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咸鱼三嫁   作者:南苇   简介:   现代社畜苏卿穿成了大邶苏府二小姐苏妙卿,看着已故娘亲留下的大笔私房钱,她决定这辈子再也不卷了,她要当一条咸鱼。   只是原主儿长得妩媚妖娆,生成一幅祸水模样,挡了继妹的亲事,被继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饶是她加倍小心,还是着了道儿,一场风寒差点挂了,就在此时她突然被绑定了一个【名门闺秀养成系统】。   系统:叮咚~宿主只要抄写十遍《金刚经》,便可以得到感冒药一颗哟!   烧得满脸通红就快要嗝屁的苏妙卿:“……QAQ?!”   ……   苏府二小姐苏妙卿有一个秘密,只要她嫁人了就可以摆脱身上那个系统的压榨了。   她有才、有貌、又有钱,为了过上咸鱼的幸福生活,苏妙卿一心想给自己找个温柔体贴的郎君,把自己嫁出去。   第一次她看上了双亲早亡的探花郎,结果被公主抢走了。   第二次她看上了汝南伯府幼子,结果被大将军之女抢走了。   事不过三……   就在苏妙卿擦亮眼睛,准备再选一个,这次绝不空手之时……   她被抢走了!   萧峄,恣睢之臣。   百官谈之变色,能止小儿夜啼。   有一天,一个娇弱绵软的小姑娘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一旁的心腹胆战心惊地提醒:“主子,那姑娘订了亲了……”   萧峄一扬眉,低哑的嗓音透着一股疯狂,“那又如何?”   娇软咸鱼小美人儿X残虐狠毒第一权臣   #咸鱼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想做咸鱼中最咸的那条啊!#   #名门闺秀养成系统又名【敬业系统】#   感谢BS大大送的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系统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妙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软咸鱼美人X残虐狠毒第一权臣   立意:逆境之中绽放光彩,活出自我,自由随心。  ?   作品简评:苏妙卿穿越成继承大笔遗产的苏府**,她以为她可以安享躺平生活了,谁知却被绑定了一个系统。系统告诉她要么嫁人!要么卷成名门闺秀!面对系统给出的选择,她选择嫁人,过平凡的咸鱼生活。然而,想嫁人却也不容易,每次她看中的对象都被别人抢走,就在她准备再次选择时,她却被一个恣睢之臣抢走了!   本文人物生动,故事新颖,文风细腻。女主从一开始与系统和男主斗,到最后在系统的帮助下逐渐成长为更好的自己,并帮助更多的人,最终收获了男主不悔的爱,值得一读。 第1章   ◎建隆二十七年,初冬。◎   建隆三十七年,初冬。   京城树枯叶衰,大地凝霜,天气越来越冷了。   苏府内院,一个穿着灰鼠领长摆棉袍的管事嬷嬷瑟缩着脖子,双手插袖,一边嘴上似是啐骂着什么,一边一边脚步匆匆地进了主院。   “吴妈妈,您回来了?”   “夫人正等着呢……”   上房的门打开,早有机灵的丫鬟快步上前挑了帘子,大夫人的屋子里早早备了炭火,暖意融融,一股热气熏在脸上,吴妈妈这才感觉自己冻僵的身体暖和起来,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还是屋里舒服啊。   这么冷的天儿,可真是没人愿意在外面走动。   “啧啧,夫人,今儿天气阴沉得很,怕是过一会儿就要下雪了……”   吴妈妈用手‘啪啪’地拍着身上,似是这样就能把上沾染的寒气拍出去一样。   上房正中央的锦绣软榻上斜倚着一位妇人,有丫鬟正为她揉肩,那妇人约莫三十来岁,容貌普通,细眉细眼,上身穿着件玫瑰红夹金花纹锦棉袍,下身则是条藤青软缎襦裙,头上珠翠环绕。   正是苏府的大夫人赵翠苓。   大夫人赵翠苓见吴妈妈回来了,立马坐直起了身子,不耐烦地挥退了身后的丫鬟,一脸兴奋地看着吴妈妈开口问道:“退回去了?”,声音尖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恶意。   “自然是退回去了。”   “给老夫人敬孝的经文写成那样,怎能供到菩萨面前?”   “那丫头连菩萨都敢糊弄,真真是罪过……罪过啊!”   吴妈妈来到大夫人面前,谄媚地躬着身子,夸张地说道。   大夫人赵翠苓闻言普通寡淡的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愉悦的笑容。   “也多亏老爷来信说老夫人五十大寿将至,让两位小姐各写孝经一卷供到菩萨面前做为寿礼……若不然,我还真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来折腾她……”   “那边怎么样了?”   “这么冷的天,那死丫头肯定得冻的大病一场吧?!”   大夫人赵翠苓神色得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是肯定的啊!”   “那个小佛堂早就弃用了,又年久失修……这么冷的天里,她都在里面呆了一天,今晚再呆上一宿,包她病得起不了床。”   吴妈妈见状连忙道,那狗腿的模样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那就好……”   “病了……可就去不了泾国公府办的赏梅宴了……”   大夫人赵翠苓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咬着牙说道。   “可是,那徐夫人可是指名让二小姐去……咱们不让二小姐去,那个徐夫人会不会生气啊?”   “若不然就带二小姐去吧,反正最好也只是个妾而已,何必为此惹怒了徐夫人?”   吴妈妈干瘦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迟疑,有些犹豫地说着。   当初老爷还在鸿胪寺任少卿时,夫人就和鸿胪寺卿徐夫人走得极近。虽然,前年老爷调去了潞州当知府,已不在鸿胪寺,她家夫人和徐夫人也没有疏远。   大夫人的亲生女儿三小姐苏妙茵日渐长大,大夫人早早就操心起三小姐的终身大事来。考察了许久,才在家里办了宴会,给她相中的几家下了贴子,又让女儿和儿子出来招待,可没想到徐夫人却在四处闲逛时,无意间看见了苏妙卿,顿时惊为天人,引得众人都过来看。   苏妙茵长得像大夫人,容貌普通,好在正值青春,好好打扮一番,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可是,苏妙卿的容貌却随了她那短命鬼的娘,妩媚妖娆,生成一幅祸水模样。那天苏妙卿虽是素衣淡裳可是却硬是生生衬得满身绫罗的三小姐像个粗使丫鬟一般,暗淡无光。   苏妙卿只站在那里,远远一个背影,就将大夫人精心为三小姐挑选的儿郎的心全都勾走了。   恨得大夫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苏妙卿那个死丫头跟她那个死去的轻浮狐媚的娘一样,惯会勾引男人!   可善于钻营的徐夫人自从见到了苏妙卿,便上了心。   鸿胪寺卿想要在京里升一升位置已经很久了,可惜,鸿胪寺是个清水衙门。自从徐夫人在苏府见到了二小姐苏妙卿,就动了心思,总是明里暗里地示意由她牵线将苏妙卿送给权贵,以换徐苏两家的前程。   “你以为我不想拿那个死丫头换取老爷的前程吗?”   “可你知道徐夫人是打算把苏妙卿送给谁吗?!”   “她是想把苏妙卿送给东平侯萧峄做妾!”   想到苏妙卿那张过份惹眼的脸,大夫人赵翠苓嫉恨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没想到几年不见,那小丫头居然出落得那般好,她费心费力地捧着讨好各家夫人是为自家女儿铺前程的,可不是为了那个死丫头攀高枝的。   萧峄?!   东平侯萧峄?!   这个名字一出,吴妈妈就倒抽一口凉气,随后也肉疼起来。   那可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亲军卫及中军卫督司,掌控皇家亲卫及京城周边驻军,出身尊贵,位高权重,相貌俊美。皇上拿他这个小舅子当亲儿子养的,最近,甚至有风声说当皇上想给萧峄封王!   异姓封王!   这是何等的荣宠?!   若是萧峄封了王,哪怕苏妙卿只是一个小小的妾,那最低也是六品的妙媛,若是,日后再争气生了儿子……   吴妈妈已经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那不只是要压三小姐一头,怕是都要踩在大夫人头上去了。   若是是三小姐能入东平侯府,她家大人还至于半辈子郁郁不得志,最后在京中混不下去只能外调吗?她家夫人还至于捧得那精明又贪婪的徐夫人吗?   “到时候,我就说这小贱人受了风寒,反正她身体一向不好,都病得起不来床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苏大夫人心里又恨又酸,手里的锦帕让她拧成了麻花。   可是,再怎么嫉恨也没用,茵茵随她生成那般普通的模样,这辈子是不可能入得了东平侯府的。   大夫人现在就希望着能在泾国公府的赏梅宴上为她的茵茵物色个好儿郎,嫁到可心的人家去。   至于苏妙卿……   让徐夫人再留意机会就是。   这京里什么都不多,就是权贵多。纨绔子弟也行、寡居鳏夫亦可,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把那个死丫头送给糟老头子做妾都行。   “夫人即然已经有了主意,那老奴就安心了。”   “您放心,那死丫头定会如夫人之意大病一场的。”   吴妈妈肯定地说道。   ……   与此同时,苏府西北一处偏僻的小佛堂里,窗外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偶有零星的细雪敲打着窗棂,伴着阵阵风声烛火摇曳,忽明忽暗,让这漆黑的小佛堂显得更加的凄凉。   佛堂明灭的烛火下,一位少女正在吃力的用狼毫笔抄着孝经,少女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嫣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纵然满脸病态,可依旧难掩她的清艳浓媚,云鬓花颜。   赫然正是刚才大夫人和吴妈妈嘴里的苏府二小姐──苏妙卿。   忽然,小佛堂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穿蓝布棉衣挽着盘髻的年青妇人手里捧着东西走了进来,身后北风卷着细雪一起吹了进来,蜡烛一晃,眼看着就要熄灭,写字的少女连忙用冻红的手拢住了烛光,烛火跳了跳,明明暗暗,却最终顽强的没有熄灭。   年青妇人见状,连忙转身关上小佛堂的门,可就算如此,年青妇人依旧能感觉到有凛冽的寒风,从大门的缝隙中灌进来。   入夜的小佛堂越发的冷了,冰窖一般。   “行了吗?”   苏妙卿见妇人回来,停了手中的笔,软声软气的问着。   她好像感冒了。   现在额头发热、嗓子又干又疼、冷得要命,还没有力气,头也昏沉沉的。   她叫苏卿,上辈子生着病还连续一周加班到凌晨,结果起身倒水的功夫,倒下去就再没站起来,一睁眼就穿成了古代三岁自闭女童苏妙卿的身上。   这具身体的爹当时是鸿胪寺少卿,为人迂腐又古板,对原身很是冷漠,原身高烧惊厥没了气,他都没来院子里看一眼,这些年,更是险少踏足苏妙卿的院子。而原身的娘生她时难产,早早就走了,不过,却给小小的苏妙卿留下了几个心腹丫鬟和大笔的私房钱。   上辈子被生活卷死的苏妙卿这辈子看着百宝箱里大把的田庄商铺地契和银票,心花怒放,咧着嘴露出几颗白色的小米粒傻笑了起来。   这辈子咱也终于变成有钱人了!   她再也不想卷了,她想做一条幸福的咸鱼,每天吃饱喝足晒太阳,在古代活到寿终正寝。   苏家现在这个夫人是在苏妙卿来后不久进的府,进府后没多久就找了个由头,把她扔到了偏远的院子,还经常找机会刁难她,上行下效,她们这个院子发下来的东西多半都被些刁奴给贪了。   只是,苏妙卿毕竟是个成年人,又不是真正的小孩,这些年装傻扮痴,学也不去上,渐渐的这位新夫人见苏妙卿又小又笨反应又慢,对自己完全够不上危胁,觉得没意思,又忙着和其它几个妾室斗法,慢慢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就这样,苏妙卿在古代悠闲的过了十多年。   只是没想到,她都安然地过了这么些年了,今天却突然被‘请’到小佛堂抄孝经,说是小佛堂静心敛性,抄完方可出来。   为了让她静心,这么冷的天小佛堂一个火盆都不让放,杯子里的水都是冰的,衣服也不让多穿,说是穿的太厚,不方便写字。   从没人教她写毛笔字,她的字自然不可能好看到哪里去,这一本孝经她从白天写到晚上,上院那边一会儿说这写得不好,一会又说那里写得不行,害她直到现在还没能离开小佛堂。   进来的年青妇人是苏妙卿亲娘当年的陪嫁丫鬟,名唤金英,现在留在苏妙卿身边当了管事妈妈,府里的人都叫她英娘。   英娘见苏妙卿问,颓然地摇摇头,将手中拖着的锦匣放在案上,便开始从自已身上往下扒棉衣,“小姐快穿上,这是我趁她们不注意跑回去偷偷穿在身上的……”   多亏现在天色已黑,她就是胖了两圈,也没人发现。   “还不行?!”   苏妙卿闻言,脸上是满是失望。   这大夫人还有完没完了?!   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满意?!   故意的吧?!   苏妙卿不觉心中狐疑。   英娘着急的给苏妙卿披着衣服,手不小心碰到了苏妙卿的脸,惊觉手下温度有些烫,借着昏黄跳跃的烛火端详苏妙卿,这发现苏妙卿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小姐,你发烧了?!”,英娘惊叫着,连忙摸了摸苏妙卿的额头,又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安地确认着。   “好烫!”   “不行!真的发烧了……”   苏妙卿现在很难受!   还抄个屁!   不抄了!   再抄下去,她非得得大病一场不可!   “走!咱们回院子!”   苏妙卿不干了,手中毛笔一扔,就打算罢工,先跑为敬。   英娘一听,立刻精神起来,很是赞成地连连点头。   小姐都发烧了,很明显是感染了风寒,这会得赶紧回去找大夫。   她这一天跑了好几趟大夫人的院子,看着大夫人这么刁难自家小姐,英娘憋了一肚子气。   “对!”   “咱不抄了!”   “没她这么折腾人的!”   英娘三下两下的将衣服给苏妙卿穿好,然后搀起苏妙卿,就想扶着苏妙卿离开……   就在此时,“咣”的一声,小佛堂的门被人粗鲁的从外面踹开,吓了英娘和苏妙卿一跳,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道:   “二小姐,你要去哪儿?!”   …… 第2章   “你们干什么?”   “二小姐病了,需得赶紧回院子请大夫!”   “你们还挡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让开?!”   英娘心里着急,对着两人高声厉喝道。   “二小姐病了?”   “该不会是装的吧?”   左边的胖婆子狐疑地看了眼苏妙卿,不信地说道。   英娘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二小姐病得这么严重,你们看不出来吗?!”   “我们又不是大夫,可看不出来。”   “万一是装的呢?”   右边高个的婆子满脸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   “要我说,二小姐您就别耍花招了,还是乖乖回去把孝经抄完吧。”   “就您那字儿写得……别说和咱们知书达礼的三小姐比,就是三小姐身边的春杏,您都比不上!”   三小姐苏妙茵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自小就送了学堂,读书习字。春杏则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三小姐去学堂时都是她跟着伺候,有时三小姐懒了,就让春杏帮她写作业,几年下来,春杏的字也写得有模有样的。   哪像二小姐……   那字写得……简直跟狗爬的一样!   果然是烂泥糊不上墙。   难怪现在上门向二小姐提亲的人家越来越少了,怕是这不学无术的名声也不只在府内传开,现在更是已经传到了外面去了。   “您早点写完,您省事,我们也省得陪您遭罪不是?!”,左边的胖婆子白了苏妙卿一眼,很是不满地继续说道。   这么冷的天,别的下人都已经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自在去了,没事儿还能喝两盅,偏她们两个倒霉,竟然被指派来看守二小姐抄孝经,这小佛堂的偏房也是破破烂烂的四处漏风,饶是她们两个穿得再厚,守着火盆也给冻得够呛。   “你……你们……”   “我撕了你们的嘴!”   “看你们还敢胡说八道!”   见她们如此轻视编排苏妙卿,英娘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撸起袖子,就想上前与她们厮打。   苏妙卿连忙扯住英娘的胳膊,防止英娘真的冲动之下与那二人动手。以一敌二,明显英娘不占优势。更何况那二人膀大腰圆的大体格子,英娘瘦瘦弱弱的,若是真打起来,还不是英娘吃亏?!   “咳咳!”   苏妙卿嗓子发痒,用帕子捂着嘴,咳了两声,声音放得很轻,“这么冷的天儿……我好歹也是苏府的二小姐,若真死在了这小佛堂里……大夫人尚能逃脱责罚,你们两个以为自己也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那两个婆子听苏妙卿说的严重,不由得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犹豫,脸上神色变幻不停,却始终没有让开。   “对不住了,二小姐。”   “我们接到的命令就是看着二小姐抄写完孝经,大夫人发话方可放二小姐出去。”   “二小姐说自己病了,那就麻烦英娘先去和大夫人汇报一下,大夫人给我们下道命令我们才能放人。”   “否则,我们擅自将人放了,日后大夫人怪罪下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二小姐,您也别为难我们。”   “反正也只是跑个腿的事儿,您还是快让英娘去上院请示一下大夫人吧。”   两个婆子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可却依旧咬死了不放人。   “你们……?!”   英娘没想到自家小姐都这么说了,可这两个婆子居然还不放人,顿时怒不可遏,可是,顾忌着苏妙卿的身体,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听明白了,这两个人不想承担二小姐出事的风险,可是,又不敢违抗大夫人的命令。所以,故意让她去跑一趟上院,只有大夫人说放人她们才敢放人,若是大夫人说不放人,那就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算盘打得真精!   这些个刁奴!   可无论英娘怎么生气,也没办法,时间紧迫,她在这里多耽误一秒,苏妙卿就多遭一会儿罪。她只得把苏妙卿留在小佛堂,一个人风风火火跑去了上院。   但没过多久,英娘就回来了,面色铁青。   上院落锁了,无论英娘怎么也敲也没人开,根本没人理她,就像里面守夜的人死了一样。   看守小佛堂的两个婆子立刻放松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蛮横嚣张,“那我们就没办法了。二小姐,您还是乖乖抄经吧……”,说完将两人粗鲁地推回,“砰”地一声,把小佛堂的大门给关了起来。   上院不开门?!   别说睡死了,这根本不可能!   英娘着急之下,肯定得将门敲得震天响,就算是守夜的婆子都睡死了,院里其它下人也是会被惊醒的,可是,这上院竟然十分安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上院装死不肯开门,那必是大夫人的授意。   如果这个时候苏妙卿还不知道大夫人是在故意针对她,她就是个傻子!   不过……   “大夫人已经许久不找我麻烦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   小佛堂中,苏妙卿有气无力地靠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但她的身体依旧在发热,大脑也变得迟钝,无法思考。   