,早上十点左右,邮递员绿色的车子叮铃铃的响铃响彻了麦收大队的乡间小路。   这目的地是去的姜家,在姜家门口,那邮递员嘹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队:   “姜毓兴在家么?有个挂号信要签收一下。”   姜小大也就是姜毓兴同学不在家呀,他在上班,只有大伯母在家,她激动又忐忑的走过来,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来回的擦着:   “哎,同志,这是姜……毓兴家,您这是什么信啊?”   那邮递员咧嘴一笑道:   “恭喜啊,是姜毓兴的录取通知书,他被L省工学院录取了,不过,我这信不能给您,得姜毓兴自己签收。”   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全村人一阵哗然,哇,姜家出了一个大学生了! 第347章 祖坟冒青烟(一更)   村里其实一直都是有隐隐约约的传闻在的,都是关于姜娴的。   这其实也很正常,姜娴作为全村乃至市里都知道的知名人物,又长着一副招摇的脸,想要打听点她的动向和蛛丝马迹太容易了。   自那一日姜娴得了邵教授的电报后,她虽然啥也没在村里说,但村里已经隐约有她考上的说法了。   而姜建峰,啧,这可一直都是麦收大队标杆型的人物。   小时候,他不知道是多少家长揍自家孩子的时候,提的那个榜样人物。   可太招人恨了。   长大了更不得了,凭借一己之力,去了电子元件厂,彻底跳出了农家身份,每个月拿工资,吃皇粮,此后,又娶了城里的媳妇儿……   可以说,姜建峰的每一步都走在同辈人的尖端。   于是,听说姜建峰要去参加高考了,大家伙儿一点都不奇怪。   不仅不奇怪,还觉得,若说麦收大队要出个大学生,那肯定就是姜建峰了。   若是他考不上,那应该没别人有本事考上。   结果,姜建峰没消息呢,姜娴没消息呢,然后姜家没什么存在感的姜毓兴居然考上了。   天呐,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很可能姜家要出三个大学生么?   一时间,比起姜大伯母已经激动的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了,村里其他人的心思就很复杂了。   姜家……祖坟位置是不是特别好,冒青烟了这是?!   姜大嫂听到自家老大考上的时候,正在外面割猪草呢,听人说了这事儿,那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回来。   一回来,就听到邮递员同志说的那些话,她瞬间篮子一丢,眼泪不自主的就流下来了,喜极而泣,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过,她可比她婆母要争气多了,至少还能说话呢:   “同志,这个通知书必须本人签收么?您能不能等一下,我去厂子里叫他?”   邮递员瞅瞅自己的袋子里还有好多信件,想了想道:   “还是算了吧,您把厂子的地址给我,我过一会儿送过去,搁这儿等也不是事儿,我这还有别的东西,人家也急呢。”   说着,他又取出两封:“对了,还有个姓姜的同志,叫姜娴,地址也是你们村的,但好像不是这一家,是哪一家啊,您给我指指?”   “还有一封是给叫周扬平的,也是你们村知青,大婶儿,您知道在哪里吗?”   姜大嫂不想让邮递员走,她本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邮递员同志手上的那一封金贵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呢,突然就听到了姜娴的名字。   她赶紧道:   “哎呦,您不早说,姜娴是我家的小姑子,她也不在家呢,怎么办?她家没人在家,周扬平在家呢,我带您去?”   姜大嫂这会子可热情,突然顿了顿:“咦,同志,应该还有一个姓姜的,他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么?”   邮递员摇摇头,既是对着姜大嫂,也是对着围过来的众人道:   “没啦,今儿麦收大队就这三封信哦!”   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姜大嫂去找周扬平。   姜大嫂心里一咯噔:“不能吧,我家五叔成绩可好了,您是不是搞错啦?”   顿时,人群里也不知是什么嫉妒的人就道:   “这可不一定,文曲星老爷凭什么都去你家啊?”   姜大嫂立刻就生气了,她可不惯着她:“冬英,别以为你躲人群里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了,你今天没刷牙是吧?”   那冬英被姜大嫂一呛,顿时不敢说话了,以前,人家公公和男人在村子里有地位,能说得上话,但老娘们呛几句嘴,倒也不是没有。   可这会子不同了,人家儿子要当大学生了!   大学生还真是文曲星老爷,文曲星老爷以后可都是当大官的,啧,这赵红花命可真是好。   冬英心里酸死了,愣是把话憋回去了。   得了,真惹不起了。   这边儿,大家的想法还真是都差不多,一时间,嫉妒羡慕交织,突然大家伙儿就安静下来了。   好在,这邮递员是个好性子,他立刻道:   “大婶儿,这才哪到哪儿啊,我今儿才送第一波,这后头,说不定还有的。”   姜大嫂一听,也是,今儿可不就是才第一波么?   旁的村,前几天她也问了,都没有呢。   她当下热情的引着邮递员去找周扬平去了。   村里头的事儿,如何瞒得过姜大伯呢。   姜大伯跟老大姜建宗很快就知道这事儿了。   顿时,父子俩两张相似的脸,都笑开了。   姜大伯像风干的菊花,姜建宗像……半风干的菊花。   两父子都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先是异口同声的连声道:   “真的吗?”   然后就是一迭声的“太好了”,听说人邮递员要去县里送录取通知书呢,姜大伯哪里肯放人家走哦?   这可是录取通知书啊,不留下就走了,他怎么能安心啊。   当下道:“老大,你快去,这会子村里谁家还有没用的自行车?你去借,不行就把赵老黑的大黑驴借着,跟着人家同志,帮他把信都送了,然后跟他一起去县里,务必让你妹妹跟儿子,都收到录取通知书。”   姜建宗哪有不应的,他正愁这事儿呢,顿时,他觉得他爸就是聪明啊,此生,他从未这么迅速过,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就冲了出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   于是乎,人就跑远了……   徒留下姜大伯,难得的喜形于色,他对着赵驷民道:“驷民啊,你在这儿啊,我……我请半天假。”   赵驷民疑问道:“书记啊,你去哪儿啊,建宗不是去了吗?你老可悠着点儿,孙子这么能干,你可要享大福了!”   “还有老妹儿,天呐,姜家这回是两个大学生呢!”   姜大伯肯定的摆摆手:   “唉,不是两个,是三个,我家老五只是还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呢,我去祖坟给我爸磕头去。”   “姜家时来运转了,有大学生了,我不得把这事儿告诉他么?多谢了老祖宗保佑呢。”   赵驷民立刻笑道:“哎哎哎,您尽管去,今儿没什么事儿,有我看着,错不了。”   目送着姜大伯远去,赵驷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出了今儿麦收大队人共同的心声:   “姜家这祖坟的位置指定好,这么大的福分!” 第348章 姜五哥的通知书(二更)   姜娴觉得78年正月初十这一天,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难忘。   她正上班呢,突然卞长明冲进来叫她:   “姜娴?你考上大学了?真是恭喜你,那个门口有人找你,你要不要去拿录取通知书?”   姜娴正在做着工作笔记,听到这话,便是她本就知道结果,也终于才有了尘埃落定的既视感。   瞬间,欣喜盈满了心间,以至于她压根没听出卞长明话语里面的迟疑以及一种古怪的味道。   她一边走还一边对卞长明道:   “怎么送到广播站来了,我记得那会子我报名填的地址是家里呀?”   她看了看腕表:“不过这时间卡的刚刚好呢,马上就要下班了,若是再迟半小时,都来不及呢。”   说着话呢,人就已经到了门口,没抬头之际,一种陡然窜起的不对劲儿的感觉瞬间从心中升起。   她微一皱眉,抬起头,就看到不大的广播站小院门口挤满了人……还有一头大黑驴。   这大黑驴长得忒熟悉了,虽说姜娴见过的驴不少,但长得这么精神,油光水滑的只有一只,就是她们村赵黑叔家的。   一人一驴的眼刚好对上了。   那黑驴大约也是认出姜娴来了,立马打招呼:   “啊呃……啊!”   姜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把面前场景看了一遍。   这里大部分人她都认识,但拼凑在一起的场景,她就看不懂了。   卞长明说,人是来送录取通知书的,结果她大哥也来了,似乎是和大黑驴一起来的?   旁边,那穿绿衣服的邮递员正在和顾珩以及姚站长说话,周遭,附近溜达到这儿的居民,还有广播站她的师傅、朋友以及同事们,都搁那儿看着热闹。   顾珩先一步看到了姜娴,他立刻停下来,朝她走过来,笑道:“胖丫儿,祝贺你。”   他这一声像是惊醒了大家,陈阑珊也率先道:   “姜娴,恭喜你得偿所愿!”   姚站长,孙姐他们纷纷送上了祝福。   自此,姜娴终于有了点真实感,她从邮递员那儿接过录取通知书,撕开牛皮纸的信封,里面是一张蓝色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有自己的名字以及学校鲜红的章!   姜娴抬眼看着顾珩,突然说不出话来,但眼中似千言万语,顾珩却读的懂。   胖丫儿是太激动了,是啊,他同样的激动,终于,不负努力和韶华,胖丫儿得偿所愿了。   姚站长高兴极了,等送走了邮递员同志,他直接吩咐食堂,今天晚上加餐。   一则,是为姜娴祝贺,二则么,他们广播站升级了,一起庆贺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姜娴自然不会推拒,于是他们下班后,都没走,在食堂一起和食堂的大厨阿姨们,做了饭菜,包了饺子,整的跟过年的菜色没什么区别了。   今儿,姜家也热闹。   不过,今儿没大摆宴席,姜大伯说啦,小大的事儿他记着呢,但建峰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得等到一起到了,他要开流水席的。   这话说的,若是外人听到,怕是要说姜家人可真是大言不惭,怎么就姜建峰一定能考上?   怕不是为了挽尊,不想摆流水席吧?   倒是姜建峰本人,特别淡定,他大伯说什么,他就听着,一点儿都没有怕自己考不上的意思。   又过了十天,正月二十的时候,姜建峰的录取通知书还没到。   到此时,据说该发的录取通知书,全国已经发下大半了,连中专的都基本到位了。   据说,中专的录取通知书是在大学录取通知书后面的批次发放。   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了。   知青们,除了周扬平,没一个考上的,这考试,谈何容易。   倒是听说,就是那个姜娴舅家的村里的,就是上回硬拉着姜娴要给她堕胎的那女人,考上了,不仅考上了,还成功的跑了。   她考上这事儿,村里没人知道,还以为她安分下来了,孩子都生两个了不是吗?   可是,偏偏没有,就是十五那天,她跑了。   本来村里没人知道,她自从生了第二个孩子,好像就有点疯疯癫癫的,白天经常不着家,到了晚上才回来。   这次,人不见了,没人当回事,还以为她晚上会疯疯癫癫的回来,却没想到根本没有。   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那女人考上了一个很远的中专,录取通知书是十四那天就下来了,她是自己跑到镇上去拿的,然后隔天就逃跑了。   据说她是蓄谋已久的。   姜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但还记得她目光之中燃着的不熄的希望之火。   希望她这一回真的能得偿所愿吧。   麦收大队以及周边村里,目前看下来,除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也就麦收大队厉害。   不仅有个知青考上了大学,更难得的就是自家村里的两个孩子也考上大学了。   这可真是,麦收大队的人走在外面都觉得脸上有光。   就问哪个大队有三个大学生的?   还有谁?   再远一点的大队,大学生很少,但倒是有几个考上中专的,没有哪一个如同麦收大队这么争气的。   但争气之余,姜家人说话小心翼翼的紧,主要还是为了姜建峰。   他的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   姜娴是沉着脸进的院子,姜大伯母一见,连忙问:   “怎么了?”   姜娴冷笑一声,握了握拳头:   “看到郑为民那个嘴贱的了,所以我就揍了他一顿!”   郑为民不干人事儿,她今儿正好做了点心,给小旭旭送过去,没想到就是那么凑巧,被她好巧不巧听了个正着。   这厮大言不惭的在知青点大声嚷嚷的拿着姜建峰举例子,当挡箭牌呢。   姜娴顿时就火气上来了,真是搞笑,郑为民考不上是他自己的事儿,但不要拉踩旁人。   她五哥可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呢。   所以,她偷摸着,摸到了郑为民的窗下,抓了他个正着。   狠狠对着他的眼睛来了一拳,算是给他个教训,她才算解气。   姜大伯母听了也解气呢,但回头就是担心:   “你说咱老五……”   话刚起了头,外面,姜大伯父带着一中年男子进了院子:   “老婆子,快来,这是咱L市革、委会的钱主任,他是来给咱老五送录取通知书的,老五这次啊,考全市第一,全省第三!” 第349章 探花郎(一更)   姜大伯母“哐当”一声,手上拿着的大铜勺就掉在了地上,她也来不及跟人家大领导打招呼呢,不可置信道:   “你……你说啥?”   姜娴也愣住了,不过,她的表现就比大伯母体面多了,也就是愣愣不说话。   她一直都知道她五哥是个学术上的牛人,但牛成这样,在省里都排上名号了,也太夸张了吧。   姜大伯这时候倒是很淡定了:   “你看你这个老婆子,大惊小怪干什么?让钱主任看笑话了都,不是说了吗?咱老五考了全省第三名!是探花郎呢。”   他恍然忘了,钱主任今天刚到村里,找到他跟他说明来意的时候,他的表现比老婆子还夸张呢。   他今天忙,忙着准备春耕的农具啥的,早饭中饭都没来得及吃。   老婆子给他塞了个鸡蛋,他那会子太饿了,就拿了鸡蛋吃,结果钱主任一来,他鸡蛋刚吃到一半,等钱主任说完话,他已经惊的差点被鸡蛋噎死了。   还是驷民机灵,他那倒霉儿子只会在旁边惊恐的喊:“爸爸爸……你怎么了爸……”   幸亏驷民,他又是给他掐人中,又是给他拍背,好悬才把他救回来。   所以,这会子他把倒霉儿子留在队里干活了,他自己带着钱主任回来了。   那钱主任是个厚道人,一点没提这一茬,他看起来也很和善,他眼睛生的不大,这会子整个都笑眯了,他接话道:   “是啊是啊,姜建峰同志真是好样的啊,我之前了解过了,姜建峰同志原本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很好,后来工作了,居然还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实在令人吃惊。”   “不仅是他,听说他还有一个妹妹,一个侄儿,这一次也考的极好……真是为……我们市争光了,是我们……的骄……骄傲。”   非是钱主任突然就卡壳了,他说这些话真的是发自肺腑啊。   一个全省第三什么概念呢?   今年是十年后的首次高考,上面有多重视不用说了。   谁能想到,一个全省第三出在L市的一个小县城里,是土生土长的农家孩子?   要知道全省的前十名,除了姜建峰,有八个不是在省城,就是在省城周边,还有一个,人家本来就是华都人,早就知道了些消息,不仅提前复习了,还买到了极为紧俏的资料,甚至家里还给他请了专门的老师……   就只有姜建峰,平平无奇的生平,打肿了脸,勉强说一句是书香门第,实则就是普通农家。   这样的荣耀,足以惠及整个L市!   托姜建峰的福,今年,L市可以在省城领导面前露脸了,甚至是他上过的学校,乃至整个L市的学校,都可以以探花郎的名义,向省里申请教育资金。   学生们的校舍甚至师资水平都会有所提高。   钱主任年轻的时候,当过三年老师,若说什么样的人能和学生们最感同身受,什么样的人最知道知识改变命运,那或许就是老师。   所以,想到以后,L市的孩子们许是能有更多的机会,当大学生,成为改变命运的那一群人,钱主任心里比他要去省城接受表彰,拿奖状和奖金还要高兴。   所以,他亲自走这一趟,是真心实意的,一则,探花郎的荣誉,他亲自来送,是应该的。   另则,他也特别好奇姜建峰的生长环境,好奇是怎样的农家家庭,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同志。   结果,谁能料到,就在他一腔热血,想要跟姜建峰的家人唠唠家常,说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就看到一个美女,美到让他的头脑瞬间空白,他啥也说不出来的地步。   到最后,钱主任一点不记得自己说的啥了。   “这……这位是?”   这是什么家庭?   有探花郎?还有绝色美女?   这真的是农家吗?   姜大伯与有荣焉的要命,他觉得今年可能真的是他的幸运年,自从过年后,好事接二连三的,简直是人生的高光时刻。   “这就是姜建峰的妹妹姜娴吖,我家的另一个大学生。”   钱主任这会子已经稍稍缓过劲来了,他想了想,自觉刚才也不是那么失态,这事儿也不能怪他是不,谁知道澜山县还藏着这样的绝色。   姜大伯母被老头子说了,也缓过劲儿来了,她喜形于色,先把钱主任引进屋里来,就要姜娴去找人:   “胖丫儿,你五哥带着小九去了哪里了?还不着家呢?你去瞅瞅!”   麦收大队挺大的村子,但五哥玩得来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还带着孩子,一准儿走不远,姜娴寻思了一下,就知道去哪里找他了。   “哎。”姜娴脆脆的应了,就出去找人了。   顺便,去赵家把她妈也叫回来,她妈去赵承光家串门去了,还没回来呢。   至于她爸,哎,真是不凑巧,她爸所在的农机厂最近新进了农机,他爸最近要帮忙调试,所以前天走的时候就提前报备过了,这个星期都回不来了,要住在厂里呢。   自姜娴生了孩子,到后来长子结婚,姜娴是发现她爸工作的兴头是越来越足了,那积极性可不输小年轻啊。   姜娴舍不得自家爸吃苦,还跟她妈念叨呢,说:   “我爸图啥啊,都是有孙子的人了。妈你多劝劝爸,让他不要这么拼了,他想要什么,随便跟我说或者跟五哥六哥说都成,咱还能不管爸妈么?一准儿孝顺你们的。”   李秀英难得和闺女持不同意见:   “哎,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见着了孙子孙女的面儿,你爸才更有冲劲儿啊,他可是憋着劲儿呢,这往后啊,不说给孩子们其他什么,他寻思着要赚钱给孩子们一人打一个大金镯子。”   “等以后老了,让孩子们看到大金镯子就能想到他呢,知道这是外公或者爷爷留给他们的。”   姜娴听的心里酸酸软软的,这还真是不好劝呢,这都是她爸对孙子孙女们的爱呢。   不过,为着干活,错过了儿子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啧,姜爱国同志一准儿要懊恼了呀。   姜娴出门的时候,家门口已经围满人了,都是大家听到消息都忍不住来求证呢。   看到姜娴,立刻围过来,七嘴八舌的:   “胖丫儿,里面真是大领导啊?你哥考成探花郎了?!” 第350章 要走了(二更)   都到这份上了,瞒啥呀,再说了,人家大主任就在这儿等着姜老五呢。   所以,姜娴爽快的应了:   “是啊,钱主任特意来给我哥送清大的录取通知书呢,说他考了咱全市第一名,是全省的第三名呢。”   说完,姜娴也没有停留,就施施然的走远了。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后,轰然炸响。   这时候也没人在意姜娴早就走了,一群人已经陷入了疯狂的讨论之中。   “她说是清大,据说是咱华国最好的大学?”   “我就说吧,姜老五一点儿不赖,肯定能考上,你们还不信,说他没拿到录取通知书。”   “谁说我不信,我早说过了,他出生的时候,那天夜里雷声特别大,那雨下的跟往下倒一样,怎么说来着,肯定是天上文曲星老爷下凡才有这么大动静。”   “啊,早知道他这么厉害,我就把我家福丫嫁给他了,我家福丫跟他是小学同班同学尼。”   “我说谈家的,你可真是臭不要脸啊,还把福丫说给人家文曲星老爷?照你这个说法,我家大妞跟文曲星老爷还是初中同学呢。”   “老大,你不是跟姜老五也是同学吗?你说说看,你要是好好念书,你现在是不是也是大学生了?”   “哎呦,娘哎,你干啥呢,松手,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揪儿的耳朵?你孙子看着呐。”   “你们觉得我家云姐长的好看不,若是我去姜家说,让他家姜小九跟我云姐定娃娃亲,他家能同意不?”   “做梦去吧,你家云姐那样子太磕碜人了,大嘴小眼睛塌鼻子,还是算了呗?”   ……   姜老五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迅速成了村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回来拿钱主任特地送来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姜家院子里外都围的水泄不通了。   姜老五那一天也不知道摸了多少大小孩子的大脑门,只因为村里有习俗,被有大福气的人摸脑门,就能得到一样的福气……   一时间,麦收大队的学习氛围空前强烈,姜大伯父趁机利用这个机会向公社申请,终于重新把村小学翻建了一遍。   莫说村里人了,就是姜娴,看姜老五的眼神儿都有所不同了,这牛人是她亲哥,她不与有荣焉才怪,就感觉她五哥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在布灵布灵的闪着金光。   真不怪她如此,而是她深知这一场考试之难。   如今成绩大体出来了,顾云开回来后还特地发电报来关心了一下姜娴的情况,据说,这一回考试,参加的人数据不完全统计得有四五百万人,可是考上的,包括中专在内,连三十万都没有。   便是不说这些个数据,这一年以来,姜娴自己亲身经历过,那就痛苦、挫败、孤独乃至对于未来的迷茫,虽然在此时逐渐消散到无影无踪,但她依然记得那时候的感受。   那种写题目写到手要断的坚持,顶着高热,裹着被子也要看书的执着,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但仍然觉得自己还是写的不够多的疯狂……   哪怕已经过去了,但这一份经历,姜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相信,无论是在这条路上走过来,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这一段心酸却又难能可贵的过往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但有人就是与众不同,牛人姜五哥,从头到尾,作息正常,姜娴从未见过他熬过一次夜,甚至连拿笔写题都很少。   他只有在一种时候会拿笔,那就是她题目又做错了,需要他讲题的时候……   就这么个……家伙,这么轻松,就考了个探花郎回来?那是不是他多写几个字,直接全国第一了。   想着史书上那些个打马游街的状元郎威风凛凛的样子……   姜娴虽然自觉自己也不是一般人,但遇到这种牛人,她是自愧不如的。   所以,这一崇拜,目光就有点收不住了。   不过要不说,人家姜老五怎么就能当姜娴的哥哥呢,在他被姜娴盯了一日后,他就受不了了,人家可不懂得含蓄为何物,直接道:   “胖丫儿,你最近都不要看我了,瘆的慌,影响我的食欲。”   “我要是饿瘦了,你五嫂回来该心疼了。”   姜娴好悬没被他气的暴跳如雷,有这么挖苦美女的吗?   还要在这儿秀恩爱呢,谁还没有个爱人?!   自此,什么崇拜啊,什么光环啊,在姜娴这儿通通没了。   她家五哥实在不配她用赤忱的目光对待他!   姜家大喜,自姜老五拿了录取通知书,姜大伯兑现了承诺,愣是在春耕的百忙之中,开了三天流水席,只为了给孩子们庆贺。   过了正月,跨入农历二月的门,便是阳春三月之时,大家伙儿包括姜娴在内,行李都收拾好了,就要走了。   之前有多高兴,这会子大家就有多不舍。   姜家三巨头毕竟是男人,还能勉强支棱住,姜家三个女主人可就不大行了。   到了快要走的最后一星期,大家行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这三位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差,还硬是要装出强颜欢笑的样子。   尤其是李秀英,这时候的心情,可想而知。   姜娴的行囊是李秀英帮忙收拾的,姜娴甚少看到她妈这般婆妈。   她妈以前很得体的,举止做派都带着知识分子的温润,哪里如同现在,念叨的实在太多了,多到都不像她妈了。   在她妈在五分钟之内,说了第三次“有什么事情就叫你哥帮忙,他在清大,听顾珩说,距离很近,有什么事儿,你一个女孩子不要逞强,都让你哥做!”   姜娴叹了口气,道:   “是,我知道呢,妈,你放心,顾珩的堂哥,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云开哥在我学校那边正好有个屋,借给咱们了,五哥的房间我给他留了,在华都,我会跟五哥相互扶持的,你有空要来看我们呢。”   李秀英只觉得鼻子和眼睛酸涩到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孩子们都提前安排好了,也知道,孩子们都有更加美好的未来,身为母亲,不能束缚他们。   但,突然之间,她的三个孩子就全都离开她,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一面,甚至以后可能会越走越远,便是她自诩自己通情达理,还是忍不住心酸难舍。 第351章 碰瓷(一更)   甭管家人如何不舍,离别的那一天还是来了。   不过,好的一点是,顾珩请江远瞻局长帮忙,多开了几张介绍信,所以这一回,不仅是顾珩,孩子们,以及姜娴的爸妈都能跟他们一起去华都。   只是,大伯母他们,就去不了了。   家里一大家子丢不下是一回事,另则,介绍信也没有无穷无尽开的道理,凡事都是有规矩的嘛。   顾珩和姜娴昨天带着孩子住在姜家,今天一早,姜娴按着她的时间点起床了。   今天是下午的火车票呢,行李也早就顺好了,所以时间很充裕。   却没想到,姜娴起来的时候,一家除了几个小孩子,都起床了。   姜娴无语的盯了自家男人一眼,这什么人啊?   他倒是知道在姜家起了个大早,见大家都起来了,他居然不叫她?   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顾珩在自己家的时候,除非有什么急事必须早上做的,他可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今天倒是聪明起来了。   顾珩朝着自家媳妇儿挑了下眉,意思传达的很到位了:   他也没办法,在姜家,长辈多,他也不敢过于懒怠啊。   姜娴懒得再跟他“眉目传情”了,这事先记在小黑本子,回头算。   姜大伯母招呼姜娴:“胖丫儿,来,大伯母今儿一早给你做的卷饼,白面的,里面夹了猪肉和鸡腿肉哦。”   姜娴一看,大伯母都把卷饼做好了?这得多早起来准备?   她眼睛一转,故意表现的特别的高兴:   “哎呦,还是大伯母知道我的口味,那我可要多吃点,还有没有呢,我得多带点走呢。”   大伯母笑骂:“你个坏丫头,就知道倒腾娘家的东西。”   这一打岔,倒是让氛围稍稍的松快了些许。   姜娴再接再厉,一顿早饭,尽是看她耍宝了。   连大禾这个粗神经的宝宝都有些后知后觉的悄悄问:   “大砚,妈妈怎么了?怎么我觉得她今天有点奇怪?”   顾砚一脸深沉的回答:“妈妈是在哄大外婆他们开心呢,这是在尽孝道!”   顾禾:“……哦。”   她以前觉得,自己出门压根不要带脑子,只要有大砚在,她任何问题,只要问大砚,他总是能跟她说的很清楚。   但最近,她不这么想了,以后还是带着脑子吧。   大砚说话越来越高深了,她不大听得懂了哎。   吃完了饭,姜三哥就叫大家走了。   他把公社的拖拉机借回来了,专门送他们去县城,然后换江远瞻给他们准备的汽车,去L市坐火车,一行人先去华都。   姜毓兴这一回也是跟他们先去华都的,他开学晚点儿,所以,可以先去华都玩一圈,再去上学。   顾珩大手笔,这一次去华都玩的钱,他说他都包了。   走的时候挺好的,姜娴跟家人一一道了别,就坐进车斗里了。   行到路的尽头,姜娴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大伯母二伯母以及大伯二伯还有哥哥嫂子侄子们,都站在门口,尤其大伯母和二伯母,在抹眼泪呢。   姜娴微微叹了一声,离别就是这样。   其实,她面上看起来好似淡然,实则内心的不舍一点不会少。   她自在这个世界睁眼,她就是在姜家。   她是姜娴,又不完全是曾经的姜娴,但哪怕她表现的如何的与曾经的姜娴不同,他们信任她,也接纳了她。   姜家是她的根呢。   她如蒲公英一般,在风的吹拂下,即将远航,但根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其中倒是有个插曲,就要出麦收大队的时候,姜娴看到陈知青和柏知青正站在一处呢。   看到姜娴,陈知青转过头去,柏知青还朝她翻了个白眼。   姜娴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丝毫没影响她的心情,便走远了。   这陈知青挺有意思的。   她对知青们的了解,都来自于赵大丫,哪怕是陈知青勉强现在算是她家的邻居呢,但因为陈知青做事让她不喜欢,她自然不关注不在意。   原本,赵大丫还跟她聊,说柏知青又搬回郑知青的屋里住了,原因嘛,自然是两人都没考上,所以又是好夫妻了。   这情况,姜娴倒是不意外,这两人本身都是凉薄自私之人,两人都考上了,那自然各自飞去,去寻找更好的对象。   既然都没考上,那目前对方也就还是自己的最优选择呗,于是继续凑合过。   这两只同林鸟既不能同富贵,也不能同吃苦,说白了,都没把对方当回事,只是穷极无聊找个伴儿吧。   有意思的是陈知青,自从姜娴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她就好像恨上她了。   两人遇到过三次,她先是用眼睛冷冷的看着她,然后就是脸一撇,就当做没看见她。   后来,从赵大丫嘴里,姜娴才知道她为啥这样了。   原因是她觉得姜娴抢了她的名额?!   姜娴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是为啥。   她既没有和她考同一个学校,也没有用她的名字,顶替她去参加考试,说“抢”,所谓何来?   后来大丫一解释,姜娴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私下里跟柏知青念叨,说她姜娴日子过得那么好,凭什么考大学,还考上了,全国就招那么点儿人,她上了,别人不就要落下一个了?   姜娴听了这话,根本不屑解释。   这是碰瓷吧?   一定是的。   她弱她还有理了?   她把这事儿当笑话一般还说给江涵悦听过,江涵悦气不过,特地去查了一下陈知青的分数,她报的是华都清大,本国号称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结果她考出来的分数比本国目前统计到最低收录的中专生的分数还要低了三十分呢……   就这,也好意思拿她当假想敌?   是有多大的脸?还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真真是应了那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话了。   陈知青那样儿,车斗里的大家伙儿自然都看到了。   顾珩握着姜娴的手紧了紧,似在安抚,他知道姜娴不在意,但本来好好儿的,突然看到一个脏东西在路上挡着道了,难免影响心情呢。   倒是姜建峰突然轻笑一声:   “听说,孔有光要回来了,说是要跟她办结婚手续。” 第352章 远方未归人(二更)   姜建峰从不跟人聊什么八卦,甚至以前,姜娴刚开那阵子没多久,姜娴跟赵大丫等人兴致勃勃的聊这些个闲话的时候,他还要念叨姜娴一句:   “你怎么这么好奇啊,关你什么事儿啊?她好她坏你能少块肉?”   对于姜老五的“无聊”,姜娴可不理他,依然这么聊个不停,不仅跟赵大丫聊,她还跟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她妈聊,跟嫂子们聊……   也不知道是见自家女人们聊的多了,或者是说也说不住,他一人哪儿说的过好几个人?   于是,姜建峰也不说姜娴了。   等到姜娴的五嫂嫁过来,姑嫂聊天的时候,姜建峰都学会给她们准备瓜子,或者默默的听着,偶尔还能插进来聊两句了。   不得不说,这感情真是最能改变人了。   但无论如何,这般突然的,姜建峰就说起一个女知青,还真没有过。   她五哥其实最绅士不过了。   姜娴忍不住笑了笑,突然提起陈知青,自然是为了逗她高兴的。   不过,以五哥的性子,逗她高兴是真,事儿肯定也是真事。   看来,陈知青去倒霉了?   这孔有光突然这般,对陈知青大约还真是彼时蜜糖,甲时砒霜。   以前的陈知青或许乐意,如今,陈知青大概不乐意了吧。   毕竟她心心念念考试呢。   “怎么这么突然啊?”   没道理几年都没想起来的事情,突然想起来了吧。   姜建峰却道:   “听说孔有光旧伤复发了,最近有转业的想法,要是转业了,还不知道转业到哪儿,他是想带着自家媳妇儿的。”   饶是说人闲话,说到这一步,姜建峰已是极限,然后他就闭嘴不说了,但姜娴却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说不得,这孔家还得大战一场呢。   她五哥话里透露出了两层意思。   首先是孔有光旧伤复发,要转业了。   这到了地方上来,可不一定有在部队里过得日子好喽,毕竟在部队里,孔有光怎么着也算是个军官,回来的话,就像她爸那样,拿一笔抚恤金,再给安排个工作,其他的没啦。   这第二嘛,他回来急着办结婚证,可能是想着转业到别的地方去,不在家门口待着,那这般,他肯定是准备带着妻子的,不办结婚证,到时候户口腾挪的,大约不方便。   大约这两个消息,对于陈知青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姜娴发现,孔有光对待自己这个新娶的老婆着实不错,还是挺护着她也纵着她的,只可惜,一场高考跟照妖镜似的,瞬间就把人给照变了。   不过,这事儿其实跟高考没什么关系,有的人就是这么的现实。   要怪只能怪孔有光眼神儿不行,自己如何且是一回事,倒是把父母和儿子们害苦了。   “孔家爷爷奶奶,估计又有气要受了。”   姜建峰却是一针见血:   “纵容的呗,否则是怎么养成孔有光这予取予求又自私的性子的?”   姜娴沉吟一会儿,还真是,印象里,她爸以前也说过,说孔有光是独子,自小到大,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他父母三天不吃一口饭,都要把他喂饱肚子的。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孔有光才会把什么都扔给父母吧。   而孔爷爷孔奶奶,他们累死也不拒绝儿子的要求,又怪得了谁呢。   “海子如今也在西北那边的军区,和孔有光属于同一军区吧?”   顾珩冷不丁说道。   姜建峰点点头,语气之中唏嘘又想念:“是啊,不过说是隶属于同一个,却不在同一个地方,老六所在的那边,最辛苦,说起来,他这一去好些年了。”   原以为,以老六的性子,许是受不了军区的辛苦和残酷,没想到,姜建海一去五六年,不仅坚持下来了,还做的极好。   他如今已经升到副连了,真是好样的。   每一次回来,姜建峰都能感觉到姜建海的变化和成长。   西北那边儿属于边防要塞,自然更加的辛苦一些,但也更能磨砺人。   姜建海最近一次还是前年夏天,回来了几天,正赶上夏收那阵子,他回来帮着做了几天农活,后来等他回去后,听说那边儿局势有点吃紧,好长一段时间,小老六都没什么消息。   也就是到去年要考试那会儿,小老六才又能跟家里通信了,本来说好了过年回来的,后来又有了变故,小老六也没回来。   年前,托江叔的福,姜娴他们借了他办公室的电话,给那边军区打了电话,听到了小老六的声音来着。   姜娴闻言也是微微叹息,不说还没什么,这突然提起六哥,她还真是想他了呢。   那一年,她刚来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路坐着拖拉机,小老六还羞答答的承认有了喜欢的人呢。   原以为,以小老六情窦初开的早呢,姜娴那时候还想,这以后啊,小老六一定结婚挺早。   没想到,这会子倒成了老大难了。   姜娴心里这么想着,她爸果然开口了:   “这小子,原先多机灵,这几年,感觉在男人窝里实在太久了,人都变呆了,你们说,他怎么不急,居然到现在都不想着结婚?”   遥想当年,他自己个儿……罢了,不说了,反正儿子不如他多矣。   姜爱国挠挠头,突然道:   “难不成,他还放不下咱村里的二妞?”   不能吧,这是啥眼光啊。   姜娴正想否认呢,这怎么可能呢?   她家六哥又不是榆木脑袋。   再说了,小老六虽然有时候有些吊儿郎当些,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开明又上进的好青年,而且脑子也灵活着呢。   不至于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顾珩先一步安慰姜爱国:   “哪儿能啊,爸,你多想了。改明儿,我们给他写信问问,究竟他想给您找个啥样的儿媳妇?”   女婿说话,在姜爱国那儿一直管用着呢。   一听这话,本来愁煞儿子的事情了,这会子被女婿一说,倒又把姜爱国逗乐了:   “好,阿珩,你帮爸问问他,也劝劝他,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才成啊。”   顾珩连连说好。   姜娴却是听笑了,这什么跟什么?   要她说,小老六是心思纯粹之人,这样的人心思都简单。   之所以,这几年没找媳妇儿,跟二妞可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太忙了,他没顾上找媳妇儿呢。 第353章 来华都了   一路上一家人边走边聊,时间过得飞快。   孩子们是最高兴的。   原本,大禾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这一回,因为要出远门,去华都玩儿,大禾精神抖擞的很。   莫说中午了,就连晚上也不睡了,在火车上缠着她大表哥姜毓兴陪着在火车的走道上走来走去。   就连大砚,也比平时兴奋很多,还有顾硕顾矾这两个小的,已经彻底玩疯了。   好在,这几个孩子都挺有礼貌的,而且长相漂亮干净,在火车上的时候,不仅没人烦他们,甚至惹的一整个车厢的人都特别喜欢他们。   尤其是大禾,属于旁人越夸越来劲儿的宝宝,俨然已经成了一整个车厢的开心果。   等到他们下火车的时候,她一车的叔叔阿姨,大伯大婶儿,爷爷奶奶,哥哥姐姐的,都对她极度的不舍。   其中有位姓张的年纪较大的婶儿,是和他们一道下车的,在火车上,正好和姜娴坐的对面的铺位,非常喜爱姜娴的几个孩子。   他们下车分开的时候,张婶儿眼眶都红了,迅速写了个纸条,塞给姜娴:   “小娴,这是我家的住处,就在DC区呢,你不来上学的么,我瞅了一下,距离不远呢,也就七八公里路,你有空,带孩子过来玩儿呗,我跟大禾他们几个孩子有缘分,很是喜欢呢,你若方便,就带孩子来找我,我都在家的。”   姜娴看了眼“张婶儿”,在车上张婶儿说了点家事,说儿子之前在战争之中牺牲了,媳妇儿十几年前改嫁就把她唯一的孙女儿也带走了,老头子年前得了病,她这回出门就是送老头子的骨灰回乡的,如今回来,就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看张婶儿一脸的期盼和乞求,姜娴笑着点点头:   “那感情好,我们在华都也举目无亲呢,张婶儿若不嫌弃,那我以后可能会经常叨扰你呢。”   自在华国生活的时间越久,姜娴发现自己的心变得越发柔软起来。   澜国的她如同一块冷硬的石头,没有丝毫的温度和同情心,但回到华国,她却逐渐的学会了去同情别人,也愿意在力之所及的情况之下,伸手帮别人一把了。   大约是因为,她得到的爱已经足够多了,所以,才能有能力去爱别人吧。   张婶儿顿时感激又欣慰的笑了,她蹲下身子,抱了抱大禾大砚,趁人不注意,悄悄抹了抹眼角,再站起身,她又是那个得体的老太太了。   道了别,她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顾珩引着众人往另一个方向走,说是之前跟顾云开约好了,顾云开要来接他们的。   果然,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顾云开开着他的大汽车骚包的横在路上呢。   顾珩这一行人同样显眼,男俊女美不说,几个孩子也洋气又机灵。   是以,两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云开自然也看到众人了,他立刻跑过来:   “叔,婶儿,这位是五哥?还有大侄儿,我是顾云开,是顾珩的堂哥。”   “弟妹,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姜爱国是喜欢这种嘴甜又站姿笔挺的小伙子的,尤其这精神小伙儿还是军人,他也是个善交友的人,没一会儿,两人倒是聊起来了,还聊的热火朝天的。   顾云开今天特意借了一辆大军用吉普开过来,挤一挤,足以把顾珩拖家带口的一大家子人都带上了。   他惯常是个热情好客的,这不,直接就把人拉到烤鸭馆去了。   姜爱国哪里好意思,连忙推拒,这烤鸭馆的名气,他又不是没听过,胖丫儿上回来,还带了烤鸭回去呢,听说一只鸭子可贵了。   他们这连同孩子,都十个人了,哪儿能让别人破费啊?   顾云开多会说啊,当下就舌灿莲花的开始“劝”姜爱国,没一会儿,莫说姜爱国答应了,就是李秀英都被他的说笑逗的乐了好几回。   以至于,吃着饭呢,唯独顾珩对着顾云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顾云开面上笑嘻嘻,心里MMP,已经在心里把顾珩骂成一坨臭狗屎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替你招呼老丈人大舅哥的,你还对我又是瞪眼又是不搭理的?良心被狗子吃掉了?!   被狗子吃掉良心的顾珩,一点没有自觉,依然我行我素。   到了晚上,顾云开被气的狠了,还背着顾珩悄没声儿的问了姜娴一句:   “弟妹,顾珩这混蛋吃错药了吗?”   姜娴难得的无言以对,这可怎么跟顾云开说呢?   其实顾珩就是吃醋了呗,瞅着他把他老丈人几个都安排的太好了,他嫉妒上了。   其实,在顾云开来找她说这事儿之前,顾珩已经寻机跟她抱怨过了,两人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说的话都差不多:   “顾云开吃错药了?瞧他,笑的跟喇叭花似的?干啥呀,这又不是他老丈人家!”   当然,这种夫妻间的私话,姜娴绝不可能说出来。   所以,她该怎么说呢,不能就这么直通通的告诉人家顾云开,顾珩又醋上了?   不大气,太不大气了……   于是,她只能打了个哈哈,只说他一路过来,因为家人多,都没顾上休息,可能累了。   如此,算是把顾云开半信半疑的搪塞过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子吃了晚饭了,顾云开又一路把他们拉到了那一处借给顾珩的小院子。   院子在一处胡同里面,大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外面,顾云开帮着众人把行李啥的一起搬下来,如此,来回了大约三四回呢。   姜娴和李秀英没怎么动手,无论是姜家男人,还是顾珩,都还是比较体贴老婆或者女眷的,不过是些行李,一路走来,都没让女同志们动手拿过。   几个孩子好奇的很,这是孩子们第一次来华都,哪怕夜色已然苍茫,但也掩盖不去他们看到这般宽的路面,以及路边立的笔直笔直的路灯的惊讶和兴奋。   姜娴和李秀英也由着他们,只是看着他们注意安全就是了。   殊不知,不远处的招待所的楼上,正有个人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呢。   那望远镜之中,赫然都是孩子们玩耍的场景。   不是顾亚飞又会是谁呢? 第354章 谁的地盘(一更)   顾亚飞的举动,并未被姜娴一行人察觉。   早年,姜娴在华都那会儿,就是个硬气的性子。   加之后来,顾珩又警告过顾亚飞,以至于顾亚飞在生气之余,也清楚的知道,这夫妻俩就是两块臭石头,他年纪大了,不适合跟他们硬碰硬。   所以,他聪明的提前码好地方,还用上了从军中“借”的望远镜。   就等着这一天瞅瞅重孙子的模样呢。   至于说,他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呵?他控制不了顾珩,顾云开的一举一动,他再发现不了?那他也别当他们的爷爷了!   他目光几近贪婪,除了顾禾,其他三个小的,他看的格外的仔细。   唔,那个大点儿的,差不多快四岁半了,叫做顾砚,一看就是聪明相,听说自小脑瓜子极好使,那些个收音机什么的,都给这小家伙整明白了。   中!这聪明的脑袋瓜子,就像他们顾家人。   还有那两个更小点儿的,才一岁多,哎呦,这小模样,长得一模一样,漂亮的很,小腿小脚贼拉有劲儿,瞧着其中一个皱眉的表情,在路灯下,看着竟然好似跟他有些像,还皮实,他顾家的子孙就应该这么皮实。   眼角处,突然看到顾禾跑过来,把坐在地上的顾硕拉起来,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顾硕顾矾顿时不敢胡闹了,委屈巴巴的站好了,乖乖的听着长姐的训斥。   顾亚飞撇撇嘴,不乐意了,快心疼坏了,又瞥到顾禾的脸,憋了一会儿,才忍不住哼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还挺凶的。”   虽说这小丫头打他的乖孙他不乐意,但她长了一张特别像顾珩的脸,甚至眼角眉梢,很有些他的影子。   尤其那英气的眉毛和圆圆的大眼睛。   她才是这四个孩子里,长的最像他的,就凭着这个,顾亚飞就有点骂不下嘴。   他转而把怨气发到姜娴身上,望远镜偏了偏,看到那道迤逦的声音就那么站在一旁,恍若没看见似的,他随即抱怨:   “怎么当妈的,孩子都打起来了,就由着孩子?”   “顾珩这兔崽子,把自己女人惯成这样,是要上天。没出息!”   他旁边站着一个勤务兵,年纪还小的很,但年纪小,脑子却活络。   这会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把自己的存在感都隐没了。   他是近些年才跟着顾将军的,原本顾将军身边的勤务兵可不是他。   他打听了一下,他那个“前辈”究竟为什么得罪了顾将军。   毕竟,能跟着顾将军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他不能无缘无故丢了差事。   顾将军喜欢年纪小的勤务兵帮他做做杂事,他曾经打听过,那些个在顾将军身边待过的,最后大多前途都挺好的,顶自己个儿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许多年了。   便是那个“得罪”了顾将军的,最后,顾将军也没说啥,只是说换一个勤务兵。   换的那个,就是他了。   后来据他得来的消息,那位“前辈”就是顾将军在家里大骂目前这位“准孙媳”勾了他孙子的魂的时候,附和了几句……   勤务兵心说,这是不是傻呀,将军的家事呢,你一个勤务兵还好意思搁里面掺和,是真的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顾亚飞把姜娴和顾珩通通埋怨了一通,心里舒坦些了,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看向顾禾,没法子,这丫头长得实在很得他心意,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也得他的眼。   顾亚飞对自己长相挺满意的,他眉毛是标准的剑眉,剑眉星目,便是老了,也能看出曾经的风采。   他年轻的时候,是当得起一表人才这四个字的。   可惜,儿子长得不像他,而且儿子性子过于软弱,也不像他,但没法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顾亚飞很看重血脉,他觉得儿子性子不行,为了怕下一代也不行,所以,他一直致力于让儿子娶一个他看好的儿媳妇。   只可惜,最终……却是那么个结局。   顾亚飞这些年逐渐年纪大了,可能人老了,就会回想往昔,但他绝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悔意。   而且,他清楚一点,无论他是有意无意,伤害已经铸成是事实。   再说了,他当年确实不喜欢前儿媳妇,所以,她的悲剧算是他促成的,这点他认。   虽然他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除了让她“腾位置”,看在她身为顾家几个孩子的母亲,他可保她一生无虞。   虽然他嫌弃顾璁性子软弱,像顾宴山,他实际上比顾宴山还不如,出生的时候,胎里似带着些许不足,自小身体就不大好,药罐子似的,隔三差五都要生病。   顾环野的很,而且自小就跟他不亲近,又是个女孩子,可能是因为他、顾宴山以及顾环的母亲之间的矛盾影响到了那孩子,她看着他,总是带着仇视和怨恨。   至于顾珩,那时候,他才刚出生不久,太小了,啥也看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顾亚飞自以为自己虽然有对前儿媳妇不厚道的地方,但他也不可能把她赶走。   却没想到,她不肯留在京城,硬要走,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溜走的。   他记得,那一天,军中正好有事,他忙于公事,她就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她居然把孩子们全带走了。   当知道这事儿是他儿子同意的,并且还签了“保证书”的时候,他操起皮带,把顾宴山这混蛋抽的死去活来。   若不是当时的江远瞻死命拉着他,顾宴山估计得去大半条命。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顾亚飞那时候还抱着让他给自己生个更好的孙子的意思在,所以,半推半就的收了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顾宴山这个没用的,一个子儿再蹦不出来了,反倒是被前儿媳带走的孙子里,有了最像他的孙子。   然而,因为那些个前尘往事,顾珩早就跟他渐行渐远了。   不过没关系,顾亚飞的牛性子犯了,小样儿,他就跟他耗上了。   想到这儿,顾亚飞心里颇有些嘚瑟,心说,澜山县顾珩那臭小子防范的滴水不漏的,这来了华都,他就看看,看他还能严防死守不?   做爷爷的必须得让他明白一点,华都可是他的地盘。 第355章 安排(二更)   顾亚飞看了孩子的事情,做的悄无声息。   反正没人注意到。   只到了晚间,一家人住下来,姜娴和顾珩到了自己屋里,两人独处的时候,顾珩却是突然“叹”了口气,心情听起来好似很低落。   姜娴恰好也没睡着呢,拍了他一下,问:“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初初到一个新的地方,新的环境之下,姜娴也有点睡不着。   顾珩今儿个也有点不对劲儿,翻来覆去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只原本,两人凑一起,该是说说话,逐渐入睡的时间呢,他倒好,尽是叹气。   “我总觉得,我心里不是很踏实,你说,顾老头会不会又冒出来?!”   今儿过得太顺利,一路到了华都,还安安心心的住下来了,顾珩反而怀疑起来,以他对顾老头的了解,那老头最喜欢膈应他了。   他这拖家带口的来了,顾老头难道真不知道?   还是憋着什么大招?等着恶心他呢?   顾珩靠着媳妇儿,这般念叨念叨,他觉得挺好的,虽然话题是他自己不喜欢的顾老头。   他嘴上说着嫌弃顾老头的话,好似可怜兮兮的,人却不停的往姜娴身边挤。   姜娴除了有些热,倒是没什么不适应。   这男人就喜欢这么靠着她,都好多年了,再不习惯也习惯了。   她听了顾珩的话,却是不以为意:   “怕什么,顾老……咳,顾家老爷子又不会把我怎么样?前些年,我独自在华都,不是也挺好的吗?再说,过几天,孩子们都回去了,你也不在华都,我去学校报到后,他也见不着我。”   实际上,姜娴清楚,顾老头真正感兴趣的是顾家子孙,独她一人在这里的话,他大概也不稀得搭理她呢。   正好,她也不乐意应付他,互不干扰挺好的。   要说,对于孩子,她确实暂时还不能把他们带在身边,但这是短暂的。   等到她安顿好了,她就要把孩子接过来了。   这事儿,她早就考量过了。   就等着她安顿好了,就可以让孩子也搬来了。   顾珩目前短时间内没法子时常留在她身边,她自己还得上学呢,那就得有人帮她看孩子。   这事儿她早前已经在家商量过了。   顾珩的哥姐那边不成,大嫂要照顾大哥和侄儿侄女,顾环姐家里孩子也小,也没法来。   姜家这边,她妈倒是她一提就一口答应要来,可,她妈来了,她爸可怎么办,她提这事儿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她爸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了。   虽然他啥也没说,但做闺女的还能不懂他?   他是完全离不得自家媳妇儿的人。   姜娴心说,曾经她还听说,她爸怕她那会子性格怯弱,在外遭人欺负,曾经发下过豪言壮语,说以后她去哪儿,他也去哪儿……   这会子,话言犹在耳,他早就改变初衷了。   净想着陪着自家媳妇儿,还想着给孙子孙女儿们挣钱买大金镯子。   哪儿还记得闺女儿?   不过,姜娴本来也不属意她妈。   主要是,她妈还有工作呢,钱不钱的,倒是另一回事,关键姜娴看得出来,她妈热爱这份工作的。   既如此,做女儿的不能在身边尽孝,还要剥夺自家亲妈的工作和乐趣,好像不太地道。   正当姜娴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的大伯母二伯母却主动说要来帮忙呢。   让姜娴没想到的是大伯母,要知道姜家一大家子都需要她每天安排生活呢。   大伯母就跟姜家的超级大管家一样。   若是大伯母一走,那她家伯父哥嫂们每天吃什么都没人安排了。   大伯母却是摆摆手,态度很坚决:   “我不乐意伺候了,都伺候一辈子了,还不让我歇两天,我就乐意跟着我胖丫儿享清福。”   “而且啊,现在你大嫂完全能独当一面了,家里的事儿,她都能接手了,还有你其他几个嫂子,眼瞧着都是有儿甚至快有孙的人了,家里的事儿总不能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撑着。”   二伯母也附和道:   “咱去了自己带粮食,胖丫儿,你给二伯母准备个屋就行了。我就是不爱呆在家里,看你二伯父的老脸,这些年,他是越来越邋遢了,我看了来气呢。”   二伯母又道:   “秀英呐,我看你就不要跟我们抢了呢,你那些个学生,你放不得下?便是你能放下,但咱不得有始有终么,这些孩子你可要好好教,人家都是奔着上大学来的。”   姜娴听了真是又感动又好笑,说起来,伯母们都是为了她呢。   这些说在嘴上的,都只是借口罢了。   当场她没说什么,只连连道:   “带粮食?伯母可莫要臊我呢。”   这些年,无论是顾珩还是姜娴,都攒了些钱,自家一家人吃饭而已,如何会吃不起?   哪儿需要伯母们自己背着粮食过去?   本来姜娴就准备再想想,却是私下里,大伯母和二伯母又找她说了一回,说要帮她带孩子呢。   这般,姜娴便做了决定,要么两人轮流着去,要么一起去,看她俩的想法。   最后,两人说要轮流来,这又让姜娴心里颇为感动。   两个伯母都是时时为了她考虑,两人在华都,她们一定是担心姜娴负担不起,所以说轮流来呢。   她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伯母们。   这般,顾珩想的倒也不无道理,孩子们总会有过来长住的那一天。   那老头子时常跟江远瞻打电话,问孩子的情况呢,等孩子们真的来了,姜娴就皱了眉:   “等孩子们来了,顾……老爷子不会三五不时跑来吧?”   到时候,如果用大棒把他打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顾老爷子好面子,若是真被她用大棒赶出去,他下回该是不敢再来了吧?   姜娴这会子不觉得顾珩乱担心了,顾老爷子好似挺喜欢她的几个孩子的,他们既然来了,他难免会出现吧?   而事实证明,顾珩和姜娴,对他都没什么可欢迎的。   而且,姜娴也担心老头子会不会打坏主意呢。   他会不会因为孩子们很讨喜,就要把大禾他们带回去养呢?   说明   还有一更一直被卡着,真不是作者菌故意食言,天知道我改了多少遍,急死了都要,删也删不掉,就一直卡着审核中,我寻思着也没涉什么啊,反正改了大概一个小时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晚的缘故,就是不让我过关,这个点作者菌也不敢打扰编辑呢,只能等明天一早看看情况…… 第356章 过分热情(一更)   姜娴经顾珩的提醒之下,是觉出顾亚飞的难缠之处了,但要说她猜到顾亚飞无耻到在他们来华都的第一天,就已经见过他们了,她还是没料到的。   这其实也不能怪姜娴判断失误,首先顾亚飞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娴并不清楚,她所知道的也仅仅是从顾珩和顾云开等人那儿,最多就是江远瞻多说两句,但江远瞻说起顾老头,那可是满嘴的好话。   姜娴又不傻,才不相信。   从顾珩那儿,仅仅知道他是个偏执、强势还自以为是的老头。   但老头行动力这么强,她是真没想到啊。   莫说她了,顾珩不是也没想到么?   夫妻俩发了一会儿愁,顾珩道:   “说起来,老头在华都也不能说了算吧,算了,不想他了,扫兴。”   老头喜欢跟他吹牛,说自己有多厉害,但,呵呵,不好意思,他不大信。   说着,顾珩就盖好了被子,兀自蒙被睡去,不忘给媳妇儿也把被子掖好,毕竟这会子刚过完年没多久,华都的天气也是真冷啊。   为了老头子,再把他们冻病了,简直是得不偿失。   明儿个,他就问问顾云开,老头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   这一夜,因为顾亚飞,顾珩和姜娴夫妻俩硬是没睡好了。   反倒是顾亚飞睡得可好了,他居然梦到顾硕顾矾那两个小子,围着他叫他曾祖父,他开心的合不拢嘴,在梦里大笑不止。   突然,一张长的跟他更像的脸出现了,那丫头怒目而视,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三人斥道: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不是顾禾又是哪个?   笑声戛然而止,顾亚飞竟然和顾硕顾矾一样,畏惧的看着她。   宛若鹌鹑一般。   第二天一早,顾亚飞起来特别的神清气爽。   主要是,他这些年已经甚少能睡得这么熟这么香了。   尤其是梦里还有他可爱的曾孙子们。   他坐下来,吃着热包子,慢慢回味着昨天夜里的梦。   突然间,他就好似被噎住了一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包子也吃不下去了。   蓦地,他“哼”了一声,就把半个肉包子扔出去老远,啪叽一声,掉在警卫员小武脚边。   小武愣了,心说老爷子怎么了?   喜怒无常还是怎滴?刚刚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殊不知,老头子本来享受的咧,还在回味孩子们绕着他转悠的快活景象,突然之间,顾禾臭丫头来扫兴。   而更让他恼火把包子都扔了不准备吃了的是,他居然跟顾硕顾矾一样乖乖听她训斥?   反了天了吗?   简直莫名奇妙。   他丝毫已经忘了,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多么的春风得意呢。   却说,在顾亚飞吃早饭的当口,顾云开早早儿的就来了,他属实是个好客之人,知道姜娴的父母一起会在华都留三日才回,特意休假过来了。   一行人一大早的,吃了早餐,就往长城去了,路上有顾云开这个活泼的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姜娴其实上一回来华都,什么长城、故宫、天坛的都去过了了。   这巍峨的天家之景,那绵延的宛若卫士一般伫立的城墙,在姜娴这个“古人”的眼中,也似乎有着不同的意义。   许是比起现代人,姜娴觉得她仿佛更能看到古代那些个辉煌过的王朝曾经留下的印记。   便是今儿顾云开不来,姜娴爸妈来了,她也准备带着爸妈看看这些盛景的。   恰好,他们所在的地界姜娴已经打听过了,有可以直达的公交车呢。   不过顾云开来了,开着他的大车,那就不用她和顾珩张罗了,还更方便呢。   顾云开今儿个热情的过了分,不仅开车带着一行人去玩儿,他还拿出一样稀罕的东西来。   一来,他就显摆起来:   “弟妹,瞅瞅我今儿给你们带了啥?”   姜娴定睛一看,只见是一个黑色的东西,前面有一个圆圆的大镜头。   姜娴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了:“照相机啊?这可真是稀罕货呢。”   如今贵的很,可不是一般家庭能买得上的。   首先,相机票可不是那么好得。   印象里,她记得曾经听孙姐他们聊起过,她们广播站张干事那个照相机,是拿着广播站给出具的工作证明以及姚站长打申请弄来的照相机票,去到省城才买到的,而且超级贵,要三四百块钱呢。   听说,最便宜的也得二百多。   姜娴扫了一眼照相机左上角,竟然是一串白色的英文字母:   “还是外国牌子?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有本事。”这回姜娴是真的惊讶了。   这话可是实话,外国的照相机呢,虽然不用票,但更难买的,而且,价钱估计更贵吧?   瞧它那模样,方方正正的,周身甚至泛着一层亮亮的油光,比她在张干事那儿瞅见的张干事宝贝似的照相机好看许多,甚至一看就能轻易分出好坏来了。   顾云开得意着呢:   “那必须啊,我这可是从一个外国朋友手上买来的,要八百多块,差点被我妈把我骂死。”   想想也是,姜娴心说,把你骂死已经算是善良的。   谁家的败家子儿,也不是工作需要,买这玩意儿,还花那么多钱?   八百多,一个优秀的八级工估摸着辛苦一年,不吃不喝的,也就拿这么多钱呢。   姜娴心里腹诽,嘴上可不会说出来:   “那太好了,正好给咱们大禾大砚还有小硕小矾,都拍些照片呗。”   “还有我爸妈,今儿有堂哥帮忙,咱们拍个全家福也不错。”   顾云开热情的很:“行啊行啊,我最会拍照了。”   “今天下午咱去天安门,让顾珩也给弟妹你多拍几张,放心,我今儿带了三筒交卷呢,不够我那儿还有。”   姜娴满口答应,连连道谢,这种好事儿可是不多见呢。   唯独,顾珩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醋,咳,也不能完全说不是,而是他觉得顾云开过于热情,就不对劲了。   尤其是在外面玩着呢,顾云开跑来跑去跟花蝴蝶似的,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趁着家人们在那儿玩呢,把顾云开扯到一边:   “你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第357章 有钱人(二更)   可不是热情的过了分么?   顾珩很了解顾云开,最是知道他,顾云开这人是挺好相处的,但,且莫要看他好似很好客,但却很有分寸。   如同这种,昨儿个招待过的“亲戚”,断不会第二天没约过,巴巴的跑过来的可能。   要知道,顾云开的假期可不多呢。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顾云开八成心里有鬼。   在顾珩颇为犀利的眼神下,顾云开先是摸摸鼻子,又挠挠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珩。   顾珩心一沉,选择主动出击:   “你是不是把我们住的地方告诉老头儿了?”   他就说他昨儿个怎么心神不定呢,原来根子在这儿。   顾云开见顾珩都猜出来了,索性说个明白,本来么,他今天也是想把顾珩的老丈人一家招待好了,趁着顾珩高兴的时候,跟他说这事儿的。   谁都知道,顾珩最在意的就是他媳妇儿了,他媳妇儿高兴,他肯定更高兴。   没想到,顾珩这么敏锐。   这也能猜出来了?   “不是我告诉他的,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莫说我是不是在那边有个院子,怕是我一天以内见了几个人,说了什么话,只要他想知道,他就能知道呢。”   他也很烦躁好吗?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以后,被包夹在他们祖孙之间两头受气的机会,多着呢。   顾珩那个气啊,预料成真,这老头子就是来恶心他的。   “他是不是已经做过什么事情了?”   否则,顾云开没必要这么巴巴的跑过来。   顾云开耸拉着肩,难得的很没有精神:   “他特地打电话告诉我呢,说昨天在天山招待所看过侄儿们呢,让你好生……咳咳,管管弟妹,说顾家没有让媳妇儿骑在头上的先例。”   天山招待所,不就正对着巷子口么?   想到那会子,因为搬运行李,孩子们就在那儿玩了会儿。   顾珩被气的说不出来。   挑衅,这就是顾老头的挑衅,他故意把这事儿告诉他,就是为了告诉他,在华都,是在他地盘上呢。   顾珩摸出一根烟,兀自抽起来。   顾云开委屈巴巴的解释:   “伯爷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谁拦得住他?”   反正他肯定拦不住就是了。   顾珩那个气啊,一方面,他就是气顾亚飞,这老头子不讲武德,居然来这一招,还特地知会他,就是明晃晃的恶心他。   另一方面,他是气自己,自己个儿还是太没本事了,老头子这是欺他呗,欺他在他的地盘上毫无还手之力。   顾珩不是个不切实际之人,他自然知道,短时间内,甚至这辈子,他不一定能跟老头子抗衡。   但他本就没准备如何,无视他,和他切割掉所有的关系,就是他原本一直的想法。   但这老头就是不放过他,莫不是他以为他顾珩是开玩笑的。   但如今这情况,还有的纠缠,且媳妇儿和孩子在华都,他还真没法子跟曾经孑然一身的时候一般跟他硬碰硬。   不过,顾珩掐灭了烟头,这“战书”他接下了,但顾老头若是以为,他这就妥协了,那是不可能的。   以后,走着瞧呗。   就看看他先把他气死,还是他那边占上风,让他服输。   顾珩没有暴跳如雷,除了抽了根烟表现了一下他内心的不平静,整个人平静的顾云开都起鸡皮疙瘩。   他烦躁的挠头,看吧看吧,这顾伯爷跟顾珩,都不是好相与的,他绝不相信,顾珩会就这么算了。   就凭他跟顾珩这么多年的交情,这厮心思深着呢,而且对待仇人,他可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把自己陷入这个境地的?   顾珩跟顾云开以及顾亚飞的事情,姜娴一无所知。   她虽然心思缜密,但父母和孩子们她得顾着,哪儿能关注到顾珩和顾云开说了啥。   而且,顾珩也没什么异样,下午的时候,给姜娴,孩子们以及姜家其他人都拍了不少照片。   应姜娴的要求,他们请顾云开帮忙,在天安门前拍了一张全家福。   昨儿个晚上,顾云开安排他们吃的是焖炉烤鸭,今儿个就轮到吃铜锅子了。   一个大铜锅子放在桌子中间,用碳火烧着,里面是正在咕嘟咕嘟滚沸的汤。   今儿晚上是铜锅子涮羊肉。   这儿的铜锅子店里的店员,也不像姜娴以前见过的大部分店员,便是眼睛不长在天上,那也是相当的冷淡。   这些个小二哥可热情了,让姜娴不由的就想起了以前在澜国,那些个酒楼里的小二哥,都是这么热情的。   店员同志的态度好,锅子也很好吃,羊肉切的薄薄的一片片的,在滚沸的锅里烫一下,就能入口了。   入口即化,鲜嫩多汁,孩子们也都很喜欢。   姜爱国是惊呆了,他不禁对顾珩的亲戚有了新的认识。   以前,他是知道,顾珩跟父亲这边的亲戚来往的少,原因嘛,大家都知道的,因为他父亲另娶了老婆。   他其实也知道些,顾家这边的人好像都挺富有的,可他嫁闺女,也不是看中人家顾珩的亲戚家富有呢。   他纯粹就是看中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另外,顾珩这小子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个好小伙子。   因为这两点,他才勉强同意把闺女儿那么早的嫁了。   但来了华都,就这个顾云开,连续两天的招待,已经让他暗自吃惊不已了,什么家庭啊这是?   能大口吃肉,随便吃的那种?   这一晚上,上了多少肉啊?   羊肉管饱?   晚上,回了住处,姜爱国心里还有点不安心呢,看到闺女儿,就把闺女儿拽到一边问道:   “姑爷家的亲戚都是什么来头?云开不是当兵的么?这么有钱?”   在他的印象里,便是云开这会子已经不是普通的大头兵了,但一个月才能拿多少钱?   哪里够大口吃肉的?   这么招待法,会不会把人家吃穷了,要不要回头让阿珩把钱给人家送回去?   姜爱国一直在寻思这个问题。   姜娴一听,倒是有点不知道跟他爸怎么说了,这顾家复杂的,哪儿是三言两语就说完的,而且她也不打算细说那些,免得她爸跟着她糟心呢。   于是,她一本正经的忽悠她爸:   “就是普通有钱人啊。” 第358章 轰动(一更)   姜爱国对于闺女儿的见识是佩服的。   毕竟她说起有钱人那淡然的模样,实在是让姜爱国不得不反思自己,莫不是在大城市见过大场面的人都这样,他因为眼界过小,所以过于大惊小怪了?   就这,在闺女眼中居然只是“普通”的有钱人?!   再三确认了姜娴说的话,姜爱国释然了。   那既然不会对人家顾家堂哥造成什么压力,姜爱国也就不提给钱的事情了。   毕竟他做一切的初衷也是为了不让闺女儿在人家家里难做。   别让人家觉得,这家人拖家带口的来了华都,吃人家喝人家住人家的,显得自家太不懂事儿了。   闺女儿说没事,那就没事儿啊。   所以,姜爱国乐乐呵呵的,第三天的时候,一大早,就陪着姜娴去学校报道了。   至于儿子,唔,儿子不需要陪啦,都是有儿子的人了,等他们走了,他自己去报道就成。   姜娴去报道那一天,直接在华都中医药学院门口造成了轰动。   这想不造成轰动都难。   毕竟,首先他们的人过多了,人家要么独自来,顶了天了三四个人一道,这一行人连大带小,得有十个不止。   而且,这一行人,穿着打扮也干净整洁,加上其中还有顾云开这种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军人,还有长得一模一样又虎头虎脑的小孩子,实在是太招人眼了。   这其二,真的就是长相实在太出众了。   男俊女美,简直是好看的令人发指。   撇开孩子们和老人不说,光是顾珩、姜建峰还有顾云开三个人齐刷刷的往那儿一站,笔挺的跟小白杨似的。   而且,长相虽然风格迥异,但实在是个个都帅气又精神,简直是让学校的女学生和女老师们养足了眼,集体失语了,不知说什么好。   而其中,作为唯一的一名年轻女性姜娴,那简直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脸,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全场。   反正,他们一行人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本来因为学生报道而喧嚣的校门口,突然之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寂静之中。   姜娴脸色变都没变一下,这许多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   不过,顾珩却皱起眉头,实实在在把不爽写在了脸上。   以往,在澜山县的时候,无论是广播站还是麦收大队的人,对他俩都很熟悉,他俩因为工作方面并不重叠,所以在外人面前甚少同进同出。   但这一回,来华都不一样。   无论是在火车上,还是在天安门等地方,他们所过之处,都有人在背地里偷偷瞧他们。   但今儿个这种,周遭一堆儿年纪跟他媳妇儿相仿的男人,都盯着他媳妇儿,他能高兴?   顾云开“噗嗤”一声,毫不客气的嘲笑出声。   他甚至还用胳膊捅捅顾珩,挤眉弄眼的火上浇油:   “酸不?”   顾珩烦死他了,顾云开这小子指定有什么毛病,今天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干什么?   若不是老丈人等人在跟前站着呢,他指定呲他。   顾云开今儿个为啥来啊,就是来欣赏顾珩吃瘪的表情的。   让顾珩天天跟伯爷两人把他夹在中间?让他难做人?让他动不动跟他摆脸色?   他就要瞅瞅他不爽的样子,这样他心理才能平衡。   姜建峰似笑非笑的瞥了顾珩一眼,啧,有时候,有一个长的太美的媳妇儿就是这么的……酸并快乐着。   孩子们不懂事,好奇的看来看去的,唯独顾砚看了他爸一眼,然后在大禾因为好奇,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她爸的腿的时候,机智的拉了大禾一把。   顾砚小大人似的轻轻叹了口气:哎,大禾没有他看着,还真就不行。   他爸这会子心情可不好呢。   不过,他却是一点不担心他妈。   这么些年,顾砚发现自己看明白了,他爸只要看到或者听到除了姜家以外的男人,就会生气,但他从来不会对他妈妈生气,就自个儿生闷气。   顾砚老成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男人都这么难懂么?   姜娴自然有感觉,身边的男人又醋上了,但,她也没法子,而且顾老板在这方面实在太难哄了,她姜娴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实在无能为力。   好在,顾老板气归气,也能自己调节。   于是乎,姜娴自我安慰了一番便罢了,实在是,这一会儿功夫,就有人迎过来了。   若说啥也没感觉到的,那就是姜爱国、李秀英还有顾禾顾硕顾矾了。   毕竟,人顾云开是了解顾珩的人,他今天放弃休息特地来送“弟妹”上学,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刻的。   而姜建峰、姜娴还有顾砚,那就是天生敏锐了。   来的是四男一女的组合,为首的朱明诚过来是对着顾云开打的招呼,大约这会子顾云来心情不错,脸上带笑,看起来颇为和善好说话:   “那个,这位同学?你们这边是哪一位是咱们学校的新生哈?”   说着又自我介绍:   “我叫朱明诚,是大四的学生会长,这次,招待新生的工作是由我们来做的。”   他尽量表现的自己特别斯文和文质彬彬,腰挺的笔直的,可惜便是这般,他站在三个年轻男子面前,无论是气场还是身高,都矮了一截儿。   但他似乎不觉得,看似和顾云开说话,那眼睛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盯着的自然是姜娴。   实际上,他已经看呆了,若不是碍于这面前好几个男人,他这会子怕是已经上去搭讪了。   不过,他既然过来了,自然是势在必行,说什么也得知道这美妞儿的名字和其他信息。   顾云开这会子已经不敢看一旁的顾珩了,顾珩正在一旁“扑棱扑棱”的持续散发着冷气,堪称速冻!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朱明诚。   朱明诚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迟疑道:   “同学?我有什么问题么?”   顾云开连忙笑呵呵道:   “呵呵,没有没有没有,就是你长得好像有点面善。”   实际上,他就是想好好看看这不知死活的勇士究竟长成什么样子?   究竟是三头还是六臂?   “我不是你同学啊,我是送亲戚过来上学的。”   顾云开看了姜娴一眼,才笑道:“这位女同学才是你同学。”   他这话音刚落,就看到朱明诚“噌”的一下,眼睛亮的瘆人。 第359章 收拾(二更)   朱明诚这眼神,让顾云开想到了见到肥肉的饿狼来着。   而一旁,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顾云开已经吞了吞口水:艾玛,他感觉到了非常浓郁的杀气。   某人肯定气疯了已经。   姜娴心里也一咯噔,顾云开能感觉到,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完了完了,好像有点失控了。   为了怕回头这男人实在难哄,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看向朱明诚的脸严肃又不耐烦。   什么人啊这是?八百年没见过女的?   没见着她家男人都要气炸了?   朱明诚哪儿能感觉到美人儿的不耐烦啊?   这会子,美人看过来,他已经被迷花了眼了,心花怒放不足以形容他的激动。   他满脑子都是“她在看我?有没有被我的英姿迷倒……”   朱明诚这般,他身后的三个男人也差不多,也许是物以类聚,也许,这没什么自控力的男人见着美女都是一个德性。   唯独旁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嫉妒的看了姜娴一眼,然后气愤的一把勾住朱明诚的胳膊,宣誓主权。   朱明诚就特别不耐烦,他在看美女不知道啊?居然这时候捣乱?谁给她的胆子?   他不满的硬是把眼神从姜娴脸上拔下来,然后扭头盯着女人邵月月看。   那眼神之中的凶狠目光,让邵月月忍不住一抖,然后整个手就不自觉的软了下来,顺势就从他的臂弯里滑了下来。   然后她低下头,站在一旁,再不敢多吭一声,丝毫没了一分钟前的趾高气昂。   朱明诚见她终于“乖顺”了,又迫不及待的把目光移回去,就准备跟新同学交流一下。   却是他的目光被一个人挡住了,连美妞儿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看不见了。   他不满的抬头,眼神之中那一闪而过的凶狠和不耐虽然快,但是足以让在场之人捕捉到。   这般,顾珩脸色更冷了。   姜娴叹了口气,看着顾珩紧紧牵着她的手,心说:罢了,这男人就让给顾老板收拾好了,他这要是气不顺,回头心疼担心的不还得是她么?   朱明诚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极其冷酷的脸。   对,不是冷漠,是冷酷。   然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整个人就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眼睛和对方直直对上的那一刻,他就觉得其中宛若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把他吸入一般,他反应极快,极速又强硬的把眼神一转,死拉硬拽般撤回了目光,但那份心有余悸却不知不觉之中根植到了他的身体里。   如同突然将他置身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让他先是从外部然后迅速蔓延到内部,连血液都有冻成冰的恐惧感。   然而,心中越恐惧,朱明诚越是恼羞成怒兼匪夷所思。   真是太奇怪了,他长这么大都是别人怕他,如何想到有一天,仅仅一面之缘,他竟然怕上一个人了?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他今天中邪了?   想到此,他暗自啐了一口,心说自己真没出息!   在美人儿面前这般,这男人不给他面子,朱明诚自然恨上顾珩了,他立时反击,冷声之中是一种刻意的强硬:   “你是什么人?我要找的是新同学,你挡住她是怎么回事?”   顾珩嘴角扯了扯,权当是嘲笑了,他眼神更冷,字字犀利:   “不好意思,我是她的丈夫,你眼神不正,已经影响我们对你甚至是对这个学校的观感了。”   “我有权利警告你,若是你再不知收敛,那我们可以在校长办公室见面。”   他压根一句都不给朱明诚回击的机会:   “我想这儿这么多人,作为正义的大学生,大家都有是非观念,我相信,真要是去了校长办公室,这儿有的是人愿意给我当证人!”   “当然,”他突然笑了一下,语调渐缓,但却能听出他的期待:   “都说是男人,可以用拳头说话,你若是同意,咱们去操场打一架也成。”   从前到后,顾珩一点没有拖泥带水,直接把朱明诚的路堵的死死的,且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朱明诚先是惊呆了,然后迅速的脸色涨红了,也不知是羞恼过度还是怎么的。   然后,当红色褪去,变为了铁青色,等到顾珩把话说完,他脸上的铁青也褪去了些,变得有些煞白,或许当真是被吓到了。   他张了张喉咙口突然感觉颇为干涩的嘴,僵硬却也能听出他的服软:   “有话……好好说!那个,兄弟,我啥也没做啊,我就是帮忙迎接新同学的。”   “你……你们若是不乐意我来,我可以找旁人来带你们。”   打架是他的软肋,这厮难道提前打听过他,故意来臊他的?   朱明诚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面上他硬是忍住了。   他虽然蛮横,但既然他横了这么多年,还能屹立不倒,同学们怕他却不敢忤逆他,老师们有的跟他打成一片,有的便是看不惯他,也不会随便招惹他,绝不是他光是蛮横就行的,他自觉自己还是有脑子的。   他的人生第一宗旨是,不知底细的人不要随便招惹。   面前这男人,原本站在那儿,他并没太在意,因为他锋芒尽敛。   朱明诚除了觉得他长得好像有点过于好看了点儿,其他的朱明诚起先并不放在眼睛里。   他自觉这人大约是个小白脸或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可突然之间,他陡然发难,倒是让朱明诚感觉到有点摸不着底起来。   尤其他那个嚣张的气势,朱明诚有种被什么猛兽逼到墙角的莫名之感。   这男人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可怕的气势,大概率不是什么外强中干的货色,而且,朱明诚还忌惮的其实是一旁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的顾云开。   虽然穿着随意,但朱明诚自家也不是没有当兵的,那属于这个群体特有的笔挺、精神以及犀利的眼神,根本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就拥有的。   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再是不甘,再是生气,他到底忍住了。   他自己个儿安慰自己,美妞儿就在学校,他还怕以后没机会接触么?   且先搞清楚这一行人的底细才是。 第360章 偏不偏心(一更)   朱明诚选择暂时不纠缠,只朝着姜娴一行人点了点头,虽然面色依然难看,但到底控制住了。   他甚至还冷笑了一声,指了指身后那笔直的大道,那大道周遭全都是一人合围都抱不过来的银杏树。   “顺着这条银杏大道走到尽头左拐,便是新生宿舍楼,门口有人迎接,师妹既然有人陪着,那咱们也不多事了。”   说罢,扭头就走了。   只是,那脸色在扭过头的瞬间,彻底耷拉下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今儿是新生入学日,自然有不少人看见这场景,除了新生,对于朱明诚吃瘪的事儿,有不少人惊讶之余,暗爽在心里。   