听到苏妙卿的话,还在愤怒中的英娘倒是神色一顿,看着昏暗烛火下苏妙卿越发妩媚娇艳的脸,迟疑着说道:“小姐,那些来提亲的年轻人,都是大夫人给三姑娘选的……”   “小姐,您已经及笄了……”   苏妙卿呆了呆,好半天儿才反应过来。   她及笄了。   而在古代,及笄就意味着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大夫人这是恨她扰了苏妙茵的亲事,所以,现在是故意找个由头打击报复?!   是她安逸太久,疏忽大意了。   看来今晚,大夫人上院的那扇门估计是不会给她们打开了,而这个小佛堂她们怕也是出不去了。   苏妙卿想要想办法离开,她不能真的在这个小佛堂里呆上一夜,那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可是,此时她整个人越发的昏沉,眼皮子直往下坠,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冷、好困、好想睡觉……   英娘眼看着苏妙卿迷迷糊糊的蜷缩在椅子里,整个人烧得像只煮熟的虾子,显然是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可她们却被那个大夫人困在小佛堂里出不去,不禁又气又急得在小佛堂里团团乱转。   她从侧门出去到是可以把大夫请来。   可是,请来了又有什么用?!   先别说门外那两个粗使婆子会不会让大夫进来给小姐看病,就算是能让大夫进来给小姐看病,难道小姐要在这冻死人的小佛堂里养病不成?!   她带人把小姐抢回去?!也不行啊!她们院子里除了她,不是老就是弱,哪是这满府下人的对手?!   “不行!越来越烫了……”,英娘又摸了一下苏妙卿的额头。   风寒也是会死人的!   英娘永远都忘不了她最小的妹妹就是因为风寒高热烧了三天人就没了的。   她家夫人临死前,将小姐托付给了她,若是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将来如何在地下见夫人?!   上院那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她这是要害死自家小姐呀!   “小姐……小姐……你别怕……”   “我有办法……”   “我有办法!”   英娘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闪一抹厉色。   “我去找你姨母——安昌侯夫人!”   “她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就算砸也会把门砸开,把您抢出去!”   虽然这么多年来,小姐和她姨母少有联系,可是,英娘知道小姐的姨母一直关心着小姐。   既然大夫人如此恶毒,就别怪她把天捅个窟窿!   真当她们卢家人都死绝了?!   “英娘,别去……”   姨母在侯府里,也不容易。   这么晚了,你让姨母一个外人带人来强闯四品官院的府邸把她救出去,第二天姨母要如何跟她婆母平恩夫人交待,又要如何面对京城他人的非议?!   这不是给姨母添麻烦吗?!   “让我想想,我会有办法的……”   “会有的……”   苏妙卿心中如此想着,但她还是低估了古人对风寒的抵抗力,高烧来势汹汹,脑子里一片混乱,此刻别说是思考,就算是睁开眼,也很难做到,更别提想什么办法,话还没等说完,下一秒整个人就坠入了黑暗。   “小姐!”   苏妙卿最后的印象是英娘惊慌失措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苏妙卿好像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就是两个婆子杀猪般的惨叫,再然后就是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英娘着急得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姐,您别睡啊……我带人来救您了……”   最后,却是一道焦急却温柔的声音,“卿卿,别怕!”   “姨母来了!”   …… 第3章   安昌侯府。   半夜子时,突如其来的骚动和嘈杂划破了安昌侯府的夜空,也打破了寿春堂的宁静和清冷。   “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府里的反常不仅惊动了守夜的下人,也惊醒了一些觉轻的丫鬟婆子们,她们披着衣服三三两两地走到外面,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   “看方向好像是……澄园的方向?”   “澄园?!”   “那不是大夫人所住的院子吗?”   说起大夫人卢蓁,她这些下人就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贤淑端庄、宽仁待下、孝敬婆母……,可这位夫人哪儿哪儿都好,却就是不得夫君安昌侯谢江的喜爱。   嫁进来三年,才只得一女。   安昌侯见大夫人生了一个女儿后,更是连大夫人的院子都懒得去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再不论怎样,大夫人出去都是她们安昌侯府的夫人,平恩夫人的儿媳,她们老夫人平恩夫人是当今皇上的乳母,皇上对她们老夫人极是亲厚,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连这座府邸都是皇上赐的,前朝福王府的府邸,又封了老夫人唯一的儿子为安昌侯。   足可见皇上对她们老夫人的重视。   身为平恩夫人的儿媳,大夫人走在外面,就是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那些高门贵妇们也不会太过份,顶多背后笑话笑话罢了,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可后来安昌侯认识了一个青楼女子。   那个青楼女子据说是一个花魁,色艺双绝,安昌侯斥巨资为那个花魁赎了身,安置在外面金屋藏娇。至此,除非是找夫人要钱,否则,再不踏入澄园半步。   安昌侯被那个花魁迷得神魂颠倒,一心想将那个女子娶进府中做贵妾,只因老夫人不同意,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安昌侯不敢对老夫人有怨言,就把一腔怒火都发作在夫人身上了,认为是夫人妒忌心作祟,不能容人,在老夫人那里搬弄事非,所以他才不能如愿。   每来澄园必要大闹一场,然后,拿上大把钱财去那个青楼女子那儿花天酒地。   老夫人怒儿子荒唐,怪夫人管不住夫君,索性收了夫人的管家之权,让安昌侯在夫人那儿再也拿不到银子。   大夫人因此受尽了京城里其它高门贵妇的奚落和嘲讽。   等到那个青楼女子为安昌侯生下一个男孩后,安昌侯更是高兴得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跑回府回非嚷着说要休了大夫人,改娶那个青楼女子为妻,他有儿子了云云。   大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面将安昌侯打了一顿赶了出去才算了事儿。   这件事儿当时闹得很大!   那段时间他们安昌侯府都成了京里人的笑话,说他们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受到皇恩厚待,也是不能与那些真正的勋贵世家相比,没有规矩,不成体统,连他们这些下人走到外面,都时不时的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害得他们那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大夫人更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大夫人在大病三个月后,就此关了院子,一心守着大小姐过活。   因为这事儿,老夫人也被气得病了一场,惊动了皇上派了太医院院使亲自来给老夫人看病。后来,老夫人病虽然好了,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儿,一到秋冬就咳嗽气喘不休,因此,也闭门谢客,轻易不出寿春堂。   他们安昌侯府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外人都说他们安昌侯府完了,待到老夫人去了,他们安昌侯府就会彻底地落没了。   “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猛然听到管事秦嬷嬷的声音,正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顿时惊慌不已,却没有一个人敢跑,有胆子大的婆子上前哆嗦着说道:“回秦嬷嬷的话,好像是澄园那边出事了……”   澄园那边出事了?!   难道是大爷又来闹了?!   这半夜三更的,他是要气死老夫人吗?!   一时间,秦嬷嬷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吓得面前那个婆子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正在这时,寿春堂的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冬夜里份外惊心,吓了众人一跳。   “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秦嬷嬷绷着脸,沉声道。   “是。”   有婆子连忙打着灯笼往寿春堂大门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领着那人回来了。   借着院子里的烛光,秦嬷嬷发现敲门的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陪嫁徐妈妈,只见徐妈妈此时一脸的急色,大冬天的居然跑出了一头的汗。   “见过秦嬷嬷……”   徐妈妈气息不稳地向秦嬷嬷行了个礼。   “徐妈妈,你大半夜的跑来敲开寿春堂的大门,可是大夫人出了什么事儿?!”   徐妈妈闻言连忙摇头,急急地说道:“不是大夫人……”   “是我们大夫人的外甥女……”   嗯……大夫人的……外甥女?!   秦嬷嬷愣了下,突然想起了记忆深处一个朦胧却让人惊艳的身影……那个如灼灼桃花般潋滟,引得京里无数儿郎魂牵梦萦,最后却低调的嫁给了一个新科进士的女子。   那是大夫人的妹妹卢嫣。   卢嫣早亡,留下了两女,长女早已出嫁外地,只留下一个幼女在京城苏府。   可没听说大夫人和苏府平日里有什么走动啊……   “我们表小姐乖巧,知道夫人过得不易,也不想苏家借此攀上安昌侯府,因此,一向少有联系。”   “可恨苏府那个继室就真以为我们表小姐是个没人疼的,大冬天的竟然把表小姐关到冰冷的小佛堂里冻了一天,人都冻病还不让离开,更不让请大夫……”   “英娘跑来向我们夫人求救时,可怜表小姐都昏死过去了。”   “现在整个人烧得烫人,满嘴胡话,人事不知。”   “我们夫人请太医院的孙太医来看过了……”   “孙太医说……”   “孙太医说……表小姐怕是不行了……”   说到这儿时,徐妈妈忍不住,终于哭了起来。   她是卢家的老人,大小姐卢蓁和二小姐卢嫣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秦嬷嬷,孙太医说他医术不精,救不了我家表小姐,如果想救表小姐,还得请太医院院使赵大人出手。”   “我家夫人想借老夫人的贴子去请太医院院使赵大人!”   徐妈妈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强忍着泪水,飞快道明了来意。   嘶~   借老夫人的贴子去请太医院院使赵大人?!   大夫人看样子是真的要急疯了。   太医院院使赵大人是什么人?!   那是专为皇上、太子和太后看病的。   她家老夫人自然也是请得动院使赵大人的,可是,这些年老夫人为了不引起太后不快,从不主动去请赵大人看病。   大夫人的外甥女竟病得这般重吗?!   秦嬷嬷犹豫了一下,让徐妈妈等在这里,她则回了上房,果见老夫人早已经醒了,人正坐在床边咳嗽,边上两个大丫鬟正在忙着给老夫人端茶递水。   秦嬷嬷怕自己身上的凉气过给老夫人,没有走到近前,只是远远的站着将徐妈妈的来意告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秦嬷嬷,拿我的贴子和徐妈妈去一趟吧……”   虽是半夜被惊醒,可是,平恩夫人素来严肃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惊慌之色,满头银发都依旧纹丝不乱,待秦嬷嬷禀告完后,老人压了压嗓子中的痒意,神色有些疲乏,垂眸淡淡地说道。   “是。”   秦嬷嬷屈身应道。   ……   澄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苏绣连珠轻纱后乌檀木雕莲花床上此时正躺着一个高烧昏迷的少女,在她的床边正守着一个焦急的美妇人。   这美妇人已有了年纪,却依旧十分的端庄秀丽,只是身形太过单薄,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此时她正满脸担心的看着苏妙卿,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此人正是苏妙卿的姨母安昌大夫人──卢蓁。   “素月,赵大人到了吗?”   卢蓁一把抓住身边大丫鬟的胳膊着急地问着。   自从徐妈妈走后,卢蓁几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问一遍同样的问题,大丫鬟素月知道夫人这是急得失了方寸,连忙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应该快到了……”   果然,素月的话音未落,就有个小丫头急急地跑进来禀告──“太医院院使陈大人到了!”   卢蓁一听,喜出望外,立刻站起带人亲自迎接。   太医院院使陈大人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清瘦,正在外屋和太医孙樊了解苏妙卿的病情,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见卢蓁带人迎来,也不客气,直接道:“安昌大夫人,时间紧急,还请带我去看病人。”   卢蓁自然无有不允,连忙点头,将人引至床前,一脸的紧张不安,看陈院使就像看着救星一般。   陈院使仔细为苏妙卿把了脉,又翻了翻苏妙卿的眼皮,只感觉手下的肌肤滚烫,陈院使顿时心下一沉,收回手,转头对卢蓁道:“安昌伯夫人,孙太医的诊断无误,贵府表小姐因风寒高烧不退,毛口紧闭,已有近三个时辰,此时已极是凶险……   “这样……我开一道方子,你让人速速熬药端来给她服下……”   “当务之急时要让她退烧发汗,若是一个时辰内她烧不退汗不出,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枉然了……”   卢蓁听太医院使都这么说,忍不住双腿发软,可是,还得强撑着,“谢谢院使大人,还请您速速开方。”   陈院使也不客气,直接拿来笔墨写了一道方子,让她们快些熬药。   府中下人的动作很快,药熬好后,卢蓁亲自一勺勺给苏妙卿喂下。   剩下的时间,就是无比煎熬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苏妙卿的高烧还是没有退却,服下的药就如同水一般,没有半分药效,陈院使的脸色越来越沉,卢蓁的脸色也越来越绝望。   ……   床上的苏妙卿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架在火上烤的鱼,正面烤完,反面烤,烤完又把扔冰水里过了一遍,就在她冷得像连骨髓都结了冰茬的时候,她又被架在火上烤去了,整个人就在冷和热之间反复煎熬。   事实上,她能听到周围人说的话,可就是无法醒来。   她能听见有个大夫好像是说如果她在一个时辰内再不退烧,她就不行了。   她要死了……   不要啊!   她的钱还没花完呢。   这样幸福咸鱼的日子她还没有过够啊!!!   苏妙卿烧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连开口求救都做不到,只能无比留恋不舍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这不过是个小感冒啊!   古代风寒都会死人!   古人诚不欺我!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颗感冒药就好了。   苏妙卿迷迷糊糊的想着。   突然,苏妙卿的大脑里响起了一个清脆的童音,“叮咚~宿主只要抄写十遍《金刚经》,便可以得到感冒药一颗哟!”   “我是敬业系统9277,竭诚为您服务!”   烧得满脸通红就快要嗝屁的苏妙卿:“……”   …… 第4章   什么鬼?!   她这是烧出幻觉来了吗?   苏妙卿的小心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如果不是身体还动不了,她现在肯定得吓到坐起。   “你才是鬼!你们全家都是鬼!”   “我是敬业系统9277!!”   脑海中的童音立刻尖叫起来,显然对于苏妙卿的说法很不满意。   这下子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更脆更大更清晰了,苏妙卿想装幻听都做不到。   她的脑子里真的有东西!   敬……敬业系统?!   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还穿了的人来说,苏妙卿很容易就接受自己被一个系统绑定了的事实,只是,她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绑定她的是敬业系统?!   各个世界的系统那么多,比如咸鱼系统、神壕系统、八卦系统……多适合她,为毛她要被绑上敬业系统?!   这个系统的名字一听就是对咸鱼很不友好!   难道她在古代这十几年每天混吃等死的日子,已经连老天爷都嫉妒了吗?!   “9277,我可以换一个系统吗?!”   苏妙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不行!”   清脆的童音带上了一丝忿然。   “那我可以拒绝吗?”   苏妙卿不死心再问。   “如果你想死的话!”   9277咬牙切齿地说道。   敬业系统故名思议就是要求宿主对自己的事业认真负责,只要达到优秀标准,他们就可以给宿主发放相应的积分和奖励……它们伟大的敬业系统不知道辅佐出多少鞠躬尽瘁的能人将相,他们都名垂青史,功在千秋……   “能被我绑定是你的荣幸!”   9277语气无比的骄傲。   苏妙卿眼含热泪,这荣幸她并不想要啊。   敬业系统哎……   一听就知道,若是绑上了这个系统,怕是日后的日子要生不如死了。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你是不是绑错人了?!”   这么好的系统,你去绑那些读书人去啊!   绑她一个小女子做什么?!   她又不能出阁入相匡,扶社稷。   “我是9277……”   什么意思?   苏妙卿不懂。   “我是9277,排名靠后,还不能辅佐忠臣良相……”,9277的童音里明显带了一丝羞赧和暴躁,“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排名会升上去,辅佐出一位名垂千古的能臣干吏来!”   说到这时,9277的语气无比的自信和肯定。   “我现在的任务是把宿主培养成一位优秀的四品官家小姐!”   系统已被绑定,除非宿主死亡,否则不换不退。   苏妙卿自然是不想死,她还有那么多的田产铺子和银票,做为一个小富婆,傻子才想死呢!   “什么样的算是优秀的四品官家小姐?!”   “你的言谈举止要符合你的身份地位,比如你身为四品官员嫡女,你需要知书达礼、精女红、通六艺……。”   苏妙卿听得有点想哭。   如果这具身子的爹现在还是鸿胪寺少卿就好了,鸿胪寺少卿,从五品的官儿,想必难度会更低,说不定只要略通文墨、品德良好就行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她那个渣爹一辈子就当个小官儿就好了,可千万别升官。   “宿主,开抄吧……”   “再不抄你就真的要挂了!”   9277语气轻快地说道。   虽然不情愿,可现在除了接受,苏妙卿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   “抄?!”   “你看我现在能起来吗?”   苏妙卿的怨念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她现在除了脑子能动,其它哪儿哪儿都不能动,别说写字了,她起都起不来。   “没关系。”,9277说道。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她现在起都起不来,根本写不了字,这还没关系?   这个9277想什么呢?   正在苏妙卿心里腹诽9277的不靠谱时,只觉得神魂一晃,接着她的灵魂就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中,空间光秃秃的,只在正中摆着一个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还有一本已经翻开的《金刚经》。   “这里是你的学习空间,外人看不见的。”   “抄吧!”   9277化身成一只碧眼狮子猫儿甩着尾巴跳上书案,抬起前爪示意道。   猫儿会说话了……   不对!   这不是重点!   “9277……这本《金刚经》这么厚,我还要抄十遍,等我抄完我都凉了!”   苏妙卿原本拿起那本《金刚经》一看,这《金刚经》的经文页数比《孝经》页数足足多出一倍,孝经是2369个字,这《金刚经》怕不是得有5000多字,心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放心!”   “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流速不一样,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   “所以……”   “放心大胆地抄吧!”   9277蹲坐在砚台旁,抬起雪白的前爪悠闲地舔了两口,十分好心地给苏妙卿解释。   十遍啊!   那可是五万多字啊!   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她为什么这么命苦!   苏妙卿木然地坐在椅子,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抗拒和怨念,手腕似有千金重般提起了狼毫米,慢慢扭头看向了一旁的9277,突然幽幽道:“你知道猫咪是怎么埋粑粑的吗?”   舔得正香的9277瞬间石化。   苏妙卿心里痛快了。   ……   “素月,我好后悔……”   “我就不该听这个孩子的……什么怕苏家攀附……苏家若是敢黏上来,自该由我这个姨母来处理……该由我这个姨母为她挡在前面遮风避雨……没得让一个孩子操心……”   “若是我早早的三五不时的就接卿卿回来小住,那个继室如何敢这么欺负卿卿?!”   “她这是要卿卿的命啊!”   “若是卿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定让那个毒妇给卿卿偿命!”   安昌侯夫人卢蓁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帕子,泪水涟涟,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凄厉。   大丫鬟素月见不得安昌夫人如此伤心,连忙一叠声的宽慰着,“夫人,您别担心。”   “您要相信陈院使的医术,懿璋太子小时候有一回高烧,满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救不回了,最后,还不是陈院使救回了懿璋太子?”   “再有……表小姐从小就与众不同,明心蕙质、聪颖通透又冰雪伶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英娘见卢蓁如此伤心,也抹了抹眼泪,在一旁安慰道:“大夫人,您别自责。”   “其实小姐这些年过得不错……”   吃得好、喝得好、三五不时还能偷溜出去玩,几乎带她们吃遍了京里的美食……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院子的树下吃着零食喝茶看话本子……哪儿有新出的话本子,小姐一准把它们买回来。   不看话本子的时候,小姐就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但不得不说小姐折腾出来的玩意儿不但精致好看,花样儿繁多,还比她们现在用的日用之物好用了不知多少倍……   小姐还有事儿没事儿会画出一堆特别漂亮的图样,什么方面的都有……只说现在没条件都做不了,等日后有条件了再弄,现在先画出来存着。   ……   至于小姐不肯来安昌侯府小住的原因,英娘倒是觉得除了知道安昌侯夫人过得不易,不想给她添麻烦之外,还有就是夫人有次来信时偶有说到将小姐接到府里后,要送小姐去上学……还要学女红刺绣……琴棋书画……说要将小姐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大家闺秀……   她记得当时小姐看完信之后面如土色。   只是,这些却是不能和安昌侯夫人说的。   “……现在,小姐长大了,又出落得这般花容月貌,终究是……藏不住了……”,英娘叹息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忧虑。   苏府的大夫人是个毒妇!   她们小姐能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好好地活了这么多年,完全是因为当时小姐年龄尚小,又对大夫人表现得毫无威胁,可是现在小姐到了嫁人的年纪又长得这般好,大夫人明显是把小姐嫉恨上了。   就算这次小姐好运救回了小命,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英娘可不认为赵翠苓会那么好心就此放过了自家小姐。   “她敢?!”   “等卿卿好了之后,就在我这里住下不回去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宛如护崽的母兽。   “夫人……”,大丫鬟素月闻听,犹豫了一下,提醒道:“老夫人那边……”   她们家夫人虽然名义上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可是,实际上这座侯府真正的主人却是老夫人平恩夫人。   老夫人性子冷淡、不易接近、又对夫人多有怨言,夫人冒然留下表小姐…素月的心中涌上一层担忧。   “老夫人那里我去说!”   卢蓁心意已决,斩钉截铁地说道。   ……   苏妙卿在9277的空间里抄得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都抽筋了,才勉强是抄完了十遍《金刚经》,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都蔫了,一想起那些经文,她就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据她自己估算她至少得抄了一天一夜了,这才从9277那里换来了一颗感冒药,在9277的帮忙下吃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古人体质原因,这一颗感冒药下去,苏妙卿就开始退烧发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当里衣全部湿透,苏妙卿终于渐渐清醒了过来……   “夫人,表小姐醒过来了!”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小丫鬟惊喜地大声喊道。   …… 第5章   苏府。   “什么?那贱丫头被她姨母带人打上门来给带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   “来人!来人!”   “给我多带些人,把那贱丫头抢回来!”   半夜睡得正香的大夫人赵翠苓被心腹吴妈妈推醒,得知苏妙卿被救走了,顿时睡意全消,勃然大怒,立刻穿好衣服,吩咐带上人手,心急火燎的就要去安昌侯府把苏妙卿给抢回来。   却不成想,她前脚带着人刚出了正院,后脚就被人带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母亲……”   此时,面对婆母韦氏,大夫人赵翠苓的没有了之前的狂妄和嚣张,有些弱弱地唤道。   还没等大夫人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斗彩福寿杯便‘砰’的一声砸到了她的脚下,吓得大夫人赵翠苓身子一抖。   “你带着这么些下人明火执仗的想要干什么?!”   太夫人韦氏三角眼凶光烁烁,厉声喝道。   韦氏是小商贩出身,早年丧夫守寡供养儿子读书,多年的辛苦操劳让她身形瘦小干枯,哪怕是做了十多年满身绫罗绸段的太夫人也没有改变她身上的刻薄精明之气,反倒越发的难缠,也是大夫人赵翠苓生平最怕的人。   太夫人韦氏大字不识,平日里最喜念经礼佛,以保佑苏政官运亨通,早就多年不管事了,现在,也不知是谁走了消息,竟然把事情捅到了太夫人这里,害得她被这刁婆子训斥。   “母亲,是那安昌侯夫人欺人太甚……”   “就算她是安昌侯夫人,也不能打上别人家里抢人啊?!”   “这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我们苏府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大夫人赵翠苓又恨又委屈。   她这样生气,也是为了她们苏府、为了老爷,婆婆为什么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啊。   “你还知道我们苏府要面子?!”   “你这样风风火火地打上门去,是生怕今天晚上的事儿知道的人少吗?!”   “还有……”   “谁给你的胆子打上安昌侯府?!”   太夫人韦氏语速又急又快,如同疾风骤雨一般。   可大夫人赵翠苓却是满脸的不在乎,丝毫不怕,“侯府怎么了?这么多年安昌侯府闭门谢客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满京城谁不在背后笑话他们?等平恩夫人一死,他们安昌侯府又算什么?!”   “砰!”又是一个斗彩福寿杯摔在了大夫人赵翠苓的脚边,溅起的碎茬砸得大夫人赵翠苓的小腿上,疼得她一哆嗦,却也不敢动。   “你也知道是等平恩夫人死了!可现在平恩夫人还活着呢!还活着呢!你若是打上门去,将平恩夫人惊得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苏家满门全砍了都不够平息皇上怒火的!”   太夫人韦氏差点被自己这个又蠢又笨的儿媳妇给气死。   果然是娶妻不贤毁三代!   这个蠢妇差一点就把他们苏府满门送上了断头台!   太夫人韦氏此时心里充满了失望,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苏政的原配夫人──卢嫣。   那是真正的高门贵女,清婉妩媚,若不是家中发生巨变,怎么可能嫁给苏政?!虽然,她不喜她,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卢嫣无论是管家还是待客,都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也许,她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为儿子挑了自已家那边的女儿。   小门小户的出身,格局小、见识少倒也罢了,还又蠢又笨,为人莽撞,教都教不会,没她的半点精明。   大夫人赵翠苓被太夫人韦氏指着鼻子骂了一顿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害怕。   平恩夫人可是皇上的乳母,伺候皇上有三十多年了,与皇上的感情十分亲厚,平恩夫人岁数大了皇上怜惜其辛苦,特意放她出宫安养天年,甚至不舍得平恩夫人回老家,特意在京里给平恩夫人指了府邸。   前朝福王府邸,极是气派。   当初太后为张家向皇上要了多回,皇上都没给,却给了平恩夫人。   那平恩夫人身体不好,若真是有个好歹……   一时间,大夫人赵翠苓竟觉得脖后直冒凉气。   “可……可是……我们就这么算了?!”   大夫人赵翠苓咬着牙,心里十分不甘,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那平恩夫人素来不喜安昌伯夫人,不如我明天登门向平恩夫人告状……”   想到安昌伯夫人卢蓁会如自己一般被她婆母平恩夫人训斥,大夫人赵翠苓顿时心头畅快,连刚被杯子碎片崩到的小腿肚都不疼了。   太夫人韦氏看着儿媳赵翠苓那张洋洋得意的脸,额角青筋直崩,强忍着心头怒火,一字一句道:“那安昌侯夫人挨训,你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明天一大早儿去向安昌侯夫人请罪,然后将二丫头接回来,嘘寒问暖,将人拢住,借此攀附上安昌侯府!”   太夫人韦氏越说越快,说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这个愚蠢的妇人,只知道四处得罪人,自己畅快,却不知道利益为先,为苏家谋取好处!   太夫人韦氏又一次万分后悔为儿子娶了赵翠苓。   “拢住那个无用的安昌侯夫人又有什么用?丈夫不爱,婆母不喜的……她能帮上什么忙?”   大夫人赵翠苓极为不愿。   让她对那个贱丫头低声下气地讨好,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再说,如果真的让苏妙卿攀上了安昌侯府,那还了得?!那这府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吗?她这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利益的婆母还不得把苏妙卿那个贱丫头捧上了天?!   这绝对不行!   她绝不能让苏妙卿那个贱丫头翻了天,压在她们母子三人头上。   “母亲,我已经通过徐夫人攀上了贵人……只要能将苏妙卿那个贱……那个丫头送给贵人……老爷便可官运畅通……”   为了断掉太夫人韦氏攀附上安昌侯府的心思,大夫人赵翠苓连忙把她今晚上想好的计策说了出来。   以她对太夫人韦氏的了解,太夫人韦氏绝对不会因为她把苏妙卿送人而怪她,只会关心送出苏妙卿带来的利益。   “哦?”   “有人对二丫头感兴趣?!”   果然,太夫人韦氏三角眼精光一闪。   “那丫头……长得好!”   大夫人赵翠苓咬咬牙说道。   虽然不情愿,但是,大夫人赵翠苓也不得不承认苏妙卿是一个会让任何男人心动的美人儿。   相信太夫人韦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将那个贱丫头送给权贵,绝对比借她来攀附那个即将没落的安昌侯府的收益更大。   二丫头长得什么模样,太夫人韦氏早已不记得了。   她不喜卢嫣,又怎么会喜欢她所生的女儿?   卢嫣生的那个女儿从小就又笨又呆,身体还不好,总不出院子,她也懒得见她,慢慢的自然就是把她忘到了后脑勺。   不过,卢嫣在世时,却是个极美的人儿,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既然这样……”   “那你明天一早儿就赶紧把人接回来吧……”   “都是误会一场,说清楚就是了。”   太夫人韦氏悠悠地说道,接着,厚重的眼皮一掀,三白眼中射出一道利光,警告地看了一眼大夫人赵翠苓。   明天好好地把苏妙卿那丫头骗回来,千万不要节外生枝,更不可和安昌侯府对上。   安昌侯府是不成什么气候,可也轮不到他们一个四品官的家眷欺上门去。   人家一门两诰命,他们苏府有什么?!   她和赵翠苓身上到现在还是光秃秃的呢!   她做梦都想让儿子步步高升,自已诰命加身。   大夫人赵翠苓自然是读懂太夫人韦氏的意思,心里一百个、一千个的不愿,按她的性子就该打上门去,逼安昌侯府交人,就算她们安昌侯府势大,也不能强抢别人家的女儿……可奈何碍着平恩夫人……若是平恩夫人不在就好了,那她定要打上门去,扬眉吐气……她可是有理的,她怕什么?!   但这一切也只能在脑海里幻想一番,面对太夫人韦氏却是连半分心思都不敢露,只能弱弱的应是。   太夫人韦氏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眼大夫人赵翠苓,最终还是不放心,对身边的心腹赵嬷嬷道:“赵嬷嬷,你明天一大早儿陪大夫人走一趟……”   “是。”   一个老嬷嬷应声而出,恭谨地应下。   ……   巍峨肃穆的紫宸殿中,御书案旁的鎏金狮耳香炉中青烟袅袅,徐徐上升,龙座之上的成武帝李衎正在看着手里的折子,虽然成武帝才五十有一,可头发却几乎全白,双眶凹陷,皱纹深邃,不苟言笑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冷酷。   “你说你已经找到了那些叛逆的下落?”,   成武帝放下手里的折子开口说道,声音苍老又威严。   “嗯。”   御书案下左上首的椅子中坐着一个极其优雅惹眼的男子,容貌昳丽,眉眼桀骜,听到成武帝问话,却是眼皮也不抬,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敷衍地应了一声,脸上满是疏冷之色,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耐。   成武帝身后的贴身大太监福全不由得擦了擦额角的虚汗。   这些年成武帝越发的多疑好忌、喜怒无常,多少一品大员、皇亲国戚、世家勋贵在成武帝面前都谨言慎行、畏之如虎,满朝文武只有这位爷敢对成武帝这个态度,丝毫不惧。   “抓住那叛逆后,务必要根据这些叛逆找出那批武器落到了何地、何人之手?”   果然,成武帝毫不在意,只是好脾气地继续说道。   这若是别人对成武帝这个态度,脑袋早就满地滚了。   “臣定当不辱使命。”   男子嘴角勾了下,声音依旧没什么的变化。   气氛如此僵硬,大太监福全都快哭了。   自从先皇后去世后,两人的关系就一直这样冷着,先皇后的死,是这对郎舅心头的一根刺。   “皇上,刚刚安昌侯府的人带着平恩夫人的贴子请了太医院院使赵大人……”,大太监福全为了缓和气氛,出声把刚刚收到的一个消息告诉了成武帝。   “可是平恩夫人出了什么事?”   成武帝眉头微皱。   “不是!”   “听说是安昌侯夫人的外甥女高烧不退,有性命之忧,因此,带着平恩夫人的贴子请了赵院使……”   “命赵院使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从宫中取就是……”   “是。”   大太监福全躬身领命。   坐在左上首椅子里的男子似是已经呆烦了,趁着两人说话间,起身道:“皇上若无其它事的话,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成武帝应允,便直接扭身头也不回地自顾自走了,衣袖翻飞,身姿迤逦。   将成武帝视若空气,这位爷也是独一份儿。   可是,大太监福全却知道皇帝是不会生气的,皇上对这位爷的态度,简直就是宠溺到了极点。   “过几天泾国公府赏梅宴,你可别忘了去……”   成武帝想这赏梅宴的目的,难得露出笑脸,在后面喊道。   却只见男子玄色的披风在玉宸殿门口一闪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灵壁……他这是还怪在我……”   “怪我没有护住他姐姐啊……”   成武帝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苦涩和阴郁,片刻后,陡然又变得隐含暴虐且杀气腾腾。   大太监福全不由得双膝一软吓得跪倒在地,脸上汗如雨下。   …… 第6章   玲珑院。   苏妙卿的闺房内锦帐低垂,窗纱如碧。   此时的苏妙卿已经醒来,正对着一碗苦药汤满脸纠纠结。   “小姐,药都快凉了,您还是赶紧喝了吧……您不喝药,这病如何能好?您这回是命大,那是您姨母拿了平恩夫人的贴子请了陈院使才抢回了您这条命……您可千万不能任性啊……”   英娘见苏妙卿迟迟不肯喝药,急得不行,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唠叨,那模样都恨不得自己挺身替自家小姐喝了。   苏妙卿自是知道英娘说的是对的,可是,古代的药是真苦啊!   一碗药下去,苦到她舌头根发麻,而且,那古怪的药味一直萦绕在嘴里还久久不散,喝了一碗后,她是真没有勇气喝第二碗。   “要我说,你还是再来粒感冒药吧……嗯……我看看……你还有点咳嗽,那就再来点止咳的……只要抄10遍13700字的《论语》就行……你还有点炎症……再来粒消炎药,只要抄10遍34685字的《孟子》就行……”   9277清脆的声音适时的在苏妙卿的脑海中响起,语气娴熟得如同街边菜市场上的小贩。   苏妙卿一听见9277的声音,顿时头大如斗,连抄了一天一夜的恶心感觉让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立刻伸手从英娘的手中拿过药碗,一个仰脖,豪爽地一饮而尽。   下一秒,苏妙卿俏丽的小脸皱成了苦瓜。   9277被苏妙卿利索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失语了片刻后,才高傲地“哼”了一声,然后,带着怨念隐去。   它就没见过这么懒的主儿!   果真是条咸鱼啊!   不过,没关系!   它可敬业系统,就没有它9277辅助不了的宿主!   哪怕宿主是条咸鱼,它也会让她咸鱼大翻身!   守在苏妙卿床边的英娘见苏妙卿终于肯喝药了,还喝得这么干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可恨那陈院使连糖果蜜饯都不让小姐吃一颗,水也不让喝一口,说是会败了药性,只能让小姐这么干熬着。   正在英娘无比心疼时,突然听到门响,门口传来小丫鬟的声音:“白露姐姐来了……”   白露也是大夫人卢蓁的心腹丫鬟。   这个时候她来……可是大夫人卢蓁有什么吩咐?   英娘正猜想着,就见从屋内的屏风绕过一个模样清俊的大丫鬟,手里捧着个玉瓶,里面插着几朵粉色的梅花,一股淡淡的梅香弥漫开来,让人心旷神怡,连屋子里的药味都被驱散了一些。   苏妙卿闻着这清雅的香气,竟觉得嘴里的药味都轻了几分,顿觉有几分喜欢。   “呀!怎么这么早梅花就开了啊?”   英娘见苏妙卿喜欢,也喜不自禁,连忙迎了上前接过花瓶。   “大夫人担心表小姐屋里药味过浓,惹得表小姐心烦,便让我摘了些宫粉梅过来给小姐熏熏屋子……”   “英娘有所不知,咱们府里有一片梅园,里面种了百多株珍稀梅树……每年入冬后,都会有那么三、五枝性急的梅花提前结苞盛开,清香雅致……”   “表小姐病快快好,就可以去梅园赏梅了……”   白露性子活泼,眉眼带笑,吐语如珠。   苏妙卿也想早点好,也省得日日喝那苦药汤子,只是,古代风寒好的极慢,十天半个月都算快的了,有的甚至得一、两个月才能好利索。   不过,她未必能等到那时,算算时间,怕是苏家已经打上门来要人了吧?   “苏家可来人了?姨母昨夜把我从苏家接回来,想必苏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苏妙卿秀眉轻蹙,有些担心自己给姨母惹了麻烦。   此时姨母还没露面,怕是苏家的人已经上门了。   白露见苏妙卿都猜出来了,也不瞒她,“苏家的大夫人一大早就上门了,夫人一直把人谅在前厅里喝茶没去见呢……”,白露鼻尖一皱,哼了一声说道。   嗯?!   谅着?!   喝茶?!   “她没有打上门来?”   “她没有大发雷霆?!”   苏妙卿和英娘对视了一眼,两人满眼都是疑惑。   她还在前厅喝茶?!   不对!   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有阴谋!   绝对有阴谋!   ……   这个赵翠苓想做什么?!   这也是大夫人卢蓁想知道的。   如果这个赵翠苓是带人打上门来的,大夫人卢蓁绝对让下人拿上扫把把人打出去,尤其是那个赵翠苓一定叫人暗中多打几下,给她的卿卿出气。   可是,赵翠苓竟然一反她的脾气,是带着礼物上门的,这是要攀附她们安昌侯府?!心里头有了这个猜测,卢蓁就让人把人领进了前厅谅着,只说她还在忙,让她们稍等片刻。   这一谅可就是一个多时辰,底下的下人来报说赵翠苓已经明显不耐烦,可是,却就是不走。   这下大夫人卢蓁更想知道这个赵翠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不管什么药,对于她家卿卿里说,估计都不会是什么好药!   大夫人卢蓁面色一冷,绝定去会会她。   无论赵翠苓这个恶毒的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让她得逞就是了。   安昌侯府前厅内,苏府的大夫人赵翠苓脸色扭曲青白,十分难看。   从她进入安昌侯府那一刻,赵翠苓就无比的嫉妒。   都说安昌侯府是暴发户,男的纨绔,女的无用,一家子被京里的勋贵们瞧不起,可是,安昌侯府怎么会这么大?!这么气派?!那亭台楼阁、那小桥流水、那雕栏玉砌……从侧门至前厅竟然那么远,重重院落,道道墙门,折曲反复,走得她两脚酸软。   更别提到了前厅后,这里的一应摆设真真是个富贵迷人眼。   这一切都让赵翠苓的心似泡在了酸水里一般。   安昌侯夫人若不是那个贱丫头的姨母,而是她家茵茵的姨母该有多好?!那她们母子是不是也能三、五不时的来这个像是神仙似的园子里小住了?!   可是,无论赵翠苓再怎么嫉恨,她都知道安昌侯府的这份富贵,她们母子是半分都攀不上了。若是早知道卢蓁对那她这个外甥女这么在意,她定会让茵茵从小就与那个贱丫头打好关系,从而攀上安昌侯府。   只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怪只怪那个卢蓁如此阴险狡诈,竟然骗了她这么多年。   现在,她们娘俩要想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个贱丫头骗回来卖上一个好价钱来得更实际些。   为了这个目地,哪怕安昌侯夫人卢蓁已经把她谅在这儿一个多时辰不闻不问了,赵翠苓几次想要爆发,最终也都在赵嬷嬷的提醒下咬牙忍了下来。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把那个贱丫头带走!   然后,再将她嫁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狠狠磋磨,方能消她今天被安昌侯夫人羞辱之恨。   赵翠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细细的眼睛里满是怨毒的怒火。   安昌侯夫人卢蓁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赵翠苓这幅脸色狰狞的样子,卢蓁顿时警觉了起来,这个赵翠苓,果然不怀好意。   “大夫人,安昌侯夫人来了。”   被苏家老太太派来看着赵翠苓的赵嬷嬷立刻出声提醒道。   老太太叮嘱过了她们今天一定要把苏妙卿带回去!   赵翠苓听到赵嬷嬷提醒,扭曲的脸连忙挤出笑意,结果转得太急还抽到了筋,可她顾不得疼痛,只是快步迎上去:“安昌侯夫人,我是奉我们家老太太的命令,来接二姑娘回去的……”   “这说起来,都是误会。”   “我们家老太太五十大寿将至,老爷来信说是家里的姑娘各写一卷《孝经》供奉在菩萨面前为老夫人祈福以做寿礼……”   “老三早早就写完了,可就二姑娘顽劣,字也写得不成样子,我这才不得不让她去小佛堂静心抄写……哪成想才一天,二姑娘就病了……那晚我院子里的守门婆子又贪酒吃醉了,这才闹了这么一场……”   赵翠苓虽然知道应该说些好话,可是,嘴不由心,说出来的话仍不免夹枪带棒捧着自己女儿,贬低苏妙卿,听得赵嬷嬷心里那个气,气赵翠苓是个棒槌,连个好话也不会说。   不得已自己只好在赵翠苓的话后描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虽然安昌侯夫人打上了她们苏府的门做的过份了,但是,只是误会一场,她们苏府也不打算与卢蓁计较,只要将苏妙卿交出来给她带走,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高坐主位,冷眼看着这对主仆表演,半点放人的意思也没有。   赵翠苓自觉赔着笑脸自说自话了半天,可是,那个窝囊又没用的安昌侯夫人居然就只是坐在那里,理都不理,赵翠苓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细长的双眼不由冒出了怒火。   赵嬷嬷见安昌侯夫人卢蓁如此做派,心中也是不爽,可是,她还记得自己身上的任务,想要再说些好话骗一骗,却见一旁的赵翠苓脸色难看至极,心中顿觉不好,刚要出言提醒一下赵翠苓,让她低头认个错,结果,还没等她开口,那边的赵翠苓已经自觉受够了羞辱,猛地就炸了,一下子将老太太韦氏的意思忘到了九宵云外,只一双细眼恶毒地瞪着安昌伯夫人卢蓁,咬牙威胁道:“大半夜打进别人的家门,抢了别家的女儿,就算你是安昌侯夫人,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若是不把苏妙卿交出来,我就去顺天府告你!”   这一番话,凶像毕露。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想到赵翠苓平日里就是用这幅面孔欺负她外甥女的,顿时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啪”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好你个黑心肠的,我还没告你虐待正室嫡女,害她高烧不退,太医都说卿卿没救了……若不是最后我婆母请了太医院陈院使来给卿卿治病,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在这儿坐着?!我早就打上门去,让你这个恶毒的妇人给我家卿卿偿命!”   赵翠苓被安昌侯夫人这番疾风骤雨的话打得有点蒙。   什么?!   不行了?!   那苏妙卿竟然病得这般重吗?!   那她……是不是闯祸了!?   “来人!”   “把这个恶毒的妇人给我打出去!”   “你爱哪儿告哪告!”   “我告诉你卿卿就在我安昌侯府住下了,想要卿卿回苏府,除非苏政那斯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给休了!”   “滚!”   最后那个“滚”字,隐隐有风雷之声。   还没反应过来,赵翠苓和赵嬷嬷等一众苏府的下人们被推搡了出了安昌侯府门外,极是狼狈地在风中凌乱。   …… 第7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苏夫人韦氏差点没被气死!   “昨儿晚上那么冷的天儿,都下雪了,你把她关小佛堂里是想干什么?!是想要她的命吗?!你长没长脑子?!”   “我……我怎么知道她身子那么娇弱……只关了一个白天就差点儿没命?!”,赵翠苓瑟缩着,无比委屈地说道:“我……我就是恨她扰了妙茵的婚事,所以,想要她大病一场,长长教训……”   赵翠苓真的是很想哭啊!   她被赶出安昌侯府时不知被安昌侯府的哪个下人偷偷打了好几下,打得她身子好痛,回来后,婆母不但不怪罪安昌侯府无礼,居然又指着她的鼻子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韦氏自然是知道赵翠苓不是真的想要苏妙卿死,她也相信赵翠苓说的就是想给苏妙卿一个教训,而她之所以这么生气更肯定也不是心疼她那个十几年都没见过几次面的孙女。那个苏妙卿如果在没有利用价值之前,死就死了,报到她这里,她恐怕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就叫赵翠苓去处理了。   她之所以如此愤怒是恨她这个儿媳妇真是个拎不清的。   既然那个苏妙卿长得如此漂亮还入了贵人的眼,既然你都已经有了将苏妙卿送出去为苏府博个富贵的想法,你想教训她,让她吃苦头,那办法还不多的是?!   为什么偏偏要把人关进小佛堂?!   不知道风寒是会死人的吗?!   如果苏妙卿死了,那她们的种种盘算不就都成了空吗?!   她这个儿媳妇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都是草料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苏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被气得心口疼。   旁边的赵嬷嬷见状连忙上前用手抚着韦氏的胸口帮着苏老太太顺气。   她是知道大夫人是个草包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草包,害得她也挨了老太太一顿骂。   “那……那现在怎么办呢?”   接不回来苏妙卿,赵翠苓极不甘心,有些期期艾艾地看了苏老太太一眼。   “能怎么办?”   “短时间内……人是接不回来了……”   “待过一、两个月,安昌侯夫人气消了再说吧。”   韦氏厌烦地看了一眼赵翠苓说道。   还不都是这个蠢妇惹出来的?!   那苏妙卿病得那般重,都惊动了太医院院使来给她治病,这个时候若是强行要人,那安昌侯夫人非得和苏府鱼死网破不可。   一……一、两个月吗?!   一想到苏妙卿这一、两个月都住在那么气派的园子里过神仙般的日子,赵翠苓浑身哪儿哪儿都难受,手里绞着帕子,眼珠叽里咕噜地乱转,满脸的不忿。   “政儿在潞州干得不错,官声极好……这时候若是因为后院阴私扯了政儿的后腿,我活撕了你!”,韦氏一眼就能看清她这个儿媳妇心里在想什么,最后一句话韦氏说得阴测测的一字一顿,像是要吃人一般。   赵翠苓吓得一个激灵,不安份的心思顿时消停了。   “那……那要是一、两个月后,安昌侯府还不放人呢?”,赵翠苓小声的问了一句。   韦氏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却是冷笑一声,“不放?她有什么理由不放人?那是我苏家的姑娘……”   苏妙卿,生是她苏家的姑娘,死是她苏家的鬼。   无论是送给贵人做妾做玩物,那也都是她的命。   她得认命!   只要能为苏家做贡献,就是苏家的好姑娘。   “妙茵也快谈婚论嫁了吧?”   韦氏突然幽幽地问道。   赵翠苓一听韦氏问自己的女儿,脑子难得的灵光了一下,飞快地说道:“妙茵长得像我,怕是入不了贵人的眼……”   韦氏闻言,皱如菊花的老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终于闭目不言了。   赵翠苓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告退,快步离开了老太太韦氏的院子,看着外面冬日的太阳,赵翠苓心里虽然不爽,可现在也只能认了。   罢了,一、两个月就一、两个月吧。   到时候,只要她说贵人徐夫人已经联系好了,就算她不急,老太太自己都得着急把苏妙卿接回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七天后就是泾国公府的赏梅宴了,她可得给她的茵茵好好打扮一番,争取给各家贵妇们留个好印象,早日给茵茵订下好人家,省得那个老妖婆惦记。   这个时候,赵翠苓又有些庆幸苏妙茵长得像她了。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娶妻娶贤,纳妾才纳美呢。   若不是那个卢嫣长得太过漂亮不得京里贵妇们的喜欢,怎么能一直拖到年龄大了还嫁不出,最后不得不低嫁给苏政为妻?!因为这漂亮的相貌还一直不得老太太喜欢,最后,卢嫣死了,还不是求娶的她这样端庄贤惠的做妻?!   她家茵茵她可是她从小就按照大家闺秀培养的,识文习字、聪明伶俐、嘴巴又甜,到时候定能在赏花宴上大放光彩。   赵翠苓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她给茵茵订的新衣服和新首饰呢?   怎么还没来?!   “吴妈,快去催催!”   想到这儿,赵翠苓不由得着急起来,风风火火的叫着心腹吴妈把她院子里的人使唤得团团转,每个人都为即将要到来的泾国公府赏梅宴忙碌了起来。   ……   相较于苏府为参加泾国公府的热闹,安昌侯府可就安静多了。   安昌侯府自然也接到了泾国公府赏梅的请帖,可是,安昌侯夫人却并不打算去。   去做什么呢?   难道是要去看那些贵妇们假惺惺的嘴脸吗?!   这些年,除非是至交好友的贴子,否则,安昌侯夫人卢蓁轻易是不外出的。   她现在正对着苏妙卿犯愁呢。   也不知道是赵院使的苦药汤子好使,还是苏妙卿年轻底子好,苏妙卿的风寒好的很快,养了一周后已是大好了。   虽说,她做主将苏妙卿留了下来,但在安昌侯府当家的毕竟还是平恩夫人,苏妙卿大好,她总得带苏妙卿去见见平恩夫人。   可是,去见平恩夫人哪能空手去?   做为小辈总得带点礼物吧?   到了平恩夫人这个地位,什么贵重的礼物都已成了俗物,最好的礼物自然是小辈们亲手所做的带着心意的礼物。   可是,一问之下才得知苏妙卿竟然什么也不会。   “琴、棋、书、画?”   “女红、刺绣?”   安昌伯夫人卢蓁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苏妙卿一脸的愧色,粉面含羞。   “哼!”   “现在知道你身为一个朝廷四品官的嫡女居然啥啥不会,究竟有多失败了吧?!”   9277适时冒头,对苏妙卿进行了一番点评和批评,希望苏妙卿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奋发图强,早日在它9277的帮助之下成为一名优秀的官家小姐。   “闭嘴!”   苏妙卿娇声喝道。   这些年,她是一直吃吃喝喝,正事不干……可是,她也没混多少年啊……更何况她做为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学那些东西做什么?她也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混进侯府啊!   这真的不怪她!   苏妙卿虽然理直气壮地喝退了9277,可是,在面对卢蓁这个关心她的姨母时,还是有一丝不好意思。   姨母一定会怪她吧?   “我可怜的卿卿!”   结果,没成想安昌伯夫人卢蓁一脸心疼的将苏妙卿搂进怀里,无比心疼又悲愤地说道:“那个坏了心肠的妇人……她……她居然什么都不让人教你……”   “歹毒如斯……”   “我就该让下人再多打她几下才是!”   安昌侯夫人卢蓁的怀抱温暖馨香,好多年没被人这样抱过的苏妙卿一时有些愣住了,“姨母,你不怪我什么都不会,丢了您的脸吗?”   “怪什么?!”   “那不是你的错!”   “你从小失恃,继母又是个虎狼心肠的人,你能在她手下平平安安地长大,已是极为不易……”   谁又能苛责她什么?!   她还只是个孩子!   若是换了她的婉贞在那个处境……真真是……想想她都要心疼死了。   “夫人,我家小姐的厨艺还是挺好的……”   “我听说平恩夫人素有咳疾,若不然让小姐亲手做碗雪羹汤送去,最是能清润止咳……”   这雪羹汤其实就是百合雪耳羹,还是有一年她偶然着凉一直咳嗽不断,药不知吃了多少服下去,却一直不见效。小姐见她咳得辛苦,于是便给她炖了雪羹汤,她咳得厉害时便喝上一碗,真真是舒服极了,她便向小姐要了方子,没事儿时就炖给自己吃,配着吃药,慢慢养着,后来咳嗽就真的好了。   她只觉得那雪羹汤清润甘甜,喝完后口舌生津,哪怕没有止咳之效,只是当一味甜羹来食,也是无比美味的,想来平恩夫人应该会喜欢的。   英娘见不得有人说苏妙卿不行,见安昌侯夫人为此苦恼,灵机一动地说道。   “哦?我家卿卿厨艺好?”   安昌侯夫人大喜过望。   “还行……还行……”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说到别的,她是真不行。   可是说到吃,苏妙卿觉得自己的腰杆还是可以直一下的。   所以说,有时候做为一个吃货也是挺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看到苏妙卿这娇羞的模样,安昌侯夫人卢蓁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疼。   卿卿其它女儿家该学的东西一样不会,却偏偏厨艺不错,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那个恶毒的妇人连饭都不给卿卿吃饱,所以,卿卿才会早早就学会了煮东西。   难过之下,安昌侯夫人决定了这送雪羹汤了。   若是卿卿做的不好,她就让手艺好的厨娘做好一碗到时候就说是卿卿做的就是了。   “叮咚~宿主只要抄十遍13700字的《论语》便可得到止咳药一粒哦……”   9277突然冒出了头发布支线任务。   又来了……   苏妙卿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9277却像是猜到了苏妙卿在想什么,开口又道:“平恩夫人是气虚肾亏、骨蒸潮热、胸闷肺弱所致的咳疾,你的雪羹汤对平恩夫人来说也就是一碗甜水,没有任何作用……”   “你也知道平恩夫人不待见你姨母,若你治好了平恩夫人,你姨母的处境是不是会好很多?”   “你就不想为你姨母做点什么吗?”   