该,这厮嚣张很久了,今天终于看到有人不给他面子了。   朱明诚这人家境极好,按说这样的人,去哪个学校不好,偏要来中医药学院,要知道,前些年,便是同为大学,中医药学院可没什么愿意来的人。   便是今年,报名的人也不多。   毕竟,如今的人更信奉西方医药学。   朱明诚性格嚣张又跋扈,跟他们中医药学院的风格实在是不搭。   可是,他偏偏来了这里,这几年,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欺负过,但碍于他凶狠,家境又好,真是无人敢惹的存在。   这会子,在大门口呢,有人敢寸步不让的怼他,居然还赢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场面啊。   不少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只觉得中午能多吃一碗饭了。   而且,今年居然来了个长得跟仙女一样的学妹?   天呐?!   随着朱明诚走远,门口的事儿便如风一样,迅速的在学院里传开了,而姜娴的名字也很快就被人打听出来了。   毕竟她太好认了不是么?   全学校在一个小时内上到已经退休的老教授,下到食堂大爷养的一条狗,全都知道今年学校入学了一个特别美的大美女。   大美女不简单,刚到校门口,就惹上了霸王朱明诚,关键两两交锋,还是朱明诚输了。   可惜的是,大美女罗敷有夫,还生了四个特别好看的小朋友。   这……是不给他们这些单身男青年希望咯?   当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在宿舍里谈着这事儿,又有多少人捶胸顿足的!   阿就怎么这样啊,老天爷什么意思嘛,送了大美女给他们欣赏,又一点机会都不给大家?   ……   这种层次的轰动,姜娴压根没放在心上。   但,姜爱国看看李秀英,念叨了一句:   “这些孩子怎么这样子,胖丫儿,你离这些坏孩子远一点,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就揍他,不然就告诉老师也成,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   “要不,咱现在就去找你们老师?跟他反应一下这情况?”   他说话的时候,李秀英也连连点头,显然很认同丈夫的意思。   其实姜爱国对于自家闺女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但这突然之间,遇上这么个混不吝,他也生气呢。   这大学里面怎么有这样的人,还当着他女婿的面?   这得亏闺女和姑爷关系好,若不然,这不是引起人家夫妻吵架么?   姜爱国瞅瞅自家女婿,心里琢磨着,姑爷究竟有没有生胖丫儿的气啊。   姜娴哭笑不得,她牵着顾珩的手没放开,一边拒绝:   “没事儿,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告诉老师干啥?我连老师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爸,你还不知道我,刚刚,要是阿珩不出手,那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再说了,等过阵子,我这边安顿好了,我就不住学校了,也遇不上这些人。”   她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还告诉老师?   可能小八都干不出这事儿吧。   她爸妈还把她当小孩子呢,殊不知她已经长大了,大禾在村里都知道用拳头说话呢,她这个当妈妈的,拳头不得更硬么?   那个……朱明诚是吧,不怕死就来呗,她一定会让他认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   不过,姜娴这话里,讨好的意思很明显了,这都是为了顾老板呢。   顾老板这会子醋劲儿还在呢,一行人在银杏大道上走着呢,就他,僵硬僵硬的。   姜娴轻喟了一声,一会儿后两人就要分开了。   今天,顾珩会带着孩子们和姜爸姜妈一起走,姜娴哪儿能顾珩带着不好的情绪走呢。   顾珩顿了顿,显然明白了媳妇儿意思,脊背一松,嘴角浅浅的勾了勾,这回可就不是刚刚皮笑肉不笑的他了。   反正一直密切注意着顾珩的顾云开已经惊呆了。   就这?   这么好哄?   这是顾珩嘛?   踏马的,顾珩看人对汤,差别对待。   顾云开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疯狂吐槽不止。   顾珩在媳妇儿面前,就是这么好哄的,他全身霜雪褪去,春暖花开。   他用手摩挲着媳妇儿的手,开启喋喋不休叮嘱模式:   “嗯,不管是朱明诚,张明诚还是李明诚……谁敢惹你,直接揍回去,嫌累的话,你就用小本本记下来,等我来了,我一个个找他们算账去。”   姜娴甜蜜又爽快的应了一声,若说刚刚顾珩只是愉悦的微笑,这会子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了。   他甚至也不顾长辈在场,还拉着姜娴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   众人:“……”   阿就怎么找人家算账?   顾云开“嘶”了一声,他的大牙要酸倒了。   姜爱国却困惑的瞥了李秀英一眼,那一眼之中是满满的疑惑,像是在问,这法子比他说的“告诉老师”的法子好?   李秀英摇了摇头,同情的瞥了姜爱国一眼,法子好不好不重要,关键在于,胖丫儿现在心里更向着谁呗。   姜爱国同志至今还没反应过来,胖丫儿已经不仅是他们的胖丫儿了。   姜建峰倒是没看顾珩,他大大的“嗤”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姜娴一眼。   知兄莫若妹啊,姜娴立刻明白过来,她哥是在嘲讽她,说她偏心。   顾砚困惑的把小脑袋转来转去,最后也啥也没看明白,只能又叹了口气:哎,大人的世界,真难懂啊。   却说,一行人一路到了宿舍楼下,宿舍楼下的师兄师姐们早就已经知道这大美女刚刚的战绩了。   他们好奇的来回瞧了瞧,倒也没当着众人的面说啥,只一个长着苹果脸的学姐朝姜娴招手。 第361章 初入学(二更)   学姐很热情:   “学妹是姜娴是吧,我也是中医学系的,我叫李艳梅,算是你的直系学姐哦,你宿舍就在二楼215呢,是六人间,麻烦在这里签个字,这些个脸盆,被子,暖水瓶,就可以拿走了。”   姜爱国夫妻倒是喜笑颜开的,这大学就是不一般,居然还给送被子、枕头、床垫以及暖水瓶?   不仅如此,胖丫儿说了,听说上大学不用花钱的。   不仅补贴学费,还有生活费。   当然,生活费不是发钱来着,而是三十斤的粮票以及8.5元的菜票,具体折合价大约在18.5元。   老五那边和胖丫儿这边似乎有些不同,似乎补贴还多些。   姜爱国曾经还琢磨着呢,这突然之间儿子闺女都成了大学生了,自己不得更拼命挣钱才成啊?   毕竟,原先,便是举荐上大学,那也是要学费的。   没想到,国家大手笔,居然学费不收,还给发补贴,这毕业了还给分配工作尼。   难怪呐,这大学生精贵。   可不精贵么?国家花钱培养的呢。   姜娴拿着属于自己的学生证和钥匙,就和自家人一起上了楼。   这楼叫做筒子楼,整个是六层的高度,每一层有近二十个屋,由一条长走廊串联起来。   在尽头处是楼梯,楼梯旁是厕所。   另一头是开水房和洗衣房。   每一层都是一样的格局。   这楼名叫厚朴楼。   实则厚朴乃是一味中药,具有痰湿消炎,下气除满的功能。   果然很有中医药学院的特色。   好比那银杏大道边上的银杏树上结的银杏果,那也是一味中药呢。   姜娴来的不早不晚,已经有不少人来了,看到姜娴一家上来好些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因是新生入学,所以,这宿舍楼并没有限制,多的是一起送新生入学的家长之流。   但如姜娴这般阵容庞大的,显然没有。   不过,因为门口闹得那一出,大家伙儿大部分都知道姜娴的名字了。   所以,同在楼下一样,便是有人窃窃私语,倒是没人近前讨嫌。   大禾真的很兴奋,她已经认识数字了,所以,她拿着姜娴的宿舍钥匙,一蹦一跳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指着一些新鲜的东西,再回头跟大砚以及两个小弟弟介绍两句,俨然她特别懂的样子。   215并不远,统共一层就十六间屋子,分成两边各八间,这215就在楼梯过来的走道右手边的第二间。   大禾先一步已经站在门口了,她兴奋的叫姜娴:   “妈妈,在这里在这里!”   说着,踮起脚尖,就举着钥匙要开门。   岂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大禾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里面人也吓了一跳,也“哎呀”一声。   结果大禾就跟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了。   蔡芫芫是听到门外有些个动静,才来开门的,岂料就看到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啊。   她本来觉得自己长得已经很漂亮了,结果一个小女孩儿看起来也极好看,她顿时有一种遇到同类的满足感。   她立刻蹲下身子,逗大禾:   “小妹妹,你是哪一家的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大禾被吓了一跳,有点不高兴,又听到面前的阿姨故意装出一副小孩子的口吻跟她说话,她终于忍不住道:   “阿姨,你不能叫我小妹妹,你应该是我妈妈的同学才对。”   她是她妈的同学耶,又不是她的同学,这不是串辈儿了吗?   蔡芫芫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大禾说出这话,她呆呆的:   “哦,那……你妈妈是谁啊?”   说着这话的时候,姜娴已经到眼面前了。   她率先开口同蔡芫芫打招呼:   “你好,同学,我叫姜娴,今后,咱们就是一个宿舍的了,请多关照。”   蔡芫芫循声望过来,顿时,本就圆溜的眼睛瞪的更溜圆了。   天呐,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大美女?   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外面的人果然都是骗她的。   还说她是他们那一片最好看的美女了?   她自己也是蠢,自以为自己这种就是好看了,结果她看到了一个比她好看一百倍的人出现了。   这才是真的大美女啊。   蔡芫芫不会形容,就觉得怎么说呢,大美女每一处都是完美的,她竟然找不到一处不美的地方。   等等,刚刚大美女跟她说啥了?   脑子缓缓的,在她的强行调动下,终于转动起来。   哦,可能,地上这个小姑娘是大美女的闺女儿?   闺女儿?!不能吧?不是妹妹?   蔡芫芫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到“姜娴”这两个字终于进了她的脑子,她立刻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啊,姜娴,咱俩住上下铺哎,你是一号下铺,我是二号上铺。”   说罢,她怕失态,也不敢盯着姜娴看了,快速的看了一眼姜娴身后,撇开顾珩不说,还有两位明显是长辈,蔡芫芫倒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阿姨,叔叔,你们好呀,我是姜娴是同学,我叫蔡芫芫。”   说着,就自来熟的让开了道,让姜娴等人进去。   姜娴点点头,同顾珩,姜爸姜妈一起进去了,孩子们也涌了进来。   嗯,屋里并没有什么人,六人间的屋子,是三张上下铺的床铺,靠门边的这一张,上铺已经铺好了被褥,唯下面是空的。   姜娴一看,床柱上还贴心的贴了名字:姜娴。   可不就是她的床吗?   三张床的分布是靠近门的这边,是一二号的床铺,也就是姜娴和蔡芫芫的,床对面是上下的柜子,一共是六个一组,红褐色的木头柜子,细长型的,该是用来给姜娴等人放衣物的。   旁边还有一块空地,上面已经堆放了叠放整齐的行李袋子,姜娴带的是行李箱,等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空的,也可以放在那一处。   其余四张床铺上,有两张已经有了东西,显然人已经来了,但还有两张这会子还是空着的呢。   姜娴笑着问蔡芫芫:   “蔡同学,其余两人呢?都来了?怎么不在屋里啊?”   谁知道,蔡芫芫嘴角下撇,好似不大高兴,不过还是答了:   “说是去买被褥去了,说咱们发的不好用。” 第362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更)   一听蔡芫芫这话,姜娴打了个哈哈,没往下接。   姜娴其实不用看床柱上的名字,也知道,按照之前学姐让她签字的时候,她一扫而过的表格上的名字排序,这出去的两个人应该一人叫陈巧虹,一人叫刘义,两人好似来自同一个城市。   蔡芫芫也不知为什么对这两人很不满,但姜娴并不想在未了解情况之下,就先入为主的对她们有什么不同的印象。   好在,蔡芫芫这人并不难相处,见姜娴也没往下接这个话题,她立刻叽叽喳喳的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尤其,她似乎极喜欢大禾,一边给姜娴介绍宿舍里的一应情况,一面,她就缠着大禾,跟她搭话。   大禾的社交能力,姜娴这个当妈的从未怀疑过,反正姜娴这边被褥啥的还没铺好呢,蔡芫芫已经大禾长大禾短的了,俨然以大禾的好朋友自居。   还跟着大禾叫姜爱国和李秀英为外公外婆来着。   等时间差不多了,姜娴决定送父母以及顾珩孩子们去火车站的时候,蔡芫芫一边跟大禾约好了写信的事情,见到她也没了刚开始的惊艳,一口一个“大禾妈”。   姜建峰和顾云开并没有进姜娴的宿舍楼,一直是等在外面的,等到众人下来,一行人便直接去了火车站。   姜爱国李秀英他们也没带什么自己的行李,顾珩这边和孩子们的行李来的时候不少,因为要为以后住下做准备,走的时候不算太多,只带走了近期需要穿的常用衣物。   这些东西,一早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放顾云开的大吉普车上了。   一行人到了火车站呢,大禾还有两个小的这会子才有了离别的气氛。   大禾撇着嘴,硬是把顾砚从姜娴怀里扒拉下来:   “妈妈,你怎么只抱着大砚,都不抱我?”   姜娴:“……”我冤不冤呐,你怎么不说这一路自己个儿到处跑,哪里需要我这个当妈的抱了?   姜娴当妈当的很随性,她等闲一般不怎么抱孩子,除非孩子要求或者需要。   顾砚自出了中医药学院的大门,就爬到她腿上让她抱着呢,姜娴知道,这是大儿子知道马上要分开了,舍不得。   她也舍不得,所以一路都抱着大砚,安抚他,大砚这孩子聪明的很,但估计聪明的孩子可能都比较敏锐又细腻。   期间,她倒是也邀请了大禾和两小:   “大禾,要不要来妈妈这里来,妈妈抱抱你?”   大禾无情的拒绝了她:“不要。”   两小那边一样,姜娴叫他们的时候,小硕还知道对着她笑了一下,小矾都没来得及理她,全心投入到了跟顾禾的打闹之中。   姜娴无语,但娃都要回去了,至少也会有一两月见不着面呢,所以,她自然不会跟大禾掰扯了。   不仅把大禾抱起来亲了亲,其余的,顾砚,顾硕还有顾矾,她一个没落下。   上火车的时候,姜娴把最后缠在她手上不放的顾矾塞到顾珩怀里,嘱咐道:   “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们,帮我照顾好家人。”   夫妻二人,昨晚就离别的事情已经告别过了,到了临走的时候,姜娴发现,她对于顾珩只剩下要求了,也只信任他会做到这些。   顾珩一把接过孩子,一手牵住姜娴的手,不顾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把将姜娴的手拿过来在唇上深深吻了一下,才郑重道:   “你放心,在这边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就找顾云开和五哥帮忙,别让我担心。”   姜娴点点头,眼睛微酸,她强忍着,暗自斥自己,一直觉得曾经的自己心冷又强硬,到头来却和那些个小女人没什么两样,不过短暂的离别,如今有火车有汽车,再不是澜国那种只有车马的时候,想见面,也就两三天就能见上。   何必要做这种泪涟涟的姿态?   可是,于她来说,还是忍不住心头不舍又失落。   仿佛,他们一走,她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就剩下一人了一般。   姜建峰站在姜娴身边,将之前对姜爱国和李秀英承诺过一遍的话又对着顾珩承诺了一遍:   “我会好好照顾胖丫儿的,顾珩你放心。”   顾云开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保证。   如此,顾珩才微微点了下头,火车即将开动,再不走也得走了。   顾珩最终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华都的火车站。   放心吗?大约只要有牵挂,永远不会放心吧。   一如姜娴对他一样。   顾云开带着姜家兄妹一道离开火车站的时候,兄妹俩都有些沉默。   姜建峰扭头看了一眼姜娴,突然叹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到头来,就剩下我们兄妹在华都相依为命呢。”   其实比起姜娴,他的思念也不会少,他的儿子,他的妻子如今都分散在三地呢。   姜娴心中也有类似的感觉,却反过来安慰姜老五:   “怕啥,云开哥给咱准备的院子好大,不是给你、五嫂还有小九都准备屋子了?等我们安顿好了,他们都能来了,五嫂回来,就让她来华都,到时候,咱们又团聚了。”   顾云开也道:   “哎,姜老五你这话可不对了,我不是人啊?”   “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走走走,今儿个,我们先把你送到学校去报到,回头,晚上我们去喝酒。”   他说着搓搓手:   “清大啊,我还没去过呢,得,这回沾你的光,我也能去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了。”   本来还有些沉闷的离别气氛,被顾云开这么一打岔,也消散了许多。   姜家兄妹本也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被人这么开导,加之自身内心强大,这么一会儿,脸上再也看不出什么伤离别的模样。   谈笑风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顾云开背地里咂舌,这姜家人不简单呢,兄妹俩都是这般拿的起放的下,情智双高,这般,顾云开更加好奇姜家兄妹的另一个兄弟了,姜老六姜建海是个啥样的人尼,他也挺想认识一下的。   西北,某人高兴的从某长官办公室出来了,丁辉难掩酸溜溜的问:“咱团长给你批假了?”   姜建海眉飞色舞的嘚瑟:“那必须啊,谁让我是咱严团的手下爱将呢?” 第363章 姜副连的春天(二更)   丁辉是真的服了姜建海了,为了他妹,他是真的能豁的出去的。   要知道,还有不到一个月,部队里就有比武训练赛呢。   要说这训练赛说是训练赛,但实际上谁不知道,这优胜者就能得到提拔的机会啊。   啊,这种关键的时候,哪个有想法又自觉有机会的男人不在训练场挥汗如雨啊?   必须得给自己加训,把自己练的倍儿棒,才能在比赛之中获得绝对的优势不是么?   就这种关键的时候,咱们的姜建海同志,姜副连说:他妹考上大学了,他得去华都看她。   这假期,他请了足足十五天假,其中在路上来回颠簸要十天。   也就是说,按照姜副连的计划,后天假期开始,等到他再回来,距离训练赛还有十一天这样。   这训练赛撇去个人赛部分,还有团队赛部分呢,十天时间,也就将将够姜副连把团队赛部分的训练给拉一遍。   至于个人赛,他是准备完全不特训就上场的节奏?   丁辉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阿就,他如果没记错,他妹这时候差不多开学了吧?   他不能等特训比赛结束后,再请假去看她么?   结果这厮一本正经又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能。”   究其原因,人家也给出来了。   还给了两个,可谓无论是内因和外因都分析的很到位了。   “我妹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我在之前没时间参与,这会子她刚到华都,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的,身为哥哥,我不得帮帮她,陪她熟悉熟悉环境么?”   “现在正好有闲暇,若是不去,说不定拖沓下去,又有事情了呢,咱外面那几个不怎么安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丁辉见不得姜老六得意洋洋的死样子,每每这时候,他就会想到那会子陪他练车,被他折磨的要死要活的岁月。   奈何这小子运气是真的好,就他开车开的那个死样子,也被他死命的训练的情况下,给折腾的有模有样了。   哎,上回特训赛的时候,被他们这儿的最高长官看中了,夸他“有冲劲,有野性”来着。   也就那回,他升成了副连。   丁辉一旦心里不爽,他就想刺他:   “呵,啥严团的手下爱将?若不是人妹妹喜欢你,严团知道你是哪位?”   不知道姜建海是谁倒是不至于,但若不是严团的妹妹严爱星突然明里暗里的表达对这小子的好感,严团绝不会如此快速就关注到他,还处处予他方便。   姜建海眉梢突然突兀的一扬,那喜色就快要压不住了,嘴上却道:   “别胡说,人姑娘的名声岂是你能随便说嘴的,爱……严同志最近也没怎么过来,具体啥情况还不一定呢,你可别信口开河。”   丁辉快被他这道貌岸然的死样子恶心死了。   爱星长爱星短的,他又不是没见过两人花前月下呢。   处对象就处对象吧,怎么还不能提了。   还“严同志”?   呕!   今儿,他偏要揭穿这小子的假正经。   “不对啊,我今早瞅着你对象不是来了?”   丁辉冷不丁冒出这句。   果然,姜建海立马上钩,他扭头看了看,奇怪道:   “不可能?我怎么没瞧见她!”   话说完,姜建海反应过来,暗自啐了一声遭,一回头,就看到丁辉那副抓到大鱼的得逞表情。   他“嘿嘿”两声,一扭头,就想跑。   不过,丁辉早有防备,岂能让他跑了,而且,论实力,丁辉可不比他差啊。   还没跑两步,就被人丁辉揪住后脖领了,两人缠斗了一回,奈何后脖领这位置被勒住以后,就好比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于是乎,没一会儿,姜建海就败了。   丁辉可不能这么就放过他,他对这小子不满已久了:   “哦,某人成天说我是你好兄弟,结果呢,连处对象这么重要的事儿,还不告诉兄弟?”   “搁这儿假惺惺的叫什么严同志,干啥捏,怕我跟你抢不成?”   “难怪我说我给你介绍我妹妹认识,你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问就是不合适?我寻思着,你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不合适了?原来是这儿已经有了。”   姜建海这会子还能说啥,这是底裤都被人抖搂光了。   他连忙解释:   “我不是啊,大兄嘚,我是有苦衷的,我也是刚跟爱星确认关系啊,就上回,一周前的事儿,我这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啊,实在是,咱家那边不是有个风俗么,这刚处上对象不适合往外说啊。”   这事儿也是巧了,首先,这爱情来的太猝不及防了,姜建海也不知道自己咋就突然处上对象了。   首先,和严爱星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还是去年初呢,那会子,他正好有事去找严团,结果就在他那儿看到了严爱星。   原来严爱星调入到他们这边的军区了,是在后勤部门,主要承接一些话务和档案管理工作。   严团家一家子都是老兵,主要就在这一块地界,不过严团的爸爸已经退休了,严团属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典型,他特别骁勇善战,在军队里立过功。   这些,姜建海是知道的,因此,看到严爱星,听说她是严团的妹妹,他也没什么意外的。   结果,没想到这姑娘就缠上他了,起先也就是聊聊天啥的,他时常遇到严爱星,在食堂,在训练场,甚至在澡堂……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   起先,姜建海真没多想,就觉得这姑娘性格真好,爽朗大气,两人也有话聊呢,还越聊越投机。   浑然没想到,为啥他总是遇到严爱星,纯粹是人家姑娘喜欢他,制造的偶遇呗。   在频繁的接触之中,到上上周,严爱星突然给他表白了,他当时都愣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严爱星手一挥,让他回去考虑。   结果,他回去认真考虑了一周,还真就发现,原来他对这姑娘的喜欢跟对妹妹或者兄弟的喜欢完全不同,反正就是不一样的那种喜欢。   于是,这不上周他就同意了。   这不是很突然嘛?   他哪里好意思跟丁辉说?   尤其,丁辉突然跟他说,要把妹妹介绍给他?! 第364章 印象(一更)   有时候,姜建海自己个儿都觉得神奇。   他本来都没想这事儿的。   毕竟那会子,二妞的事情,他嘴上不说,若说心里不伤心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他自认他对二妞算是挺掏心掏肺的,结果,二妞给他来这么一出。   最让姜建海恼火的是,他这一场无疾而终的处对象的事情让姜家一起被搞的很被动。   他那么多兄弟,无论是亲的这五个,还是姜家族里,谁处对象搞成他这样的,被女方甩了丢脸不说,还让长辈跟着他一起受气的?   所以,他还以为他一定跟部队里好几个老兄弟一样,三十岁也不成亲那种。   没想到,缘分说来就来了。   这缘分挡不住,他肯定接住啊,他又不傻。   万一错过了,以后再也找不着了,那可不就孤独终老了。   只是,到底刚确认关系,姜建海还是想着再处处,然后跟爱星商量着,问问她的意思。   只是这话,他也不好跟丁辉说吧,丁辉这个单身汉,老可怜了,他不能在他面前炫耀。   所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   丁辉多猴精的人呐,看姜建海的死样子,他就嗤了一声,然后脚一拐,就把他撂在地上:   “放屁,我听你胡扯。”   他就没听说过他家那边有处对象不能对外说的风俗,只有怀孕三个月的妇人不好对外说,怕惊了胎的风俗。   还给他整这出张冠李戴,真是出息了。   姜建海麻溜的就从地上爬起来了,皮实的很,他涎着脸,嘿嘿傻笑。   丁辉踹了他一脚,也消气了,他和姜建海的交情那是非常好的,对于姜建海的为人也清楚的很。   甚至对于姜建海那段不了了之的感情,他都很清楚。   这厮休假的时候,还特地抱着酒过来跟他拼酒呢,那涕泗横流的样子,啧啧,他简直不堪回首,太丑了。   所以,这一回,这人有所顾忌,也是应该的。   他便也不纠结这事儿了,懒得管他了,再说了,他那妹妹,村里一枝花,又温柔体贴还善良,不比严爱星那虎姑婆的模样可心么?   姜老六没遇上,是他的损失,他难道还怕自家妹妹找不着对象了?   笑话!   遂,他便放过他了,转了个话题:   “后天啥时候走啊?回家不?回家的话就把我的津贴给我弟妹他们捎回去?”   他是家中长子,自然承担的比较多。   姜建海爽快的应了:“成,反正顺路。”   他也是要回家看看自家长辈的,给兄弟捎个钱就是拐一脚的事儿。   ……   姜娴这边压根不知道,她家六哥要来华都看她来了,她跟着五哥去了清大,顺道看看他的住校环境。   就她那样子,不出意外,自然在清大又轰动了一回,连带的,姜建峰的名字也在清大传开了。   回过头来,顾云来还要叫上姜娴、姜建峰一道去吃饭呢,倒是被姜娴拒绝了,姜娴还有旁的事儿。   今日,她既然已经入校,肯定是住学校了。   顾云开也不勉强,爽朗的一挥手:   “那成,那我就跟建峰喝酒去,我先把你送到学校?你有啥事,就给我发电报也成,打电话也成。”   姜娴摇摇头:“我得先回家一趟,云开哥要是有空,就把我送小院子去吧,我要拿东西。”   顾云开依言应了,也不多问。   姜娴此番是回院子里拿东西。   她做了点可以长时间放的点心,还有就是二伯母亲手给酿的好酒,是去拜访邵教授的。   当时,应邵教授之邀,她考了华都中医药学院,如今来了,肯定是要去拜访他的。   不仅邵教授,还有之前在华都认识的那些跟戏剧有关的长辈,以及丁姨丁叔,她都要去一一拜访的。   拿着东西,姜娴一路步行,进了学校后,穿过银杏大道,却转向了另一边,她一路走,学校的环境真是清幽啊。   尤其,如今已经是下午四五点,校门口来往的人群没了早上的密集,一路上,姜娴倒是招惹了好些目光,但姜娴并不在乎,她自小到大经历的这些眼光实在太多了,早就麻木了。   殊不知,她这般的泰然自若,反倒是本来听了早上的传言,觉得她有些个“跳脱”、“出格”等先入为主印象的人反倒是有些扭转了印象。   人是很难摆脱第一印象的,听了什么自然没有眼见为实来的真实。   姜娴一袭豆青色的棉旗袍,明明是古旧时期的衣着打扮,跟如今的那些个牛仔裤,花衬衫,甚至学生裙压根都不搭边,可愣是这些,被她穿出了一种气韵。   哪怕手里拿着个碍眼的东西呢,也丝毫不影响。   是了,那婷婷袅袅的气韵,在今日这有些烟雨蒙蒙的日子里,宛若走进了书中的江南,婉约、清雅、美如画。   这般美好又古典,谁又能忍心说她半句的不是呢。   哪怕是本来“向着”朱明诚的人呢,这会子突然就觉得:   朱明诚究竟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让这般美好的女子都忍无可忍了?   一定是他做的太过分了吧。   姜娴不管这些人群纷扰,她一路往内走,最里面,就是老教授们住的宿舍楼。   姜娴来之前,又给邵教授写信,邵教授也回了信,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她一人提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进住宿楼,黄精楼。   正好在楼梯口,就遇到一个银发的老太太,姜娴让了让,意思让老太太先行,没想到那老太太倒是停下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就开口跟她搭话了:   “你是老邵说过的姜丫头?姜娴吧?”   她突然嘿嘿一笑:“今早在门口引起轰动的那个?”   姜娴本来不觉得有啥,但被人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点出来,她就有点尴尬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呗,老前辈们可不一定喜欢这么“出格”的学生呢。   她刻意装的乖巧腼腆:   “是,我是姜娴,您是?”   那银发老太太笑道:   “我是你这一届的系主任呢,老邵一早就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让我多多关照你咧,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漂亮的。” 第365章 室友(二更)   姜娴是属实不知道,这漂亮跟有天赋有啥关系?   这般说,系主任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啊。   她眨眨眼,含糊道:   “承蒙您不嫌弃。”   银发老太太倒是个乐呵人:   “怎么会嫌弃?我就喜欢你这种长得漂亮的。”   “你是不知道,原先有人说起咱中医学界,说不是糟老头子就是老太婆呢,你说气人不?”   其实,还有人讽刺中医就跟这些年龄的老头老太一样,是日薄西山的货色。   “就连前几年招的学生啊,大部分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就是年纪不大的,我瞅着,噫,都不咋合我心意。”   “今年就不一样咯,漂亮的小姑娘不少,听说今儿个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个清大的?是你哥哥?长得也极漂亮?”   “哎呦,可惜了,为啥不考我们学校呀?”   姜娴很无奈,感情系主任就喜欢长得漂亮的?   “他不擅长医术呢,他以前是在电子元件厂上班。”   银发老太太叹了口气,好似很失望:“这样啊?可惜了!”   姜娴:“……”真不知道有啥可惜的。   老太太笑着指点:   “我姓杨,你叫我杨老师就可以啦,我刚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老邵在家等你呢,他就在二楼,202室。”   姜娴乖巧的谢过,便跟在杨主任后面一道上楼。   杨主任偷着瞥瞥她,心里对这个叫姜娴的女孩子还是挺满意的。   长得漂亮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这女孩子眼神很灵气,这种孩子,聪敏的很呐。   学中医,是很需要点天赋和聪敏的。   听老邵说,五音疗法就是这孩子弄出来的,而且,她在村里的时候,一直背着药箱在外面给人看病,是个专业与实践并重的。   恰好,他们一直有个搁浅的中医药方面的课题,需要招募新血,这孩子可以作为考察对象考验一二。   而且,这孩子细心,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那位置将将好,若是她不小心踩空,她能一把接住……   心中有打算,但八字还没一撇呢,杨主任自然不会说什么,她走到邵教授家门口便拍了拍门,喊着:   “老邵老邵,你等的丫头来了。”   回头招呼姜娴:   “丫头,回头有空或者有什么不会的问题,你也可以来问我,我就住老邵楼上,很近的。”   姜娴连忙谢过,她还上前两步,目送着杨主任到了自家门口。   杨主任又朝她点点头,便开门进屋了。   姜娴也被邵教授迎进屋中。   ……   从邵教授家出来,已是天黑了。   邵师母好客的很,硬要留姜娴吃晚饭,姜娴盛情难却,恰好跟邵教授谈到最近医学杂志上一个课题,两人讨论的兴起,一时忘了时间了。   姜娴没推脱成功,便爽快的留下了。   她是个手脚利索的人,又是在长辈家中,自然勤快。   三下五除二,就帮师母把饭做好了。   惹得师母一直夸,说姜娴帮了她大忙了,她平日里烧饭的机会不多,正犯难不会做呢。   晚上,杨主任一人在家,就听见老邵家的刘老师热情的和姜娴道别的声音,还让姜娴常来玩呢。   杨主任放下手中的书,意外的撇了撇嘴,刘老师多清高的人啊,听说这还是第一次跟姜娴见面呢,这么热情,可不多见。   这丫头,果然是有可取之处。   姜娴回宿舍的时候,天上已是明月高悬,星子挂在空中,一闪一闪的,诉说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她叹了一声,一人走在僻静的小道上,就忍不住想起了还在路途之中的家人。   爸妈,顾珩还有孩子们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爸妈互相扶持她不担心,更牵挂的肯定是顾珩和孩子们。   他一人带四个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嫌烦,会不会累着。   可惜,世事难两全,她要求学,就要暂且抛下那亲情的眷恋与温暖。   此时此刻,顾珩也在想着自家媳妇儿,他怀里抱着顾禾顾砚,两小的,横七竖八的睡在他身后的卧铺之上。   顾禾难得的红了眼眶,念叨:   “爸爸,我想妈妈。”   她还是第一次要跟妈妈分开这么久。   顾珩揉揉闺女毛绒绒的脑袋,把大闺女大儿子一起往怀中又紧了紧:   “我也是。睡觉吧,妈妈也会想你们的。”   ……   姜娴回宿舍的时候,看时间估计已经是八点多快九点了。   宿舍有门禁,十点关门,十一点前熄灯,所有人都得按照时间来。   姜娴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门内的欢声笑语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一众人齐齐看过来。   姜娴嘴角微扯,扯开一抹无害又和善的微笑,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姜娴。”   蔡芫芫是姜娴唯一熟悉的室友,初初接触,是个性格比较单纯爽朗的女孩,年龄比姜娴小一岁。   今年二十三。   姜娴如今已经二十有四,但在这个宿舍,却算得上倒数第二小的,其余人至少要比姜娴大半岁。   宿舍里,在床和床之间的过道上,有两张窄而长的蓝色桌子拼在一起,两边各放了三张同色的凳子,这会子,最里面的凳子上坐着一个女子,穿着大红色的衬衫,黑色的喇叭裤,烈焰一般的红嘴唇,黑色的头发披散着,是卷卷的,如同波浪一般。   这女子看起来非常的时髦也漂亮,尤其是眼角眉梢的傲气和妩媚,都能看出这女子非常的有魅力。   不过,姜娴眸中精光微闪,快的人猝不及防,她心里却有了计较。   这女子对她有敌意,还不浅。   为何?   莫不是因为……美女相忌?   姜娴自觉不会错,那股子又酸又嫉妒汇聚成的浓浓敌意。   姜娴看了那女子一眼,便微微垂眸。   短短几秒,她已经大致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除却这烈焰红唇女子的敌意,蔡芫芫的亲热,其余人自然是友善又陌生的。   住在姜娴斜对面的下铺,手中拿着枕巾一脸笑看着姜娴的应该就是她们宿舍的大姐了,三十出头了,是名知青。   烈焰红唇的身后站了一扎着两麻花辫的女子,年纪其实和烈焰红唇相仿来着,但瑟瑟缩缩的,透着股胆怯。   姜娴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放被子,而那被子颜色赫然和她们其他人的不同,所以,姜娴猜测,这女孩和烈焰红唇一个是刘义,一个便是陈巧虹了。   这两人蔡芫芫说了,是去买被褥去了。 第366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更)   姜娴没成想,这两人说买被褥就买到了,还挺有本事的。   要知道,她那会子为了来华都上学的事情,自然也是要置办这些的,她就选择在华都置办。   毕竟若是从家里置办,回头再背到华都,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被褥那些个也是一早就拜托了段爱梅帮忙找布票,找棉花票等等。   便是段爱梅那么广的人脉,也忙活了好些天才帮她找齐。   当然,无论姜娴还是段爱梅,眼光高,买的东西品质没话说,这可能无形之中也增加了购买的难度。   毕竟,便是同样的布票,棉花票,能买到的东西也不一般,这可是得货比三家呢。   寝室里除了这四位,还有一人,就是这个寝室的六号了,那女孩长的很瘦,骨架子却大,大手大脚的站在一旁,显得很是腼腆,她眼神清澈,脸上却有冻得皴红的痕迹,衣服不仅洗的发白了,甚至胳膊肘处还有补丁。   看到姜娴进来,她脸上是完全不加遮掩的惊艳。   姜娴进门,蔡芫芫一如既往的热情:   “大禾妈?回来啦?把大禾送回去了?大禾啥时候再来玩啊?”   姜娴已经对这姑娘无语了,句句不离大禾,这就建立深厚的友谊了?   “等我在这儿安顿好了,我就把大禾他们几个带过来了,最多半年吧,到时候你可以经常看到她,大禾在车站还说了,等她给我写信的时候,也要给你写信的,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   蔡芫芫听的喜笑颜开,她捧着脸,有点得意:   “我觉得大禾长得跟我挺像的,都是小圆脸,像我亲妹妹一样。”   姜娴笑笑,没话说了。   这话说的,她跟大禾是亲姐妹,那她成了蔡芫芫长辈了?   第二个开口打招呼的是那位知青姐姐,她笑着打招呼:   “你好,姜娴,我叫丁海燕,应该是咱们系女生之中年纪最大的了,你长的好漂亮,刚才听芫芫说,你的女儿很可爱,我也带了女儿来上学,等大禾来了,她们可以一起玩。”   她这一开口,六号女生也忍不住接着打招呼:   “俺……我叫张小雨,妹妹,你长得好像……仙女。”   说着,她自己的脸突然就通红了,好像特别不好意思。   唯独烈焰红唇就是不说话,也不看她,她好似没听见这些,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好像上面长了朵花,麻花辫先是看看姜娴,又看看烈焰红唇,最后低下头,喏喏的,声音如蚊呐:   “我……我是刘义。”   姜娴只是笑,恍若没看见陈巧虹的无礼和敌意,她提了提自己的暖水瓶:   “好呢,今后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请大家多多指教,我去打热水。”   蔡芫芫立刻道:“我也去我也去。”   说着,就跟姜娴一起出了门。   张小雨见姜娴出去了,仿佛没感觉到屋里尴尬的气氛,她是刘义的下铺,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爬上床了,只跟丁海燕打了招呼:   “海燕姐,我睡觉了哈。”   丁海燕点点头,看了一眼陈巧虹,道:“成,明早六点钟起床看书的时候叫我一起?”   说着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张小雨应了一声,便被子一蒙,当真睡了,不多时,被子里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番举动惹得烈焰红唇直翻白眼,她好似忍无可忍,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刘义,我们走,今儿个,本姑娘带你去吃大餐!”   刘义抬眼看了看,有些犹豫:“现……现在吗?”   却没想到,她这一犹豫就彻底点燃了陈巧虹的怒火,“啪”的一声,她一巴掌就抽在刘义脸上,怒声道:   “学的个什么穷酸样?就问你去不去!”   刘义脸一下子红了,眼眶里泪水打转,她低下头,似乎怕人看见,但却点点头。   丁海燕眉头深深蹙了蹙,她嘴唇动了动,最后,看到刘义那般,只无声的叹了一声,便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怎么说?   屋里的这些事,姜娴和蔡芫芫啥也不知道,蔡芫芫正在跟姜娴说下午发生在寝室的大戏。   “……陈巧虹真霸道,她想住刘义下铺,结果张小雨一来,她就颐指气使的命令人家跟她换床铺呢,结果人家张小雨压根不搭理她,就问她凭什么,然后还给她把她的那些被子枕头啥的从哪儿来搬到哪儿去了。”   “气的陈巧虹说要张小雨好看,张小雨连头都没抬。”   “你是没看见陈巧虹那吃瘪的样子,哎呀,看的真解气。”   “后来,丁海燕来了,她又怂恿刘义跟海燕姐说,要换床,结果人海燕姐也不肯,说自己腰不好,爬不上高的地方,幸亏学校体恤,给她这个大龄学生安排了下铺。”   蔡芫芫笑的花枝乱颤,可以看出,这事儿让她解气了。   姜娴没想到,这才刚来呢,宿舍里就有一个这么难相处的,但既然摊上了,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可以看出,张小雨和丁海燕目测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那就挺好的。   若一个宿舍都是那种好脾气的面人儿,姜娴估摸着自己也看不惯的。   “说起来,那个刘义蛮可怜的,跟陈巧虹的小丫鬟似的,听说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还是同学。”   姜娴脑中闪过刘义的脸,脸色透着好气色,一看就是气血充足的,比起她来说,无论是张小雨还是丁海燕,脸色都透着蜡黄,其实这是时下大部分人的模样。   毕竟,便是麦收大队这样的先进大队,也就是将将这两年,大家伙儿能勉强填饱肚子了。   不仅是气血充足,刘义的衣服穿的也不差,八成新的衣服裤子,很有陈巧虹的风格,穿在刘义身上却不算合身,可以看出,这些衣服应该都是陈巧虹给她的。   于是,姜娴淡淡道:   “哪有什么可怜,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兴许其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蔡芫芫惊奇的看了姜娴一眼没说话,她还以为姜娴是那种特别好说话的傻美人呢。   毕竟她今天刚在宿舍里那会子,都很好说话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还挺犀利。 第367章 熟悉(二更)   蔡芫芫觉得姜娴比想象中投她的脾气。   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这种带刺的大美人儿,她最喜欢了。   她原本担心,要是陈巧虹欺负姜娴,她要不要帮忙。   毕竟撇开她喜欢的姜娴的外貌,她可是大禾妈呢,她的好朋友大禾的妈被人欺负了,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不仗义。   但,陈巧虹这人嘴巴尖酸刻薄的厉害,她一来就被她怼了一回,陈巧虹说她又矮又小……差点把她气哭了。   经过那回,蔡芫芫就知道,论嘴炮,她必然不是陈巧虹的对手。   而若是打架,蔡芫芫脑海中闪过陈巧虹瘦长纤直的身形。   啊这……她很可能也不是她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要说为大禾妈讨回公道,就是无稽之谈了。   如今,见姜娴脑子清楚,而且看似也不是好欺负的样子,蔡芫芫心里那点子担忧算是彻底放下了。   开水房并不远,其中有四五个崭新的黄澄澄的水龙头,里面流出的都是热水。   姜娴觉得有点新奇,自来水她见过,如今L市已经越来越多了,就连她和顾珩在澜山县的院子里,都装上了自来水呢。   不过,麦收大队还没有呢。   今年刚开年,就听大伯父从公社开会回来说,等今年冬天,就要铺水管子了,所以今年冬天的任务也不是挖河道挖沟渠了,而是挖地道埋水管,若是顺利,明年,麦收大队也能通上自来水了。   但自来水她见过,但这自来的热水,她就有点不认识了。   便是在招待所,也会连着个大锅炉呢,这又是通到哪里呢?   姜娴就在那儿东张西望的,倒是把蔡芫芫逗笑了:   “大禾妈,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这水挺新奇的?”   “这是学校前年装的呢,可是咱华都所有大学里的头三份儿,后头就有个超大锅炉房,成天在那边烧煤,不过也就咱这栋厚朴楼、黄精楼以及澡堂子有,其余楼,不好意思哟,还是得去锅炉房门口去接水呢。”   大禾妈可真是没有美女的那种架子。   蔡芫芫说话的当下,姜娴已经找到了接口,难怪能承受热水,这些水龙头包括探入墙内的接口,都是铜合金材质的,一看就很耐烫。   这估摸着接通这里的管子材质也不是普通的水管,否则哪儿能承受这么热的水呢。   姜娴看完,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却道:   “芫芫住学校吗?怎么对这里的一切这么熟悉?”   什么两年前建造的?什么华都头三份儿?   这种与有荣焉的语气,和对其中细节都能说全乎的本事,可不是一个外人能这么轻而易举知道的。   姜娴话扔出去,虽是问句,却语气笃定。   可是,她起先得到的却是沉默,姜娴好奇的看过去,就见蔡芫芫脸上满是错愕。   见姜娴看过来,她才噘了噘嘴:   “大禾妈,你都已经这么美了,还这么聪明,让不让人有活路了?”   蔡芫芫的父母都是中医药学院教授的事情,这事在蔡芫芫刻意隐瞒下,没人知道。   前些年,她爸妈因为这个身份吃了很多苦,蔡芫芫在那些年尝够了人情冷暖后,再考上大学后,她真是腻歪透了那些个在她家落魄时看他们家笑话又落井下石的,却在他们家逐渐恢复好后,又舔着脸过来的人。   所以,蔡芫芫来上学的时候跟什么人都没提这些,她是来上学的,不是来交朋友的,也省的不必要的麻烦。   却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被姜娴识破了。   姜娴一听这话,哪里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笑了笑,立刻知趣道:   “谁都有秘密,放心吧芫芫,这事儿到此为止,我保证当啥也不知道。”   蔡芫芫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嘴上还是道:   “行啊,你可得给我保密。”   也不知为什么,大约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蔡芫芫发现自己一点不讨厌姜娴,甚至还非常喜欢她,甚至是相信她的。   姜娴两指俏皮的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行!我发誓。”   说到做到一直是姜娴的好品格来着。   打了水,回宿舍的路上,恰好就看见陈巧虹和刘义一前一后的就出门了。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   到了屋内,就看见丁海燕还坐在床边呢。   蔡芫芫立刻问情况,丁海燕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尽量客观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只是说到陈巧虹跋扈的行为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皱了下眉头。   显然很不认同。   蔡芫芫听完了热闹,满意了,便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油纸包来:   “甭管她们了,咱们自己乐呵,海燕姐,大禾妈,快来我这吃好吃的,瞅瞅我带了啥?当当当当!”   姜娴凑近一看,油纸包里居然是卤鸡爪?   姜娴头一个念头是,蔡芫芫居然把这玩意儿塞在枕头下面?   是觉得老鼠爬不上去吗?   心里腹诽,她还是给面子的尝了一个,还别说,味道还挺入味,骨头也熬化了,好吃的很。   见姜娴动手拿了,丁海燕才好意思也拿了一个,她今天赶路,路上随便搪塞了一个粗面馒头,是真饿了。   姜娴突然想起自己个儿也带了好吃的,于是她转过头,从自己的大箱子里也掏出两个饼干盒子。   蔡芫芫眼睛都亮了:   “哇,大禾妈,你怎么连这个稀罕货都有?上面还是英文,我都不认识。”   姜娴推开她的大头,打开盒盖子:   “少来了,没有饼干,都被你喜欢的大禾吃光了,我只是用盒子装了点好吃的,你们尝尝。”   “这一盒里面是肉干,这一盒是杏脯,都是我做的,快尝尝我的手艺。”   她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刻意大声道:   “可惜啊,小雨姐怎么睡着了,这些都不能放的时间太长,最好今天都吃掉才好。”   没一会儿,张小雨嗫嚅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其实……其实我能帮你们吃……吃一点。”   她又不是猪,睡觉也很警醒的好么,早在刚刚陈巧虹动手打刘义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没好意思说话而已。   蔡芫芫自来是活泼的,她一把掀开张小雨的被子:   “好啊,你居然装睡骗我们!还不快麻溜滚出来?”   如此一来二去,快乐很简单,宿舍里四个女孩从陌生到熟悉,逐渐有了友谊。 第368章 论考上大学的奇葩理由(一更)   这一晚,陈巧虹和刘义没回来,姜娴睡在新铺的被子里,想着顾珩和孩子们,倒是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她突然醒了。   朦胧之中,她乍然之间有一种不知这是哪儿的感觉。   她醒来的时候,张小雨恰好也起来了,她轻轻悄悄的准备去洗漱,因为经过姜娴的床边,她只是随意往姜娴床上瞥了一眼,就吓得整个人一哆嗦,然后手上用于洗漱的牙刷缸子就落了地。   “当啷”一声,把整个宿舍的人都吵醒了。   蔡芫芫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地震了吗?”   丁海燕也是,她也从床上猛的坐起来,脸色白白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张小雨:“我……她……”   她本来想说,她是刚刚被姜娴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给吓的,怎么会有那么锐利到好似要把人刺穿的眼神。   可是,再回头,发现姜娴这会子也醒了,眼神很正常,是懵懂又惊魂未定的。   所以,是她刚刚起来头脑不清楚,睡迷糊了?   张小雨深以为自己就是这样,她挠挠头,连忙把东西捡起来,带着歉意道:   “我睡迷糊了,刚刚一不小心,被惊了一下,对不起啊,芫芫、小娴,你俩继续睡,海燕姐不是也要早起,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起来吧,咱俩去后头的林子里背书去。”   姜娴摇摇头,也起了身:“我平时也这个点起床,去哪里背书?我也去。”   姜娴实在是很抱歉,她也是睡迷糊了,又是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所以听到陌生的脚步声,下意识就防御了起来。   没想到就把张小雨吓的半死。   好在张小雨本性憨厚,没有多想。   姜娴也只能顺水推舟,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蔡芫芫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也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啥?你们三个都要出去?那我也去!”   丁海燕这会子已经开始套衣服了:   “那好呀,昨儿个不是领了新书,我想去预习一下呢。”   于是,四人干脆都起来了,准备一起出门。   距离她们这厚朴楼不算太远的地方,据说有个林子,就枫香林。   其中大部分都是枫香树,这枫香树全身都是宝,根、皮、叶、树脂等都可以入药,树脂能解毒止痛,止血生肌;根、叶及果实有祛风除湿,通络活血的功效。   这林子不大,胜在环境清幽,僻静。   四人出门,张小雨突然愣了愣,才问:   “小娴,你……不带书?”   不带书怎么看书啊?   张小雨一提醒,其他两人才反应过来,她们三人每人手上都拿了一本书,唯有姜娴,是空手的。   蔡芫芫一拍脑门:“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大禾妈,你这是已经倒背如流了?”   倒也不无可能,昨儿个大禾妈聊天的时候就说呢,她之所以选择中医药学院,那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乡下的赤脚大夫啊。   反正这事儿说出来,就挺令大家伙儿震惊的。   美貌如天仙的赤脚大夫?究竟是哪个公社规格这么高?   说起来,她们四个考中医药学院,也就她的理由正常些。   她蔡芫芫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家学渊源,所以今年干脆就考进来深造。   至于姜娴,蔡芫芫还追问她为啥要考华都的中医药学院呢,其实她所在的J省省城也有的,而且姜娴说了,她有儿有女有父有母还有男人,想离家近些。   结果人姜娴一本正经的分析了,华都是华国首都,书应该是最多的,她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另外,她有个恩师,也希望她来华都。   至于这个恩师是谁,姜娴没说,不过,这事倒是提醒了蔡芫芫,也不知为什么,其实蔡芫芫一直对姜娴的名字有种熟悉的感觉,她总觉得她听过。   昨儿个,她也问了姜娴,姜娴说她这名字起的俗气,姓姜的叫这个名字多着呢,可能跟什么人撞名了。   蔡芫芫虽然半信半疑,但她也没有证据去质疑她,于是只能信了。   直到不久后,老师上课的时候提到五音疗法,蔡芫芫突然就想起了某一本杂志。   那篇文章,她明明有拜读过,印象还很深刻,因为写这个文章的人据说是个赤脚大夫,还是个土路子出生,没经过专业学习的女大夫。   两相比对,不用追问姜娴,信息完全都对得上好么?   真是神他妈名字起的俗?!   这也藏的太深了。   只是这是后话。   且说姜娴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丁海燕和张小雨,那就很神奇了。   先说张小雨,她说虽然她是女娃,而且是老大,但家里对她特别好,看她读书厉害,哪怕弟弟不读书,家里也供着她,于是她就想来华都上大学,给爹娘和家族争面子。   但她的成绩,虽然在她们那个屯算不错,但她不是井底之蛙,她知道跟外人比,可能也不算多拔尖。   毕竟人外有人呗。   所以她攒了十个鸡蛋,拎着鸡蛋去拜访了她原先的班主任,想在填报志愿这事儿上让班主任给个意见。   老班主任还是给力的,他认真研究了几天,终于找到了这么个大学,既是在张小雨想去的华都,在以前,分数也不是很高,张小雨够一够,努力一把,还是可以上的。   于是张小雨就来了。   听了这话,蔡芫芫百味杂陈,啊这……虽然咱中医没得那些个西医吃香,但这种理由,实在太欺负人了。   还有丁海燕,蔡芫芫已经没法评价了,人家丁海燕昨天说了,她是来华都寻仇来了。   没错,她曾经有个丈夫,但人家好几年前就走了,回城了,说回去接她和女儿,结果却是杳无音讯,石沉大海。   丁海燕自述说自己差点没气死,这不,好容易等来了恢复高考的机会,她就考来了,她要来华都找那个负心汉,问渣男要个理由……   其实要不要理由又能如何,蔡芫芫不懂,事实已经铸成了。   但许是海燕姐的执念吧,人嘛,有时候就是争一口气。   姜娴不知道蔡芫芫又想到昨晚大家的嗨聊内容了,她老实说:   “不是啊,我是要去锻炼身体啊。” 第369章 秀武(二更)   姜娴这话说出来,惊住了其他三人。   蔡芫芫觉得比她之前猜测的,姜娴能把书全背下来都不靠谱。   张小雨直接吃惊的长大了嘴:   “锻……锻炼身体?”认真的吗?   丁海燕也是大跌眼镜,她脑子里有两个问题一直盘桓不去。   一则,美女都是这么特立独行么?   二则,究竟是姜娴独特,还是她年纪大了?已经理解不了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   姜娴也没有多解释,时间久了,她们自然会知道她的习惯的。   早前,她刚醒来那会子,锻炼身体的事儿,大伯母她们也不以为她能坚持,只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弱,吸取教训要加强身体,没成想,她风雨无阻,勤耕不辍,几乎算是无有一日怠慢。   姜娴觉得与其坐而论不如起而行。   她挑了张小雨:“小雨姐,你昨天说你天生力气很大,在屯子里连男人都不跟你扳手腕?”   张小雨点点头,有些莫名,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说,小娴要跟她比赛扳手腕?疯了不成?   还没等她想出拒绝的法子呢,姜娴突然绽出一个绝美的笑:   “恰好,我扳手腕也很在行,在村里没对手,不如咱们到林子里比一场?”   “我这些年,锻炼的极有成效哦。”   索性把她身手不错的事情过了明路,免得这些个室友把她当成易碎的娇花一般。   她从昨天就看出来了,大到拿暖水瓶,收拾床铺,小到拿凳子自己坐,无论是蔡芫芫,还是张小雨以及丁海燕,都抢着帮她做,虽然她拒绝了,但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就是不放心。   这实在令姜娴有点不自在。   蔡芫芫抢先反对:“大禾妈,何必……”   却被姜娴抢了话:“试试呗,就试试。”   美女双手抱在绝美的下巴下,做乞求的姿态,红唇轻抿,蔡芫芫觉得,哪怕自己是女孩子也受不了,她若是能说出拒绝的话必然会遭天谴的。   张小雨这会子比蔡芫芫还不如,已是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小娴,你想怎么都可以。”   等丁海燕回过神来,四人已经到了树林里,姜娴率先挑了块石头,摆开了架势。   张小雨本来寻思着,到时候自己放点水,只稍稍用力,骗骗小娴就是了,至于姜娴说的自己在村里扳手腕也无敌的事儿,张小雨完全不意外好么?   谁能忍心伤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   岂料,事情压根不由她所控制,她发现,从两人手握上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形势就不由她所掌握了。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引导这一场比试。   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出了全部的力气。   当一切结束,她已是满头大汗,面色通红,而她的手臂赫然被姜娴压在手臂之下。   身旁站着吃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蔡芫芫和丁海燕。   姜娴一手掏出手帕帮张小雨擦汗,一手还捏住她的手腕帮她活动手腕:   “没事吧,小雨姐?”   张小雨摇摇头,半晌,她似乎才找到说话的本能:   “小娴,你好厉害啊。真是不可思议。”   可不是不可思议么?   姜娴故作嘚瑟道:   “这有什么?我还会百步穿杨呢,你们要不要看看?”   说着她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针……   ……今儿一早,带出来的书一个字都没看,全去看姜娴表演百步穿杨了。   幸好今儿刚开学,亦或者这个枫香林比较偏僻,她们所在的位置也很靠近最里面,是以没人发现。   要不,估摸着又得引起轩然大波,这美女身上随便一件事儿,都容易引起热议,何况姜娴本身就有被热议的资本呢?   随着当晚辅导员吕老师召集大家开了一场班会,姜娴的大学生涯拉开了帷幕。   吕老师是个看起来非常严肃的女老师,但说话利索,就姜娴看来,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性子的人,有责任感而且公正。   班会还未开始,吕老师还没来,姜娴提前进了教室,从这一刻开始,下面的热议声、嘘声甚至口哨声不断,多的是活泼的男生来跟姜娴攀交情。   姜娴何许人也,这些个小年轻,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看好么?   谁是真的来跟她交朋友的,谁是打着交朋友的名号来撩妹的,她一眼就能识破。   可惜,没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尤其是,据八卦的蔡芫芫的可靠消息,他们班二十五个男生之中,有十二个是已经成婚的男士,就这居然还敢对她露出垂涎的目光?   当她姑奶奶是农村来的,涉世未深是不?   于是,她一个都没给好脸色。   女神很高冷,中医学系一班的男同学们有了深刻的认识,不少人觉得,今天晚上华都的天气可真冷啊,冻得骨头缝里打哆嗦的那种。   这般,其中自然也有聪明人,知道女神是有夫有子之人,人家便是考上大学了,目前看来也没有抛夫弃子的意思,所以,就不要想着跟女神交朋友的好事了。   有略微识相的,自然也有不识相的。   其中有个叫刘丙的,直接和前面的女生换了位置,硬是坐在姜娴前面座位,疯狂撩拨姜娴说话。   姜娴没一句答的,但人家偏偏话题换了十个不止,硬聊也要聊到天荒地老的节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姜娴也没废话,突然朝刘丙笑了一下,在他被迷的神魂颠倒之际,站起身,越过走道,走到他面前的桌子前,一手搁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就言笑晏晏的问他:   “你想跟我交朋友?”   寝室三人组这会子已经感觉到姜娴的不对劲了,不约而同的,蔡芫芫三人在心里给刘丙点了根蜡。   用生命交朋友么?勇气可嘉!   刘丙还处于被迷的五迷三道说不出话来的状态。   姜娴也不管他,继续道:   “我这人对交朋友有点小要求。”   刘丙心花怒放,丝毫不觉得危险将至,讨好道:   “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这会子包括全班其他人,除了蔡芫芫三人,其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甚至陈巧虹远远的已经把嘲讽和看好戏的表情摆上了。   姜娴表情变都未变:   “那必须得有个比这张桌子更强壮的身体才行!”   什么?!   刘丙木然。   话落,桌子就在姜娴面前轰然倒下,成了一堆坍圮的废木…… 第370章 故意的?(一更)   吕老师进教室的时候,只觉得班上出奇的安静。   她忍不住在门口脚步停了一下,甚至还往教室门口的牌子上看了一眼,确定这真的是她所带的班所拥有的固定教室,她才走了进来。   走进来后,她一眼看到坍圮在地上的一堆……木头?   为啥有个……同学坐在一堆废木头后面,缩手缩脚的,好像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一般?   而且那堆木头看起来成色和旁边的桌子是一色儿的呀,所以,这堆木头其实就是桌子吧。   吕老师环顾了一下众人,不动声色的走上讲台。   她提也没提桌子的事儿,先是自我介绍,然后拿出一个名单,就开始点名!   点完名,就大致交代了一下开学后的一系列安排。   “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军训过后,才算是进入大学的学习阶段。”   说完这话,吕老师侧耳听了听,班上依然还是噤若寒蝉,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挑挑眉,预料到在她没来之前出大事儿了。   比她想象中的许是还要大点儿。   今年,是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开学后,上头的领导又做了要给所有大学生安排军训的决定,这事儿,大家伙儿好歹要吃惊一下或者讨论一下吧?   结果,连声儿没有,太不正常了!   吕老师清清嗓子:“下面,咱们先把临时的班长和副班长选一下,在军训的时候,班级的消息也需要班长和副班长来通知。”   依然安静的很。   吕老师可不惯着大家伙儿,她也不八卦,既然大家啥也不说,她就当默认了。   于是她又举起手中的花名册:   “那既然这样,正班长就是男生一号徐国兵,副班长就女生一号姜娴吧。现在散会,正副班长来我办公室一下,有些军训的安排,我得跟你俩知会一声。”   于是乎,徐国兵和姜娴先一步,跟着吕老师的脚步出了教室门。   直到姜娴走了大约三分钟,好似什么发条被打开了。   前头一个平头的高个子男生洪涛突然惊呼:   “俺滴个娘咧!”   天知道,刚刚姜娴在,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啊,唯恐姜娴发起火来,把他也像拍那张桌子一样,拍成碎的……   虽然,他为了来上学,吃了很多苦,但世界依然是美好的,他美好的人生也才刚刚起步,他不能就这么“轻若鸿毛”的死去吧。   可能跟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随着他这一声,班上“轰”一下,就炸开了锅。   一时间,刚刚跟姜娴坐一起的蔡芫芫等人就成了大家伙儿的打听对象。   这会子,刘丙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其他人都开始围着蔡芫芫等人打听起消息来。   当然,起先,距离蔡芫芫几个,他们还是保持着距离的。   这几个刚刚跟姜娴坐一起,是不是也一样的厉害,一言不合就拍碎桌子那种。   于是,话风是这样的:   “那个……同学,你们和姜娴同学是啥时候认识的?”   “姜娴同学怎么这么厉害,她很暴躁易怒吗?哈哈哈?”   “姜娴同学好漂亮啊,她是不是练过功夫?”   后来,见蔡芫芫几个活泼好相处,而且,说起话来八面玲珑,这些个人就得寸进尺的围过来。   女生是这样子的:   “咱一班好不容易有个这么漂亮的美女,你们不想着保护,居然自己就想吃窝边草,你们这些男人真龌龊!”   “哇,姜娴为啥能又美又厉害,她以前就是当大夫的?她就没有缺点吗?”   “对啊对啊,她的孩子们我看到啦,昨天上午在门口,一个女儿三个儿子呢,都长得精致的很,哦对了,我还看到姜娴的丈夫了,啧,帅气。”   “瞅瞅咱们班的,不知道我们班副是有丈夫的?搁这儿还不停的撩人家,我们都看到了,有的人,不识相咧,人姜娴没用大耳刮子扇你就不错了,就是拍了张桌子已经很客气了。”   男生是这样式儿:   “姜娴会武啊,我看她功力挺深的,能不能拜她为师啊,我这身体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质不好,小时候就有人说让我找个会武的跟着锻炼才好。”   “嘘,你这是干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姜姑娘能让你用这么虚伪的理由给霸占了?快给哥滚一边去。”   “是啊,不要脸啊,且不提咱姜姑娘同不同意,反正我们就不同意。”   “对啊,开什么玩笑,多大的运气,跟这么个美女同班啊,那姜大美女就是我们大家的,谁也别想抢。”   “呵呵,说的跟真的一样,人姜美女脑袋瓜子清醒着呢,谁能抢到她?”   “你身体不好你不是来学中医了?自己治去!”   倒是也有几个不知内情的男女看到陈巧虹和刘义,很好奇的问:   “耶?你俩是不是跟班副一个寝室?咋没坐在一起?快说说,班副私底下好相处不?”   陈巧虹只觉得膈应,这世界怎么了?什么玩意儿这是,这群人没看出来她跟姜娴不熟么?   而且,他们这些人究竟有没有脑子,明明姜娴那种举动显得蛮狠又霸道,一言不合就碎桌子?   他们就不觉得她粗鄙无礼吗?   刚刚姜娴在的时候,他们不是还被吓得说不出话嘛?   怎么人家刚走,这群人居然开始夸奖起她来了?   居然,问那三个人还不够,还上赶着跑到她这儿来问她的事情。   而且,有人怎么说话呢?   居然问她跟全校第一大美女同寝室,是不是感觉自己特别幸运?   她真是懒得跟这些个眼瞎的说话。   从小到大,她当惯了焦点了,出生优越,从未吃过苦,在这些个人吃糠咽菜的时候,她吃的是白米面粉,本来上了这个大学,她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结果一来就被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女人在她最得意的外貌上胜了一把。   她低垂下眼,遮盖住眼底的阴霾,昨儿个想着,这种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女人,她想毁了很容易,任何人都休想比她更出众。   但今儿个,这混蛋居然在班上露了这么一手?   这就不好弄了。   她不免内心遮掩不住的狂躁,姜娴这女人,怎么在她突然起心思要给她找麻烦的时候就露了这一手?   她莫不是故意的? 第371章 钢铁美女(二更)   姜娴要是知道陈巧虹这么想,一定会忍不住给她一个大耳刮子的。   怎么?   你要害人,见别人有自保之力,别人就是故意跟你作对了?   难道还得人家坐在那儿,乖乖等你来害不成?   不过要说故意,真是冤枉姜娴了,她怎么会知道陈巧虹报复心理这么重,这点子事儿就要害人?谁惯的她的臭毛病?   无法无天了?   教室里正在热烈讨论她呢,吕老师一出来,也问上他俩呢:   “刚刚出啥事儿了?怎么教室里那么安静?”   徐国兵低着头,用眼角逡姜娴,比起教室里那些撒欢了的人,他这会子在老师和姜娴的双重压力之中……   哪里欢脱的起来?   吕老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她没说话。   姜娴倒是爽快,立刻承认了:   “老师,是我干的,刘丙那人,不想着好好学习,看到女孩子,也不顾人家意愿,硬要跟人家聊天?那不兴女孩子不爽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用说,这话里的女孩子就是姜娴自己呗。   姜娴看了一眼吕老师,只见她表情平静,依然在安静的聆听她说话。   于是姜娴继续道:   “那桌子是校方资产,吕老师,回头如果要赔偿,我认罚,原就是该我赔偿的。”   吕老师倒是一如姜娴对她的第一印象,说话直爽,有一说一,而且还挺公正。   她立刻道:   “是该赔偿的,这桌子的事情,我会上报给校方筹算一下到底多少钱,你回头把钱交了就行了。”   她突然看向徐国兵:“刚刚姜娴说的属实不?”   徐国兵没想到突然老师就把问题甩给他了。   他连看都不敢看姜娴,连连点头,心中已经是后悔,其实他也是其中特别活跃的人,跟着那些个男生一起起哄来着。   只是刘丙特别的突出而已。   这会子,他距离姜娴这么近,其实特别怕姜娴给他那么一下子或者姜娴要是在老师面前揭穿他……   吕老师就这么“果断”的求证完后,便道:   “其他惩罚就不必了,既然情况属实,那是刘丙不对。”   她继续跟徐国兵道:“回头,让刘丙写个检查,三天后交给我,如今什么社会了?还是大学生,来学校是学习来的,这次念在初犯,再有下次,休怪我给他上报,让学校处分他。”   她说完又回头问姜娴:   “姜娴,你觉得呢?”   姜娴眨眨眼,笑容真诚了许多,比起一开始,多了心悦诚服的尊重:   “吕老师,我觉得很公正,谢谢您。”   姜娴没想到吕老师既没有偏袒男同学,也没有选择各打五十大板含糊其辞,而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丁是丁卯是卯的给处理了。   但她公正之外也留有余地,不仅是给了刘丙机会,又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同时也是再给姜娴留有余地,不至于让那些人怨恨姜娴,从而让姜娴在学校的求学之路平地起波澜。   姜娴不怕事,但自然不会自找麻烦。   所以,吕老师当得起她这一句真诚的谢谢。   徐国兵没别的可说的,他抬眼飞快的看了姜娴和吕老师一眼,替刘丙应了。   心里未尝不知,无论是老师还是姜娴,都不好糊弄呢。   吕老师见事情解决了,便开始了下一个话题,将军训事宜跟两人交代了,让他们今晚回宿舍就和各寝室交代一下。   姜娴这边还好,他们一班一共十二个女生,其实也就两个宿舍,除了她自己的宿舍,还有一个就是隔壁宿舍。   男生那边二十五人,分别属于四五个宿舍不说,听说还在不同楼层,还有跟别的系混在一起的。   不过想到明儿一早六点就要着装整齐站在操场上迎接教官,姜娴耳朵边仿佛已经响起了蔡芫芫的哀嚎。   果然,事实如此,晚上回宿舍,蔡芫芫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哀嚎不止。   姜娴没搭理她,她瞥了一眼陈巧虹和刘义,两人躺在床上,连个应声儿的都没有。   姜娴也没说啥,也不知道为啥陈巧虹对她这么大的敌意呢。   不过,她肯定听到了,她刚刚交代事情的时候,特意用了内力,所以,那些字字句句不仅她听到,隔着一堵墙的隔壁宿舍都能听到。   果然,听到姜娴的声音,隔壁宿舍门也开了,寝室长默认是一号床,216的寝室长程灿还特意拿了小本子过来,看着姜娴一脸崇拜:   “姜娴,你说,我记着。”   于是,姜娴就站在自家宿舍门口,又把话说了一遍。   至于那些个假装没听见的,她管不了,反正真迟到了,被罚的一定不是她姜娴。   这般,军训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开始了。   蔡芫芫刚经历了一天,就一肚子牢骚了,莫说是她,其他人也是牢骚满腹。   谁能想到呢,这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苦头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这是真训啊?天哪,那些教官真把我们当成手下的兵了,居然让我们下午在太阳下面站了四小时!就这还不够,晚上还来?!”   本来以为早上已经是极限了,让她们一波人回宿舍整理内务来着,结果下午更是令人发指。   张小雨跟着笑:   “咱们的岑教官本来还以为自己能在大美女面前取得些好感,结果没想到咱们大美女不是柔弱的林黛玉啊,是钢铁美女,硬是没给他机会。”   说到这个,蔡芫芫跟丁海燕也忍不住跟着笑。   姜娴这长相实在是太招人了,甚少有哪个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能保持镇定的,对于男性的杀伤力,那简直是致命的。   这不,一早上,姜娴作为班副呢,上前去迎接教官,就把教官们吃惊的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   等到岑教官发现这是他带的班,那大嘴都裂开到后脑勺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瞧见,岑教官跟人姜娴说话,那语调都要放软不知道多少倍呢。   可惜呢,从早上到下午,岑教官不知道在姜娴面前晃过多少回。   班上好几个女生男生请假呢,就人姜娴,一声不吭,无论是整理内务还是站军姿,人家都做的很完美。   姜娴脸色变都不变,她无所谓道:   “这种小训练,我可真不放在眼里。” 第372章 吃大户(一更)   姜娴这话一出,若是其他人,蔡芫芫肯定不客气的嘲笑:   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   但,这话是姜娴说的,三人谁也没嘲笑的意思。   人家姜娴说的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莫说旁的,这会子五点多些,下午是从一点开始站的,持续四个小时后,莫说陈巧虹那些人了,便是一向健壮的张小雨都有些吃不消。   她脸色逡红倒是看不太出来啥,但这会子唇色发白还干裂起皮,足可见,她也是到了极限了。   她都这般,蔡芫芫和丁海燕这会子都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丁海燕不是喜欢念叨的性子,但这会子她也有气无力的紧,一路往食堂去,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呢。   唯独姜娴,行走如风,婷婷袅袅,好似刚刚从闺阁之中梳妆打扮出来踏青,甚至带着份悠然和惬意。   哪怕她穿着今儿个刚发的迷彩服,跟她们每个人都穿的一样。   可是哪怕不看那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只看背影身形,姜娴都比旁人优越太多了。   甚至旁人根本无从比拟。   真真是……丁海燕摇摇头,她可算是知道为啥她们班除了陈巧虹和刘义,所有的女生都喜欢姜娴,这哪儿能生出什么嫉妒之心啊,差距太大,正常人都兴不起任何的心思的。   人都是慕强的,是以姜娴招人喜欢。   张小雨提着灌了铅的腿,也忍不住抱怨:   “饿死了饿死了,食堂咋这么远,我今晚要吃三个大馒头才成。”   学校对她们是有补贴的,但这些补贴也就将将够她们在学校吃饱,吃好也谈不上。   如姜娴蔡芫芫之流,不为钱操心,姜娴要上学,顾珩恨不能把钱都给她装上带着才好,饶是姜娴阻止,他也想法子换了许多的全国通用的粮票、肉票、点心票、糖票等等,唯恐她饿瘦了一点儿。   但如张小雨和丁海燕这般的也是大有人在。   丁海燕那是还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她娘家的家境不算穷,但这年头,家里出了她这么一个“离婚”的闺女,家里算是背足了坏名声,指指点点的不说,无论是嫂子还是弟妹,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于是,她这么个好强的女子,便也不想麻烦父母,尽量不给家里添麻烦,也尽量不伸手要钱,免得父母夹在闺女和儿媳儿子之间难做。   而张小雨就是家里贫寒了,听说连路费都是乡亲们给凑的。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她俩是舍不得吃喝的。   昨儿个姜娴就发现了,几人入了学,就可以凭着学生证去食堂门楼的财务室领取粮票和菜票了。   张小雨和丁海燕领到以后,都如获至宝般,两人更是早上没吃,中午仅仅吃了一点菜,然后吃了半个馒头,就着食堂的免费汤喝到饱,晚上,两人有志一同的齐齐拿出了另半个馒头来吃。   姜娴看在眼里,知道海燕姐的闺女也来华都了,这两天她和孩子姥姥借了一七拐八弯的亲戚家住。   因为这事儿,丁海燕昨天就给学校提交了申请,想着把孩子接来学校借宿的事情。   学校方面,对于这种情况是给予支持的,实际上,今年学校有不少人都要申请的。   申请通过后,学校会提供空宿舍床铺,但吃喝以及一应生活用具,学校自然不会额外提供。   如此,海燕姐肯定是为了闺女省口粮呢。   而张小雨自己昨天就说了,她省下的粮票和菜票啥的,她要寄回去,她爹妈还有弟弟平日里大部分时候都吃着粗糠过活,她不能一个人在华都吃这么好的粮食,她咽不下。   今儿个,她突然说要吃三个大馒头,这得是多累多饿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对此姜娴心里心知肚明,她没做声,等到张小雨和丁海燕各拿了粮票点了三个馒头后,她才慢悠悠的跟在最后面打了两盘菜和很少有人打的红烧肉。   姜娴打红烧肉的时候,打饭的阿姨还特意从玻璃后面伸出头来,就想看看谁这么大手笔,居然一个人打三个菜。   等看到姜娴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打饭阿姨立刻认出来了,热情的跟姜娴搭话:   “哎,同学你是今年咱们学校新考进来的大美女,叫姜娴是不?”   姜娴就看到她拿着个大勺子,说话的时候激动的一抖一抖的,每抖一下,里面的肉就少一块,她立刻露出可爱的笑:   “阿姨,是我呢,今天军训累了,就想吃点肉,您帮帮忙,我们人多,给我们多打些吧?”   打饭阿姨没想到姜娴一个大美女,说话这么随和,怎么说呢,眉眼带笑,甜蜜蜜的,好似家里撒娇的小闺女。   她心一软,想起刚刚老张还跟她念叨,说今儿个大家军训的够呛,她特意去看了热闹,说个个都是满脸菜色。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跟姜娴说话挺舒服的。   于是,她难得好说话的应了:   “那有什么问题,改天啊,你们想吃肉了,就跟阿姨说,阿姨最好说话了!”   角落里,打下手的另一个阿姨显然跟这个打饭阿姨不睦,听了这话,发出了很大的代表不屑的“嘁”声。   姜娴心知肚明,但与她何干啊,她只要确保她的红烧肉到手就行了。   这么丰盛的菜,突然被姜娴放在四人中间,张小雨和丁海燕愣了愣,互视了一眼,很有些不知所措,姜娴却道:   “你们昨天也看到了,大禾爸给了我不少粮票和肉票,咱们是朋友,你们昨天掏心掏肺的对我讲了心里话,我今天自然投桃报李,真心相待。”   她见张小雨和丁海燕有些面面相觑,但似乎有隐约的拒绝之意,继续道:   “朋友有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就当今天庆祝咱们来自五湖四海,成了同一寝室的姐妹了。”   “今天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光吃馒头怎么行呢,身体肯定吃不消的。”   蔡芫芫眨眨眼,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毕竟她们都是学医的,知道这般下去,人很容易气血亏损的。   她刚刚一直犹豫来着,怕伤了室友们的自尊心。   没想到姜娴直接说出来了,真是坦率的可爱,她当然支持:   “说的没错,今儿就吃姜娴这个大户了!” 第373章 想(二更)   蔡芫芫说着话呢,直接就夹起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唔,咱学校红烧肉贼好吃呢。”   其实吧,她在这个学校土生土长的,怎么可能没吃过这红烧肉,但今儿个,她就是觉得格外的香。   张小雨心思没那么细腻,倒是没像丁海燕那般红了眼眶,她也吃了一块红烧肉,豁达的很:   “好好好,真好吃,那等我有钱了我再请你吃好了,咱们好姐妹,我张小雨今天在这里发誓,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就是欺负我,我去把他们头拧下来。”   “噫!”蔡芫芫做出夸张的嫌弃样儿:   “吃饭呢,说这么凶残的事情,张小雨你是不是打坏主意,想坏了我的胃口,自己独吞红烧肉?”   几下打岔,四人又是嘻嘻哈哈的笑闹成了一团。   许多年后,当遭遇各种生活的磨砺,丁海燕和张小雨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在贫寒又窘迫的岁月之中,那一盘子满满当当的红烧肉,宛若点亮的希望之火,源源不断的给她们坚持的力量。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才是真朋友呀。   姜娴是第二天一早收到的电报,她中午特地趁着短暂的午休时间出去了一趟,果然是顾珩报平安的电报,其中二分之一的篇幅都在叙述一个主题,就是想她了。   姜娴已经习惯顾珩这般腻乎了,听完觉得自己心情贼好。   时间悠悠的往前推进,就这么军训了一周,老天爷赏脸,华都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大家面上都洋溢着遮盖不住的喜色,今天总算不要站在外面训练军姿了吧?   姜娴无可无不可,但今儿她总有些心绪不宁,饶是教官把大家安置在了教室里,开始讲一些军训理论课呢,她都明显心不在焉。   目光频频投向窗外。   岑教官看见了,但,谁让这是美女呢?而且是个在军训期间表现非常优秀的美女?   若说刚开始岑教官是惊叹于姜娴的美貌,想睁一只闭一只眼,准备给她在军训之中放放水,那么经过了这几天,他就是真的欣赏她了。   姜娴,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军姿不标准,且没有请过一次假的女生。   且她很有天赋,学什么都能做到极致的好。   每次站到姜娴面前,岑教官都有一种面对自己的战友的奇怪感觉。   岑教官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类于这姑娘有当兵的天赋,可惜了,她上了大学,若是这好苗子去了军营,多好啊!   因为惜才,岑教官刻意接近姜娴,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熟悉了不少。   岑教官其实和姜娴年纪相仿,是个排长来着,他有个优点,是个武痴,姜娴看出他这点,跟他切磋了两回,关系拉进了不少,算得上是朋友了。   他一边讲课,一边不着痕迹的走过去,敲了敲姜娴桌子,见她回神,还朝她警告的挤挤眼,意思很明显:   上课呢,这么正大光明的开小差,是不是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姜娴懒得搭理他,就她的聪明劲儿,这些东西听了又能怎样?她如今的造诣早就比这些最基本的理论高深太多了好么?   所以,她不仅不听,还朝岑教官翻了个白眼,好像在说:   莫挨老子。   岑教官气的差点忘了自己讲到哪里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是?   他正想着要教育一下姜娴,想着马上就提问她一个难题,让她出个小丑。   没成想,姜娴“霍”的一下,突然站了起来。   这一下,直接把岑教官吓的差点咬到舌头,这回是真的忘记自己讲到哪里了,他气的不行,指着姜娴:   “你……”太不把他放眼里了吧。   开小差就算了,居然站起来了?   干啥,要跟他打架吗?   哪怕是“兄弟”,也不能这么干吧?这是挑衅他呢?   话还没说完呢,姜娴直接就站起身,越过他的手指头,跑了出去。   全班同学都被姜娴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这时,有人发现外面窗口处有个穿着迷彩服的帅气的兵哥哥。   他对着窗户,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如春回大地,让班上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刘义就是这般。   她心中一抖,只觉得,这么个阳光青年真是仿佛扎根在了她的心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以前她不信一见钟情,现在她信了。   她忍不住想,这男人眸似星辰,是在朝她笑吗?   她忍不住回以她自认最甜美的一笑。   却没想到,在她的笑容还未落下,那男子突然挪动了个位置,从窗口往门口跑去。   然后,那个被陈巧梅在她耳边诅咒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姜娴跑了出去,跟那个男子抱在一处,热情相拥。   刘义就感觉一道惊雷好似劈开了她的心,突然之间心里火辣辣的,好像一切都烧空了。   为什么?   这人是姜娴的什么人?丈夫吗?   印象里,哪怕是和宿舍里那三个人在一起的姜娴,也没有笑的这么开怀过?   为什么?她本来以为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可却被人截了胡?   她不甘心?   可她怎么比得过姜娴?   一时间,刘义心里好似破了个大洞,嗖嗖的漏风。   不仅是刘义惊了,全班都惊呆了好么?   岑教官最先反应过来,顿时酸了:   啥情况?姜娴的男人来了?也是个军人?   他不由的用审视又挑剔的目光看着姜建海,心里已经出现了条条框框的比较列。   论身高,那男人好像高一点,嗨,这没什么,身高不能决定一切。   论男子气概,他觉得自己更男人,主要表现在自己比那男人黑。   论长相,这个……不能一概而论,虽然他眼睛小点,嘴巴大点,鼻子没人家挺,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这长相才更讨姑娘们欢心……   他搓着牙花子,觉得自己总算发现了姜娴的短处:原来她眼光不行。   姜娴是真的太惊喜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姜建海,她家小老六来看她了。   都说双胞胎都有心电感应,这不,她今天为啥心神不宁啊,肯定是因为小老六冒着大雨来找她了。   姜建海也激动啊,他两年多没见过姜娴了,看到她的这一瞬,思念便决堤了。   他笑裂开嘴,满足的抱着姜娴轻叹:   “胖丫儿,真想你啊!” 第374章 发现了(一更)   蔡芫芫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听说大禾爸来啊,大禾爸不是才走吗?   想到这儿,蔡芫芫突然一激灵。   不对啊,她见过大禾爸啊!   那天大禾爸不是跟大禾妈一起来寝室的吗?   难道是她瞎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她怎么觉得大禾爸长得不是这样的。   蔡芫芫努力回忆,心越发的跟着颤抖起来,真的不是呀!   她那天虽然眼睛大多时候都跟着大禾大砚几个可爱的小宝贝转悠了,但她还是记得那男人站在大禾妈身边颀长的身影。   而且,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气场不同。   那人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蔡芫芫都不敢多看一眼,但这会子穿迷彩服的这位……小哥,很阳光呀,瞧他笑裂嘴的模样,还有一个小梨涡呢。   咦?梨涡?   姜娴笑起来好像也有啊!   想起大禾妈说过的,她有一个哥哥在当兵,跟她是龙凤胎来着,蔡芫芫一下子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一旁的张小雨和丁海燕满脸带笑的,跟老母亲似的:   “这是咱小娴的对象啊?长得真不错啊,特地来看她的?”   “哇,咱小娴是这么热情如火的女子么?”   蔡芫芫立刻拉住两人,把自己刚刚的猜测说了一遍。   两人才恍然:“哦?!对啊,想起来了,小娴说自家六哥是个军人来着。”   岑教官正好就在姜娴座位旁站着嘛,心里别提多像一颗酸柠檬了,知道佳人有对象是一回事,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嘛!   而姜娴是跟蔡芫芫几人坐在一起的,于是他也听到了。   他心里顿然一松,好似原本已经走入末路之中却豁然开朗起来。   意外之喜就是这般感觉吧。   不过他们知道了,其他人大多数不知道情况呢。   其中班上好几个人是看到过姜娴刚来学校那一天早上被人堵在门口的情况的。   而姜娴的对象,分明不是面前的男人。   于是,有人或惊异或微妙,一时间班上突然陷入了死寂之中。   姜建海既然来了,姜娴哪里还有心思听课,当下让姜建海等一下,便进来跟岑教官请假呢:   “教官,我哥来了,他假期有限,我今天能请个假么?”   岑教官本来就从蔡芫芫那儿知道了情况,这会子在姜娴这儿得到了求证,心情失落之后又瞬间攀升至高峰,可谓大好。   他笑的特别的开心,立刻爽快的答应了,还朝着门口的姜建海点点头又笑了笑:   “成!没想到你哥也是当兵的,果然是一表人才呀。”   浑然忘了,自己刚刚在心里怎么一项项跟人家比较呢,还大言不惭的觉得自己哪哪儿都比别人强……   姜娴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是以,大家也都听在耳里。   这般,倒是消除了误会,而且,有人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多可笑来着,这要是个野男人,人姜娴敢在大庭广众下就这么一点不避人?!   没人这么傻吧?   原来是哥哥啊,听说姜大美女还有一个亲哥哥是清大的学生,也是今年入的学。   什么家庭啊这是?   兄弟姐妹不仅长得个个好看,还这么有才华吗?   莫说那个清大的哥哥,就这个哥哥,瞧那挺拔又精神的模样,虽说含着笑呢,但眼角眉梢的一丝凌厉,显示出了一种军人特有的端方正义。   瞅着就是让人信服的那种人呢。   当真是当得起一表人才这四个字啊。   刘义也听到了姜娴的话,顿时心花怒放,她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看向姜娴的目光突然炙热起来,好像沙漠之中的旅人在渴死之际突然碰见了水源。   姜娴是个敏锐的人,她顿时察觉到了,眼神不着痕迹的往那个方向一瞥,就看到刘义那执迷的模样。   她愣了愣,心中先是诧异了一下,一瞬后,她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匪夷所思,然后归于沉寂全都化为了讥诮。   想什么呢?这女人?   刘义这样的人也敢肖想她家小老六呢?   做梦呢吧?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足以让姜娴看清楚刘义是怎样的女人。   她惯会装样子,习惯用无辜又可怜的外表隐藏自己的内心。   陈巧虹本性恶毒,张扬跋扈,但刘义看起来柔弱无依,看似陈巧虹处处碾压于她,刘义也凭借这些迅速得到了班上同学的同情。   但众人都忽略了一点,好处都被刘义得了啊。   刘义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陈巧虹供着的?   得了好处又得了别人的同情。   这样的女人会是个善茬么?   姜娴心中不屑,但她惯来不显山露水。   姜娴不着痕迹的撇开目光,既然告了假,她便走了呗,临走的时候,她还跟蔡芫芫三人挥了挥手。   姜建海从小就是个活泼的人,见到大家伙儿看着他,好奇的很,甚至岑教官还跟他点点头,他还在门口热情的跟大家挥挥手呢。   这么平易近人,倒是让姜娴的同学们好感倍增。   却说两人一起出了教学楼,姜建海撑着一把大黑伞,跟姜娴抱怨:   “华都这天气不好呢,越往这边,我越觉得干,哪怕下雨呢,这风也是拔干的,你瞅瞅,我脸都裂了。”   说着还把大脸凑到姜娴面前,以示证明。   姜娴其实刚刚就看到了,便道:   “我那儿有自个儿做的药油,回头给你?”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姜娴一点都不觉得姜建海会要呢。   小老六活的有多糙,她又不是不知道。   岂料,姜建海突然欢欣的应了,还道:   “好啊好啊,多给我一点,对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弄什么药粉子敷在脸皮子上?那个真有用吗?”   “还有以前你洗头的时候,用的那什么花做的露?香香的。”   “还有啊,你洗完脸擦的那什么?都还有不?给我多拿点呗?”   姜建海兀自盘算着自家妹妹的好东西呢,没见到姜娴表情变了。   她一把拽住小老六,眼睛微眯,直视着眼睛:   “有对象了?!”   姜建海难掩吃惊:“胖丫儿,你神了?怎么知道的?” 第375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更)   姜建海自然不准备瞒着自家妹妹,但胖丫儿这么敏锐,还是让他吃惊了。   他妹咋这么厉害咧?   实则,他是不晓得,其实姜娴对这操作她熟悉的很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上一个这么做的是他们的五哥。   兄弟俩在见色忘妹这事儿上,都做的挺到位的。   为了媳妇儿,盘算妹妹的好东西,姜娴属实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不过,比起小老六的直接又耿直,五哥就迂回多了。   只是突然某几次跑到她屋里,对她那些个瓶瓶罐罐的东西产生了兴趣,然后他状似不经意的用闲聊的口吻东拉西扯的,其实中间夹带私货来着。   他不仅问出了姜娴用的那些东西的功效,还在她这儿套到了方子,回头,目的达成,他就毫不犹豫的拿去讨好五嫂了。   姜娴哪里知道五哥这么鸡贼啊?   她本来就对五哥不设防的。   而且,五哥选的时间也好着呢,正好是她被年纪还小的大禾大砚缠的分身乏术的时候,她大约连自己跟五哥说的什么话都不大记得呢,这般,如何能察觉他的动机?   还是后来,五嫂进门,跟她聊天的时候,说了这事儿。   姜娴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家贼给偷了。   真是家贼难防。   姜建海“嘿嘿”一笑,既然妹妹已经知道了,他瞬间打开了话茬子,开始嘚瑟的吹嘘起来:   “是啊,是我们团长的妹妹,名叫严爱星,长得特别的好看,她可喜欢我了,坚持不懈的追求我,我这人心软啊,觉得小姑娘这般勇气可嘉,于是就答应了呗。”   姜娴毫不客气的白他一眼,已经懒得废口舌去说他了,还心软应了?   他要是不喜欢,能答应人家?   他要是不喜欢,这会子嘴咧到后脑勺去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瞧着六哥这会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姜娴只觉得跟着心情飞扬起来。   那会子二妞的事情,实在是膈应人的紧。   以至于哪怕自从到了华国,各方面因素的加成之下,姜娴算得上“金盆洗手”,无论是从行为还是心态上都脱胎换骨一般,再不是澜国姜娴了。   但面对二妞,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戾气,要不是二妞的娘家的方向跟她在村里常出入的路线是不重叠的,平日也没有见到的机会,她若是天天见着这些个糟心的一家人,怕是很难不迁怒的。   不为了姜家在这事儿上出了丑,自古结亲不是结仇,没说成亲的多的是,姜家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子弟的亲事,就跟人家结仇。   最多就是不怎么来往了。   姜娴火大的是,她家六哥曾经多豁达阳光又乐观一人啊,为了这事儿,莫要看他面上好似事情都过去了,但实则心里如何,她们是龙凤双生,姜娴心里有数。   如今真好,她六哥真的走出来了,再也不见当时的一丝阴霾。   感谢未来六嫂。   “这么个大好消息,你到现在才告诉我?爸妈知道不?咱五哥知道不?”   姜娴故作较真的问。   姜建海立刻摆手否认:“那哪儿能啊?我的事儿怎么着都得胖丫儿第一个知道啊,咱俩谁跟谁啊?!”   他没胖丫儿那么多的弯弯肠子想那么多,他这会子一门心思的就是心心念念着胖丫儿的好东西呢:   “你那些个东西到底有没有啊?我见你之前做那些膏啊油啊的好像也不费什么事情吧?我还等着送你未来六嫂让她开心开心呢。”   “她朋友多呢,你多给我些,她也好送朋友啊。”   哪怕没有,姜娴也得给他变出来,她不能给六哥娶媳妇儿的大事上拖后腿呀,虽然觉得这人也太大言不惭了,什么叫不费什么事儿?   但,看姜老六那么开心,她还是心软了:   “这不难,今天时间还早,我们马上就出去,还差点药材什么的,咱先去买,正好顾珩的堂哥借了我们一个院子,你今晚就住那边呗,我正好今天也去院子里给你做,三天差不多就能给你带走喽。”   姜建海顿时心安了,满口答应:“那成啊,我可以在这陪你四五天的,那还等什么?”   于是,兄妹俩也不顾外面还下着雨呢,两人就出了校门。   至于买药材的地儿,姜娴可不是第一次来华都了,前些年来的时候,她早就把那些个黑市的地点,主要都卖些啥,码的一清二楚。   这一次,重返故地,她还特意跟段爱梅以及顾云开打听过了,那些个黑市这些年有的散了,有的反而规模发展的更大了。   其中有一个药材市场,距离中医药学院可不远,姜娴需要的那些也都是常用药材,不会难找的。   兄妹俩兴兴头头的去买了药材,果然如姜娴所想,很快就买齐了。   于是,两人又回了姜娴住的院子,姜娴马不停蹄的开始熬药材,熬了一会儿,姜老六又走进来。   他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就往她口袋里塞。   姜娴早在他进来那会儿,就暗自警惕了,她多了解他,这人肯定又来给她塞钱了。   她一让,信封就掉地上了,小老六眉头一皱,气道:   “咋?有了珩哥了?哥哥的钱不能要啦?难道我的钱臭?”   姜娴压根不怕他这佯装的恼怒,她气焰比他还高:   “我又不差钱,你给我我也用不着,你要是给我,回头我全攒起来给六嫂,就不用,气死你!”   当她眼瞎呢,这小老六啊,每次都这样,说自己津贴多高多高的,自己用不完云云,然后铺垫完了这些,就开始塞钱给她。   实则,她哪里不知道,军人的津贴上涨,许是用命换来的。   再者,他来华都呢,衣服穿的简单的很,就带了个很小的包袱,里面是换洗衣服,都破洞了呢,也不见他舍得给自己换一件新的。   刚刚买药材也是,抢着付钱,看到卖吃的,还像小时候一样,给她买了一堆她曾经喜欢吃的小零嘴。   实际上,他却不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不怎么吃这些呢。   她用威胁的目光盯着姜建海催促:   “快把钱捡起来,塞回自己口袋里,然后咱们快点,还要去清大找五哥呢!” 第376章 最穷(一更)   姜建海委委屈屈的把自己省吃俭用的津贴给收了回去。   无论从哪一方面,他都是拗不过胖丫儿的,从小到大都不是她的对手,无论是她变强前还是变强后,瞧着她现在这个虎姑婆的样子,就知道他完全没法子说服她。   而不要的原因,他自是清楚,他妹心疼他呗。   他们兄妹自来是互相心疼的。   他平日是勤俭了些没错,但他是心甘情愿的,男子汉大丈夫当立于世间,衣服可穿就成,那些个外在的享受,他压根不感兴趣。   偏偏他妹把这个当成什么大事情,不过姜建海嘴上嫌弃,心里可美了。   同胖丫儿的心思一样,他希望的是他的家人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当然,有珩哥在,胖丫儿日子不会差,有阵子他们那儿可以寄东西的时候,胖丫儿几乎月月都给他寄吃食。   干果、肉干、饼干,甚至是票券……   便是以前没有珩哥的时候,胖丫儿也想方设法的给他塞钱塞物的。   他如今攒到钱了,却没法子给胖丫儿……   “马上都要娶六嫂的人了,你不得给六嫂买点礼物?”   姜娴觉得自己为小老六操碎心了。   以前没对象的时候愁,现在还得替他发愁。   这是榆木脑袋么?   莫不是这年头,姑娘们都喜欢抠搜的男孩子?   姜建海哪儿知道就这会子工夫他妹妹已经腹诽上他了。   钱送不出去,他就郁闷了一会儿,就被姜娴用别的话题打了茬,再然后,又被姜娴指使着洗药材泡药材磨药材的打下手,自然不记得提这事儿了。   其实也不是不记得,而是姜建海知道,再提也没用。   好不容易忙完了,他就被姜娴急急的赶出门去,说是要去清大找五哥。   之所以急,是两人想着跟五哥一起吃饭呢,这会子都下午三点半了,学校食堂一般六点左右开始放饭,莫要到时候,他俩去了,五哥都吃过饭了,那就不美了。   姜建海掂了掂他的厚信封,又有了新的想法:   “你说,咱五哥会收我的钱么?”   姜建海之所以不死心,实在是因为他心里对家中是有所惦记和愧疚的。   自己一直不在家,家中长辈全依靠兄长和妹妹照看。   还有,自己有了亲侄儿,亲外甥外甥女,没怎么见过面不说,他一个当小叔舅舅的,连一件衣服都没给孩子们买过呢。   他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给,只能给点钱弥补一下。   姜娴似笑非笑:“你试试呗。”五哥能要才有鬼呢。   实际上,姜娴是不忍心告诉小老六而已,这些年,莫说旁的兄弟,光他们兄妹三人,六哥是最穷的。   她么,就算不提顾珩给她的,她自己也是个惯来爱倒腾的,除了广播站的工资,她还卖药丸、当大夫、做点心,手痒了,就去打打猎……这些年,可攒了不少私房。   而姜建峰,头脑精明,他可不是什么书呆子,平日里,他所在的研发部门一直福利都不错的,而且,这么些年,姜娴也发现,她五哥自己个儿还会给自己接私活呢。   身家多少,他半分不透露,但平日那大手笔的模样,以及开学那天,他也是拿着比小老六这信封双倍厚的钱过来要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五哥这些年可不少赚。   当然,五哥给的钱她也没要,五哥也忒是较真,偏要说他来华都,跟着借住在顾云开借给她和顾珩的小院子里,所以要给生活费啥的。   她怎么可能收他的钱?   不过五哥比六哥难缠,她好一顿推脱,还是最后她实在没法子说服他,让顾珩出马了,结果也不知两人怎么说的,他才把钱收回去。   其实,就连亲妈李秀英这两年都不止一次跟她感叹过:   “咱家啊,大约是所有的精明都被你和你五哥给遗传了去,独独剩个傻老六。”   那会子,姜娴就知道,亲妈这是心疼老儿子呢。   父母之爱子,不仅为之计深远,他们还会更偏向于他们觉得稍稍弱一点的孩子。   以前,那个孩子是她姜娴,如今,时光轮转,姜娴凶名在外,任谁也欺负不了她了,三个孩子对比,小老六就成了那个最弱的孩子。   于是,这年头,老六寄津贴回来,李秀英和姜爱国一分没花,都给他攒着呢,不仅如此,见着姜娴给姜建海寄吃食,她也不再说姜娴浪费钱的话了,甚至,李秀英都要亲手给老儿子做上几套衣服袜子一同捎过去。   荣登最穷宝座的姜建海看了看姜娴的表情咂咂嘴,识趣的把钱收回来,放回他的包袱里,随手就放在姜娴给他准备的客房里,顺道还白了姜娴一眼。   他看明白胖丫儿的意思了,五哥肯定也不会要的呗。   他也不稀得给他们了,回头他反正要家去的,再给孩子们包红包,看他们怎么阻止。   姜娴掀掀眼皮,把小老六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她也懒得说,六哥的心意她知道,给孩子就给孩子呗,以后她和五哥有的是机会贴补他。   却说兄妹俩各怀着心思,就出门去了。   晚上,难得团聚,由五哥做东,就在清大的食堂,兄妹三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姜建峰一贯不怎么形于色的脸上都挂着明显的喜色,谦谦君子般的男人,虽然看似温润,但总是让人觉得透着距离感,这会子,那股子疏离都被那喜色冲散了。   清大不知道有多少男男女女注意他们这一桌呢,不过,倒也没什么不识趣的人来打扰他们。   晚上,姜建峰借了同学两辆自行车,硬是要送两人。   于是,姜娴坐在五哥后座,六哥自己骑着单骑,仿若回到了曾经美好的少年时。   因着明天还要去五哥学校,所以今晚,姜建海能骑着一辆车回小院子。   至于车,姜建峰跟同学说好了明天还,也不急。   在姜娴学校门口,五哥已经回去了,姜娴拉住姜建海,提醒道:   “六哥,明儿你来我学校找我的时候,你别来我宿舍楼下啊,就在这银杏大道边上等我。”   姜建海眨眨眼,不大明白:“咋了?”他直觉有什么事儿。   姜娴摆摆手,也不瞒着:   “没什么,咱六哥最近桃花旺着呢,有人看上你,想抢了你回去当压寨夫人尼。” 第377章 小白花的功力(二更)   姜建海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就忍不住裂开了。   姜娴自是猜到他的反应,可还是受不了:“瞧你得意的样儿。”   姜建海这会子心情是好上加好啊,他看似抱怨实则炫耀:   “谁说我得意,你少胡说了,我对你未来六嫂的心思是最真的,什么被女大学生喜欢这事儿,你就不要再提了。”   到底没忍住嘚瑟:   “不过,就你六哥这样的精神小伙儿,你那同学看中我也很正常,有眼光,啊哈哈哈。”   姜娴快被他酸死了,她撵他:   “快走吧,我有门禁。”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瞧瞧他那花孔雀的模样,没眼看。   这事儿估计得让他得意到今晚都睡不着了呢。   刘义心心念念的做着美梦呢,没想到就被姜娴从根上给拦了呢。   姜娴回寝室的时候,众人都没睡呢,然,毫不意外,刘义也在。   如此的刘义,实在是令姜娴心生厌烦。   她就对她六哥这么的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到今儿独自回来,抛开了跟她焦孟不离的陈巧虹?   蔡芫芫看到姜娴回来,便立刻从床上半坐起来问:   “大禾妈?今儿来的也是大禾的舅舅?那小伙子长得真精神呀。”   姜娴被蔡芫芫一逗,噗嗤一下就笑了,瞧瞧蔡芫芫,明明还没有她和小老六年纪大呢,偏装这种老成的口气。   “是大禾的小舅舅,他听说我考上大学,特地请了假来看我的,另外,恰好他来华都采买点儿东西,为他结婚做准备。”   张小雨也凑过来,好奇道:   “噫?大禾的舅舅还没成亲啊?”张小雨算是她们屯子里独一无二的异类了,原因就是到了近三十岁都没成亲。   但张小雨本来就心大,对这些个碎嘴子但凡听到她就打回去,听不到就当没有。   而且,她脑子好,考上了大学,在她荣誉加身的那一刻,这些流言碎语也随之没了。   但她一直以为她这般的异类很少见了,而且姜娴结婚早,早就有了孩子,为何和她一般大的哥哥却没结婚?   张小雨问这话是没有恶意的,她就是纯粹好奇,但姜娴说这话,自然是有用意的,她就想看看刘义的反应。   结果,事实证明,她果然不用对刘义这样的人的人品有什么期待。   在张小雨好奇的问完姜建海没成亲的问题后,姜娴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窃喜。   果然,下面的事儿,更是印证了姜娴的猜测。   她竟然“怯怯”的开始加入了她们的话题之中。   姜娴面上和室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无人发现她眼中遮盖的冷意。   她在澜国的时候,是美人探子预备役,她因为长相的缘故,所以训练她们的师傅根据她的容貌特色,给她的定位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但,同为美人探子,其中自然也有美人探子是这种小白花一般柔弱无依的长相,定位自然是柔弱无依的怯弱少女,足以引起男人保护欲那种。   她因为见识过,同时生就了一双利眼,对于这样的表情,自然辨得出真假。   刘义是装的。   功力已经很深厚了,而且极会说话。   没瞧着这一会儿功夫,蔡芫芫都已经叫上义姐了么?   就连张小雨和丁海燕,原本对她的冷淡也尽数散去,张小雨还颇为同情的打抱不平:   “刘义,下回陈巧虹再欺负你,你就叫上我,我帮你打回去!”   刘义轻轻叹了一声,眼中似乎有泪意盈盈,她颤抖着双唇,似乎很感动:   “小雨姐,你真好,谢谢你愿意帮我,我原以为我这样的人,你们都会讨厌我……”   说着,泪将落半落的,未语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在场的蔡芫芫、张小雨甚至丁海燕,还有谁会觉得她说的是骗人的鬼话呢?   高明的很呢。   既然已经测出了刘义的深浅,姜娴懒得跟她虚与委蛇,立刻打了哈欠,拿着水盆道:   “突然累了,我去洗漱了。”   说着人便出了寝室门。   六哥来的时间尚算合适。   前头五天,该学的军姿动作都学完了,后面几天就是一面加强体质训练,一面为最后一天的军训汇报表演做准备。   训练强度上肯定和前些天不能比,就是每天的日常按时训练罢了。   这些个,对于姜娴来说自然不难,是以若是六哥来找她,实在是时间排喧不开,她便找岑教官请假呗。   相信以他们“切磋”的交情,岑教官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而且,她这人性格看似随意,实则守规矩的很,不至于因私废公。   当晚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正常参加军训后,姜娴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匆匆往外走,果然,刘义很快就跟上了。   姜娴嘴角扯过一丝讥诮,她昨天睡觉前说了一句今天中午跟六哥约了一起吃饭,这话果然被有心人听了去了。   没一会儿,姜娴就听到刘义在后面叫她:   “姜娴?是你吗姜娴?”   姜娴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哎,是你啊刘义?去哪里啊?”   刘义装的一脸无辜又带着丝丝的无奈和悲苦之色,却有些止不住的气息微喘:   “我……巧虹让我帮她跑个腿……”   姜娴眉头几不可闻的微挑,说来,刘义够拼的。   这会子可是三月的华都,虽说入春了,但天气还是冷的,尤其华都这干冷的风,当真是风刀锐利,刮的人皮肉跟着刺痛。   她们参加训练,自然是穿着迷彩服的,但里头穿什么,自然没有人管。   这些天,大家都是把迷彩服当外套穿,里面套上毛衣或者薄棉袄过活。   而这会子的刘义这穿着,很明显是刻意打扮过了。   她这会子已经把外面当做外套穿的迷彩服给脱了。   而她那件迷彩服里面,穿着一件淡白色的盘扣的丝绸衬衫,下身穿着的是浅绿色的丝绸长裤子,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黑色皮鞋。   总体,很是古意,而且很抗冻呢!   而刘义这么穿,完全不符合她平日里的穿着习惯,也是有深意的。   她呀,心思重的很,这会子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呢,既想讨的姜建海欢心,也想拉近跟她姜娴的距离。 第378章 旧日……桃花?(一更)   许是见姜娴打量过来了,刘义还浅浅的抿嘴笑了一下,说不出的含羞带怯:   “姜娴,我这么穿好看么?”   姜娴微微勾了勾唇角,给她面子:   “挺好的。”   说完这话,她也没有等她的意思,继续往前。   刘义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姜娴竟然不等她,她咬咬下唇,心中闪过一丝恼怒和怨恨之意,都说中医学院新进的校花是个厉害又随和的人,实则都是骗人的。   依她看,姜娴挺目中无人的。   想到昨天那迎着光踏进她视线中的男人,刘义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忿,选择主动出击:   “姜娴,你……能不能等等我啊,我鞋子有点硬,压着脚了。”   姜娴脚步未停,看样子就很着急,她扭头朗声道:   “刘义,对不住啊,我跟人有约,等不了你呢,要不这样,你刚刚不是说要帮陈巧虹跑腿么?是帮她送东西到学校门口吗?方便的话,你把东西给我,我帮你送过去?”   “我瞅着你穿的这鞋子跟有点高了,脚疼的话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或者我帮你找个同学,请她扶你回去?”   姜娴虽然刚进校,但她的名字和外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美女行色匆匆走在路上,自然是吸引旁人的目光和谈资,这会子,她声若银铃,众人欣喜听到大美人儿的声音之余,也把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不少人也是这会子才注意到刘义。   没法子,姜娴光芒太盛,大部分人在她面前都要被她的光芒遮蔽,刘义这相貌,单看是秀气的,但她平日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整个人的存在感就显得比较弱。   本来没什么,这也是她求仁得仁的结果,她本就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赢得别人的同情,但有了对比,便好比萤火与皓月,异常的惨烈。   刘义是没想到姜娴用这种法子把她随口编的借口就这么打了回来,还公告于众。   她眉心一跳,银杏大道上不远处,恰好走过一个人影,听到姜娴的话,她挺停住脚步望过来。   而这人,跟陈巧虹是认识的,陈巧虹来学校前还跟她以及其他几个朋友聚了一下,场子里就有刘义。   刘义手微微抖了抖,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她也没说什么,陈巧虹的这几个朋友都是高傲的主儿,不可能把她随口说的话告诉陈巧虹的。   饶是安慰了自己,她却也被败了兴,这会子破有点骑虎难下的味道。   她也顾不上理会周遭的目光,突然抬头看向姜娴。   一人的目光之中是可怜、无措以及自以为隐藏很深的怨恨。   另一人眼中是平静到冷漠,以及毫不掩饰的警告。   刘义心中一咯噔,快速的低下头去,便是如此,她也压不住她心跳到嗓子眼的紧张。   她这会子无比的清楚,姜娴是知道她的打算了。   所以,她今天这般,是故意给她点颜色看看?!   刘义胆颤又屈辱,但却说不出任何的话。   姜娴看她像个木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原处,在心里冷笑一声,便道:   “既然你没什么需要我捎带的,那我先走了。”   她到底是“心慈手软”了很多,也自认顾及到了她的脸面,希望她好自为之吧。   若是有下回,她可就不会这般客气了。   姜娴施施然的走了,便是行色匆匆,却也难掩风华。   她心里却道,耽搁了两分钟,以小老六的性子,这会子估摸着在外面等着她了。   蓦然,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打量着自己,她转过头去,见到一长发披肩的女子正在看她。   两相对视,那长发女子木艺园显然没料到,明显错愕的愣了愣,脸上有被旁人发现的一丝尴尬。   姜娴不认识这人,心中有些计较,但人家也没做什么,她便也微微颔首,算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木艺园便是刘义所知道的,和陈巧虹认识的朋友。   这会子,她却全心盯着姜娴的背影上,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美女走了,人群自然也散了,倒是刘义,见木艺园还站在原地没走,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木姐姐?”   木艺园微微皱了皱眉头,有被打扰的不满,她转过头,看到这个陌生的女孩,虽然礼貌,但也冷漠:   “你是?”   刘义只觉得今儿个诸事不顺,一而再再而三的难堪让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个儿的委屈,瞬间泪水充盈了眼眶,好似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她颤着双唇:   “木姐姐,你不认识我了?”   木艺园就很烦躁,简直是莫名其妙,这女孩打扰她不说,她就问了一下她是谁,她就要哭了?难道她欺负她了?   她眉头皱的更紧了,声音几乎冷厉:   “你有事说事!哭什么?”   虽然她仔细瞅瞅,这女孩长得好像是有点面善,但木艺园还是没认出来。   她抬步就要走,既然这女孩不说,那就算了。   其实,若不是今天巧遇,木园艺也是准备最近找个机会去看看中医药学院这个大美女的。   她知道姜娴倒不是因为她考上了中医药学院,成了校花,她知道她的名字的时间更早。   她的姑姑,木梦洁,是顾家的儿媳妇,而她,自好些年前,就被顾家老爷子看中,说是想把她订给自己的小孙子顾珩做老婆。   木艺园其实对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方式是不感冒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她想到自家冷冰冰的气氛,只觉得这法子一点不靠谱。   而且,她姑姑排除万难也要嫁给顾宴山,结果这些年在婚姻里得到了什么,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再说,退一万步讲,顾珩的妈是因为她姑姑的原因,才和姑父离婚的,虽然这事儿,她姑姑并没有参与,但实际上,顾老爷子为了姑姑嫁进顾家,逼迫当时的儿媳妇离婚腾位置,她姑姑都是清楚的。   所以,严格说起来,顾珩一家该是恨姑姑的,那么她作为姑姑的侄女儿,还硬要跟人家凑一对儿?   人家能同意?   木艺园是个心高气傲的,她可不能忍受怨偶般的婚姻。   但,她心里知道情况是一回事,顾珩宁可要一个村姑都不要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379章 流言(二更)   木艺园面上不显,但对于顾珩这事儿,说不上耿耿于怀吧,但绝不痛快。   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那个村姑还能考上大学,还跟她在一个学校?   这究竟是个什么孽缘啊?   木艺园心说,莫不是老天爷见她总是忿忿,心中每每想起这事儿都郁结,所以定要让她看看,她究竟是哪点不如一个村姑了?   结果,这才开学几天,姜娴的知名度就这般高了?   是以,木艺园就想着无论如何,她也得眼见为实一次,却没想到,今儿个猝不及防还真遇上了。   遇上的那一刻,木艺园是吃惊的。   她在心里猜测过姜娴的任何模样,但等见到了真人,她发现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心里好似又突然觉得,顾珩选她而不选她木艺园,实在太正常了。   毕竟,若是不问身世过往,就只看外表,那姑娘也是极出色的,容貌特别的出色,但木艺园觉得更出色的是她周身的一种气场,或者说,是一种风华?   怎么说呢,就感觉很独特,她有一种迥异于时下女性的气质,特立独行又该死的吸引人。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外在已是如此出类拔萃,至于内在。   今年的考试,竞争有多激烈,大约没人不知道,据不完全统计,录取率据说连百分之五都不到。   这是什么概念呢,不说百里挑一那么夸张,想考上大学,那也至少二十择一。   姜娴能考上大学,也足以证明,这还是个有内涵的美人儿,可不是什么草包……   想到这儿,木艺园脸色微变,终于醒神儿了:   她在干什么?怎么反倒是夸赞起了情敌来了?   她忍不住伸手拍拍自己的脸,甚至还狠狠揉了两下,才甩甩头,好似清醒了些许,方才离开。   浑然忘记了刘义的存在。   徒留下刘义,在银杏大道上,被路过之人好奇的打量着。   刘义忍无可忍,捂着脸,哇一声就跑了,好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无论是木艺园还是刘义,姜娴都没放心上,毕竟于她,都是不咋认识的人。   她忙着带着姜建海在华都玩儿呢。   还别说,因为小老六这个爱凑热闹的,兄妹三人把整个华都都走马观花般看了一多半,倒是对于华都变得更加熟悉起来。   姜娴虽说在华都待过,但毕竟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几年,尤其是华都,姜娴觉得,变化还是挺大的。   似乎,旁的不说,但是就说黑市吧,规模几乎都变大了许多,甚至连外国产品,都比她多年前买的品类更多。   姜娴是个敏锐的人,她总觉得,整个华都似乎正在变,比起从前,它似乎终于卸下了害羞的面具,变得自信又多姿起来。   这一回,前两天是姜娴带着两兄弟转悠,后头三天,就成了姜建海拖着两人……   姜娴还发现,她六哥居然有特别厉害的语言天赋,不过在华都五天,他那一口儿的华都方言,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姜建峰和姜娴去车站送姜建海,兄妹三人都有志一同的没把离别愁绪表露出来。   姜娴只叮嘱道:   “那些个瓶啊罐啊的,你好生伺候着,要是撒了被我知道了,嘿嘿,六哥你就完蛋了,回头六嫂用的好,我再给她做。”   姜建海吸吸鼻子,突然探手揉了揉姜娴的脑袋,然后迅速躲开,他笑的爽朗:   “成,我肯定让那些个瓶瓶罐罐的都好好的。”   姜建峰一贯温润斯文的面皮今儿个倒是有点发青,尤其是眼睛下面,可明显了。   他就在一旁笑看着,弟弟妹妹打闹呢。   说来,为着他弟弟,他这回也是舍命陪君子了。   天知道,他那一弟一妹逛起华都城来是多么的厉害。   两人能一刻不停的从城东逛到城南,再从城南逛到城西……中间再加上不停的说话……   两人居然能做到脸不红气不喘的,连步子都迈的很有节奏。   简直是魔鬼。   天知道他这人有多不擅长运动来着。   小老六便也罢了,人毕竟是个军人,这么多年兵做下来,走路而已,对他压根不算什么。   最令人发指的是胖丫儿啊,清大也有军训,姜建海就弄不明白,胖丫儿在军训后,又出来逛,就不知道累么?   兄妹三人逛了四五天,姜建峰那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太累了已经。   今儿个实话说吧,比起老六要走了的离别愁绪,姜建峰更多是松一口气。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去压马路了。   这会子少了让他看着胆寒的大路,他作为哥哥的气场又回来了,于是,等姜娴说完话,他跟着叮嘱:   “回去军营里好好训练,好好对咱弟妹,也要注意自身安全,爹妈年纪越来越大了,在你冲锋陷阵的时候,多想想父母妻儿,家国都是你的责任,男人,就得两肩扛着。”   虽说,姜家不分家,姜建峰不算是长兄,但在姜爱国所在的小家庭中,他算是长兄的。   弟弟职业不同,加之从小跳脱,比起对待妹妹的纵容宠溺,姜建峰对待姜建海要严厉许多。   姜建海小时候就挺怵五哥的,尤其怕他笑着跟他训话的时候,跟个笑面虎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看到这样的五哥,他那熟悉的战栗感觉又迅速的爬满全身。   于是乎,同小时候一样,不等他五哥说完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车,冲着两人挥手:   “啊哈,火车要开了,我走了,五哥,胖丫儿,你俩在华都都要好好的!”   什么离别的伤感?都没有五哥可怕。   姜娴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到底揣着明白装糊涂,得给五哥留点面子不是么?   万一五哥恼羞成怒,她也是讨不着什么好处的好么。   却说,随着火车离开,兄妹三人短暂的相聚时光结束。   姜娴收拾收拾,便回学校了。   接下来没几天了,军训结束了,此后就是大学生活的开始。   军训汇报表演,她们中医学系一班,勇夺第一名,岑教官笑得合不拢嘴后,他们每人得了一本笔记本做奖品,还得了奖状。   军训过后,真正的授课便开始了,却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学校里关于姜娴的流言突然起来了。 第380章 提及和兴趣(一更)   姜娴没用几天就找到了流言的出处。   这一天晚上,陈巧虹和刘义两人正往学校赶,陈巧虹的脸色很难看,她一旦不高兴,刘义就成了她的出气对象。   “木艺园什么意思,饭桌上她居然处处为姜娴说话?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刘义偷偷觑了一眼陈巧虹,压根不敢接话,其实今天木艺园提起姜娴的时候,她这心里就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莫不是前几天,在银杏大道上那一次,两人联系上了。   今儿这顿饭她吃的又气又怕,就怕木艺园把那天的事情捅出来。   幸好,木艺园没提,甚至没看她一眼。   刘义庆幸的同时,却也有被无视的屈辱感,而陈巧虹大约是气恨又憋屈吧?   今天这饭局是陈巧虹攒的,陈巧虹时常攒这样的局。   按照她自己的话说,这是她陈家的家学渊源。   陈巧虹她爸是转业回乡的退伍兵,如今在华都附近的津市的某县是革、委会的副主任,但陈家人和那些曾经的战友们并没有断了联系。   木家就是其中之一。   莫要看陈巧虹这人在寝室里和班级里都表现的挺目中无人的,那是因为,这里压根没有她能看上的人。   而在外面,她算得上是个八面玲珑的大方人。   其实,她们过完年就过来华都了,这些日子,刘义跟着陈巧虹认识了许多人,也长了不少眼界。   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也变大了。   比起陈巧虹提起自家的傲然,刘义是羞于提起自己的家的。   这种感觉一开始很细微,可是随着她跟着陈巧虹来到了华都,认识的人越多,她的感觉越发的深刻起来,甚至从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发展成了厌恶和痛恨。   同为大学生,为何别人能够光鲜亮丽,知书达理,每天只需要为学习而烦恼,她却要不停的应付家中的来信?!   来信中张口闭口没钱没粮食,却一点不体贴她在外面漂泊的辛酸。   为什么有的人钱来的很容易,她却在家中的逼迫下,抛弃尊严,和陈巧虹拿钱?   她恨不能赶紧摆脱那个家才好。   她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她成了城里人,或者跟他们一样的有钱,她和这些人吃饭的时候,他们还会不用正眼瞧她么?   今儿这饭桌上,本来吃的一切平和,却是突然,木艺园主动和陈巧虹搭话,这本来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儿,要知道,平日木艺园作为这一拨人里家世最好的那一两个人,她很少参加饭局,便是参加了,她一般也不怎么和陈巧虹说话。   今儿主动说话,多稀奇,多值得人高兴啊?   却偏偏,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了姜娴。   她是直接问陈巧虹认不认识姜娴的。   陈巧虹当场就被问的愣住了,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   场面瞬间陷入尴尬的寂静,刘义心跳如雷,连忙描补道:   “认识,她……是跟我们一个寝室的。”   木艺园只是微微点了个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然后当别人好奇姜娴是谁的时候,木艺园语气虽然淡淡,却实实在在是夸奖的语气:   “……是我那学校今年新进来的学妹,长得特别的漂亮,听学校的教授说,她还发表过医学文章在医学杂志和医学报上,是学校77届最被看好的天赋学生。”   旁人一听更好奇的,其中不乏有家世长相都很不错的公子哥儿搭话。   可,让大家伙儿没想到的是,陈巧虹花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托人请到的沈家的大少爷沈庆波居然也好奇起来:   “漂亮又有才华么?能让咱们木大小姐这么夸的是什么样的仙女儿啊?”   木艺园冷冷瞥了沈庆波一眼,暗含警告:   “她可不是你能感兴趣的女人,人家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绝不可能看上你。”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一个已婚的女大学生,还能引起一向走高冷傲然才美兼备的木艺园的夸奖?!   这算怎么回事?   沈庆波扭头定定的看了木艺园一眼,突然邪肆的笑了一下,他点了根烟,缓缓吐了个烟卷儿:   “冲你这话,我偏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仙女儿!”   木艺园垂眸,连再搭理他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主动继续跟陈巧虹道:   “既然你们是同一个寝室的,那改天能否请你帮我引荐一下,我最近有个学术上的问题,想跟她探讨一下。”   刘义的脸上一闪而逝难堪之色,明明都是同一寝室的,刚刚也是她回答了木艺园的问题,她却偏偏只让陈巧虹引荐?!   这什么意思?看不起她吗?   若说刘义谨记这儿是什么地方,硬是维持住了面部的表情,陈巧虹当时的脸就挂不住了,她几乎是强忍着,一个字又一个字的往外蹦出话来。   坐在她身边的刘义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紧绷又僵硬的脊背,以及她放在桌下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艺园姐,开什么玩笑,你要跟她探讨学术问题?”   “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乡下女人……”   话没说完,木艺园不满的眼神就盯过来,她打断她的话:   “乡下女人?你刚刚没听见我说话?人家可是在医学杂志上发过文章的,她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沈庆波这时候突然又冷不丁的说话了:   “一个把人夸的跟仙女儿似的,一个偏说人家是一无是处的乡下女人?这么一来,我对那个女人更好奇了!”   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姜娴。”突然笑的暧昧起来:   “名字起的不错,挺好听的呀!”   刘义心中一咯噔,已是暗叫不好,她这会子已经不敢看陈巧虹的脸了。   若说刘义抱着借着陈巧虹的东风,凭借着大学生的身份,找个好的嫁了,那么,陈巧虹一直以来,都是目标明确的,她一直就想在这些“朋友”之中挑一个好的嫁了。   而沈庆波是她心目之中最想要攀上的那一个。   她废了很多力气,把沈庆波请来,为的是让他对她留下好印象,却不想,整个饭局上,反倒是让沈庆波对姜娴产生了兴趣。   姜娴是谁?   那是陈巧虹最讨厌的人,当然,如今也是她刘义的仇人。 第38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二更)   刘义对姜娴的恨,她觉得是从姜建海那事情开始的。   今儿这饭局上,和之前一样,不仅没有女人,也没有一个男人多看她刘义一眼的,这样的无视的屈辱,她都算在了姜娴身上。   她本来明明找到了自己命定的良人,却偏偏被姜娴强行切断了。   自那天在银杏大道分开后,刘义并没有对姜建海死心,她准备密切关注着姜娴的一举一动,随时伺机而动。   奈何,姜娴压根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她每每关注她,想要听到一些关于姜建海的消息,准备去跟姜建海制造一场“偶然邂逅”的时候,姜娴都会破坏掉。   不是压根什么都听不到,就是在偷听的时候,直接对上姜娴似笑非笑的眼神。   甚至,她许多次的在银杏大道路口转悠,却再也没见到过姜建海。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见到姜娴从外面回来,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让她如坠冰窖,甚至连动弹都不得。   等她从大骇中醒来,姜娴已经走远了。   在她看来,她和姜建海是相配的,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姜娴好似家境挺富裕。   可是,那又怎样?   她来自于J省一个不知名的乡下,而她可是津市县城人,这些足以弥补经济上的差距了吧?   另则,姜建海是个军官又如何?她还是大学生呢。   两相拉平,刘义自认自己跟姜建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偏偏姜娴要做这个恶人,破坏了她的大好姻缘,她如何能不恨她?   席上,自木艺园和沈庆波提了姜娴后,此后饭局上便大多数时候就围绕着姜娴转了。   陈巧虹饭局后期有多沉默,就代表她有多愤怒。   以至于回来的路上,她又开始乱发脾气了,她一发脾气,就要出气,而这时候,刘义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回来的路上,她一边大骂姜娴,同时狠狠掐了刘义好多下。   刘义强忍着痛,不吝用最恶毒的语言跟着一起骂着姜娴。   这般,她感觉到她心中的郁闷和恨意随之消散了一些,于是,骂的更凶了。   两人正骂的痛快,却在行至一背光的小树林处,突然,刘义感觉到陈巧虹蓦然失衡,踉跄的往她这边压来,她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了,她好似也被谁踢了一下,身子随之歪斜,同陈巧虹一道滚进了林子里。   这一片是杜仲林,高大的落叶乔木笔直的站着,好似卫士,却也遮住了其中的阴霾。   今儿的月色并不好,黑黑沉沉的,不知何时,那本来隐隐绰绰的月光就被大片的乌云彻底的遮盖掉了。   而虽然入春,但华都的春日,可真冷了,萧瑟的风一股一股的袭来,给这林子更是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黑暗和鬼魅。   刘义在狼狈的跌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的情况下,陡然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   月黑风高杀人夜!   自这话冒出来,宛若烙印在她的脑子里,盘桓不去。   她惊恐的抬头,就看到黑暗之中一个窈窕又熟悉的身影,站在她们面前,刺痛了她的眼。   随之,她上下两排牙齿嘚嘚嘚的不停的打着哆嗦,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害怕,害怕到她控制不了自己全身的颤抖。   与此同时,陈巧虹也看出了来人就是姜娴,她可比刘义表现的“有出息”多了,正在气头上的她早就失去了理智,见到当事人,那股子气更是直冲天灵盖,她破口大骂:   “姜娴,搞什么鬼,你敢推我?我告诉你,我脚扭伤了!你等着瞧,明天我就去告诉吕老师,你伤害同学,你等着被开除”   说到最后,陈巧虹的话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对,戛然而止,毫无预兆的,非常仓促。   刘义觉得不对劲,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陈巧虹,就见她好似两手抓毛着自己的脖子。   在短暂的愣怔后,突然“啊”了一声。   这一声“啊”好似打开了什么阀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逐渐沙哑,但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声音却好似隔着什么高墙,沉闷滞涩。   在杜仲叶子的沙沙声中,完全被掩盖其中。   刘义这会子已经被吓得魂飞九天了,那“啊”声每一下都在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直至崩溃。   一股子热流突然从她身下涌出,竟然是失禁了。   刘义这时候,可再也想不到她的屈辱和自尊了,只要能让她活着,她什么都愿意干!   她想爬起来,跑出这里,可是却发现,她腿软的很,林子的出口明明很近,却咫尺天涯。   她突然趴跪在地上,就开始给姜娴磕起头来。   “咚咚咚……”   一声两声三声……   张小雨躲在姜娴身后的某一棵树后面,憨厚的脸上闪过震惊和嫌恶。   今天,在她们义愤填膺的说着关于外面传来的关于姜娴的莫须有的流言欺人太甚,商量着要不要去找吕老师反应情况的时候,姜娴突然淡淡的说了句:   “不用,明天过后,流言就消失了。”   当时,蔡芫芫和丁海燕都没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倒是追问了,只姜娴却但笑不语,不肯再说了,唯张小雨觉得不对劲,于是,在晚上姜娴出来之际就跟了过来。   没一会儿,她就被发现了,姜娴也没有赶她走,只问她:“你跟着我干什么?”   张小雨只觉得今晚的姜娴有点不同,本能让她感觉到,越是靠近,越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锋锐的肃杀之气,她强忍着不听她使唤要打哆嗦的腿肚子,脱口而出:   “担心你,怕你做冲动的事情。”   姜娴浅笑了一下,反问:   “何谓冲动的事情?”   张小雨答: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也不知道哪一句话把姜娴逗笑了,这回,她给了准话,又恢复了平日那眉眼弯弯,言笑晏晏的模样:   “放心吧,不过两个无名小卒,还不至于让我自损八百,小雨姐若是担心,便跟着吧,只是,你得听我的。”   张小雨答应了,于是就跟她一道来了这片林子,姜娴告诉她,陈巧虹和刘义因为时常喝的醉醺醺的,怕碰到人引起麻烦,所以,基本上习惯走这一条避人的路。   果然,等了大半个小时,便听到了动静。 第382章 来点实际的   动静很大,从很远的地方,就传了过来。   风声将她们的呼喝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骂声不堪入耳,字字句句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   连张小雨这种在村里头听惯了那些个泼妇骂街的泼丫头都忍不住皱眉,想要堵上耳朵,甚至有一种想要上前跟她们据理力争的冲动,而姜娴却能淡定自若的站着。   好似随风而来的是花香、是宁静怡人,而不是污言秽语。   就在张小雨觉得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姜娴却让她爬到树上躲了起来。   张小雨不服气:   “小娴,我躲起来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   姜娴却笑道:   “小雨姐,你躲起来就是帮我啊,今日这情况你也看到了,陈巧虹平日那嘴皮子多厉害你也知道,万一马上我跟她们谈判的时候,她们污蔑我怎么办?”   “所以,需要你做个证人啊!”   张小雨看着姜娴坦然自若的样子,莫名心里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只是谈判?   需要这般重的杀气?   但基于她太信任姜娴了,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上树上去了。   临上去之前,她还特别嘱咐姜娴:   “小娴,不要冲动啊,你好好说,跟那些人不值当的。”   姜娴满口答应,于是张小雨就去了。   没想到,就看到这一幕。   姜娴的身手在张小雨眼中已然是出神入化,借着昏蒙的月色,张小雨就见姜娴站在那林子口的必经之路之上。   在两人没看到她之时,她便出手了。   眨眼工夫,就成了如今的局面,比起姜娴的出手如电,张小雨更鄙夷的是刘义。   她一直觉得,只是陈巧虹,便是其中有刘义牵扯其中,那也是被陈巧虹逼迫的。   可今时今日,她才发现,她目光多么短浅,就凭刘义今天的一举一动,她绝不无辜。   而,张小雨瞥了一眼姜娴的背影,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足以让张小雨知道姜娴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既然她不放过刘义,那么传播流言这事儿上,刘义不仅是不无辜吧?她甚至是主谋?!   张小雨忍下想把陈巧虹和刘义骂死的冲动,忍着气,继续观看后续。   跟这种卑劣之人,好像这样谈判也没什么不好。   姜娴果然没让张小雨失望。   她上前一步,一把拽起刘义。   刘义就感觉一股巨力传来,她就被推了出去,然后在天旋地转的恐惧后,她发现自己被钉在一棵杜仲树上。   对,是钉,她扭头就看见她的衣袖和肩膀处的衣服上,各插着一枚……银针,那银针竟然穿树而透,把她就那么钉着。   恍惚和不敢置信间,刘义想到了年幼时,周遭的富户人家,每到过年,那飘摇在屋檐下的腊肉……   “腊肉”刘义抬头,就看见姜娴就这么站在她不远处,无遮无掩,似乎对于自己暴露在她们面前,毫不在意。   这般作态亦是是在告诉她,她今天想蒙混过关,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用绝对实力告诉她,她刘义若是不老实,绝对会很惨,而且等不到任何人来救她。   “你……我冤枉啊,姜娴,我不是有意的,便是有什么,那也是被逼的,我……对不起!”   她亦是想把事情完全推到陈巧虹身上,但这会子陈巧虹没昏,只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哪儿敢说瞎话?   进退两难,不外如是。   “沙沙、沙沙、沙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不知过了过久,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哦!”   刘义是学医之人,还是大学生,自然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她就是觉得姜娴跟鬼魅一样。   鬼魅姜娴虽然惜字如金,但她可没闲着。   她此时正在看手指缝间的银针,看的尤其仔细,那银针闪闪,哪怕夜色昏暗,都遮掩不住它的锋利。   它能透树……自然也能透体。   刘义觉得自己个儿的心理防线摧枯拉朽般的崩溃。   “对不起姜娴,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对你怀恨在心,而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   姜娴手中的银针当头袭来,在刘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肘关节内侧被扎了一下,宛若被毒蛇咬了,然后,她整个胳膊都麻了。   姜娴这会子连看都不看她了:   “说说你都传了什么流言以及后续怎么处理?”   “说对不起有用?来点实际的!”   陈巧虹在一旁从愤怒到吃惊再到不可置信,她又不是傻子,如何还看不出来,她被刘义利用了。   “刘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饶是哑穴被姜娴给做了手脚,这会子说话极费力,她还是忍不住骂了。   实际上,这事对她是屈辱,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是她平日压根不放在眼里,宛若她的应声虫的刘义。   姜娴流言一事,她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但绝不是主要的传播人,毕竟她知道流言有多狗血,就是因为人家六哥过来看望了她一次,学校里就传出姜娴不检点的话来,还说姜娴偷偷新处的对象是军人,还来找她……   陈巧虹当时一听,就知道这就是隐射姜建海呢,被刘义一怂恿,她正愁她看不顺眼的姜娴过得风生水起让她眼热又烦躁呢,现成的流言,正好给了她害她的机会,她何乐而不为。   刘义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陈巧虹的谩骂,如今的姜娴就跟要收割她命的刽子手一般,她立刻竹筒倒豆子,按照姜娴的要求把她传播流言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其实很简单,当真就是她在外面似是而非的说点什么,然后人家再追问她是谁说的,她就推到陈巧虹身上,回头她用同样的话术再去煽动陈巧虹,利用她对姜娴的厌恶……   如此真相大白,姜娴压根懒得再看陈巧虹和刘义之间的狗咬狗,她道:   “我这人天生善良,给你们三天时间,学校关于我的这些个谣言要全部消失,否则,我能抓你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有恃无恐道:“你们尽管去告诉老师呗,没证据的事儿,奉劝一句,没证据的事儿还是不要做的好!”   说罢,口吻一变,肃杀尽去:“小雨姐,咱们回去吧!” 第383章 肉怎么疼(一更)   陈巧虹和刘义大约是死都没想到,姜娴对她们做这么恶毒的事情的时候,她居然还带了个人!   带个人做什么?   是来见证她的罪证?   只能说,自私自利又恶毒的人想事情永远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偏激而又死不悔改。   然而她们着实是想错了,张小雨从树上滑下来后,走到两人面前就“呸呸”两声: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俩眼睛挖掉。”   那嫌恶的眼神显而易见的是对两人的不耻。   回头她就当着她们的面直白道:   “小娴,你也太善良了,还给她们三天?”   又小声道:   “这事儿在我们屯子里,非得让他们肉痛才好,否则他们下回要是再犯怎么办?”   姜娴一听,突然觉得也是,回头道:   “这样吧,给你们两天,把这事儿的影响抹去,再有,我这几天受到了精神上的创伤,你俩得赔偿我。”   姜娴发现自己个儿这些年,可能是日子越发的过好了,加上当了几年大夫,倒是真的心慈手软起来,还记得那会子在大队里的时候,为着五块钱,她都能撕缠对方到底。   流言这东西,止于智者没错,但这世上有多少智者?   自古而今,姜娴也不是不读史,背负恶名的人不知凡几,尤其是那些个带着桃色的。   往大了说,妲己灭国,褒姒祸国,但一个国家的灭亡只和一个女人有关系?   这种流言未免可笑也过于荒谬,但事实就是甭管有意无意,就是这么流传千古了。   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智者”,未免过于天真了。   唯独给自己正名,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姜娴内心坚韧是真,但不代表她希望自己被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流言坏了兴致甚至在求学之路上还要被这些个莫须有的东西让旁人所议论。   这两人敢拿她当筏子,传她的小话,那就得承担踢到铁板的代价。   张小雨说的对啊,不让这些人肉疼,这些人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巧虹和刘义敢怒不敢言,但俱都用一副震惊的表情盯着姜娴。   那样子好像在说,大美女都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张口威胁闭口钱的?   张小雨也颇感意外的瞅了姜娴一眼,不过她倒是接受的良好:   “这法子好,下回只要听到类似的流言,听到一次就罚她们一次!”   姜娴点点头,赞许:“大善!”   只是:   “哎呀,我没带笔呀,小雨姐!”   张小雨毫不犹豫,还无师自通的帮姜娴着想:   “这有啥问题,我回去拿,等我十分钟怎么样?纸笔咱多的是,哦对了,我有盒印泥,还是去年我们生产大队过年那会子,请我去帮忙核算工分的时候,大队长给的,我这就给一起拿过来。”   说着人便蹦跶着远去了。   刘义依然不敢动弹,但陈巧虹比她胆子大些,兴许是她自认自己在这事儿之中也算是被“骗”了,于是道:   “喂,姜娴你什么意思?这事儿你去找刘义啊,全都是她干的坏事,做什么迁怒于我,看在我确实误伤了你的份上,我帮忙给你把这个流言的事儿给解释清楚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得寸进尺……”   说着说着,陈巧虹声音就突然越变越小了。   刘义抬头看她,却看到黑暗之中,姜娴眼神冷厉如刀的盯着陈巧虹。   她吓得一哆嗦,再次低下头去。   “你是不是觉得你脖子不值钱啊?”   威胁,毫不掩饰是那种,姜娴说的云淡风轻。   陈巧虹感觉一口老血哽在脖子那一处,许是刚刚被姜娴敲了哑穴后还没有完全恢复,她这会子不仅感觉说不出话来,还感觉脑壳袭来一阵阵晕眩!   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了,她甚至连呼吸都轻了三分。   而刘义自然不可能说任何话,便是刚刚她没看到姜娴的眼神,她也不敢蹦跶,毕竟她从胳膊开始,也不知道姜娴使了什么妖术,半边身子都感觉丧失知觉了。   另则她整个人还被钉在树上,她能说什么?她敢说什么?   于是乎,在张小雨兴冲冲的回来后,三人再没说一句话。   张小雨回来了,先是问姜娴:   “小娴,商量好了么?要多少?两百块一个人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哪怕夜色昏暗,这双眸子也清晰可见其中的激动。   姜娴沉默了一瞬,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把孩子带坏了?   这孩子刚来的时候,多么淳朴一人啊?   这会子怎么突然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变得无师自通起来。   她本来只想各要一百块也尽够了,这钱,说到底,肯定刘义出不了,那她肯定会继续歪缠陈巧虹。   而今天这事儿加上钱的事情,够两人反目的了。   往后,陈巧虹少了个给她出谋划策出坏点子的,兴许以她的蠢脑袋也再翻不出大浪。   而刘义少了陈巧虹,想要再得到优渥的生活,甚至装出一副伪善的面目恶心人,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让两人都得不到好结果,姜娴觉得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没想到,张小雨同学比她更狠啊。   莫说大队里的农民了,便是刘义这些人特别以此为荣的“城里人”,一年不吃不喝挣不到两百的也多的是。   不过,好主意:   “好啊,就两百!你们一人两百赔偿给我,马上就签字画押。”   毕竟,刘义那钱大概率拿不到,她要是赖掉了,那她姜娴不就损失了?   她怎么能损失钱呢?!   绝不能!   到时候她还真能把刘义杀掉不成?杀掉也拿不回来啊。   所以,那就从陈巧虹身上找补吧!   陈巧虹这回真的炸了,但她不敢直接说姜娴的不是了,直接对上张小雨:   “张小雨,你有病啊,两百块,你怎么不去抢啊?这关你什么事儿啊?你在这儿瞎掺和?”   张小雨快讨厌死陈巧虹了,她叉着腰跟她对骂:   “你才有病呢,你没爹没娘没朋友啊,干这种害人的事情?这幸亏我家小娴是个坚强的,还有本事把你们这两条蛆虫给揪出来了,这要是换成一般人,不得被你们冤枉的去上吊啊?”   “你们这是想让我朋友死啊,一条人命,不值四百块?” 第384章 真正的强大(二更)   姜娴被张小雨这护犊子的姿态给逗乐了,心里一暖,对着陈巧虹和刘义更是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   她指缝间寒芒闪过,陈巧虹和刘义就感觉腿部被什么东西一扎,接着整条腿钻心的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两人齐齐惨叫出声。   “再废话,一人三百!”姜娴冷然道。   随后,迅速把赔偿事项写在纸上,张小雨热情的帮忙读了一遍,然后凑到两人面前:   “签字?!”   陈巧虹愤恨的看着张小雨,眼神若能刀割肉,这会子张小雨已经被片成肉片片了。   张小雨知道这两人不敢造次,只要有姜娴在,她俩绝不敢对她如何,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她甚至挑眉再次挑衅:   “哎呦,我好怕哦,陈大小姐,甭管二百还是三百,对你来说,有什么难办的?毕竟你一件衣服都得二十几,是咱这些土鳖买不起的外国货!”   “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至于刘义的,她不是归你罩吗?那她的钱我觉得也应该你出哎。”   若说对刘义的鄙夷是从今天开始,那和陈巧虹的梁子就是从第一天就开始了。   第一天呢,张小雨才来上学,这女人就用一副看垃圾的表情看着她,用命令的口气颐指气使的让她跟她换床。   张小雨便是屯子里出来的,但并不觉得自己就低城里人一等,在她的观念里,人生来平等,何况,她是屯子里的高材生,是全村的希望。   论受关注和重视程度,不一定比陈巧虹差,岂料一来就被这么羞辱。   自两人梁子结下,后来,陈巧虹老爱在寝室里炫耀了。   炫耀她的衣服是外国牌子的洋装,一件至少二十多,炫耀她用上了大家伙儿听都没听过的香水等。   每次说这些,她都要假假的来一句:   “我知道,我们寝室里有些土鳖终其一生可能见都没见过这些,我权当给某些人开开眼界了。”   她说这话,一瞄姜娴,二瞥张小雨。   是以,今天张小雨把陈巧虹说过的话扔回她的脸上,只觉得爽。   而姜娴痛快的揍了她们一顿,她虽只是在一旁观摩,但好似也参与其中打了她们一顿。   所以,明儿个,她要请小娴吃饭,可以点一个菜,也算是她的心意了。   让她这些日子受得窝囊气尽数散了,请吃一顿饭算个啥?   姜娴在张小雨话音刚落的时候,纸已经怼到陈巧虹脸上,如山岳般的压迫之力直接扑上陈巧虹:   “签!”   陈巧虹“啊”的惨叫一声,竟然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冷汗津津,颤抖着伸出手快速的抬起笔,就把字签了,不仅签了,还自发的摁了手印,竟是一气呵成。   张小雨默了默,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些,陈巧虹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赖皮居然这么爽快?   她还以为她还得磨磨口舌呢,她都打定主意了,她今天抓着她的手强签都得让她签了。   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殊不知,陈巧虹如此,完全是她身边的姜娴用了内力压迫的缘故。   濒临死亡的恐惧比之话语的威胁要严重太多倍了,陈巧虹刘义之流的软骨头,如何也承受不了。   果然,刘义更是不堪,姜娴那股子压迫,大部分是冲着陈巧虹的,按说是陈巧虹承受了姜娴大部分的内力压迫,但最后屁滚尿流哆嗦的不像话的是刘义,她是一边哭着求着让姜娴饶了她,一边签字画押的。   姜娴没多话的意思,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两天平息流言,三天给钱,白纸黑字,两位好自为之。”   说完拉上张小雨当真是扬长而去。   今夜,陈巧虹和刘义再次没回来。   奈何,今日,八成是两人走霉运。   管理寝室的宿管阿姨查房来着,查了个正着。   张小雨那时候还有些心慌,她下意识的看了姜娴一眼,见姜娴一脸淡定和安抚的朝她笑,顿然她什么担心全没了。   当晚,张小雨更是兴奋的睡不着觉,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苏醒了,她好似发现了一个颠覆她传统观念的意识。   她发现,父母,甚至村里人说的不对,他们告诉她,在外面要避着让着别人,莫要招惹别人,因为容易惹麻烦上身。   如今,她觉得不是这样的。   为何要避让着别人?   谦逊是民族的传统美德不错,但谦逊不是懦弱,遇到不公之事就得自己勇敢的去回击,否则那些个坏人只会得寸进尺,若是被逼的退无可退,又该如何?   而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要光明磊落的行走在世间,那就必须强。   如姜娴一般,文武兼备,知道自己要什么,更有强大的实力为自己的行为兜底……方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张小雨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只觉得心潮澎湃,何其有幸,她能和姜娴成为同学。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能这么近距离的观摩榜样,并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强大之人,真好。   姜娴自是不会清楚张小雨的心路历程,不过第二天张小雨请她吃饭的时候欣然应了,然后点了一道豆腐。   这个菜,不是最便宜的,但也不是最贵的,姜娴把它都吃光了。   张小雨心中熨帖的不行。   她懂得,姜娴这是在告诉她,她们是平等的朋友,她不会在答应她请她吃饭后,点一道最便宜的菜看似怜悯她,实则是羞辱她。   两日后,关于姜娴的流言又变了,甚至有人来问姜娴,说陈巧虹和刘义两人正在外面跟不少人解释,说之前没弄清楚,错把姜娴的哥哥当做不相干的男人,对不起她云云。   只姜娴全当做不知情,只道:自己从未听过任何流言,倒是确实有一个当军人的亲哥哥前阵子来过。   如此,这流言没再激起水花,便散了。   虽然后续,听有人说姜娴私下里极厉害,要不怎么连陈巧虹那蛮横又自视甚高的人都替她平息流言?   这完全就不像陈巧虹这种性格的人会干的事儿,只能姜娴是比陈巧虹还厉害的人,把她给压制住了。   这话传的有鼻子有眼,姜娴知道后没啥反应,从某一个角度,这个流言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倒是令姜娴意外,第三天,姜娴在陈巧虹和刘义那儿都拿到了赔偿金。 第385章 谢礼(一更)   姜娴收到钱的时候心中很奇怪,毕竟以陈巧虹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再给刘义钱?   那若不是陈巧虹的钱,刘义怎么可能有这些钱?   看陈巧虹满脸菜色,而刘义脸色淡如清风,给钱给姜娴的时候,她还不忘继续维持自己小白花的人设,一脸泫然欲泣的对着姜娴说对不起……   姜娴毫不客气的把钱收了,并且拿出那张印有两人手印的协议给两人销账,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若是刘义这时候还打着她姜娴抹不开面子的主意,不收她的钱,那她就太失策了。   倒是她比对两人的反应只觉得玩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钱当真全是由陈巧虹出的,莫不是陈巧虹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被攥在了刘义手上?   四百块呐,在她们麦收大队,半拉院子都建好了。   姜娴得了钱,第二天先是请寝室蔡芫芫、张小雨还有丁海燕吃了一顿好的。   依旧是那个打饭阿姨,见到姜娴就笑了:   “哟,这么快就来打牙祭了?”她这个窗口清闲些,都是些肉菜,吃的人相对较少。   但姜娴却是吃过好些回了,前阵子姜建海来的时候,她也带他和姜五哥来吃过饭呢。   姜娴笑着点头:“劳烦您。”   阿姨就喜欢这么有礼貌又好看的姑娘,可能真的有些投缘,她突然凑过来悄声道:   “听说没,前些天学校乱传你的流言咧,说你找了新对象了,我一听,哎呦,简直作孽啊,说的啥玩意儿,那新对象说的不就是你那亲哥哥吗?上回还来我这儿吃饭呢。”   “我当下不干了,还跟人理论了几句呢。”   姜娴眉眼带笑,真诚道谢:   “谢谢阿姨想着我,是有这事儿,我本来都不知道呢,这几天有人跟我说啦,才知道是别人乱传的。”   阿姨立刻道:“这些个人丧良心呢,咋能传这些?你好生查一查,究竟是什么人,回头告诉阿姨,阿姨帮你去把他们的嘴撕烂。”   姜娴连连点头,又关心了几句:   “您肩颈不舒服,我上回给您的偏方膏药用了吗?按时贴,不出三个月,准能让您不再疼了。”   阿姨一听更来劲儿:   “多亏你了,小姜,我才贴了三贴膏药,就好很多啦。”   说着,又给姜娴把肉满上了。   蔡芫芫等人在桌子旁等啊等的,这个点还不是饭点,才十一点,食堂还没有什么人,她们就看见姜娴在打饭的地方跟人家打饭阿姨笑眯眯的,不知在说啥。   一会儿后,她就一人端着满满当当的肉回来了。   蔡芫芫认真的看了姜娴一眼,然后竖起大拇指:   “大禾妈,有本事。”   谁不知道这食堂打肉阿姨的勺子有多抠搜啊!   这能打回这么多肉,简直堪比虎口夺肉。   姜娴淡定的放下盘子:   “今天我发财了,可劲儿吃!”   蔡芫芫这人心大,她也不追问怎么姜娴就发财了,摩拳擦掌道:   “太好了,要是天天有这些吃,那我祝大禾妈天天发财。”   丁海燕就有点踌躇了,她没动筷子,板起脸:   “小娴,你跟我说说,你咋发财了?”   丁海燕年长,她对待寝室里的大家伙儿还是比较爱护的,姜娴长相过于美丽,虽然武力值高,但她还是最担心她。   张小雨眼睛本来已经盯上肉了,这会子吃惊的看着丁海燕:   “海燕姐,你想哪儿去啦。”   丁海燕却道:“话是不中听,但小娴,花花世界,听姐的,有些钱不能拿。”   事情已经过了,姜娴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便道:   “我这人不会描述,回头让小雨告诉你们啥事儿呗,她都知道的,海燕姐不要担心,这钱来的很正当哦。”   张小雨也道:“对啊对啊,就是陈巧虹跟刘义嘛,乱说话散播流言,小娴就去把……你们懂吧!”   说着她还挥了挥拳头。   蔡芫芫吃惊的瞪大眼:   “艾玛,你把那两人揍了?还拿到了钱?”   姜娴扬起唇角:“对啊。”   蔡芫芫立刻鼓掌,再次发出同样的感叹:   “大禾妈,有本事!”   丁海燕皱眉:“真是她们?图什么?太过分了。”   如此,却也不再多言,四人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下午,趁着没课的时候,姜娴去了槐花林,她跟人在那一处有约。   她去的时候,那人已经在了。   赫然是开学报到当日在门口拦着姜娴的朱明诚,今天朱明诚一切从简,身后也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跟班们,朴素的都不像他了。   近看还能看见他左眼窝上淡淡的淤青。   他一见到姜娴,原本苦着的脸立刻堆满了笑,涎着脸就迎上来:   “姜祖宗,您叫小的啥事儿啊?”   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干嘛还跟他约着见面?   朱明诚这会子再不会觉得,美女相约是什么好事儿了。   