9277此时已化为最优秀的销售,舌灿莲花。   “可是就算我有止咳药又能怎样呢?我总不能说这是我在外面买来的药让平恩夫人服下吧?想也知道若是药的话,安昌侯府肯定得把药的来历查个底朝天……”,苏妙卿犹豫地说道。   “这没问题,我这止咳药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你放入雪羹汤里就行。”,9277说道。   “那会不会影响药效?”,苏妙卿又问。   “不会!”,9277肯定地说道。   苏妙卿纠结了。   …… 第8章   十一月初八是泾国公府举办赏梅宴的日子,几乎半个京城的权贵都接到了贴子,从一大早上开始,前往泾国公府的马车路路续续的都没有停过,泾国公府外的那条长街上甚至隐隐已经有了堵车的迹象。   苏府的马车早早就到了,凭着赏梅宴的贴子入了泾国公府后,苏妙茵立刻就被国公府的富贵迷花了眼,而大夫人赵翠苓的表现也不逞多让,两人一幅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的样让泾国公府的下人们不由得心生鄙夷。   可大夫人赵翠苓却浑然未觉。   都说泾国公府三代皆深受皇恩,拥有泼天富贵,没来之前,她也只是听说,现在来到泾国公府才知道什么是极尽奢华的钟鸣鼎食之家,气派得简直让人羡慕到眼热。   大夫人赵翠苓正看得入迷,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住了,“苏夫人……”   大夫人赵翠苓回头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给了她泾国公府赏梅宴贴子的鸿胪寺卿徐夫人。   徐夫人长得颇为富态,身上穿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裙,油亮的乌发盘成高髻,面如银盘,眉如柳叶,一双眼波流转的丹凤眼透着一丝精明势力。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还不快来见过吏部尚书夫人?”   说完,也不待赵翠苓回答,便拉着她转身略走几步来到一位玉瓒螺髻的妇人面前赔笑道:“耿夫人,这就是我和您说过的潞州知府苏夫人……她身后的就是……”   徐夫人边说边往大夫人赵翠苓的身后看了一眼,紧接着面色一变,拉着大夫人赵翠苓低声道:“你府上的二姑娘呢?”   大夫人赵翠苓有些惶恐心虚,最后,只能一脸尴尬讨好地笑着说,“我家二姑娘前两天感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今天来不了了……”   徐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妙卿感染了风寒没来?!   她可是特意在耿夫人面前把那个苏妙卿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为此,她还特意向耿夫人多要了一张赏梅宴的贴子给了赵翠苓,就是为了让赵翠苓把人带来给耿夫人看的。   结果,耿夫人现在来看人了,赵翠苓却说人病了没来?!   徐夫人愣在那里,一向精明的脑子瞬间有些空白,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补救,心里将大夫人赵翠苓恨了个半死。   “罢了。”   就在徐夫人和大夫人赵翠苓惶惶不安时,却听到头上吏部尚书夫人轻飘飘的一句,似是根本不在意,说完,便转身带人走了,连个眼风都没给两人,围在耿夫人身边的众妇人也都哗啦一下全走了。   徐夫人这才长出一口气,转头看见同样动作的赵翠苓,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扯着赵翠苓来到僻静处,气冲冲道:“你怎么搞的?!”   皇上要给东平候赐婚,左相家的女儿、泾国公府的女儿、吏部尚书家的女儿……都是赐婚人选,有小道儿流言说皇上给东平侯封王后,就在这三家中选出一位正妃、两位侧妃来。   那左相家的女儿和泾国公府的女儿是京城里有名的绝色双姝,只有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容貌平平又继承了吏部尚书那严肃无趣的性子,这才愁得耿夫人吃不下、睡不香,动了挑选一位绝色美人儿带过去做通房固宠的念头。   以耿夫人的性子,她更愿意从江南找一位民间的绝色女子,手拿卖身契也好拿捏。是徐夫人知道了耿夫人的忧虑后,在她面前大力称赞苏妙卿美貌、不受宠、活在后母手中,耿夫人才动了看上一眼的心思。   对于耿夫人而言,人来了她就看看,人没来也算了,想讨好她为她分忧的人大把多,也不在乎苏府的那一个。   可是,对于徐夫人而言这么好的机会就活生生的溜走了,徐夫人都快气吐血了,把人扯到僻静处,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想让苏大人高升了?!”   “想啊!”   “怎么不想?!”   大夫人赵翠苓一脸的委屈愤恨,手里的帕子绞得不成样子。   “那你怎么没带人来?!”   徐夫人才不相信什么大病一场的鬼话。   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赵翠苓怎么可能让苏妙卿生病?!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个苏妙卿真的病了,若是大夫人赵翠苓想让人来,哪怕是那人都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她也把人架过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到赵翠苓吞吞吐吐不愿意说的模样,徐夫人也有些失去了耐心低吼道。   赵翠苓被徐夫人吼得心烦,下意识地脱口说道:“送人可以!但是不可以送给萧峄!若是日后萧峄真的封王了,那我见她岂不是要给她请安?!”,语气又急又快,透着一丝无法遮掩的嫉恨。   徐夫人闻言,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夫人赵翠苓的心结所在。   “你可还真是半点儿都不待见那你那个继女啊……”,徐夫人回过味后,心里恨赵翠苓临时变卦害得她的心血空付,说话不免夹枪带棒带了讽刺。   已经捅破了窗户纸,赵翠苓反倒轻松了,她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徐夫人扯乱的衣袖,冷哼道:“也没见你怎么待见你家里的那个庶女啊……”   想到家里那个最受宠的庶女,徐夫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大夫人赵翠苓想到日后还得靠八面玲珑、人脉宽广的徐夫人帮着她把苏妙卿卖上一个好价钱,赵翠苓连忙又赔着笑脸哄起徐夫人来,并且保证日后随徐夫人怎么处理苏妙卿,给她找个纨绔子弟、寡居鳏夫、甚至是糟老头子都行,这才哄得徐夫人重新露出笑脸来。   也是,京城权贵那么多……   苏妙卿就在那里,她也跑不了。   两人密谋一番后,就面带笑容,又亲亲热热地相携从僻静处走出……   与此同时,泾国公府的内堂里,雍容端庄的泾国夫人眉眼间带着一丝急迫,不住地往门口看,而泾国公张愈不住地在屋里踱步转圈。   “老爷,你别走了……”   “晃得我眼晕啊!”   泾国夫人抚着额头,有些受不了。   “我这是着急啊……”   “这赏梅宴都快开始了,东平侯还没到……”   泾国公张苍停住了脚步,老脸上隐现急色。   这泾国公府的赏梅宴说白了就是皇上特意为东平侯萧峄搞的相亲宴。眼看这宴会都要开始了,这主角儿还没到,他能不急吗?   “快开始了,这不还没开始呢吗?东平侯整天公务繁忙,只要能在赏梅宴前结束露个脸,你不就也能交差了?”,泾国公夫人开口道。   “你懂什么?!”   “东平侯那性子……这活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干的?”   泾国公张愈揉了一把老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听泾国公这么一说,泾国公夫人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东平侯他……不会不来吧?”   今天办的宴会盛大,京里有名望的公子小姐来得不知凡几,可是,可是最最重要的却是东平侯萧峄!   若是他不来,她家老爷怎么交差?!   “哎呀,这活儿不好干,你怎么还接下来?!”,泾国公夫人不禁有些埋怨道。   泾国公张愈没有反驳,只是嘴角一搐。   这什么话?!   皇上吩咐下来的,他还敢不接不成?!   而且,这事儿如果不难办,皇上也不会交给他来办。   他们泾国公府能一直简在圣心,圣宠不衰,最主要的就是他们泾国公府三代只忠心于皇上。   皇上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就像这次,皇上有意将他的嫡女竹漪许配给萧峄,他也只能接受。   “可……可萧峄能是咱们女儿的良配吗?”   说到这儿,泾国公夫人内心不由得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之情。   泾国公张愈看到夫人如此,不由得将人搂在怀中,幽幽地说道:“夫人……这京城怕是要变天了……能护得住泾国公府的只有东平侯萧峄了……”   “真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步吗?”,泾国公夫人听得心中一惊。   “树欲静,而风不止……若真到了利刃无鞘的那一天,京里必将血流成河……”,泾国公张愈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索。   所以,对于这门婚事,泾国公张愈是同意的。   他也是看好东平侯萧峄的!   只是,萧峄现在还不到,他去哪儿了呢?!   ……   泾国公府发生的事儿,苏妙卿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她正开心地坐着安昌侯府的马车在英娘和素月的陪伴下出门去采买新鲜的百合。她所要做的雪羹汤中有一味材料正是要用新鲜的百合,可是,这会儿子新鲜的百合还需些日子才能运抵京城,安昌侯府里只有百合干。   苏妙卿在系统的提示下得知京里有一家铺子到了新鲜的百合,为了表示诚心,她和安昌侯夫人报备过之后,便得到了亲自采买的出门的机会。   一路上,苏妙卿都兴奋不已。   她还是头一次坐在马车里看京城的景色。   泾国公府前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苏妙卿也看到了,在素月那里得知是泾国公府办赏梅宴后,就没了兴趣,满心满眼都是要去的南货铺子。   四季春是京城里最大的南货铺子。   在这里,苏妙卿果然买到了新鲜的百合,不只新鲜的百合,她还买到了新鲜的玉兰片和冬笋片、还有新到货的春阳火腿……   苏妙卿大包小包的买个不停,打算带回去给姨母和表姐做礼物。   反正她有钱。   就这样,苏妙卿买得很欢乐,过足了购物瘾,就是苦了英娘和素月身上满是大包小包,最后,苏妙卿终于买够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家南货铺子。   在南货铺子门口,正当英娘和素月在努力地将东西往车上搬,苏妙卿在等的时候,突然远方传来清道的鸣锣之声,只眨眼间便有两队黑甲士兵迅速跑过来拦成两排将行人都拦在身后,将街道清空……   苏妙卿被人群挤得不住的后退,英娘和素月见状连忙跳下马车,一左一右地护住苏妙卿,三人一同被挤在了南货铺子的台阶之上。   “别挤了!别挤了!”   行人一片人仰马嘶的叫喊声,人人俱是惊慌之色。   苏妙卿也吓了一跳。   她来古代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表小姐莫慌!”   “这是黑甲卫在押运犯人,我们在这儿等一等,人走过去就好了……”   一旁的素月安抚着惊讶的苏妙卿。   像是为了印证素月所说,不一会儿,一辆辆笨重的囚车从苏妙卿的眼前走过,里面关着的都是一些蓬头垢面之人,浑身死气沉沉,令人心生寒意……   不知为什么,苏妙卿突然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叫上英娘和素月回南货铺子里躲避,结果,她还没等开口,突然,惊变陡生……   一支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正中一个黑甲卫,随后,一群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脸蒙黑布的人手持利刃喊杀震天的向囚车冲去,训练有素的黑甲卫士立刻“唰”的一声抽出腰刀,只眨眼间,两拨人瞬间就撞在了一起,厮杀声不绝于耳,鲜血飞溅……   “有人劫囚啦!”   街上顿时一片大乱,人群惊恐地四散奔逃。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苏妙卿只觉得背后一股大力袭来,然后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从楼梯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 第9章   “小姐,小心!”   “表小姐,小心!”   一直护在苏妙卿两侧的英娘和素月两人见状,手急眼快地一人抓住了苏妙卿一只胳膊,这才免去了苏妙卿跌下台阶,被人踩踏的可怕命运。   苏妙卿也是一阵后怕,脸都吓白了。   若是跌下台阶,被惊慌的百姓踩上几脚,轻则擦伤,重则断骨……更别提不远的前方就是街心混战的现场,她若是滚了进去,还焉有命在?!   身旁惊慌失措的人们不断尖叫推搡挤成一团儿,苏妙卿三人被推得东倒西歪,情况十分危险。   英娘和素月虽较苏妙卿年长,可是,却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两人吓得心惊肉跳,面色凄惶,却仍旧紧紧地将苏妙卿护在中间。   “英娘,这样下去不行……”   “咱们……”   “咱们得进四季春避一避……”   苏妙卿颤颤微微地说道。   英娘和素月听到了苏妙卿的话,不由得眼睛一亮。   表小姐/小姐这个办法好!   躲进四季春可以让她们避免暴露在危险之中。   只是,她们身边左右上下全都是人,明明距离四季春仅仅几步而已,现在,竟宛如天堑一般难以到达。   素月虽身为丫鬟,可是,平日里在安昌候夫人身边也都是娇养着的,并没有什么力气,根本挤不过其他人。   倒是英娘这些年什么活儿都干,粗儿活也没少沾,身上有把子力气,愣是让她护着苏妙卿和素月挤出一条路来,三人互相搀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跌进四季春。   四季春的伙计正在老板的指挥下关着大门,见三人狼狈不堪的逃进店里,倒也没有将人撵出去,只是催着让伙计们快点关门。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可怕的景像,倒是给屋里的人带来几分安全感。   屋里的人个个吓得魂不附体,面有惊恐地寻地躲避着,战战兢兢地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窗口偷看,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外面的黑甲卫能早一点儿将外面的歹人抓起来。   片刻之后,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小,屋里躲着的众人都不由得面露喜色。   这是……快结束了吧?!   苏妙卿也是这样想的。   结果,她这个念头还没等结束,四季春的大门突然被巨力一下撞开,几个蒙面人狼狈不堪地倒飞了进来,倒在门边的几个蒙面人迅速被黑甲卫拿刀架在了脖子上,只有一个极其魁梧凶悍的蒙面人犹自做着困兽之斗。   而这个蒙面人离苏妙卿三人仅有几步之遥。   苏妙卿顿觉不好,刚想和英娘及素月逃开,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下一秒,她人已在那个魁梧凶悍的蒙面人的手中,纤细的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钢刀,血气扑鼻,熏人欲呕。   “小姐!”   “表小姐!”   英娘和素月被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被抓为人质的苏妙卿则是心头狂跳,手脚发软,欲哭无泪。   “站住!”   “你们再敢往前走一步,老子就宰了她!”   蒙面人的面目狰狞地吼着,架在苏妙卿脖子上的刀略微用劲,锋利的刀刃立刻就划破了苏妙卿细嫩的脖子,殷红的鲜血瞬间流出。   素月一见到血,顿时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英娘虽没被吓晕,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双腿发软,泪流满面地哀求着:“你不要伤害我家小姐……快放了我家小姐……小姐……”   可现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英娘的哭求,甚至,连那些被威胁的黑甲卫都充耳不闻,依旧满脸凝重的手持利刃,缩小着包围圈。   苏妙卿见状,心里一片冰凉。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这些黑甲卫可不是现代那些会保护百姓的最可爱的人,黑甲卫效忠的是皇命,保护的是皇上,哪里会顾忌她一个小女子的性命?!   他们再这么缩小包围下去,非得刺激这个蒙面人不可。   这些蒙面人视人命如草芥,他们连囚车都敢劫,还杀了那么多黑甲卫,若是发现她没有任何价值,劫持她根本威胁不到黑甲卫,那砍起她来肯定也不带半点犹豫的。   吾命休矣!   她今年是流年不利吗?   要不然为什么她这段日子过得三灾八难的?   苏妙卿心里发急,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能救自己之人。   眼看着黑甲卫离得越来越近,架在脖子上的刀随时有可能划破她的喉咙,苏妙卿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你们别再往前走了!没看见刀架在我脖子上吗?”   “我是安昌候夫人的外甥女……平恩夫人的客人……”   “若是我出了事儿……看你们怎么跟平恩夫人交待?!”   最后一句,苏妙卿的声调高得都要是破音了,生怕这群冷血无情的黑甲卫听不见。   苏妙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向软乎乎的嗓音,竟然有一天能发出这么高的调门,窗外要是有小鸟都得让她震飞了。   幸运的是那群黑甲卫总算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一眼,领头之人微微皱眉,一双虎目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将苏妙卿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似乎在分辨苏妙卿所言是否属实。   今日苏妙卿头上戴着云鬓花颜流苏簪,耳朵上是白玉耳坠,里面穿的是镂金丝钮芙蓉裙,外罩着银底滚雪细纱面白狐狸斗篷,脚上则是一双雪缎织锦镶嵌了豆粒大小珍珠的靴子,件件不是凡品,这些都是安昌侯夫人特意为苏妙卿准备的。   而为首的那人更是一眼看出,苏妙卿身上所穿的这件狐皮斗篷是银狐狐肷所制,轻软保暖极是珍贵,乃是宫制。   顿时,对苏妙卿所言信了那么七八分。   如果真涉及到平恩夫人……那就有些棘手了。   能被皇上记到心里的人很少,恰恰这个平恩夫人正是其中之一。   若是真把这丫头伤了,平恩夫人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可是,他们也不能真的因此就放了这个蒙面人。   这个身形魁梧的蒙面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些人儿的头儿,只有将他抓起来,他们才能得到那些武器的下落。   苏妙卿一见众黑甲卫停了下来,脖子上的刀也没有那么紧了,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   他们还顾忌着平恩夫人。   一开始,苏妙卿就觉得这些黑甲卫不会顾忌她是一个四品小官之女的,就算把苏政抬出来也没用,所以,她就直接把平恩夫人给抬了出来。   “原来你是安昌候府的人,那可太好了。”   身形魁梧的蒙面大汉哈哈大笑地说道。   他身边明明有三个女人,为什么他就只挑了这个抓?自然是因为这个明显就是权贵人家的小姐,这样抓起来当人质才够份量,却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一抓就抓了一个可以让黑甲卫心生顾忌的人。   “你们东平侯此时正在泾国公府赏美人们……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在这里拼什么命啊?!”   蒙面人一边挟持着苏妙卿寻找生路,一边语气嚣张地嘲讽道。   听到蒙面人说自家侯爷正在泾国公府赏美人,领头的黑甲卫不由得脸色微变。   蒙面人见领头的黑甲卫变了脸色,心中更是得意。   如果不是皇上今天在泾国公府特意为萧峄设下了相亲宴,他们也不敢这么大胆的跑来劫囚车。虽然,现在劫囚车失败了,但是,只要他不死,就还有机会。   就在蒙面人得意之时,忽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四季春外传来,“谁说本侯就一定会去泾国公府赏花呢?”   话音未落,便从四季春门口闲庭信步地走进一人,容貌昳丽,清雅矜贵,身披墨狐大氅一路行来,珍贵的墨狐大氅沾上了地上的血渍乌黑油亮狐毛被弄脏,看得人心疼不已,这人却毫不怜惜在意。   来人有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潋滟多情,可是,他的眼底却如冷涧深雪,毫无温度。   “东平侯!”   屋里的黑甲卫们见到男人立刻跪下参拜,连带着屋里的百姓也腿软跪了一地。   四季春里唯二站着的只有那个劫匪头领和苏妙卿。   苏妙卿也很想跪。   她现在很慌!   这个刚进来就让黑甲卫跪了一地的男人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虽然是在笑,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死物,冷漠无情。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苏妙卿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可是,她跪不下去。   她脖子上还有一把刀架着呢……   “萧……萧峄?!”   这个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劫匪头领很显然没有想到本该在泾国公府赏梅宴的萧峄此时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心中不由如坠冰窟,目眦欲裂。   “当然是……”   “为了抓你!”   萧峄笑了,可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你不能抓我!”   “我手里可有安昌候府家的小姐!”   劫匪头领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恶狠狠地将苏妙卿挡在了身前。   痛!痛!痛!   脆弱的脖子在锋利的刀刃上来回摩擦,又一股温热流了下来,苏妙卿又惊又怕,美眸氤氲,泪珠盈睫,瑟瑟发抖。   她要死了!   呜呜……   这个人千万不要再刺激她身后的劫匪了,否则,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   可是,无论是劫匪的歇斯底里还是苏妙卿的柔弱可怜,对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影响。   “若真是安昌候府家的小姐,本侯可能还真得犹豫一下……不过一个表小姐……”,东平候萧峄浑不在意,语气凉薄得让人心寒。   苏妙卿双眼圆睁,不敢置信。   这个人还有没有人性?!   什么叫“不过一个表小姐……”   却见那个男人微微扬手,四季春内外的黑甲卫立刻“唰”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一支支寒光闪闪的箭矢齐刷刷地指向了劫匪头领和苏妙卿。   只待男人一落手,就将两人射成刺猬。   …… 第10章   “本侯数三个数……放下武器,你可少遭些罪……”   东平候萧峄笑得人畜无害,温柔缱绻。   “不会的……”   “这可是安昌候府家的小姐,你不敢放箭的……”   身形魁梧的劫匪头目神色慌张,嘴里胡乱地吼着。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他知道萧峄是敢的!他是真的不会在乎什么安昌候府家的小姐!仗着有皇帝的宠爱,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这个疯子不敢干的事!   自己现在拿安昌候府家的小姐做人质,已经没有用了。   劫匪头目心中清楚,可是,他是不会投降的。   若是落到萧峄手里,他一定会生不如死。   劫匪头目依旧将苏妙卿牢牢地挡在身前,可是,心里已经在寻找逃跑路线,目光落在最近的窗户上,盘算着一会儿用苏妙卿挡住身前的箭矢,他好趁机夺窗逃跑。   而此时,苏妙卿也已经预感到了大事不妙。   她这条小命今天是否交待在这里只是顷刻间的事了。   身前是虎,身后是狼。   可怜了她这只夹在中间的小兔子。   只是……兔子激眼了还咬人呢……   “9277!”   苏妙卿在脑海里疯狂地呼叫9277。   9277也是随叫随到,火速上线,只是一上线就被眼前的大场面给惊呆了,“宿主大人,你什么情况?”   为什么它只是不在这么一会的功夫,它家的宿主大人好像就要挂了?   不要啊!   它的宿主要是挂了,它的考核成绩就是0了,那它的排名还不知会跌到哪里去,它可是好容易才爬进这一万名的。   这绝对不行!   “先别管什么情况了,快帮我想想办法……你有没有那种可以防身的道具?!”,苏妙卿急得满头大汗。   那边的东平候萧峄见劫匪首领敬酒不吃吃罚酒,笑容微敛,眼神渐渐变得阴冷,薄唇轻启,开始数起数来,那声音不疾不徐,宛如厉鬼索命。   “一……”   “有!”   “新人大礼包里有一只簪子,带电击功能的,只要把它往人身上一扎,这个人就会短暂的失去行动力……”   “二……”   “什么?!”   新人绑定系统还有新人大礼包?!   为什么系统没有给她?!   “哎呀,我不是给忘了吗?”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男的已经快要数到三了,你身后的劫匪也已经找好逃跑的路线了,马上就要用你挡箭了……”   “我已经把那只簪子伪装成你头上戴的那只桂花玉兔簪了……”   “三……”   那边萧峄最后一个数字已经数完,阴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下一秒就要落手示意放箭……而那边的劫匪头领也已浑身紧崩,死死抓住苏妙卿,脚下暗暗用力,正打算逃跑……   就在这时,惊变陡生。   那个两人一直没有正眼瞅过,视若蝼蚁草芥的人质突然发难。   只见那个原本还吓得瑟瑟发抖宛如兔子的女人突然飞快地从头上抽出一只金簪狠狠地扎向了劫匪头领挟持着她的那只胳膊,鲜血迸溅,入肉三分,惨叫声响起,劫匪头领的胳膊下意识地一松,就见那个女人飞快地缩成一团儿,狼狈地躲在了一张黑漆描金桌案之下。   “放箭!”   萧峄眼底幽光一闪,当机立断。   凌空急速射来的箭避开劫匪头领的要害射中他的四肢,劫匪头领发出凄厉的惨叫踉跄倒地……再无法站起。   萧峄缓步走上前去,精美的黑色鲷鳞靴踩在箭矢上,剧烈的痛楚让劫匪头领不由得再次发出悲鸣。   “都说让你放下武器,可以少遭些罪了,怎么就是不听呢……”,萧峄语气很是惋惜的样子。   “侯爷,劫车匪徒共二十四,击毙七人,重伤十人,其余等人轻伤现已全部抓获。”   黑甲卫头领躬身上前禀道。   “带回去!关入昭狱!严加看管!”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触!”   劫匪头目此时已没了之前的半分凶狠,已然疼晕了过去,东平候萧峄踢了踢见人确实晕过去后,冷漠地吩咐道。   “是!”   这些人有多重要,不用侯爷说他们都知道,为了引出这些人,侯爷可是连皇命都违抗了。   黑甲卫头领命而下。   屋里的黑甲卫也动了起来,将瘫在地下犹如死狗般的匪首架了出去,其它的劫匪也一个个被拖了出去,地上留下一片狰狞的血迹和刺鼻的血气。   “小姐!”   英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来将苏妙卿抱进怀里,涕泪俱下。   吓死她了!   真的吓死她了!   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她回去怎么和安昌候夫人交代?!怎么和死去的夫人交代?!直到现在,她还是浑身筋骨酥软,没有半点力气。   英娘这么一抱,牵动了苏妙卿脖子上的伤口,让她越发的疼了起来,可是感受到怀中英娘瑟瑟发抖的身体,知道她是吓坏了,也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连忙反抱着她,不停地拍着英娘的背,安慰道:“英娘不怕……我没事的……”   “你看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想到刚才自家小姐的勇敢,英娘又是自豪又是心疼,看着苏妙卿脖子上的伤口,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哪里没事了?看这脖子伤的……若是落下了疤可怎么得了?”   这若是落下了难看的疤瘌,日后还怎么嫁人?!   英娘越想越伤心,这眼泪掉得更急了。   “宿主!”   “宿主大人!”   9277突然在苏妙卿的脑海叫了起来。   “边儿去!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   “我跟你说……你寐下我大礼包的事儿,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苏妙卿忙着安慰英娘,没时间理会9277。   “我是想告诉你……”   结果,9277没说完就隐去了,苏妙卿好奇地想着9277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却看见一双沾满血迹黑色鲷鳞靴出现在她面前,墨色狐皮大氅上金线绣制的宝相花雍容高贵极为刺眼……   有点眼熟……   四季春里穿墨狐大氅的……好像就那么一位……   东平侯萧峄!   他就站在自己旁边?!   苏妙卿瑟缩了一下,整个人恨不得缩进桌底下的最深处。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刚才说放箭时的无情和狠辣。   这个人……太凶残了!   苏妙卿从心里觉得害怕。   希望他只是路过……千万不要看到她。   萧峄看着桌下缩成一团儿的人,修长的手指微屈敲了两下桌案,低沉的声音似是还浸着血气,“出来!”   苏妙卿哆嗦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充耳不闻。   这叫的肯定不是我!   “出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萧峄淡淡地说道。   苏妙卿和英娘身子俱是一抖。   这一次,苏妙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自我欺骗下去了,那个煞星叫的就是她。   可是……叫她做什么呢?   她只是个无辜被波及的路人甲啊!   该不会因为她是最后一个和匪首有接触的人,萧峄怀疑她是同伙吧?!   苏妙卿心里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在英娘的帮助下手软脚软地从桌子底下钻出了来,扶着桌子堪堪站在萧峄面前。软腰纤细,姿容潋滟,娇娇怯怯,纤细颈间被刀刃划过的那一条细小的口子,刺眼的红衬着柔媚凝脂的白,宛如碾碎了的桃花瓣美得触目惊心,艳光逼人。   “我是安昌候府的表小姐,和劫匪毫无关系,我不认识他们的……”,苏妙卿慌忙道。   萧峄站在苏妙卿面前,长身玉立,俊美矜贵,令人忍不住屏息,这个男人长得当真是好,四季春内年龄小的姑娘都忍不住偷偷看红了脸,可在苏妙卿眼中萧峄却像是一朵妖娆美丽却剧毒的花,浑身都散发着森然的危险气息。   “侯爷……”   黑甲卫的首领来到萧峄面前,手中捧着一支簪子,正是苏妙卿刚刚用来逃命的那支桂花玉兔簪,簪尖上血迹斑斑,让原本精致可爱的金簪都显得有几分可怖起来……   萧峄从黑甲卫首领的手中拿过那根金簪,白皙修长的手把玩着。   是她的金簪!   苏妙卿目光闪烁,想要拿回来,可是,金簪此时在萧峄的手上,她又不敢动。   “金簪扎得很深,匪徒很可能突然受此一击,惊痛之下松了力道,所以才会让她逃掉……”,那个黑甲卫首领恭敬地说道。   9277说簪子是经过伪装的,而且是一次性的,这些人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   苏妙卿在旁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萧峄居高临下地凝睇着苏妙卿,唇边勾起一抹轻笑。   “真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苏妙卿眉头跳了跳。   这不是夸奖……对吧?!   “名字……”   “苏卿!”   苏妙卿有心不答,可眼前男人身上的浓烈的血腥味让苏妙卿毫不怀疑这个人上一秒平静,也许下一秒也许就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她的脖子,苏妙卿怂得厉害,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上辈子的名字。   “这是物证……本侯就带走了!”   萧峄将手中的簪子握紧,又深深看了苏妙卿一眼后,终是转身离开,他的黑甲卫跟随着他如潮水般退去。   离……离开了?!   虽然没了一个簪子,但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没事了?!   苏妙卿脑袋有点发蒙。   四季春里一片混乱,哭喊之声不绝。   ……   安昌候府的澄园再一次鸡飞狗跳地乱成一团。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   “你受伤了?”   “流血了?!”   “孙太医!快去请孙太医!”   安昌候夫人卢蓁看到苏妙卿的惨样,吓得魂飞天外,一迭声地叫着心腹去请孙太医。   “姨母,我没事儿……”   苏妙卿还试图安慰着惊慌的安昌候夫人。   可安昌候夫人哪里还敢让苏妙卿说话,苏妙卿一说话,她脖子上的伤口就要动上一动,苏妙卿还没叫痛,安昌候夫人却已经像是疼在了自己身上一般连忙叫苏妙卿停下别说话。   “英娘,你来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昌候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是出去买东西,怎么会搞到浑身是血的回来?!   究竟是谁伤了她外甥女?!   …… 第11章   “黑甲卫?!”   “萧峄?!”   安昌侯夫人听完英娘惊魂未定的描述之后,才知道苏妙卿这一次究竟有多惊险,简直是死里逃生!   黑甲卫是什么人?!   那是监察百官、巡查缉捕的天子亲信。   萧峄又是什么人?!   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想当初皇后难产生下小太子后便血崩离世,萧峄可是将暗害了皇后的薛妃一族全部捉拿下狱,更是亲手砍下了薛妃的脑袋以祭皇后,后薛氏满门抄斩,十八岁的萧峄监斩,那个半个月西市刑场血气冲天,久久不散。   自燕门关血案后,萧家就只留这姐弟俩相依为命。   而先皇后去世后,萧峄就变得越发的冷酷无情。   可是偏偏皇上和皇后鹣鲽情深,自皇后和先太子懿璋太子去世之后,对皇上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先皇后又拼死生下的小太子,另一个就是先皇后的弟弟──东平侯萧峄了。   皇上拿这个小舅子是当皇子养的。   无论萧峄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犯了什么众怒,到了皇上那里那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更是助涨了萧峄的嚣张气焰。   萧峄十三岁封东平侯,皇上在其二十岁的时候,将他封为亲军卫督司,统管皇家亲卫军;在其二十三岁时又封为中军府督军,将京城附近驻军都交到他的手里。此时的萧峄大权在握,成为了朝廷重臣。   只是,他的手段也越发的残忍暴虐。   这些年,随着皇帝年纪越大身体越差,皇帝的猜忌之心越盛,而萧峄借着皇帝的猜忌之心搬倒了不少与他做对的朝臣,将他们关进了大牢,折磨得死去活来,那是何等的残忍,满朝文武听到萧峄的名字都是面色大变。   可萧峄依旧是皇帝最信任之人。   甚至皇帝还想给他封王!   为了阻止萧峄封王,这大半年的朝堂上都吵翻了天。   可是这些都阻止不了当下固执已见的皇帝,皇帝甚至已经开始打算为萧峄选妃了,一正妃两侧妃,分别是泾国公府的姑娘、左相家的姑娘和吏部尚书家的姑娘,只是位份尚未订下来。今天在泾国公府的赏梅宴,看似邀请了不少王孙公子,高门贵女,但其实那就是专门给萧峄一个人办的相亲宴,让萧峄根据喜好给她们订下位份。   从这些姑娘背后的身家就能看得出,皇帝对萧峄是何等的偏爱,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给萧峄拉拢势力,增加他的实力。   其实,这人选方面皇帝也曾考虑过她的婉贞,考虑婉贞则是看在婆母平恩夫人面子上,皇帝是真的认为萧峄很好,所以,才想将平恩夫人的孙女托付给萧峄,保侯府百年不倒,平安富贵。   只是,在询问她婆母平恩夫人的意思时,被平恩夫人给谢绝了。   以她们家的身份地位,婉贞若是入府只能为妾。   皇帝见平恩夫人不愿便罢了。   这些都是平恩夫人告诉她的,目的是远离东平侯萧峄。婆母说萧峄其人深陷权力斗争、皇权更迭的漩涡,其人手段又过于激烈毒辣,日后无论他是胜还是败,都注定血雨腥风,其人及其身边之人恐难善终!   现他们家这样的伪勋贵,还是远离这些危险,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好。   结果,今日这萧峄没去泾国公府的赏梅宴,却在四季春大张旗鼓的捉匪,还祸害了她的卿卿。   如果不是卿卿勇敢,扎了那匪徒一簪子,让那匪徒吃痛放手借机逃脱,萧峄那厮是真的敢放箭,那此刻她看到的怕就是卿卿的尸体了。   安昌侯夫人想到这儿,心里不住的感到后怕。   素月也请了大夫,大夫看过只说是惊吓过度,等会醒过来就好,没什么大事。   澄园的下人准备净水的净水,拿帕子的拿帕子,伺候苏妙卿换衣的换衣,等刚把苏妙卿收拾干净利索,塞到床上的锦被里时,请来的孙太医终于到了。   苏妙卿脖子上的伤都已经结血痂了,模糊一片,澄园的人都不敢动用,只能等着孙太医来,孙太医在清理时,安昌伯夫人卢蓁害怕得脸色惨白,可是,却依旧守在苏妙卿的床边一步都不肯挪动。   药水带来的刺痛让苏妙卿忍不住面露痛楚,可是,一见安昌侯夫人煞白的脸色,苏妙卿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小姐今年是犯了太岁了吗?”   “怎么接二连三的遇险?!”   英娘在旁边心疼得不住的落泪。   旁边的安昌侯夫人闻言,不由得神色一动,将英娘的话记在了心里。   “没事儿,好在伤口不大,过几天应该就可以痊愈了……”,孙太医小心地为苏妙卿清理完伤口后,又为苏妙卿上了药膏,做好了包扎,最后说道。   安昌侯夫人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急忙问道:“孙太医,我外甥女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孙太医一脸的为难。   留疤这事儿得看个人体质。   有人是不易留疤的体质,哪怕伤口再大些也不怕,可有的人却不行。   这留不留疤的,他只能尽力。   “要是有宫中的御药莹肌如玉膏倒是可以无忧……”   孙太医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莹肌如玉膏是由九种天材地宝精炼而成,有驻颜养容之效,对付这么小的一个伤口,自然是没有问题。   