毕竟他之前已经付出惨痛的代价了,脸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消呢,害他这两天都被人笑话了。   起因就是他拿着流言的事儿去威胁姜娴,他本来以为姜娴有新对象的事情是真的,心说,原来这美女果然如外表一般,浪、的很。   他自从那天被顾珩给藐视了一直很不爽,隔天就让小弟给查了,结果就是小山村的一户人家嘛,没什么稀奇的。   顾珩最稀奇的就是娶到了这么个大美女呗。   新生军训那会子,他正好被家里人揪着相亲来着,也没空,等他回学校就听到了漫天的关于新一任校花姜娴大美女的流言。   他当时就乐了,带着他几个兄弟就堵上了姜娴。   姜娴倒是听他说完了话,然后她突然冷笑一声道:   “上一个敢这么堵我的人,要么吃了枪子儿,要么还在吃牢、饭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啥意思,他就被揍了,不仅是他被揍了,他的兄弟们一个不落。   他脸上的淤青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然后姜娴还给他们派发了任务,让他把流言是谁传的查出来告诉她。   他这些事儿都听话的做了啊,怎么还要约他呢?   难不成姜祖宗还有哪里不爽,还想再揍他一顿?   姜娴拿出五张十元钱,好似没看到朱明诚闪烁的眼神,递到朱明诚面前:   “这事儿你帮了我,这钱你拿去跟你的那些好兄弟分了,算我的谢礼了。” 第386章 刀马旦(二更)   朱明诚神色一怔,脸色瞬间变得正经起来,他收起了脸上的涎笑,用一种考究的眼神盯着姜娴。   一直以来,他对姜娴的印象都在变。   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女人真的美,特别美,美到他神魂颠倒,满脑子就想着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   等到他自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她的时候,她突然对他重拳出击,下手之狠,打到他连亲妈都要不认识了。   他那会子又觉得,天呐,他居然惹到一只母老虎,还被母老虎给挠了。   后来,他被迫帮着姜娴把她的事儿给办了,她居然掏出钱来给他?   五十块钱呐,在这个十八块钱省省够一大家子生活的年代,五十块钱快赶上有些人三个月的工资了。   他是不大在乎这些个的,他家有钱,他虽然是个浪荡子,但他是幺儿,无论是他爸妈还是大哥大姐给他的零花钱一个月都不止这个数。   但,这不代表他不知人间疾苦。   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们,莫说一个月拿出五十了,就是五块都不见得有,兜可比脸还干净呢。   而这笔钱,居然是姜娴拿出来的。   美女不是来自小山村么?这么有钱的吗?   还是只是……试探他?   他伸手接过:   “这么好?我替那些个小子谢祖宗赏!”   姜娴见他接过了钱,便摆摆手,转身欲离开了。   朱明诚却是瞳孔一缩,忍不住叫住她:   “你……你认真的?给我们这么多钱?这钱你哪儿来的?”   朱明诚觉得自己都语无伦次了,他也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他就是很吃惊,原来姜娴真的不是拿钱试探他啊?真要给他钱啊?   姜娴扭头冷冷睇了他一眼:   “拿回去,随你怎么分,再墨迹,小心我揍死你!”   朱明诚一抖,不说话了,还没怎么滴呢,他觉得他那还没好全的眼窝又抽抽了。   他目送着姜娴远去,好半晌才摸了摸下巴:   “奇怪的母老虎。”   他突然低头弹了弹那五张纸钞,笑了笑:   “得嘞,那帮混蛋今儿个都要高兴死了。”   ……   姜娴自觉把这些个事情都了结了,自此便能过上她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她平日在自己个儿身上花钱不多,但却啥钱又也没省下,都花在家人们的身上了。   一部分钱花在跟顾珩发电报上,还有一部分,便是她每逢假日,都要去外头转悠,给孩子以及其他家人买了许多的东西。   漂亮的小洋装,男孩的女孩的,大禾大砚喜欢的饼干之类的小零嘴儿,还有好看的布料,适合顾珩以及家人的各种成品衣服,还有好些个有的没的,都被她想法子买了捎回去了。   哪怕她爸特地发电报过来跟她说不要浪费钱给他们买东西,家里一切都好呢云云,都打消不了她买东西的热情。   仿佛所有的思念都变成了购物的欲望,化为实物,又回馈在亲人和爱人身上。   有一回,段爱梅包袱款款的来看她,陪她一道逛了一大型黑市,就她那买东西的狠劲儿,便是段爱梅都忍不住咂舌,特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娴一遍才疑惑又小心翼翼的问:   “娴姐?最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么?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过,姜娴也不是只出不进的主儿,便是来到了华都,她也没有断了她的赚钱之路。   怎么说呢,没赚钱她心里闹得慌,会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她如今没了广播站的工作,少了一份固定收入后。   这跟顾珩给她多少钱都没关系,她好像自己就有不赚钱会慌的病。   姜娴自己懂自个儿,她这毛病从在澜国就落下了。   那会子她什么都没有,唯有金子不会辜负她。   所以她给自己在华都找了工作,平日里不是去黑市卖自制的丸药,顺便给人把脉看病,就是在钱教授等人的帮助下,去大剧院当业余的刀马旦。   她好歹也跟着陈阑珊学了七八年的基本功,虽然她杂事颇多,无法潜心研究。   但在澜国的积累加之她的天赋,还是让她在戏曲这个行当里面,做的相当不错。   果真是应了陈阑珊当时的话:   这学戏曲呐,天赋要占到全部努力的七成以上。   姜娴在华都大剧院,自觉还是很受欢迎的,原因是刀马旦需要武术功底和舞蹈功底。   要能提刀跨马,还得顶盔贯甲,唱词儿也不能落下,做动作的时候,唱词儿要气贯丹田,让观众们都听得清楚才行。   这种表演和唱功兼备的旦角儿,着实不是那么好找的。   结果姜娴一来,经钱教授推荐,演了一次花木兰,自此,华都大剧院的花木兰几乎就成了姜娴专属的角色了。   短短三个月,她已经在戏曲圈有了属于自己的名气。   名气还不小。   比她当大夫在黑市卖自个儿做的药丸子、给人把脉的名气大多了,毕竟在黑市她得隐形埋名呢。   但在戏剧行业,她从不讳言自己是陈阑珊的学生,这足以引起大家伙儿的关注了,毕竟陈阑珊那段悲惨的往事,几乎让她在戏剧界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今,却有人毫不以她为耻,却以她为荣,如何不令人吃惊呢。   另则,就是她的选择了,这样漂亮有灵气,身段儿极佳的女孩子,乃是青衣的好苗子,却选择了几乎无人问津的刀马旦。   要知道,哪个漂亮的学戏曲的女孩子不想当青衣啊?   青衣戏路广,多是主角儿,而且饰演的都是正派的贤妻良母的形象,而且一场下来,得的报酬也最多。   最最关键的是能当青衣,那就是戏剧界无言的认可,青衣又叫正旦,认可的是外在、身段乃至表演功底和唱功,都是绝佳的。   不过姜娴不在乎,刀马旦她演的自在,而且钱也不少挣,上个月,她一个月演了十二场,感觉没费什么事儿,就得了六十块钱,把她高兴坏了。   这一日,姜娴匆匆的从大剧院往学校赶,今儿跟系主任杨老师约好了,杨老师说有个课题,想跟她商量一下。   她本来时间是够的,奈何今儿在大剧院临时拖了一会儿,延误了点时间。   想到大剧院的事情,姜娴沉了沉脸,真没想到,当年那个陷害师傅的人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呢! 第387章 仗势(一更)   今儿这事儿,姜娴哪怕事后回忆,还是觉得膈应。   这人,大家都叫她戏老师。   她原来自然不叫这个名字,她是陈阑珊的曾经的三徒弟,后来出卖了师傅,往她身上泼了一堆脏水后,剽窃了陈家的戏曲宝典,以此为跳板,得了陈家对手的赏识,自此摇身一变,身价水涨船高。   后来,她专门唱样、板戏,前些年得了一些领导的赏识,专门为他们唱戏。   自此,她名利双收,红极一时。   戏老师的名头也是那时候开始成了她的名字。   原先,姜娴在华都待过半年,随同钱教授和吉教授来大剧院看戏曲的时候,也没避讳过自己的身份,钱教授很赏识她这般,觉得她有戏曲人的风骨,因而每每带她出去看戏曲,引荐那些个戏曲大家给她认识,甚至还会帮她主动介绍。   那会子,姜娴知道,虽说大家对她或诧异或好奇甚至有些异样的目光,但毕竟她比并未真正涉足这个行当,所以,最多给大家增添了点儿谈资。   但如今不同了,姜娴来到了华都,真正涉足了这个行当,虽然她自认是“业余”,但就专业的眼光来看,她绝不“业余”。   其实,前阵子,姜娴去拜访钱教授的时候,钱教授就感慨道:   “想不到,陈阑珊是个有晚福的,临到老了,众人都以为她完了,她倒是留下了传承,这养老徒儿收的值当啊!”   说完这话,她还问姜娴:   “小娴,对戏曲这一行,你有什么打算么?实话跟你讲,自你在大剧院成了刀马旦儿,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打听你呢,还有人埋怨我呢,说我把活脱脱的一个大青衣给纵容成了刀马旦儿。”   “还有,咱京都大剧院的薛院长,你知道的,跟我是老友,他都问过我几回了,问你愿不愿意改行来着。”   钱教授其人,刚认识那会儿,姜娴觉得她是个特别强势的女子,而且似乎跟她师傅还有旧怨来着。   但熟悉后,便知道这是一个性情中人。   钱教授跟她讲过她跟陈阑珊的“恩怨”,不过就是出于“恨其不争”罢了。   钱教授虽然也是戏曲家族出来的,但她的家族实则早就没落了,她为了复兴家族,吃了许多的苦楚,而陈阑珊,那般的作天作地,本来有那么好的机会,那些外人难以得到的传承她唾手可得,把一切都作没了。   这一切都让钱教授看不上。   但她喜欢姜娴,这些年两人处的越发如朋友,姜娴从她那儿也受益良多,两人算得上无话不谈。   薛院长一直伺机让姜娴彻底抛弃大学学的中医学科,而改行投入到他门下,全都是钱教授告诉姜娴的。   而姜娴肯定不答应啊,不过她对戏曲这一行当也不是没有规划:   “我想着,以后若是投缘,收几个徒弟,把这样的国粹传下去。至于我自己,肯定是要让薛院长失望了。”   钱教授表情变都未变,姜娴说的这些显然在她意料之中,她还安慰姜娴:   “只要传承在,戏曲就灵魂不灭,你若是不介意,回头我帮你物色几个?我有一个老友的孙女,很有灵性,但这丫头挑师傅,我教过她,可惜,她不爱听我讲课,回头我把她带来你这儿试试?”   姜娴无可无不可:   “成,但您可得跟她说说,我这个师傅没啥名气,她不嫌弃就好,而且若是正式拜师,上头可还有师祖在呢,也得随我回去给师祖敬茶。”   钱教授自觉“塞人”成功,很开心,连连道:   “应该的应该的,咱戏曲界最讲究尊师重道了,她喜欢你着呢,我有一回带她来看过你演的花木兰,她回去一直念叨呢,让她拜你为师,她准高兴。”   忽然,她又脸一拉:“这般,陈阑珊居然当起了师祖了?真可气!”   姜娴哭笑不得,这也能比,钱教授不比她师傅桃李满天下啊?   不过,她知道钱教授的性子,说起陈阑珊,她瞬间就能起小性子。   大约真是天性不合吧。   于是乎,她打了个哈哈,迅速让这事儿过去了。   倒是,她临走的时候,钱教授突然又旧事重提的提醒她:   “原先你拜陈阑珊为师,只能说入了戏曲门,但如今登台表演,那就成了戏曲人,有人惜才,自然也有看你不惯的,平日里警醒点儿,有才的人才会遭人嫉恨,莫要放在心上,小事儿你自己解决。大事儿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摆平。”   “咱不惹事,但要是事惹你,也不怕事。”   “只是,陈阑珊当时留了些破烂事下来,就是那时候踩着她得了名利的她那个曾经的三徒弟!最近正在打听你呢,你小心点儿,她这两年虽然不如前几年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估计以她的心胸狭隘,一定会找机会去膈应你的。”   话言犹在耳,这人就来了。   今儿那女人众星拱月,她刚下了台,就被人叫了去,说戏老师要见她,结果她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用一种蔑视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半晌,才慢悠悠道:   “你就是姜娴,陈阑珊的徒弟?陈阑珊早就被戏曲界除名,你身为她的徒弟,怎么能登台?自然也该被除名才是。”   这话一出,周遭一静,倒是她身边的那几个人狐假虎威的跟着起哄:   “对啊,陈阑珊是戏曲界的败类,你这种败类的徒弟,怎么能出现在这里?谁让你在这儿表演的?你们薛院长呢?我倒要来问问他?”   姜娴自然不会理会这些犬吠,她静静的打量这女人,这女人看似脸上带笑,但眉目间的恶意和刻薄却是掩盖不了的。   她莫不是以为,凭着这般吓唬,她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她这人不爱被人威胁,很不爱。   想到钱教授说的话,她今儿个还就仗势一回了。   她就得看看,在华都,她有没有本事把她赶回老家去。   于是她冷冷淡淡的盯着她,轻启朱唇,却语句如刀,刀刀诛心:   “你就是那个欺师灭祖的曲向菊吧?改名字做什么?怕别人发现你原先是什么人啊。”   “别啊,按说咱俩是同门师姐妹呢,我是败类的徒弟,你也是啊,我若是没资格站在这儿,那你同样没资格。” 第388章 飙戏(二更)   姜娴话落,曲向菊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她眼神转换极快,上一刻还是睥睨傲慢,却在转瞬间变得阴霾,如毒箭一般,射向姜娴。   姜娴只是保持着风情万种的绝美笑容,愣是没在她的眼神之中有一丝怯弱和害怕。   曲向菊抿着嘴,没说话,她身边的狗腿可闭不紧嘴巴:   “你怎么跟戏老师说话呢?好大的胆子!”   说着,其中一个狗腿竟然上前一步,挥手就想掌掴姜娴。   姜娴微微一让,脚步动都未动,就让他的打算落了空。   这更加激发起了他的怒意,他横眉怒目,散发着嗜人的凶性和刻薄:   “嘿!你还敢躲!”   姜娴这边也不是没人,这会子的功夫已经发展到动手了,足以引起了骚动,刚刚同台表现的其中一个女孩儿薛晴就站在姜娴旁边,可能是她也直面了那狗腿子的狰狞,瞬间吓的尖叫出声:   “啊!”   学戏曲的声音那都是自丹田而起,她那声音简直是尖锐的直冲天灵盖。   姜娴眼睛一转,也不甘示弱,气贯丹田,就随着那尖叫声:   “来人啊,打人啦,男人打女人啦,以大欺小啊!”   今儿的戏剧院注定热闹了。   本来这里只是后台,前面还有别的节目,但随着薛晴的尖叫拉开帷幕还不够,姜娴不仅大叫出声,还把事情清晰的表达了。   什么?   男人打女人?   以大欺小?   这么恶劣吗?   当下前面也乱了。   一时间,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甚至有人离席,往后面走来。   曲向菊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惊慌,虽然被她克制住了,但是还是让姜娴捕捉了个正着。   她色厉内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还不快堵住她的嘴,拖下去。”   那狗腿子也是这么想的,不仅是他,曲向菊周围的另外两人也冲了过来。   姜娴把薛晴一推,叫了声“小心点儿!”   然后人身子微侧,动作极快,在大家伙儿压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那第一个冲过来要掌掴姜娴的狗腿子突然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倒向了一边,就是那么恰恰好,就和冲过来的另外两个狗腿子撞在了一起。   一转身,姜娴却是泫然欲泣,一滴眼泪缓缓顺着雪白的脸庞滑落,任是谁看了都觉得她被欺负了。   哪怕,她穿着属于花木兰的“战服”,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柔弱无依。   这时候,谁还记得这是个会武的刀马旦呢?   薛晴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已然呆滞。   恰是姜娴转头流泪的刹那,外面的人和薛院长一起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刚刚去叫薛院长的人。   见到姜娴这般的“惨样”,外面进来的几个人,先忍不住了,无论男女都仗义执言:   “怎么回事儿啊?欺负女人?”   “把人家都欺负哭了?还有天理吗?”   “姑娘,你别怕,你告诉我们,是这三个人吗?我们给你做主。”   “曲向菊,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什么毛病,这姑娘不就是花木兰吗?我老喜欢看她的戏了,怎么,你还要故技重施,见到有天赋的,不能纳入麾下,就要毁掉不成?”   要不说,曲向菊还是有几把刷子呢。   在姜娴“示弱”的时候,她也迅速的调整好了状态,这会子表情是茫然无辜之中带着点委屈和歉意,情绪之复杂,但愣是被她表现的很不错。   这时候,她又是那个“知书达理”的戏老师了。   “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小姑娘天赋尚佳,特意来看看,谁想到,我这几个朋友不懂事儿,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   她转头对向姜娴,毫不犹豫的道歉:   “抱歉啊,姑娘,你看你有哪里不舒服,我这边带你去找大夫瞅瞅,我这几个朋友喝了点酒,就冲动误事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啊。”   “对不起啊。”   话说的是极好听的,礼貌又不失风度,还替自己的“朋友”描补了,好像这一切真的就是一个酒后失控的意外罢了。   但,在旁人难以看清的角度,她眼中寒芒疾闪,尽是威胁。   姜娴又一滴眼泪顺着另一个美目落下,接着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曲向菊心中一紧,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她正要开口描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见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居然痛哭的扑跌在地上,好似已经承受不住打击似的,她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敢置信和恐惧无措:   “师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咱们明明都是师承陈阑珊师傅,你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师傅的事儿当年已经为她自己个儿的错误付出了代价,难道知错能改,还不够吗?”   “结果,你说什么,你说要除师傅在戏曲界的名,还要除我的名,说我没资格站在台上?”   “我不服,跟你理论几句,你……的朋友就要掌掴我……”   “我……就想问问,师傅什么时候被戏曲界除名了,她只是自我放逐而已,她从头到尾只是伤害了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没有波及外人更没有波及你,难道一个人犯了错,哪怕已经知道错了,还要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还是说,”姜娴抬头,她用寒芒刺她,她便回以她恶意:   “华都的戏曲界,有才有德的前辈极多,难道都听师姐你指挥?你想让谁除名,就能除名吗?”   从意识到姜娴要出口辩驳,曲向菊的不祥预感就已经克制不住了。   她竟然真的敢把自己是谁的徒弟当众说出来!   等到她看到姜娴眼中那暗藏的挑衅恶意,她的心已经止不住的下沉。   然而,事情的走势已经不由她控制。   等到姜娴说完话,她的心中一片冰寒,这话一出,不仅让不知道多少人想起了她那段急欲掩盖的往事。   更是让她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同行。   这该死的女人,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能决定戏曲界的戏曲大家们除名与否?   未免太过嚣张和不自量力了。   这一瞬,她恨不得生啖其肉,也正因为此,她完美的如面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在场的人越来越多,自然有人看见了。   她前些年,也着实得罪了不少人,这会子竟然化成一小股反噬的力量向她袭来。   请假(骨折)   今早,作者菌骑着电驴去上班,途经某红绿灯,绿灯突然变红,作者菌一个急刹,好嘞,电驴滑倒,作者菌飞起……再然后,经过了一系列检查,作者菌胸椎第11骨折……需卧床静养三个月,不过爪子能动,但今天真的太疼了,先请假,看明天医生会诊的情况……   请假(11天)   医生会诊过了,建议保守治疗,意思就是静躺,不能坐起来那种,今天才第二天,作者菌感觉已经灵魂出窍了,跟大家约定个日期吧,下个月一号复更,否则我真的要颓出天际了。 第389章 传承(一更)   姜娴在戏曲界不算什么人物,她就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   但,她同时也是不同的。   她是新人,但天赋极佳,任是任何一个只要见过她演的花木兰的略懂些戏曲皮毛之人,都要赞一声好。   灵!   戏曲大家们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赋,就在于此。   姜娴的戏,灵的很。   演什么像什么,让看戏的人能够轻而易举的被引领进其中,仿若真的进入了那个杀伐果断,金戈铁马又充斥着孝与温情的花木兰的世界。   看着她,让人不由的又想起了她的师傅。   虽然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哪怕是对陈阑珊很看不上的人,有不少人在吃惊过后,还是得不甘心的嘀咕一句,这陈阑珊运气真真不错,错的那么离谱,晚年居然愣是给她找到这么个徒弟,把她家那点子绝学给传承下来了。   是了,在姜娴身上,有些个在戏曲界浸淫很久的人果真是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那些个曾经隶属于陈家的一些戏曲绝学。   只要传承在,陈家就不算彻底覆灭,往后的戏曲史上,依然会有名字在。   有那几个知道内情的戏曲大家却是知道,大多数人不清楚,陈家戏曲,绝学就在角儿上,而陈家演的最好的可不就是刀马旦儿么?   所以,要不说,陈阑珊这运气岂止是好?是好的叫人嫉妒呢。   一个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很优秀的一个戏曲界新星,甚至背后还有支持的人,假以时日,陈家虽然没落了,但那些曾经由陈家戏曲分支出去的戏曲人自然也会集汇而来。   另一个看似傲慢势大,但随着时移世易,这般的小人世人皆知,终于是强弩之末,也终将失去她那些仗势欺人的势,加之今儿这事儿,甭管内里有什么波折,这事儿绝对是曲向菊这边儿挑起来的。   所以,刚那姑娘说了句什么来着?   先撩者贱?   果然是十分贴切。   本就失了人心,又是挑事的那个,众人甭提面上如何,心中的天平如何偏移,已经是清晰明了。   加之美人垂泪,响应者众!   这些个加成在一处,注定曲向菊今儿是要丢脸了。   果然,人群里,众人的情绪似乎又被点燃了。   “嚯,咱戏曲界没落到要一个欺师灭祖的人指点江山?”   “真是活久见,啧,她都这么大岁数了,欺负人家个小姑娘?还是同门师妹?”   “这要是换成我家,早逐出师门了。”   “哪里需要逐出,她不是自己个儿出来了么?”   “哎呦,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曲向菊饶是这些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假面在身上,被一群人指指点点,还是让她这些年随着权势和纸醉金迷一起膨大的脸面如遇到了照妖镜一般,突然的现原形让她非常不习惯,难堪到恨意奔腾而起。   他们怎么敢!   这要是放在前几年,她哪怕当场掌掴、折辱一些人,这些人都不敢多吭一句。   是什么时候开始,倒是风水轮流转,他们居然敢跟她说话了?   她一眼瞥到姜娴,这该死的女人,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她却知道,她这一回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她算是遇上对手了。   而一时之间,她竟然没有应对之策。   姜娴知道曲向菊在看她,眼神之中的恨意如何浓郁,自是不用赘述。   不过,姜娴并不放在心上,便是曲向菊不来找她,属于她师傅的公道,她有机会定是要讨回来的,所以,她与她的对立在所难免。   今日,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虽然不在姜娴的计划之内,但她也不会手软。   只是,耽搁了她的时间。   不过,曲向菊比她想象的好对付多了。   姜娴意外之余又觉得也算情理之中。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这种品性败坏的小人,活该有此下场。   这般的吵闹,终于有人说话了。   是戏剧院的薛院长。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曲向菊面前。   薛院长说话一如既往的温吞如水,但态度却是很鲜明:   “戏老师,真没想到你跟我们小姜还有这等渊源?”   “既然如此,为何你身边这位朋友还要掌掴于她?若是小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身为戏剧院的院长替她向你道歉,但也请你的朋友为他的无礼行为向小姜道歉。”   说到这儿,薛院长话锋一转,兴师问罪的意思越发浓厚:   “戏老师也是咱们这儿的老戏曲人了,怎么会做出砸场子的事儿?薛某支着这么个大场子不容易,但也不是怕事的人,戏老师,这事儿你怎么着,也得给薛某以及咱这儿所有唱戏的,看戏的一个交代。”   大家伙儿都聚到这儿来了,后头的戏自然是没法演下去了,说是砸场子,薛院长可一点没有冤枉人。   曲向菊不可置信的看了薛院长一眼,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死老头今天完全就是站在那死丫头那边的。   砸场子?   是,场子是砸了,但这事儿要是放在她巅峰时期,算得了什么?她砸的场子可不算少。   然而,如今……   曲向菊几乎咬碎一嘴银牙,但这个场合,姜娴能豁出去,成了众矢之的的她没法豁出去。   她如今已经得罪不起如薛老头这般地位的人了。   她抬头笑着对姜娴道:   “不小心碰擦了姜娴,是我的不是,刚刚我已经道歉了,这会子,应薛院长的要求,我再郑重道歉一次。”   到底是心中不服,阴阳怪气的呛人口气很明显。   却是没等来薛院长回话,而是姜娴不卑不亢的接话:   “我没什么关系,师姐这个道歉该是对师傅的才是。”   说完也不逗留,回头跟薛院长打招呼道:   “院长,我学校里还有事儿,这就走了,今儿的事儿很抱歉,为表歉意,这场的演出收入我不要了。”   绝美的少女饱含歉意又坚决,也丝毫没有作为有理的一方得势便凌人或者得意的情状,一本正经的说完,得到自己该得的,就毫不恋战的走人。   这不就是戏曲人常有的孤高的品性么?   阿就很合在场的不少人的口味就是了。 第390章 南下(二更)   薛院长对着姜娴,又恢复了他平日对人的温和:   “成,你走吧,不过这不是你的错,你辛苦演出,收入该你的,你就得拿走。”   姜娴也不纠结,她一边朝着大家礼貌的颔首,一边就脱了戏服往外走:   “成,那回头我做点心过来给大家吃吧。”   这话倒是让薛院长眉眼一松,带了些笑意的答应了:   “这个主意好,小姜你多做点儿,我也不跟你客气,让大家都尝尝你的手艺。”   他是在钱教授那儿吃过一回的,是真好吃呢。   姜娴笑着应了,她和曲向菊擦肩而过还瞥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曲向菊就知道这一局,她完败了。   曲向菊心里油煎火燎般难受,因为她看出来了,不仅这一次。   这该死的女人眼中居然是战意,她是一点不怕她,还有跟她作对到底的意思?!   怎么着,为了陈阑珊那个老不死的,她就偏要得罪她?   未免可笑,今天,她大意了,着了她的道,姜娴就以为她能轻易跟她作对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农女,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人的地盘?   幸好姜娴是不知道曲向菊怎么想的。   否则她不免就要想起顾珩的爷爷,不免就会觉得诧异,莫不是这华都颇有些头脸的人都自大的厉害。   这偌大的华都什么时候就成了这些人的私人地盘了?   姜娴回学校后,就没想这事儿了。   一来,曲向菊这样的小人,在姜娴的岁月之中,见识的太多了,人性之恶,更是曾经的澜国姜娴所需要去了解和参悟的,在她看来,这种坏人稀松平常,处理了也就处理了,还不至于让她心绪有什么起伏。   她甚至都不可能在师傅面前提一句的,免得惹老人家烦心。   二来,她一回来,就被杨教授叫上了,听杨教授的意思,是要组建一个团队加入一个课题,主张研究古中药材的药性和药方。   当天晚上,姜娴回来就被召集去开了会,杨教授说了,这课题事关重大,是恢复中医药这个我国本土的医学事业的荣光之中的重要一环。   甚至,成立了课题团队后的第二天,姜娴就离开了学校,这一次是要去岭南地区,目的是去收集那边特有的一些药材。   好比化橘红、砂仁、佛手、沉香等物。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药材也是,虽说在华都不可能买不到这些药材,但,唯有当地的才是最好最正宗的。   他们既然要做课题,自然要对药材追根溯源。   这次走的匆忙,姜娴只来得及给顾珩发了电报,顺道让张小雨帮忙给戏剧院送个信,自个儿便走了。   至于她五哥以及华都这边其他朋友,若是来找她,自有芫芫她们告知她的去向。   去往岭南的火车上,他们一行连杨教授在内,是八个人,除了杨教授,正副组长,姜娴都是有些认识的。   副组长是个女生,叫木艺园。   这位学姐,姜娴不仅是在银杏大道上跟她偶遇过一回,后来,就是她找陈彩虹和刘义麻烦的那几天,学校突然来了个公子哥儿,骑着一辆黑色的机车,穿着黑皮衣,指名道姓的要找姜娴。   本来,姜娴没在意,想见她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只对她的顾老板有兴趣,其他男人长得是圆是扁,关她啥事儿?   奈何,那姓沈的厮儿或许没被女人晾过,欠收拾的很,居然敢到她的宿舍楼下来找堵她?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能“武”的了,所以,姜娴寻思着要不直接套麻袋把他揍一顿得了。   没想到,就在她伺机那么干的时候,那姓沈的突然不见了。   如来的时候那般突然,去的也很突然。   姜娴心中还觉得奇怪,莫不是感觉到她的杀气了,所以怕了?!   不能吧?她自来了华国,那点子戾气早就被磨没了。   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木艺园找上门了。   她先是自我介绍,然后便说那叫沈庆波的是被她和陈巧虹等人招惹来的,为此向姜娴道歉。   姜娴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但还是很意外,这个木美女好似还挺欣赏她的,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亲近?   更何况,沈庆波那事儿严格说起来,跟人木艺园也没多大关系。   当下,她只做不介意,这事儿便过去了。   不过,那会子姜娴突然起了点儿好奇之心,她便问了木艺园,是怎么把他“劝”回去的,毕竟那男人的模样,可不是个听劝的。   真要听劝,他一开始就不会来找她了呀。   只见面前那个看起来矜淡的美女依然用她那没什么表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说着极为有烟火气的话:   “就是揍他啊,我找人把他揍了,他居然不服,还想来,我又让人揍了他一顿,这倔驴脾气真不好,揍了三回才勉强打服。”   她似乎是怕姜娴还有顾虑,又道:   “你放心,他不敢再来的,来一次我揍一次,要是还不听话,我还有他的其他把柄。”   这话说的姜娴倒是没法接了,两人相视一笑,莫名的倒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后来,姜娴又在杨教授家里见过她几回,见着了也能说几句话,一回生,二回熟,逐渐的就越发熟悉了。   而组长,和姜娴也有些渊源,他叫蔡康康,是蔡芫芫的大堂哥,他已经是大四的学生了,蔡家不愧是家学渊源的中医家族,这位蔡康康可是他们学校的学神级别的名人。   莫说旁的,就是姜娴之前凭借五音疗法发表过文章的权威医学杂志,人家可是其中的常客,每年都有不止一篇文章发表,姜娴拜读过,内容深刻的很。   他是要留校的,今年下半年就升入学校的硕士班继续深造。   至于其他几个,都是姜娴的学长学姐,姜娴竟然是其中学级最低的,毕竟她还算是个新生呢。   火车上,杨教授掏出橘子,分给面前的孩子们道:   “这一去,少说需要一个月,课题任务重,时间也不多,你们可得做好准备,今年的暑假,泡汤咯!”   她尤其安抚的看了看姜娴:“其他人也就算了,以前暑假休息的老舒服了,咱小娴今年第一年来上学,暑假就没了,多难受?” 第391章 完美错过(一更)   “小娴呐,知道你家里远,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者暑假的时候,要是想休息几天,你只管跟老师说。”   杨教授跟邵教授那是邻居,又是姜娴的系主任,对姜娴的情况很了解。   知道这孩子刚来华都,还没有完全安顿下来。   姜娴没推脱,本来,她就准备暑假的时候,把孩子们一起接过来的。   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姜娴觉得她像是无根的浮萍一样,总也落不到实处。   如今开学三个多月,顾珩本来都说了,就近些日子来一趟,电报里就止不住的温情脉脉,说想她了。   结果,可倒好,盼来盼去,没盼来顾珩,她自己个儿反倒离开华都了,也不知道那男人听说这事儿,要怎么懊恼呢。   “行,暑假的时候确实可能需要请几天假,我家爱人和孩子们,以及家中老人会一起过来,到时候,我要帮忙安顿一下。”   杨老师看了姜娴一眼,见她说起自家爱人和孩子的时候,眉目俱柔,她不由也柔了声音,老太太不由的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跟自家老头子相濡以沫的岁月:   “好呢,到时候你看这儿这么些师兄师姐,有需要就让他们给你帮忙,等你家爱人和孩子们来了,老师在家设宴,你带他们来吃饭。”   “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优秀的男人能俘获我们小娴的芳心。”   这话倒不是假的,老太太确实好奇的很,姜娴这么个大美女。   前些日子,大学里还有她的各种流言,后来那些个流言就销声匿迹了,她听说,这姑娘在外面和男同学接触都很有礼,也很低调,除了学术上的事儿,她从不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活动,还有不少她对死缠烂打的男同学不假辞色的事情,最广为流传的好像就是她第一天报道就碎了班上一张桌子的事儿!   老太太一方面佩服姜娴面对花花世界,依然不改质朴本质,另一方面,她实在是越来越好奇,传说之中自家这个学生的爱人究竟啥样儿啊,能配得上姜娴的,必然也是个极出色的人才是?   她认为,一个男人,能容得下妻子的优秀,支持她的学业,让她无后顾之忧,本身就已经很不错了。   如今这世道,有多少男人,是不能忍受妻子的优秀的,好似这般就能遮盖自己个儿的平庸似的。   所以,她虽然没见过顾珩,但杨教授对顾珩的印象实在是好啊。   一听这话,蔡康康和其他三位男同学也连连七嘴八舌道:   “师妹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们。”   “是啊,旁的不说,我们还是有力气的,搬东西不在话下。”   就连木艺园也接茬:   “前阵子,我得了一副油画,回头送给师妹,贺你安家之喜。”   姜娴一一笑着谢过。   独独还有个女生名叫唐情,她没说话,甚至在姜娴说话的时候还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儿。   唐情不喜欢姜娴,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毕竟她也没掩饰就是了。   这事儿大家包括姜娴自己都心里有数,不过都没说什么。   姜娴也不在意,她发现唐情这个学姐公私分明的紧,私人方面她不喜欢她,但不影响她们一起合作研究课题,讨论问题。   是以,便没什么。   自来了华国以后,姜娴发现自己的同性缘反倒是好起来了,以前在澜国,可没几个女人喜欢她。   火车叮咚叮咚的开着,把大家伙儿送往远方,本就是暮春的季节,越往南去天气越发的潮湿温暖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哪怕心里还挂念着自家男人,姜娴也收拾了心情,对旅程期待起来。   华国是个特别庞大的国家,它自先秦时期,其实就实现了统一,它就像一条蛰伏的巨龙,她有幸来到这里,领略不同的风光,实在是一件幸事儿,她也很珍惜这般的机会。   正在姜娴南下的当口,顾珩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华都,他完美的和姜娴发给他的电报错过了。   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了火车就去了姜娴学校,结果却被告知,胖丫儿参与了一个课题,去南边去了。   顾珩:?!   没见到媳妇儿,很不开心。   于是,晚上,顾云开见到的就是个板着脸的顾珩。   顾云开无语的把提着的啤酒和从国营饭店打包的菜和饺子扔在桌上,就开始嘲讽他:   “干啥咧,谁欠你钱了?”   不就是老婆没见着,又错过电报了吗?   跟别人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不是我说你,还有个把月你们夫妻不就团聚了,再忍忍成不成?”   至于吗?他没媳妇儿,实在体会不了这个,但看他那样,就觉得没眼看,他是做梦都没想到,原来顾珩是个这样的黏人精。   专门黏自己媳妇儿。   顾珩快烦死他了:   “你今天干啥来了?有屁快放。”   没遇上媳妇儿,倒是看到顾云开了,他正好也有事儿来找胖丫儿,真是烦,这厮怎么这么闲?   部队里咋这么容易进出?   顾云开真想用手上的啤酒扳手把顾珩的牙敲掉:   “嚯,我今天来还得罪你了?就该饿死你算了!”   他居然还好心好意打饭来找他唠嗑。   顾珩“嗤”了一声,他能饿死?   不过:“你找胖丫儿啥事儿?”   他比较关注这点,他了解顾云开,没啥事他不会亲自跑一趟找胖丫儿的。   顾云开这人全身上下最不能看的就是他的嘴,其他的,勉强算是个爱国爱家的好青年吧。   “啥事儿也瞒不过你,我这不是听说弟妹遇到曲向菊找她麻烦,就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自家弟妹在华都独自一人,顾珩走前千万拜托他照顾的人,他这个当哥哥的,肯定得留意啊。   可以说,姜娴做什么,他都知道呢。   这不听说了戏剧院的事儿,他就忙不迭赶来了。   顾云开本来倒是不想这么干脆告诉顾珩,想卖个关子,不过他怕这混账六亲不认,到时候跟他打起来,他前阵子训练受了点伤,还没好呢,可不想跟这个遇到媳妇儿就没理智的人对着干,于是就说了。   果然,顾珩脸色一变,立刻道:   “什么曲向菊,仔细说说。” 第392章 明明(二更)   听完事情经过,果然,顾珩脸色更难看了。   白森森的,就很像死人。   顾云开不想看他的死人脸,他撇开脸,不忘道:   “反正我听说弟妹没吃亏,你摆出这么个脸干什么?”   “弟妹既然啥也没提,不就说明没事吗?”   顾珩没说话,但抿紧的唇还是在昭示着他心情的不爽。   他深知媳妇儿是怎样的人,她独立,自强,不想给人造成任何麻烦。   柔弱魅惑从来都是她的表象,但看似将自己练就的心硬如铁的人却有着难得的纯净和心善。   这许多年,顾珩早就看出姜娴其实是个纯善的人,但她喜欢用各种理由去掩盖和伪装,好似被人发现,会令她特别不安似的。   若不然,她不会拾掇起医术,救治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她总是说她这般做是为了钱。   可是,以她的本事,想要得到钱,太容易了。   就说她自己炼制药丸吧,那时候她已经初具名声,在澜山县都是有名气的女大夫,有人想要从她这儿买她炼制的药,然后再卖出去,甚至是花高价买药方。   然而,她偏就不肯呢,那个嘴上说着“我爱钱如命”的女人,却宁可辛苦的上山采药,多少个夜晚,她就着病人的脉案改良药方,其中如何的辛苦,远不及她卖药方或者随便卖药丸来的安逸。   又好似她这一回,明明知道自己个儿在华都尚且初来乍到,但她偏就要为着许是陈阑珊都已经不在意的那些往事去尽力,去争一个“理”,去正一个名。   这不是纯善是什么?   而她不告诉他,也是因为她爱重他,关心他,不想让这些事情去影响他,让他跟着不快和愤怒,她定然是知道,他若是知道,必然不愿意让她一个人面对。   她只会在事后,他来到她身边,在那夜深人静的属于夫妻呢喃细语的时间之中,如同闲话家常般,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与他轻描淡写的说一句:   “顾老板,我遇上个事儿,可气可气了……”   就是这么个啥事儿都要一肩自己抗下的姑娘,她明明有着世上最蛊惑人心的外表,可以行那蛊惑人之事。   她明明有着爱她如命的丈夫,心甘情愿被她蛊惑,只要美人一笑,哪怕是赴汤蹈火呢,也不是不行!   她也明明有着厉害的身手,有着轻而易举可以摧毁一些事物的力量,便是横行霸世,也不是做不到,却偏偏喜欢一步一个脚印,好像这般才稳当。   就是这么个明明有着可以肆无忌惮的本钱的女人,却活的努力又坦然,还心向光明。   他心中是不爽,但不是对妻子,而是对自己。   是对妻子的心疼,是对自己不能在妻子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够在她身边而对自己的愤怒。   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呢,他知道他只要在,胖丫儿就会觉得慰藉,他也能更加安心。   就好像每每他在外面忙累,转过头就能看到胖丫儿一直都在,他烦透了这世上的那些个人情世故,魑魅魍魉,可只要在回家之时,看到那一盏为他点亮的夜灯,他的心灵就会一空,好似被最柔软的羽毛包裹住,净化舒服的不行。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胖丫儿不在,他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些个。   顾云开自然不会知道顾珩怎么想的,他一贯知道顾珩这厮脾气贼坏,那弟妹就是他的命,莫说有人跟弟妹起冲突,平日大约旁人谁敢让弟妹掉根头发丝儿,他都要好生把这人祖宗八代都记在小黑账上那种吧。   所以,他也不管这厮怎么想的,就是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反正顾珩这人有点好,他要是哪里不快,他最终总能自我调节的,不会伤及无辜就是了。   顾珩倒也如他所想,虽然面色一般,但两人把菜用盘子装好,各自倒了一杯酒后,倒是也能聊点别的。   顾珩除了关心自家老婆,自然还有:   “老头最近没干什么恶心人的事情吧?”   媳妇儿来上学的这三个多月,他是一刻都没有清闲。   主要是他手头上的一些事情,以后媳妇儿在华都,他的工作重心肯定也要往华都这边来才好。   烟叶的生意,顾珩过给了光子,正好他也不爱种田,烟叶生意这几年他上心的很,做的风生水起的,不光是原先那个公社,那一片其他公社的烟叶收购生意都被他谈下来了。   这次过给赵承光,他那个看再生父母的模样,涕泗横流的跟顾珩表示,这生意他一定好好做,珩哥在其中占股份就行了,他绝不会让他亏了的云云。   顾珩想想就起鸡皮疙瘩,都是自家兄弟,他虽然平日里嘴上嫌弃光子的紧,但也不会亏待他的。   除了烟叶生意,省城和朱主任那边的鱼虾罐头的生意,有周岭全权负责。   而运送鱼和烟叶的那条船,顾珩当时是用渔村渔民的身份得到的,这些年,他早就成了那条船真正的主人,自然拥有支配权。   这一回,他也把它处理了,把它卖给了姜小二和姜小五。   是的,本来顾珩还觉得船不一定处理的掉,反正他也不急,大不了先放着,但没成想小二和小五兄弟俩突然私下找他谈了一回,想把船拿着自己干。   顾珩对姜家这些个侄子还是很了解的。   小五前两年就上船了,是个勤勤恳恳能干事的活络孩子,而且嘴甜的很,姑父长姑父短的,见到他别提有多亲热。   小二在外面混了几年,姜二哥一直想让小二也去船厂上班,谋求个临时工,还是能的,但这孩子自由惯了,他说他不想受束缚,索性,跟小五两人一拍即合,以后身家就压在这条船上了。   顾珩一听,觉得可行,年轻的儿郎,有冲劲儿,有勇气,那是好事儿。   不过这是大事,他还是拍电报征询了媳妇儿的意见。   结果得了姜家人的一众支持。   顾珩于是就把船过给了姜家兄弟,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钱不凑手,还未完全给他,以后慢慢给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顾珩原本想把价钱压的低点儿,权当支持侄子了,但姜家人执意不肯,他便也作罢。 第393章 工作安排(一更)   对于姜家子侄,顾珩对待他们跟对待顾欣顾轩没什么区别。   之所以这般,其一自然是因为姜娴的缘故,爱屋及乌,哪怕是情感好似天生比别人淡泊不少的顾珩,都脱离不了这个定律。   更何况,姜家人普遍都很明事理,平日里对待他这个姑爷,长辈慈爱,晚辈尊重,他没什么好指摘的。   就好比这一次,船的事情顾珩本来觉得,便是不处理,先给姜小二和小五用也没啥,反正他的船不缺生意做,烟叶生意和省城罐头生意,都需要用到船。   可姜家没人同意,觉得用这般是占了他顾珩大便宜,二伯父还道:   “正是因为都是一家人,才更不能如此,姑爷你负担重,责任大,胖丫儿要上学,还有四个儿子闺女,绝不能不收钱,还让你倒贴钱的道理。”   于是,顾珩只得又提出,要不就给个成本价,他当年多少钱拿到的船,如今打个六折,毕竟船已经用旧了。   然后姜老二又开口了:   “妹夫,你甭蒙我,我现在可也在船厂上班,你那船值多少我岂会没数,你那船承重量大,还是难得的大榷子(渔船的一种),这些年你捣鼓它捣鼓的还少?换了更好的马力,又改造了空间,加固了船舱,莫说在近海了,便是去远海也去得。”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降价?   就那船,放在那儿,抢着有人要好嘛。   姜老二好歹在船厂长了见识,他深知这般的船的价格便是甩顾珩目前开出价格的三倍都是他们占了大便宜了。   于是乎,几番牵扯,最后顾珩只得按照原先船价的两倍半把船卖给了姜家两兄弟。   钱没有全付,姜二伯一房掏空了钱包,又和姜大伯和顾珩岳丈一家借了钱,才付了六成的船钱,顾珩就忙不迭的走了。   他深怕姜家人再提要付利息的事儿。   饶是顾珩,也拗不过姜家一家人啊。   如今,顾珩带着全部可动用的钱,就来了华都,他如今也不是没有工作,船厂的工作,他提交了申请,调到华都郊外的船厂总厂。   原先,他在船厂因为过硬的改造技术,已经成了船厂比较厉害的“大师傅”,如今他要调到总厂,考试这一关他能过,分厂推荐这一块也搞定了,虽然结果还没下来,但也没什么悬念了。   只是到了总厂,便做不了能当家做主的大师傅了,得从普通船工开始。   不过,顾珩不介意,人生起起伏伏,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   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他又不缺,没了他还能再挣,但最重要的是他要和胖丫儿夫妻团聚。   不过,真没想到,原先只是为了县城的房子而找的船厂工作,兜兜转转成了他现阶段唯一的“工作”了。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好不容易又效率极高的把工作的事情安排好,迅速的跑到华都来,不仅是他想媳妇儿想的受不了,还有最担心的一点就是顾老头。   那老头什么尿性他最知道了,极有可能趁他不在,自以为自己在华都他没法随时看着他,从而又做点什么事儿。   尤其,顾珩心里知道,那老头对于传承这事儿在意的不行,简直是他毕生最不能忘的大事。   知道他如今有了孩子,他绝对忍不住他的心痒难耐。   就光是孩子们在澜山县呢,他都不忘让江叔时刻跟他汇报孩子们的近况呢。   这来了一次华都,还被他看去了,很难说他不做点什么。   顾云开颇有些欲言又止:   “还能有什么,他就是时常打电话给江局长呗,估计就是不停的问大禾大砚他们的近况。”   “前些日子,我还偶然看到伯爷那儿好像有几个孩子的照片呢。不仅大禾大砚小硕小矾,我貌似还看到欣欣和轩轩的照片了。”   老爷子前阵子居然感冒了,这可是很难得的事儿,这不,他们几个小的就去看他呢。   他那天去的时候,老爷子心情贼好,还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瞅呢,还问他,这几个重孙子辈儿,哪个孙子最像他。   顾云开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生病了一回,老爷子都不像老爷子了,以前哪里见过他这么温情的时候?   莫不是生了场病,倒是把老爷子的铁汉柔情给激发了?   然而,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要他说,要不是老爷子之前手段太硬,把路走绝了,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再说顾珩的爸宴山叔吧,算是被伯爷养废了,一点没有男人和父亲的担当。   他和如今的婶子,处的也不好。   他瞅着目前这个木婶子,从不和顾家人走动,看到顾家人也是冷冷淡淡的,夫妻关系更是不好,一般情况下,甚少见他俩同时出现,哪怕过年呢,吃团圆饭的时候,两人之间也显得很冷漠。   以前,在顾云开年纪还小的时候,他可是还记得,木婶子刚嫁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高傲是挺高傲个人,但对待顾家人她至少还挺客气,那会子他记得木婶子看宴山叔的时候,眼神之中似乎还带着点羞涩和笑意。   如今,这些都没了,偶尔木婶子看着宴山叔,就感觉跟看冰渣子似的,旁观者都觉得冻得厉害。   木婶子现在好像也想开了,她似乎也不怕给别人知道他们夫妻感情不好,连装都不带装一下的。   就不信,伯爷看不出来。   他心里腹诽,嘴上自然不说什么,照片他看了,然后他好像就发现了点儿不得了的事儿。   最像伯爷的,不是他几个男重孙儿,而是大禾,想想大禾那护犊子又像小狼崽子的性格,好像性格也有伯爷的影子。   他觉得吧,伯爷估计挺失落吧,他这么看重男孙一人。   顾珩听了顾云开的话只是皱皱眉,然后就是嘲讽一句:“呵,他现在连顾欣顾轩都不放过了?”   这会子装什么慈祥爷爷?无聊!   顾云开没法接话,索性闭嘴,唔,吃菜。   岂料顾珩不放过他:“你刚刚就为这种小事欲言又止?”   顾云开一顿,面色变得有些奇怪:“不是啊,是还有一事儿,我寻思着得让你知道!” 第394章 南边风光(二更)   “你还记得老爷子准备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么?”顾云开睁着他那迷瞪小眼,故作天真的问。   顾珩:……   顾珩属实没想到,老头子办了件难以启齿的破事,麻烦却是甩锅在他的身上!   他……他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本就十分的无语和憋屈,一抬头又看到顾云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么欲言又止?   分明是要看他笑话。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你那准未婚妻现在跟弟妹同在一个课题组,两人关系还不错,目前一起去南边了,你说那木艺园会不会对弟妹说什么啊?”   “这要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你要怎么办呦?我的大兄弟?”   这话煽动性,看热闹的意味十足。   顾珩垂下双眸,不动声色的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巴里,然后,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这么晚了,我这里不留客。”   顾云开跟他争抢最后一个饺子的筷子落空,已经很不爽了,结果他居然还赶他走?他简直被他气笑了。   有没有搞错,居然把气撒到他身上?   他是他的出气筒不成?   “我不!我偏不走,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就睡另一间……哎哎哎,有你这么对自己哥哥的吗?喂!”   望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门,顾云开气煞,他正想再骂两句出气呢,门突然开了,他还以为顾珩良心发现了,只见这厮面无表情的把一个东西扔进他怀里,留下四个字:“慢走,不送!”   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他,顾云开,就这么被关在了自己的房子外面?!多么滑稽,这要是让部队那帮小子知道,非把大牙都笑掉了不可。   他朝着门龇了龇大白牙,挥了两下拳头,气闷又无声的威胁:   “就该让弟妹知道这事儿,看你还横什么横!”   不提顾云开的不忿和顾珩因为这事儿气的辗转反侧,姜娴在南边倒是过得还挺惬意。   她们先是去了榕城,然后又去了羊城。   令姜娴吃惊的是,这两个城居然都有已经成规模的药材药草贩卖市场。   说是黑市,但明显不像华都甚至J省一般,想去黑市买点新鲜的东西,特别麻烦,说起黑市,个个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但到了这儿,好像不是如此。   尤其是榕城,一眼望过去,一片平坦的农田,这儿挺荒凉的,但说起卖药材的地儿,几乎人人都知道。   羊城比之榕城富饶很多,这一日,姜娴穿了一件孔雀蓝花的长裙,带着随便跟路边的农人买的一顶金黄色的宽沿草帽,正在一处海滩上,捡着海潮即将退去留下的一些个贝壳、海螺、蚬子和乌贼啥的。   哪怕是提着跟大家伙儿一样的木桶,这等盛极的容貌还是把周围的渔民大大的震撼了。   配上她的衣着,宛若从海底攀爬上来魅惑人心的海妖似的。   姜娴早习惯了各种目光的注视,对于各种视线,她视若无睹,按照自己的节奏专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一点不受影响。   饶是不怎么喜欢姜娴的唐情,也被这等美景给惊的说不出话来,甚至还闪了神,许久回神过来,她不甘心的一撇嘴,对着身边站在一处的同组师兄抱怨道:   “姜娴不是小乡村出来的么?看气质怎么不像啊?”   小乡村出来的姑娘,淳朴单纯,便是美也是清新的,哪里像这般,真的像个勾魂的妖精。   说完话,半天得不到回应,唐情皱眉看过去,就见同组的师兄都看呆了,只见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姜娴,嘴巴半张着,好似在喃喃的回应:   “太……太美了!”   唐情翻了个白眼,嘁,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滴?   没出息!   她举目望去,不止是她身边这个,一起来的四个男同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便是木艺园那般的冷淡美女,也和杨教授站在一处呢,目之所及就是姜娴,毫不掩饰她们的欣赏。   唐情摇摇头又皱皱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说,他们就住在附近的招待所,今儿个刚到,问到了药材市场在何处,打听了路线,决定明天再去,路过海滩,他们心血来潮,来跟着周边的渔民简单的赶个海,趁着海浪涨潮退潮间,捡点好吃的碰碰运气。   估摸着美女就是运气好,姜娴还捡到两只落单的海蟹。   就那退潮的档口,他们一组的人,旁人就捡了半桶,唯独姜娴,捡了整整一桶还冒尖的海货。   杨教授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就喜欢吃这些,咱们弄回去,跟招待所后厨借个灶头,晚上就吃海鲜大杂烩怎么样?”   蔡康康立刻应道:   “成啊,我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咱师妹居然抓到海蟹了,今晚尝尝我做的香辣蟹!保证香的让你们流口水。”   一群人立刻起哄,木艺园指了指周遭有些抓到什么海物就摆开卖的渔民:   “咱们没有鱼,再买点儿鱼,你们看,有带鱼还有马面鱼呢。”   杨教授只在一旁连连点头,乘着海风,她心情好的不行,要不她怎么就喜欢跟着年轻孩子出来呢,就这朝气蓬勃的劲儿,真是令人身处其中,都觉得好似变年轻了。   前些年,没机会出来,如今恢复高考,总算学校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局面。   晚上吃了一顿海鲜饱餐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大家伙儿就去了药材市场。   看到琳琅满目的各种药材,莫说是姜娴,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亮了。学医者,看到这些,很难不心动。   姜娴甚至还看到了卖人参和灵芝的。   她一眼望去,有许多在华都都难找的药材,她便盘算着,若是价格合适,就多买点儿。   反正,药丸子啥的,她还是要配要卖的。   几人一行,首次就到了门口看起来最大的一个摊位。   那是个中年摊主,面相看起来比较憨厚,低着头,也不吆喝,只是静静的坐着,但他卖的药材极多。   他们来南边,需要的一些药材,他的摊位上一眼望去大部分已经齐全了。 第395章 老天赏饭吃(一更)   姜娴粗粗看了一眼,就发现摊子上的药材不仅品类多,捯饬的还挺干净又整齐。   众所周知,药材不是单单只要采摘下来就行的,无论如何,无论什么药,都是需要炮制的。   这个程序非常重要,也直接决定了药品药性的好坏。   若是炮制不好,药品变质不说,说不定还会变成毒药。   这个药材市场挺大的,卖药的很多,但光是炮制好这一点,一眼望去,还真没见过如面前这个摊主做的这么细致这么好的。   姜娴就瞄到旁边那一家,那鱼腥草就那么湿哒哒,脏兮兮的堆在那儿,上面还沾着泥和其他杂草,把旁边的干燥桂枝都弄湿了,这么下去,不变质才怪。   估摸着,这摊主也很懂得医理呢,说不定也是个大夫。   一行人站在那摊位边上,卖药的廖金鑫抬头,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之中那个最美的。   他脑子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客客客……官,需需要……点什么?”   说到最后,这汉子脸已经红的不像话了,眼神闪烁,还低下头去,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噗嗤。”杨教授忍不住先笑了,她不以为意的打招呼:   “我家这孩子是长的很好,但像老板你这样的,未免反应太大了,我这随便拿点什么,老板你低着头,能看见不?”   廖金鑫挠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这姑娘太好看了,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   杨教授笑了笑,目光放在药材上,姜娴能看出这些个药材品质好,她岂能看不出:   “你这药不错呀,这砂仁怎么卖啊?”   这摊子上的砂仁个儿大完整,弄的也很干燥,称得上品质上佳。   摊主笑着比了比手指:“五分一两,你们要的多就四分五。”   姜娴眼神温和,她也是卖药的,还真是不贵呢,这么好的品相,她若是弄到华都去卖,随随便便也能卖到一毛五左右的价格呢。   不过也就是想想,她又不卖原材料,她都是卖加工好的……   蔡康康也跟着问:“陈皮呢,多少钱?”   摊主指了指那一堆:   “分年份的,这个八年的一毛一两,十年的一毛一,二十年的一毛五,三十年的二毛五。”   几人都问了几种药材,价钱都很公道,而且可能是因为靠近产地,物美价廉。   杨教授很满意,摸出一个纸条,给摊主:   “这些,各来一百斤,几天能好?到时候能给我送到邮局么,我们把这些需要寄到别处去。”   廖金鑫一看是大主顾,顿时那有些见到美女结巴的毛病不药而愈了,他满面红光,站起身:   “成,今天就成,我家不远,要不,大家伙儿跟我一起回家去吃个便饭,我请人给我看摊子,回去就把药材给你们弄好。”   他又道:   “这些个药材,你们还是看着我弄比较好,否则,里面要是有坏的,或者以次充好的,也没地儿说理去啊!”   刚做了生意,杨教授和摊主也熟悉了不少,闻言立刻道:   “我说老廖啊,你做生意也太实诚了,还让我们给你监工?”   做生意多的是以次充好的,像廖老板这么实诚的还真不多。   老廖一本正经道:   “杨老师啊,你有所不知,我爸以前也是大夫吖,是我不争气,看药材还成,给人看病那不成。”   “这吃进人肚子里的东西,尤其是给病人吃的,可不能有一丝含糊。”   旁的也就罢了,但药材这种东西,那可是救命的,真的以次充好,不亚于谋财害命。   姜娴心中对廖老板的印象着实不错,让她想起了姜二伯还有四哥他们,她自己也算是个大夫,对待药材和病人,自也是这般的态度,这大约便是身为大夫不可或缺的医德。   蔡康康也道:   “廖老板实诚人啊,你说你看病不成,但我瞅你医德已经赛过不少医生了。”   他们如今这个课题,许是姜娴他们并不算特别清楚是什么意义,但蔡康康身为组长,却知道,之所以会有这个课题,更深层次是为了复兴独属于华国的中医文化。   众人皆觉得,医术卓绝便是好大夫,但恰恰不仅如此,医德更是重要。   而这一次,能进入这个课题当组员的,无一不是在医德方面有闪光点的人。   好比木艺园,她家中有人军医出生,她自己的志向也是当军医,自小她都会利用假期时间,去部队里给人做体检、治病。   又好比唐情,父母都是从政的,但她性格骄矜是一回事儿,于医术上是真的热爱,据说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久病成医,去年学校有下乡活动,她第一个报名,对病人耐心的很。   再说说姜娴,蔡康康掀了掀眼皮,轻瞄了一眼这姑娘,只见这会子这姑娘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些个药材。   她进入这个课题组,是杨教授提起,蔡康康和木艺园双双同意的。   蔡康康是不知道木艺园为什么那么爽快同意姜娴加入课题组,但蔡康康着重看的就是姜娴的医德。   且不说原先在澜山县,姜娴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大夫了,她来到这个学校,专业课程方面,学习特别刻苦,哪怕是她懂得的东西,她也无有一丝骄傲自满或者轻慢。   姜娴的班主任吕老师对她的评价很高,包括她的同学,尤其是他那个妹妹蔡芫芫,回去后把姜娴夸的跟朵花一样。   最重要的是,据他了解,食堂好几个打饭阿姨,身上有病痛,都得了她送的膏药没花什么钱,却是真的把身上的一些病痛治好了。   他还知道,这姑娘好像还专门去黑市练过摊,没多少日子呢,她那个药摊子已经有名气了。   蔡康康研究过她制的药丸子,有的是真的贵,但那个药效,还别说,在配置和原料方面,姜娴都有独到之处。   蔡康康其实很难理解,为何一个小乡村里出来的赤脚医生,年纪还这么小,医术药术方面的底蕴这么深厚。   炼制药丸,非长年浸淫医道,如何敢试?她却如同日常般稀松平常,还用它们挣钱。   只能归功于这人当真是有天赋之人,老天爷就赏她吃医术这碗饭的。 第396章 不一样(二更)   廖老板有一辆三蹦子,后面有个大车斗,他找人给他看着摊子后,就开心的用三蹦子把人全拉他自己家去了。   他们一行八个人在车斗里坐不下去,蔡康康和杨教授就和廖老板一起坐在驾驶位置上。   一行人在药材市场一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之中,离开了市场。   能不羡慕嫉妒吗?   廖金鑫得了大主顾不说,这主顾里面还有一个超级大美女,美女坐了廖金鑫的车子,这廖金鑫今天是走了大运道了。   这边被众人羡慕的大美女姜娴在车斗子里吹着风,倒是没有一点不适应。   倒是其中一个叫王孰的师兄颇有些坐立不安:   “师妹,你这么站着不累么?来坐下吧。”   因为位置小,坐不开,除了木艺园和唐情坐着,姜娴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王孰。   这师兄精瘦精瘦的,昨天在海边风大了点,姜娴就觉得他要乘风而去了,是以,她觉得他还是坐下来比较稳当。   她立刻拦住王孰要起身的意图:   “我爸原来是开拖拉机的,跟这个三蹦子差不离,我习惯了,不用坐,站着挺舒服的,还能看到远处的风景。”   王孰见姜娴执意不坐,也只能作罢,他赧然的挠头:   “那好吧,师妹你要是累了,立刻跟我说。”   唐情回头看姜娴,她发现她真的是看不懂这人。   她一来就惹得全校轰动,后来又传出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在唐情眼中就觉得这女孩忒不安分。   后来见姜娴穿着靓丽,与众不同还一枝独秀,她更是不喜欢,只觉得这女孩肯定是个虚荣的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不想她居然有本事进他们这个课题组。   学术上,唐情发现,她确实挺厉害的,专业性很强,实践本事也不错。   不过这点不意外,毕竟能进这个课题组的,肯定都是有本事的。   但后来,唐情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觉得她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好像一点也不矫情更不娇气。   除了……她的衣服确实挺多的,这姑娘好像挺爱美的。   这时候,唐情居然有点理解她了,任是谁有这等容貌,都会爱惜吧。   最让唐情觉得诧异又印象深刻的还是姜娴的大力。   对,“大力”,他们在外行走,肯定有需要搬东西的情况出现。   这姑娘一点不用人帮忙还能帮别人,反正随时随地的,拎着重物还能婷婷婀娜,走出风情的女人,她是头一次见。   今儿,又多了一条。   这姑娘好像对自己的身世经历也从不遮掩。   她见过许多人,从农村出来的,见得最多的就是要么自卑要么自傲的人。   自傲之人是自恃有才,能上大学之人,在偏远的乡村是极少的,无疑,他们在自己所在的出生之地称得上人中龙凤,这可能就滋生也助长了他们的傲气,但这种人羞于提起自己的过去,好像要把曾经的一切抹杀。   而自卑之人自然是因为出生,因为地域差异,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如同姜娴这般,说起自己的家人,居然是坦然的,隐隐约约还带着笑意,似乎为之而自豪。   这就很少见了。   唐情勾了勾唇角,不过也能看出来,这姑娘命还挺好的,可能家里人对她不错,所以养成了她这般坦荡的性子?   姜娴倒是发现唐情打量她了,不过她装作不知。   她自有自己的傲气,明知道一个人不喜欢自己,她难道还上赶着凑上去?   却说前面三人聊的还挺愉快的,一直到了廖金鑫家中,杨教授和廖金鑫已经一口一个“老廖,杨姐了。”   老廖指着自家三间青瓦房颇为得意道:   “杨姐,我家到了,咱县里,我家这屋最好认了!都是我爷在世的时候起的,那时候,咱家可是富户呢。”   说着就引人进去,一边朝里面喊:   “孩子他妈,来客人了,再多弄几个好菜。”   姜娴跟着进去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院子里铺满的药材。   正对院子的正屋厅堂口还有一块匾,上面写着“积善之家”,屋里香案上头还有一幅锦旗,上头写着“妙手回春”。   可见,廖家当真是大夫家族,貌似在这一片很有名。   从里面走出个含笑的妇人,她朝着大家伙儿点点头。   杨教授连忙打招呼:“老廖媳妇儿,我们一群人过来叨扰了。”   老廖媳妇连连摇头,看起来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只不停道:“不碍的不碍的。”一边说着,人就往灶间跑。   倒是一会儿后,从灶间跑出两个十几岁的大姑娘,拿着热水瓶和杯子,看起来是要他们倒茶。   两个姑娘家也是盯着姜娴不错眼,脸上惊艳的表情一点都没掩饰的,倒是跟她们的爸表情差不多。   廖金鑫从厢房里摸出一个大的竹桌子,支在了院子里。   他招呼大家:   “天气热,在院子里吃饭正好,杨姐,你们看成吗?”   他又道:“我家小子跟我爸出门给人瞧病去了,正常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   “你们瞅瞅,呐,砂仁就在那一处,肯定有一百斤,别的货,我都带你们先看看?”   杨教授看看四周不住点头:“我们运气好啊,这一来就碰上当大夫的,老廖,你家家业真大呀,咱华国的好医术,希望你们传承下去。”   “说起来,咱们这儿有一个算一个,可跟你都是同行呢。”   老廖连忙道:“不敢当,我们这小地方,不过有一点杨姐你放心,我虽然医术不成,但我爸还有我儿子学的都挺好的,我那大儿今年十九了,今年我就敦促他也考个大学。”   这话倒不是客套话,这些大学生看起来光鲜亮丽,谈吐自信,对于医理也是头头是道,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老廖原先不觉得,现在看到自家孩子跟这些人的差距了,他不由艳羡。   杨教授笑言:   “那肯定啊,欢迎来我们学校,不过老廖,可不兴重男轻女,儿子上学,闺女也得上啊。”   老廖摆摆手:“那肯定不能啊,刚我那小闺女,成绩特别好的,到时候我也把她送到华都去长长见识。”   说着他憨憨一笑,悄悄凑到杨教授面前,轻声道:“听说咱这县以后要有新规划呢,我们这一块地儿好似都要被征用,我这三间大瓦房,肯定值钱,到时候我也有钱把四个儿女都送到华都长见识呢。” 第397章 关系(一更)   姜娴无论如何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她自然不知道,如今只是闲话一句,这地方在不久的未来还真被征用了,化县为市,世人称之为鹏城。   而鹏城,未来和姜娴一家还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她耳边还听到杨教授颇为吃惊的问:“是吗?真有这事儿?”   若是土地被征用,国家自是要给予补偿的,如廖家这地界,大的很,若是征用,定然值钱呢。   若是真事,未来廖老板想把四个孩子都送到华都长见识,倒也不是虚谈。   不过,众人包括问话的杨教授也就是随便一听,毕竟,在事情未落定之前,都只是听说,再者这也是旁人的事情,跟他们关系不大。   姜娴此时却是在盘算其他事情。   她想着既然这廖老板可信,供药材量也稳定,她自己在黑市的药铺子正缺一个优良的原材料供货商呢,不如寻了廖老板谈一谈也未必不可。   终于,在廖老板拿货的当口,姜娴以验货为名,寻到了片刻和廖老板单独相处的机会。   乍一听姜娴所说,廖老板很有些吃惊,不过他惯来憨厚,做生意的人南来北往见得人多了,多的是身负秘密之人,姜娴提出这一要求,他也懂规矩,没多追问。   虽然,一个大学生,自己搞一个铺子在外面卖药啥的,感觉身份上的落差就很大,尤其这事儿还发生在一个看上去特别漂亮,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身上。   实在是令人太好奇了。   这年头,大学生是什么?那是文曲星老爷,祖坟冒青烟的人家才能出个大学生,廖金鑫刚刚虽然和杨教授说起自家孩子说的欢快,但他们能不能考上大学,廖金鑫一点底儿都没有。   而卖药做生意,姜娴虽然没有明说,但廖金鑫可是知道,华都那些个地方对于买卖可不如他们这边这么自在。   那些贵地儿,规矩更多,黑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的,里面钻营的都是小商小贩,讨的是生活,但做的却是不合规定的事情,可见不得光的。   再加上这姑娘看上去就合该是被养在家中的娇花,她是大夫已经跟令他吃惊了,心里也有过揣测,觉得她大约就是上大学的本领强,真要她看病,八成是不成的。   没成想,她当真自己有药铺子?   万千的揣测都在廖金鑫心中,面上却什么都没露。   “成啊,你是华都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又是杨姐带来了,我自是信你,你要什么,跟我说就是,回头,你若是不方便,可以拍电报给我,我把药给你寄过去。”   他咧了咧嘴,贴心的道:“你想要几斤都成。”   外地的客人,他也不是没遇过,因为要邮寄药品,所以他们都是一百斤起订的。   他想着,这姑娘说是自己开铺子,但能有多大?估摸着要不到几斤药材,但凭着今天这笔大生意谈成的交情,廖金鑫也不介意把她需要的捎带上。   岂料姜娴一听便道:   “那成,这些药材不知道廖老板有没有,要先各来一百斤,分别帮我寄到两个地方,要的种类有点多,我在这儿也没法久待着,到时候就请廖老板代为寄一下,具体多少钱,我可以今儿先付给你。”   美貌无边的女子正儿八经的跟人谈着生意事情,头脑灵活,说话得体,廖金鑫越发的没法子把她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看待。   他颇为无语的接过姜娴手上的纸条。   果然是他小看人了,就凭人家说起上千斤药材那面不改色的劲儿,有条不紊安排事情的模样,人家开的药铺子可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小铺子”。   他低头仔细瞅了瞅,似见到什么,他顿了顿:   “姜大夫你是澜山县人?”   姜娴没多在意,只是有点好奇:“是啊,怎么?廖老板也知道澜山县?”   澜山县就是个小县城,知道的可不多呢。   姜娴有些药材是要寄回老家的。   主要还是因为澜山县是个小地方,便是背靠着大山,有些药还是因为地域偏僻,压根很难弄到,便是能有,价钱也是极贵的。   反正,姜二伯宅子里的那些大药柜子就从未放满过,正常是有一半的柜子里有药材就不错了。   这还是姜娴来了后,跟二叔四哥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自姜娴去了华都就不一样了,在几年前姜娴去华都参加活动那会儿,她就开始给家中捎带药材。   后来陆陆续续的,她也会拜托顾云开或者段爱梅帮她买一些难买到的药材。   如今,她在华都上学,更是方便多了。   不过,自从来了这边,姜娴发现如此物美价廉,她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自是不会忘了二伯和四哥。   恰好前阵子,四哥刚给她来信,说有些药材没了,她本来还犯愁呢,便是在华都,有的药材也确实不好找,这会子可倒好,来了南边一趟,齐活了。   不仅齐活了,姜娴还补充了些其他的四哥和二伯没提但常用到的药。   她更是带了些灵芝、丹参等物,这是顾大哥药膳之中常备的,可不能断了。   顾大哥如今的身体虽然看上去好了很多,但身子骨早就坏了,能调养成这般已是不易,这往后,每日里无论是药膳还是药丸,都是断不了的。   顾大哥和大嫂是极容易满足的人,顾大哥这般,大嫂竟然已经非常满意了,她在家的时候,大嫂隔三差五的给她做饭吃。   她怀孕那阵子,她更是时常看望照顾她。   如今她来上学,大嫂和二姐一道,大嫂负责去买布料,然后交给冯姐夫,给她做衣服。   姜娴无奈,她虽然爱美如命,珍惜自己的容貌,但她真的没想过有那么多衣服,不过,这些都是大嫂跟二姐他们的心意,自家人,她乐的她们这般对她。   她知道,他们这般,不仅是因为她们关系不错,颇为投契,更是因为姜娴无私的照顾顾大哥,而且对待几个孩子也是大方又一视同仁的。   姜娴认为,所有好的关系都是需要维系的,哪怕有亲情做纽带,也需要经营。 第398章 要来了(二更)   现实吗?姜娴不觉得。   世人都是现实的,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只是习惯用各种理由去掩饰和修饰罢了。   从澜国到华国,两世经历,让她见过太多的人和事。   她不会天真的觉得,世上有可以不劳而获的事情。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是。   包括亲情。   她若是一无是处,周围的亲人还会不会与她联系紧密?   自然不会。   好比姜小三,他作天作地,作到众叛亲离。   也好比顾珩和顾老爷子的关系,顾璁顾珩同为孙子,顾璁还是长孙,但顾老爷子却更喜欢顾珩。   撇去亲情修饰的外衣,用现实的话来说,那就是在顾老爷子眼中,顾珩更有价值。   他有才华,性格更像顾老爷子,甚至他身体好,这些都代表着,他若是回了顾家,可以把顾家更好的传承下去。   而顾大哥顾璁,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廖金鑫对于姜娴追问的一句倒是表情平常,只道:   “我们家有一支族亲,就在澜山县,不过已经败落了。”   姜娴没再多问,家族兴衰,族支分于好几地,倒也寻常。   左不过都是旁人的事情。   忙完了事情,姜娴几人便回华都了。   这回弄回来好几种罕见药材,接下来,光是追根溯源,撰写相关的药材报告,就得花不少时间呢。   可惜的是,她回来的时候,顾珩已经走了。   她回来那一日,刚到学校,顾云开就来了。   姜娴很吃惊:“云开哥,你怎么来了?”   顾云开看看腕上的表:“正好晚饭时间,来找弟妹吃饭呗。”   姜娴挑挑眉,不明所以,就见顾云开道:   “顾珩前阵子来过了,留个封信给你,还有钱。”   钱是小事,顾珩赚的钱不给自家媳妇儿花给谁花?   关键是那封信,顾珩那混账居然还把信封了口,唯恐他偷看似的。   怎么着,这信就是摊开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看好吗?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辣眼睛又让他恶心的肉麻话。   姜娴闻言:   “顾珩来过了?”   她也是颇为无语,他们夫妻团聚怎么这么难,居然这么阴差阳错的。   她刚回来,还没去邮局查看自己的信件和电报,定是顾珩来过了,没碰见她,就把想说的话写成信交给顾云开带给她了。   顾云开点头:“你刚走,他就来了,呆了三天,他这次来布置了一下院子,说下一回来,就是你们夫妻一家团聚的日子了。”   姜娴自是知道顾珩的动向,只是到底有些想他了。   原本,他们基本上至多两三日就会通一封信或者一个电报,但这一回她去了南边,因为在同一个地方呆不到两三天,又忙于找药材的事情,一直就没联系。   算起来,她竟然已经半个月没有和她家男人有过任何交集了。   顾云开来了,姜娴带他去食堂吃饭,顾云开还问了她之前在戏剧院遇到曲向菊的事儿,姜娴哪儿知道顾云开是个大嘴巴,把事情都漏给顾珩知道了,她还很认真的谢过顾云开关心她的事儿。   直到晚上,看了信,字里行间的,顾珩也提了曲向菊的事儿,姜娴才知道自己被顾云开卖了。   回来后,日子过得忙碌又安然。   她这些日子,连戏剧院都没空去了,更是没法子去黑市练摊,每天就是寝室、教室、课题组三边切换。   不过,这般也好,她那回在戏剧院出了一回大风头,自是有不少人讨论她,她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避着点风头挺好的。   日子忙碌的很充实,这般就到了八月。   终于,姜娴的家人要来了,自接到他们上了火车的通知,姜娴就请了假。   如今虽然过暑假来着,但是姜娴还真一天没休息,好在她一说,杨教授自是记得南下那会子做的承诺,爽快的同意了。   姜娴特意趁着家人没来之前,把几个屋子的卫生仔细的打扫了一遍,换上了新的床单被罩。   做这些的时候,课题组的师兄师姐们都一起来帮忙了。   也是从这会子,众人才知道,原来姜娴在华都还有个院子。   蔡康康看着院子占地之大,忍不住道:   “天呐,师妹,你那亲戚那么好,借给你这么大的院子?”   如今这年头,谁家有地方啊?华都人本来就多,一家一户的,屋子就那么点,人却是越来越多,谁家不是人挨着人的。   就比如他们蔡家,这两年原先下乡的兄弟姐妹回来了,有几个还拖家带口的,莫说工作的事儿还没着落呢,就是家中,也挤的不行。   蔡康康自己个儿的房间早就让出去了,他都住在寝室,实在不愿意回去。   不仅他这般,他那个堂妹,芫芫,不也是如此,暑假呢,她也没啥事儿,就呆宿舍里,美其名曰是要陪着姜娴师妹呢,他瞅着人姜娴师妹自己个儿把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压根不需要她陪着。   而姜娴这个院子,宽敞的很,姜娴说,院子里日常会住他们一家大约七八人左右,莫说七八人,翻一倍都能住下。   唐情“哼”了一声,她许是对姜娴的印象有所改变,所以姜娴这边需要打扫卫生,杨教授一说,她居然也自告奋勇的来了,只是她说话惯来是“呛声呛气”的,反正话是不能好好说就是了:   “蔡师兄你眼瞎不成,肯定是姓顾的借的,开着大吉普,公器私用的家伙。”   瞎眼的蔡康康:“……”唐师妹其实是很不错的人,就是多长了一张嘴。   公器私用的家伙的亲戚姜娴:“……”刚刚唐情是不是指桑骂槐了?   木艺园了然的看了唐情一眼,若不是她上回偶然看见,她绝不会知道这唐情和顾云开在姜娴眼皮子底下呢,就“暗通款曲”上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她瞪了一边的王孰一眼,这人成天乱用成语,害她这会子都错乱了,充其量是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估摸着是还在相互试探阶段,所以还未给姜娴知道。   却不知,她搁这儿若有所思,也有人在看她。   姜娴若有似无的瞄她一眼,她突然想起,上回她刚从南边回来,顾云开特意问起木艺园来着,貌似是认识的,但两人相见又似好像不认识,这是为何? 第399章 绿豆糕和酸梅汤(一更)   姜娴总觉得,顾云开突然提到木艺园这事儿有点奇怪。   既然看上去并不认识,那顾云开怎么知道木艺园的名字,又为何特意提起她?   难不成只是因为木艺园家中都是军医,跟顾云开有所耳闻,或者同属于一个圈子?   但,这事跟她姜娴也无甚关系。   姜娴微微蹙了下眉头,只是这般一想,但没特别的纠结。   她觉得自己也无甚让旁人有所图谋的,加之自己自保能力足够,木艺园这人她也相处几个月了,性子冷淡,似一个高冷美女,但于医学上,却不怕苦累,而且以前有个她找人帮她解决了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的事情,是以,姜娴对木艺园的印象格外的好。   说起来,课题组这些个师兄师姐,若说有人能称之为朋友,木艺园绝对算一个。   听起来许是有些奇怪,她和木艺园无论是从家庭背景还是各方面,都完全不同,但脾性等方面却有些相似和投缘之处,平日相处的也比较愉快。   王孰被木艺园瞪了一眼,虽然莫名其妙,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然而他怂的很,课题组里的三位女将,他是一个也不敢招惹。   木艺园,平日冷冰冰的,光是被她眼神看一眼,王孰都觉得自己全身都要结成大冰块,融化不了那种。   唐情,嘴巴损的不行,她叫他“瘦猴”,王孰别提有多讨厌这个绰号,奈何他又说不过她,所以只能避免跟她说话。   姜娴,呵呵,实在太美了,美得又太有侵略性了,他看到她,腿脚身体都不好使了,她说什么是什么,他完全无法抵抗也不想抵抗,跟木偶差不多。   所以,虽然被莫名瞪了,王孰心里一丢,不知道哪儿得罪人了,他还是卖力的拿着扫帚打扫卫生,毕竟他还记得今儿个是出来给姜娴帮忙的。   一群人做起事情来,效率是很高的,没一会儿,就做好了。   姜娴从灶间端出一碟子绿豆糕,又提着一口锅出来。   蔡康康立刻笑了:“早就听芫芫说,你做的点心好吃死了,今天我们有口福了?!”   唐情撇了下嘴,不就是绿豆糕?谁没吃过似的?至于夸成这样么?   蔡康康那个堂妹蔡芫芫唐情也见过,在她心里,姜娴简直是天下地上第一好,虽然她承认姜娴确实比她想象之中好的多,但被她夸成那样,那也太夸张了。   她漫不经心的拈起一块绿豆糕,做的形状倒是挺不错的,大小一致的圆形,恰恰好能容一口的量,颜色是绿黄相间,花纹清新淡雅,上面居然镌刻了梅兰竹菊的纹样,寥寥几笔,却说不出的新颖美丽。   靠近嘴边,闻起来也有一种独属于绿豆和牛奶混合而成的味道,似乎确实有点诱人。   她终于把它扔进嘴巴里,嚼了两下,然后停了一下,愣了愣,挑了下眉:   “姜师妹这绿豆糕做的确实很好吃,恍惚间好像还吃到了花香?”   绿豆糕做不出山珍海味的味道,但这个明显刚蒸出不久的绿豆糕,确实荣登了她所尝过的糕点第一好吃。   软糯温香,缠绵在口齿间,又清新又绵密。   姜娴把手中的锅放下,转头拿起院子里放的竹桌子上放置的竹杯,用手中的勺子将锅里的红色液体舀出来,放在竹杯里。   “绿豆糕里被我加了枣花蜜。”绿豆性寒,牛奶性寒,枣花蜜却性温,稍稍中和,便是多吃,对于脾胃弱的人也不会闹肚子。   木艺园低头看了看竹杯,质朴古拙,这杯子就是用竹筒做的,竹杯子、竹壶、竹托盘,绿色的竹杯子中,是暗红色汤汁,里面还滚了两颗圆滚滚的杨梅,上面还飘了两叶清新的薄荷叶。   她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师妹,你的手可真巧啊,这杯子是自己做的?还有这是酸梅汤?”   她不擅厨艺,家中阿姨是S省人,她极拿手做一些甜口的菜系,她虽然不大喜欢甜食,但阿姨做的酸梅汤却很合她口味。   除了自家阿姨,她从未见有旁人做这个的。   而且,还做的这么色香味俱全的?!   她忍不住喝了一口,酸酸甜甜,还带着薄荷叶的清爽味道:   “师妹,真想不到,你厨艺也如此出众。”   她忍不住想,这么一个又美又能干的女子,居然已经嫁人了?   而且还生了四个孩子?!   顾珩是什么好福气?   以前对顾珩没什么兴趣,就是对他会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好奇。   现在看完了顾珩的妻子,她回过头来又对顾珩嗤之以鼻起来。   为什么会有男人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从姑姑那儿以及顾家爷爷那里,她听来的是,这男人叛逆的很。   莫不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木艺园就这么纠结着一口绿豆糕,一口酸梅汤的干完了一整杯。   好在她天生脸冷,众人又叽叽喳喳的,倒是没人注意她这般。   姜娴看几个师兄师姐都吃的开心,她也高兴,送他们走的时候,还给每个人各包了四个绿豆糕,若不是酸梅汤不好带,这些人怕是连酸梅汤都要打包。   最后,蔡康康终于有些不好意思:   “师妹,你看我们这又吃又拿的,咳咳,以后有这个好机会,你一定叫上我们啊!”   姜娴站在家门口也跟着笑:   “师兄见外了不是,你瞅瞅,你们把我家打扫的多干净,还有木师姐送的红梅图,你们要是觉得好吃,回学校我再给你们做。”   她又把手里提的布袋子拿出来递给蔡康康:   “师兄帮个忙,回学校的时候,把这个绿豆糕帮我带给杨老师吖。”   她厨艺不行,拿手的也就是这些个糕点。   唐情一本正经的拉开蔡康康,脸怼到姜娴面前,认真的看着她:   “那可说好了,姜师妹,你多做几次好吃的给我吃,回头那个药材调研报告我可以帮你写!”   其他几个师兄也纷纷道:   “是啊是啊。”   “我也可以的师妹。”   “看看我看看我……”   木艺园抚额:为了口吃的,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姜娴:“……”这是一群什么师兄师姐。 第400章 不太平(二更)   送走了几个师兄师姐,姜娴晚上在家睡了一觉,第二天正好赶上附近有大集市,姜娴起了大早去赶集。   她虽然多住在学校,隔三差五的还是会回来住一住的。   或者添置一些家具用具,或者就是回来住几晚,打扫打扫卫生。   五哥倒是很少回来,他平时学业忙,暑假倒是有的,但也休息不齐全,便是学神,在那般厉害的大学也是不轻松的。   姜娴知道,他前阵子花了十多天,以超高的强度把暑假里所需要完成的那部分学业给做完了,然后包袱一背,也管不了自家妹妹,就来看了妹妹一眼,就买了火车票,说要走了。   姜娴还抱怨呢:   “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嫂子不是还没回来?”   莫不是五哥想儿子了?定然是的。   岂料,姜建峰同志白了她一眼:   “谁说我回家去的?”   姜娴:“……那你不回家你去哪里?”   姜建峰呵呵一笑,还揉了一下姜娴的头:   “你嫂子喜欢桔梗花,今年咱省城那边不是搞了一个百花公园么?听说,里面有一片桔梗花海,我跟你嫂子约在那儿,带她去玩一下。”   姜娴:“……”呵呵,秀恩爱秀到她面前来了?   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姜五哥就在妹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之下得意的离开了。   若说仅剩下的唯一的一点兄妹爱,就是他准备走的时候,把食盒带来了,给她装了满满一盒子他们学校做的极好的一道菜:水煮肉片。   成吧,看在水煮肉片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集市上认识姜娴的人太多了,一则,自然是她那个让人见之难忘的出众容貌,二则,是她的凶残属性。   其实,顾珩刚来的时间,倒是把周围靠近的几家邻居家都稍稍拜访了一下,他早就摸清了这几家人的底细,知道都是正经人家。   顾珩携姜娴带着糕点去邻居家拜访,顾珩的目的就是一个,他时常不在家,远亲不如近邻,有时候,若是他媳妇儿有什么需要,请各位邻居帮帮忙。   巷子里的人淳朴,见这对夫妻长得仙人一般,又客气周到,无有不应。   有这个事儿在先,姜娴一来就跟周围人混了个脸熟。   后来去集市买东西,邻居们都挺照顾她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人。   那人算起来也是邻居,与姜娴家隔着一个巷子,是以当时顾珩跟姜娴拜访邻居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一家。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在集市上就跟姜娴偶遇了,然后整个人失态的厉害,一把从背后扑上来,看他的样子是想一把抱住她。   姜娴岂会被这样的人碰到,不过,她也是多年没见过敢这么“直接”的混蛋了。   她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脚步微动,一脚已经狠狠的踢在了那人的膝盖上,然后那人就扑跌在了姜娴所在的卖菜的摊位上,把人家摊位压趴下不说,连姜娴一根毫毛都没碰到。   那人还想叫嚣,一大早喝的迷醉的浑浊双眼之中迸射出猥琐又恶意的光芒。   姜娴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轻微的“咔嚓”声在他猛然响起的惨叫声之下,很轻松就盖过去了。   那人和摊主一起抬头,就看到这姑娘带着淡淡笑容的脸,她轻描淡写道:   “对不住,不小心踩到你了,可我也是不小心,就和刚刚你不小心差点撞上我一样。”   那人疼的冷汗直冒,他当然不认自己的错误,嘴巴却脏,不一时,恶毒的咒骂就从他嘴里喷出。   可惜,还没说一会儿,另一只脚的脚踝也被踩住了。   又是一阵如禽兽一般的惨烈叫声之后,他忌惮的看着她。   姜娴却笑笑,好似一点没听见一般,施施然拎着自己刚买的菜:   “我住在平安巷里,周围人都认识我的,报警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就请警察去找我,对了,你砸坏了别人的摊子,记得赔钱。”   说罢,她便走了。   那人最终没来找她,警察也没来找她,不过姜娴却是在这边集市出了大名了。   绝色大美女本就罕见。   凶悍的绝色大美女更是没人见过。   后来,等她再去集市,有摊主就跟她说,那人就是个酒鬼加赌鬼,祖上有点钱都被他赌完了,他手脚不干净,老婆也被他打跑了,他就开始打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的主意。   那一天,她那一脚大快人心,他倒是想不赔钱的,结果周遭那些个摊贩一拥而上,把他口袋里那点子刚赢来的钱搜罗完了,就把他轰走了。   许是因为这些,自此,这街上,尤其是一些女摊贩,见她来买菜,都是愿意多给她一根葱,或者一个蒜头的,尤其是那些家里有人被这混蛋骚扰过的。   今儿运气好,集市上不仅有猪有鱼,还有鸡。   姜娴走了一圈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的满满当当的,还有摊主半卖半送的大骨头,她让摊贩细细剁了,到时候煮骨头汤的时候,里面的骨髓就会化在汤里,孩子们来了,可不得补补么?   买完了菜,把骨头用炉子煨上,把菜和肉简单的处理一下,她见时间已经到了近中午,便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   火车预计是下午两点到站,她想早点去。   没成想,还没到巷子口,巷子口就停了那辆熟悉的大吉普。   顾云开笑着探头:   “弟妹,果然还没走,顾珩给我发电报让我去接他,走前若是你在家就把你捎带上。”   姜娴挑挑眉,她今儿是走的早了些。   幸亏顾云开来得早,差点错过了。   她上了车:   “云开哥,谢谢你啊。老是麻烦你。”   顾云开今日貌似有点疲累,身上还穿着迷彩服,不过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   “见外了不是?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过他也是赶巧了,我这马上就不在华都了,明儿或者后儿吧,就走了,结果顾珩偏偏今天到了。”   姜娴一愣,连忙问:“为何?去哪里啊?”   顾云开用手在嘴巴上一拉,做了个闭嘴的姿势:   “机密,不过呢,是去南边儿,那边,啧,不太平呢。”   姜娴心中一紧,这话说的,难道要打仗了?! 第401章 期望(一更)   听了顾云开的话,姜娴心里一咯噔。   她不知道如同华国这般的庞然大物一般的国家,如何去处理打仗的问题。   但以前在澜国,姜娴害怕死了打仗。   杀戮、掠夺、山河破碎、家庭零落……   她之所以成为一个美人探子,说到底,也是因为战争所导致的。   而,在华国,她想的更多的是顾云开还有……姜建海。   “云开哥在华都,都要去南边,那我六哥他们所在的西北地界,是不是也得派人去?”   顾云开微挑眉,他一直觉得这个弟妹聪慧且敏锐,有见微知著之能,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她分明已经完全懂他的言下之意。   顾云开叹气,却没再说话,而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姜娴一眼。   姜娴的心一沉,又觉得意料之中。   果然如此。   她珉珉嘴,至今她未收到过小老六的来信,原先,自从小老六摸清了她学校的位置,一个月左右总有封信过来,可这一回,自她从南边回来,她只收到过一封信,算来,竟然已经两个月了。   所以,不是因为他去参加什么封闭训练了,而是也去南边了吧?   顾云开见姜娴沉默不语,想了想,开口道:   “弟妹,保家卫国是我们的使命,若是真有什么,那也死得其所。”   姜娴扭头看他,只觉得顾云开平日一贯玩世不恭的那张脸,此时却难得的正经和坦然。   她心中有些堵,却也明白,身为军人,他们确实如此。   这话说的是他自己,也是姜建海以及所有跟他们一样的人。   她理解:“如此,祝所有人都能凯旋而归,回归和平。”   顾云开咧嘴笑,把个大吉普开的宛若飞起:   “弟妹这个祝福,正是我们所愿。”   天下太平,期许盛世。   不就是所有华国人的期望么?   许是因为这事儿太大,姜娴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静,是以,此后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火车站,看着车站人来人往,奔波忙碌,姜娴心里才好些。   一回头,就见顾云开没事人儿一样,左顾右盼的,他在抽烟,特意和姜娴隔开了点距离,许是怕烟味呛着她。   人流里有一群提着高跷,穿着戏服的人走过,很是特别,顾云开便盯着人家,饶有兴致。   姜娴心中微叹,她家这位堂哥,心大的很,好似一点压力都没有,这般心态,真是极好。   中间遇到有人兜售烤红薯烤苞谷,顾云开还买了几个,又各分给她一个。   她恰好没吃午饭,便就着吃了,还别说,趁着热乎劲儿,挺香的。   两人并未等太久,火车就进站了。   随着火车的气鸣声,姜娴心中越发的忐忑,算起来,自年后开学,送走了他们,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家人了。   她和孩子们从未这么久的分离过。   顾珩提前发电报来了,这一回,姜爸姜妈还有大伯母二伯母都来了。   不过,姜爸姜妈待不久,主要是想过来看看闺女,然后就回去。   随着气鸣声逐渐消失,人群涌动起来,往火车的方向而去。   姜娴和顾云开没动,顾云开嘚瑟的用嘴努努自己的车:   “瞅瞅,有这车在,就是最显眼的地方。”   姜娴觉得很对,不过眼睛却依然盯着火车站人群涌出来的方向。   车自然不能开到最里面,所以他们所在之处在外圈。   不过姜娴目力好,人流如织中,她还是一眼就看到往这边走来的一群人。   她眼眸一亮,随意跟顾云开说了一声:   “我看到他们了,云开哥。”   人便灵活的钻入了人群之中。   顾云开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比游鱼还敏捷的弟妹,忍不住“啧”了一声:   “这素质,不当兵,可惜了。”   姜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顾珩,同样顾珩也看到了她。   仿佛,在那一刻,这世间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俩。   在相见的这一刻,姜娴才发现,半年不见,自己是多么的想他。   这是无论多少来回的信件和电报都无法弥补的想念。   同一时间,顾珩自然看到了姜娴,其实,对顾珩来说,找媳妇儿非常容易,不提两人似乎时不时就会存在的心有灵犀,便是看着人群之中,往哪个方向看的人多,聚集的人多,便能知道媳妇儿在哪儿。   他下火车第一时间,随意往人群之中的某一个方向看去,然后遵从本心的带着一家人往那边走去,没一会儿,他就见到了自己简直是魂牵梦绕的媳妇儿。   他只觉得空落的一颗心突然像是被填满了。   之所以硬要顾云开把媳妇儿接来,自然是因为他太想她了。   想第一时间看到她。   越往媳妇儿靠近,他就觉得那股子郁郁的冷冽似乎都从他身上剥离了,他就觉得他全身越来越放松,从毛孔中都透露出欢欣和舒然之感。   终于,两人在人群之中汇合了。   行李放下,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处,倒是还有几分理智在,这身后是父母儿女,周遭人来人往,实在不适合来个热烈的拥抱什么的。   只不过,只有两人自己知道,缠在一起的手有多紧密。   “媳妇儿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顾珩心疼,觉得半年不见,媳妇儿比他上回见到的好似瘦了,定然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苦了。   想到上回他从顾云开嘴里挖到的那些事儿,还有她媳妇儿艳绝的容色,定然麻烦不断,可恨自己到现在才到她身边。   姜娴娇嗔了他一眼,顾珩自看到媳妇儿,就走的极快,和身后的姜爸说了一下,就三步并作两步,拎着大包裹健步如飞的冲了过来。   是以,两人还有些短暂的独处的亲密时间。   “胡说什么,你哪回见到我不说我瘦了。”   实则,自生完孩子,姜娴倒是比原先变得更加丰满了,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多了少妇的韵味,比之之前,妖娆之气退却了些,多了一种更加迷人的妩媚。   姜娴在外人面前,甚少做这种娇嗔的模样,一下子就把顾珩看迷了眼。   他忍不住贴上前去,恨不能化身浆糊,彻底黏糊在她身上。 第402章 相逢与别离(二更)   在外人看来,顾珩和姜娴这两人长相出色,虽然看上去靠的很近,但一看就知道是久别重逢的小夫妻,也可以理解。   而且,由于顾珩那些个放在地上的行李遮挡,倒是没几人注意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唯姜娴知道,这男人的手火热火热的,好似手心之中有火焰,不仅如此,男人似乎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有双手交握了,逐渐的,他身子逐渐向她倾斜,没一会儿,就不着痕迹的紧紧的贴住她,黏糊的在她耳边轻叹:   “媳妇儿,想死我了。”   终于见到媳妇儿了,这一刻,身心归位。   随着顾珩的想字出口,姜娴也凑过去,看似错身之际,她的嘴唇飞快的碰了一下顾珩的脸,迅速分开,迅速的呢喃:   “我也是。”   仅三个字和一个吻,便如同将顾珩淹没在蜜罐子里一般。   顾珩觉得自己心已经化成了一摊暖洋洋的蜜水。   姜娴眼见着有人已经靠近他们,她轻轻推了顾珩一下,顾珩秒懂,两人快速分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周遭似乎压根无人发现,哪怕有人惊叹于他们的容貌卓绝,似乎都没人看到这两夫妻私下里的黏腻。   独独站的很远的顾云开眯了眯眼,他愤愤瞥开眼,当他眼瞎不成,真是……辣眼睛。   在分开的下一刻,大禾已经先一步冲了过来。   “妈妈!”   好似一簇热情的小火苗,灵活的避开她爸,欢快的钻进姜娴怀中。   姜娴眉眼俱柔,若说刚刚是妩媚的眼眸之中好似有一个个小勾子,勾的自家男人神魂颠倒,恨不能迅速的到一个能够夫妻独处的地方去,小别胜新婚一下。   这会子,她眼神之中的小勾子全没了,眼神是柔美温婉的,她抱着大禾,亲亲她的小脑袋,朝着大砚和小硕小矾招手:   “大砚,快到妈妈这儿来。”   “小硕小矾,也快来,妈妈太想你们了。”   大砚闻言也冲过来:“妈妈。”他眉眼之间是濡慕之色。   姜娴也在他小脑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搂着他不撒手。   倒是,姜娴抬头,看了看迟迟没过来的小硕小矾,两人有些愣愣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些许的陌生。   姜娴心中微痛,半年不见,小硕小矾已经对她有些陌生了。   毕竟,他们才一岁多而已。   她拍拍大砚和大禾的脑袋,站起身,牵着大禾大砚,一起往小硕小矾走去。   一边走,她笑着柔声说:   “小硕小矾,不认识妈妈了吗?”   小硕愣了愣,叫了一声:“妈妈?”   小矾见小硕这般,也跟着叫。   但眼神似乎还有些懵懂。   大禾皱眉,一声棒喝:   “顾硕顾矾,前阵子刚吃完的你俩最喜欢的饼干是谁买哒?顾矾,你不是还说想要一双跟大哥一样的鞋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禾的提醒奏效了,还是见到妈妈走过来,他俩突然想起来了。   小硕本来就圆溜溜的眼睛瞪的更圆了,他突然拉住小矾强调:   “是妈妈!”   小矾皱了下小眉头,看了下大砚脚上穿的那双鞋,他也有的,是妈妈买回来的,可是他觉得没有大哥的威武。   他眼神亮了亮,见到妈妈了,是不是他喜欢的鞋就有着落了。   突然,他就想起了在他更小的时候,妈妈在家带他们玩儿,后来,妈妈带他们坐火车了,可是却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眼神亮亮的,拉着小硕一起冲过来抱住姜娴的大腿,甜甜的喊:   “妈妈。”   姜娴一碗水端平,一人赏了一个吻,然后她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小脑袋,摸摸那个小脑袋。   这些可都是她的宝贝。   跟孩子们亲香了一阵,她才抬头看向自家长辈,笑着打招呼:   “爸妈,大伯母二伯母。”   见到家人,她就好像又回到麦收大队的姜家一样。   一行人一起走到吉普车那儿,顾云开嘴甜的很:   “叔,婶儿,大婶儿,二婶儿。”   一边说话,一边帮着放行李。   顾珩一行人多,顾云开的大吉普后面是带车斗的,这不,不仅行李塞后面,就连人也要往后面坐几个,不然倒腾不开。   于是乎,几位长辈并孩子们坐在车里,顾珩和姜娴连同行李,就坐在车斗里。   这安排是顾云开提出来的,顾珩第一个表示了赞成。   顾云开似笑非笑的看了顾珩一眼:小样,当哥不知道你这小子想跟弟妹独处?哥成全你。   顾珩眉锋淡淡微挑,难得勾了勾唇,神情那是相当愉悦的。   姜娴冷眼旁观,把这两人打的主意看的一清二楚,她毫不避讳的对着两人翻了个大白眼儿。   却说,两人坐在车斗里,八月天,好在自今天中午开始,有些变天,天气有些阴沉,恰好没有太阳,倒也不算热。   好不容易有了独处时间,顾珩那是紧紧的贴着姜娴不撒手的,刚进车斗,车子还没有启动的,他就迫不及待的凑过来:“媳妇儿……”   姜娴实在是想他的紧,男人炽热的体温包裹住她,她全身都软了。   曾几何时,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觉得,“处对象可以,结婚没太多兴趣”的姜娴早就消失了,如今的姜娴可一点不觉得结婚不好。   有儿有女有男人热炕头,哪里不好?   两人在后面腻歪,压根没留意顾云开漫不经心的把车里的后视镜给拧了个角度。   都说了辣眼睛,这两人不管不顾的,他一个大伯哥,非礼勿视呗。   心中腹诽,面上半点不露,跟姜爱国聊的兴起。   两天后,姜娴安顿好了一家人,顾珩和姜娴一道送姜爱国和李秀英上了返程的火车,回来的途中,顾珩骑得自行车带着姜娴,突然看到路边连绵着数辆军车走过大街。   两人停下来,让道的同时伫足在一旁,都知道这些车里,是远远开拔去南边的人。   其中,也有前两天还跟他们谈笑风生的顾云开。   姜娴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会胜利的,对吧!”   顾珩捏了捏姜娴的手,目光全都放在那些军车上,特别斩钉截铁道:   “当然!” 第403章 夸(一更)   顾云开走的第二天,姜娴又回到学校。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唐师姐不知怎么的,突然宛若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一般,整个人不仅时常发呆,整个人也变得恹恹的。   这便罢了,姜娴虽然有些诧异,但毕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在做,而且她如今心神分离。   一部分放在自家男人和儿女身上,毕竟刚到华都安顿下来,顾珩也就罢了,他这人走南闯北的,而且并不是那么在意生活质量,她知道,只要两人在一处,他便高兴。   但孩子们以及两位伯母不是这般,周遭地方到底不是如在麦收大队,就那么一小块地方,周遭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的,她自然担心孩子和老人不大习惯。   其实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就听大伯母偷偷跟二伯母抱怨了一句:   “老二家的,咱要不去集市上买点鸡回来养?我寻思着有点闷,每天无事可做的。”   还有大禾,那么喜欢到处跑的孩子,突然把她拘束在家里,估摸着也不习惯。   目前,华都有些地方正在办托儿班,姜娴寻思着要不把两个大的送到托儿班去?大禾喜欢热闹。   可问题来了,大砚他不喜欢热闹啊。   许是前世的姜娴从未想过她还能有儿有女,所以,对于儿女她是纵容之中还有放纵,只要孩子懂得基本的礼貌,明事理,她是舍不得去过分拘束孩子的。   大禾大砚性子差异大,姜娴也不想为了一个委屈另一个。   还有小硕小矾,两人也不能总是在家拘着吧。   纵使顾珩说了,这些事儿交给他,他来跟孩子们谈,但她一个当妈的,也不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些事儿已经占去她的好大一部分心神,剩下的,她心中也不是不惦记姜建海,如此,能聚精会神的去好好的做课题组的研究报告已经算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这些天,甚至连黑市和戏剧院都不去了,哪里还会留意到唐情?   就觉得她好像心里有事。   但姜娴这人,旁人若是把八卦的事情送到她耳边,她是很乐意听的,但让她自己去挖掘,她是没这本事也没什么兴趣的。   但……这也太超过了。   姜娴实在忍不住了,她来学校第一天,唐情恹恹的,但她还是说了:“姜师妹,前几天答应你的,那个化橘红的课题研究报告就我来写吧,你把材料整理给我?”   姜娴确实看出她神思不属,便道:“这不好吧,我还是自己弄吧,反正也不难。”   就是把之前的材料规整,形成报告,倒也不难,就是细碎繁琐。   谁料唐情不依,她柳眉一竖:“师妹看不起我?之前都答应好的事情,我难道会出尔反尔?”   姜娴无法,只能给她,结果两天后的今天,姜娴又做了些山药糕过来,唐情就把之前帮忙撰写的报告还给她了。   姜娴只是随意翻了几下,就发现其中有错误,她定睛一看,发现错误还挺多,而且都是微小的错误,什么数据抄错,语句不通顺,字甚至写错……   她一贯认真,如何能忍,于是她私下里又去找唐情。   “唐师姐,你写的这个报告,里面有好些错误……”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所以心不在焉啊?   唐情先是皱眉看了看,然后愣了愣,才道:   “抱歉。”   见姜娴还心无芥蒂的问她出什么事儿了,她终于没忍住道:   “顾云开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出去集训的事情?”   “归期不定。”说到这,唐情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实际上,因为这事儿,两人算是吵了一架。   起因就是顾云开来找她,说自己要出去密闭集训,归期不定。   她自然追问他了,去哪里?多久?怎么这么突然?   结果得到的就是一问三不知的结果。   唐情本就是小辣椒般的火辣脾气,自然很火大,她觉得顾云开在敷衍她。   结果两人为此争执起来,最后不欢而散,她犹记得顾云开走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生气的表情,只是显得有些冷漠,她头一次见到他脸上有这种表情,同时,也记得很清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身为军属就是这般,你若是不能接受,那恐怕咱们也不适合。”   说完人便走了。   唐情这几天却是越来越失落,她也有些委屈,只觉得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还是算了吧,可真算了,她又舍不得。   顾云开长得好,长相带着点痞气的那种,她真是爱死了这种长相,脾气平日里其实也蛮好的,其实只要不涉及这些所谓的机密事情,他都是能包容她的坏脾气的。   长相好,性格投契,她怎么舍得随便放手?   她就不放手,看他能把她如何。   姜娴愣了一瞬:“……顾云开?”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情瞥了她一眼:“是啊,我们本来准备处对象的,但他说自己要出去训练去了。”就说这男人不解风情,还有半月就是她的生日,他八成是赶不上了?   她还寻思着,若是这死男人死鸭子嘴硬,她就在生日那天向他表白来着。   她是新时代女性,女追男什么的,她不在乎,只要自己喜欢就成。   姜娴是真的惊住了,突然听旁边一阵轻笑,就看见木园艺大约是听到她们说话了,走过来:   “你真没发现他俩这般?那么明显的。”语气里很是一言难尽和无奈。   姜娴无言,她大约真是过于迟钝了,人家木艺园都看出来了。   不过,啧,顾云开那话痨配小辣椒唐情,倒也般配,就是不知道是辣椒被话痨烦死,还是话痨被辣椒辣死。   她稍稍挑了下眉,看着面前的准堂嫂,这事儿是机密,可不能乱说,遂安慰:   “我确实知道他出去的事儿,好像很远,确实归期不定,他们就是这般,唐师姐得习惯才好。”   顿了一下,姜娴似良心发现,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帮顾云开说点好话:   “他这人挺好的,正义感十足,还乐于助人……”   顾珩来的时候,就听到他媳妇儿慷慨激昂的夸顾云开呢,脸顿时一黑。 第404章 露馅(二更)   顾珩冷着脸走进来,课题组教室里寂静一片。   毕竟突然进来一个人,还是个长相不错,气质却冷凝的陌生男人,自然让人错愕。   姜娴虽然在那儿绞尽脑汁的夸顾云开呢,却是顾珩一进来她就看见了。   她立刻停下说话,眼神亮亮的看向他,似有星辰闪烁:   “你怎么来了?”   顾珩今天一早去船厂报到去了,这会子才临近傍晚,他居然来了。   顾珩看着自己媳妇儿,浑然忘记刚刚自己还在吃醋媳妇儿夸别人呢,媳妇儿看过来的时候,他的脸部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冷淡的脸配上颀长挺拔的身材,无形之中就给人一种气场和威压,这一刻,这些尽皆化去,他看着媳妇儿,目无旁人,好似他眼中仅有她,唇角微微勾起,上前两步,凑到媳妇儿身边,柔声道:   “嗯,今天去报到,具体工作安排还没有,我就提前回来了,想着你这边估计也该结束了,就来接你。”   姜娴几乎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好呢,我这边没啥事儿了,我收拾一下,咱们就走吧?”   夫妻两人说话都是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木艺园在一旁看着,倒是没什么嫉恨情绪,她只是今天亲眼见到这般场景,方知道,想象之中和亲眼所见是有区别的。   若是不亲眼所见,是没办法想象的出,传说之中戾气最重,姑母口中,最桀骜难驯,宛若浪子的男人,竟然见到自己的媳妇儿是这般模样。   实在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越看越是百味杂陈。   顾珩帮着姜娴一道把她桌上的材料收拾好,他眼神抬起,面无表情的看了木艺园一眼。   木艺园脸色一僵,她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发现自己在打量他,她刚纠结着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谁知道那人已经把眼神淡淡的转开了。   木艺园皱皱眉,心里有点堵,她不信顾珩不知道她是谁,居然是这个态度么?还真是冷漠啊。   两人收拾好东西,顾珩牵着姜娴的手,姜娴引着顾珩跟课题组的大家伙儿一一打了招呼并告别,然后夫妻双双把家还。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了,木艺园还愣在原处,唐情这会子倒是也不知道是被姜娴开解了一番,亦或者是跟姜娴说过顾云开的事情,她倒是从那纠结苦恼的情绪之中脱离了出来。   见人走了,她立刻巴拉巴拉的说了起来:   “哇,你们看到了么?瞅瞅人家,对自己媳妇儿,满心满眼的。”   “还是姜师妹聪明,找对象就得找这样的,多好啊,千万别找那种一问三不知的混账。”   “同是堂兄弟,怎么就差那么多?”   她说了一骨碌的话,却没得到回应,能答她话的,但见蔡康康盯着那山药糕不放,宛若饿死鬼投胎一般,而木艺园在发呆不知道想什么,至于其他三个,呵呵,怕她的要死,平日里她随便说点啥,这几个就没有敢接话的。   她用手拍了一下木艺园的肩膀,不解:   “喂,想什么呢?”连她说话都没听见。   木艺园被她一拍,狠狠惊了一下,目光有些怔忡渺远,似想什么入了神:   “啊?!没什么没什么。”   唐情没说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念叨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奇奇怪怪的。”   却说出了校门的两人,虽说是暑假,但校园里不会没人,尤其这临近傍晚,大家伙儿学习的、做课题研究的等等都出来了,毕竟要吃饭或者活动活动。   这不,正好就看到姜娴和顾珩。   中医药学院有史以来有记载以来最美的校花,坐在一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一路而行,自然吸引的目光无数,有不少和姜娴熟识的,还会打招呼。   顾珩觉得,这条路真长啊,好不容易在各种打探的眼神和打招呼声中冲出来,顾醋精又开始泛酸了:   “这群小子,不好好念书,都跑出来干啥呢。”   “瞅瞅他们那些眼神儿,一点都不正气,啧,很不咋地。”   国家给他们机会让他们靠上大学,是培养人才的,不是让他们浪费时间看美女的,更不是来看他媳妇儿的。   姜娴掀了掀眼皮,安静的坐在后面,听他念叨呗,这人只要看到男人对她露出爱慕的目光,他就要把对方批判的一无是处。   不过,今儿,她不准备惯着他多久,估摸着在顾珩念叨了五分钟后,姜娴用手指在他宽厚的背上划了划,转而在他腰间软肉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下,突兀的问:   “顾老板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声调好似在撒娇,又好似在兴师问罪。   顾珩突然心上一麻,顿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到哪儿了,一片空白,他几乎凭着本能:   “我能瞒着你什么?媳妇儿?冤枉啊。”   还敢喊冤?   姜娴这回不客气,又在他腰间软肉上拧了下:   “嗯?!你再想想。”   娇嗔的语气似小勾子一般,一下一下的像是要把他的心给勾出来。   顾珩浑身发软,车也越骑越慢,路人见到,就觉得这男人骑车忒没技术,摇摇欲坠的,几乎倒地。   真是白瞎了这男人有辆自行车还有一个姑娘愿意坐他的车了。   顾珩是非常了解自家媳妇儿的。   媳妇儿语气虽然不轻不重的,但绝不会无中生有,她强调自己有事儿瞒着她,那就肯定有。   他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了。   他心中把顾云开骂了个半死,这混蛋莫不是在他媳妇儿面前说漏嘴了?说到木家那个谁了?   心里骂完顾云开还不过瘾,又把顾老爷子腹诽了一顿,心说,老头子这辈子估摸着跟他真是犯克,遇到他就没一件好事儿。   平白无故搁这儿给他挖了个坑,把他埋了。   “媳妇儿,你……你是说你姓木的同学?”顾珩生平头一次,说话心虚的不行,每一个字都非常艰难的才能从嘴巴里吐出来。   姜娴差点被他气笑了,她又拧了他一下,这一下贼狠了,反正她一拧,某人肌肉收紧,狠狠颤了一下:   “果然是木艺园。” 第405章 解释(一更)   顾珩这人平日端的是矜贵冷淡的做派,哪怕是在很久以前的一无所有最落魄的时候,从他脸上都甚少看出什么。   但今儿,不同了,他连车都骑不下去了,把自行车随意往路边一停,就拉住姜娴的手,把姜娴从车后座拉下来,脸对着脸,软声哀求道: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   他倒也是个聪明了,心里不安,担心媳妇儿真被气着,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的语速很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的虽然快,但姜娴听来,却也觉得说的中肯,没有遮遮掩掩的。   这正说明,顾老板心里没鬼。   算是过了姜娴这的第一关。   无非就是顾老爷子想要掌控他这个孙子,亦或者他觉得他顾家的血脉就该配木家的血脉才能强强联合,更甚者许是顾老爷子想要改善他那继媳和孙子之间的关系,所以就安排了木家侄女与顾珩相亲。   他自然是不会提前告诉顾珩这事儿的,怕他反抗,那会子还出了个先斩后奏的馊主意,就拿着木艺园的照片,屈尊降贵的去J省找顾珩,想要逼顾珩就范:   “那老头子跑过来堵着我,忒是无赖,说自己命不久矣,还说什么只要我结婚,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顾珩说这事儿的时候特别讥诮,顾老头简直是个无赖,他虽说对那老头很是反感,但那老无赖使人把他架到那省城医院,他躺在那儿呜呜哭泣的时候,他莫不是还能上去挠他不成?   想要跑,外面他一堆亲信堵着他不让走。   老头子自然知道他身手不错,毕竟他的身手虽然学的杂,但最主要的学的还是顾家的一套拳法。   据说,顾家祖上当过镖师,是以都会不俗的拳脚功夫。   那会子,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自己的母亲就让他练顾家的这套拳法,为的是强身健体,也是为了不受欺负。   毕竟,那会子,长兄羸弱,长姐除了嘴巴厉害,其他的都不厉害,能依靠的只有他了。   等到他日渐晓事儿,知道自家的那些狗血的恩怨情仇,他顾家拳法都已经小成了,而且,他也不至于幼稚到,讨厌顾家人,就连顾家的拳法也不练了。   凭啥?人有错,物品有什么错。   再者,顾珩相信从来握在手里的,学到的本事才是自己的。   是以,顾珩愣是把顾家拳法练的炉火纯青的厉害,哪怕后来,他也练了其他身法,但顾家拳法可没丢。   这也是他和顾云开身手相当,而且身法有些类似的原因所在。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顾老头对顾珩的身手了如指掌。   既然是有备而来,顾珩自然是出不去,外头那些人没顾老头允许,那是不可能让他走的。   “顾老头就那么压迫着我,还把那姓木的姑娘的照片拿给我看,跟我说,是给我选的名门淑女,然后便压着我去见人。”   顾珩吞了吞口水,只觉得说的极为艰难,那时候,自己没有心悦之人,觉得没什么,但这会子说起这事儿,哎呦,怎么那么心虚呢。   “我……我假意同意,我发誓,我真的完全没看那照片,只是假意同意去见面,为的就是脱身。”   这话是真话。   毕竟他那会子对于女人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挣钱,他家中那病弱的长兄需要各种补药,他总有一种危机感,唯恐哪一日他手上的钱不凑手,长兄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再者,无论顾老头说的天花乱坠的,他又不是头脑不清楚,会要他介绍的女人,他是疯了不成?   顾老头也是头脑不清楚,怎么?插足控制了儿子的家庭还不够?还想左右孙子的家庭?   简直可笑,他也不是顾宴山那个没有担当的孬种。   什么名门淑女?跟他有啥关系。   甚至什么所谓的名门淑女,他是厌恶的。   那会子,可不就是为了名门淑女,他们兄妹三人和母亲才会落得这样一个飘零的下场。   “然后,我就趁着同意去吃饭的路上,逃跑了。”   是以,这事儿没成。   他都快忘记了这事儿,之所以知道木艺园的全名,还是后来顾云开加深了一下这件事的印象。   姜娴瞅着这人拉着她,紧紧的,眼神之中有些慌乱又有在乎,似乎特别害怕她因为此事心有芥蒂。   然而,她怎么会呢。   今儿在课题组教室里的一举一动,姜娴都看在眼里。   顾珩从头到尾都很冷漠,和平时无异。   至于木艺园,姜娴不知道她如何想的,但她心绪乱了,姜娴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对此,姜娴却并不担心,有很小一部分的原因在于,这几个月的相处,对于木艺园,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不提她对于顾珩有没有什么心思,就说顾珩目前已经是她姜娴的夫,她骨子里矜傲让她大约是做不出抢夺旁人夫婿之事。   退一万步讲,便是她起了什么心思,姜娴也不怕自己跟她刀兵相向,名正言顺的抢男人若是还抢输了,那她也别活了。再者,顾珩可不是顾宴山。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顾珩的态度。   她从一开始就相信顾珩,未有一丝的迟疑。   这么多年了,他俩之间的感情日渐深厚,姜娴清晰的认知到,顾珩离不开她,她亦然。   如何会为了一个本来就相亲没成的人,心起涟漪,让自己的媳妇儿失望?   若是顾珩是这样的人,那根本就不会有她的存在了。   她也就是故意做作一下,想看看顾珩在乎她的样子罢了。   往常,都是顾珩吃醋,这会子,遇到那些围着他的女人,她确实也有点小小的醋意。   毕竟人家木艺园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名门淑女。   家世好、长相好、人品也不错,还是大学生。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到底舍不得顾珩这般,忐忑不安的表情根本不适合他。   她于是抽出手,在顾珩脸色一变之时,又狠狠的拧了他一下,下一刻抱住他的腰:   “好啦,我还不信你?你表现一直很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就是吃醋了。”   她又从他怀里抬头,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用眼睛翻他:   “怎么?就许你吃醋,不许我吃醋?!” 第406章 上学的要求(二更)   顾珩简直觉得自己不知道怎么爱她才好。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没忍住,在她唇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他媳妇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瞧你做的怪样子,好端端的脸,都被你糟蹋了。”   说是这么说,但触碰媳妇儿脸的手别提有多轻柔了。   再说了,顾珩觉得,翻眼睛皱鼻子的,那简直无人能做的能像他媳妇儿这般顺他的眼,合他的心意。   姜娴“哼”了一声,抓住顾珩的手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你敢说我怪?”   两人就这么黏黏糊糊的,又骑着车回家去了。   原以为今儿能早点儿到家呢,没成想,还比平日姜娴回来晚,好在大伯母二伯母都没说啥,看到顾珩去接姜娴了,只以为是顾珩回来晚了。   晚上,吃了大伯母做的饭,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夫妻俩就进屋了。   自是一番亲亲热热后,两人躺着,顾珩一手搂着媳妇儿,一手拿着把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媳妇儿扇风。   这八月的温度还是很高的,两人这会子还有些热,不过大约姜娴觉得更热一点儿,毕竟顾珩跟个火炉子一般,好在她被烫着烫着也习惯了。   加上顾珩体贴她,这不是拿着芭蕉扇给她扇风呢。   不过,比起姜娴,顾珩觉得自己简直是身心舒坦。   媳妇儿身上凉凉的,冰肌玉骨一般,顾珩满足的喟叹,多久了,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麦收大队的大屋里,现在终于媳妇儿又回到他身边了。   夫妻独处时间,少不得话家常。   姜娴半眯着眼,昏昏欲睡,听着顾珩跟她说家里的事儿。   “想不到昨儿一大早刚打听到哪儿有孵小鸡仔儿的,今天大伯母就弄回来五只?”   华都倒是没有麦收大队一户只能养三只鸡的规定,你愿意养着就养着呗,只要不打扰到别家就行。   大伯母高兴坏了,觉得自己可算找到自己个儿爱做的事情了,今天姜娴他们一回来,姜娴就发现不仅是小鸡仔儿抱回来了,连鸡窝都搭好了。   “明儿个把侧边那一块地儿要不留给大伯母种菜如何?”   这小院子里有一块原本种花种草的小花圃,可惜顾云开之前没打理过,反正从那院子被顾珩和姜娴接手的第一天,那花圃里面就是一片枯败。   后来,姜娴一直没管过那地方,这半年下来,里面已经长满了杂草。   大伯母二伯母来的第一天,就惋惜道:   “这可真是浪费地方啊。”   可不是么,好生生的一小块地儿,怎么能荒弃了呢。   如同大伯母二伯母这般,是经历过那青黄不接的饿死人的时候的,见到土地就想种点啥已经成了本能。   姜娴说的含糊,顾珩岂会不知道是哪儿。   “成,等我明天一早把那地翻一遍,这时候种点菜啥的都能种。”   至于这院子是顾云开借给他们的,那又如何,反正也不改变顾云开院子的格局,大不了等哪一天他们不住了,给他把花圃恢复成有花有草的模样就是了。   不过,顾珩知道,顾云开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当时,借院子的事儿是顾云开跟顾珩主动提的。   把钥匙给顾珩的时候,他还说了:   “随便造。”   顾珩亲了亲媳妇儿的头顶,继续道:   “大禾大砚我跟他们谈过了,大砚说他想去上一年级,大禾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人有大砚的地方都成。”   姜娴本来昏昏沉沉的,这会子一惊,眼睛倏然瞪大了:   “一年级,他们才五岁!怎么能上一年级。”   其实这还是满打满算的,两人生日还没到,距离五周岁还差一点儿。   顾珩也是又无奈又骄傲,他是真心感谢自家媳妇儿。   瞧瞧娶了个聪明媳妇儿,他就得了个天才儿子,以后啊,这长子许是能像他五舅一般,当个顶尖学府的大学生呢。   顾珩自己知道自己个儿,他这人,让他学数理化还成,但还是野路子出生,不如自家那舅子厉害。   而且,他也不耐烦再上学。   另外,长子自小就表现出了一些天赋,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厉害。   是以,必然是他娶了个聪明媳妇儿,才有这么聪明的儿子。   想到这,顾珩抬起姜娴的脸,黑暗中胡乱的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姜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甚至还拍了他一下,这什么时候呢,说正事呢。   他怎么一点不着急。   顾珩连忙道:   “我已经打听好了,前头不是有个汽水厂吗?他们那边自己弄了个托儿所正好就在铁路小学隔壁,到时候咱们把大禾送到托儿所,把大砚送到铁路小学去?”   姜娴皱皱眉:“能行吗?”   她之前也寻思着托儿所的事儿,但最靠近的汽水厂里的托儿所都是给厂里员工准备的。   顾珩笑了笑,安抚的拍拍她的背:“有钱能使鬼推磨。”   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但确实好商量。   昨天他尝试去汽水厂打探了一下,人家说了,外面来的孩子,他们也不至于完全不收,但一则要给钱,另则对孩子的父母有要求。   要求孩子的父母要么是华都人要么是华都的工人。   这个条件其实很难达到。   试想,如果是华都的工人,基本上哪个厂现在都有托儿班,再不济,寻个空屋子,找个老大娘来看孩子,还是能的,完全不必要花钱去别的地方上。   若是只是华都人却不是工人,那人家也有的是时间在家看孩子,更不必要花钱去上学了。   顾珩细细的把事情经过给姜娴讲了一遍:   “我问了,我现在不是也在船厂总厂上班么,你虽然不是工人,但你是大学生啊,人家一听咱夫妻俩的情况就同意了,不过学费不便宜,一个孩子一个月五块钱。”   “我准备把大禾还有小硕小矾都送过去。”一个月十五块,他俩还是负担的起的。   “至于大砚,去小学就更好办了,我也去打听了,他年龄确实小了点儿,至少得等到他过完五岁生日才能去,但进去之前要考一张入学试卷,及格了才能进去。” 第407章 风紧扯呼(一更)   这一夜就在夫妻之间的絮絮私语之中度过。   时间匆匆,翻过了78年,等到79年年后,虽为新年,却丝毫没有新年的喜气。   只因为国人基本上都知道,南边儿开战了。   尤其如姜家这种,家中有孩子是军人的情况下,更是惴惴不安。   姜娴也是这般。   今年这个年,是姜娴自一朝从麦收大队醒来,过得最滞闷的年了。   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便是原先瞒着,但南边儿要打仗的消息逐渐传来后,姜建海一直未有信回来,其实已经能够说明情况了。   临近年关,已经够惴惴不安了,这刚过了年,这要打起来的说法更是如同那燎原的火,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而且,姜娴就是有种感觉,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从如今这越来越紧张的氛围来看,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有一种风紧扯呼的既视感。   这般,如何平心静气。   自过年,一家子围坐着,就是少个姜建海,任是谁能欢快起来。   姜娴知道,姜建海是有本事的,但这也成了唯一可以安慰她自己的理由,同时,理智告诉她,刀枪无眼,她却是无法保证自己的六哥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前些日子,她晚间有一次从大伯母和大伯父的窗前走过,还听到大伯母似乎是在哭诉:   “……小老六那孩子,连个妻儿都还没有,我心疼他啊,当初,爱国他们为啥同意他当兵,家里又不是没有一口饭吃,若是老六怎么了,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   “好了,爱国那也是为了儿子好,你说这些干什么?爱国不担心?你看他这几个月瘦了至少二十斤,烟也是不离手,你以前见过他这样,有口饭吃?光有口饭吃就成了?男儿志在四方你懂不懂,小老六是好男儿,当年当兵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哎呦……”   “你你你……你掐我干什么?我我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了?!这要打仗了啊,你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告诉你,孩子要是出了啥事儿,我跟你没完,这日子也别过了。”   “我是去过华都的人,我可听说了,现在好多人都离婚呢。小老六要是有点什么,我就跟你离婚。气死我了你,死老头子!”   “你你你……老婆子你不可理喻,说不通,我睡觉了。”   “睡什么?滚下去,别占着老娘的炕,我不想看到你。”   “……我出去抽烟,你冷静一下。”   说着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   姜娴连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些日子,家里人情绪都很低落,个个都好像绷紧的弦一样,她便跟顾珩商量了一下,住到了娘家来。   也是为了陪陪家人。   事情过去有几天了,姜娴时不时的也放纵自己想,当年自己还支持小老六去参军,这事儿做的对不对啊?   那时候就是觉得小老六说起保家卫国的时候,脸上好似在发光,姜娴就想,自己是希望他永远保持这般的活力与朝气的。   却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他去保家卫国了。   姜娴心情不好,顾珩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今日白天出去的早,晚上才回来,回来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就是进屋之后,他就看了她一眼。   姜娴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话说。   她放下手中叠的衣服,瞳孔微颤动了下,不过面上还能力持镇定:   “怎么了?”   顾珩摇摇头:“这一仗估计非打不可,已经在备战了……”   他今儿一早去江远瞻那儿借了电话,打给了顾云开的亲大哥,顾云霁。   是从顾云霁那儿得的消息,说的很隐晦,但肯定消息来源可靠。   姜娴心中一紧,却是底下头,继续叠衣:“保家卫国,如他所愿。”   纵使心中不舍,但老六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的生气,她还历历在目,其实她之前怀疑老六去了南边儿之后,就让顾珩帮忙打听了一下。   也是问的顾云霁。   据说,隶属于小老六所在的军区,去南边儿采取的是自愿原则。   所以,这事儿,是姜建海自愿参加的。   她纵是担心,也依然支持他。   顾珩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揽住姜娴:   “媳妇儿,别担心,海子是个机灵的,也是最勇敢的。”   姜娴把头埋进顾珩的怀里,用他的衣服擦去她隐隐的泪意:   “嗯,他是最勇敢的人。”   姜娴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软弱了,这才哪到哪儿,她居然就忍不住流泪了。   在澜国,她可从未流过这么真情实感的眼泪,美人垂泪不过就是武器而已。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太在乎这些亲情了。   顾珩轻叹,只是将妻子紧紧搂住,给她力量,却是什么都没说。   还没开学呢,南边儿就正式开战了,姜娴浑浑噩噩的随着顾珩回到华都,啥也顾不上。   这会子课题组就多了两人魂不守舍的人。   到这时候,唐情就是再笨,也知道,顾云开那所谓的任务是去哪里了。   开学来的第一天,两人在课题组教室相遇,唐情就拉着姜娴大哭了一场。   姜娴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她自己个儿也是心乱如麻的,好在唐情也不需要人安慰,哭完了就算了。   只是,倒也越发喜欢跟姜娴凑在一处了,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   这阵子,木艺园倒是挺照顾她们的,两人有些心不在焉的,木艺园在课题调查方面,帮她们挑错,撰写报告,甚至打下手都做了不少。   为此,姜娴特意做了卤菜过来,就是为了感谢木艺园的。   木艺园自那回见了顾珩失态后,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她也没提这事儿,和之前一样。   不过,她和姜娴对这事儿有种心照不宣。   因姜娴把家都搬到华都来了,所以她彻底不住宿舍了,宿舍她的床空着,姜娴怜惜丁海燕有个女儿小朵不能跟她住在一起,所以,便跟丁海燕说,她不在的日子,小朵就可以留在他们宿舍,睡她的床就行了。   既然都要回家,顾珩一有空就来接姜娴,在课题组见到木艺园很多回了,木艺园也再没有什么失态的举动。 第408章 求婚(二更)   姜娴对于木艺园的戒心其实也放下了不少。   木艺园既然没做什么,她何必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人。   说来,还是她男人好,引得旁人心动了。   可惜啊,顾珩只能是姜娴的。   日子就这么在紧张的气氛之中过,终于,跨入三月下旬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顾珩有一天回来很高兴的告诉姜娴:   “结束了。赢了。”   姜娴心里感觉一轻,只觉得若说原来有一大块巨石压的她透不过气来,这会子只剩下半块。   华国赢了,但姜建海还没消息呢。   顾珩上前搂住妻子,拍拍她的脸,这阵子,胖丫儿连眼神都黯淡了,可见这事儿把她折磨的够呛:   “云霁哥已经联系上顾云开了,他没事儿,活蹦乱跳的,正好他在那边呢,我跟云集霁哥说了,让他打听一下海子,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顾云开没事儿,顾珩心里的紧绷感也去了一半儿。   平日里,他和顾云开一见面就掐,但若要说这世上顾珩信任的人之中,顾云开绝对排的上名号,甚至远在江远瞻之前。   姜娴嗯了一声,终于绽开了一个笑脸。   听到顾云开没事儿的消息,她也很高兴。   顾珩爱怜的刮了她一下鼻子,瞅瞅这笑脸多难得,他可算明白啥叫“烽火戏诸侯”了。   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想他也是愿意为媳妇儿赴汤蹈火的。   顾云开做事很神速,头天晚上顾珩跟姜娴说的事儿,第三天顾云开电话就来了。   “说人找到了,受了点伤。”   见姜娴脸色倏然变化,顾珩心里对这个小舅哥也有点意见了,瞧把他媳妇儿吓的!   海子多大人了,到现在都不成熟,去打仗就去啊,干啥鬼鬼祟祟的,送封信回来又能怎样?   真以为纸能包住火?   太天真了。   “他没事儿,他所在的医院离顾云开所在驻地不远,顾云开特地去看了,就是腿受伤了,骨折了,顾云开特地问了医生,伤不算重,能康复,但他暂时不能撤离。”   腿折了,自然要留在当地把伤养好了才能走。   “那谁照顾他啊?”姜娴自然还是不放心的。   顾珩看他媳妇儿那样子,真是恨不得奔赴到南边儿,他可真是好似吃了个酸果子一般,不是滋味儿。   那小子什么运气,自家姐妹对他这么好,再回头瞅瞅他二姐,姐弟俩凑一起没一天不吵架的。   哪怕他习惯不搭理顾环,那人偏是有法子说的他忍不住开口反驳。   真是神烦!   他酸酸的说:   “哪里没人照顾他,海子不是处对象了嘛,那对象就在呢,顾云开说一个漂亮姑娘在那儿伺候他呢,他去那会子正给他喂饭呢,还给他擦脸。”   不是对象能干这么亲密的事情?   姜娴这会子算是心里那块巨石完全落了地,她眉头一皱,反应过来:   “这都没事了,居然还是一点信都不捎回来?真狠心呐,这事儿我肯定给他捅回去,让他瞒着这么大的事儿。”   顾珩瞬间觉得不酸了,他立刻附和:   “这法子好。多大人了?这么不懂事。”   捅回去的话,就凭他对姜家人的了解,姜建海绝对逃不了一顿暴揍。   在姜家,闺女儿是宝,呵呵,儿子,只要没有生命危险,那都是草。   尤其这根草还不听话,不得修理修理?   姜娴这会子神清气爽,灵台清明,知道顾珩不怀好意呢。   至于为什么?吃醋呗,肯定是嫌弃小老六让她担心了。   她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有出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从顾云开出现在姜建海面前自我介绍开始,姜建海就知道自己完了。   能不完蛋吗?他想不通,自己为啥这么倒霉,就露馅儿了。   本来,哪怕家里怀疑他来了南边儿,他可以死不承认,反正又没有证据。   大不了说自己又去集训了,或者也可以说自己没上战场,只是后备力量。   现在么,这些准备好的谎言不攻自破,被抓了个现行。   这可怎么好。   顾云开一离开,他就一把抓住严爱星的手,哀嚎:   “爱星,我完了,回去一定会被我伯父跟我爸还有我那几个哥哥揍死不可。”   严爱星皮笑肉不笑的瞪了他一眼:   “哎呀,我怎么这么高兴呢,该,谁让你连信都不寄回去。”   “全瞒着,你可真有本事。”   她也是等他要开拔她才知道的,这家伙现在跟她哥打的火热的,两人居然合谋瞒着她这种大事儿。   她差点没气死。   那会子又气又怕,既担心他又担心她大哥的日子,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是再也不想过第二次。   不过,好在,最后上天垂怜,她哥没事儿,这人受了点伤,没有生命危险。   便是如此,她也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了,就为了照顾他。   伤了左腿,医生说了,他还年轻,不会有啥后遗症,但得好好养着就是了。   姜建海可怜巴巴看着严爱星:   “爱星,你都不爱我了吗?”   严爱星摸了摸胳膊,打了个寒颤,把脸一板:   “好好说话,再不好好说话,不给你饭吃!”   这家伙自从跟她处对象后,私下里可喜欢跟她这么说话了。   什么肉麻话他都说得出来。   她虽然觉得肉麻,但还就真吃这一套,不过呢,她不打算让他知道,免得这人太得意,得寸进尺,屡次突破她的底线。   姜建海才不怕严爱星的色厉内荏,他不是刚吃完饭么,又不饿。   他拉着严爱星的手,脸一正:   “爱星,严团说了,这回我算立功了,回去可以升到正营级了,你愿意嫁给我吗?营级干部家眷可以随军,我们可以分到一个二层小楼房,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过日子,你愿意吗?”   严爱星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姜建海这么认真的跟她说这些话。   明明平时最肉麻,最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这时候,在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却一点不浪漫,用着最朴素的语言,描绘着有她的未来。   何其认真。   严爱星突然觉得喉咙被哽住了。 第409章 把婚结了(一更)   一直以来,严爱星是喜欢姜建海的。   一开始,她喜欢他的容貌,知道他是她大哥手下很骁勇的单兵王。   她觉得他这般阳光帅气大男孩的容貌实在是和他们严家人的冷厉不一样,看着就显得温暖。   她不是扭捏的小女儿性子,既然喜欢,那就接触呗。   谁知道,男人反倒是扭捏起来。   他明知道她是他的“严团”的妹妹,跟她在一起,他以后好处不尽。   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忍不住心花怒放了,至少不会有一阵,明知她来了,他还躲着吧。   她实在没法子,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线。   先是制造偶遇,然后跟他聊天,先不能说处对象的事儿,得跟他先当朋友。   这般费劲心思,两人终于是当上“朋友”了,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墨迹,连处对象的事儿,都是她“强迫”他的。   后来逐渐的相处,她越发的喜欢他了,喜欢他身上那耀眼的温暖气质,喜欢他平日里开朗的语气,更喜欢他说起自己妹妹以及其余家人的时候的脉脉温情。   这种温馨,好似在严家并不曾拥有。   她爸就是军人,然后她叔,她大哥,个个都是。   这些人自年轻的时候,忙于军国大事,一直不在家不说,便是回来,也是说一不二,跟臭石头一样钢硬。   她虽然是幼女,但自小很少见到父亲,甚至是长兄。   而且,家中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便是女孩子,她小时候因为淘气,也挨过不少打。   可是,她从姜建海这儿听说,他有个幼妹,在家简直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而且,便是姜建海淘气,家人便是揍他,也以吓唬为主,最多就是拿着扫帚拍两下,绝不会如她家这般,上的是棍子。   而且,他们家居然是一个没有分家的大家庭,还没有龃龉,实在是太有烟火气了。   父母长辈慈爱宽和,兄弟姐妹团结和睦,这般的家庭确实是严爱星所渴望的。   然而,她还是觉得,怎么的,姜建海就突然开窍了,居然突然跟她求婚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主动的一方,姜建海总是很随和,对她听之任之的情况居多。   “你怎么……这么突然。”便是喉头微哽,严爱星还是要问明白。   姜建海好似诧异的看了严爱星一眼,他虽然心大,但女孩子突然红了眼眶,他还是忍不住手足无措起来:   “爱星……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说着,人就要爬起来给她擦眼睛。   严爱星一把拉住他的手,摁住他:“回答我的问题。”   姜建海挠挠头,总觉得爱星的表情有点不对,他心里虽然忐忑,但他还是道:   “我知道我现在可能给不了你优渥的生活,但我会努力的,爱星,你不愿意吗?”   严爱星知道姜建海是误会她的意思了,但她也听明白了,这人啊,是想跟她过一辈子的。   哪怕他没说爱,却字里行间都有爱呢。   “你就只想和我过一辈子,还有没有别人?!”   姜建海突然表情都不敢看她了。   严爱星心一沉,感觉自己心头一凉,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死死盯着姜建海的眼睛:   “怎么?你还有别人?!”   严爱星藏的好,是以姜建海没立刻察觉她的语气之中透着紧绷和微凉。   只是语气到底是冷淡了下来。   他颇为奇怪的睨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原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当兵前,在村里有个喜欢过的女孩子,我本来也以为能跟她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的。”   姜建海是个纯良的男孩子,既然想处对象,他自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他隐去了二妞的名字,继续说:   “可是,那姑娘没等得及,后来,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好像也不是那么深,她嫁了别人,我刚开始是有点伤心的,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对她的印象越来越薄弱,除了很生气她欺骗我的家人,对她嫁人这事儿倒是没什么恨意。”   “我想,许是因为我对她不是那么喜欢。”   他突然脸红了,又是挠头,眼神随之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严爱星,但到底是勇敢的说出来了:   “可是,我……我我对你不是这种感觉,我不能接受你嫁给别人,所以,才想着,咱们早点结婚就好了。”   只有结婚了,严爱星才真正是属于他的媳妇儿。   严爱星今天这心情被姜建海这一顿一顿的,弄的可谓是跌宕起伏。   她心中喜悦密布,实在抑制不住,脸上都带起了红晕。   她自来是爽朗的姑娘,姜建海说的她高兴了,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至于严家人乐不乐意。   这压根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严家虽然平日家风走的是冷厉严肃的路子,但在娶妻嫁夫这事儿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家世从来不是严家人特别考虑的。   严爱星自家大嫂也没什么家世,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长得是柔柔弱弱的,她那时候觉得,她严家的风气真是要变了,她大哥那么雷厉风行的冷厉汉子,居然喜欢这种柔弱的女子,当真是铁汉柔情。   再说了,她和姜建海处对象这事儿,她大哥清楚的很,也没说啥吖。   大哥都不说啥,她爸妈还有其他家人更不会说啥了。   所以,她欢欣的应了:   “好!我答应你,咱们快点结婚。”   她低头看了一眼姜建海打上石膏的腿,寻思道:   “你这回不是负伤了吗?等你伤好了,至少得三四个月吧。你也不能总在医院吧,要不咱回家去,趁着这段时间,把婚结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骨头没好之前,姜建海想归队都难。   而一个现役军人,平日哪有这么长的假期啊。   但严爱星不同,她是内勤,凭着她大哥的脸面,她脸皮再厚些,想多请几个月假也不是不成。   大不了不要工资就是了。   再说了,等姜建海成了她丈夫,他受伤了,她这个当妻子的为了照顾他而请假,名正言顺。   严爱星把算盘打的啪啪响,姜建海却是一呆。   他没想到已经发展到结婚这一步了。   他这是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 第410章 销魂蚀骨(二更)   姜建海在严爱星说完话后,,愣了足有三分钟,终于是意识到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他顿时觉得,回去哪怕因为隐瞒的事情,被他大伯二伯还有亲爸混合三打一顿,都没什么可怕了。   再说了,他要娶上媳妇儿了,他家长辈许是因为这个好消息,激动万分,以至于忽略了他隐瞒不报的事情!   这可真是……太让他高兴了。   可是,“这倒是可以,我自然是很愿意早点结婚的,但就是委屈你了。”   他这瘸着一条腿呢,到时候结婚办宴的,多不好看啊,新娘子脸上无光。   而且结婚之前,他自然要拜会未来的岳丈岳母,他这瘸着一条腿的模样,也一点都没给严爱星争面子。   严爱星柔柔的看他一眼:   “有什么委屈的,我又不是什么虚荣的人。”   这事就是她提议的,她哪里会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姜建海一听,只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跟严爱星说谢谢了。   娶到这么个为自己着想,都不在乎自己受委屈的妻子,他姜建海这是什么运气?   不过,便是爱星自己不觉得受委屈,姜建海也发誓,自己要尽己所能,给爱星他能给的最好的。   心中有了打算,他暂且也没说出来的意思,是男人,重在做什么,而不是说什么。   他只是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得兴奋,他一拍大腿,才发现自己受了伤,疼的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在严爱星无语又责备的目光之中,硬要爬起来:   “丁辉呢,我要去告诉丁辉,我要娶媳妇儿了,他还是个大光棍,啊哈哈哈哈哈。”   严爱星脑袋上青筋暴起,只觉得满头黑线,她已经无语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有对自己好兄弟干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么?   缺德,缺大德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两人关系还真是属于过命的交情了。   连受伤,都一块儿,一个伤左腿一个伤右腿,还挺对称的。   话说她也听旁人说了,当时丁辉命在旦夕,是姜建海拼着生命危险,硬是把他的命也保下来了。   这事儿,她私下里还问过姜建海呢,只这家伙心大,道:   “哪儿能啊,没说的那么夸张,我要是不拽他一把,最多就是他那两条腿没了,所以,丁辉欠我两条腿,回头老子一定要他自己出钱,买两条猪腿给我!老子馋肉很久了,这破旮旯真是差劲,连好吃的肉都没有,老子嘴巴淡死了。”   这番话听的严爱星是又无语又心疼。   一方面,原来丁辉两条腿堪比猪腿,这话也不知道侮辱谁呢,也不知道丁辉要是知道了,什么感受。   另一方面,她是真心疼他啊,这地方确实如此,口味什么的跟他们那儿差距大,尽爱吃米粉之类的,她倒是挺喜欢的,但可苦了姜建海了,他就爱吃大米饭以及裹了肉的大饼子。   听他说,是他家胖丫儿给他惯出来的毛病,原先在家的时候,家里再穷,胖丫儿也不会短了家里人的嘴巴,绞尽脑汁的都给大家弄上肉吃。   这般,他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却说,打仗的时候,想不到这些,这受伤了,闲下来了,总算发现自己这一天天的吃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不过,严爱星虽然对姜建海口中的妹妹印象很好,但她还是觉得他有点夸张了。   家里穷的叮当响,去哪儿弄肉啊?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但可见,兄妹感情甚笃,姜建海的妹妹确实对他也很好。   姜建海哪怕是蹦着,也蹦到了丁辉的病房,跟他的光棍好兄弟分享了这个天大的喜悦。   严爱星没去,两好兄弟说话,她干啥要进去打扰,倒是就听到丁辉咬牙切齿的咆哮:   “呵呵,喜欢猪腿是不,等你结婚,老子给你整四条!”   严爱星“啪”一下对着自己的脑袋拍下去,她是找了个什么傻子当丈夫,啥话都说,瞧把人家丁辉气的。   ……   华都,姜娴心情也好的很,她也在盘算着假期的事儿:   “之前云开哥不是问了么,六哥这伤再有半个月,就能出院了,到时候他肯定得回家一趟吧,咱们要不也回去?”   顾珩自然对媳妇儿无有不可,正好他也想回去见见海子被揍的大场面:   “成,我请假容易,媳妇儿你定下来哪一天就行了。”   姜娴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始寻思着,姜建海这回回来,她的未来六嫂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回?   她是不是得再做点涂抹的护肤膏之类的?回去总要给未来六嫂准备礼物,不能让六哥失了面子啊。   正想着呢,一股子灼热之气却是喷在她敏感的耳际,姜娴的脑袋一热,突然一片空白,耳边就听见顾珩半抱怨半装可怜的腔调:   “媳妇儿,你怎么满脑子还想着老六啊,他都没事儿了。”   本来就没事儿了,还占着他媳妇儿的注意力,这怎么能成啊。   这些日子,媳妇儿担心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他不能也没心思跟媳妇儿在一起黏糊啊,每日里,他绞尽脑汁就是让媳妇儿开心一点,说实在的,他也素了很久了。   没成想,一切尘埃落定了,姜建海那厮还要占据他媳妇儿的注意力?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姜娴也感觉到男人跟条大狗一般,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声音暗哑,已然动情。   她不由想到,这些日子她家男人真的足够体贴,也着实辛苦了。   夫妻多年,她岂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眉目一转,全身上下的气质突然变了,全身软如绸缎,妖媚噬骨。   顾珩全身顿然如铁般坚硬,如火般炽热,媳妇儿这魅态横生的模样,就是对他最好的邀请,他简直是心魂荡漾,溃不成军。   在意识昏沉的那一刻,他还隐约想着,以前没媳妇儿的时候,他从不觉得男女之间这种情和爱有什么吸引他的,甚至他认为那些个管不住自己的都是意志力差、不负责任的软弱之人,好比顾宴山。   但自从有了媳妇儿,他才发现这滋味是如何的销魂蚀骨,让人欲罢不能。 第411章 变(一更)   四月,姜娴和顾珩回家了一趟,不回去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姜建海的大喜之日。   79年四月,春意阵阵,带着各种暖意融融。   不仅是今年春天暖的早,还有人心似乎也暖了不少,充斥着希望。   孩子们几天前就跟大伯母一起回家了,姜娴和顾珩是最后走的。   姜娴依然是一袭旗袍,她许是曾经是“古人”的原因,穿衣服还是偏向于喜欢裙衫,哪怕是冬天呢,她也是要穿裙子的。   好在,顾珩也纵着她,什么丝绸、棉麻布料等等,这些年,只要顾珩能寻到,他总不会忘记家中的妻子。   再说了,家里还有冯姐夫那样的做衣服的好手在,可以说,在穿衣打扮方面,姜娴是非常自由甚至是前卫的。   毕竟,在灰蓝黑还有军绿为主色调的群体里,她已经开始自己染色,穿米白、粉色、浅蓝、渐变等色彩了。   不过,这次回家,尤其是到了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姜娴觉出了和以往不同之处。   她发现穿的“稀奇古怪”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有好些姑娘,选择穿裙装,甚至还有穿短裙的。   人流熙熙攘攘,不在是灰蒙蒙的一大片,靓丽的色彩变多了。   顾珩护着姜娴上了火车,姜娴还念叨:   “我发现自去年到今年,变化好大啊,不仅是火车站卖吃食的多了,大家穿衣服也比之前鲜亮很多。”   说着,就把刚买的一捧樱桃,捡了一颗最大的,塞进顾珩嘴里。   樱桃用荷叶包着,一毛钱一捧,吃的个新鲜野趣。   她今儿在火车站,买了樱桃、麦芽糖和玉米面饼子。   以前哪有这些:   她刚来华都的时候,火车站是啥好吃的都没见着,去年来接顾珩和孩子们,见到卖红薯还有玉米的,今儿过来,卖的东西更加琳琅满目了。   其实不止这里,黑市那边也有变化。   原先,黑市里颇有些偷偷摸摸的意思,这段时间,却明显光明正大了许多。   她前几天去了黑市一次,卖一些她做好的药丸子,春季一些传染疾病高发,姜娴便制了些治疗感冒、咳嗽、治疗痘痘等消炎的药丸,结果她就发现人来人往的变多了,大家也不各种警惕了,甚至连摊主都变多了,卖什么的都有。   原先那些个如鸡蛋、大米之类的金贵物件儿,现在都有人提着篮子光明正大的卖了。   因为人多,她那天东西卖的贼快,还有回头客呢。   顾珩一边吃着媳妇儿的爱心樱桃,一边深有同感。   “自去年年底开了会,如今鹏城新建,国家现在就是要发展经济了。”   对于这情况,顾珩看在眼中,心中似有什么窜动的火苗在燃烧。   不过,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媳妇儿提,毕竟,他觉得一切尚在开始,还需要观望。   对于自己以后究竟做什么,还真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船厂,终归他觉得不是归宿。   说起来,他连正式工都算不上呢。   姜娴目光看着车窗外,将顾珩的话回味了一遍,大力发展经济么?该怎么去发展?   却是突然发现身边那男人异样的沉默。   她回过头来,就见顾珩眼神沉郁,虽说表面很平静,但明显不是松弛的状态。   “阿珩。”姜娴用手握了握他的,她想安慰他。   顾珩笑了笑,回握住姜娴:   “我没事儿,我就是在想,我以后能做点啥。”   他抬眼,但见他的姑娘眸光璀璨的看着他,其中盛满了依赖和信任,他心头一软,突然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们阿珩什么不能做啊,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咱家虽然算不上多富有,但这些年也有些家底子呢。”   “你尽管去折腾。”   顾珩认真的看着姜娴的眼睛,只觉得心头连日来的一些紧绷和对未来的彷徨消散了些,好似有一个什么东西,一直把他的心尖搔弄的痒痒的,他忍不住道:   “为什么?”顾珩实在没见过如她媳妇儿这般的人。   旁人家的妻子有好些都把钱袋子捏在手中,恨不能只进不出那种,若是丈夫把工作丢了,那是要哭天抢地的,其实这也能理解,毕竟要生活嘛。   但姜娴没有,在钱方面,顾珩是自由的,姜娴对于他在外的花销,基本不多过问,在如今他心神动荡,起了想要抛掉自己工作,而下一份工作还没着落之际,她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或者不乐意。   便是顾珩一直笃定着姜娴是喜爱他的,这会子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她是不是没有他想象之中那么在乎他了,还是说对他厌倦了,不爱管他了?!   姜娴不知道顾珩如何想的,却见他目光突然幽深不见底,她心中思忖了一下,只以为顾珩是工作上不是那么开心。   其实顾珩虽然没说要换工作的事儿,姜娴也会劝他的。   只因为顾珩无意之中话家常的时候说过,来了总厂后工作环境和原来完全不同,这边比较排外。   话说到这儿,姜娴还有什么不懂的,顾珩就是那个被排的外呗。   她不能想象,骄傲的男人被孤立是什么样子,旁人不心疼他,她心疼他。   如今,顾珩自己有了离开的想法,她是高兴的。   “什么为什么?咱们是夫妻,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钱没了可以再挣,咱们有手有脚的,我对以后咱们的生活有信心。”   姑娘颇为诧异的睨了他一眼,好似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这种话。   但顾珩却笑了,什么患得患失,这会子突然全消失了,他满脑子就是“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这句话。   他也顾不得火车里一堆人因为他俩漂亮的外表盯着他们看呢,他凑过去,几乎是贴着姜娴的颈侧,腻乎。   姜娴眼尾一垂,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怀疑的用手把他的脑袋扒拉开,盯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顾珩力持镇定,在心中暗自发誓,刚刚那个迷糊了的自己心里想啥可千万不能让媳妇儿发现了。   “没有啊,我就是想着工作的事情啊,如今既然国家发展经济,我寻思着该怎么抓住机会,鹏城么?我想去看看。” 第412章 顺应(二更)   想去鹏城看看,不是今天刚有的想法,实际上顾珩有这想法有一阵子了。   听说,那儿要新建港口,听说那儿靠近香江,听说那儿机会遍地,听说自鹏城新立,许多人去看过了……   说到正经事儿,姜娴脸色一正,想起了去年去南边儿的经历,本来只是听廖老板提了一嘴,真没想到那块地界真的改县为市了。   也不知道那儿会改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不是么?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人们只有顺应时代的变化。   但,若是顾珩要去鹏城,他们又要分开了呢。   姜娴脉脉的瞥了一眼跟她说着话的男人,得到男人宠溺眼神的回应。   在这纷纷扰扰火车上,他把她护在最里面只有半身是坐在座位上的,整个人以护卫的姿态往她这边倾斜着,半挡着她。   姜娴垂眼勾唇,心说,便是分离,也是短暂的,他们夫妻的心不会分离。   一路走来,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私语,说了不少话,顾珩心中豁然开朗不少,妻子如此明事理,支持他,他夫复何求啊。   连日来的阴霾真的尽皆散去,等到了麦收大队,这些担心事儿他也不想了。   想也没用,顺其自然,抓住机会便是。   回家总是开心的,姜娴终于见到了姜建海夸了很多遍的六嫂。   短发,见人一脸笑,眉宇间颇带英气,见到姜娴和顾珩走来,虽然吃惊于两人相貌的出众,她便光明正大的打量,大大方方的。   姜娴就有种感觉,这六嫂,果然不亏是出自军人家庭,英姿飒爽。   姜娴看到姜建海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姜建海这笑怎么看怎么得意。   姜娴不想看他这么得意,开玩笑的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咱家的铁拐李么?”   “您老站着可还成啊,要不要小的扶您?”   姜建海才不搭理他妹对他的奚落,眼神就盯着顾珩拎着的包袱袋子:   “说什么都行,带礼物我就原谅你。”   姜娴嫌弃死他那财迷样子了:   “给嫂子带了,没给你带。”   岂料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子窜出来,一把就把顾珩手中的包袱袋子抢下来了。   是闪电。   闪电哼哈哼哈的,把袋子叼到姜建海手中。   姜建海一边翻一边道:“眼见为实,我才不信。”   姜娴瞪了闪电一眼,闪电本来还满心满眼的盯着姜建海呢,突然似乎感觉到了姜娴瞪它的目光,它耳朵往下一耷拉,可怜兮兮的“唔”了一声,往姜建海身后缩。   姜娴移开眼,舍不得骂狗,那就教训人好了:   “还说什么闪电是替我养的,结果咧,你瞅瞅它,它哪点像我的狗?”   这些年,闪电在家其实待家里人都是差不多的,但只有见过闪电和姜建海相处,才知道在闪电心里,只有姜建海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它明明在院子里有狗窝,但它一直爱睡在姜建海屋里不说,只要姜建海一回来,闪电简直就是姜建海的眼睛和手。   只要小老六一声令下,甚至一个眼神,闪电可以为他干任何事。   姜建海拍拍闪电的狗头权作安慰,闪电还满足的眯眯眼:   “你要是不乐意,让珩哥再给抱一只小狗养着好了,咱家闪电不是也是珩哥帮忙抱回来的么?”   回答他的是姜娴的白眼儿,虽然她一直想在华都的院子里养一只狗狗,也确实有让顾珩物色的意思,但她怎么能让姜建海得意呢?   自然是不能。   严爱星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   她可算是明白,姜建海跟自家妹妹的感情有多深呢。   姜娴自然是给姜建海以及严爱星都带了礼物的,两人结婚,姜娴在华都托了段爱梅,买到了一对儿鸳鸯戏水的苏绣枕巾,精致的跟艺术品一样,以及:   “哇,这是电视机的票?”   姜建海震惊的抬头看着姜娴和顾珩。   “这这这……我怎么能要这么贵的东西?”   姜娴摆摆手:   “你不是爱热闹么,这可是我家阿珩特意拜托他堂哥才弄到的票,送你的结婚礼物,有什么不能要的?矫情。”   其实,有电视机票也不成,还得要四百块钱呢。   姜娴本来想着要不换成电视机直接送回来便是了,可一想,小老六这又不在家,电视机还得拖到部队里?   太麻烦了,没得把好好的金贵玩意儿折腾坏了,所以便算了。   回头,这票姜建海爱买就买,不爱买,卖了也成,反正这票稀缺,一张票也值四百块呢。   饶是姜建海是调节气氛的好手,这会子也说不出话来,   “珩哥、胖丫儿……我”   顾珩却道:   “行了,在自家媳妇儿面前矫情什么?又不是单送你一个人的,谁让你结婚迟呢,就当是恭喜你终于有姑娘家愿意要你了。”   当心一击,姜建海突然理解他那会子嘲笑丁辉的时候,丁辉什么感觉了。   他想说他哪里结婚迟了,可看到同龄的胖丫儿家的大禾大砚都快六岁了。   这……差距确实有点儿。   他扭头看着严爱星:   “爱星,咱俩成婚后立刻就生孩子,我……落后太多了。”   回应他的是严爱星的后脑勺。   顾珩和姜娴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没一会儿,大伯母就拿着大铜勺子,吆喝着大家在院子里吃饭。   因为家里人多,特地开了三桌。   二伯父指着院子里刚装上的电灯:   “看到没,这日子越过越好了,今年前阵子,咱大队的电总算是通明白了,这电灯亮堂吧。”   其实通电是前几年的事情了,但那会子用电还没有现在普及,人们也舍不得电费。   可是这两年,麦收大队越来越不同了,稻田养鸭,果林都成了气候,村里人比以前富裕了。   姜大伯父点点头:   “今年啊,我们也要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了,马上分田到户了,以后,田地就是自家种,还有啊,前阵子扬平回来,我们商量了一下,现在不是说每个村都要有自己的村产业么?我们自己有果林,想着要不就自己弄个罐头厂。” 第413章 回村记事(一更)   周扬平自考上大学,并未和麦收大队的大家伙儿断了关系。   更因为赵大丫,周扬平借着在麦收大队的表现,姜大伯格外的照顾和赏识他,甚至把他引荐到了丰收公社,得了丰收公社龚书记的赏识。   周扬平是个记恩之人,恰好他就是在J省省城上大学,是以时不时的,都会陪大丫回来。   毕竟大柱还在家住着,大丫虽然选择带着孩子跟着周扬平在外漂泊,但到底是担心这个幼弟的,周扬平体贴老婆,路途并不算远,回来的次数还挺多。   过年那会子,周扬平以及大丫和姜娴一家没碰上面,姜娴和顾珩倒是回来过年的,但恰好这一年,周扬平带着大丫回自家过年去了,没回来。   正说起村中事儿,姜小八突然凑过来说了句:   “小姑小姑,大柱说,大丫姐最近要回来呢。”   姜娴微讶,这不年不节的,回来做什么?   毕竟姜建海结婚,虽然要在村里办,姜家自然也会弄流水席,但流水席却是不拘着人来人去的。   大丫是本村人,扬平和姜家关系匪浅,但和姜建海并不相熟,他们又常年不在家,是以,姜建海结婚这事儿,也不会特地通知人家来。   数年过去,姜小八也已经成了十多岁的少年,他倒是依然和大柱玩的特别好。   “听说大丫姐要给小旭旭生小弟弟小妹妹了,所以就回来住着。”   姜娴方知,原来是大丫又怀上了,所以回来待产?   “具体哪一天啊?小八知道吗?要是你大丫姐回来,小姑正好给她调理调理。”   姜小八自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他知道小姑跟大丫姐好,一早就问清楚了。   “说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   姜娴盘算了一下,后天是她六哥结婚的正日,她这回请了十天的假,撇去路上的时间,她大后天还在家呢。   隧,点点头:“成。”   ……   姜建海结婚那天,姜家热闹极了。   姜爱国最是得意,在姜娴心中,他一直是个慈父来着,但对于儿子,他大多数时候是板着脸的严父。   不过今儿个是个例外,姜爱国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灿烂。   这般,姜娴心里门儿清是怎么回事。   一则,姜爱国嘴上不说,但儿子这回可把他吓死了,他大约不知道后悔了多少次,让孩子去当兵去了,但这些,按照他的性子,他也只会按在心中。   这是因为他同时也是在意自家妻子的,李秀英身体也不算好,儿子失踪,生死未卜的事情,同样让她备受煎熬。   按照姜爱国的性子,妻子和儿子,都让他担心焦虑,如今阴霾尽散,宛若失而复得,他如何能不兴奋?   这另外一则么,就是姜建海这小子双喜临门呗,他可终于结婚了,姜娴知道,她爸有一阵子,都以为这儿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结婚的命了,去年过年那会子,他喝了酒,还拉着姜娴说:   “胖丫儿啊,大禾大砚还有小硕小矾他们长大了,你得跟他们说,要对他们小舅好一点啊。”   “他是个可怜人,说不得老了以后就成了孤寡老人,我知道你和他是龙凤双生,关系不一般,他老了,你有能力,不能不管他啊。”   姜爱国又道:   “你放心,胖丫儿,爸以后多挣钱,给你们多留点,不让你们吃亏,老了你们带着老六一起花啊!”   姜娴听了哭笑不得,这什么跟什么啊?孤寡老人这种词都冒出来了。   也不知道她家六哥咋搞的,明明以前姜家铁树那是她五哥姜建峰同志,小老六开窍早,十七八岁就知道喜欢村里的二妞了,结果蹉跎到他爸都对他没信心了。   这会子,差点成了父母口中的孤寡老人的老六终于结婚了,她爸能不高兴么?   早在她回来那天,她妈就跟她说了,老六回来虽然被姜爱国收拾了一顿,但他们的爸背地里别提有多高兴呢。   这不,从定下婚期开始,姜爱国同志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这会子,姜爱国精神抖擞的和李秀英两个人一道陪着严爱星的父母和严团长一家。   这几位可都是军人出生,姜爱国以前也是军人退役,是以,和这新结的亲家倒也能找到话题聊。   严爱星的妈妈曹玉琳本来对女儿这一桩亲事不大满意,奈何她丈夫儿子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强势性子,女儿也不听她的,甚至,直到这一次女儿硬要请假去南边照顾姜建海,曹玉琳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那会子,她差点没气死。   虽然儿子给她保证说姜建海个人素质强,是个单兵王,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也听不进去。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丈夫,她儿子个个都个人素质强,结果在家庭里一点都不体贴家庭,她这种日子过得够够的,女儿怎么能再自愿踏入火坑呢?   她不理解。   然而,没人听她的,这回,她本来是带着情绪来参加女儿婚礼的,但见了姜家人,她倒是没那么抵制了。   婚前,亲家见面的时候,就听说姜建海的兄弟姐妹都不错,如今看来,何止是不错,她就没见过长相和气质能这么优秀的一波人。   无论是家庭氛围,还是姜建海私底下对女儿的态度,曹玉琳嘴上不说,心里是满意的。   严长栋看了妻子一眼,夫妻多年,她情绪变化,他岂会看不出,他凑近一点,不着痕迹的说:   “我说吧,你这女婿差不了,就你,穷担心,杞人忧天!”   曹玉琳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亲家在面前,今儿又是女儿的好日子,她非得挠花他的脸。   还他说?他说什么了?什么解释都没有,尽在这儿马后炮呢。滚!   还是儿媳妇体贴,她看出自家婆婆好似要暴走了,她连忙转移话题:   “妈,妹夫家人都怎么长的,我本来以为妹夫家的妹妹妹婿已经漂亮到极致,结果你瞅瞅他们的孩子,个个都漂亮呢,跟小仙童似的。”   曹玉琳也喜欢,闻言顿时忘记自己糟心的丈夫,脸色和缓过来,赞同道:   “是啊,真招人喜欢,听说都是双胞胎呢,改明儿爱星要是给我们生一对儿这样的外孙外孙女,那我就要高兴死了。” 第414章 两年(二更)   姜建海结婚婚宴办的很成功。   小夫妻俩暂时倒是不走,还得在家过一段日子。   毕竟姜建海的腿脚还没好呢。   姜娴和顾珩在家的时间不多,姜娴和大丫见了一面,她这一胎如今虽然还未到三个月,但胎像相对稳固,唯独气血欠缺一些,姜娴给她制了些保胎丸,又给了她一个药膳方子,平日在家吃着药膳,养养胎便尽够了。   大丫跟她聊了几句,倒是说了个姜娴不知道的消息:   “胖丫儿,你知道不,有人打听廖地主的房子呢。”   赵大丫消息灵通,哪怕她不在村中,一回来,总能知道些有的没的。   姜娴一愣:“是什么人啊?”   自从徐广国的事情结束后,那屋子虽然属于顾珩,但他却把它封存了,一直没动过。   但,姜娴却还记得一件事,据说廖地主还有个儿子的,廖地主也有东西拜托顾珩留给他儿子的,莫不是儿子回来了?   大丫摇摇头:“不清楚,听说年纪不算大,算是年轻人,三十岁左右吧,留着胡子,穿着打扮很洋气。”   她也是回来听别人说的:   “就是年前一天中午,无声无息的,被春桃看见了,见他面生,就问他找谁,他就问廖地主家那屋子的情况。”   “后来,估计没问出什么来,那人就走了。”   麦收大队总而言之还是个封闭的小村子,来个生人很打眼的。   姜娴点点头,寻思着回去得跟顾珩唠一句,这年纪和廖地主儿子很符合呢。   不过,这事儿便暂且过去了。   既然没碰上,那也没办法。   果然,姜娴回去跟顾珩一说,顾珩也是这个意思。   顾珩和姜娴临去华都之前,拜托了姜家人、顾家人、冯家人还有大柱大丫,若是那人再来,问起廖地主的事情,就把他和姜娴在华都的联系地址告诉他便是了。   毕竟从头到尾,顾珩从来也没有打着吞了廖地主所有家产的主意。   该拿的,他拿走,不该拿的,哪怕他山穷水尽,也一个字儿都不会碰。   79年,周遭环境变化很大,姜娴和顾珩过得却是安稳又忙碌。   这一年,顾珩依然在船厂上班,每个月拿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倒是趋空去了鹏城好几次。   姜娴是越来越忙,首先还是他们那个课题组的事儿,中药材生长在华国各地,他们难免到处跑。   其次,是姜娴那个黑市的药丸摊子的事儿。   七九年夏天,那块地界突然改造,变成了一条街市,街市边,筹划着建一个个临街的小屋子。   姜娴原就听到风声,说那块地界筹划变成一条商业街区,而临街的小屋子以后可以或买或租赁给商贩,贩卖商品。   这是何等稀奇的事情?!   什么时候,这房屋可以自主买卖了?不过,既然国家主张发展经济,听说鹏城那边也开始有这种先例,是以这般应该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为了确保这事儿无误,顾珩还是帮着姜娴探寻了一下,情况是属实的。   既如此,姜娴就准备买一处铺面下来,想稳定下来做长久的生意。   毕竟,她的药丸摊子已经远近出名了。   尤其是自79年初,黑市变得更加繁荣后,她的生意极好,要么是回头客,要么是回头客带的新客。   幸好姜娴有先见之名,随着外出忙着课题的事儿,姜娴跟各地的药商中都择了能够合作可信之人,用以供给她原材料。   真要买个铺子,她就有想法了,光是诊脉,制药丸还不够,她还想做个药膳铺子,这许多年下来,她那大伯哥顾璁的身体就被她调理的极好,她自信自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结果,快过年的时候,那铺子建好了,居然规划有变,只能租赁,不能卖,姜娴无法,也只能摸着鼻子认了,先租赁好了。   回去和顾珩商量后,姜娴下手快,选择了四岔路口临接口的第一个铺子,铺子大,租金高,但胜在是头一家。   顾珩很支持姜娴买这一家,他说:   “国家既然大力发展经济,现在已经开始筹划出这么一条商业街,绝不只有这一条,看似周遭荒凉无人烟,但发展下去,周围的各项建设势必跟上,到时候,自然会引来人群,一定会人来人往的。”   姜娴深以为然,便直接出手租了这街口的铺子。   租金要三十八元一月,多是多了点,比当年姜娴在广播站的时候工资差不多了,但胜在地方好啊。   姜娴盘算过,若是她每日光是制药丸,按照目前的体量,大约这利润便能和租金打平了,若是想盈利,她的药膳也得打出名气才行呢。   虽然,对未来有些未知的担心,但铺子还是拿下了。   不过铺子还得粉刷一下,还有些招人的事情,铺子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开张。   还有一则,姜娴在戏剧院的工作也没丢,如今她几乎成了华都戏剧院刀马旦的专角,好多人只认她演的花木兰,名声是响亮了,戏约也多了,姜娴本就想自己个儿能把师傅的名声发扬下去,加之她自己有责任心,所以,只要有时间,不太累,她便会去演。   这般,就瓜分了她所有的时间。   顾珩倒是变得居家了起来,船厂的工作并非太忙,除了去了鹏城几次,他偶尔也会回J省,烟叶生意和罐头生意他虽然交给了赵承光等人,但其中还有他的份子,他不可能啥都不问。   其余时间,他在家的时间变多了,平日里四个孩子,基本都是他在管。   姜娴从未想过顾珩是这般居家的人,但这两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姜娴倒是发现,这人啊,在家庭的滋润下,气质倒是越发温润了,再不是当年她刚认识他的时候,那种冷漠到似乎到处长刺的模样。   时间就这么匆匆走过,80年八月,鹏城经济特区建立,就在从广播里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天,顾珩突然说:   “胖丫儿,我想去鹏城看看。”   姜娴微愣了一下,心中却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提这件事的,而她似乎一直在等。   她抬眸看着顾珩,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巧笑嫣然:“好!家里的钱你都带着。” 第415章 家底子(一更)   莫要看顾珩和姜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他俩家中的钱还是有不少的。   当然,绝大部分是顾珩赚或者攒出来的。   姜娴自己也有钱,但顾珩从不会让她拿出钱来做什么,平日里更不会觊觎她的钱,他只会心疼她,永远都在给钱给她花。   姜娴知道,这男人怕是恨不能把她含在嘴里,捧在手心,一点外界的风雨都不经历才好。   他们家中的财政大权看似分散,却也透明。   顾珩手里有多少钱,有什么宝贝,姜娴一清二楚,而姜娴自己挣钱,她也从不会藏着掖着,一旦有余钱,两人都是放在一处,然后姜娴留下了足够的给顾珩周转使用的资金,其余的钱都会存起来。   莫要看两人花销好似挺大的,孩子也多,吃的喝的都需要花钱。   但顾珩是个有本事的,姜娴亦然。   原先在麦收大队,两人时不时的去山里打猎打牙祭,那不仅不花钱,还能挣钱,加之顾珩总有办法弄到时鲜的肉菜、甚至牛奶等物,也无需花什么钱。   后来他们到了华都,顾云开借了院子给他们,便是后来孩子来了,家中的开支变大,但两人既然能花钱,却也能挣钱。   这来来去去,自72年结婚至今近八年,两人已经有近四万的余钱。   妥妥的扮猪吃老虎的万元户啊。   顾珩本就忐忑,他这一去,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多久,而媳妇儿要上学,她也不可能跟着他一道去。   便是退一万步,媳妇儿不上学,他也舍不得她去。   那里一片荒凉,百废待兴,虽然遍地是机遇,但也需要人去创造。   他媳妇儿一身柔媚骨头,细皮嫩肉,冰肌玉骨,平日里他连烧火煮饭都舍不得她做的。   去了那边,风吹日晒,哪怕他知道,媳妇儿是个厉害又坚韧之人,但他也绝不想她经历任何风雨,更不希望那些风雨是他带来的。   他的胖丫儿,就不应该过那种辛苦的日子。   人去了便也罢了,他如何还能把钱全带走。   他刚要拒绝,想着就带一半,留一半在家留着媳妇儿家用,他之前打探过,鹏城新立,国家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其中便是可以和银行借钱。   他一个大男人,从无到有都走过来了,还怕在那儿饿死不成。   谁知道,难得的,胖丫儿在他面前表现出了特别的强势:   “你不是想买船吗?”   “你自己在船厂这么多年,心里很清楚,一条最小的杂货轮,价值都要上万了,这些钱全带去,我还怕你不够用呢。”   姜娴自然是知道顾珩的心思的。   他去了鹏城数回,回来后不止一次跟姜娴提起了那儿新建的港口。   顾珩活到如今三十而立,他的前半生的发迹少不了船,而今,从船厂出来,他还是想用船发家。   这很正常,他擅长这事儿,了解这个东西,这便是他的专业,他想利用专业知识挣钱,无可厚非。   好比姜娴懂医术,便想要开铺子一个意思。   顾珩还想说话,就被姜娴一指头捂在嘴上:   “你再说话,我就让你把那些大黄鱼也带去!”   要问顾珩把钱都带走,姜娴慌不慌?   她是一点都不慌的。   有什么可慌的,除了那些钱财以外,他们家又不是没有别的。   首先是从廖地主那儿得到的大小黄鱼,这些一直没怎么动过。   顾珩这些年,和姜娴两人除了在一些漆器、古物等东西上有些花费,他还热衷于买些金玉之物。   他这人识货,眼光毒,那些个老物件儿是他的爱好,他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修复那些东西,甚至兴起的时候,自己还亲手制作。   姜娴是支持他的爱好的,一如他从来对于她的喜好不过多的置喙,花钱花了便花了,哪怕把这些摆在家中看,当装饰品,那也是赏星悦目的。   至于金玉之物,那就是值钱的物件儿了,顾珩收的时候,大部分都是低价收来,这些年,除了顾珩的母亲就给他的,又被他转赠给姜娴的那些珠宝,顾珩在外收回来的那些金玉物件也已经攒了满满一箱。   那装金玉之物的箱子可不小,除了曾经埋在顾珩母亲墓前的宝箱,后来顾珩又自己寻梨木做了个雕漆的盒子,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长宽高足足有一尺见方。   顾珩是师承的丁姨,制漆器的手艺之中最擅长雕漆,他做的那个一尺见方的珠宝盒子,就是极好看的,如艺术品一般。   当然最值钱的是里面的物件儿。   顾珩摇摇头,那些东西虽好,但要换成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哪里有钱方便?   试想,他媳妇儿一个女儿家,不能出去买东西,就拿大黄鱼吧?   财不外露,这可太外露了,不安全。   顾珩把姜娴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必须得给你留点钱,这几天我找人来给咱打个保险柜?!”   家中那些金玉物件儿,这两年陆陆续续的带到华都来了。   虽然麦收大队的家中有密室,但毕竟平日没人在家,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家中只剩下那些老物件儿了。   姜娴看了顾珩一眼,没做声。   她寻思着,顾珩既然要买船,可不是如同以前买的那种渔船,鹏城港口可是联通着国际的。   它不属于内海,是一个开放的港口。   能入那样的海远航的船,最少也得1000吨位吧。   而姜娴之前所提到的最便宜的杂货轮也要上万这事儿便是一万元也就买个几百吨位的而已。   顾珩在姜娴面前从来不避讳他的野心,事无不可对妻言。   他说,他看准的就是远洋运输,要做就做最大的,最好的,最极致的。   当然刚开始,自然不可能一步到位。   但,也绝不可能买个上不得台面的船。   这般看来,顾珩买船怕是要2000吨起步,这四万块不到,可不够呢。   想到这儿,她咬咬牙:   “要不你把家中这些金玉之物也都带着,反正放在家中也是放着,然后,留2000块钱给我留作家用便是了。”   “保险箱还是算了,毕竟这也不是咱的院子。”   其实姜娴是想说,家底子都给掏光了,她还要个空的保险箱做什么?   没得乱花钱的。 第416章 送别(二更)   顾珩双眸幽深,暗沉之中似有流光划过。   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媳妇儿,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顾珩细细的盯着姜娴的眉眼,明明已经镌刻在心中,但似乎还是不够。   他怎么觉得,他家媳妇儿比他还要“赌性十足”?!   她舍得就这么掏光家底子,就为了支持他去干一件儿未知的事情?   夫妻结婚已经八年了,除了结婚前,对于姜娴,顾珩一般不会在平日里用这般的眼神看她。   他平日看她的目光是专注、温柔、时刻带着光芒的,而这会子,却是深沉到姜娴心脏忍不住都跳快了三拍,就好像……那一个个夜深人静的独属于夫妻相处的夜晚……   她垂了垂眼,略一思量,便知道这男人大约是感动了,亦或者他觉得自己让她吃苦了?   姜娴心中一哂,怎么会呢,澜国姜娴不懂情爱,生平最爱金银和钱财。   华国姜娴被亲情滋润,爱情滋养,知道了这世间是有情的,而她何其幸运,拥有了它们。   她想要一直保有这般的幸运下去。   同时,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他们早就离不开彼此了。   钱财固然可爱,但她却更爱眼前人。   若是这些钱财能让他少吃点苦,那么,一切有什么不可抛的?   姜娴是个勇敢的人,这些话,旁人可能会羞赧,难以说出口,毕竟传统的华国女性是非常保守的,她们不主张说爱,但温情却在一言一行之中。   可姜娴不同,她离经叛道惯了。   既然爱了,她岂会是不求回报的人呢?   她垂着眸子,再抬起,眸中缱绻,似有泪光盈盈,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脉脉温情之中喷薄而出,牢牢的攥住了顾珩的心:   “我心悦你,不能没有你,你舍不得我吃苦,我又何尝舍得你吃苦呢!”   简单一句话,却似余音绕梁,又似那陈年的美酒,让顾珩心花怒放的同时,由心开始都进入了一种微醺的失重感之中。   “媳妇儿……”温柔缱绻,顾珩迫不及待的攥住眼前人的唇,恨不能把她变小,生生世世的揣在怀里才好。   顾珩一直都知道,姜娴是喜欢他的。   若是不喜欢他,她不会跟他结婚,更不会有这么两双儿女。   但她却甚少这么直白的表达爱。   最魅惑人的时候,不过就是那些夫妻独处的时候,但那时候说爱,大都是顾珩要求她说的。   这么主动说,是头一次,顾珩原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但听到媳妇儿说这些,他才发现,原来听完他可以激动到不能自己,心口酥麻到疼痛。   甚至,若不是他先一步闭上眼睛,他就要流出泪来。   他想他是等这句话太久了,但终于等到了。   ……   三日后,姜娴请假亲自送顾珩去的火车站,依然是顾云开送的两人,火车站外,顾云开停了车,这回倒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俩进去吧,我就在外面等弟妹。”   顾珩去那边,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他自然不可能占用两人独处的最后时间。   他帮着顾珩把行李拿好,拍拍他的肩膀,依然是熟悉的抱怨语气:   “真是的,急什么?我国庆结婚你都赶不上,是不是我兄弟?等你从鹏城回来,可得补我大礼。”   顾云开和唐情这两年居然磕磕绊绊的走下来了,还真的走到了结婚这一步,不过,如今已经是九月初,无论怎么赶,顾珩国庆肯定是赶不回来的。   顾珩可不惯着他:   “补你大礼?什么礼?国庆我媳妇儿还有你侄子侄女儿不是都去?他们就代表我了,还想讹我,别做梦了。”   “你……”若不是顾云开还有理智,想着顾珩要去鹏城吃苦了,他怕是要当街跟这厮打起来,真是太可气了。   他挥挥手:“快滚,不想再看到你。”   顾云开生气,顾珩倒是高兴了,他自己提着行李,一手光明正大的搂着自己媳妇儿,朝顾云开笑笑:   “放心,你结婚的大礼我备好了,你会喜欢的。”   姜娴闻言只在一旁微微笑,顾珩和顾云开这两兄弟,真的是数十年如一日,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兴致好的时候还会打起来,但若是论真心,两人是真心换真心的。   好比借房子的事儿,顾云开二话不说就借了,顾珩这种事儿也只会跟顾云开开口。   又好比顾云开因为南边的事情失去消息那几个月,顾珩的担心忧虑一点不比姜娴少。   私底下,两人更是熟知对方的喜好,就比如这一次,顾云开的新婚礼物,为这个,顾珩特地跑了一趟外省才弄回来这么一串小叶紫檀的手串。   对,顾云开的喜好比较特别,他喜欢玩文玩,尤其是各种手串。   什么蜜蜡、红玛瑙啥的,据顾珩说,他都有,而且,品质都很高。   平日里,他的钱都花在这些个玩件上。   顾云开一听这话,远远的在背面吼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喜欢我跟你急。”   回应他的是顾珩的挥手。   顾云开默默的看着,叹了口气,这回是真走了。   姜娴今儿是一直把顾珩送到火车上的,临上车前,顾珩一把拉住姜娴,不顾车来车往,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他自来是个我行我素不在乎旁人目光的人,加之周围也没有自家孩子和长辈在,他顾忌啥,今日一别,还不知道跟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大概率是过年了。   “媳妇儿,等你男人回来,咱们一起过好日子。”   他声音低沉暗哑,语气之中是浓浓的不舍。   姜娴环抱住他的腰,纤指在他的腰上拧了一下,娇嗔的叮嘱:   “知道了,外面的漂亮姑娘不能看知道嘛?!”   顾珩轻捏着媳妇儿幼嫩的下巴,气息满满喷薄在自家媳妇儿脸上:   “谁也比不上我家媳妇儿,我看啥呀,这话也是我想说的,离那些毛头小子远一点。最好一个眼神都不要给他们。”   这人说着,醋劲就上来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居然还变重了些。   姜娴拍了下他的手,却是又凑近了些,说一个词亲一口:   “知道啦,顾老板,祝你去鹏城一路顺风,旗开得胜,财源滚滚!” 第417章 上火(一更)   姜娴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顾云开正站在外面抽烟。   一看见姜娴,他立刻起身,掐了烟头,顺道给姜娴开车门:   “弟妹……”   刚叫完弟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面色不变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周遭人看他的表情很不对。   怎么说呢,带着那么一丝看好戏和……同情?   他神色一转,眼神倏然间变得凌厉的往周围人扫了一圈,倒是吓退了一部分人,那些人低下头去,或者移开眼神,但有的人,是真的头铁,那股子同情居然没了,变成了嘲弄?!   顾云开:“……”嗨,这帮人怎么回事?!   正觉得这事儿蹊跷到顾云开觉得自己撞邪了,就见姜娴突然淡淡说了一句:   “云开哥,咱们走吧,不用管这些人。”   顾云开不知道为何如此,姜娴岂会不知道?   不就是她刚刚和顾珩分别的时候动静大了点儿,旁若无人了点儿么?   那会子他俩夫妻稍稍抱了一下,还有人不远不近的围观呢。   也幸亏她这人面冷,和顾珩分开后,她就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场,这不,一路走来,虽然有人指指点点,还真没人敢当着她面说她的不是。   没成想,还有的好事者也太好事了,居然跟到了外面?   顾云开一听,心中还有啥不明白的,他心里啐了顾珩一句,以他对顾珩的了解,他那堂弟确实做得出来旁若无人的跟弟妹亲近的事情,尤其这是要分别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只以为姜娴是被迫的,半真半假的抱怨:   “弟妹,你太宠着他了,男人可不能宠。”   姜娴却护夫的厉害,嘴皮子也利索,想也不想立马道:   “哪有宠,要说宠,谁都知道咱唐师姐最宠人,云开哥这爱心早餐吃的还少么?”   顾云开:“……”他不自觉就笑开了,倒也不好说弟弟啥了,他确实,这媳妇儿也挺温柔体贴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路上聊了几句,无论是顾云开和姜娴,心情稍稍好了些,离别的愁绪依然在,但谁都明白,日子都还要继续过下去呢。   把姜娴送回去,顾云开想了下,去了一趟顾老爷子住的大院子。   顾珩人要去鹏城,老爷子已经在家发了很多天火了,这阵子人人自危的厉害,今天顾珩已经出发了,怎么着顾云开都觉得,还是得跟老爷子知会一下。   顾云开去的时间不大好,他刚走进顾老爷子住的小院,就见他宴山叔面色难看的往外走。   顾云开眸色微闪,勾起一抹微笑:   “宴山叔,这要出去啊?”   顾宴山显然没想到这个点遇到顾云开,他朝他点点头,拿着长辈子的架子,背着手:   “云开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找你伯爷?”   “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伯爷,听说他最近这阵子挺上火的。”   可不上火么,自顾珩来了华都,老爷子想隔三差五看重孙子的美梦全破灭了,顾珩这厮就是有办法严防死守的。   大约这祖孙俩这半辈子斗来斗去还真是了解对方。   反正老爷子想要亲自接触孩子,那是一次都没有过。   可怜见的,人都到华都了,老爷子居然还是只能像是顾珩一家在澜山县那会子那般,只能派人拍孩子们的照片解解眼馋。   这估计已经让老爷子够上火了,没成想,顾珩居然要去鹏城了。   顾云开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发现这事儿的,大约是见顾珩这一年多来时常跑鹏城吧,但顾云开知道,为这事儿,老爷子还找顾珩谈过呢。   虽然当时不知道什么结果,但现在知道了呗,顾珩依然走了,所以,老爷子和顾珩这祖孙谈判失败了呗。   所以,老爷子大概率被气的够呛。   顾宴山却是皱起眉头:   “听说你跟顾珩那小子关系一直很好,你跟他说,休要这么气自己的祖父,这是不孝,他要是再这般,休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他不客气。”   顾云开神情看似没变,但眼神却是变了,他垂下眼,遮盖住眼神之中的嘲讽,也不想在跟这个不着四六的人说什么了,所以,他爽快应了:   “成。那我先走了,老爷子还在里面等我呢。”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中却是讥诮,也不知道顾宴山怎么说出这种话的,从未承担过当父亲的责任,如今还想以父亲的名义教训儿子?   谁给他的脸?   连老爷子现在都是哄着孙子,他真以为他自己占着父亲的名义,就能为所欲为了?   顾宴山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不满的扭头看了顾云开的背影一眼,就觉得很是窝囊,如今,竟然连一个旁支小辈对他都这么不理不睬了?!   他嘴巴动了动,想喊住顾云开教育一下,但一想,这里是老爷子的院子,老爷子刚才刚骂过他来着,他要是在这生事,以老爷子的脾气,估计还是骂他的概率大。   老爷子……这些年越来越老糊涂了,成天就知道偏袒小辈,对他这个儿子倒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顾云开可不知道也不在乎顾宴山怎么想的。   到了屋里,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呢,看似拿着个报纸,但脸部肌肉绷的死紧,一看就知道这会子还在气头上呢。   顾云开嘴一咧,这会子笑得倒是带了几分真心:   “伯爷,看报纸呐。”   顾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顾云开一眼,明知故问:   “你怎么来了。”   顾云开“嘿嘿”两声:   “这不是想您了,来看看么?”   顾老爷子不看他了,又把目光盯在报纸上:   “哼,想我?我消受不起,他走了是吧?!”   顾云开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   “得嘞,还是您聪明,啥都看得清,他今儿早上去鹏城的火车,我跟弟妹送他去的。”   顾老爷子“砰”一声就从沙发上弹起来,果然不亏是行伍出生,这机敏程度也是贼啦厉害,他舍不得骂顾珩,开始埋怨姜娴:   “那个小姜,怎么给人当老婆的?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顾云开一听,都被逗乐了,他又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没大没小的调侃了一句:   “啧,伯爷您呐,这心偏的,都到咯吱窝了!” 第418章 顾家人口中的姜娴(二更)   可不是偏心吗?   关人家弟妹什么事情啊。   顾老爷子被顾云开这么一堵,倒是说不下去了。   他气呼呼的坐回去:   “我说的难道不对,她但凡要是劝着点儿,顾珩能走?他妻儿都在华都,就不会舍不得?”   顾云开依旧是嬉皮笑脸的,但一句也没让:   “哪儿能舍得,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不是顾珩想让妻儿过好日子呢?”   他倒是想说,连你老爷子都说服不了顾珩留下,凭啥就寄希望于人家老婆?   不过他怕把老爷子彻底惹毛了以致把他赶出去,他还是没说这句话。   “过好日子?过好日子还不容易?这小混蛋就知道跟我唱反调,我让他当兵,他不肯,让他上军校也不愿意,在外面这么折腾,受人白眼,遭辛苦,难道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一边说,顾老爷子气的把今儿个新拿来的报纸都团成一团,扔出去了。   顾云开灵活的让了一下,他严重怀疑老爷子对他撒气呢,不然怎么精准的往他脑袋上砸过来了?   “伯爷,你还不知道你那孙儿什么狗脾气吗?他讨厌别人安排他的人生!”   顾珩外冷内刚,性子强势,他怎么可能让别人安排他的人生。   这点,顾老爷子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顾老爷子被憋的说不出话来,他狠狠瞪了一眼顾云开,冷冷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辈现在都对我有意见呢。觉得我强势、不近人情、脾气古怪是吧。”   顾云开听的一脑门子汗,这话可不能应,老头子跟顾珩一样,可记仇了,这要是应了,回头一准儿找他麻烦。   虽然,他觉得老爷子的自我评价挺公允的。   “怎么可能?谁这么乱说的?伯爷,您是个很公正的大家长啊,这我们都知道。没人说你不好。”   顾老爷子一听,看着顾云开的眼神似乎缓和了一点,嘴上却道:   “怎么没人说我不好,顾珩一家都觉得我不好。”   “那是他单方面不懂事儿,不过可怪不到人家弟妹身上。”   “老爷子,如今可是新时代了,这新时代的女性和以前可不同,就顾珩要去鹏城这事儿,那肯定是他们夫妻有商有量的结果。”   “要我说,顾珩不仅不懂事儿,他还对不起弟妹呢,他一个人去挣钱了,谁知道以后这钱能不能挣到,能不能过上他说的那些好日子?”   “反倒是弟妹,人家难道不知道顾珩去了鹏城她一人在华都不容易,不还是愿意一个人扛下所有?”   “要知道,弟妹自己要上学,她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还带着四个孩子呢,不都是为了顾珩么?”   顾云开实在是觉得顾老爷子之前的言论刺耳,他突然想起顾宴山那样子,心中其实又替好兄弟庆幸了一分。   顾珩小时候的日子过得是苦,但这也熬出来了,这跟着顾老爷子过,吃穿不愁是了,可是,既没有择业的自由,还无条件的偏心自家孩子,凡事都被顾老爷子掌控着,这要是能成才也是奇了怪了。   在他看来,虽然他时常调侃顾珩,但娶到如弟妹那样的女子,真是他走了大运了。   这般美的出类拔萃,又有才华,还能支持丈夫创业,同时又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完美女人,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顾老爷子掀了掀眼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没反驳顾云开,只是冷冷淡淡的道:   “你倒是愿意帮小姜说话?看来你对你弟妹印象挺好啊?”   顾云开点点头:“那肯定啊,我弟妹哪里不好了,她给顾家,给您生了四个重孙孙,您还不满意呐?”   顾老爷子动了动嘴,最终也没说啥。   这四个重孙孙,足以弥补他以前觉得姜娴家世不足的缺点了。   就是人凶了点儿,特别不客气,特别没礼貌。   对他冷漠的很。   身为孙媳妇,看到他们祖孙不睦,不应该劝着点儿么?   半晌,他有点不甘心,说了句:   “哼,也就这点吧,我看在重孙孙的面子上……”   顾云开已经不想跟老头说话了,还看在重孙孙面子上?人姜娴在乎这个么?   人根本不在乎?   顾家家大业大怎么了?   人家顾珩夫妻就能当做没看见,不感兴趣。   你老爷子上赶着,人家还都不带看一眼呢。   还别说,顾珩如今未来不定,但若是从人家姜娴个人方面看,人家有底气啊。   还是那句话,人家要什么不能自己挣啊?   这就是咱新时代女性,跟以前只能依附男人可不同呢。   老爷子还在这儿自以为是呢,人家根本不稀罕。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说了,反正他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走了。   所以,他也没再说啥,找了个借口,就从老爷子那儿溜了。   恰好,出来的时候,又遇上人了,只见一打扮高雅的中年女人从车子里面出来,司机迅速的关门,从副驾位置拿出两盒红通通包装的礼品盒,递给她。   那女人点点头,司机躬身鞠了一躬,便站在了院门外面,不动了。   顾云开只觉得今儿也不知道啥日子,怎么平日一年到头也遇不到的人全遇上了,他立刻打招呼:   “婶婶。”没错,眼前的人就是顾宴山的现任妻子,木方倩。   只不过两人关系冰冷已久,平日里这个婶子也甚少踏入才是。   不过,顾云开瞅着木方倩手上提着的补品盒子一眼,许是有什么事儿吧?   木方倩停下脚步,对顾家的这些个侄子,她虽然冷淡但却不倨傲,她语气平和,还带着三分关心:   “云开啊?来看你伯爷?十月份要结婚了吧?新娘子还是艺园的同学,真不错!”   顾云开笑着低头:“嗯,她叫唐情,十月办宴请了婶婶,请您一定要来。”   木方倩点点头:“那肯定的。”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艺园还有一个同学姜娴是顾珩之妻?”   顾云开愣了一下,她冷不丁提起这事儿,意欲为何啊?   木方倩却摆手一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还怕我吃了人家小姑娘,我就是好奇罢了,那天你结婚,她也会去吧?到时候,你指给我看看?” 第419章 样样好(一更)   顾云开最终也没有答应了木方倩。   虽然指给木方倩看看人什么的是件小事,但这事儿也得看是让什么人做。   他顾云开跟顾珩关系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不信木方倩不知道。   还有,顾珩和顾宴山夫妻啥样儿,他顾云开岂会不知。   便是木方倩如今和顾宴山关系不好,但顾云开可不会忘记,在任何人眼中他们夫妻是一体的,再者,木方倩现在占着的位置,曾经那是顾珩亲妈叶婶子的。   当年,木方倩为了嫁进来,虽然实质性没做什么恶事,但正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和推波助澜,老爷子才下了狠心把前儿媳妇赶走的。   毕竟替补的搁这儿等着了,三五不是还嘘寒问暖呢。   包括当年老爷子想要亲上加亲,想要顾珩和木艺园相亲这事儿,实际上也有木方倩的手笔。   其实当年顾云开听了这事儿,就觉得挺膈应人又不要脸的。   怎么着,这顾家人就得找木家人当儿媳妇是吗?   说句难听的,当姑妈的没生出姓顾的孩子,就让侄女儿努力攻占下一代,偏偏要生了顾家的金孙是吗?   退一万步讲,木方倩这人未免也过于看得起自己了,怎么?就她会算?   就她有脑子?!   你出这种坏主意,也得看看对方接不接招呢。   人顾珩岂是因为这点子美色就昏了头的。   再者说了,如今站在当前看过去,顾珩这小子是有大运气的人呐,自己找个老婆,比谁差了?   搁那儿小山村里待了许多年,又怎样?   还不是样样好?   老婆是无人可比,从哪一方面都是。   孩子,更是简直让顾云开看的眼热死了。   大禾这个大闺女聪明活泼还有魄力,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很有气势了,听说她上托儿所那阵子就是孩子王,今年,她上一年级了,才开学几天啊?人缘儿好的很,男孩女孩都跟她玩儿。   大砚更不得了,今年他上三年级了,便是最小的,听说却是班上学的最好的,顾云开听顾珩说过,若不是他们当父母的,觉得跳级太多实在是不好,这小子八成又想跳级了。   再说小硕和小矾,这两小混蛋顾云开光是想起来,就满脸带笑。   这俩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平日里也是焦孟不离,俩孩子还皮实又机灵。   平时,除了听大禾的话,没人欺负的了他们,便是有人想要欺负,也得掂量掂量,毕竟他俩一致对外,小小年纪,身手也好,已经是打遍周边无敌手了。   这四个孩子,随便哪一个,顾云开但凡得了,就得做梦都笑出声来,顾珩人家有四个。   今年,已经开始推行独生子女政策,顾云开寻思着,自己和唐情这辈子大概率只有一个孩子呢,人顾珩四个,气煞他了,这一步慢,步步就慢了。   妻子、孩子已经无人可及,让人羡慕嫉妒不已。   顾珩自己个儿也不弱啊,人家没有顾家的帮衬怎么了,反正顾云开是知道点儿的。   在顾珩没去鹏城之前,那小子贼有钱,顾云开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多有钱,反正就是有钱,有钱到他都丧失嫉妒之心了,毕竟差距太大了,他嫉妒不来。   他既然和顾珩关系好,岂会答应了木方倩这种要求去。   另外,他本来就觉得,这女人阴险的很,提出这要求就很不怀好意,他弟妹出场,还得旁人指认?   他都觉得就是他们新郎新娘的风采都会被抢了去。   让他干这活计,还不知道打什么坏心思。   是以他也没留什么情面,早前,他对于这个木婶婶还有点同情,摊上顾宴山,在顾家啥也没得到,连孩子都没有,确实挺惨的。   如今看来,人家小心思多着呢,有句古话说得好,什么锅配什么盖子。   顾云开没再和木方倩多话,拒绝后就走了,眼角余光倒是瞥到木方倩端着脸,看了他一会儿,至于心里想什么,不得而知。   顾云开“嘁”了一声,把这人彻底抛脑后去了,他这人虽然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但若是谁以为能踩着他或者利用他,那人估摸着也是嫌命太长了。   姜娴是直接回家的,她肯定不知道顾云开为着她和顾珩出头的事情,不过两家关系好,顾云开的为人姜娴很信服,真要有什么,只要顾云开说一句,顾珩夫妻根本不会怀疑他什么。   这会子在院子里待着的是二伯母。   她正在分门别类的帮姜娴收拾药材呢。   二伯母虽然不懂医术,但丈夫儿子都是厉害的大夫,她耳濡目染,如今来帮衬小侄女儿,这事儿也做的极为得心应手。   姜娴这批药材是新弄来的,毕竟要为开铺子做准备。   二伯母见她回来,招呼一声:   “回来了?胖丫儿?”   姜娴闷闷的“嗯”了一声,洗了手,和二伯母一起收拾药材。   家里面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就是不一样。   原先,哪怕顾珩也天天上班,姜娴若是早回来,就会盼着他。   夫妻俩也不总是在家,晚上时常一起出去散步,早上也会寻附近的小竹林啥的去锻炼身体,闲暇的时候还逛逛商场,下下馆子。   如今,这些全没了,便是她也可以自己去,但少了一个重要的人在身边,兴趣锐减。   二伯母一看她那闷闷不可的样子,岂会不知道,她是过来人,年轻那会子,哪怕过得苦,但和自家老头子也是蜜里调油的,骤然分离,肯定难受。   她眼神一闪,便另找了话题:   “铺子的事儿,有没有什么章程呢?”   说到铺子,姜娴倒是有许多规划,一时间,也就把对顾珩的想念压到心里去了。   她手中的活儿不停,嘴上道:   “有啊,我最近给那铺子想了个名字,就叫膳本斋,二伯母看怎么样?”   中药,是用来强固身体的,身体是人之根本,而她的铺子不仅是药铺子,还是药膳铺子,所以取了“膳”字。   二伯母倒是想不到什么别的,就觉得这么念起来挺好听的,朗朗上口,于是便笑着应了:   “听起来很不错,你决定就好。” 第420章 铺子的事儿(二更)   铺子名字订好了,姜娴还得寻思人手的事情。   她看了看二伯母,是时候跟二伯母商量商量了。   “二伯母,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姜娴突然抬起头,虽然是话家常呢,这会子却格外正经。   姜二伯母停下手上的事情:   “你说。”   一看就是胖丫儿有事儿?不过会有什么事儿?   二伯母已经琢磨起来了。   自家人说话,姜娴就开门见山了:   “您看,伯母,我这铺子开了,但我也分身乏术,铺子里得有个可靠的人看着,伯母,您觉得,二伯父肯不肯来我这儿。”   她说着她的考量:   “二伯父年纪大了,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当赤脚大夫未免太累了,不如来我这儿当坐堂大夫,再说了,您给我带着孩子,时常也不能回去,二伯父来了,您老两口也能团聚不是。”   “您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二伯父的,您和二伯父,大伯母和大伯父,就跟我爸妈是一个样儿的,我虽是侄女儿,也同你们的女儿差不多,来我这儿当坐堂大夫,我给二伯父两成份子。”   二伯母沉默了许久,她自来是个聪明有成算的人,妯娌里面,不像大嫂的爽朗,弟妹的书生气,也属她最有心计,但她这人有点好,对待家人,那是很赤忱的。   她对胖丫儿好,是因为她最小还是唯一的闺女儿,她一辈子既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儿,这得了个胖丫儿,她自然喜欢。   而且,胖丫儿小的时候,因为秀英要教书,也确实是她和大嫂在家看的多。   她喜欢这孩子是不求回报的,心里却也知道,以胖丫儿的性子,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和大嫂。   再者说了,她自己也有儿子,倒是不愁老了没去处。   可是,突然之间,胖丫儿就要给她养老了,还带着老头子一起。   老头子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吃过苦头,那会子,没有粮食吃,家里饿的叮当响,老头子为了挣点钱回来买口娘,每天徒步十几公里,就为了多给人瞧病能赚点小钱好给家里贴补一点儿。   每天,回来都是一脚水泡,晚上,腿疼的睡不着,第二天,还是坚持拿着摇铃,扛着药箱出门去。   以前年轻,不觉得什么,这几年越发不中用了,腿疼的很,关节处都变形了。   这一两年,他确实也不怎么出去了,便是村里有人头疼脑热,也是来家里找他。   四儿子虽然是个大夫,但去年,被刘院长引荐,去了城里医院上班了,他是刘院长的高徒,还是大学生,又有行医经验,还跟着胖丫儿一起,发过几篇文章在权威杂志上,是以,今年他调去了省城。   也就今年上半年,他便带着妻子一起去了,暑假的时候,他说他在那儿站稳脚跟了,两个儿子也带去,毕竟在省城那边,他可以看着两人学习。   小七今年考了一回,没考上,只能等明年,跟小八一起,由老四看着,再考一年,看能不能考上大学。   二伯母固然是为儿子高兴,如今怎么说都算是脱离农村,是省城人了,可老头子就没人帮忙了。   这不,因为不良于行,生意也少了,老头子憋闷的很,暑假那会子还生病了,起先就是有些不舒服,后来上吐下泻的,足足折腾了十几天。   这以后,老头子就瘦了很多。   二伯母如何看不出来,胖丫儿是要给老头子养老呢,不是单纯的养老,而是想自己的二伯父能开开心心的安度晚年。   如何她的“膳本斋”就找不到个坐堂大夫了?   她学校里,好同学,好朋友那么多,那些人不比她老头子强么?   老头子虽然年纪大,经验足,但脑子肯定不如年轻人灵活,尤其是这些上了大学的大学生,那学的医学知识,老头子不一定比得上。   “胖丫儿,你让你二伯父来,伯母我呀心里高兴,你二伯父也高兴,但让他来,还给他份子,那也太超过了。”   姜二伯母难得在小辈面前失态,但实在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悸动,她眼眶都有些红了,她低下头摆弄药材,不想让胖丫儿看到,嘴上却继续道:   “我们老两口啊,居然享福享在侄女儿身上,你给老头子一个活儿干就行了,只要能让他有口饭吃,不要份子。”   二伯母这话就是应了,姜娴也好说话:   “哎,二伯母,你应了就成,等铺子要开,咱就回去接二伯父,至于这份子,您可别觉得有多少,我这小店刚开张,能有几个生意?说不得还没有二伯父一个月在家挣得多呢,到时候,您二老可别嫌弃了。”   “两成份子真不多,这是和顾珩商量好的,也不仅是二伯父要来,我还得把顾欣一起带来呢。”   “那丫头,不爱上学,早不读了,这会子闹着要跟人出去学理发,我大嫂前几天给我写信了,说实在管不了了。欣欣小时候就听我的话,说让我想办法,给她找个去处,也好让她吃吃苦呢。”   顾欣今年十八了,这放在姜娴身上,她十八都结婚了。   这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了发现还挺有个性。   上学是真的上不来,姜娴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时常教她作业,后来她不在家了,变成她弟弟顾轩帮她写作业。   磕磕绊绊的念到初中毕业,高中都不肯上了,还是顾珩跟她谈了一次,委委屈屈的去上高中了,好不容易读下来,大学是完全没兴趣读,也考不上。   这不,这两年,国家大变样,各处自由了很多,不仅体现在买卖商品上,就是坐火车出门啥的也容易了,介绍信什么的,再不是硬性规定了。   尤其听说她一个同学兼好姐妹,去年去Z省了一年,过年回来挣了有一千多,可把她眼红死了。   今年,大嫂说,她哭着闹着也要去挣钱。   大嫂压根不放心,而且私下里,顾大嫂和姜娴说了,顾欣那好朋友一看就是学坏了,穿着打扮都不是正经样子,她哪里敢放她去?   本来姜娴就一直思索顾欣的去处,这会子她开铺子了,那来她这里好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倒要看看,顾欣能怎么蹦跶。 第421章 事业忙(一更)   家里有事儿忙,姜娴也总不会就时时刻刻把顾珩放在心上了。   却不知,远在鹏城的顾珩,日子过得还挺辛苦的。   鹏城港口新立,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可是真要说起来,这里来的人可真多啊。   时代在发展变化,有人依然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之间的巨变,但也有人如同顾珩这般,早就有了意动和想法,想着在这边闯荡一番。   但是,人与人也是有差距的。   有的人,本就资本雄厚,甚至有不少原本就是香江那边的大佬,鹏城如今政策利好,他们如何不闻风而动,既然看好市场,手里有钱,于他们来说,在鹏城占据一席之地也很容易。   而有的人,就是投机客甚至是亡命之徒,许是因为穷困潦倒到了极致,或者因为些原因在当地活不下去了,所以来了这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山穷水尽之后的最后一搏。   而顾珩,属于其中最多的那一部分人群,他们大多对于时代有些敏感性,自身要么是有些才华要么是有些钱财但自然跟那些香江大佬无法比,怀揣着发家致富的梦想来到这里。   是以,这一片地界,注定是鱼龙混杂,极度混乱的。   顾珩在港口附近找了个活计,就是个搬运工,就是给进港口的大船卸货。   卖的是力气,但顾珩却能近距离的对于这些船只进港口的各种规则以及各种商品的价值等情况心中有数。   他有耐心,不急。   他曾经在梦里也来过鹏城,船运的生意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虽然那个梦中的他,做事情百无禁忌,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界,甚至时常越轨,但到底是让他知道了些鹏城的不为人知的秘事。   好比,他记得,鹏城有哪些地方,以后会更加的繁华,好比这里有哪几个船运老板,会笑到最后,更好比他知道鹏城以后绝对会成为一个非常富有的城市,成为一个和华都、沪市、羊城齐名的城市。   他微微阖眼,这些,他为何不信?   虽然梦不可全信,但他也不是傻子,有的东西,只要好生验证,便能知道真假。   这个梦对于顾珩来说,自然也有运作的空间。   今生的他不再如梦境之中那般,孤独无依,孑然一身,但那梦中的财富,他却不一定没有手段再次获得。   顾珩从一条大船上扛着货物下来,目光渺远,他远远就看到码头上来了一波人,围在中间的那人穿着花衬衫,来自香江,头顶着一撮标志的黄毛,顾珩微微勾唇,这人,他可算等到了。   顾珩这边的筹谋,姜娴不知道,她是不给顾珩写信的。   一则,顾珩在鹏城并没有固定落脚之地,写信也没地儿可寄。   另则,姜娴虽不知顾珩在鹏城怎么做生意,但也知道他个中辛苦如何不易,家中一切都好,没必要让他分心。   倒是顾珩,隔一阵儿都有家书寄回,话不多,就是一些鹏城轶闻,然后就是思念之情。   这每隔一阵子一封的家书,在最开始艰难的五年内,既是姜娴的渴盼,也是顾珩的动力。   却说,姜娴,忙碌的很,十月参加完了顾云开的婚宴,她的“膳本斋”就开张了。   课题组和寝室的人都知道她开的这个铺子。   甚至,寝室里的丁海燕和张小雨,都成了她铺子里请的伙计。   铺子开那一天,课题组杨老师带着大家伙儿,提着花篮就来了。   姜娴是没料到他们如此捧场的,立刻把他们迎进来。   正在坐堂的姜二伯父还有顾欣等人也迎过来,杨老师却摆摆手: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这忙了那么久的铺子今天开业,咱们不得亲自来捧场么?”   “您是姜娴的伯父吧,老大哥,您去忙吧,我是姜娴的老师,这些人都是她的好同学,我们来看看就行了。”   姜二伯父笑着应了,他属实也没空就是了,胖丫儿铺子开了,今天第一天开业,他没想到有这么好的生意。   他不知道的是,虽然铺子名字是新起的没错,但门口插着的那个半旧的摇铃医幡,还有摆在看诊台上那些熟悉的药丸子,都一再的昭示了这家铺子就是原来这块地界的那个药丸摊子。   门口站着的女子美丽非凡,虽说在黑市的药丸摊子那一处,这医者带着口罩帽子,遮着脸,但那身段和声音,错不了。   众人吃惊的同时,自然,多的是回头客。   再者,今儿头天开张,姜娴是有开张活动的。   首先是门口的大锅,找了几个临时的伙计,支了三口大铁锅。   一个里面炖的冰糖黄精汤,主打滋阴润肺,主要是给女性喝的。   一个里面煮的是冰糖海参粥,这是补肾益精的,这是给男性准备的。   还有一口锅中炖的是补虚正气粥,里面加了黄芪、人参、茯苓还有冰糖等,老人孩子都可以喝。   铺子里面,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有坐堂大夫的,这边还放了床和拉帘,想必若是要检查什么,可以进入里面,躺着检查。   在后面还辟了一小间,上面写着制药室。   这是方便若是有什么药丸要现场制,可以进入制药室制配。   另一边,只用了一层薄薄的竹帘子相隔着,则是药膳铺子,最里面,是玻璃打造的透明的药柜子,柜子分成一格一格的,每一格都是不同的炮制好的药材,明码标价。   玻璃柜子旁边立着一个大竖牌,上面写着一些常见的药膳所需要的药材种类和名称。   这个大竖牌门口还摆着一个,书写着每一周里,铺子里面的主打的药膳食谱。   今日铺子里的人,上至姜二伯父,下至请的来帮忙的伙计,包括姜娴自己,都围了一个黑色的围裙,上面是两个红色的大字,写着“膳本”字样。   瞧着就很齐整。   只要今天进店的人,无论消费多少,都可以得到一碗外面那铁锅中熬煮的粥,还可以被免费把脉。   杨教授看了看人潮熙熙的门口,满意的一再点头,她夸赞道:   “小娴呐,你这铺子瞧着真不错,真有你的,职业无贵贱,我认为你开铺子的想法极好,我很支持。” 第422章 一起(二更)   时下,虽然时代在变,但毕竟还有太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一个大学生,开铺子,显得非常的突兀。   姜娴很知道这点,这不稀奇,便是在古代,士农工商,大学生是士,开铺子是商,这一头一尾集于一身,确实容易带来非议。   学校里学校外,说姜娴闲话的不少。   甚至于听顾云开说,因为她开铺子的事情,顾老爷子也很生气。   只是,也不知为何,顾老爷子这一次没有特地来找她训斥她。   虽然,姜娴并不惧怕顾老爷子来找她,甚至偏要摆一个大家长的姿态来教她为媳之道也是有可能的,但他既然没来,姜娴自然更开心。   毕竟虽然她不怕,但看到顾老爷子那副封建顽固大家长的模样,就挺烦的。   而这时候,杨老师能直白的表现支持,她就很感动:   “杨老师……”   蔡康康笑着和姜娴打招呼:   “哎,师妹,还有我们呢,可不仅是咱们教授支持你,咱们可都支持你呢,是不是啊,各位?”   木艺园也上前一步,抱了一下姜娴:   “祝贺你,师妹。”   姜娴愣了一下,回抱她:   “谢谢你们,谢谢师兄师姐。”   木艺园在初见顾珩的时候,心绪是波动了一下,她见过顾珩的照片,那一次顾珩来找姜娴,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   怎么说呢,从外表看,确实就是个很有气势也足够有魅力的男人,加上他对姜师妹的好,要说木艺园心中没有任何想法那是骗人的。   她甚至在当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若是当年,她和顾珩相亲成功了,他会不会也如待姜师妹这么待她。   但那也仅仅只是一刹那的念头,后来,姜师妹和她相处如旧,但是木艺园觉得,以姜师妹的敏锐,她大概是知道一切的,然而在她面前却一点不露。   她一方面忐忑,另一方面又佩服姜师妹这种心机城府和不动声色,同时,也让她在瞬间清醒过来。   且不提那些个旧日恩怨,两人根本不可能,便是那一天,木艺园打量顾珩的时候,他那冷漠到毫无感情的眼神也足够让她明白,顾珩并不是说对待任何女人都是对待他妻子那种态度。   更何况,这两人之间情深缱绻,互相信任,顾珩时常来接姜娴,感情浓到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师兄都能看出来,心明眼亮的他们,如何看不出。   分明是插入不了任何其他人的。   她木艺园既不至于这么没品也不至于明知不可为而去强求。   说实话,比起顾珩,每天相处的姜师妹和她更有交情,也更让她欣赏。   这般,她竟然很快就豁然开朗了,原先她自己本心里那点子和姜娴相处的不自在也没了,恢复了寻常。   但,许是因为了解和好奇,木艺园对于姑母一家和顾珩姜娴这个小家庭倒是关注的稍微多了些。   毕竟一个是她至亲,一个是她感情不错她也比较欣赏的师妹,两家注定站在对立面,她这个人的身份就显得有点尴尬。   但木艺园到底不是个普通人,她虽然和自家姑妈感情挺好的,但她和姜娴关系也不错,两边的尺度她居然把控的很好。   姜娴是真的对于顾珩和木艺园那段所谓“旧事”没感觉,再说了,这么久下来,木艺园是个如何的人,她岂会不知。   如今,两人倒是比顾珩刚来华都那会子关系更好了,甚至从师姐妹已经变成了朋友了。   邃,木艺园笑着道:   “我瞅着师妹这店开的敞亮,怎么样,师妹行行好,让我们几个也来过过瘾,当几天坐堂大夫。”   其余几个师兄眼神一亮,蔡康康更是赞许的看了木艺园一眼,木师妹这说话做事没的说,就是能说到旁人心里。   但这话,他们不大好意思说呢。   可是,也确实很想这么干就是了。   这世上啊,有很多“瘾”,赌鬼那有赌瘾,吸毒的有毒瘾,抽烟的有烟瘾,他们这些个医学生也有给人看病的瘾。   尤其是他们这些个医学生之中的佼佼者,理论学的差不多了,就很想实践啊。   毕竟学理论,不就是为了实践?!   师妹开了铺子,现成的地儿啊,距离学校也不远,方便的很。   杨教授就是默默的笑着看着,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姜娴一听,先是一愣,后来心中倒是更暖了些。   原来还是她多虑了。   她这些个课题组的老师和同学,都是赤忱之心,不仅不会看不起她,还要来坐堂,这何尝不是在帮她忙呢。   要知道,课题组的大家伙儿,就说蔡康康,那就是医学界很厉害的后起之秀,不知道多少人认识他呢。   他能来她这里坐堂,那就是给她的铺子扬名,宣传。   “那太好了,你们能来,我感激不尽呢,我这铺子这是要起飞啊!”姜娴突然绽开笑容,俏皮又绝美。   众人竟是一下子看呆了。   姜娴倒是安排起来:   “那看诊台本就是两个位置,你们平日随便啥时候都能来的,只是工资按照看诊量算不知道成不成啊?”   本来看诊台,除了姜二伯父需要每天守着,姜娴还留了一个座位,是留给自己的,毕竟她虽然不能每天来,但也会隔三差五来的。   师兄师姐来,她正好把那个位置让给他们。   却说蔡康康摆手:   “师妹,你还跟我们算这个?那我们更不好意思拿你这里当个实习的地界呢。”   “快别说这些见外话,你记得多给我做点儿点心好吗?”   木艺园眼眸一垂,看到这两年蔡康康凸起的肚子,她叹了口气:   “师妹,点心可以做,但要适量,你瞅瞅我的腰还有师兄的肚子!”   姜娴实在太会做点心了,什么季节她都能做出应季的点心,而且她从来不吝带到学校来。   这般,所有人,除了姜娴,全都变胖了。   饶是大家是医者,也经不起这么投喂的。   今儿个,唐情没来,这丫头结婚跟顾云开去她母亲的老家办酒席去了,还记得她结婚那日就抱怨来着,说姜娴的点心喂的她连礼服都穿不下了。 第423章 鹏城风云(一更)   时间匆匆,转眼又是一年。   鹏城,依然在码头上,只是这一次,顾珩的身份不再是抗大包卖苦力的。   他依然一袭黑色的中山装,和站在一旁花衬衫的年轻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周围的明眼人倒是看出,这两人之间,梁老板对于这位顾老板很是照顾,压根没有把他当下属的意思。   两人的站位也是并驾齐驱,也没有一前一后。   事实确实如此,梁宏辛很信任顾珩,这个一年前在码头这儿叫住他的男人。   怎么说呢,刚开始,他觉得顾珩非常大言不惭,不过,华国文化之中有毛遂自荐这种说法,而且当时的顾珩看似落魄,但梁宏辛就是觉得,落魄这词放在他身上,实在是不合适的很。   而且,落魄不代表破败和邋遢甚至颓废,顾珩自有一种让梁宏辛所好奇的气度在。   许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亦或者是好奇,梁宏辛那天就让顾珩跟在他身边上班了。   这人呐,果然是不容小觑的,便是做人下属,却自有一身贵气。   怎么说来着,梁宏辛有个女人是在羊城找的,是个语文老师来着,曾经评价过顾珩,说他便是在事权贵,也没有摧眉折腰。   时间久了,梁宏辛越发觉得,这说的很对啊。   这一年多来,就没见过他摧眉折腰的样子,倒是自己个儿还当真也跟他一块儿做起生意了。   今天就是顾珩的船出海的好日子,梁宏辛也来了,因为,那船里面有他的份子呢。   什么?跟当过自家下属的人合伙,会不会丢份子?   梁宏辛压根不在乎这点。   这其中,有几个理由。   这一嘛,顾珩去年毛遂自荐的时候就说过,他在他身边留不久,他可以帮他一阵子,薪水方面也好商量,但作为回报,他若是帮他梁宏辛做出成绩来,他就得放他自由。   彼时,正是他梁宏辛在争夺家产的关键时候。   他来自香江那边的船运豪门梁家,他亲爹光是老婆就娶了五个,红颜知己更是多。   至今,连梁宏辛都不知道他具体究竟有多少兄弟。   这般,儿子就多了,这儿子一多就不值钱了,想要被亲爹看得上,好在以后分家产的时候拥有姓名,那就必须得做出成绩。   这不,那会子他就来了鹏城。   实际上,这是亲爹吩咐的。   不仅是他,还有他大哥,三弟,四弟,每人给了一百万,就看他们如何做出成绩来。   那会子顾珩加入,短短一年,就让他遥遥领先了他其他三个兄弟,前阵子他老爹还特地打电话夸了他一顿,岂不美哉。   鉴于此,梁宏辛何止是把顾珩当下属啊,在他眼中,顾珩差不多是恩人了。   有了恩人的光环,加之顾珩的性格意外的很对梁宏辛胃口,所以这就有了第二个理由喽,他看得上的男人,都成了朋友了,怎么着就不能跟他一起合伙买船了?   顾珩一下子出手了两条船,都是两千吨位的,一条就要三万多,他手头的钱压根不够,最终,他卖掉了部分的大黄鱼,加上两个月前,他媳妇儿给他寄的钱,让他占住了这两条船百分之七十的份子。   至于其他百分之三十,是给梁宏辛的,没要梁宏辛的钱。   一则他顾珩一个无所依靠的小人物,在这块地界本就要靠在有实力的人下面,否则很快就容易被别人吞了。   另则,梁宏辛有货源,只有靠着他,才能谋发展。   这些是顾珩的清晰认知,而梁宏辛更是他根据自己的梦境给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   梁宏辛这人固然有许多缺点,甚至有点儿耳根子软,优柔寡断,但是这也让他这人更容易采纳别人的意见,而且他这人也不黑心。   梦中,他和梁宏辛并没有相遇在最初的时候,梁宏辛在他梦中,就是被他另一个兄弟做了套给坑了钱,灰头土脸的,在继承权这块输得彻底,正是落魄的时候,他遇上顾珩。   彼时,顾珩也不好,他刚来这儿,也各种碰壁,而且他也没钱。   两个失意的人,凑到一起,颓废了一段日子,梁宏辛用剩下的钱买了条一千吨的小船,两人夜以继日的在海上,终于逐渐的又积攒了本钱。   虽然后来,顾珩不仅是做船运生意,他还做别的,但和梁宏辛的关系一直没断,梁宏辛倒是执着于船运,在那个梦中,便是没了继承权,梁宏辛也成了鹏城港的船运大佬,无人可与之争锋。   而今,一切都不同了,但顾珩觉得,他和梁宏辛的这段友情不是不能延续的。   看着船出海了,正事便算是忙完了,梁宏辛就开始跟顾珩说起了闲话:   “我说阿珩啊,现在万事已定啦,你也该安心啦,放心啦,那边的货我给你已经安排好了,这批红酒可是好东西,你运回来不会亏啦!”   顾珩笑了笑:“自然,有辛哥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这可也算是辛哥的生意呢,辛哥比我还上心呢。”   陈宏辛摆摆手,这点子生意虽然小,但如今他尚且在资本积累阶段,倒是也不会看不上,而且,最重要的,他更看重顾珩这个朋友呢。   “安心啦,咱们去喝一杯?鹏城湾开了个夜总会,里面的姑娘太性感了,哥哥请你去见识见识?”   顾珩只是微微笑着,人就是不动弹:   “我对这个没兴趣,喝酒可以,妹子,辛哥你喜欢就好。”   陈宏辛默了默,很是不能理解的开口:   “啊不是我说你,阿珩啊,你怎么回事啊,你们内地有句话叫做糟糠之妻,虽然么,糟糠之妻不下堂,但也不影响你玩玩喽。”   “你都来了鹏城这个销金窝,怎么一定要守着家里的老婆啦?你就是去玩一玩,你老婆能知道?放心,有你哥在这儿,便是弟妹来了这里,我也不能让她知道你的事情。”   “跟我去啦,那里的刘妈妈跟我熟悉了,我让她给你挑两个好的,保证国色天香怎么样啊?”   顾珩依然端着笑,但脚跟生了根一样,嘴上却道:   “辛哥,不是我不爱女人,但再是国色天香,也不及我媳妇儿美,那些在我眼里就是庸脂俗粉。” 第424章 小聚前夕(二更)   梁宏辛想过顾珩找理由推脱。   毕竟这一年多以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叫顾珩去参与这个活动。   在他看来,男人么?像他们这种,已经算是成功的男人,如此的成功,多几个女人算什么?   他自己也是有妻子的嘛,但来了鹏城,还不是找了两个伴儿。   这本没有什么嘛。   反正,他也不准备娶这两个人,这两个伴儿也懂事的很,她们要什么很清楚,他图她们年轻貌美,她们图他的钱,等过几年,烦了再换就是了。   至于外面那些个喝酒时候找的女人,就跟菜一样啊。   当不了饱,但没了菜多无趣啊。   他就实在是不懂顾珩呐,成天守身如玉的干什么?   也不止一次的,梁宏辛曾经想过,难不成他的好兄弟阿珩娶得是个母老虎啊,在家长期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以至于这好不容易逃到了鹏城来,他也放不开?   结果,今天他说什么了?   “哈?!别开玩笑了,阿珩,怎么可能?”   “你怕是不知道刘妈妈手下那群姑娘长成啥样了,那走出去都是让男人痴狂的那种啊,你……不是,弟妹她在你心里可能是美的,但你要是说她国色天香,那我就要笑话你没见识了。”   “阿珩啊,你啥都好,但见识的女人实在太少了啊。”   就是因为少,才觉得自己老婆最美。   阿就一个农村女人,能有多美?!   顾珩默默的看了梁宏辛一眼,他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自己的媳妇儿,今儿突然提起,也是因为再过不久,媳妇儿要来看他的。   既然要来,那大概率会见到梁宏辛,他就是知会他一声罢了,免得他看到自家媳妇儿嫉妒。   他索性看了下手表,准备遁了:   “你去吧,我对那些女人没兴趣,我回去写家书去了。”   说罢,他扭头就走了。   梁宏辛傻眼的很:“喂!顾珩!”   回应他的是顾珩的后脑勺和摆着的手。   他啐了一口:“靓仔嘎,系真嘅唔趣。”   梁宏辛倒是没有怪罪顾珩的意思,实际上他已经习惯了,平日里两人忙起来,睡一起都睡过,然而,就是在女人这事儿上,顾珩保守的像个古代人。   梁宏辛早就知道他什么嘴脸了。   也知道,他执意不干的事情,他还真勉强不了他。   却说顾珩倒是真的回去了,倒是没写家书,而是自己个儿把自己租的这个小公寓给打扫了一遍,就半躺在沙发上想自己的媳妇儿。   媳妇儿说也就这个月内,她就要来一趟,陪他一个月后,她就要出国了。   是的,她需要作为交换生,去A国一年,走之前,来跟他小聚一下。   顾珩想着媳妇儿呢,姜娴这边却是忙的很。   为了挤出一个月跟顾珩的团聚时间,她属实是把自己的忙碌疯狂的压缩在了很短的时间内。   这一回,去A国当交换生的事情,是代表着他们华国中医的体面的,加之出国手续复杂,所以,前期准备工作足足给了两个月。   年初的时候,姜娴其实已经大学毕业了,但是,这两年,他们课题组做出的课题实在太过优越,姜娴自己又发表了几篇文章在医学权威杂志上,所以姜娴获得了留校读硕士的资格。   正好就赶上去A国交流医术的事儿了。   中医药学院一共三个名额。   学校很公平,看的是学生在校综合平均成绩以及实践成果。   确切的说,一看成绩,二看你有没有一手提得上嘴的王牌医术。   而姜娴是有的,她的针灸术众所周知在中医院是首屈一指的厉害。   姜娴所在的课题组,除了姜娴,还有一个蔡康康入选。   另外一位学长,也是中医药学院的传说中的大牛人物。   本来,姜娴对出国没兴趣,她孩子那么多,丈夫又不在身边,她再出国,她家四个娃就要过一整年无父无母的生活,她怎么舍得?   但还是杨教授点醒了她。   杨教授跟邵教授一般,倒是很了解她,一语切中要害。   去A国交流医术一年,回来写一篇论文发表在权威杂志上就能毕业,不用规规矩矩的读三年书。   这实在是让姜娴无法拒绝吖。   早点毕业好啊,毕业了,她就自由了,她就可以随时去和顾珩在一道,早点一家团聚。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花钱特地打电话给顾珩,商量这事儿。   顾珩一听这事儿也懵了,但他的态度是支持的,姜娴永远记得,她挂断电话的时候,顾珩说的最后一句话:   “媳妇儿,无论身在何方,除了离开我身边,我始终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只要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开心的就好了。”   是啊,顾珩一直是支持她的,有这么全心支持她的男人在,姜娴可以说在精神上一直是富足的。   生活苦点儿累点儿没什么,精神富足才是最难得的不是么?   得了顾珩的支持,姜娴心中已经安定了大半,她又和自家爸妈商量了一下,爸妈倒是大吃一惊,但最终他们还是同意了。   今儿个,姜娴先去办理了一下出国所需要的书面手续,然后,路过烤鸭店,匆匆打包了个鸭子回家。   她爸妈还有五哥一家今天要来,她想着,大伯母还有二伯母买菜都省的很,如今市场上买肉方便很多,但生的可以买,让她们买熟食回去,那肯定不干。   于是乎,姜娴只能自己买了。   年初,她五哥大学毕业了,选择了回到省城,那边由国家控股,新成立了一个大型软件公司。   姜建峰这事业运一如既往的好,他毕业正赶上人家招人,凭借着高学历和他自己的意愿,直接被分配到了那里成了软件工程师。   姜娴知道她五哥,自结婚后,他就是个爱家的好男人,姜娴的五嫂虽然到处跑,但所在单位还是在J省,为了一家团聚,五哥肯定是会回去的。   五嫂也很给力,早在去年,她就调到了省城来。   今年,五哥五嫂还有姜娴的两个侄儿姜小九姜小十已经在省城一家团聚了。   而之所以,这一次五哥一家又来华都,自然是来看姜娴的,因为姜娴忙到,可能在走之前再回老家一次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他们索性便来华都跟姜娴团聚一下。 第425章 姜家琐事(一更)   十月的天,秋高气爽的,接人这事儿姜娴完全都没办,姜建峰既然来,便由他负责带着爹妈,又不是不认识姜娴所住的院子,他们自己个儿就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这几年,城里甚至连交通都方便了。   火车站多了不少拉人的三蹦子,来去很容易。   给点钱,说给拉到哪儿就给拉到哪儿。   所以回去的时候,她果然看到家里挤满了人,她妈搂着两个小的,她爸搂着大禾大砚都不愿意撒手呢。   她一回来,看到她闺女那样儿,便忍不住道:   “大禾,都多大了,还猴在外公身上不撒手呢?”   她这闺女儿,姜娴也是没话说了,那可是比她这个当妈的还受宠。   同样都是在一个家族中唯一的女孩子,可见,这性格有时候也能决定受宠程度。   不能说她那时候不受宠吧,但记忆之中,绝没有这么大了还跟爹妈这么腻歪的。   姜爱国看到闺女回来,也高兴,但一听她讲究大禾,就忍不住替外孙女说话:   “我们大禾也才八岁,小的很呢,你说她干什么?!”一双虎目里都有点不满了。   姜娴:“……”得了,她就知道她家老父亲对于这下一辈儿,尤其是大禾的偏心,那是没有最偏,只有更偏,完全没有原则那种。   姜五嫂站起身过来帮姜娴拿手里提的纸袋,笑道:   “哟,买什么烤鸭,小妹你真是破费。”   姜娴往灶间去拿盘子,亲热道:   “嫂子,你太见外了,我哥嫂侄子们还有爸妈都来了,吃烤鸭算什么,明儿咱们去吃铜锅子怎么样?”   说着还低头摸了摸一直粘在五嫂怀里却一直盯着姜娴看的姜小十的小脑袋。   姜小十不满三岁,由于夫妻两人工作忙,姜小十好多时候都住在五嫂娘家,姜建峰夫妻有时候会把孩子丢给五嫂爸妈,正好也缓解老人的孤单,还能请老人帮着带孩子。   加上姜娴这两年回去的少,基本也就是过年才有空回去,是以,孩子对于她这个姑母还真不太认识。   但可能小小人也是很知道美丑的,他就一直眨巴着他的大眼睛,盯着姜娴看。   亲侄子,姜娴没有不喜欢的,变戏法一般从碗橱里摸出一盒巧克力糖,从里面扣出一颗塞到孩子嘴里,然后拉着他的小手指指外面已经玩成一团的五个孩子:   “小十,你跟姐姐哥哥玩,把糖带去分给他们吃好不好?”   小十已经被糖俘虏了,巧克力,他还没吃过呢,这味道绝了,他当下就答应从他妈身上下来,然后屁颠屁颠的拿着姑母给的盒子,去找哥哥姐姐们玩儿了。   姜五嫂历来跟姜娴关系处的亲密,眼见自家儿子被糖骗走了,还夸奖姜娴:   “还是胖丫儿你有法子。”   姑嫂俩说说笑笑的,就去准备晚饭,其实二伯母已经准备备饭了,但二伯母终究不是大伯母,平日里做饭还成,这突然一大家子,她就有点儿忙不凑手了。   这会子看胖丫儿和老五家的进了灶间,虽然时间还早了点,但有人帮忙,她也不唠嗑了,准备来一起做饭。   李秀英也动了,却被姜娴齐齐拦住了。   “二伯母,妈,你俩别动弹了,今儿我回来早,还让你们做饭?我做饭,请五嫂帮帮忙就成啦。”   姜五嫂也连忙道:   “对啊,都是家里人,你们长辈玩儿,我们来就行了。”   于是,姑嫂两个便自己在灶间忙了起来,正好说说话。   灶间台子上,放着一整块的五花肉呢,姜娴思索着,直接做红烧肉便是了,她于是便在大锅里放了水,准备把肉焯水,姜五嫂便去后面帮忙烧火。   姜五嫂详细问了下姜娴出国的事情,便把自己个儿的经验分享给她,末了还道:   “这一去一年多,爸妈念了一路了。”   姜娴叹气,这还真没法子:“今年过年也不能回去了。”   她回到华国已然十年多,这不在家过年的时候,连今年,已经有两次了。   想想这些年,她忙于自己的事儿,对父母也不能臣欢膝下,孩子什么的,还需要父母帮衬着,就觉得挺对不起爸妈还有两位伯母的。   姜五嫂却笑道:“胖丫儿出国深造,爸别提多高兴了,大伯母成天在家宣传你要出国的事儿,现在谁不说姜家有个有出息的闺女儿。”   “你放心,爸妈有我们呢,今年过年,小叔一家三口也预备回来呢,家中只有更热闹的。”   姜娴从碗橱里拿了碗,又把买回来的韭菜洗了洗,准备切碎了搁点鸡蛋包饺子。   “六哥六嫂回来?六嫂怀着孩子,还回来?”   这两年,计划生育已然普及到西北那边了,却是恰好正是那时候,六嫂刚怀上这孩子。   六嫂倒是对自己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没啥想法,倒是小老六呢,高兴坏了,他有了一个儿子,还想要个闺女来着。   姜五嫂可能也想到了这事儿,笑道:   “小叔太可乐了,前阵子跟你五哥通信还说呢,这一次肯定是个闺女。”   姜娴也就笑笑不说话,上回六嫂跟她写信还写到自己的怀孕反应跟之前怀姜小十一的时候几乎没有两样呢。   虽然没法给六嫂把脉,但按照六嫂的一些个症状,是男娃的概率比较大,小老六怕是要失望了。   可能,姜家还真是生男娃的居多。   “对了,小大的工作怎么说的?”   姜小大也在今年上半年毕业了,他想回到家乡工作,但没有合适的机会。   “还是在原先那个电子元件厂呢,这回咱毓兴进去后就是技术骨干了,放心,建峰跟我爸都照顾他呢。”   姜娴一听,顿时舒心了:   “这好啊,那电子元件厂都成了咱L市的著名企业了吧,有白伯照顾,还离家近,咱大哥大嫂要高兴死了。”   姜五嫂点点头:“你放心,我爸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已经退出核定部门了,但人还在厂里,都是亲戚,肯定会好好照顾他。”   姜娴摆手:“都二十四了吧,要结婚的大小伙子了,没必要太过照顾啦。” 第426章 安排好了(二更)   因为上大学,姜小大结婚的事情是耽误了。   反正他已经成了姜家新一任铁树,姜娴这几年回去,尽听到大嫂抱怨小大不处对象的事情了。   其实不仅是他,而是从小大开始,一个都没有处对象,只是小大首当其冲。   “小大有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孩子?”   这眼看着今年已经过了大半,走到了尾声,小大眼看又要长一岁了,如果他再不解决个人问题,姜娴怕自家大嫂心态崩了。   “没呢,我们这回回去接爸妈一起北上,恰好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大嫂真在训斥小大呢。”   姜五嫂心里是向着姜毓兴的,这孩子跟姜建峰关系特别好,连带的,虽然这个大侄子年龄跟姜五嫂差距不大,但姜五嫂就是把他当成自家儿子看待了。   人孩子认真忙着学习和工作的事情,哪里有空处对象?再说了,这缘分不到,如何强求呢?   但大嫂训斥儿子,她也没立场也不敢说啥。   姜娴也是一叹,她大嫂啊,有时候太要强,也太看重外人的眼光了。   殊不知,小大那么大了,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幸好小大性子温和,这要换成她五哥呢,遇上大嫂那般的母亲,他估摸着会转头就走了。   姜五嫂把柴火烧上,就出来处理鸭子,这个鸭子姜娴是顺便做八宝鸭的。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道:   “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回去听咱妈说,小三子回来过了!”   小三子?!   要是不提这人,姜娴忘了,那个为了一个陈梦梦把父母给的家产败光了的侄子。   姜毓达。   回来也不稀奇,她早就知道这人在外面过不下去,自然要回来的。   其实,前年的时候,姜毓达就闹出事情了。   他在外面钱被陈梦梦骗光后,陈梦梦发现自己再也榨不出他一点钱后,她就跑了。   姜毓达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聪明了,居然被他察觉到这个陈梦梦和郭弘翔有不正当的关系,于是这个傻子居然一个人去找郭宏翔,被人家打了个半死,丢在一个巷子里。   后来,他被好心人送到医院,醒来后,医生帮他联系了大哥大嫂。   大嫂哭的肝肠寸断的,只大哥坚持自己跟姜毓达已经断绝关系,他是死是活跟姜家无关。   最后,大哥也就替姜毓达付了医药费,便硬拉着大嫂走了。   不过,这事儿有个尾巴,就是那个打人的郭宏翔还有骗了姜小三的陈梦梦,顾珩请人帮忙找到了证据,把这两人一起送到公安局去了。   说起来,这郭宏翔是最坏的。   他还真不止骗姜毓达一个,那些年,他利用自己知青身份,装作家境优渥的样子,骗了不少女孩子也骗了不少钱。   顾珩找人帮忙收集证据的时候,就找到了他之前干这些坏事的证据,因为这些,他能不能出来都还是个问题了。   至于陈梦梦,没那么坏,但把姜毓达的钱骗走是事实,所以,也是犯法了。   顾珩之所以出手,其中自然是姜娴的意思,姜毓达说到底是姜家人,不管他可以,但总不能让他有生命危险,所以,把这两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剔除掉,就算是她和他血缘一场了,也算是看在大伯大伯母以及大哥大嫂的面子上。   不过这事儿,她没在姜家声张,只是私下里告诉了大嫂,希望她少点担心。   最近他突然又回到村里晃荡,姜娴还挺惊讶的,离那事儿都两年了,撑到现在,姜毓达也还行呢?   她看向五嫂,没说话,姜五嫂就自己说起来:   “他是趁着天黑偷偷回来看的,结果被他小四下班回来瞅见了,你知道小四的,心善的,回家提了一嘴。”   姜小四如今在县里当小学老师,那天他恰好回来迟了,居然遇到姜毓达了。   “不过,听说,大嫂后来去找他没找到,小四说,姜小三跟他说,他要出远门了,这两年,他遇到个好人,给那人当司机,那人要去鹏城,所以他要跟去。”   “咱妈说,大概他真的就是回来看看就走了。”   姜五嫂进门的时候,姜小三已经离开姜家了。   她对于这个侄子没印象,就知道这侄子是姜家最反骨的一个。   她对姜小三没感情,但姜娴不同,她是当姑母的,所以姜五嫂没忍住,还是把事情跟姜娴讲了一遍。   姜娴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淡道:   “他也这么大了,是好是坏都得自己负责,我们也管不了。”   这事儿说完了,对姑嫂俩的心情没啥影响,两人联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红烧肉,冬瓜丸子汤,八宝鸭,清蒸鱼,炒三丝,还有一只烤鸭,加上韭菜鸡蛋馅儿的水饺。   快吃晚饭的时候,二伯父还有顾欣也回来了。   家里又是一阵热闹。   姜娴难得跟一大家人团聚,虽然还不齐全,但也让她心情极好了,再见便是一年后了。   在姜娴准备要走的时候,把华都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上台唱戏表演这事儿搁置一年也没啥,戏剧院薛院长对她也是没脾气了,但姜娴有言在先,她唱戏从来就是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没时间就不去。   这般,可能有点神秘,没成想,她反而在华都戏剧圈子里越来越有名气了。   不过,该不去,她还是不去,这几年,她收了两女徒弟,还挺有天赋的,她不在家这一年,她已经去信给自家师傅陈阑珊了,陈阑珊会帮她带一年徒弟。   至于药铺子,生意是越来越好,有姜二伯和顾欣看着,不会有啥大问题。   从一开业,这药铺子就营利不少,如今更是了不得,上个月,姜娴算了账,一个月挣了一千一百多。   最重要的还有孩子们,因为都在华都上学呢,姜娴暂时不想动弹,尤其是大禾大砚,在所在的小学适应的都很好,且先念着,平日里除了二伯母在这儿照顾,大伯母会时常来,还有姜爸姜妈,刚才也说了,他们都打了请假申请,请假一年,可以帮着她把四个孩子照顾好。   介于此,她倒是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一个星期后,姜娴告别在华都的亲人,坐火车去了鹏城。   路上,阳光普照,从窗口照在姜娴的脸上,一如她的心情,阳光灿烂,她就要见到顾珩啦。 第427章 接媳妇(一更)   彭城车站,顾珩一早就去车站等着了,他还开了车来,不过不是他的,而是梁宏辛的。   自知道媳妇儿哪一天来,他这几天就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之中。   他们夫妻以前也不是没分开过,最长的一次便是胖丫儿去华都上学的第一年。   可是,那种感觉是不同的。   那时候,他虽然和媳妇儿分开了,可是在家有孩子们陪伴,便是屋子里冷清,也处处都是媳妇儿留下的痕迹。   更何况,隔三差五,他们回信不断。   那时候,每天过得热闹,还有盼头,虽然依旧想念媳妇儿紧,但到底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但来到鹏城后不一样了。   这日子吧,便是顾珩这么个冷心冷性的人,他都觉得,苦的很。   其他的没什么,只这种一旦闲下来的思念,就快要把他吞没,特别的难挨。   所以,他夜以继日的忙碌着,只有这般他才觉得自己能少想一些媳妇儿。   另外,他也是想尽快的赚到钱,等他的生意有了起色,就在这儿买屋建宅,儿女们且不论,媳妇儿怎么着也得跟他一起住才是。   他怎么能忍受没有媳妇儿的日子呢。   心中打算的挺好,又想到媳妇儿虽然要出去一年,但是也没什么,便是再快,他一年想要把生意做的极出彩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只能想着,如今一切的分离都是为了下一回更好的团聚。   顾珩来车站的时候,还很早,早上八九点而已,但是从华都来鹏城的火车是到下午才到。   他也不想吃饭,就坐在车里静静的等,在车里闷了,就出来抽根烟。   鹏城的车站,人来人往的客流量是非常大的,比起华都也不差什么。   甚至比起华都车站来往的人群看似的淳朴保守,这边的人看起来就完全不同,许是如今有了港口,不仅有外国人,白皮肤,黑皮肤都有,还有不少人洋气又开放。   顾珩这样的长相,还开了车,再加上那一身贵气,便是他自己说自己只是个司机,都是没人相信的。   所以便是他一身冷气,站在那儿跟冰块似的,就是有人往他身上凑。   在厌烦的又拒绝了一个提出要跟他“畅聊”一夜的女人后,顾珩掐了手上的烟,就准备钻进车里等着,没法子,车里闷了点,但不至于总是遇到这些事儿。   他寻思着再有半个小时,媳妇儿就到了,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当着他媳妇儿的面跟他搭讪……   光是想到那画面,他就很烦,久别重逢,他一点都不想惹他亲亲媳妇儿不高兴,也舍不得。   却是突然,有一个人叫住他:   “哎,阿珩?你怎么在这儿?我的天,你是还没接到弟妹?!”   顾珩没回头呢,脑袋就是一抽,这可真是,怎么就遇上梁宏辛了。   虽说,顾珩知道,媳妇儿来了肯定要和梁宏辛见面,但他也没想到今儿就见到啊。   还记得,昨晚他去拿车的时候,梁宏辛调侃的眼神和那贱贱的嘴皮子。   这车其实一直是他用的多,还配备了司机,是梁宏辛专门匀出来给顾珩的,他自己常用的座驾是另一个。   但是,顾珩平日里用的不多,除非是有什么需要排场的生意场上他用一用,大部分时候,他是不大用的。   他这人不是那么讲究,街面上,三蹦子或者是人力三轮车都有,他想去哪儿,花点钱坐那些便是了,倒是有想过买一辆车,但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来接媳妇儿,自然得自己开车,所以昨儿个,他去拿车顺便跟司机拿了车钥匙,于是就被梁宏辛发现了。   这会子可好,还被他逮个正着。   顾珩心里不乐意这时候遇到梁宏辛,但他一贯心思深,肯定不会表现在明处。   所以,等他转过头来,面上平静一片:   “是的,还有半个小时,火车才进站。”   一边说着,他还朝着梁宏辛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士颔了颔首,表示礼貌。   他大概知道今儿好像有个什么客户要来,梁宏辛是来接客户的。   想必这个陌生女子,就是客户了。   果然梁宏辛介绍:   “陈小姐,这是我的好兄弟顾珩,也是做船运生意的,陈小姐来彭城,如果看中什么,我这里没有的,也可以找这位顾老板。”   梁宏辛又招呼顾珩:   “阿珩啊,这位是陈小姐,津市人,别看她年轻又漂亮,但很有实力哦,和你一样,都是白手起家的呢。”   顾珩点点头,伸出手便要和陈小姐握手,生意场上,女人不算多,但千万不要觉得这般年轻女人就能小觑,相反,生意场上翻滚的人,尤其是白手起家的,无一不是厉害的。   陈璨和男人礼貌的握了手,她对于顾珩的第一印象不错,怎么说呢,眼神正,没有任何让她讨厌的地方,另外,可能就是他全身的矜贵之气也很加分。   两人双手交握了一下,一触即离,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倒是梁宏辛,表现的却很随意,本来,和陈小姐的生意谈了已经大半,陈小姐过来,不仅是和他签合同,她自己个儿也是来考察市场的,只是作为以前就认识的熟人,陈小姐需要他接待一下罢了。   毕竟,他梁宏辛怎么说现在也算是鹏城有名有姓的大老板了。   而顾珩也不是外人,所以,梁宏辛也不见外:   “不是,我说你,早就来了?弟妹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你急什么急?”   眼巴巴的昨儿个就去借车了,梁宏辛本来就对顾珩的老婆有点好奇,虽然他不认为是真的,但顾珩既然都说国色天香了,他得好好看看。   今儿个,看顾珩一早就来等老婆,他本来就有的好奇心顿时高涨起来。   但半个小时,有点久了,他思索着今晚没什么事情,要不今晚组个饭局,见见这位弟妹?   刚这么想着,他就听见一个有些迟疑的声音:   “顾珩。”   声音娇软,短短两个字,硬是让男人听了就觉得简直是骨头要酥的那种,梁宏辛诧异的一回头,就见到一个穿着清新碎花的淡红色裙子的美貌姑娘,站在不远处,眉目盈盈的看着顾珩。   梁宏辛心一颤,呆住了。 第428章 接风(二更)   在场的男人基本上都呆住了,陈璨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见到个这么美的女人。   她因为自身精明强干,其实很不喜欢那种看起来柔弱或者很妖媚的女人。   前者她觉得没出息,后者她觉得是在勾引男人。   这女人,生的很是妖媚,可是,她看的第一眼,却一点都不讨厌。   怎么说呢,陈璨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练就了识人之术,而女人看女人,只会更清楚。   她感觉到,这女人的妖媚好像是天生的,但身上却自带着正气。   她瞥了一眼顾珩,嘴角浅浅的勾了一下,两人身上气场还挺像的,大约是一家的。   果然,顾珩在媳妇儿叫出他名字,眼神一下子亮了,同时他眉头忍不住蹙了一下,实在是讨厌死了这些男人,包括梁宏辛,把眼神都放在自己媳妇儿身上。   不过,见到媳妇儿的兴奋,让他暂时压过了这种不悦和醋意。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拎过媳妇儿的两个大行李箱:   “媳妇儿,怎么提前了,我还想着马上进站去接你呢。”   姜娴朝顾珩笑笑,眼中光芒璀璨,上回见面还是过年呢,只是那会子,梁宏辛有个麻烦事儿要顾珩处理,顾珩在家跟她团聚统共五日罢了。   如今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又要过年了,这一年又过了大半,她可算是见到男人了。   风吹日晒的,男人的皮肤黑了些,但更结实了,哪怕看到她了,男人全身柔和,但那股子意气风发的态势,也是很明显的。   果然呀,当初支持顾珩来鹏城是对的,金鳞岂是池中物呢?   哪怕可能辛苦,亦或者夫妻分离,但顾珩是男人,闯荡一场却是对的。   若不是当时下定决心,她也见不到比曾经的顾珩更好、更意气风发的男人了。   姜娴把头上戴着的宽帽檐的草帽子拿下来塞到顾珩手上,然后一条雪白的胳膊便缠上顾珩的胳膊,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顾珩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多久没见到媳妇儿了?顾珩真的是快想死她了。   姜娴靠着顾珩,满足的喟叹一声,嘴上道:   “火车提前进站了,我本来想出来等你,一眼就看到你了。”   她家男人本就耀眼,她一眼瞧见他很容易。   姜娴回答完顾珩的问题,便言笑晏晏的看向梁宏辛和陈璨几人。   自然不止这两位,但能看得出,这两位是领头人,后头跟着的是他们的下属。   泾渭分明的,还挺好区分。   她礼貌的轻轻点了点头,小手却在顾珩胳膊上轻轻戳了一下:   “不替我介绍一下么?”   顾珩看到媳妇儿,哪里还想到其他人。   被一提醒,虽然他这会子不想应酬任何人,只想陪媳妇儿,也只能不情不愿的介绍,他一把拉住作乱的小手,轻轻摩挲:   “这里一位是梁老板,是我的好友,我在鹏城多亏了梁老板一直帮忙,这一位是陈小姐,是梁老板今儿接到的客户,是津市人。”   姜娴顺着顾珩的介绍,朝着他们微笑着一一点头,虽然她似乎身子都没立正,就那么靠着顾珩,但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无论是梁宏辛还是陈璨,一点都不觉得她失礼。   梁宏辛此时是脑子里已经一万匹神兽呼啸的踏了过去,这尼玛的,还真是天香国色啊。   他从香江来到鹏城,阅美无数,还真没见过美成这样的。   突然之间,梁宏辛对他的好兄弟顾珩的认知又拔高了,甚至已经到达了巅峰。   顾珩这男人有本事,不简单啊,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就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本事,没有之一。   他突然想到顾珩几次三番的不愿意跟他去夜总会喝酒来着,如今想来居然觉得理所当然。   可不是理所当然么?   那些个庸脂俗粉,怎么跟这位绝色比呀?   而陈璨,看着姜娴,是很欣赏的,这女人把个懒懒的样子做出这么慵懒优雅,真是……为女性争光啊,美,无一不美,也奇,她就很好奇,什么样的经历,会塑造出这样一个美人。   顾珩刚想跟梁宏辛和陈璨告别,自己好带着媳妇儿回家去,他就想赶紧到一个能够夫妻独处的地方,然后狠狠的把媳妇儿揉进骨血里。   可是,他刚张嘴呢,梁宏辛突然先一步开口:   “今天难得在车站遇见了,真是太巧了,今晚我做东,去夜宴摆一桌,给弟妹接风如何?”   他看向陈璨,礼貌的问了一句:   “陈小姐今晚有空么?能否赏光一起?”   梁宏辛自然看到顾珩一刹那间脸就沉了,男人最是明白男人,他岂会不知道顾珩这小子怕是干柴烈火的,心急如焚的想要回去把自家媳妇儿吃干抹净呢。   这么漂亮的绝色但凡是他的,他也肯定是一样的想法。   但,这不是不是他的吗?   而且这还是弟妹,梁宏辛一辈子都无法染指的女人。   他这人吧,他自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啦,但是么,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他还是懂咩。   顾珩这个朋友,他认,但是不妨碍他嫉妒啊,真是太可气了,顾珩居然娶了这么个绝色美女,这要是换成他老婆如此,他梁宏辛觉得每天捧着也没什么不愿意吧。   所以,明知道顾珩他今晚只想跟自家老婆独处,他偏不让他那么容易如愿以偿。   哼哼!   只不过,问陈璨一声只是顺嘴而已,毕竟梁宏辛本来的打算就是把陈璨送到他帮忙给她订的酒店去,然后最多喝杯茶。   但这不是人家陈小姐在场么,出于礼貌,他是要问一下的。   却是没想到,陈璨小姐二话不说,居然同意了。   “好啊,这位顾夫人生的如此明艳大方,我一见如故呢。”   梁宏辛:“……啊哈,好吧,阿中啊,你现在就去夜宴,跟老板说,今晚开我常用的那个包厢!”   顾珩:“……”本来,他会毫不客气的跟梁宏辛说再见,但被陈璨这么一堵,他还怎么拒绝?   他半握住媳妇儿软软的手的大手紧了紧,姜娴却是手动了动,回握住顾珩,以做安慰,她倒是不觉得吃个接风宴有什么:   “梁老板,陈小姐,我叫姜娴,是顾珩的妻子,今日幸会两位,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429章 打破(一更)   夜宴之中,接风宴上,气氛一派祥和。   顾珩心里是不爽的,但他这人一贯深沉,记了梁宏辛一笔后,他宴席上该干啥干啥,不过就是眼睛几乎不离开姜娴就是了。   梁宏辛快被顾珩酸死了,他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叫做顾云开的人,跟他的感受差不多。   此时的梁宏辛单纯就觉得牙酸,怎么说呢,美人儿虽美,这点梁宏辛承认啦,也分外嫉妒。   但他来自香江大家族,从小就认为,再如何,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对着附属品,在外面呢,就露出这么深情缱绻的样子,还怎么振夫纲?   顾珩再怎么说,在鹏城,在他梁宏辛心里,这么一段时间摸爬滚打下来,大小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对待自己女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他想,私下里,他还是要和顾珩说一说,这也太没有男人的面子了。   倒是陈璨没梁宏辛那么腐朽的想法,她对姜娴是真的好奇,然后宴席上,她便跟姜娴聊的挺多的。   她先是听说,姜娴是个大学生,她倒是不算吃惊,姜娴气质上佳,虽然长相妖媚,但全身也浸淫着一种书卷气。   许是正是因为如此复杂和突兀的两种气质交融,才更是让陈璨移不开眼。   尤其是她自己说自己开了个药铺子,陈璨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在姜娴面前倒是蛮爽直的,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虽然不少人做生意,但更有许多人看不起生意人,姜小姐这般还真是蛮令我吃惊的。”   陈璨自己就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她自然知道外界人对他们的看法。   说好听点是生意人,外面不知多少人鄙夷的说他们是倒卖贩子?!   这些话,陈璨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姜娴一个大学生,毕业就能有工作,属实不需要去面对旁人的白眼和讥笑。   对了,还有一点,她居然还支持自家丈夫抛弃正式工作去做生意。   太奇特了这个女子。   陈璨就很想知道这位姜小姐是怎么想的。   她欣赏姜娴,所以不愿意叫她顾夫人或者弟妹,她就要叫她为姜小姐。   姜娴倒是不在意称呼问题,在她看来,两个称呼都是她,她就是她,也有自信她自身的价值不会因为称呼而改变。   “开铺子不仅能学以致用,还能赚钱,两全其美。”   姜娴能感觉到对方虽然问的多,但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她想着,这位陈小姐是个生意人,初次见面,她对她也一点不讨厌,而且以后少不得说不定要和顾珩的生意产生联系,她没必要得罪。   再说,陈璨问的问题,她也不觉得难回答。   于是,她回答的很老实。   这话一出,倒是让陈璨和梁宏辛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   估计两人都挺吃惊的,果然,梁宏辛立刻笑笑又玩味的接了一句:   “弟妹,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接地气的人啊。”   突然之间,姜娴在梁宏辛心中,就真实多了。   怎么说呢,这女人谈吐优雅,外在好似喝风饮露的仙女儿,但只相处了一会儿,却发现这女人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让人一再的有探究的欲望。   梁宏辛阅女无数,甚至无形之中,他只要跟某个女性接触一二,在心中对她们便会有精准的定位。   他迄今为止,遇到两种他从未遇到过的类型,也打破了他对女性的一些固有观念。   这两位奇女子都坐在这儿了。   一个是陈璨,谁能想到这一袭白色西装的女人,看起来纤瘦无害的很,最多就是让人觉得她挺干练精明的,但,绝不会有人能想到此人身家豪富,而在生意场上更是精明到无人可及。   在梁宏辛心里,陈璨不是女人,是他的生意伙伴甚至竞争对手。   另一个,就是今儿这位新来的顾夫人了。很神秘,似乎她说的每句话,都会出人意料,至少他蛮出乎意料的。   女人有的一些坏毛病,作、闹、哭、装、软弱、见识短浅等,她通通没有,但她又具备着能这么做的资本。   神秘又美丽,代表着稀缺。   梁宏辛又盯着顾珩看了一眼,那人一点眼神都没给他,满眼都是自家媳妇儿。   啧,稀缺代表珍贵他可以理解,但也太过了。   满桌的菜,梁宏辛突然觉得吃不下去了,胃里冒酸的厉害。   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嫉妒。   话说到这儿,倒是陈璨真的就觉得姜娴是个妙人,她觉得姜娴特别真实。   “真喜欢跟姜小姐说话,我也是这么接地气的人。”   她突然眼光渺远,提了一嘴:   “当年,我没考好呢,否则说不定还是姜小姐的大学同学呢。”   姜娴有些意外,倒是想追问一句,但见陈璨再不提起,她也就不再追问。   刚认识而已,何必交浅言深呢。   等一顿饭吃完,两人站在夜宴大门口,还互留了联系方式,陈璨显然意犹未尽道:   “姜小姐在鹏城住多久,我还要在这儿少则待上大半个月,我想约你出来喝下午茶。”   姜娴看了顾珩一眼,见他没发表反对意见,就是脉脉的看着她,于是她便和陈璨大致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应了。   来鹏城主要是来陪伴顾珩的,但也不是每日两人都在一起,顾珩有自己的事情做,她也不至于总要腻着自家男人。   回去后,姜娴甚至还没好生打量一下顾珩住的地方是啥样子,就被顾珩迫不及待的摁在门板上……   待得事毕,顾珩抱着姜娴去了浴室,开了淋浴头,把她放在浴缸里,准备亲自帮她擦个澡。   饶是姜娴体质很不错,这久别重逢的烈焰还是把她焚烧的筋疲力尽,倒是来了浴室,她本来昏昏沉沉眯着的眼中突然多了一丝新奇清明。   顾珩把淋浴头开的极小,洁白的浴缸里提前先放了温水,他把她轻柔在放在里面,然后还从架子上拿了新毛巾,就给她擦洗起来。   嘴上调笑道:   “怎么?好奇这浴室?”   姜娴也不说话,就点头,是好奇啊,妩媚的双目这会子也不是慵慵懒懒的了,从中透露出的神色宛若从山林之中跑出的小狐狸,懵懂警惕却狡黠。   顾珩忍不住就在她眼睛上亲了好几下。 第430章 夫妻独处(二更)   顾珩只恨不得把一切他认为好的,足够新奇的东西都给媳妇儿用起来才好。   “我这儿用的东西,都是洋货,咱们不是买船了吗?这些东西在海外可不稀奇,都是从海外运回来的,咱这屋里这些,不要钱,是从梁宏辛那边拿的。”   顾珩租的这屋子,一个月要两百块,很新,原先没有这浴缸,这淋浴头还有这样式儿的马桶,但媳妇儿要来,他想到这儿天气热的很,又潮湿,媳妇儿爱洁,喜欢洗澡,就把这浴室和厕所重新布置了。   鹏城那连通内外的港口开通,好几个经济产业园区建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鹏城和外国串联在了一起。   以此为一个点,逐渐往外辐射,假以时日,整个华国相信很快也能变得更加蓬勃,和世界接轨。   但目前,鹏城就显得跟国内其他城市完全不一样。   好比这房租,顾珩租的屋子可不大,不过七十几平米而已,但价格昂贵,要二百块一个月,这对于国内,哪怕是华都呢,简直是天价。   然而,在这里,却是极普遍。   毕竟在这里,由于流通和开放,想要赚钱,赚大钱,赚曾经从未敢想过的大钱,也不再是痴人说梦,但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有人暴富,就会有人一夜之间倾家当产。   不过,身处在时代的漩涡之中,要么随波逐流,要么借势发展,顾珩一直有野心,自然选择后者。   既然来了鹏城,甭提这其中无数风险和危机,顾珩只想呈现最好的一面给媳妇儿看。   这东西是梁宏辛船上的。   梁宏辛的船出海,运那么多的淋浴头回来,挑好的给他一个,怎么可能要钱呢?   虽然,这些东西在鹏城卖,价格都很贵。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马桶,笑着道:   “还有这个,也是外国的,能自动冲水呢。”   姜娴是真的吃惊,被顾珩带着见识了一会儿这浴室里的新玩意儿,她就被顾珩擦干,动作轻柔的抱到床上来。   久别重逢,姜娴能感觉到自家男人于细节之处对她的爱惜。   顾珩就搂着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基本上都是顾珩在说他的规划,姜娴在听。   “两条船都出海了,其中一条去的近,运的是红酒,这酒牌子好,香江、羊城和鹏城不少富商喜欢,还有些有名的夜总会,都来下订单了,根本不愁卖,早就已经全订出去了。”   要不说,这船运是暴利呢,就如同这一船红酒,来三回,莫说一条船,两条船的本钱就基本回来了。   不过,这红酒条线是梁宏辛介绍给顾珩的,并且他既然入了份子,便是以他的信誉为顾珩的船做了担保。   即便如此,顾珩也不可能全都用梁宏辛的人脉,他只需要梁宏辛领进门,站住脚,至于谋求发展那还得靠自己。   这点儿,顾珩很清楚,再是好兄弟,他也做不来依附在旁人身上吸血的事儿。   这些,顾珩也细细说给姜娴听,他爱极了她就躺在他身边,耐心无比的听他讲这些。   “等船回来,我带你去码头看看咱们的船?”   媳妇儿还没见过自家的船呢。   说着,顾珩忍不住亲亲姜娴的头发,他一点睡意都没有,说起自家的船,说起等船回来,带姜娴去看看,他都特别兴奋。   媳妇儿来了,他觉得圆满的不行,再也没有那什么劳什子的孤寂感了。   他想了想,又亲了一下姜娴:   “明天我带你去吃早茶呀,我住的这个居民区早上很方便的,你想吃什么早饭都有的卖。”   “然后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这附近建了一个超级市场,是从去年底开始建的,七天一层楼,盖了十层,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还有衣服,以及手表什么的。”   这超级市场新开不久,顾珩早有耳闻,还没去过呢,去年那阵子,他考察市场的时候,倒是到处走动来着,今年他忙起来了,就没空了,不过媳妇儿来了,他怎样都有空。   姜娴虽然赶路挺累的,但也不困,听着顾珩的喁喁私语,她觉得很舒服,很安心,所以她虽然半阖着眼睛,但顾珩说什么,她都听清楚了。   她也不需要做出什么回应,只需要“嗯嗯”几声,夫妻之间那种无可比拟的亲密和温馨气氛就已经拉满了。   顾珩爱死媳妇儿这时候有点迷糊,但他说什么她都答应的可爱样子了,眼见着天色不早,已是凌晨十分,他也舍不得媳妇再熬着,于是又亲了亲媳妇儿的眼皮,把大手往她眼睛上一盖,哄道:   “快睡吧,媳妇儿,早上还得早起吃早茶呢。”   姜娴“唔”了一声,当真是困了,就这么睡了过去,一夜梦境旖旎,酣睡香甜,梦中源源不断的,竟是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安全。   第二天,姜娴醒来,就看到头顶白色的吊顶,她愣了一下,就想起自己来看顾珩了。   她甚少有早上起不来的情况,但今儿个确实破例了。   大约是因为她终于和顾珩在一道,心定神安,另外还是因为昨晚睡得太迟了。   这会子,身侧没人在了,姜娴不用转头,便能知道。   耳边突然想起了门响,姜娴还是扭头看了,就见身形颀长的男人从门口走过来,低头捧着她的脸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醒了?早饭我买回来了,有虾饺,凤爪还有艇仔粥等等,咱们去瞅瞅,看你喜不喜欢。”   他到底没舍得把媳妇儿从梦中叫醒,自己个儿起来拿着锅,去外面买早餐去了。   姜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脸,突然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长长叹了一声。   魂牵梦绕的媳妇儿就在眼前,还很主动,顾珩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他立刻化被动为主动,两人自是又胡闹了一通不提。   等到姜娴吃完早茶,已经是中午了。   顾珩道:“走,咱们去楼下散散步,消消食儿。”   姜娴换了件牙白色上有浅绿花枝的中袖旗袍式样的长裙,拿了帽子,便跟着顾珩出门了。 第431章 巧(一更)   姜娴出门,吸引着许多人的目光。   她一个人尚且如此,加上旁边还站了了气宇轩昂的顾珩……   年轻男人高大帅气,身边的女人虽然带着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下半张脸却绝美无比,细嫩到在阳光下发光的皮肤、琼鼻、樱唇,无一不美,美不胜收。   这样的一对人儿,自然是众人的焦点。   一路上所过之处,姜娴还能听见人家大喘气的惊叹声。   不过,两人都不在意,这点子眼光什么的,他们早就习惯了。   顾珩还突然笑着调笑一句:   “每次跟媳妇儿走在一起,如抱着稀世珍宝,觊觎目光无数。”   姜娴凑过去,半真半假的娇嗔:   “哦?就是像稀世珍宝?”   顾珩紧紧搂住媳妇儿的腰,摩挲着:   “怪我,说错话了,明明就是稀世珍宝。比稀世珍宝还珍贵。”   独一无二的珍宝。   鹏城是个开放的城市,便是两人这般搂着,倒也不算突兀。   甚至还有染着黄色头发的男孩子朝他俩吹口哨。   只不过,但凡遇到这种人,顾珩不是很喜欢,姜娴就见有一个黄发男孩骑车经过,先是狠狠抽了口气,然后他就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可惜,这口哨没吹完,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卡住了脖子,接着就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姜娴闻声看过去,就见他一脸惊恐的扫了她旁边一眼,然后低下头去,骑着车飞快的跑远了。   姜娴回过头来,盯着顾珩,就见顾珩低下头,一脸无辜又温柔的对着她:   “怎么啦?”   姜娴瞪了他一眼,装,可劲儿装。   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而已,比她小了十岁,他至于这么严防死守的吃醋?   还吓人家。   顾珩被姜娴瞪了,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舒服,他不以为意,也丝毫不以为耻。   小男孩怎么了?   男人再小都是狼。   这个所谓的居民小区并不大,统共就四栋楼,每栋楼都是五层,四个单元门。   顾珩租的是三楼二单元单号间,不临街,属于从临街方向数的第二栋。   屋子里面的布置姜娴也打量过了。   两间卧室,一间大的是她昨儿个跟顾珩住的那间,还有一间小的是客房,那屋压根都没人住的痕迹,里面空荡荡的,啥家具都没有。   客厅就是主要的活动间了,有餐桌,有沙发。   浴室是最洋气的,昨儿个姜娴已经体验过它的便利,还有一个是厨房,里面有煤气灶了,能自动出火的那种,两个头,姜娴试了一下,非常简便好用。   但,无论怎么说,屋子还是小的很,姜娴在麦收大队住了许多年,后来到了华都,顾云开借他们的院子也很宽敞,她虽然也住宿舍,但她不认为那是她的家,到了顾珩这儿,她只觉得男人还是委屈了。   这成天住在这小屋子里,跟悬在半空中一样,家家户户关门闭户,每天回来多少冷清。   如今,从楼里出来往外走,整个居民区内也很萧条,一栋接着一栋楼,挨的还很近,姜娴在屋里就觉得了,以她身为一个武者的眼力,对面人家屋里若是有人在客厅里干什么,清清楚楚的。   这屋子就给人一种笼子的感觉,不仅空间小,还没什么隐私。   整个小区就像一个大笼子,一间一间的。   想到这些,她就捏了捏顾珩的手,脸上表现出了一些不乐意。   姜娴的情绪变化,顾珩还是拿的很准的: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姜娴摇摇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没,你辛苦了,在这里。”   顾珩寻思了一下,想着她刚刚左顾右盼的,在楼上也是,便知大约她这感叹来源何处。   是心疼他呢。   他笑了:   “这里的房子都是卖给外国人的,但宏辛说,据说今年有一批用地规划批下来了,估摸着要建一批给国人居住的居民楼,等有了,咱挑个大的。”   他想着,妻子和四个儿女,他怎么着都得买个大的。   姜娴想着自己的规划,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他们夫妻总不会一直分隔两地,住在哪儿,在哪里总要有一个长期的住房才成啊。   莫说鹏城,便是华都,要是能自由买卖住房,她也想买一个呢,至少,她那个药铺子得买下来吧,这可是她的金母鸡呢。   夫妻二人,走着逛着,两人也不着急,反正走哪儿看哪儿,姜娴就是用眼睛看,顾珩便负责说。   冷情冷性的男人,这会子话却是挺多的,说这个路,说那个铺子,说这里稀奇古怪的商品……   终于,就到了昨儿个夜里顾珩说的那个超级市场,外面人就多了起来,周围好多小摊贩。   姜娴一眼望去,卖吃的最多,许多是卖盒饭的,这会子还属于中午,姜娴看到那些卖饭的摊子还挺火的。   还有就是卖一些杂货的,卖袜子的、卖裤子衣服的、还有卖头花的,唔,还有卖手电筒的……   顾珩低头,轻声在姜娴耳边道:   “里面不准卖这些吃食,所以他们就在外面了,还有些是觉得里面的铺位费贵呢。”   外面支个摊子,虽然也要钱,但肯定比里面便宜多了。   姜娴倒是觉得挺新奇的。   哪怕如今在华都,她自己也开铺子,但也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聚集地。   而这里,显然只是鹏城的一角。   这样的超级市场还不知道多少个呢。   顾珩又问:   “还想吃什么?咱们再买点?”   媳妇儿喜欢吃点心,吃小吃,这里恰好有不少。   姜娴摸摸肚子,摇头:   “不是刚吃过么?吃不下,等咱们逛一逛再吃吧。”   顾珩觉得也成,于是便带着姜娴往内里走。   却是突然,姜娴就被叫住了:   “姜小姐。”   一听这独特的称呼,姜娴就知道是谁了,她和顾珩齐齐回头,果然见到陈璨一行五人走过来。   陈璨身后,是四个黑衣大汉,这四个,她昨天见过了,是她的下属兼保镖。   顾珩朝陈璨礼貌的颔首,也跟着打招呼:   “陈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姜娴也跟着笑。   陈璨也觉得真是巧,于是她便道:   “到这儿来考察一下的,正好中午了,我有点饿了,我想请顾老板和姜小姐一起,就在这儿吃点东西,两位赏光不?” 第432章 有事儿(二更)   最终,姜娴顾珩还有陈璨坐在了一个吃凉面的摊子上。   顾珩作为一个男士,也作为一个鹏城的小老板,也绝不可能吃个饭还让一位外来的女老板付钱的。   所以,这一顿凉面,变成了顾珩请客。   这无所谓,这点钱压根算不上什么人情往来。   陈璨身边的那四个男人又去别的摊子上买炒菜和其他小吃食去了。   卖凉面的老板是个女人,许是没见过如陈璨这般的老板来吃过面,亦或者是坐在这儿的人容貌过盛,所以,她从三人开始点面,她就愣愣的,不复她往常的利索。   倒是三人,很是轻松自在。   姜娴打招呼:   “陈小姐一个大老板,想不到你会愿意在小吃摊吃饭。”   气质完全不符是肯定的。   之前顾珩提议要么去周边有一个饭馆。   虽然那里和昨天的夜宴没法比,但那饭馆人还挺多的,至少有独立的包厢,但人家陈璨根本不想去。   主随客便,既然如此,就只能这样了,只是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虽说客套话,姜娴说的也是实话。   陈璨不在意,从下属手里拿了条手帕就开始自己擦桌子:   “我这人就是有点爱洁,小吃摊什么的我倒是不介意,只要干净。”   “我以前是穷人家的孩子呢,连吃饱饭都难,怎么会在意这个。”   真要说起来,陈璨倒是觉得,姜娴和顾珩两人和这里的感觉更不搭呢。   陈璨扫了顾珩一眼:   “贤伉俪是来逛逛的?   这顾老板疼老婆,她昨天算是看出来了。   “是呢,我是从内地来的,然后我就要去外国交流学习一阵,我从没来过,所以顾珩就带我多看看。”   “真是日新月异,和我见到的城市都不一样呢。”   姜娴环顾四周,彭城这里在它还不叫鹏城的时候,她就来过了,和现在仿佛不是一个地方。   那时候,还很原始,周围都是阡陌农田的大村庄,若说和麦收大队有什么区别,就是这里有海滩,而如今,各种高楼林立,再也见不到曾经的影子了。   “姜小姐还要出国交流?那姜小姐学医一定学的很优秀了?”   都能开铺子,想必是很优秀的。   姜娴想到那一天陈璨的欲言又止,有心说一说学校的事情:   “还成吧,优秀的同学不少,我只是恰好运气好,碰见了这个好机会,听陈小姐的意思,你是津市人?我倒是有两个室友是津市人。”   她突然就想到陈巧虹和刘义了。   这两人,虽然被她修理过一回后,再不敢跟她如何。   尤其后来姜娴再也没有回宿舍长期住过,平日里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课题组,要不就是学校的一些活动她必须参加的她会出现,这般,跟这两人接触完全没了交集。   但她不接触,不代表不知道她们的事儿,一则有蔡芫芫她们爱说这些,她也喜欢听。   另外,朱明诚这人这些年跟她关系倒是变好了。   据他说,他觉得姜娴办事敞亮,讲义气,他虽然看到她的脸还是想泡她,但只要她用眼睛瞪他一眼,这个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姜娴觉得吧,这人够诚实,而且这些年,实际相处下来,确实还成。   前阵子他毕业了,居然就出国了,来和她告别来着。   她便问他干啥去了,他说就是出去玩儿了,现在国外有个流行的词,叫做游学。   于是,他就游学去了。   不过两人这些年好歹算是朋友了,学校里啥消息,朱明诚都告诉她,尤其知道她和陈巧虹以及刘义关系差,所以他把这两人的消息打听的透透的。   怎么说呢,客观的说,两人确实挺厉害的。   毕业前,刘义听说傍上了一个香江去华都做生意的小老板,为何用“傍”这个字,是因为那个小老板,年纪很大,而且据说有家室,她毕业后,那小老板给她在华都租了个院子,她也没上班,就住在那院子里,前阵子,听蔡芫芫说见过她,打扮的挺珠光宝气的,以贵太太自居。   陈巧虹一直想留在华都,但她成绩普通,学校给她分配的工作里面没有能留在华都的,貌似她家里砸了不少钱,朱明诚出国之时,这事儿还没落实,后来,姜娴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   也不知道事情落实了没有,大约落实了吧。   “我那两人同学是津市宁县人,陈小姐知道不?”   陈璨手中擦桌子的手帕一顿,抬起头来,却答非所问:   “我记得姜小姐是77年第一届高考的考生?”   姜娴眉头轻挑,她敏锐感觉到气氛好像不对了,突然间,她想起了一些久远事情:   “是的,我记得我们中医药大学那一年只收了两个津市的女生,还都是同一个县的,她俩一个叫刘义,另一个和陈小姐一个姓呢,叫陈巧虹,不知道陈小姐知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娴仔细端详陈璨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眉目间似有相似。   但,陈璨一头干练的短发,整个人气势凌厉,陈巧虹是长发,她全身散发的是一种傲慢到看不起任何人的气息,大约是这个原因,所以乍一看没看出这两人有什么联系。   但现在仔细看……就是觉得有点像!   就连顾珩,本来漫不经心的,这会子也看过来,他就看了陈璨一眼,虽然迅速,却恰巧被他捕捉到陈璨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霾。   顾珩心念一动,还真有事儿?   这么巧么?   陈璨的那一丝情绪波动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但她却突然长叹一声,接着笑看着姜娴:   “想不到姜小姐还是我的福星呢?竟然无意间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知道了一些多年前的往事,原来竟然是这样么?”   她却没有再细说,只是回答姜娴的问题:   “我确实是津市宁县人,陈璨不是我的本名,我原先的名字叫陈彩虹。”   话说到这一步,姜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巧虹,陈彩虹,眉眼相似,是一家的可能极大,至少算个同族近亲。   想到当年,陈巧虹对于刘义的无限包容,甚至愿意帮刘义承担“赔”给她姜娴的钱财,姜娴当时就觉得,估摸着陈巧虹有什么短处被刘义拿捏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大事么?顶替别人?! 第433章 谢礼(一更)   顶替身份!   还是大学生的身份!   这可是大事,姜娴也是想不到,她仅仅是提起了陈巧虹,突然就漏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她知道,陈璨绝不会放过陈巧虹了。   当然,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放过那个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姜娴记得,陈巧虹的爸好像确实是个当官的,看陈巧虹的做派,也知道她们一家都很会钻营,但再怎么钻营,人也必须有底线。   而她不是什么圣人,陈巧虹从和她认识的第一天起,就跟她不对付。   若不是后来,她整治她把她整治怕了,但凡她没那么凶,或者心慈手软的,让她得了机会落到她手里,她还不把她往死了磋磨?   所以,陈巧虹啊,算是恶有恶报了。   洞悉了这些事,她便闭嘴不提了。   陈璨见顾珩和姜娴两口子说话点到为止以后,再不说什么了,她倒也没什么意外的。   顾珩一个做生意的,还是个能在短时间内就在鹏城崭露头角,相当于已经站稳脚跟的生意人,那就是人精子,这样的人,知一断百,那是基本功。   而姜娴么,这也是人精子呢,跟聪明人说话,陈璨很喜欢。   尤其,跟心正的聪明人相处,陈璨觉得那种感觉是最舒服的,如沐春风,越说越高兴。   尤其这事儿,她虽然占理,但这事代表着她那一段无比弱势的过去,好比伤疤,自己舔舐便罢了,没那个兴趣揭露给任何人看。   这时,先是她的一名下属回来了,带的现出锅的芝麻饼,然后凉面也全上了。   顾珩招呼了一声,三人便一起吃面。   吃的时候,聊的话题就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先是姜娴问:   “陈小姐考察这块地界了?”总不能再弄个超级市场。   虽然鹏城大的很,商机也多,但在这一块巴掌小地,搞两个同质化的东西没意思也风险太大。   以陈璨的聪明,她绝不会做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的事情,毕竟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陈璨这会子的心情好像比之前还要更好一点,和姜娴说话间比之前多了一丝亲近。   姜娴敏锐,稍稍细想一下也能琢磨出,这丝亲近的由来。   大约是因为姜娴提供了一个这么大的“线索”,陈璨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姜小姐去过阳湖那块么?我刚刚就是从那块地方来的。”   陈璨问姜娴,看的是顾珩。   顾珩略一沉吟,倒是想起来了,那边离这里不远,有一个湖,风景挺好,想到近期的传言以及陈璨的突然到来,他似乎已经摸清这人是干什么来的了。   只是,这么个算是机密的事情,陈璨就这么跟他们夫妻说了?   顾珩瞄了一眼自家媳妇儿,这位陈小姐果然不是一般喜欢自家媳妇儿?!   于是他便接话道:   “陈小姐是阳湖那块地的拥有者吧?”   市里既然规划着要建住宅小区,自然要卖地。   他虽然暂时没买房子,但到底是一直有这个计划的。   想不到阳湖那块地已经卖出去了,所以,陈璨是来造楼的开放商喽?   陈璨舀了一勺辣子放进碗里,她极喜欢这酸辣的口感,说话间谈吐轻松,好像只是闲话家常,不是再说着几百上千万的买卖。   “嗯,是啊,我准备规划成别墅区,贤伉俪有兴趣么?到时候,等图纸出来,我拿来给你们看,你们挑一栋,我给你们留着,价格么?成本价,姜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解开了我人生的一道困惑,这是谢礼!”   她说完话,除了她自己吸面的吸嗦声,桌上其余两人一片安静。   能不安静么?这谢礼太大了。   顾珩和姜娴还对视了一眼。   饶是顾珩这人心思深沉,大部分事情很难让他在外人面前,就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但这会子,他是真的太吃惊了。   一栋房么?   别墅那就是带院子的,倒是正适合他们一家六口。   虽说,在顾珩心里,他最爱,最放不下的是妻子,但孩子也占了前三了好么。   若说姜娴是他的心头肉,那四个孩子怎么着也排在最靠近心头的位置。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自家的生意虽然挣钱,但若说他已经彻底站稳脚跟,还远远不足。   充其量,他在鹏城算是从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之中挣了出来,想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还早着呢。   他得趁着这几年,努力挣。   如今他不过才两条小船,这以后啊,势必还要加船以及换大船。   这些都需要钱,所以虽然每次出海,远航归来,利润可观,但真要让他去买个带院子的大屋,他还真不一定能拿出那么多的现钱来。   虽然他不知道,未来陈璨这房子定价多少,但阳湖那一块,可是个好地段。   首先是不远的这里,有一个超级市场,买东西就很方便了。   在这附近,去年还新立了一个学校,一个医院,还有一座公园。   阳湖那块距离这些都很近,却又隔着一些距离,所以这边的喧嚣也不会影响到那边。   本就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了,那里还有一块天然湖泊,若是陈璨够聪明,她就会把那湖留下来,然后周围人工建造一些扶疏的景致,住在那儿是不是宛若住在了花园之中。   这般什么都有,什么都方便的地方,想必陈璨只要房子建造的过得去,天价也卖得啊!   顾珩从不小看任何人,虽然他外表看起来矜贵又冷傲,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但他却是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没钱,但世上有钱人太多了。   他接触不到,只是因为阶层不够。   有那么一处好房子可以住,哪怕卖出天价呢,大约也是不愁卖的呀。   而若是那般,他既买不起也抢不到。   可以说,陈璨一句话,就说到了他心坎里,让他没法不心动。   姜娴便是不知道阳湖那地方在哪里,但看顾珩的表情,也知道这地方怕是不简单。   所以地方不简单,加上一个大房子,那就更不简单了。   许是到底是没见过地方,也或许是女人到底还是更了解女人,她虽然吃惊于谢礼之大,但好似也有点明白陈璨为什么愿意出这么一个大礼。 第434章 贴着(二更)   姜娴细细回味了一下陈璨的话,却觉得陈璨这么说,是完全体现了她对于她姜娴的善意了。   对,就是善意,她这么做,姜娴认为,陈璨完全没有坑害她的意思。   为何如此?   是因为,她和陈璨其实是不对等的双方。   怎么说呢,姜娴虽然开铺子,但她本质是个医生,甚至现在还不是,她就是个学生。   而陈璨是个商人,而且是个成功的商人。   两人说白了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璨此举恰是在告诉她,她俩当纯粹的朋友就可以了,不需要涉及到什么其他的东西。   她今儿说了陈巧虹的事,实实在在对于陈璨来说是个大恩。   越有本事的人,越是不想要背负着恩情的。   钱债好还,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所以,她这是要还恩。   但,陈璨的尺度拿捏的很好,她这是还恩情,不是施舍,是以她要了房子的成本价,这算是她表达尊重的方式。   是以,对于此事,姜娴并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她先是和顾珩互看了一眼,感觉到顾珩的心潮澎湃,然后她放下筷子,坦然的对陈璨道:   “这份礼,不瞒陈小姐,确实送到我们心坎里去了,但着实有些惶恐,毕竟,那事儿、那人在我这儿,也就只能占个随嘴一说的份儿罢了,不值当一毛钱。”   这话说的相当的坦诚了。   既表达了对于陈璨这份礼的满意,也表达了这陈巧虹在她这啥都不是,因为她换了一份大礼,所以惶恐。   陈璨也吃完了凉面,却没放下筷子,而是又夹了一块小烧饼吃起来:   “我可以叫你姜娴么,朋友之间哪有叫对方什么小姐的?我当你是朋友,那事儿对你不值一提,对我意义重大,多大的意义匹配多大的礼儿可好?”   姜娴闻言笑了笑,懂了陈璨的意思,欣然接受:   “那成吧,陈璨,这份大礼我确实很心动呢,我家孩子多,我的本意以后也是顾珩在哪儿,我和孩子们也要在哪儿,所以,就差这么个落脚地儿了,真是谢谢你!”   “改明儿,陈璨你若是看得起,顾珩生意上若是有什么能帮你的,尽管开口。”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顾珩,顾珩这时候甭管心里如何想,面上还是能端的住的,他点点头:   “陈小姐有什么需求,顾某必然相帮。”   必定全心全意,毕竟人家送这么个大屋呢,做人要有感恩之心。   陈璨也笑着站起来:   “既然我们是朋友,哪里有什么看不起的话,放心吧,姜娴,有什么事儿,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说完话,饭也吃的差不多了,陈璨最后又同姜娴敲定了一下两天后见面喝下午茶的时间,最后同顾珩温声说了句:   “过几天,我让人把图纸送过来,你们瞧瞧。”   说完这话,她便带着人走了。   一直等到人走远了,顾珩才忍不住踉跄了一下,然后把整个身子压在姜娴身上。   姜娴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他,就见他一脸的坏笑,便知道他不是真的没站稳,故意的呢,于是,她又拧他腰上的软肉:   “作什么怪呢!快起来,那么多人看着你呢。”   顾珩却不,一手控住姜娴那拧他肉不手软的小手,一边道:   “我不要,我就要贴着。”   姜娴瞪他,心说这又发什么疯呢,还贴着,小硕小矾都不这样了。   没想到,顾珩却道:   “我家媳妇儿真厉害,随便说几句话,就赚了一套大屋子,我这不得贴着么,还请夫人把身上的福运分我一点。”   姜娴:“……”   不得不说,顾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以前那个被她随便两句话就说的脸红结巴的男孩子已经不见了。   现在这是反过来了,说起甜言蜜语来,他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外面呢,他也脸皮厚的很,说贴过来就贴过来……   怎么办,夫君进步太快,都给她整不会了!   不过,不会不要紧,今儿这是好事儿是真的,于是她便道:   “别尽说这些个有的没的,托人家陈璨的福,得了大屋子,你今儿得可劲儿哄我开心才成。”   却见顾珩演上瘾了,他一脸诧异的盯着姜娴:   “难道小生平日里还有让夫人不开心的时候?那定然是小生失职了,该罚该罚,就罚小生给夫人做护花使者,二十四小时不离左右可好?”   姜娴白了他一眼:   “好,油嘴滑舌。”   顾?油嘴滑舌?珩一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搂着媳妇儿就进了超级市场了,今儿个他钱可是带足了,只要媳妇儿不是想把超级市场买下来,他想他都是花得起的。   倒是他们走之后,那卖凉面的老板娘看了很久,心说,这么出色的男女还真不多见呢,就是,啧,搂搂抱抱的,做派不怎么正经。   姜娴和陈璨约喝了下午茶没几日,陈璨就把图纸送来了,顾珩自然是跟姜娴一道看的。   图纸画的极为写实,看了就一目了然的很。   如今,阳湖那儿还未开工呢,这图纸那可算得上是商业机密了。   顾珩和姜娴清楚的很,两人也不在外面看,而是拿到屋子里仔细的看。   果然,如顾珩之前所想,阳湖那一块直接规划成了一个公园。   湖在中间不动弹,但周围绿植繁花,都有所规划,春花夏绿秋青冬红,想必四时皆有景,景景各不同。   在这些个植被中间,有一栋栋房屋错落有致。   不是刻板的那种横平竖直的整齐,而是怡然的,依循着地势植被的长成方向,建造着房屋。   每间房,看起来都不完全一致,但却又能看出他们属于同类。   这怎么说呢,好比杯碗茶碟,只要是一套的,总能看出相似来,但实际上它们却并不完全相同。   这便是同一道理。   这快地界,统共也就八十一套房子罢了。   这般大的面积,只规划了八十一套房子,加上这些景致,必定这是要卖出天价了。   而顾珩虽然和陈璨只是接触了两次,但观她行事,看到这样一张规划图纸,也不免心生佩服。 第435章 有情有义(一更)   原先,顾珩和陈璨不熟,只知道这人很厉害,如黑马一般,不仅在大多数都是男人的生意场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并且还游刃有余。   但,如今观其做派,便能窥之一二她的作风。   这位陈小姐,果敢非常,更能做旁人所不敢为之事。   便说这件事,要在阳湖周围建楼,其实光是有眼光拿下这块地,她这生意便成功了一半了。   这块地界这么好,她便是随便做点景致便已经算是很创新了,毕竟如今所见的那些楼盘,都是光秃秃的。   然后她可以把其中大部分的土地拿出来规划成楼房,楼房面积不大,人口却密,同样一块地方,陈璨规划了一到两套别墅,但这个位置若是起一栋楼,那是多少户人家?   便是卖的稍贵一些,但不出格,有的是人买。   毕竟,按照如今这些卖给外国人的房子的市价算,一套一百平米的屋子卖个三四万块钱还是能的。   这一栋楼下来少说三五十户,那不就是一百多万么?   而且,受众多啊,这鹏城拿的出几万块的商人其实已经很多了。   可比她光卖别墅赚的多,还没什么风险呢。   而如今,一个大别墅,几百平米,价格必然高昂,能拿的出几万块钱的人多,可能一下子拿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人,可不多呢。   但陈璨就是这么做了。   她这么规划,在顾珩看来,是风险极大,但成功的话,收益更大。   陈璨这不仅是赚钱啊,对她来说收益这一块,不仅仅是钱,更重要的大约是上层人脉吧。   能买得起她的房子的,有那么多钱,必然阶层和社会地位都不是一般人,通过这一套房子,许是陈璨就能就这些人产生联系了。   她是一个真正的,能耐下性子,宛若下棋一般,走一步许是就看五十步的人,堪比谋士。   便是不能真的做什么,她也是传播一个善意,谋求一个可能性!   是一个真正的会经营的商人。   想到此,顾珩心中感触颇深,竟然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感,钦佩之余,他也在发现自身的不足,对于旁人的优秀之处,他也愿意多去学习。   哪怕如今学不会,也没法控住这般大的盘子,但不妨碍他潜心开始学啊。   许是未来,他也可以呢!   姜娴本来正和顾珩看图纸呢,这会子见他似想到什么,入了迷了,她便也不打扰他。   虽不知道顾珩因为什么入迷了,但她也知道,莫要看她来了这里,顾珩给她展现的都是安逸的快乐的生活,从他嘴里,听不到一丝做生意的苦楚,好似他一来就是一片坦途。   然而,怎么可能?   没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有,那也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好比她第一天来见到的梁宏辛,不说他如何成功吧,但据说他是香江那边的富商之子,来这边买船,是他父亲给的启动资金,足有百万。   而她的顾珩呢,带着他们全部的家当过来,也不过几万块钱,就这,他也从不说一声苦累。   问起来,便是一切都好。   去年到今年,姜娴自己倒是赚了不少钱,一则是她在学校的课题结束,得了两千块钱的奖金。   二则是优秀毕业生的奖学金得了一千五百块。   这三则是她的药铺子,每个月从两百三百,一步一步竟然也有了千元的利润。   她留了一些必须的钱,没和顾珩说,凑了一万块钱,寄给了顾珩。   收到钱的那一天,顾珩打了电话给她。   他们夫妻是不打电话的,毕竟她的药铺子里也没有电话,要接电话,还得借别人的,并且,电话费很贵。   自顾珩去鹏城后,姜娴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变得节省了。   原先她有些个大小姐的毛病,她喜欢漂亮衣服。   家里大嫂二姐给做还不满足呢,她自己见到漂亮的成衣,也喜欢买的。   顾珩走后,她居然不爱买了,她总觉得自己的衣服尽够了。   不仅如此,原先她无论对于去戏剧院表演,还是药铺子,抱持的态度是能做的下去便努力做,做不下去就算了,但如今她也更看重利益。   原先去戏剧院主要是为了给师傅正名,开药铺子是为了挣钱啦,但并没有要求说自己一定要达到一个多大的目标。   包括奖学金什么的,她以前没想过。   但顾珩走的那一年开始,她就不这么想了,她虽然时间有限,但成了戏剧院专一角色最出名的那一个,得到的表演费自然飙升。   她努力读书,研究各种疑难杂症,把个主营是药膳和药丸的药铺子开的风生水起。   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应该也能得到奖学金,但怕有个万一,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努力争取。   她和顾珩在不同的地方一起为了他们的小家庭而努力。   她姜娴终于活成了一个完全和曾经的澜国姜娴不一样的人。   但是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那一天,顾珩给她打电话,他却许久没有出声。   姜娴知道,大约是他收到钱了,她还寻思着,莫不是她擅自寄钱,伤了顾珩男人的自尊了?   这许多年的夫妻,她自认还是很了解顾珩的,除了容易醋,平日里顾珩可没什么大男子主义的臭毛病,总不能因为一万块钱,就激发了什么以前没有的毛病吧?   是以,她也不做声。   好半晌,她这边才听到那边似有些哽咽的声音:   “媳妇儿,钱我收到了,你放心,我这边一切都好,你照顾好你自己,很快的,咱们很快就能团圆,过好日子。”   她那时候就是想,是多么的情难自禁,才让这个男人在她面前罕见的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啊。   后来,没多久,她就收到顾珩的电报,说买了两条船。   再后来,夫妻俩电报里还是有来有往,但这回过来,姜娴却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两人很恩爱,但是如今,似乎多了些相濡以沫,肝胆相照的义气。   他们如分不开彼此的两半圆,岁月恒久,一起向前,终至在岁月的磨合之中,蜕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两部分,你缺不了我,我也少不得你。 第436章 志向改变(二更)   姜娴回神,就看到顾珩盯着她看。   深邃的眼眸之中,是深浓的情意流转,像是恨不能就此画地为牢,把姜娴狠狠的溺毙在其中。   姜娴眉目软软的看着顾珩,情到深处,自然心意相通,根本无需言语。   四目相触,若是有旁人看见,就会发现这两人的目光似乎已经化为了实质,浓郁的能拉丝。   见姜娴回神,顾珩也不问她在发什么愣,只是叹了口气,却道:   “还有二十天了。”   姜娴没说话,却点了下头。   是啊,还有二十天,她就要去A国了,接下来又是长达一年的夫妻分离。   夫妻俩也不是那种喜欢沉浸在一个不高兴的情绪之中就拔不出来的人,已经是既定事实,而且这次出去是为了更快的相聚,没什么需要沉湎于悲伤的。   所以,仅仅提了一句,顾珩便指了指手上的图纸:   “咱们选哪一栋啊?”   陈璨倒是挺真心真意的,图纸其上,她还标了几处,下面写了那是最好的几座楼。   两人看了,发现这几座最靠近湖,从二楼的阳台看下去,那是山水景致无一不缺。   退一万步讲,顾珩倒是不再妄自菲薄,陈璨她以报恩的形式,邀请他们夫妻入住这些别墅的其中之一,未必没有对他们的综合实力进行评估。   既然,能入住她这个楼盘之人非富即贵,那说明他们夫妇怎么说,在陈璨心中的地位应该还是挺高的。   至少两方是可以平等的说话的。   他想起陈璨与自己媳妇儿说的:朋友?!   他玩味的咀嚼了一下,朋友首要就是平等呢。   虽则,人家陈璨把最好的几栋都圈点出来了,但顾珩和姜娴可不是那么得寸进尺又贪得无厌的人。   他们拿到一座别墅,已经运气很好了,怎么能拿最好的地段?这也太挟恩以报了。   再说了,对于两人来说,从这设计图分布看,每一处都有特色,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   是以,两人不约而同的没要那近湖的几栋,倒是一起商量着选了一栋中间的。   那一处距离一处观景歇脚的亭子不远,平日里,他们闲暇之余出来散散步,甚至姜娴每日有练武的喜欢,或者孩子们也能有更大的活动场所也不错。   而且在中间,既不临街,也不临湖,僻静的很。   他们夫妻俩最是喜欢僻静。   选完后,顾珩便在那一处上面画了圈,然后把那张图纸叠巴叠巴好,再装进信封里,陈璨派来的下属说了,三天后,人家来找他取。   选完了屋子,顾珩顿时觉得距离人生理想又近了一步,他一把上前,抱起姜娴,就往房间里钻。   夜幕低垂,天上的云彩突然飘荡过来遮住了半边的月亮,似是也害羞于这人间的情爱亲密。   姜娴来了十几日后,接到一份电报后,便说要去羊城一趟。   于是,在顾珩的陪伴下,两人一起去了趟羊城大学。   姜娴再次从学校出来后,她已经与校方达成初步协议,明年她从A国交流归来,便迎来了毕业季,她选择了来羊城大学当一名教授。   顾珩本来不知道这事儿,是姜娴收到电报后要来羊城一趟才知道的,然后他就有些沉默。   姜娴本来没觉得,一路上她心中想着把工作定下来的事情以及到了羊城大学面试的时候她需要如何才能发挥的更好,哪里还能顾及到顾珩的情绪。   而且,他一路嘘寒问暖的,不是见她渴了给她递水,就是准备了水果给她路上消遣,因此,她还真就忽略了。   说回这羊城的工作,其实是她自己选的。   以前,她觉得她会成为一个医生,可是上了几年大学,她的志向却变了。   之所以会这般,起因是因为做课题。   在做课题的过程之中,她随着杨教授的脚步,踏遍了华国的大好河山,然后她便发现,华国的中医学失传的非常严重。   这些年,不仅是那些珍贵的古籍被糟蹋或者失传了,更可怕的是人们观念的改变。   曾几何时,姜娴不知道曾经的澜国是不是在华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之中出现过,反正也无从考据,但是,她便是再能接受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也没法去接受中医没落成这般。   曾经在澜国,医者的身份何等的高贵,是人们濒临绝望之时的一束希望之火,一名神医,那是国君都要礼贤下士的。   哪怕是她,一个应该视生死于度外的探子,也偷偷摸摸的学习医术毒术,为的是什么?   是保自己的命。   而在当下,许多人想起针灸、想起中药,他们都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甚至满脸的厌憎。   许多人宁可花钱去医院打一针都不愿意中医大夫免费给他们号个脉。   中医大夫们赚不到钱,维持不了生计,也逐渐放弃了这份工作,甚至学那些个本就心肠很坏的人,背负着中医之名,行坑蒙拐骗,谋财害命之事。   而因为中医的没落,中药材也跟着无人问津。   许多珍贵的药材被贱卖,甚至炮制不当直接毁弃。   姜娴再怎么说,自己也当过大夫,从澜国到华国,她对于中药材和手里的针灸用的银针具有深刻的感情。   看到这些,她非常痛心。   不仅是她,课题组每个成员经历过这些,都比较郁闷,杨教授却说,这就是这个课题存在的意义,恢复传承之路,任重而道远。   而他们只是这条漫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之上的千千万万个引路人其中之一罢了。   哪怕只能引一小段,也是功德所在。   何谓功德,姜娴其实不知道。   但引路人这一说,却是触动了她。   她想,这世上多她一个大夫不多,少她一个大夫不少。   可是,她不能容忍她喜欢的这门她引以为傲的绝技失传,所以,去当老师也未尝不可。   像邵教授和杨教授一样,把这门学术传承下去,让这世上以后多更多的中医大夫。   当然,于公,这如今是她的理想志向。   却也公中藏私,她想,便是当老师,她也要待在距离顾珩最近的地方。   所以,她在和邵教授和杨教授商量后,放弃了留在自己的母校当老师的机会,选择了羊城大学。 第437章 满分丈夫(一更)   姜娴是在从羊城大学出来后,才发现顾珩有些闷闷的。   他一直用一种不舍的、隐忍的、难过的却又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一眼一眼的。   姜娴无奈,这没完了是吧,她也笑吟吟的盯着他瞧:   “有话直说,莫不是你又脑补过度,觉得我为了咱们家庭牺牲太大了?”   牺牲么?她从不觉得,都是她愿意的,甘之如饴呢。   顾珩苦笑,抬手轻轻在媳妇儿脸颊上摸了一下,却是摇头: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媳妇儿,说好了让你过好日子,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妥协。”   可不是都在妥协呢。   他抛下一切来到鹏城,家里孩子老人,都是媳妇儿在管。   他钱不够使,媳妇儿还会给他寄钱,那可是一万块,在如今,全国那么多城市,一个城市也出不了几个万元户的,他媳妇儿一年不到就给他整出一万块,他是又自豪又心疼又愧疚。   还有如今,在鹏城里住房的事情也解决了。   如今又是媳妇儿自己的工作,在他什么都没说的时候,媳妇儿就把一切都做在了前面。   她懂他、心疼他、爱他、体贴他……他不是在跟媳妇儿不高兴,他是跟自己生气,生气自己让媳妇儿受苦了。   他忍不住停住脚步,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了澎湃到炽烈的情感,他把媳妇儿拉进怀里,抱的紧紧的,只恨不能永永远远把她嵌在怀里,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任姜娴跟他说什么,他就是不说话,也不撒手。   姜娴极少看到顾珩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可是也挺可爱的,于是便也由着他。   两人就这么抱着,颇有种就这么天荒地老下去的架势。   许久,顾珩“噗嗤”一声,忍不住抬头,用脑门爱怜的贴着姜娴的脑门儿,两人头贴着头,就这么对着笑,顾珩只觉得整个身心都好似被糖水浸泡过,真想跟媳妇儿永远不要分开。   突然,旁边“咔嚓”一声,一道闪光声响起,两人微惊,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外国大汉,他举着照相机对着他俩。   见他们转过来,那大汉更高兴了,眼睛放光的打招呼:   “嘿,朋友,你们好,我叫杰生,你们太美了,我没忍住,所以拍了照片,你们不介意吧,如果介意,那我很抱歉,我可以把它洗出来还给你们,但我还是希望我能保存这张照片。”   中文说的怪腔怪调的,但好歹说的还很流畅。   那老外显然还不满足呢,他盯住了姜娴,眼中迸射出来的光比刚刚还亮:   “东方美人,很荣幸见到你,我可以请求与你合影一次吗?”   若说前面被偷拍,顾珩也算忍了,那么在那个大汉得寸进尺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嗒拉”一声,挂下来了。   姜娴没说话,只是笑,心知,那大汉肯定是没机会跟她合影了。   果然,顾珩上前一步,勾住那大汉的脖子,把他往远处带,两人声音虽小,姜娴却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借一步说话,杰生是吧,你说的东方美人是我的妻子,我和我的妻子拒绝与你合影,至于之前那张照片就算了,但你要是再纠缠,那之前那一张照片我们也得拿回来。”   姜娴就听这醋精把我的妻子是个字咬的死死的,唯恐那大汉听不懂似的,还堂而皇之的威胁人家。   那人唯唯诺诺的,好像还想争取,但到底是外国人,他刚起个头就会被顾珩拦下来,他又回头似乎想看看姜娴来着,却被顾珩一把钳制住,就是回不了头……   然后两人就越走越远,没一会儿,那老外似乎带着满脸的可惜,可怜的远远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一旁,顾珩跟守财奴似的,严密的盯着人家。   顾珩回来的时候,脸色倒是恢复如常了,姜娴只当这事儿是个插曲,也不再提。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夫妻独处时候,男人那疯狂劲儿,和平日就不大一样了。   以往这男人大多数时候是很体贴的,无论是白天在外面还是晚上在屋里,姜娴知道,这男人都很注重妻子的感受。   这也是姜娴最爱他的其中一点。   因为真心、体贴以及尊重都很难寻觅,但偏偏顾珩作为丈夫,他都做到了。   在姜娴心中,虽然她心里腹诽他是醋精本精呢,实际上,他却是她的满分丈夫。   然而,今晚,男人有点破功了。   顾醋精一边紧紧贴着自己的媳妇儿,一边狠狠的在姜娴耳边咬牙切齿又气急败坏:   “你去A国,千万不要搭理那些人,他们惯会花言巧语,最好跟他们说话都离三米远,谁要是敢动手动脚,就狠狠打回去,别怕打坏了,你打的越狠,你男人我啊就越开心,打坏了也不怕,告诉你男人,你男人想办法去帮你摆平。”   姜娴这才恍然,这不仅是吃醋今天的事情呢,连她去A国还未知的事情的飞醋都吃上了。   她倒是想翻个白眼表达一下自己对于顾醋精这专制劲儿的不满呢,奈何这人紧紧钳制着她,眼睛也紧紧的盯着她呢。   她要是乱说话,这时候吃亏的怕是自己来着。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年纪真是越发大了,瞅瞅她的老腰,都要断了。   于是,姜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就当把这事儿敷衍了。   然而,今晚是注定没法消停了,一直到窗户那边都透了鱼肚白,有一点浅浅的橘红色从海平面跃出来,两人才相拥睡去。   ……   姜娴来到鹏城的第二十七天,顾珩一大早就和姜娴一起去了港口。   今儿是船回来的日子,顾珩是特意带着姜娴来的。   港口人特别多,鱼龙混杂的,姜娴穿着简便的好走路的长衣长裤,浅绿色的棉麻上杉,白色上面有灰色宽条纹的长裤,浅口的软底单鞋,都是来鹏城添置的,她头上带着她的大草帽,既能遮阳也能遮挡一下旁人对她的目视。   不过,美女就是美女,这一到码头,哪怕是有一个大帽子挡着,可是那窈窕的身姿和卓绝的气质,还是吸引了很多人。 第438章 招惹(二更)   顾珩本来其实对于那些目光觉得尚且能忍受,没想到,这越往码头走,他这眉头忍不住就皱起来了。   怎么这往他们这儿汇聚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不做生意了都?!   其实这些目光也不仅仅是姜娴一人引来的,还有顾珩自己呢,他如今也算是一个有点名气的商人了。   莫要看他对于自己不算满意,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两条“小船”不算啥,迟早是要换大船的。   但这事儿吧,也得看跟谁比,跟梁宏辛比,顾珩肯定是比不过的。   但,若是跟别人比,他实际上已经很厉害了,殊不知有多少人一条一千吨的旧船都买不起,只能辗转在港口收一些船上下来的货物,再转卖出去,做一些二道贩子的生意。   这是港口除了码头工人,最多的一群人。   而且,另一个关键是顾珩长得好。   这不,在这个码头,顾珩绝对算一个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的名人。   不知道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这周围鱼龙混杂,谁家没有家人啊,不是没有人想要把这个金龟婿弄回去的。   什么?已婚?   他们跟梁宏辛一个想法啦,这有钱男人谁没有几个啊?而且,结婚了可以离婚的。   他们就不信了,这么个花花世界,这个顾老板还能看得上自家糟糠妻,尤其他老婆可不在身边呢。   没想到,今儿好不容易看到他来了,还紧紧牵着个姑娘,再细看那姑娘,简直是美的太突出了,不少人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这般,一下子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的,可不就目光都汇聚过来了?   吴嫂是码头上卖香烟的,这儿人多,她家男人是码头上做苦力的码头工人,她这边也不闲着,这一天到晚还真不少赚,所以,吴嫂也把她大闺女叫来了鹏城,想找活计干。   吴嫂心气儿挺高的,主要是因为她那大闺女长得漂亮,才来那天,她把她带到码头来,就引得不少男人暗搓搓的过来献殷情呢。   后来,租他们房子的房东家儿子也喜欢她闺女,娶是没法娶,那男人有老婆,但那男人挺有钱的,说每个月给生活费,给她闺女还弄了个套房住着。   这事儿打开了吴嫂新世界的大门,她发现她闺女每个月让男人包着就吃香喝辣的,还能塞钱给她,比她跟她男人一个月挣的加起来都多。   这一来而去的,她心也大了,慢慢不满足了。   顾珩的发迹她看在眼里,心说,那房东的儿子才有几个臭钱?   哪儿有船老板有钱?   她闺女长得好看,看起来跟顾珩很般配,哪怕他不愿意娶她闺女呢,只要每个月多给点钱也成啊。   吴嫂的闺女为这事儿,还特地来码头见过顾珩,自此她就芳心暗许了。   她一直催着她娘落成这事呢。   奈何,顾珩如今不怎么来了,今儿好不容易看到他来,身边牵着个姑娘,她顿时晴天霹雳一般。   旁边卖冰棍的张大婶儿冷笑道:   “我看看,哎呦,这个顾老板厉害啊,瞧他多宝贝身边人啊,估计是他老婆吧,这可真是漂亮,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呢,这有的人啊,跟那个井底的青蛙一样,也没见过几个好看的人,就觉得自己家的最好看。”   吴嫂恼羞成怒,她啪的一下关起装香烟的木箱子,质问张大婶儿:   “你说谁呢?!臭不要脸的?敢骂我?”   张大婶儿脸一板:   “谁心虚说谁呗?我说你了吗?那说明你心虚。”   她早就烦透了这家的母女了。   吴嫂才开始还想让她女儿来做卖冰棍的生意呢,不就是眼馋她生意好么?有这么做事的么?她们俩摊位可在一起呢。   平日里还跟她打听在哪里进货?哪里便宜?感情是要把她的生意经偷给她女儿。   这个贼。   虽然她女儿没做生意,嫌弃苦还嫌弃丢面子,但这个仇可结下了。   吴嫂本来就恼羞成怒了,怎么能忍受这个,她突然大吼一声:   “哼,那女人一看就不是良家,肯定是顾老板包的!”   这话一出,她突然感觉到周围一静,然后她一抬头,就看到远远的,顾珩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她“唰”的一下汗就下来了,猛的低下头去,心里直打鼓。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肯定没事,她声音虽然大,但他们也距离远啊,兴许往这边看过来只是巧合呢?   再说,她也没指名道姓啊……想到这,吴嫂这心里更害怕了,她突然发现,这边能被叫顾老板的,只有顾珩一个。   她虽然目光短浅,不一定能想到若是真的惹怒了这人,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但惹到了平时不敢招惹的人,吴嫂到底心慌意乱了。   就这,她心里还梗着脖子呢,心说,难道她说的不对,谁家会娶这么妖里妖气的女人。   再说,听别人说,顾老板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这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这样?   所以,这个绝不可能是他老婆。   既然能找一个,就能找第二个,她闺女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这吴嫂这脑子发散的快,这会子都已经开始担心这要是她说错什么惹了顾老板不高兴,他不要自家闺女怎么办了。   一会儿她又担心她刚刚说那些,让顾老板丢了面子了,真要来砸了她摊子,她也不敢说什么。   顾珩肯定是不会想到还有人能恬不知耻成这样,但他也不准备放过这嘴贱的女人,若是这女人说他什么便罢了,可是说自家媳妇儿,不能忍。   顾珩目力耳力都挺好的,记性也挺好的,他记得这女人,她和她那丈夫带着一个女儿,总是往他面前凑。   这三人什么心思,他心里清楚的很,也厌烦透了。   毕竟,他也不是没遇到过主动的女人,一般都会被他的冷脸吓退,这么死皮赖脸,全家一起上的,他还真没见过几个。   他拉着姜娴就往吴嫂的方向去,姜娴自然知道顾珩估摸着是恼怒了,她也不劝他算了的话,凭啥算了呀,既然嘴贱,那就得付出代价。   只是她靠着顾珩,还伸手给他摸摸胸口,免得气着了。   结果,被一把抓住手又给拉回来了。 第439章 阴魂不散?(一更)   顾珩和姜娴往吴嫂的方向走,吴嫂这心里越发的打颤,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抱有侥幸心理了。   啊这,一个大老板,为什么要跟她计较?也不怕丢了面儿?   等到顾珩到了近前,她这些杂念全没了,已经是站不住了,直接是靠在自己放香烟的木柜子上,大口的喘气,便是喘气,她的头和眼睛沉沉的,好像有石头坠着,连抬都不敢抬一下。   顾珩携着姜娴就在她摊位前静静的站着,也不说话。   吴嫂突然颤抖起来,抖若筛糠。   这时候,顾珩伸手敲了敲吴嫂的放香烟的木柜子,然后也不等她抬起头便冷冷道:   “老板,你刚刚是在说我们吗?那我今天就在这儿告诉你一声,我身边这位是我顾珩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不要败坏我妻子的名声。如果还有下次……”   说到这儿,其他话顾珩也不说了,他懒得看她那怂的直接瘫倒在地还脸色苍白的样子,可怜么?   有什么可怜的,这事儿不就是她嘴贱引起的?   既然敢说,就要承担代价。   他扭头对姜娴温柔道:   “媳妇儿,想吃冰棍不,这家有一种巧克力雪糕,我看不少人喜欢吃呢。”   说着指了指张大婶儿。   张大婶儿都看呆了,这个顾老板能为了自家妻子亲自走一趟,本来就已经让她很吃惊了,虽然她是觉得吴嫂说话很过分,但是也不一定完全不认可吴嫂的话。   毕竟,如此美丽的女子,真的不像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另外,这两人之间眼对眼的时候,是让他们这些个旁观者看了都起鸡皮疙瘩的。   哪怕刚刚距离远,张大婶儿都觉出两人之间亲密的紧,这会子近了,更是让人看的都心上发麻。   实话说,张大婶儿自己也是过来人,她就没见过哪个当丈夫的对自家的黄脸婆是这个态度。   啊当然啦,这姑娘是漂亮,但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家花没有野花香呢?   听说这位顾老板结婚也好些年了,这恩爱劲儿还真跟旁人完全不同。   张大婶儿比吴嫂聪明多了,她瞥了一眼脸色煞白,到现在都不敢抬头,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的女人只觉得痛快。   转过头,对着顾珩和姜娴热情相待:   “哎呦,顾老板还知道这个,是呢,夫人,我这儿有一种巧克力皮的雪糕呢,是最贵的哦,你家男人好疼你哟。”   一边说一边利索的翻出雪糕来,还贴心的问姜娴:   “夫人,要不要跟你把袋子去掉,我跟你讲啊,天气热,现在就吃掉吧,要不然就要化了。”   姜娴笑着点了下头,那张大婶儿麻利的把那包装袋子撕了递给姜娴。   顾珩随之递过去五毛钱,难得的和颜悦色:“不用找了。”   张大婶儿满脸喜色,倒不是为了这多出的一毛钱,要知道这雪糕就要四毛钱呢,她就是觉得,顾老板待她客气而狠狠打了吴嫂的脸这事儿,让她开心死了。   等到顾珩和姜娴走远了,张大婶儿瞥了吴嫂一眼,很大声的“哼”了一下。   这人呐,无论是嘴损还是缺德,都自有天收呢。   今儿这事儿吧,人家那顾老板是没有真的对她干什么,但,顾老板来警告她这事儿,那么多人看到了呢。   这往后啊,她可就受着吧。   不是张大婶儿要说,而是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见过。   去年,不是有人得罪了冯老板?   冯老板差人把那人打了一顿,这以后,还有谁敢去那人那边买东西?   今儿这事儿,差不多意思呀。   顾老板没那么凶,也没打骂她,但只要这码头上有顾老板的一分位置,那么她以后这生意就好不了了。   多的是想巴结顾老板的人,选择不来搭理她。   再说了,这码头卖香烟的多了去了,又不是就她一家。   自她那大闺女来了以后,她如今越发飘了,前阵子还被人发现卖假烟呢。   她那男人也是,也不要想再给顾老板当码头工人了,旁的自也有人不会给他活计做,谁让他得罪人了呢。   不过,张大婶儿觉得对这俩人影响也不大,反正他们如今都靠自家那漂亮的大闺女呢,做事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勤恳了,懒得很。   一直到离开那里,顾珩的脸色都有点冷,姜娴是了解他的,他虽然在外面那脸一直冷冷的,但也能区分出平和的、生气的、闷闷不乐的等多种状态。   这会子又开始闷闷的了。   以前姜娴不大知道,但自从跟顾珩结婚后,她就发现这人是真的会生闷气。   他自己在生意中或者被顾家老爷子气了不痛快了,生闷气。   她这边因为一些事情,她自己不一定生气呢,他那边又生闷气了。   这人就是这样,除非她看出来了,追问他究竟怎么了,否则但凡是他生闷气的事情,他一律不说,等自己个儿消化掉。   这些年,他越发傲娇了,他若是生闷气她没看出来,他就更不高兴呢,然后继续生闷气……   归根到底,这人啊,就是闷骚。   这会子也是这样,于是姜娴只能捏捏他的手,安慰道:   “好了呀,别气了,那么个人,都不认识,不值当。”   “你气坏了,谁赔我啊。我找谁说理去。”   一句话,顾珩脸上那闷气尽去了,嘴角不自觉的就露出一丝笑痕来。   夫妻俩这旁若无人的劲儿倒是足。   却不想,刚刚有人见到这边的热闹景象的时候突然就缩起了脖子。   他身边那男人见他这模样,就问:   “阿达,怎么了?海风把你脖子吹没了?”   阿达,也就是姜毓达都快吓死了好么,他连忙摇头:   “啊?没没没,我就是有些不习惯……。”说着低下头去。   其实,他是看到自家小姑姑了,他害怕啊。   真没想到,这都穿过大半个华国了,他怎么就又看到自家小姑和姑父了?!   虽然那事儿已经过去了,他如今也算是洗心革面了,可对于小姑的害怕却是刻进了骨子里。   他是一看到自家小姑,就心虚的不行。   尤其是看到她那笑微微的绝美脸蛋,他就觉得她下一刻要抡起胳膊给他来一下。   所以,为啥阴魂不散啊?!   啊呸,什么阴魂不散,是他阴魂不散才是。 第440章 怂恿(二更)   自己认了这阴魂不散的名头的姜毓达是真的欲哭无泪啊。   他明明还回去了一次,遇到姜小四呢,还跟他说了自己要来鹏城的事情。   阿就,姜小四这小混蛋都不提醒他一下,自家姑父和姑母也来了?!   小四误他!   姜毓达却不知道,他自己这心事重重的模样全都看在身边那老板的眼中,他顺着姜毓达之前的眼光看去,就看到那么一对人儿。   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就遇到了。   廖绍兵拉了一下姜毓达,故意问:   “阿达,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人了?不给我介绍一下?”   廖绍兵是廖地主的儿子,他回来的时候,廖地主已经不在了。   若说对这个父亲有多少感情,廖绍兵没有,毕竟他们父子许多年都不在一起了。   印象里也丝毫没有自家亲爹的模样。   但是,若说丝毫没有濡慕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时光变迁,哪怕父母之间原先有点什么恩怨,也已经淡化了。   他母亲的晚年,想到的也都是他父亲的好处,遗愿也是希望他回去看看的。   并且,落叶归根,他母亲到底是希望自己的骨灰可以回来,回到麦收大队廖家祖坟的。   于是,他回来了。   回来后,他就发现,原来他的父亲也已经没了。   而那栋廖家祖宅的主人变成了顾珩。   这事儿,他并没有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知道,原先廖家的老管家背叛了廖家,和当年麦收大队的大队书记徐广国沆瀣一气,偷了廖家许多财物。   最终,这些人被绳之以法是因为一对夫妻。   男的叫顾珩,女的叫姜娴。   当然那时候,他俩还不是夫妻。   但,这事儿在廖绍兵看来就很玩味啊。   因为在他看来,最终的既得利益者就是这对夫妻。   顾珩得到了廖家的祖宅甚至是廖绍兵的母亲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廖家的宝贝。   而姜家得到的好处自然是徐广国没了,姜家族长顺理成章的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么,这两人是真的纯粹在帮忙,还是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廖绍兵没法不想,也不得而知。   他倒是对于姜家和顾家的人做过调查。   姜家人看起来很清白,祖祖辈辈都是麦收大队的人。   而且这姜家人的口碑在村里也着实不错,家中也比较团结。   而且这姜娴,接触过他那堂叔廖金鑫,廖金鑫跟他说过,姜娴是大学生,而且做生意很公道,不像那种奸滑之人。   至于这顾家,就没有姜家那么好调查了。   廖绍兵发现,有一股阻力一直阻碍他调查顾家。   他被阻了几次后也烦了,很气恼但也没法子,毕竟他刚回国没多久,人脉和势力啥也没有。   恰巧呢,有一天,他发善心,救了一个人,那人自述自己是麦收大队的人,是姜家人,他顿时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他正愁没法子跟姜家人连上关系呢,毕竟他去过麦收大队,那儿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对他有戒心。   如今,认识了一个姜家人,他也就不愁跟顾珩姜娴联系不上了。   顾珩来鹏城的事情也是他打听到的,所以他也来了,反正如今整个华国以鹏城为其中一个支点连通国际,他本来就是要来做生意的。   他那堂叔一家可也在这边呢,所以,他便来了,自然是要带着姜毓达的。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巧,他今天想过来跟船老板冯老板说点生意的事情,于是就来码头先看看冯老板这回的货,没想到就看到顾珩夫妻了。   姜娴是什么时候来的?   姜毓达都被自家老板给点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他就是个司机,还能不听话不成?   而且,他很珍惜这一次的工作机会,于他而言,这就是一次他洗心革面的机会。   他以前做了那些错事,伤害了家人,但如今他也能自己挣钱了,他想自己跟着老板多挣点,以后能娶个媳妇儿,衣锦还乡才好。   所以,他怎么会拒绝老板呢。   再说了,不就是认识他姑姑姑父么?   一无所知的他如何能想到别的什么?   于是,他虽然不大乐意,但老板的命令不可违,也只能道:   “那是我的姑父姑母,不过,我……我以前做错事,跟他们关系不大好。”   说着,他就不自觉的挠头。   廖绍兵自然不会让他退缩,立刻道:   “这不正好么?你做错事,但你是晚辈,去跟他们认个错,难道他们还能不原谅你,真要这般,你老板我不是也在么?我帮你说和!”   姜毓达一脸感动,心说老板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给他工作,如今更是要帮他修补破裂的家庭关系。   他果然是自己的贵人啊。   于是,他哽咽道:“好,那我们这就去。”   廖绍兵脸上笑微微的,心里却是叹气一声,这傻劲儿啊,也罢,若是这以后,他真的和顾珩夫妻有了什么龃龉,他也不会把气撒在姜毓达身上的。   毕竟这段时间,这人工作挺认真的,对他也忠心,最多以后不用吧。   于是两人就往顾珩和姜娴走去。   最先发现的是顾珩,他在这码头待的时间久呢,于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人来人往之中,有什么人是冲着他来的,他机会是立刻就能感觉到。   这不,一波人往他这边来,他就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群人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看起来虽然是黄种人,但是那卷曲的烫发,留着的一小撮胡子,以及那半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这做派看起来就很不像华国人。   他心中评估了一回,这究竟是华国人还有J国人?亦或者是华裔?   他们来找他目的为何?   却是又看到他身后那人,低着个头呢,顾珩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姜毓达吧?   这人是他引来的?   顾珩轻拍了一下姜娴屁股,提醒她:   “媳妇儿,姜毓达带着人来找我们来了。”   姜娴正在观赏码头风光呢,被顾珩一提醒,很意外的看过去,嘴巴上还在跟顾珩唠嗑:   “哦?他居然敢来找我们?这些年不见,胆子肥了?”   以姜娴对姜小三的了解,他现在见到她应该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怎么敢来找她?   所以,是有人怂恿的? 第441章 牵着鼻子(一更)   顾珩和姜娴很淡定,既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那就停下脚步等着便是。   顾珩表示,今儿个船没到呢,再说自家的船,想什么时候上去就什么上去,他今儿的主要任务是陪着媳妇:观光!   这鹏城之景确实比之其他城市要壮观,主要体现在与众不同之上。   另一点,他也想让媳妇儿认识和喜欢这个他奋斗的地方。   姜娴本就不可能怕姜毓达,她就是觉得这侄子挺糟心的,以前觉得他就不是个聪明人,被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陈梦梦耍的团团转她都不想说啥了。   她觉得他更蠢的是,自己战力那么菜还去挑衅人家郭宏翔,差点就被人家打死了,这算什么?不自量力呀。   这要是换成是她,遇到强敌怎么着?   打不过先躲着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会子,她又看到他了,不用想,肯定是被人怂恿了,所以,她即将又要直面姜毓达的蠢了么?   姜娴不喜欢蠢人,亲侄儿也不例外。   并且因为是亲侄儿,她总是忍不住手痒,就很想替他父母狠狠的揍他,她才解气。   她大伯大伯母持家不易,那时候多困难的日子啊,好吃好喝的自己舍不得吃喝,全往他们几个小的嘴里塞。   结果就喂出这么一个来?   都是一个家里长大的,兄弟们就没有个蠢人,怎么偏偏不着调和蠢全都砸在了这个姜小三身上?   她发誓,今天他要是再犯蠢,她一定会动手揍他的。   既然,玩儿嘴皮子他听不懂,她阴阳怪气他也听不懂,那就来让他痛的。   而对面的廖绍兵心中不是很平静,但面上还是很端得住的,他甚至能保持微笑。   只有一个姜毓达,抖的跟什么似的,在人群里特别突兀。   也不知道是他小姑母的磨刀霍霍让他提前感觉到了,还是他自发的在面对姜娴的时候,就生理性控制不住的害怕。   他这么抖,顾珩也注意到了,便是他这人平日里性子冷漠,都忍不住对这个姜小三哭笑不得,就感觉挺不像姜家人的,莫说跟他媳妇儿比了,就是其他姜家人,他也没有继承到他们性格里的优点。   他忍不住低头打趣姜娴:   “也不知道小三这回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莫不是把我们卖了?”   姜娴嗤笑一声,她和顾珩不分你我,倒是没有在顾珩面前就觉得自家娘家侄儿给她丢脸的意思:   “他要是有这个脑子,那我大哥大嫂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了。”   两人就这么我一句你一句的,好似真的就是信步停下,一点没有紧张之色。   直到那一行人站在他们面前,两人也只是看着对方,等待对方开口。   夫妻俩还是很有默契的,处事方法也差不多,心说:是你们来找我们,难道还等我们先打招呼不成?   廖绍兵看了姜毓达一眼,姜毓达跟上了发条一样,机械的开口:   “啊,姑父姑母,好巧啊,哈哈哈哈哈。”   他脑中一片浆糊一样,能挤出几个问候词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顾珩:“……”   他毫无感情的看了姜小三一眼,不用说,这混账这么说话,没出息的样子,估计又要把他媳妇儿惹毛了呢。   姜娴:“……巧什么巧?不是你主动来找我们的么?出息了,姜小三,怎么?现在都敢在我面前说谎了?”   “说!来找我干嘛来了?你又惹什么麻烦了?”   声音绵绵,却绵里藏针,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那锋芒感觉都藏不住了。   她一眼没有看廖绍兵,但字字句句都有点指桑骂槐的感觉。   反正,她两句话下去,姜小三彻底跟哑炮似的,没声儿了。   他本就怕她怕的要死,这会子完全丧失说话的勇气了。   这会子莫说说话,他低着头,恨不得原地消失。   廖绍兵心里也骂了一句自家司机废物,这哪里像是姑侄?分明是猫跟老鼠。   人家既然都放招了,那他就得接招啊:   “你们好,我叫汤姆,来自A国,听阿达说,你们是他的至亲,所以特意陪他来拜会一下。”   顾珩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男人这脸越看越让他颇有种面善之感:   “汤姆先生真是世上最好的老板,居然为着属下的家事如此奔波,倒是令顾某很佩服。”   面上夸赞,其中那意思基本上是讽刺廖绍兵多管闲事无疑了。   也是向廖绍兵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有话快说,别打这些乱七八糟的马虎眼,大家都是明眼人,而且他们夫妻可不吃这一套。   廖绍兵脸上极快的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有湮灭了,他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动怒,毕竟是初次过招。   但,忍不住的他的语调就沉了下来:   “哪里,主要是观二位气质,像是生意人,恰好我也是,生意人与人为善,我就想来瞧瞧,有没有什么令我感兴趣的项目。”   “毕竟,阿达是我的属下,若是我们能合作,彼此之间也能多一分信任不是?毕竟算得上知根知底呢。”   再没摸清这两人底细之前,廖绍兵不想先暴露自己,那样感觉像是输了一样。   姜娴唇弯了弯,突然发问:   “汤姆先生是A国人还是去A国人居住的华国人?”   廖绍兵下意识的回答:“自然是华国人。”   他想,同是华国人,兴许还能表达一下亲近之意,而且这也是实话。   也许还让这两个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夫妻放松警惕。   廖绍兵属实有些烦闷,因为不知对方夫妻意欲为何,也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让他总有种好像自己被牵住鼻子的感觉。   却没料到姜娴话锋一转:   “哦?是华国人?那是华国哪里人?总有华国名字吧?您贵姓啊?”   这连珠炮的问题,突然就让廖绍兵卡住了。   他看了两人一眼,突然低头嗤了一声,抬起头来,脸上本来还强自挂着的隐约笑容全没了:   “你们俩是顾珩和姜娴是吧?”   他问这个话题的时候,对面两人也没有紧张之色,两人甚至在……交头接耳。   是了,这是最让廖绍兵忍不住而更加愤怒的地方。 第442章 物归原主(二更)   廖绍兵是被这两人撩动了怒火了。   这两人以为自己是谁啊?对他如此蔑视?果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他本想着,给个假名字也没什么,但他想到身边还有个姜毓达呢。   这人啊,是知道他姓廖的,他在A国的名字叫汤姆?廖,所以他回来后,许多人叫他廖先生。   姜毓达那蠢货不会乱想,但他这个姑母看起来可不是那样的蠢货。   他陡然间心中那股子强自压着的怨气就克制不住了。   搞笑咧,怎么着啊?该心虚的是这对夫妻才是吧?   他是苦主好不好。   他难道会怕他们俩不成?   华国可是法治社会,他们还能恼羞成怒杀掉他么?   也许,他们如今这么人模人样的光鲜背后,是拿了他廖家的钱财呢?   只要光是想到这一点,廖绍兵就觉得自己越发的不能忍受了。   不过,实则他可真是误会了。   两人是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但,起因是顾珩觉得自家媳妇儿今儿个战斗力有些令他意外。   主要他最是了解自家媳妇儿,若是他生意上的事情谈判,她一般不会接话,大多数时候就是陪在他身边而已。   顾珩不知道媳妇儿为何明明也有过人的才智,但在外面的时候,她却极少表现自己,非常内敛。   但不得不说,媳妇儿这般,顾珩很受用,倒不是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就得踩着媳妇儿的脸面彰显自己丈夫的权威,而是这般,他能感觉到媳妇儿对他的在意。   实际上,便是媳妇儿绽放她的万千风华,他顾珩虽然会吃醋,会见不得别人觊觎她,但他却不会阻碍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没有私下里问过媳妇儿为何这般,但见她毫无忍耐或者难受之感,他便也不说什么。   有些夫妻之间的温情不需要挑明了说出来,相互的在意是体现在日常的细节之中的,他心里尽知就好。   于是,在媳妇儿问完话,他就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意思是:媳妇儿,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跟不相干的人生气了?   姜娴则是想到她要来找顾珩之前,听说了姜小三跟人一起来鹏城的事情。   不过,她没放心上,也没跟顾珩说。   鹏城那么大,她怎么会想到还能遇上?   这一遇上,她就开始寻思,莫不是被人盯上了?   那姜小三这个蠢货,实际上是个饵?   于是,她便勾住顾珩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第一次跟顾珩讲了这事儿。   姜娴想的是他们被坏人盯上了,顾珩却根据这些个信息,加上那一丝微妙的熟悉感,突然就基本笃定了。   他一边听姜娴跟他絮叨,一边抬眼看廖绍兵,是越看越像廖地主啊。   所以,这说不准还真是被人盯上了,被廖地主的儿子盯上了?   所以,在姜娴说完话,他也不忙跟廖地主的儿子说话,而是也凑到姜娴耳边简单说了几个字,揭露了一下廖地主儿子的身份。   惹得姜娴倏然间瞪大眼,顾珩还忍不住用脸在她脸上贴了一下,虽然微乎其微,顾珩自认自己很克制,但看在廖绍兵眼里,他要气死了。   “你二位是顾珩和姜娴吧,久仰大名,怕是你二位还不知我是谁,鄙姓廖,说来,我的父亲也是澜山县麦收大队的人,不知两位可有听过。”   廖绍兵一不做二不休,把该说的话全说了,他以为这两人要吃惊呢,说不定看到他还会露出一丝心虚的惶恐来。   他就是见不得这两人闲适的样子。   没想到,吃惊的不是他们。   而是……姜毓达,他猛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廖绍兵,脸上突然有一种恍然和委屈痛心之色:   “老板,你你你……”   姜娴翻了个白眼,这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利用了到底也算是个没有蠢到底了吧。   顾珩点点头,很是平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廖地主那些财物本就不是他的,该物归原主了。   “廖地主对我有提携活命之恩,你说你是他的儿子,可有什么凭证。”   声音缓沉有力,虽然依然冷淡,却听不出任何的心慌之色。   廖绍兵“哼”了一声,淡讽:   “那你想如何证明?”   顾珩便道:“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不知廖老板愿不愿意。”   廖绍兵便是心中依然不屑,但他还是忍了,他倒要看看,顾珩要做什么,于是他便站在原处,轻点了下头就用眼睛盯着顾珩看。   顾珩根本不在意他什么态度,于是他便问了几个问题。   姜娴大致听了听,果然都是一些比较隐秘的,好比廖绍兵中文名字,几岁之前家中有什么人,以及他的周岁生日礼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等到廖绍兵回答完,顾珩便干脆道:   “既然确认你是廖地主的后人,你的父亲有财物和遗书留给你,这些东西一直被我保存着,你既然来了,那过阵子跟我回一次麦收大队,该属于你的东西,我定然物归原主。”   这话,让廖绍兵愣了,他没想到如此容易,这么简单,顾珩就轻而易举的告诉他,他父亲有财物留给他?   他明明可以当做不知,侵吞所有的。   这般,廖绍兵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太容易了,莫不是顾珩又更深的图谋。   刚闪过这个念头,就被他否定了,能有什么图谋?   他虽然在A国有些积蓄,但在华国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愣头青呢,他顾珩已经在鹏城有船了,需要图谋他什么呢?   “既然……我和顾老板顾夫人有这样的渊源,正好阿达也在我这里上班,不知两位可否赏光,容我们坐下来细细谈一谈,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需两位帮忙解惑。”   “实际上,我与顾夫人也有点其他的渊源,顾夫人,您还记得廖金鑫么,他是我的远亲。”   他语气有些干涩,既为了之前自己的小人之心,也确实有点尴尬了。   姜娴一听就想起来了,廖金鑫原先是说过自家有亲戚是澜山县人,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毕竟澜山县也没几个姓廖的。   于是,顾珩和姜娴对视一眼,便应了。   就凭人家廖地主对顾珩的恩情,加上跟廖绍兵这些似有若无的渊源,吃个饭还是能够的。 第443章 送(一更)   数日后,姜娴要走了。   她其实也便利,她为了出国所需要的各种材料也早就在来鹏城之前已经准备好并且一应带来了。   她只需要从羊城机场出发,直接去A国便行了。   虽说,其他和她一道去的人,都是从华都出发的,只她一人是从羊城出发。   幸好学校也不计较这些,帮她订好了羊城出发的机票。   临别的机场,送姜娴的人不少,除了顾珩,还有梁宏辛,陈璨、姜毓达以及廖绍兵。   姜娴看着这一堆人,心里是又无奈又有些感动,不过她知道顾珩是很不高兴的。   于她么,陈璨跟她如今算朋友,她既然还在鹏城,特意挤出时间来送她,这个情姜娴不能不承情。   至于梁宏辛,他说是从陈璨那里知道的,于是就联袂来了。   而廖绍兵,自从和顾珩以及姜娴谈过之后,他又从顾珩这里知道了许多廖地主以前的往事,他那点子戾气就没了。   不仅如此,连日来,他和顾珩倒是真的变得熟稔起来,两人一人有海外靠谱货源,一人有船,这几天正在谈着合作的事情呢。   最看起来不像是来送行倒是像个小学生一般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是姜毓达,好像随时随地,一旁的姜娴就能吃了他一样。   姜娴懒得看这个糟心的侄子,难不成他这样,还指望她能给他一个笑脸。   所以,她连眼风都没扫他一下的。   于顾珩,今儿这场景让他气结,他如何能想到,今儿这个时候了,他们夫妻都要分离一年了,这群人还来多事?   他脸色能好看才怪,所以就一整个冷冰冰的,跟冰雕一样占据在姜娴身侧,除了陈璨还能得他点个头打个招呼以外,其他人他是完全都不带搭腔的。   有这样的人没有?   梁宏辛来凑什么热闹?   还有廖绍兵,他不过是把本来跟他约在今天去认识一个供货商的事情给推迟了,在他的追问下,他便简单道了句今儿个要送老婆,结果他们也来了?   眼见着时间临近,姜娴就要进去了,她便和众人挥手道别。   梁宏辛上前一步:“弟妹,期待你凯旋归来哦!放心,阿珩我会看着他的,绝不让他背着你乱来。”   姜娴嘴上客气道:“一定一定。”   心里却是无比腹诽,这最要防着的就是他了,谁不知道,梁大老板红粉知己遍地呢。   再说了她又不是去打仗,还凯旋归来?梁大老板这中文说的总有点怪里怪气的。   顾珩隐晦的瞪了梁宏辛一眼,得了,小黑账再记一笔。   第二个上前一步跟姜娴告别的是廖绍兵和姜毓达。   廖绍兵这会子倒是热情:   “嫂子,我有个朋友,正好居住在你要去的城市,距离你们学校还很近,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放心吧,他是个热心人。”   说着,就看着姜毓达。   姜毓达愣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廖绍兵提前准备的小纸条,上面是他那朋友的具体信息。   他半弯着身子,双手给自家小姑递过去,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小姑正死亡凝视着他。   他大惊,差点跳起来,下意识的死死低下头去,而一旁的姑父,他更不敢看。   虽然他姑父没有对他怎么样过,但他就是心里会觉得,面对小姑姑,他许是还有一点犯错的余地,而小姑父……   他磨磨蹭蹭了半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鼓起勇气:   “小姑姑……我现在跟着廖老板,有认真工作,我挺好的,之前我犯了错,让您还有其他家人费心了,是我不懂事,我以后一定努力改正!”   姜娴淡淡的看着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总算是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有良心下去,她抬头看了一眼顾珩。   顾珩微点了下头,他知道媳妇儿的意思,不过是稍稍照看一下姜毓达,免得他又学坏了。   这压根不是难事,而且有廖绍兵看着,他大约也不能够。   除非哪一天他蠢到连如今这个安身立命的根本也丢了,那也不用照看了,没救了,不过垃圾而已。   陈璨是跟着廖绍兵身后上前的,她对待姜娴,是一贯的真诚和落落大方,她上前一步,主动拥抱姜娴:   “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就成,尽管花钱,你男人现在在鹏城不少赚,你不用替他省钱,聪明的女人从不替男人省钱知道么?”   越和陈璨接触,就发现这女人真是很敢说,她不仅敢说,行事作风也很大胆。   姜娴是很喜欢陈璨的性格的,没别的,就是觉得她活的豁达自在,而这一份豁达自在不是任何人给予的,是她自己给予自己的。   她让姜娴看到了这个时代最进步的一方面,那就是男女平等。   而陈璨用自己的实力践行了男女平等。   其实熟悉后,姜娴觉得陈璨的性格和段爱梅有点像,一样的有鲜明的自我意识,一样的敢爱敢恨,不同的是,段爱梅比之陈璨还差点果敢,这大约是两人所处的生活环境差异造成的。   听了陈璨的话,姜娴都不想看顾珩的脸色,不用看,她就觉得她男人身上的冷气辐射的范围更广了。   大约心里又在腹诽陈璨要带坏他媳妇儿呢。   没错,顾珩就是这么想的,他媳妇儿好端端的,平日里跟他贴心贴肺,奈何她这些个朋友一个个都跟防贼一样的看他?明里暗里的“警告”他?   他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那么守不住么?   段爱梅是这样的,陈璨现在也这样!   搞什么?他才是能陪媳妇儿一辈子的人,这些朋友怎么能跟他比!她们都是媳妇儿人生的过客而已。   陈璨才不管,她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这会子她也不看顾珩,又凑到姜娴耳边去跟她咬耳朵:   “陈巧虹那事儿有进展了,当年是她爸着手去做的这件坏事,他们敢冒名顶替了我,这事儿没完,我已经掌握了必要的证据,等你归来,这人就彻底从你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对不起她的人,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陈璨永生都不会忘记那一段痛苦的岁月,高考失利,家中贫穷的揭不开锅,她也差点被迫嫁给一个老男人,只为了家里能好过一点。 第444章 运道(二更)   姜娴看了陈璨一眼,这女人眼神之中毫不掩饰那点杀意。   她点点头,回抱了一下陈璨:“太好了,那我就占你的光了。”   陈璨自那日过后,再没有提起这事儿,今日能提一嘴,就是她把姜娴真心当成朋友说点私事的体现。   真心换真心,姜娴自然也不讳言自己对陈巧虹的讨厌。   这些年,在学校里,大面上那人和刘义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可是,私下里小动作不断,姜娴都知道的很。   虽然没给她造成过什么影响,但有个人在那里,那是看到就觉得膈应,那就像一根扎在软肉里的鱼刺,有机会弄掉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璨朝她眨了下眼,觉得姜娴果然是很合她心意的姑娘,真实的很,也没有故作善良什么的,于是,她表示应了。   她又看了一眼顾珩,笑了下,就退开了。   终于,到了最后,姜娴看了一眼顾珩,忍不住抱住他:   “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走啦。”   其实昨天,夫妻俩已经好好的道别了,但哪怕叙了一天一夜的别情,今天还是恋恋不舍。   怎么舍得呢?   顾珩紧紧的回抱住姜娴。   哪怕早就知道今天要离开,但顾珩就是不舍,他只恨不能这一年的时间咻的一下过去了才好。   只是到底是在机场,他晓得姜娴虽然平日里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在熟人面前,她是个脸皮薄的。   所以,他隐忍又克制。   他温言对媳妇儿道: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钱给你的你要用,都用完我才开心呢,别担心我,别舍不得。”   顾珩说着说着也有点郁闷,他怎么越说越跟陈璨的意思表达的一样了?   可是,他真的恨不得连同自己都打包给媳妇儿带走才好。   却说,正好有一艘船回来了,资金回笼,他一股脑儿都塞给了媳妇儿。   便是这般,也只有不足万元,顾珩心里那个担忧啊。   A国人的钱可比他们华国的钱要值钱,这点子钱去那边哪里就够呢。   他又开始恼恨起自己个儿为什么要提前买了船,为啥不等到媳妇儿从A国回来再说,这般不就可以把家中的钱全给她带着了么?   实则,姜娴都已经跟他说过了,她去那边交流,一应费用完全是由学校承担的,不仅如此,学校待他们还有补贴,就跟每个月拿工资一样。   称得上待遇丰厚。   可是,顾珩到底是没法放心的。   这般依依不舍的,姜娴便走了,没再回头,不过是一年,分开是为了以后长久的相聚。   送走了姜娴,顾珩闷了两天,便把一腔热情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他简直化身成了工作狂,便是过年,也仅仅回去待了五天陪陪孩子和长辈,然后就又来了。   半年后,顾珩又入了一条2000吨的大船,在港口的入水剪裁仪式上,梁宏辛见到顾珩,忍不住半开玩笑半酸的调侃:   “阿珩呐,你们老话不是有一句叫做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呐,你这每天忙的跟我厂里的机器一样,是要干什么啦?”   “你说你这半年就买一条新船,这速度老哥我拍马及不上啊。”   其实呢,梁宏辛也不是嫉妒顾珩买船的事情,他就是嫉妒顾珩这运气。   这运道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搁着这一年半前,顾珩虽然是他梁宏辛的朋友吧,但以前在他眼里就是个穷小子嘛。   两人之所以当朋友在梁宏辛这儿,那就是他梁宏辛真的觉得两人脾性相投,而且,顾珩确实是个有才的,他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压根不用烦恼公司的事情。   现在么,他用了十个人都顶替不了顾珩一人,那帮乐色!   但是梁宏辛也不是没听到旁人如何说顾珩,在外人眼中,顾珩那是在利用他,反正呢,那帮子人嘴有多毒,梁宏辛有时候都觉得刺耳。   不过,顾珩倒是从不当回事儿。   光是这个隐忍的劲儿,就让梁宏辛刮目相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些个屈辱,终将会成为这人成功的动力。   但便是梁宏辛知道顾珩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快。   昔日在他身边,有时候还需要依附于他的人眨眼间就一飞冲天了。   船是一条接一条的买,生意他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依附于他了,他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之中拓展出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和人脉。   梁宏辛知道这些是商业机密,从没问过,但是,他却也知道,他之前介绍给顾珩的那三四个供货商如今怕是只占到顾珩所有生意的四到五分之一了。   以后,这个比例还会降低。   光是梁宏辛知道的,如今陈璨、廖绍兵还有好几个他也熟悉的老板都和顾珩有生意往来。   这便也就罢了,在商言商么,这小子非池中之物这事儿,梁宏辛一早就知道了嘛,虽然他速度太快了。   但是,令他嫉妒的是,这小子娶了个老婆,美得不可方物就算了,人家还是大学生。   这个他尚且就忍了吧,这美女虽然是个绝色,但梁宏辛觉得为了一朵花放弃整个花园,他这心里啊,还是有点不舍得的。   却是前阵子,他才知道,陈璨耗费巨资,打造的新楼盘阳湖公园,顾珩居然已经在里面拥有了一套房。   这让他太忍不了了。   他费了老大的劲,仗着跟陈璨的交情,厚颜去找陈璨都没定到。   陈璨只说,他来迟了。这屋子规划好了以后,刚放出广告在电视台和报纸上试水,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如今八十一套住房,有多达三百人哄抢,恰是在他来的前几天,就已经通过摇号的形式确定了所有别墅花落谁家。   他本来想打听一下都有什么人买了,那就从那人手上买过来就是了,结果就看到了顾珩夫妻的名字。   他去找顾珩,顾珩只道,他妻子帮了陈璨一个大忙,陈璨作为谢礼,半卖半送给他们的。   所以,他那妻子不仅美,学历高,还能替他挣钱,挣房子?   真是眼红死他了!   要是他也有这样一个贤内助,那让他放弃整个花园也不是不能考虑啊?   可惜没有! 第445章 投奔来了(一更)   顾珩对于梁宏辛的劝诫一点都没有动心。   什么叫人生得意须尽欢?   那也得身边有让他能“欢”的人吧。   自媳妇儿去了A国,像是带走了他所有的开心。   顾珩深切的体会到,这去了外国跟他们分隔两地完全不同。   分隔两地,两人无论是写信、电报甚至打电话,总有联系的方式,无论哪一种,都能让他的相思得到慰藉。   可是,去了外国,变成了两国分离,压根没有联系的机会。   他整个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   莫不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发展事业上,他光是每天想着媳妇儿都要发狂了。   只这些话,他才懒得跟梁宏辛,于是便点点头,模棱两可的敷衍:   “好说。”   这般倒是让梁宏辛惊了,顾珩一贯深沉,梁宏辛倒是没看出他敷衍,就觉得,这顾珩真是几日不见,更是让人刮目相看,今儿这个大好日子,他这么沉得住气呢?   他不由道:   “我说阿珩啊,今天等船出海了是不是就没事儿了?咱兄弟聚一下?放心,那什么夜总会咱不去,去我的宅子里玩怎么样?咱们喝酒助兴!”   顾珩却没答应:   “今天还真不能,我几个朋友从老家过来找我,还有我的堂兄弟几个,说也想看看我,都是这几天呢。”   梁宏辛一听,微愣了一下,这可是顾珩头一遭跟他提起他老家的亲人朋友啊。   莫不是他还有妻儿,梁宏辛就觉得这人呐,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   他一贯好客,于是道:   “那是好事儿啊,这样,你过几天把他们都领过来嘛,咱们年岁相差不大,一起玩儿不是挺好么?”   顾珩没拒绝,还破天荒跟梁宏辛解释了几嘴:   “以后,我那老家的朋友许是要留在鹏城跟着我呢,到时候,宏辛你有的是机会看到他们,至于我那几个兄弟,也是喜欢热闹的主儿,这几天到时候咱们一起喝酒。”   难得见这惜字如金的男人说这么多话,梁宏辛还挺受宠若惊的。   这看来,无论是老家的朋友还是堂兄弟们都和顾珩关系很不错。   这对于亲兄弟都争家产争的头破血流的梁宏辛来说,那叫一个新奇呢。   他倒是想提醒顾珩来着,这些人过来,是不是看中他现在有钱了,想来分一杯羹啊。   好比他那亲妈,见他现在出息了,生意做得好,得了亲爸的赏识,就想让他带表弟一起做生意。   不是他要说,旁人也就罢了,就他那表弟,肥头大耳,猪头三一样,又色又懒又肥又笨,啥都不会,带他干什么?   还说什么打虎亲兄弟?   啊呸,这表弟,跟他哪门子亲兄弟啊?   来摘他的果子,分他的钱还差不多。   不过他又一想,顾珩又不系傻佬(不是傻子),他哪里用他教呢,便咽下了到口的话。   眼见这入海仪式差不多了,顾珩该接待的人也接待了,梁宏辛便挥挥手:   “过几天咱们再聚,我走了。”   说罢,人便干脆的领着司机走了。   顾珩等港口的事情结束后,便去了车站,他说的可都是实话,今天云杉他们来了。   过年的时候见了一回家里这些个老朋友,日子过得挺一般的。   如今,先是家里分田到户了,然后就是鹏城开放,如今大家的奔头真是越来越足了。   原先云杉他们几个是靠着倒卖一些吃食赚钱的,如今一应开放,可以自由买卖了,他这便赚不着什么钱了。   他们几个户口在县城里,也没享受到分田到户的好处,一下子就没了可以维持生计的活计,只能打打零工啥的。   今年顾珩回去,发现云杉以及以前跟他关系都不错的哥几个,日子都过得挺难的。   赵承光和周岭的日子同样不算太好过。   赵承光这边,是因为那边的大队书记见他烟叶生意好,已经成了气候,他想把自家亲戚也安排进来了。   因为这事儿,去年初,赵承光跟那边的大队书记产生了龃龉,后来到今年过年,他原先的那些烟叶生意被瓜分了不少。   而且说来,他算是个外乡人,人家本地人更抱团,这就把他排挤出来了。   周岭那边原因是多方面的。   顾珩也听朱主任说过,前年,厂里新换了厂长,是留洋回来的,他觉得以前厂里几个生产线都不行,想弄牛肉罐头以及水果罐头,原先的猪肉罐头和鱼罐头生产线虽说没有立刻砍了,但是却也不怎么在意,给的资金也少了。   这般,这生产线都没人在意了,与被砍了其实也差不多呢。   反正于周岭来说,罐头厂要鱼少了,他这边自然事也少了。   尤其,去年朱主任病了一场,不管事了,新主任虽然也用他们的鱼,但是他说了,今年要公开选择优质供货商。   话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岭这块怕是危险了。   新主任明显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而周岭这边却和朱主任一家关系极好,在新主任眼中,自然属于需要清除的了。   既然这帮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的人过得一般,顾珩自然也不能干看着。   恰好,他如今船多了,本来以前,他就租了一间屋子,注册了个公司,便于他买卖船,开拓生意。   但说是公司,实则就是他一个光杆司令,便是他出行的车都是梁宏辛给的。   其实,在姜娴去A国的时候,这公司就在了,但这不是就一间小屋子么,一点看头都没有,顾珩连媳妇儿都没带去看过。   如今不同,顾珩生意版图扩大,他需要人手。   与其在鹏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发展人手,不如用自己了解的,用惯了的人。   光子他们,都是顾珩信任的人,恰好连建立信任都免了。   再说了,顾珩自己知道自己,他这人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对老家这些朋友,那是多年交情,好些个那就是从小跟他一起混到大的。   于梁宏辛那是因为梦境,所以有些信任。   若说还有一两个朋友,便如廖绍兵等人,便是有廖地主的情分在,顾珩能给出的信任也不多,毕竟,还需要时间的积累。 第446章 房子那些事儿(二更)   顾珩到火车站的时间基本上和他们到站时间是刚刚好的。   省城到鹏城如今只有一班火车,兄弟归兄弟么,又不是媳妇儿,顾珩可没有提前来接的热情。   他刚到,下了车,在车站门口站了会儿,便听到里面热情又熟悉的叫唤。   “珩哥珩哥!”   顾珩循声望去,果然冲在最前面的是赵承光。   他们一行七人,哦不,是八人一起来了。   顾珩看着一旁跟着周岭一道来的朱春辉,眯了眯眼。   朱春辉从看到顾珩开始就是缩着脖子的,这不,看到顾珩看过来,他都吓得把头也低下去了。   赵承光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干嘛呢?咱珩哥能吃了你?”   说着人已经到了近前,周岭嘿嘿笑着把朱春辉推到前面来:   “快把你爹给你的信拿出来,你爹不是说让你来投靠珩哥吗?”   周岭挠头,他在上火车提前一个小时,在火车站看到这小子也很无语好吧。   看朱主任身体还没好利索呢,还得为这不争气的小子忙活,他挺于心不忍的。   再说了,那时候给珩哥写信啥的也来不及啊,所以就把他带来了。   先斩后奏,他也有点紧张。   朱春辉被提醒,立刻跳起来,忙不迭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周岭简直不忍直视,这邋遢的小子,一封信被他揉的跟草纸差不多。   果然,顾珩忍不住眉头都皱了,全身开始嗖嗖嗖冒冷气。   了解他的都知道,这是不高兴呢。   至于为啥不高兴,可能不是因为朱春辉来了,而是因为他太邋遢了。   把信弄成那样,他怎么拿?   不过,顾珩想到朱主任,他还是摸着鼻子认了。   这些年,有的人变了,好比曾经对顾珩帮助很大,帮着他卖烟叶的大队书记,有的人没变,好比朱主任,这么多年,两人早不是曾经的合作关系,已经算是忘年交的朋友了。   朱春辉这小子不成器,但顾珩能帮一把还是会帮的。   他接过信,展信一目十行的看了,果然,信中主要内容就是朱主任请求顾珩,让他儿子在鹏城“历练”一下,还请顾珩多多照拂。   朱春辉的不学无术,顾珩也不是不了解,好在这小子心肠不坏,还有点傻气,罢了,他这儿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他看了看朱春辉,只道:   “朱主任跟我是好友,你好生在我这儿待着,要是不听话,你爸可是给了我特权,说可以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说着,还笑了一下。   众人除了朱春辉:“……”   珩哥这么欺负傻小子,实在是不地道。   朱春辉真的吓死了,他觉得这事儿是真的。   毕竟那船都是出海的呀,在偌大的海上,少一两个人,那太简单了,简直是毁尸灭迹啊。   呜呜呜,他想回家了,他再也不什么都不干,只在家里欺负老头了。   如今看来,还是他老头对他最好。   顾珩眼见着把傻小子吓得半死,心里平衡了,便招招手跟自己那帮朋友道:   “我叫了三蹦子,咱坐三蹦子回去。”   时下,虽然有出租车了,但这不是人多么,出租车也少,三蹦子多的是,还便宜方便,他们人多,加上行李得叫四辆。   好在不难叫,车站门口排着队呢。   旁人还好,顾珩今儿个参加自家船入海仪式,穿的可是西服。   笔挺斯文的站在那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会子,他居然上了一辆三蹦子,倒是让开三蹦子的老板忍不住手抖了一下,他不免揉了揉眼睛,莫不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穷鬼?!   好在无人知道他的腹诽。   目的地还是顾珩居住的那个小区。   因为他们要来,顾珩早就在他所住的前面一栋租了一单元从二楼到五楼共八套房。   他本来想的是,一套住两人,毕竟前面一栋屋子的户型比较大,他住的属于两居室,前头那个,是两大一小三个房间的三居室,两人住也很宽敞。   之所以租的多,一则是因为预备赵承光他们要来,无论是对自己的好友或者是属下,他没有亏待的习惯。   二则,是为了他海上新船的新船员们。   头两艘船,因着是和梁宏辛合作的关系,梁宏辛未出钱,所以他就拉了两队船员过来,让他们跟顾珩签了用工合同,工资却是走的梁宏辛公司的账。   他的意思是,这些个船员,就算他入得份子了。   但今天这个新船完全是顾珩的,船员也是顾珩新招的。   虽然他们都是当地的,各有居所,但未免以后有什么临时情况,顾珩这边也给准备了备用的居住地。   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   自去年开始,鹏城这边开始可以买卖居民住宅,顾珩就已经打算好了。   无论是公司,还是这用于员工居住的房屋,他都准备买。   目前,公司的新地址,他其实已经看好了,就在距离这边大约三站路的新盛大楼。   新盛大楼是今年即将落成的目前鹏城最高的写字楼之一,有五十层。   他看中了第28层,准备买下。   竞争者自然有,但目前,他有这个实力和人脉做成这事儿了。   而用作员工居住的宿舍,距离那大楼不远,不是新小区,而是如他们租住的这个小区一般,原是为外国人开发的楼盘。   如今,随着新楼盘的兴起,这些旧的便卖不上价了,而且,也不再拘泥于只卖给外国人了。   那一处便是这般尴尬,房子是有几年了,但哪有那么多外国人,许多屋子是空的,根本没住过人。   而且那里户型小,主打的是一居室的户型,华国人喜欢团圆,喜欢拖家带口,那屋子便是如今放开说是国人可以购买,也甚少有人问津。   但顾珩不觉得。   船员们基本上都是独自漂泊在外,还有光子他们,住一居室方便又有自己的空间,甚好。   所以,最近顾珩正在着手跟那一处的开发商谈房子的事情。   他买的多,准备将其中一栋三十户全都拿下来。   价钱还有的谈呢。   但顾珩觉得这不会是赔本的买卖,他首先是想为属下提供好的住所,其次,他也看好那边的市口。 第447章 家中事(一更)   顾珩心中有着买房的大计划,需要花不少钱。   莫说那写字楼一整层,光是一栋三十户用作员工宿舍的一居室的住房,顾珩的心理价位是一户在三千左右的价格拿下,不过目前房价还卡在近四千,还有的磨。   那么三十户,就要至少近十万了。   这还只是小头,写字楼要是买下来,价钱要贵的多。   但顾珩不怕,如今他有船,这些属于他的资产,鹏城又出台了许多的利好政策,尤其是贷款方面,他不仅可以用船贷款,还可以把写字楼以及员工宿舍全拿去抵押,所贷的钱尽够他周转了。   不过这些大计划,他暂时也没和其他人说过,只是在妻子去A国前夕,两人夜里相拥私语之际,有说到这些个人生规划。   这些细节,也只适合和最亲密的人分享。   他永远记得夜色之中,媳妇儿亮亮的,满是信赖的眼神,他想,他努力的终极动力,不就是为了这一双美丽眼睛永远都是美丽、信赖而无忧么?   赵承光等人没想到,他珩哥一来,就给他安排上这样的房子住了。   这不就是那些厂里的优秀工人才可能拥有的套房么?   虽然,额,跟他住的不是一家人,是云杉那货,不过,有的住,他也就不挑了。   他还没住过楼房呢。   他笑着坐在沙发上还弹了弹:   “珩哥珩哥,这是沙发?哎呦,啧,想不到我跟着珩哥还能来鹏城享福呢!”   顾珩对赵承光的跳脱已经是习惯的很了,毕竟这人从小到大就这样,嬉皮笑脸的,用他妈说的话,就是光子天生厚脸皮。   “享福?你是来给我卖命的。”顾珩朝他咧咧嘴。   赵承光毫不犹豫道:   “卖命我也愿意,只要是跟着珩哥!”   顾珩摆摆手,行了,大男人家家的,老是说这些煽情的话,当他不知道似的。   不过他心里其实还是熨帖的,于是便道:   “走,咱们去夜宴,今儿晚上给你们接风。”   其实本来,他没准备带他们去夜宴的,夜宴又远又贵,但谁让光子这么感性呢。   于是一行人行李也不收拾,随便一放,又出来了,就去吃饭。   晚上,赵承光几人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高档的菜。   有谁见过啊,高档的可以照出影子的餐厅地面,战战兢兢的走进去,有漂亮的小姐姐引到包房里,然后菜单上的菜名儿赵承光其实看不懂,只看到每个菜都很贵!   这一桌加起来,得小一百了吧?!   真是……他难道吃的是金子?!   顾珩见一群人进来后有点瑟缩,便率先说了几句调节气氛,好在他这一帮朋友,都不是小家子气或者胆小的人。   没一会儿,气氛和缓,大家能好好说话了。   “哇,珩哥,今天吃这么好?不会以后每天都这样吧?那我可舍不得啊!”   说话的是云杉,他也是个闹腾的。   顾珩脸色都没变,只道:   “你要是有本事每天吃这个,并且还能有本事带兄弟们来,那我没意见。”   嘁,想得美,让他每天吃,他也舍不得好么。   不过是为着接风么,自家兄弟就该好吃好喝的待着。   云杉被顾珩一吓,也不敢嘴贫了,他可吃不起。   几人一边吃着,便闲聊起这些年不在一起的时候,家里的一些情况。   顾珩也跟他们说了回头让他们都搬到员工宿舍去,一人一套。   几人自然高兴,赵承光道:   “咱珩哥,就是敞亮,大方。把我们兄弟都当自家人呢!”   他喝了点酒了,就有些醉了,先是说起姜家和顾家情况,那时候还挺高兴的。   顾珩听的也高兴,听说姜小二和姜小五兄弟乘着开放的东风,把生意做的可好了。   他们还是做运鱼的生意,但他们船大,又是电机的,走的远,运的多,所以生意不少做。   两人现在成天都在船上,姜家二哥只要有空,也是在船上帮忙,姜二嫂如今三五不时的就去船上给爷几个做饭呢。   赵承光和周岭都夸姜小二会做人的很,运烟叶和鱼的时候,他运费收的少,说起来,他就道:   “您二位是我姑父的好友,自家人,哪儿能收钱呢。”   短短一句话,就把赵承光和周岭的心给收了。   可以想见,这家伙平日里嘴有多甜,有人就适合做生意这一碗饭呢。   便是他们不说,顾珩也知道他们生意做得好,喏,这一回赵承光来,不仅带来了姜家给做的腊肉、咸菜,还带来了钱,说是姜二哥一家还的,到此,买船的钱就还清了。   如今村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分田到户后,大家都尝到了甜头了。   今年过年从老家过来,顾珩还从姜家拿了米面和油。   倒是大嫂那边也让他带来着,但他岳父没答应,说平日他大嫂一个人种田累的很,一切吃食姜家这边完全能承担。   顾珩起先还有点不想拿,寻思着他岳父岳母难不成不累,他家四个孩子可也指着家里长辈呢。   但岳父大手一挥,说他一视同仁呢。   果然,不仅给他带了米面油,五哥那边也拿了,五哥还劝他呢,说:   “拿吧,你拿了,咱爸妈才高兴,再说了,你在鹏城不要吃喝么?花钱买的哪有家里拿的好呢?”   于是,他就拿了。   家里,其实顾珩放心的很,大哥大嫂有岳父一家看顾着,他是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   听云杉又说了县里,说今年年后,姚站长调到省城去了,如今陈站长成了正站长。   过年顾珩去替代自家媳妇儿给两位都拜年了。   姚站长的事情,他也清楚,不过那时候还没最后定下来,所以也没声张,倒是陈站长,这两年精气神都好了很多,看到他,就拉着他念叨,说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让他媳妇儿给她当关门弟子,结果就有了大福报了。   顾珩想自家媳妇儿想的紧,听旁人说也高兴呢。   无论是在姜家,带着孩子,还是去给陈阑珊等人拜年,他都觉得有人跟他一起想念姜娴,其实于他来说,是一件甜蜜的事情。   他几乎是数着日子过,还有半年,他媳妇儿就回来啦。 第448章 好媳妇的重要性(二更)   顾珩想着媳妇儿呢,就有点心不在焉,倒是没在意赵承光一脸的苦笑。   赵承光是有些醉了,他也在想自家媳妇儿。   珩哥刚才说,以后给他们一人一间屋子住。   他还跟他们说,屋子虽然小了点,但一应俱全,给他们把里面都配上浴缸、马桶还有沙发啥的,以后可以把老婆孩子都带过来小住。   还跟他们承诺,只要他们干得好,过几年,想买房定居他也会帮忙的。   赵承光对儿子,那是想得很的,但对于老婆,那是一点不想。   也不想让她过来,这些年,她越来越不像话了。   赵承光就不懂了,那女人为什么要盯着胖丫儿。   莫不是升米恩,斗米仇了?   珩哥对他帮忙越多,这女人越穷凶极恶的攀比人家胖丫儿。   不是他说,就她,一个指头也比不上胖丫儿。   人珩哥媳妇儿是大学生?她呢,小学勉强毕业了。   人家自己在华都上大学还自己开了个药铺子,不仅带着家里人一起改善生活,珩哥过年还说呢,他媳妇儿还攒钱支持他的事业呢,她呢,甭提支持他,她自己啥也干不了。   这会子,胖丫儿都优秀到出国去了,她呢,连县城都没出过。   更别提珩哥夫妻四个孩子,每个都教的很好,他简直太喜欢那四个孩子了,古灵精怪的,她呢,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几年,他在外忙,她把孩子越教越不像样了。   整天的闹腾。   见到胖丫儿回来,人家穿一件漂亮衣服她都要攀比,不是他说,就那样的美貌,人家套个麻袋也漂亮!   赵承光这些年也心累了,骂也骂了,吵也吵了,这女人不仅屡教不改,还变本加厉。   自妹妹出嫁后,她在家还欺负他妈,如今孩子也被她教的仇视赵家人。   他想,她是睬到他底线了。   珩哥一家、他的孩子、他的父母就是他的三条底线。   其他的,她闹腾,要钱买衣服,喜欢攀比,他都可以忍。   是,他可能没有珩哥有本事,但他自诩自己和珩哥一样,是个疼媳妇儿的人。   她是好死不死,三条底线踩了个遍。   他寻思着,许是他快要忍无可忍了。   云杉几个,都住在县里。   其中,云杉跟赵承光也很熟稔,尤其是珩哥不在家这几年,云杉要是送菜和肉去附近村里,见赵承光在家,还能一起抽个烟聊几句。   赵承光那媳妇儿,跟大狮子一样,可怕的很,他是亲眼见过的。   要他说,这种媳妇儿就得揍。   当然,这种办法仅限于对别人媳妇儿,他自己的,他舍不得。   他媳妇儿温柔善良体贴,陪他吃苦,不离不弃,孝顺他老娘,还想咋滴。   他决定,等珩哥说搬到新房子,他就把妻子孩子和老娘都接来玩一玩。   虽然他的屋子可能住不下,但珩哥不是说要买三十户么。   要是有空房,就借住几天就是,他和珩哥的交情,这点小事根本无所谓的,反正他暂时也不准备让家人来常住。   若是以后他有钱了,买了大屋,再来不迟。   他举杯和赵承光碰了一下,权当安慰了。   有什么法子?他们这边有句老话,这娶到好媳妇儿旺三代,不好的么,谁让他当初瞎了眼呢。   反正他自己媳妇儿他很满意,珩哥媳妇儿也是极好的,也是他们兄弟俩前世修来的福气哦。   赵承光不是个总是沉湎于消极和负面情绪的人,尤其啊,还是这种高兴的场合。   所以,很快就不想这事儿了,也或许是他做了某种决定,反正他后来也没提这一茬了。   几人热闹了一回,第二天,顾珩就带他们去参观即将买下的新公司了。   接下来,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约过了近一个月,顾云开带着老婆也来了,不仅是他,顾珩的几个堂兄弟都来了。   恰好,顾云开几人来的时候,顾珩有船回来,顾珩就带他们一道去船上兜风。   他们在鹏城待了一周,临走的时候,顾云开把顾珩叫到一旁,顾云开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冷不丁就塞过去。   顾珩灵敏的很,立刻一让,顾云开强塞,顾珩强让,兄弟俩当场就过招了数十个回合,结果以顾珩被顾云开踢了一脚,顾云开被顾珩拧住胳膊而告终。   顾珩皱眉,终于可以好好问话了:   “你这是干什么?”   顾云开烦死他了,这死弟弟,给他钱而已,搞得跟两人有仇似的,还打他!   话说,这人最近不是忙于做生意么?怎么身手还是这么好,他这每天训练的,都不如他?!   气煞他也。   顾云开低头,一脚踩在顾珩擦的噌亮的黑皮鞋上使劲拧,嘴上酸酸的毫不客气:   “你最近练过了?怎么我觉得你身手变强了?”   顾珩脚一抬,也不知怎么让的,反正一股子巨力之后,变成顾云开被狠狠踩了一脚,他低头皱眉看自己脚上的鞋印子,气结:   “是你太弱了。”   他怎么可能告诉他,他确实有在加强锻炼。   赵承光几人来了后,每天都在忙工作的事情,加上从家里带的腊肉啥的,云杉又会做,不过十几天,他就感觉自己腰上的肉变多了,腹肌好像都有点变平了。   这还得了,他媳妇儿那么好看,他要是变丑了,媳妇儿回来看到他糟心不?   于是,从他发现这事儿开始,他就开始加强了锻炼。   果然,这几天,他觉得他的肌肉又紧实了。   尤其今天跟顾云开比过之后,他更有信心了。   啧,轻松反杀。   顾云开脚上跟长了钉子似的,迅速的把顾珩的脚甩开,这一甩,那装着钱的厚信封就掉地上了。   顾珩瞄了一眼,道:   “捡起来。”   顾云开对着他笑的特别挑衅:   “就不捡,我告诉你哈,顾珩,这钱甭管你要不要,反正我不要了。”   “这钱也不是都我的,是咱们兄弟一起凑了一万块钱支持你的,都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还不兴我们支持兄弟了?”   “你爱要不要,我告诉你,你就是现在强塞给我,我一会儿到了火车上就扔铁轨里,反正你看不上。”   顾珩:“……我不要,我钱够用了。”   顾云开使劲儿把顾珩钳制他的铁手挣开,无所谓的抖抖腿:   “你爱要不要,不要扔了!” 第449章 扩张(一更)   顾珩最终收下了那笔钱。   他这一生,年幼时以为自己亲情缺失,实则并不算如此。   先是有廖地主那样非亲非故的人帮助,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再有江远瞻江叔在他的成长之中为他保驾护航,纵容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顾家堂伯一家也是如此,不畏冷脸,对待他自也有亲人的赤忱。   最终,他甚至收获了此生最大的珍宝,因为媳妇儿,姜家人自此也成了他的亲人,而且儿女的出现,更是让他的血脉得到延续。   他在这世间,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了。   那个梦里的他,再也不是他了!   便是冷情如他,也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中,心肠逐渐变得柔软了。   他再不是曾经那个拒绝亲情的他了,既然是云开和几个堂兄的心意,那他接着就是,自家亲人,他们把他当亲人,他也是。   于是他收是收了,不过却道:   “等我买下一艘船,这钱便给你们入股,若是赚钱了,就给你们分红,若是赔了,这话当我没说。”   顾云开压根不在意这个,再说,他虽然看到顾珩的脸挺烦的,但对自家兄弟的盲目自信,他一直都有。   所以,这分红肯定是有吧。   但要说多?能有多少?   毕竟他才出了三千块钱。   能占多少股啊?   等到他收到顾珩第一年给的分红的时候,顾云开差点惊掉下巴,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他可不这么想,但他觉得吧,蚊子再小也是肉,他转了下眼珠,有意炫耀一下:   “怎么可能会赔?这事儿我应下了,到时候,你侄子以后吃香喝辣的,就靠你给的分红了。”   顾珩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侄儿?他哪个侄儿?   若这么说,顾家侄儿多的是,倒是等顾云开一家都走了,顾珩走出火车站,才突然顿住脚步,莫不是指顾云开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有好消息了吧?   顾珩一想,有点气闷,这混账东西这些日子时常跟他那堂嫂当着他的面你侬我侬的,不就是欺负他媳妇儿不在身边,搁他眼面前秀恩爱呢。   他浑然不想,那会子当着单身的顾云开的面呢,他是怎么携自己的媳妇儿刺激人家的。   只能说是因果循环咯。   反正顾云开就是这么想的。   唐情怀孕了他挺高兴的,但只要想到他就一个娃,顾珩有四个,他就挺不平衡的。   难得看他落了单,他还不可劲儿奚落他么?   却说,顾云开等人回去后,顾珩又进入了繁忙之中,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心情可是一天好过一天了。   毕竟,距离媳妇儿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越来越有盼头了。   接下来的半年,是顾珩在生意场上爆发的半年。   此后,等到顾老板年老之后,旁人说起他这一生的传奇,几乎都在有志一同的赞叹,他在82年这一年,给自己的商业王国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不过,在旁人眼中,这属于顾珩抓住机遇,但是之前,做过的多少努力和付出的许多汗水,大约是有顾珩以及自己最亲近之人才知道。   若要让姜娴来说,这不过是顾珩的厚积薄发而已。   顾珩虽然刚开始接触海外船运生意,但是他做生意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和船打交道,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还在船厂待过。   总而言之,顾珩迎来了丰收。   下半年,先是以船抵押办理的银行贷款极顺利,再来,无论是员工宿舍还是写字楼,他都在自己的心理价位且没有太大波折的情况下,拿下了。   拿下写字楼后,稍微装修了一下,顾珩就把自己的新公司迁来了。   然后就是船上的事情,顾珩安排了赵承光等人出海,他本来是准备把七人一起赶到海上去的。   他打的主意是,船员虽好,但,总得有个了解业务,统领全局的人看着才好。   而光子这些人,就帮他在海上看着就行了,陆地上的业务,他再招些打下手的人,目前只是还属于初期,完全也能周转过来。   不过跑了两三回短程,顾珩就发现云杉和李子望都不行,他俩可劲儿的晕船。   当年光子第一次上船也晕,但光子是一次比一次状态好的。   倒是朱春辉,状态极好,从未晕过,在船上还吃胖了。   云杉和李子望就属于不适合上船的人,每一次下来,就是半条命没了,来了三回后,顾珩就不让他们去船上了。   罢了,他公司里也是需要人手的。   于是,这两人就被放在后方,和顾珩一起处理公司的事情。   终于,时间到了十一月,顾珩从进了这个月开始,他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   云杉手中拿着签好的合同,喜气洋洋的进了顾珩的办公室,就见到有人正在发呆呢。   云杉脚步一定,就看这人目光所及是摆在办公桌上的照片,眉目间虽然是发呆,但前所未有的柔和,明显很愉快。   成熟的男人,长得剑眉星目的,本就已经让人念念不忘,这会子还带着柔和的笑,突然就软化了他的棱角,简直是疯狂的在向外释放魅力。   额,难怪他刚刚走过来,门口的保洁大妈搁这儿张望呢。   啧,这无法搁置的魅力啊。   至于珩哥桌上的照片,他知道呢,不就是珩哥的全家福么?   而他目之焦点,自然是嫂子啦。   云杉见怪不怪,敲了敲他办公室的大门:   “顾总,合同签好了,你过目一下。”   私下里顾珩还是珩哥,但工作之中,顾珩就是顾总了。   倒不是顾珩这么要求的,而是他们自发就是这么叫顾珩的。   工作归工作,私人交情归私人交情,云杉等人分的很清楚。   顾珩回神,拿到手看了一下,确认无误,然后用手弹了下合同:   “就这两天,光子回来后,补给一些电子手表还有球鞋,具体多少,子望那边有细账,这几个品类是他盯着的,你再辛苦一下,对接一下,别出错了。”   今年,船运业务也迅速扩张了。国内国外的,顾珩都做呢。   不过今儿个这个,是国外的。   商品的进出口,就由这些船串联起彼此。   好比这些电子手表、球鞋,运出去自然赚的比国内多。   一趟海运,运作的好,那就是两头挣。 第450章 归来(大结局)   “这批照相机,还没运回来呢,这合同已经签了第四份了吧?可见不愁卖啊。”   顾珩这一次是第一回 运输照相机,虽然在他曾经那个梦里,依稀记得,这种类型的小家电会卖的很好,但毕竟现实是现实,梦境是梦境。   究竟如何,尚待验证。   如今,牛刀小试,效果不错,令他满意。   云杉自是不知道个中细节,也是喜笑盈盈:“那是,咱船还是不够呢。”   可不是不够么,如今光是海外运输合同就有十几个了,而且都不是短期的。   统共三条船,便是来回倒,云杉都觉得太慢了。   哎,船太少,限制了他们生意的发展。   此时的他,哪里能想到,来投奔珩哥后居然是这么大的惊喜。   珩哥给他们的待遇很优厚,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加提成。   固定工资几人差不多,一人就是三百,当时云杉就惊呆了。   他简直是控制不住结巴的问顾珩:   “珩……珩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三百块是什么概念,如今他们县城,厂里的高级工人,也就拿大几十块钱一个月呢。   顾珩却指着他们住的房子说:   “知道这房子租一个月多少钱么?一百五,这还是如今房子变多了,租金降了,否则,你这一个月工资,也就够租这一间房子,连吃饭都没钱了。”   顾珩继续道:   “鹏城和其他地方可不一样呢,再说了,这工资不算什么,大头可是在提成之上。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咱们兄弟一起发家致富。”   什么叫提成呢。   云杉也搞明白了。   就是他们做的事儿,每一次做成功都还有点奖励。   好比,光子他们出海,每次回来,一人可得货品价值的百分之一。   甭小看这个数字,上回船回来,运回来的是电热水器,这可牛了,一船卖出去价值两万多。   光子出去一趟,不到一个月,光是提成,就得了两百多,快赶上工资了。   跑国内线的话,每船东西的价值可能少点儿,不过国内线短啊,拿提成的速度快,加起来也特别多。   不过他和李子望那小子就不是按照出海算提成的,他们是认合同。   多签一份合同,按照合同价给提成,也是百分之一。   好比他今天这个,嘿,五千多,他就可以拿五十,这要是搁前几年在老家呢,他一个月也不一定挣到五十呢。   顾珩抬头看了他一眼,认同的点了下头:   “是少了!所以,等你们嫂子回来,我们就买下一条船。”   为什么要等到媳妇儿回来,自然是因为他媳妇儿就要回来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去买下一条船啊。   再说了,买船的喜悦,他想留着跟媳妇儿分享呢。   “成,那可是你说的珩哥。”   云杉是没想到,自家珩哥这么快又要添置船了,至于等嫂子回来,他完全没意见啊。   毕竟,嫂子就快回来了,又能等几天呢?   他见顾珩又把目光投在了那全家福上,云杉也没打扰,只轻轻道:   “那珩哥,我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他还记得给珩哥把门带上了,前几个月,刚招了十几个人,公司的业务比他们想象的扩张的都快。   如今有不少人都在自己工位上呢,珩哥想着嫂子呢,这些人可别不长眼往里冲,打搅他。   关好门,云杉寻思着先去找子望,对一下电子手表和球鞋的品类及数量,反正事儿都要做,他这人不喜欢拖沓。   一看,子望不在位置上,八成是在仓库呢。   仓库不在这栋写字楼中,是在附近一栋民宅。   是珩哥提前租下的。   反正也不远,就走一趟去瞧瞧好了。   想到这些,云杉也没久留,就走了。   岂料,刚到一楼,他就见门口好像零零散散的聚着人,还有人搁那儿窃窃私语。   云杉没留意,只是凑近听了一回,就听到有人念叨:   “天呐,你们刚刚看到没有,那边有个美女,比世界小姐还好看呢。”   “看到了看到了,天呐,不知道这姑娘结婚没有,我想追求她。”   “呵,就你,死开去。我来,我可比你强多了。”   云杉听了这些,忍不住掏掏耳朵。   美女?   这些人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绝色美女么?   那必须是他嫂子那样。   走到人群涌动的近前,他随意瞥了一眼,嘲笑的大嘴都裂开了,突然就遏制住了。   他眨了眨眼,然后揉了揉眼睛,接着失声尖叫:   “嫂子?!”   姜娴回头,看到云杉也是微愣了下,她也好久没看到云杉了,她立刻过来:   “可算是找到人了,顾珩是不是也在这儿?”   不用说,这帮兄弟自然是她男人的人手。   A国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她迫不及待的回来了,也没留在那地方玩几天,蔡康康跟她最熟,就调侃她,全心全意挂在自家男人身上,连庆功宴都不参加。   这点,她承认啦,A国有什么好玩儿的?庆功宴有什么可吃的?能比她回去见自家男人,孩子以及父母重要么?   待了近一年,她早就待够了。   去了A国才知道,在一个语言都不通畅的异国,人是多么的孤独。   好在,还有如同蔡康康这样的同学在,至少说着同一种语言,让她的思乡之情聊以慰藉。   她突然就对廖绍兵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呢,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真是太不能忍受了。   所以,她忙不迭的回来了,连要交到学校的材料都请蔡康康帮她带回去了。   这不,第一站就是她男人这儿。   她是有原先顾珩那屋子的钥匙的,所以她先回去了,回去以后,恰好就看到了顾珩放在书房桌子上的公司营业执照副本。   其上,有单位地址。   她一看时间还早,实在忍不住思念,就跑出来了。   云杉一惊,真是他嫂子,他连忙道:   “哎呦,嫂子,真是你回来了?珩哥可想你了,他还不知道你回来吧?”   他一边喋喋不休的往里走,一边还瞪周围的人,早知道这些人是看他嫂子的,他就把他们赶走了。   他走了一半,突然停下来了,一拍脑门道:   “哎呦,嫂子你看,我这儿还有急事,你自己上去,我给你把电梯按好咯,28楼,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哈!”   姜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云杉是好意,给他和顾珩留独自相处空间呢,她自然不戳破:   “成,那你去忙吧!”   说罢,挥挥手,自己上去了。   一行人还在那儿恋恋不舍的看呢,被转过头来的云杉一顿呲:   “去去去,看什么看,那是我嫂子,有夫之妇,别人家的,想要,自己去找!”   ……   却说28楼的员工们,这时候还没意识到这是自家老板娘呢。   就看到一美女突然进来了,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没想到,就是这么愣神的一瞬,那姑娘直接就目标明确的往最里面的办公室闯。   坐在最前排的袁长基忍不住开口阻拦:   “那个……这位小姐,你……”不要往里闯。   还没说完,这姑娘就很猛的敲了他们老板的门,只听见里面一声冷漠的请进,袁长基随之缩了缩脖子。   他虽然刚来上班不久,但是却知道,他们老板特别讨厌姑娘来找他,多漂亮的都不行。   之前就出现过,有爱慕者追过来,被老板叫人叉出去的情况。   所以,这姑娘马上就要被叉出去了吧?   姜娴听见身后有人叫她,还回头笑了一下,然后便进去了。   袁长基默默的想,这么好看的姑娘,要是被叉出去,他于心不忍呐。   可是,门关上,却再也没有开下来。   门内,四目相望。   顾珩的眼神从冷淡猛然间就变得幽深,接着,炽烈如火。   他突然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姜娴面前冲来,然后一个炽热的拥抱,狠狠的把姜娴揉进怀里。   姜娴回抱住男人的腰,满足的喟叹一声,多久了,这熟悉的味道,这令她想死了的归属感!   她终于又回到这个怀里了。   顾珩也是惊喜到狂喜的程度,这一刻,他只想好好抱着眼前人,以慰藉那突然喷薄而出的排山倒海的思念。   两人就这么紧紧的拥在一起,只恨不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半晌,两人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又无比的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只看到外面原来还半悬着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天边,唯余一片醉人的火烧云。   这会子,顾珩一把抱起她,就落座在沙发上,他在沙发上,她在他怀里,长长的拥吻后,顾珩抵着她的额头,呢喃:   “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让我去接你?”   姜娴摇头,两人呼吸相闻,她搂着顾珩的脖子,一刻都不想离开对方:   “哪有,我连庆功宴都没参加,提前回国了,就想给你个惊喜呢。”   语罢,男人一阵轻笑,他忍不住又亲了媳妇儿的红唇一下:   “我很惊喜,你回来了真好。”   姜娴含糊的:   “嗯。我好想你。”   男人又凑过来:   “我也好想你,以后再也不走了吧。”   女人声音一点没有停顿的随后传来:   “不走啦,再也不走啦。”   唇齿交融,只有男人满足的叹息飘散在了这暧昧又温情的气氛之中:   “好,我们一家在一起,永永远远。” 第451章 番外1 顾禾(1)   顾禾小时候吧,就觉得自己特别的与众不同。   具体表现在哪儿呢,表现在这一辈儿,除了她有个大堂姐顾欣以外,无论是顾家,姜家还是冯家呢,都只有她一个女孩儿。   其实,不仅是这一辈儿,她那些个大哥们都比她大的贼多,这些人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娶妻生子,于是她的侄子们出来后,也没有性别为女的侄女儿。   所以,由于大堂姐大她的比较多,她一直以来,身边有血缘关系的跟她年龄差不多可以一起玩儿的全都是男娃。   或许是这样,顾禾知道,自己性格就挺汉子的。   自小到大就是孩子王来着。   相反,她家大砚,就不成,成天喜欢躲在屋里,跟个大姑娘似的。   顾禾严重怀疑,她妈生他俩的时候,把他俩的性格生错位了。   这不,这会子她长大了,面临着高考。   这一日,是在距离高考还有整一年的暑假的某一日,顾禾正在鹏城的阳湖别墅里吃西瓜呢。   然后,她那美的无与伦比的妈,就从房间出来了。   顾禾往墙壁上的大挂钟一看,哦呵,下午两点,姜女士的午睡时间结束了。   顾禾忍不住调侃:   “姜女士,你相公好不容易出差回来了,你怎么不陪陪他?”   对,两人午睡都要一起,也是没谁了。   鹏城这边,许多人喜欢称呼自家丈夫为老公,姜女士偏要独树一格,如今她也不叫顾珩顾老板了,甭管她在外如何的端庄,在家的时候,她就喜欢掐着她那把娇滴滴的嗓子叫顾老板为相公的。   反正在顾禾眼里,她妈如今娇嗲成这样,她爸要负绝大部分责任,谁让她妈越娇,她爸就越爱呢。   顾禾觉得这个家里就她一个正常人,因为每次,她妈一掐嗓子,她爸立刻就是一副眉眼舒展又宠溺融融的表情,肉麻死了,她其他三个兄弟基本置若罔闻,该干啥干啥……   只有她,浑身鸡皮疙瘩那是掉了一层又一层。   姜女士一挑眉,婀娜多姿的过来,往顾禾身边一贴,娇滴滴的:   “怎么?人家就不兴多陪陪女儿?”   顾禾手里的西瓜掉了,被吓的。   原本好吃的西瓜这会子在她眼里,真是一点都不好吃,酸的她牙要掉了。   “你……”她想跟她妈好好说道说道,能不能对自家女儿就不要释放她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了。   还人家?   奈何,一扭头,就看到她妈特别近的瞅着她:   “嗯?”   顾禾微笑,英气的眉毛乖顺又服帖的搭着:   “没什么,妈你渴不渴,吃西瓜,这西瓜还是咱爸今早出差回来给带的,你瞅瞅,居然是黄色的囊肉,神奇不神奇?”   眼见着她妈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接受了她的西瓜,顾禾知道,她这一关算过了。   虽然吧,她妈从小到大也没揍过她,甚至没骂过她,平日里温声细语的,还陪他们一起玩儿,但顾禾就是知道,惹谁也不能惹她妈。   这第一点嘛,姜女士的武功跟她的脸一样,特别的出类拔萃。   徒手劈砖什么的,她都能做到,顾禾自诩自己的肉可没有砖那么硬,虽然她也练过。   第二点那就是姜女士的好相公呀,惹了姜女士,吃亏的永远是旁人,她爸把英雄难过美人关展现的淋漓尽致。   甭管惹着姜女士的是不是他的亲骨肉,是不是他平日里高兴起来嘴上念叨的唯一的小公主,反正谁惹了他老婆,那就是敌人。   还记得小时候她不懂事儿,把亲妈正在写的一本备课笔记本撕了,嗯,那一晚,她撕了一夜的纸,瞌睡了,就被她亲爸给弄起来,继续撕纸……   所以,顾禾还有什么可说的,还能说什么?   顾禾心情平静,正寻思着,过两天是先回澜山县看外公外婆舅舅还有大伯二姑们,还是去华都看一下顾老头,咳,不是顾老头,是她曾爷爷。   虽说,这么些年吧,顾老头跟她爸妈仇恨不浅,一直没有消弭,不过自小,只要他们在华都,曾爷爷对他们着实是很好。   尤其是她妈去了A国交流那一年。   顾禾也不知道为啥,虽然她平日里跟顾老头没大没小的很,但实则还挺投缘的。   那老头也不容易,以前他最喜欢大孙子,重男轻女的不行,这些年,好像改了。   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忽悠她了,跟她讲入伍好入伍妙入伍呱呱叫,还私下里给她看他保险柜里的宝贝,说等他哪一天死了,这些都是她的,别人一个都不给。   顾禾无语,这是打感情牌呢?   啊?瞧他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这些年,装了一口假牙,吃肉比年轻人还凶。   每次看到顾宴山,哦就是她名义上的亲爷爷,那就比看到仇人还要烦,顾禾无数次的觉得,要不是她拉着,顾老头能把顾宴山当着她的面咬死。   就这精气神,顾禾觉得,他大概能活到一百五十岁吧。   不过话是那么说,她确实对于未来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只不过,她啥也没说呢。   却说,不知道是母女感应,还是啥,她妈吃着西瓜呢,突然就问:   “明年高考,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顾禾不满:“妈,怎么回事儿啊?前些年,顾砚考的时候,你问都没问,你现在干啥问我啊!”   哈,对,大砚那混账也不等等她,本来嘛,他俩是一起出生的,平时感情也最好,那为什么在上学这一块,他不等她呢?   前几年呢,自己就跳级上了华都大学,去年,他拍拍屁股,也去A国交流了,交流之前,就定好了,人家回来就是科学家,专门设计研究航天飞行器的!   而她呢,这会子,还在按部就班呢,一步一个脚印的,一级一级往上升,一级也没跳。   所以,纵使她成绩不错,但除了家里长辈们夸她,在学校,没人夸她。   毕竟有那么个兄弟在前面跟电灯泡似的照着,她成绩这般,大概已经算差了,因为她也没跳级啊。   如今突然被姜女士问了,顾禾内心突然有点不平衡了,干嘛问她啊,是不是只有成绩不好的弱者才会被人问。   姜女士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他不听我的呀。” 第452章 番外1 顾禾(2)   顾禾被姜女士的回话都噎住了。   哦,感情听话也是错了?   她撇撇嘴,一口把西瓜吃完:   “哼,那我也不听你的了。”   正说着呢,卧室门打开了,顾老板从里面走出来,穿着黑色衬衫,许是在家,比较休闲,衬衫领子扣子上面两颗都没扣,那个风流帅气的劲儿,真是越来越有魅力。   他看到妻女,好奇的问:   “什么不听你的?”   顾禾:“……”顾老板这是赶着出来给姜女士撑腰来了?   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姜娴叹了口气,抬起脸,对着顾珩:   “相公,咱闺女现在逆反了。”   顾禾:“……”姜女士还告状,她可能要完蛋了。   果然,她爸对着她的那双眼,可没有看着姜女士的时候那么柔和和纵容,顾禾怂的是很,立马认栽:   “啊?我没有呀,我刚刚跟我妈开玩笑呢,其实,我明年想考军校来着。”   说呗,本来也瞒不住,她就真的只是逆反了一下下,不得不说,姜女士对她的总结还挺到位。   顾禾恨不得在心里捶死自己,让你皮让你逆反?!   瞅瞅,多不识时务啊,偏要在她爸面前,这跟当着大灰狼的面拽他的心肝肉有什么区别?!   一听她乖了,顾老板也不说什么了,沙发那么点大,他偏要挤过来。   顾禾认命的站起来,没法子,这两人在家和在外面反差极大。   在家跟连体婴似的,在外面,一个知性绝美但和谁都保持距离,一个冷淡自持却叱咤鹏城商界……   这会子,顾禾自是知道,她爸这是连体婴的毛病犯了,偏要跟他妈贴着呢,她能怎么办?   让呗。   见闺女站起来了,顾珩挺满意,他把头凑过去,在妻子正在吃的西瓜上咬了一口,还对妻子温柔的笑了笑,才抬眼继续关心闺女的终身大事之一:   “上军校?华都国防大学?”   顾禾没否认,微点了下头,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是她自小的理想。   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就是有一年,她小舅回来探亲来着,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就印在她心里了。   她觉得,真帅气啊,她也想这样。   顾珩又看了闺女一眼,再不问什么了,而是回头跟自家媳妇儿商量:   “媳妇儿,那咱把前几年买的那个院子收拾一下?”   前几年花了三十多万买了个四合院来着,为的自然是自家媳妇儿在那边还开着膳本斋呢,有时候长辈过来也可以住一住,他们住院子住习惯了,还真住不来那种楼房,总觉得腾挪不开。   但那四合院原先成了大杂院,里面曾经住过许多户人家,这几年,才陆陆续续搬走,但里面乌糟一片,顾珩本就想修缮的。   这会子闺女要去,那就早点修缮。   姜娴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夫妻这些年越发的心有灵犀:   “嗯嗯,那屋子以前被人当大杂院住着,糟蹋了很多年了,好好的一个三进的四合院,正好,咱闺女回华都,平时就住在家里呗,等我去华都的时候,还能给咱闺女做饭吃。”   顾珩抓过姜娴的手捏了捏:   “做饭就不必了吧,现在方便的很,到哪儿都能买到饭呢,顾禾要是不会自己做,就出去买。”   “实在她要是想吃,就去顾欣家里好了,顾欣不是挺会做的?”   顾禾:“……”她爸舍不得她妈沾阳春水呢,当她看不出来啊。   还让她去大堂姐家蹭饭?她好意思吗?人家有丈夫有孩子的,她去杵在中间合适不?   她就这么看着这两夫妻当着她面呢,她上大学的事儿就提了一句,就没了。   她撇了撇嘴,转过头,懒得看,要不是因为太热,社会子她都出去打球去了,哪里会在家看他俩这腻歪劲儿。   其实,虽然两人腻歪吧,但顾禾也挺理解她爸的。   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妻子,在外事业一把抓,自己是个教授,在家却娇滴滴的,魅力无限,哪怕是年近四十了,看起来就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   这搁谁家,哪个男人都当宝贝呗,尤其啊,他俩还是患难夫妻呢。   顾禾记事早,小时候许多事情都记得呢。   她记得在澜山县的时候,她爸那时候就开始倒腾生意,隔三差五就不在家,她妈又要上班又要带她和大砚。   她还记得麦收大队老家那个圈椅呢,她爸妈那时候就喜欢抱在一起坐在那个圈椅里。   后来,她妈就出去求学了,那段时间,是她爸带他们几个孩子带的多,然后一起去了华都。   没多久,她爸就来鹏城了,她记得很清楚,她妈那时候每天都很忙很忙,但,每天晚上不是伏案写信,就是拿出跟她爸的家书,然后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把她爸在鹏城的点点滴滴读给他们听。   再后来,有一年,她爸妈都不在家,但是外公外婆跟大外婆他们,都留在了华都,照顾他们起居,舅舅们在这一年里,也时常去看望他们。   其中,穿插着,曾爷爷也会来看望她,其实不仅是她,顾禾知道曾爷爷自然也会去看大砚和小硕小矾的。   只不过,这事儿,她答应曾爷爷是秘密,所以她也没问过大砚还有两个弟弟们。   后来,等她妈从外国交流回来后,他们一家就迎来了团聚。   后来,除了大砚很早又回了华都读大学,他们就都在鹏城里扎下根来。   顾禾知道,姜女士对于她出去交流的那一年丢下他们有些愧疚,这些年无数次的提到,让他们一年见不到亲妈,也联系不上她,实在是对不住他们。   但顾禾其实没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过得不比别人好。   除了小矾那个外憨内奸的,最喜欢说那一年他如何的孤单,想念母亲,以此来得到姜女士更多的怜爱,但实际上,顾禾知道,自家姐弟四人,心中对于自己有这般的父母是很自豪的。   虽然他俩肉麻了点。   因为,顾禾四姐弟一直都知道,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在努力的创造一个优渥且自由的环境给他们,而且以身作则,成为了他们的榜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