只是这材料太过珍贵稀少,太医院一年也只得三瓶。   莹肌如玉膏?   这个婆母好像有?   安昌伯夫人卢蓁思索着。   太医院一年三瓶,其中一瓶是太后的,另一瓶则是看皇帝心情赏给受宠的嫔妃,但大部份是给了宁妃了,剩下的一瓶则会是雷打不动的赐给了她婆母平恩夫人。   要不……   她再去她婆母那里哭一哭去?!   ……   昭狱。   京城最阴森恐怖、臭名昭著的监狱,哪怕是头顶着烈阳从它旁边走过,你依旧能感觉得到它的阴风阵阵,时不时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仿佛是怨鬼从十八层地狱传上来的一般,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在昭狱最深处的一间牢房中,那名被抓来的劫匪头领首领正被五花大绑,坐在一张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每一道痕迹都深可见骨,而在牢房的四壁上,还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这些刑具因为日久而沾染了鲜血,已经变成了黑色,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说了没有?!”   姗姗来迟的萧峄锦帕捂鼻,潋滟的桃花眼低垂,淡淡地开口问道。   此时的萧峄已经又换了一套新衣,玉色锦袍让萧峄此时犹如月下谪仙,与阴暗寒冷的监牢格格不入。   “除了交待了自己的姓名叫赵力之外,其它什么都没吐。”   黑甲卫指挥使卫劭甩了甩鞭子地说道。   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的赵力见到萧峄,恨恨地吐了口血水,“萧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想死?”   “那不是太便宜你了。”   “我这人就喜欢硬骨头!”   “因为……”   “可以慢慢的玩!”   “你不知道多少人最开始也像你一样嘴硬,可是当本侯一旦给他们上刑之后,还没等熬过几个刑具就全招了,真是太没意思了……”   萧峄俊美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目光在墙上的诸多刑具上一一扫过,似是在想一会儿刚该挑哪一件儿刑具,那模样活像纯真的孩童拿到亲爱的玩具。   赵力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   昭狱的刑讯狠毒到令人发指,几乎没有人能挺得过全刑。   赵力内心惧怕。   可是,他不能招供。   他若是不招,萧峄肯定不会弄死他,可如果他一旦招了供,交代了那批武器的下落,他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怕是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啊……”   “这些都玩腻了。”   “不如……”   “我们玩个新花样吧……”   萧峄看着房外某个一闪而逝的黑影,愉悦地说道。   昭狱多老鼠。   “这些老鼠个大肥壮且凶狠,最喜食灯油和犯人溃烂的血肉……你说我若是在你的身上倒上灯油引老鼠来食……它们会不会挠穿你的胸膛、钻进你的肚子、啃噬你的脏器?”,萧峄放下了捂在鼻子上的锦帕,嘴角扯出了嗜血的笑容。   似是为了印证萧峄的说辞,一个浑身黑毛体型硕大的老鼠这时突然从牢房外钻了进来,也不怕人,只是眼泛红光,流着口涎,停在门口那里,一脸贪婪的看着赵力。   赵力想象着几十只、上百只这样的老鼠,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涌动、撕咬他的血肉、然后钻进他的体内,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   这一刻,赵力感觉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原来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   他现在已经不求保命了,他只求速死!   见萧峄似是已经要示意人去拿灯油了,赵力脸色一白,惊慌失措地叫道:“我说!我说!”   “那批武器已经秘密运往了……”   …… 第12章   “表妹,你都不怕吗?”   说话温声细语的人正是安昌伯夫人卢蓁的亲女,也就是苏妙卿的表姐谢婉贞。   此时,她正瞪圆了杏眼,一脸佩服地看着苏妙卿。   谢婉贞长得秋波婉转,秀美玲珑,气质清淡恬静,她已过了及笄早已订了人家,婚事就订在明年六月,这段时间安昌侯夫人正盯着她绣嫁衣,前些日子就听说苏妙卿入了府,可是,因为苏妙卿得了风寒,母亲不允许她来探望。   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绣嫁衣都要闷死了,好容易等到苏妙卿风寒好了,结果她又受伤了。   第二天一大早儿的就迫不及待地跑来看苏妙卿了。   “就……还行吧……”   苏妙卿自己其实也是后怕的。   她这是与死神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她甚至都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古代的世界太危险,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苏妙卿那时是真的吓坏了。原本,苏妙卿还以为自己晚上会做恶梦、会不敢睡,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孙太医开的汤药里有安神的作用,晚上她服下药后就睡得昏天暗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早上,就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苏妙卿,昨天刀架脖子的阴影就已经褪的差不多了。   没办法,做为一个社畜就是有这么强大的心脏。   安昌侯夫人卢蓁本来想让苏妙卿在床上再多躺两天的,可是看苏妙卿死活也躺不住的模样,也就信了苏妙卿是真的没事了,这才让她下了床。   “表妹,你好勇敢。”   谢婉贞对苏妙卿佩服至极。   如果换了她,她铁定是不敢与匪徒殊死一博,更何况还是在面对黑甲卫无数森森箭矢之下,当脖子见血的那一刻,她怕是就要和素月一样吓晕了。   她家表妹娇娇弱弱,小小的一个儿,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见过萧峄了?”   “他什么样啊?”   谢婉贞又好奇地问道。   萧峄京城里最矜贵好看的儿郎,无数高门贵女喜欢的人。   可是,无论是祖母还是母亲都严肃地警告她绝对不要靠近萧峄,说这个人手狠手辣,很危险!   高门贵女们喜欢那个活阎王?!   这些高门贵女们是不是都眼神不太好啊?!   苏妙卿现在一想起那双毫无人性的桃花眼说要放箭时的冷漠,苏妙卿就直打哆嗦,再次勾起了她直面死亡时的恐惧。   苏妙卿脸色都变了,抓着谢婉贞的手说道:“你祖母说的对。”   “你一定要听她们的话,有句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谢婉贞见苏妙卿说的心有余悸,也不再好奇,乖巧地点头。   那萧峄竟然如此可怕?   连胆子这么大的表妹都吓成了这样,那好日后若是看见萧峄还是躲远点好。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澄园的丫鬟就哭着跑进来对着谢婉贞道:“小姐,您看去看看吧……夫人又被侯爷气晕过去了……”   什么?!   母亲/姨母晕过去了?!   谢婉贞和苏妙卿惊得同时站了起来。   ……   春晖堂。   “卢蓁,你别给我装晕!”   “一说给你休书,你就装晕!我告诉你!不好使!”   “这次我不管你是真晕也好,假晕也罢,反正你今天必须得给我滚蛋!”   安昌侯一身锦衣,面目狰狞,指着昏迷不醒的安昌侯夫人卢蓁,愤怒地说着,拇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板指和腰间系的极品羊脂暖玉无不彰显着他的富贵。   安昌侯夫人的丫鬟们都敢怒不敢言,一脸愤怒的看着眼前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白露更是气得浑身哆嗦,“侯爷,我们夫人嫁入侯府这么些年,执掌中馈,管理府中庶物,兢兢业业多年。孝敬平恩夫人,晨昏定省,侍药伺疾,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夫人都被您给气晕了,你还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休书。”   “难道这么些年,您对我们夫人就没有半点怜惜吗?!”   白露嘴皮子利索,眼睛似是要喷出火一般,说出去的话玉珠坠盘又快又急。   可是,安昌侯竟然没有半丝动容,更因为白露身为一个丫鬟竟敢指责他堂堂侯爷而恼差成怒,上前就给了白露一个窝心脚,正踹在白露的心口上,白露顿时脸色一白,险些喘不上气来。   “这是休书!”   “替你们家夫人拿好!”   “收拾好东西带着你家夫人赶紧滚蛋!”   就因为这个女人,他的莹莹一直没有办法进入侯府,成为侯府的正式夫人。   他堂堂安昌侯之子,竟然被人说成了野种!   想想都晦气!   安昌侯一脸不耐的对着其它丫鬟催促着。   谢婉贞和苏妙卿跑进来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谢婉贞顿时双眼通红,她猛地冲上前去护住安昌侯夫人和白露,哭喊道:“父亲,您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就了为一个青楼女子,将家里闹得不得安宁,将母亲气晕,祖母气病……”   “您这个样子,如何配称人父?!”   谢婉贞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实在是太伤心了,情不自禁地怒喊道。   “你放肆!”   安昌侯深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衅,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谢婉贞的脸上。   谢婉贞被打得头一偏,右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可安昌侯竟然觉得还不解气,高高地养起手,正打算再给谢婉贞一个耳光时,苏妙卿却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安昌侯。   安昌侯不妨,这一下竟被推个踉跄,要不是身后的小厮连忙上前扶住他,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谁准你欺负我们卢家的人?!”   “真当我们卢家的人死绝了?!”   早就知道姨母和表姐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亲眼看到姨母和表姐被欺负得这么惨,苏妙卿依旧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人给宰了。   安昌侯一听到是卢家人,心里不免有些心虚,可是,当他看清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后,顿时胆气又壮了起来。   “你个小丫头居然敢推本侯爷,你不要命了!你是谁?!”   “安昌侯夫人是我姨母,我是她外甥女!”   苏妙卿挡在安昌侯身前,挺直脊背,寸步不让。   “一个小小四品官员的女儿也敢对本侯大呼小叫,你放肆!”   听到只是卢蓁的外甥女,安昌侯抬手就要给苏妙卿一巴掌。   从小长这么大,她还没挨过耳光呢。   可惜了她的电击簪子是一次性的,上次用在了匪徒身上,否则,她肯定让这个狼心狗肺、没有人性、就会打人的安昌侯吃吃电击的苦头。   不行,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受伤,她得向9277多换些电击簪子,这简直是居家必备的防身利器。   可就算是眼看就要被安昌侯打,苏妙卿也没有躲闪,反而死死的护住了卢蓁与谢婉贞。   就在这一记耳光要打到苏妙卿脸上的时候,一个老者的厉喝从门外传了进来:“你才放肆!”   那只手掌在空中一顿,苏妙卿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算来了!   原来,她在谢婉贞跑出去后,一把拉住了那个报信儿的小丫鬟让她再跑一趟寿春堂给平恩夫人送信,她可是早就听说了整个侯府只有平恩夫人才能压得住安昌侯。   平恩夫人在秦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迈步走进,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拄着皇帝亲赐的龙头拐杖,双目凌厉,多年的皇宫生活,让她面容严肃、气势威严。   安昌侯见到自己的母亲平恩夫人,气焰顿时萎靡了许多,可是依旧是忿忿不平。   “母亲,您究竟什么时候让莹莹入府?!”   “我有不让她入府吗?”   “是你的莹莹贪心不足,妄想成为侯府的正式夫人!”   “我问你以妓做妻,你是想让我们的祖宗从地底下爬出来骂你吗?!”   “蓁儿这些年又何错之有,你要休她?!”   平恩夫人恨恨地说道。   她早年入宫,舍下幼子,这些年更是没有管过他,等她从宫被放出养老,再想管他,却已经发现他已经长废了,管不了了。   连一个妓子都能把她戏耍得团团转,拿着鱼目当珍珠,拿着宝石当石头。   “她没能出生儿子,就是最大的错!”   安昌侯犹自嘴硬着。   “你回来从不入蓁儿的房,让蓁儿如何生?!”   平恩夫人恨不得当这个瓜儿子从来没生过,气得拿起龙头拐杖就打在了安昌侯身上。   安昌侯被打痛了,只能再次落荒而逃,临走前还扯着嗓子嚣张地喊道:“母亲,您今天能阻止我,明天能阻我,等您百年的那一天,您还能阻止我吗?!”   “总有一天,整座侯府都会是我和莹莹儿子的!”   “你!……”   平因夫人追不上儿子本就气得不轻,又听到儿子盼着她死,要把整个侯府交给一个娼妓之子,气血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大厅中。   …… 第13章   陈院使又一次被请进了安昌侯府,迎接他的是一屋子慌得六神无主的女眷,因为主事儿的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都晕过去了,唯一还清醒的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哭到不能自已,话都说不出,半边脸还高高地肿着……   整个安昌侯府简直是愁云惨雾。   他已经知道了这是安昌侯又回来闹事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闹得这么大,连平恩夫人都被气晕过去了。   勉强出来主持接待他的居然是侯府的一位表小姐。   对于这个表小姐他还有印象──安昌侯夫人的外甥女儿。当初来侯府的时候得了风寒,高烧不退,险些丧了性命,是拿了平恩夫人的帖子请他过来为她诊治的,现在看样子这是好利索了,就是脖子上好像还有点伤。   这又是怎么了?   虽然陈院使心中好奇,但是身为医者不该问的,他不会多问,只是急冲冲地去看平恩夫人看病。   “陈院使,平恩夫人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能醒来?”   苏妙卿搀着努力忍住哭泣的谢婉贞着急地询问着。   平恩夫人可千万别有什么事情啊。   她也看得明白,若是平恩夫人出了事,她姨母和表姐就要危险了。   她姨母肯定会被那个狼心狗肺的安昌侯给休弃。这个年头女子收到休书,基本就没了活路了。她们卢家早就没人了,没有人能给姨母撑腰。   她的表姐,也会跟着倒霉。   一个侯府的嫡女,怎么能认一个青楼女子当母亲?!   这让表姐日后还如何有面目出去走动?!   流言蜚语会杀死人的!   她姨母和表姐的安危都系于平恩夫人一身,所以平恩夫人绝不能有事!   “还好,只是情绪太过激动而导致的晕厥……两位小姐不要着急,只待老夫施上一针,老夫人自然就会醒来……”   陈院使给平恩夫人把过脉像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边说边从医箱里取出一根银针,在老夫人的人中穴上转了几圈,平恩夫人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的醒了过来。   “祖母!”   谢婉贞扑到床边喜极而泣。   看到孙女高高肿起的右脸和两个烂核桃桃的眼睛,平恩夫人心疼地抬手摸摸她的脸,“好孩子……不哭!祖母没事儿……”   谢婉贞听到平恩夫人熟悉的声音,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哭得越发大声了。   “小姐莫哭,平恩夫人刚刚醒来,还需要静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可受刺激……”   陈医使习惯性的想要叮咛一下病人家属,环顾一周,却发现无人可以叮嘱,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得对着苏妙卿继续说道:“再加上老夫人素有咳疾,情绪激动会加重她的咳疾……”   苏妙卿在一旁点头,努力在心里面记下陈院使叮嘱的注意事项,盼着陈院使这边说完了好马上给她姨母看看,她姨母就在旁边的软榻上躺着呢,还没醒。   也许是看出了苏妙卿眼中的着急,陈院使说完了又转身去给安昌侯夫人卢蓁看。   卢蓁是悲伤过度而晕厥的。   陈院使几针下去,卢蓁便慢慢醒过来了。   谢婉贞见母亲醒过来了,又抱着母亲一顿哭,卢蓁见谢婉贞高高肿起的右脸,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猜也猜到是安昌侯打的,有外人在也不便说什么,只是搂着谢婉贞默默的掉眼泪。   苏妙卿在一旁看得心疼不已。   这就是她之前一直不让英娘去找姨母的原因。   姨母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更何况她还要照顾谢婉贞。   她灵魂好歹是个成年人,知道该怎样对付她那个继母,若不是那个徐夫人多事,她现在还安安稳稳地继续苟在她那个小院子里继续咸鱼呢。   平恩夫人看着软榻那边抱头哭成一团儿的母女,心中难过,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   “夫人,您要放宽心,且不可再动怒生气了……还有给您开的止咳药,您可记着喝……”,陈院使见状连忙又给平恩夫人扎了两针,才止住了她的咳嗽,一叠声地叮嘱道。   那边卢蓁和谢婉卿见状,连忙担心地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剧烈咳嗽让平恩夫人看起来有些虚弱,“陈院使……”   “今天我晕过去的事情不要告诉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已够疲累,万不可让他为我的事儿再费心神……”   陈院使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皇上对平恩夫人极为上心,就算他不上报,也难免有黑甲卫的探子会报。   最后,陈院使只得躬身拱手道:“老夫只能说若是皇上不问起,老夫就不说。”   “多谢!”   “有劳!”   平恩夫人说罢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虽然,平恩夫人不想让皇上知道她家这些遭心事儿,可是,成武帝在晚上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平恩夫人被气晕的消息。   “混账!”一声暴喝响起。   成武皇帝愤怒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都晃了晃,屋里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吓得大气不敢出。   “堂堂一个侯爷,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把自己母亲给气昏过去了……”   “如此不孝……朕恨不得弄死他!”   “陛下息怒。”   “平恩夫人就是怕您气坏了身子,才不让陈院使告诉您的……若是平恩夫人知道您如此生气,不是更难安心吗?”   “而且,平恩夫人就只得这一子……您若是杀了他,那平恩夫人该伤心了……”   贴身大太监福全连忙提醒地说道,生怕盛怒中的成武帝真的宰了安昌侯。   成武帝闻言闭目不语,却依旧愤恨不已。   平恩夫人是他的奶娘,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他六岁时生母亡故,交由无子的贤妃抚养,只是那时他已记事,记得自己的生母,与贤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就是个面子情。   他小时候生病,太后从不曾探望,都是奶娘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的照顾他,那也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温情。   如今他贵为帝王,自然是想让自己的奶娘可以颐养天年安享荣宠。   可偏偏他那个不成器的奶兄,成天的给奶娘找麻烦!   “传朕口谕,安昌侯禁足!闭门思过三个月,扣半年俸禄!”   成武帝睁眼怒道。   “皇上,这个禁足是在侯府禁足还是在……”,大太监总管福全犹豫的说道。   禁足好说。   只是,这禁足是在侯府还是在那个青楼女子的外院呢?   安昌侯可是足有三年不曾回侯府住了,一直都是住在那个青楼女子的外院的。   “当然是在侯府!”   “你去找几个人给朕看着他!”   “只许他单独住一个小院子里,不许他出院!更不许他去打扰平恩夫人!”   成武帝一想到安昌侯府一屋子哭成一团儿的女眷,就恨不得把安昌侯暴打一顿,可是,又怕打了老鼠伤了玉瓶,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越发的暴躁。   “是。”   大太监福全也不敢耽误,连忙叫了人去办。   只是经过这一遭,紫宸殿中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伺候在殿里的太监宫女都是战战兢兢,暗暗咒骂着安昌侯这个蠢货。   就在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一脸喜色地说道:“东平侯到了。”   东平侯来了?!   大太监总管福泉不由得心头一松──救星来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   “又发这么大的火?”   东平侯萧峄迈步进来,见宫女太监们都惊若寒蝉的模样,长眉微挑。   成武帝见萧峄来了,脸色极快地由阴转晴,笑骂道:“你小子还知道来?!”   “朕特意让泾国公为举办赏梅宴,让你挑一下你的正妃和侧妃,人家泾国公府为此都忙了大半个月了,你可倒好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人就没去……”   “拂了朕的心意,泾国公还得一个劲儿在朕面前给你说好话……”   萧峄没有理会成武帝似真似假的抱怨,自顾自的在紫檀象牙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有宫女送上香茗,萧峄有些慵懒的靠在扶手椅上,“什么正妃侧妃?等您摆平了朝中的那些御史言官再说吧……”   “再说了我不是真的有事吗……”   “你从昭狱来?”   看着萧峄眉宇间的一丝疲倦和身上遮也遮不住的阴冷气息和血腥味道,成武帝就知道他这是刚从昭狱而来。   萧峄因为什么没去泾国公府的赏梅宴,他了已经知道了。   “嗯。”   “刚忙完……”   “那批武器被运往了益州的一座大山里……过两天我打起程去益州看看……”   萧峄轻描淡写地说道。   “益州?!”   怎么会是那里?!   那里自古以来可就是兵家必争之要地,且上连靖州,下连勖州,进可进攻京城,退可直奔西北十万大山。   大批武器和益州连在一起……这里面必然隐藏着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秘密。   “去吧!”   “只是你此次之行,务必要多加小心!”   “朕给你写一道密旨,必要之时,可调动勖州大营。”   成武帝稍微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给萧峄写了一道密旨。   萧峄此次进宫就是为了这道密旨而来的,现在密旨已经到手,他起身就要走。   “灵壁,这么快就要走吗?”   “不留下来一起用膳?!”   成武帝看着萧峄抽走密旨,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背影,殷切说道。   福全也是一脸殷勤地劝道,“这几日暹罗的贡品到了,那苏鱼、紫虾醢和文鱼都不错……”   “不必了!”   “臣还要做些准备……过两日去护国寺祭拜一下父母后就出发……”   萧峄头都没回,只是淡淡地扔来一句。   只一句却让在成武帝高大的身躯一震,不再言语,连背影都透着几分萎靡。   福全更是噤了声。   萧家满门几乎可以说都是因陛下而死的,过两天刚好是萧老将军夫妻的祭日,这时候萧峄有心情陪皇上吃饭才有鬼了。   …… 第14章   京城,城南石头胡同一座废弃宅院里半夜突然亮起了一点灯火,那灯火绿幽幽的,像是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鬼火,鬼火飘到了一处假山前,顿了顿,发出“吱嘎”的声音,然后猛地一闪,消失不见。   这一幕若是被人看见,这座宅院闹鬼的传闻怕是要越发的邪乎了。   虽然从外面看,这座假山一片漆黑,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   桌椅茶壶一应俱全。   而此时,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了。   这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连脸上都带着青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愠怒的眼睛,看着刚刚从假山机关处进来的人。   原来那‘鬼火’只是一盏厚油纸灯笼,被人提在手上,提着灯笼的来人也是一身黑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同样是脸上戴着青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却是慌乱和恐惧的。   “老先生,赵力被萧峄抓了,这可如何是好?”   提着灯笼的来人甚至都来不及与假山内的人见礼,就急切的问道。   “赵力……赵力此时……怕不是把他知道的都招了……”   萧峄那个疯子的手段,他一点也不怀疑。   赵力落在他手里,招供只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赵力只是他们招揽来的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知道的并不多,可是赵力却知道那批兵械的去向,若是萧峄顺着线索摸去了益州……那他们就给主子惹麻烦了。   “你还知道你们给主子惹麻烦了?”   “南方军器局和转运部的人能救就救,实在救不了,就让他们死在黑甲卫士手中!结果,你却派出了赵力这样的白痴,杀人都杀不明白,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要是坏了主人的大事,你们谁能担当的起?”   被称为老先生的黑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却极有气势。   “老先生,我等知错,我们也没想到赵力和他的那些手下居然如此无用……只是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这益州,这益州,又当如何?”   提着灯笼的黑衣人心急如焚。   益州是他们主子若心精营了多年的地盘,现在才隐隐见了规模,若是被那个萧峄一锅端了,他们将会损失惨重。   主子的大业了得再晚上好几年。   但他们的主人已经等不及了。   小太子日益渐长,皇上虽然身体越来越差,可是,他却在不停的给萧峄增加实力。   萧峄的实力就是小太子的实力。   那个萧峄手都伸向兵部了,不过一份转运使沉船兵器报损奏折而已,竟让引起了他的注意。兵器在运输途中发生意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往年这种事情发生的不知凡几,为什么他要像一条疯狗般死咬着不放?!   若不是他一口气抓了南边军器局和转运使的所有管事之人,他们担心这些人入了昭狱嘴会不严,他们也不会被逼得中了萧峄的圈套。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兵行险招了!”   那个被称为‘老先生’的黑衣人眼神幽沉晦暗。   “老先生,您的意思是……”   提着灯笼的黑衣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萧峄,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除掉他!”   被称作“老爷子”的黑衣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机。   既然藏不住了,那他们就不藏了。   先发治人!   只要除掉了萧峄,就只剩下一个稚弱的小太子和一个年事已高的老皇帝,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立即召集那批倭人刺客!”   “萧峄每年都要去护国寺祭奠他爹娘,再过几天就是爹娘的忌日了。”   “既然他那么想念他的父母,那咱们就做做好事,送他们一家团聚!”   “这也是主子的意思!”   被称为‘老先生’的黑衣人阴侧侧地说道。   主子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掉萧峄了吗?!   提着灯笼的黑衣人一想到要除掉萧峄,不禁兴奋得浑身轻轻发起抖来。   京城就要翻天了。   ……   京城.福祥胡同外宅。   宫里下旨的速度极快且毫不留情面。   这一刻,安昌侯再也没有了在侯府里大闹时的嚣张。   整个人跪在院子里的地上,瑟缩着身子,垂着个头,被骂得狗血淋头,简直像个丧家之犬。   躲在屋子里的柳莹莹,看到安昌侯跪在地上,被训斥的狼狈模样,又气又怕,恨得不行。   都说了让他回去直接给那个女人扔下休书让她静悄悄地走,千万别把事儿闹大,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都办不好,还把平恩夫人都给气晕了,惊动了皇上。   她都跟了他七、八年了,连儿子都替他生了,可他居然还没有办法把她弄进府当正式夫人。   要不是贪图他们侯府的荣华富贵,她名震京城的花魁柳莹莹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没用的男人?!   没用!   没用!   简直太没用了!   气死她了!   可是不管柳莹莹再怎么生气,一听安昌侯要被抓回侯府反省三个月,柳莹莹就急了。   安昌侯是她唯一博富贵的机会,,她怎么能让安昌侯离开她的掌控?!   因此,这时侯她也顾不得怕,见宫里的人要将安昌侯带走时,她带着儿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哭泣着,“侯爷……侯爷……你不要走……”   “你要走就把莹莹也带走吧……”   “莹莹去照顾你……”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安昌侯的心都碎了,他虽然被制住了,可还是不停地回头,嘴里还高喊道:“莹莹……莹莹……你放心,她就是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你在家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两人肝肠寸断的离别像是在演一场苦情大剧。   可惜,演的虽好,却没人看。   前来训斥并奉命带走安昌侯的宫里人一个个都用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对男女,心里感慨着平恩夫人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出生这么一个棒槌似的儿子。   安昌侯被押回安昌侯府的时候,安昌侯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过好在有宫里人做镇,没过多久,安昌侯就被分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里,就连一日三餐都有宫中的人伺候着,半点不烦扰安昌侯府的人。   很快安昌侯府就又恢复了平静。   有宫里人看着,安昌侯回侯府愣是没有惊起半点水花,就趋于平静了。   只是,这几日平恩夫人的咳疾逾发的严重了。   听寿春堂那边说,平恩夫人卧室的灯经常一点就点到天亮,咳声不断,只有在天蒙蒙亮时,老夫人才能阖眼小睡一会儿。   都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这么折腾下去怎么得了?!   安昌侯夫人很是忧心,这些日子都是早早就过去侍疾半夜才归,常常满身疲惫。   苏妙卿见了很是心疼。   便提出了要做雪羹汤给平恩夫人试试。   安昌侯夫人虽然不知道这雪羹汤是否能对婆母有效,但是,安昌伯夫人卢蓁还是想试试。   万一能有效呢?!   陈医使的药已经吃了有几日了,也没见什么效果。   而且,她一直想将苏妙卿留在侯府,卿卿那个继母对卿卿充满恶意,如果卿卿回到了苏府,谁知道那个恶毒的继母会对卿卿做什么?还是留在她身边她才放心些,只是,侯府是婆母当家,她将卿卿留个三、五日还行,若是想长留,还得婆母点头才行。   她去哭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卿卿讨婆母喜欢才行。   现在,卿卿说要为平恩夫人做碗雪羹汤,安昌侯夫人卢蓁自无不允,还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全力配合。   苏妙卿去澄园这边的小厨房挑选所用食材时,眼睛都不够用了。   燕窝、海参、鱼翅、瑶柱、羊肉、牛肉、鹿肉、野鸡、野鸭、麻雀、鹌鹑、大鹅、甲鱼、鳝鱼……都摆放得井井有条,还有一些食材是苏妙卿不认识的。   存放食材的地方太大,苏妙卿自己根本找不到,索性报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名字让下人去找来。   不到一会儿,找食材的婆子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全是苏妙卿需要的食材。   “表小姐,这是您要的梨子和蜂蜜。”   “梨是咸阳的小河御梨,酥脆甘甜……”   “蜂蜜则南靖野蜂蜜,甜而不腻……”   “表小姐,您看您有什么其它需要的吗?”   端托盘的婆子站在苏妙卿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眼前这位表小姐虽然才进府不少时间,可是,却已经惊动了两回太医、一回太医院院使了,足可以证明夫人是如何重视这位外来的表小姐,简直如自家小姐一般,她们这些澄园的人自然不敢对她不敬。   御……御梨?!   还有这蜂蜜竟然是野蜂蜜?!   看到满屋子琳琅满目的食材,苏妙卿眼珠一转,又飞快地报了几样其它的食材。   受食材所限,她给英娘做的是简单版的雪羹汤。   现在她姨母的库房这么丰富,为了帮她姨母,那她必须得给平恩夫人做一个豪华版的雪羹汤啊。   不一会儿,前去取食材的婆子便回来了,盘子上正是刚才苏妙卿点名用的那几样儿。   “这是已泡发好的贡品金丝燕窝,软糯甘润……”   “这是三十年的广陈皮,清香甘美……”   “这是宁安枸杞,去年的贡品,个大肉厚……”   ……   御梨、燕窝、新鲜百合片、陈皮、枸杞、蜂蜜……   苏妙卿一样儿样儿地点着,点完后,点点头,“差不多了……”,说完,带着这些东西就直奔小厨房,从清洗到切块再带入锅看着火侯,一系列的动作都不假他人,做得干净利索,小心细致,看得小厨房的厨娘们不住地点头。   这位表姑娘不但人美,厨艺也很好呢。   “你们都去忙吧,其它的都做完了,就剩下看着火侯了,我自己看着就行……”,苏妙卿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厨娘们不好意思地“轰”地一下散了,各自忙活起来。   只有英娘一个人留在苏妙卿身边。   “英娘,你去给我找个小凳子坐……”   “这雪羹汤可得有时侯熬呢……”   英娘自然是知道雪羹汤是极费时间的,连忙出去找凳子去了。   “出来吧,9277……”   “咱们现在来算一下你昧下我新人大礼包这件事?”   “我跟你说这事儿没一粒……不!……一盒止咳药……咱这事儿就不算完!”   苏妙卿开始了兴师问罪外加大敲黑心竹杠。   …… 第15章   “你……你还记着呢?……我以为你这么久都不问我是忘了呢……”,半响后,9277期期艾艾地上线了。   苏妙卿当然不是忘了,她是故意没问的。   她可没忘了,9277可是个敬业系统。   她才不想被9277逼着去学习如何做一个优秀的官家小姐,虽然也知道这系统已经绑定了,估计是摆脱不了总是要学的,但是,能晚一天是一天啊!   苏妙卿并不怎么在乎什么新人大礼包。   她有吃、有喝、又有钱的。   所以,对那个什么新人大礼包并不怎么好奇,只是想借着9277的心虚气短让它安静几天。   果然,她不叫9277,9277也不敢来找她,着实让她消停了几天。   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帮姨母治好平恩夫人的咳疾,她绝对不会率先找上9277的,找上了9277就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还不知道日后9277要怎么折腾,给她布置什么功课呢。   “我当然没忘,不过是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没倒出时间而已……”   “怎么样?”   “你昧下我新人大礼包这事儿,咱们怎么算啊?”   “我跟你说这事儿没有一盒止咳药,咱这事儿可不算完!”   苏妙卿冷哼道。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好嘛。”   “我赔你一盒止咳药就是了……”   9277无比委屈地说道。   主要是9277还从来见过比苏妙卿还气人的宿主。   刚绑定了它,就对它嫌东嫌西,还想对它始乱终弃,去抱什么神壕系统、咸鱼系统、八卦系统的大腿……就让她抄十遍《金刚经》而已,就抄得她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看得9277快要吐血。   也深刻地明白了它绑定的这个宿主是多么懒的一条咸鱼。   因此,9277便扣下了本该给每个新人宿主在完成第一次任务后都会给的新人大礼包。   想着苏妙卿可以为了感冒药再多完成些它发布的任务,哪成想苏妙卿这条咸鱼真是咸到另人发指,宁可喝那些反胃到难以下咽的苦药汤子,也不肯再抄上几十遍《金刚经》。   只是抄个书而已,有那么难吗?!   愤怒之下的9277当然更不可能把新人大礼包交出去,这次若不是苏妙卿遇险,9277也不会暴露新人大礼包的存在,让苏妙卿抓住了把柄。   这事儿属于它违规操作,若真的被宿主投诉到主神系统那里,那就不是扣分降排名的问题了,它是会被记过的。   所以,现在哪怕苏妙卿敲诈了它一盒止咳药,它也只能乖乖的照做。   还好……只是一盒止咳药而已。   做了这么久的系统,它怎么可能没有些平账的私货?   “给你!”   9277无比幽怨地说道。   下一刻,苏妙卿眼前金花闪烁,伴随着悦耳的音乐,一个红色的大礼盒突兀地跳出来膨胀变大“砰”地一声爆开,苏妙卿终于收到了她迟到已久的新人大礼包。   【新手大礼包】   铜钱*1000,碎银*100,元宝*10   感冒药*1盒、退烧药*1盒、止咳药*2盒、消炎药*1盒、创可贴*1盒   粗布衣*1套,细布衣*1套,锦衣*1套   一根可以用来防御的发簪(已遗失)   苏妙卿不在乎银子,她母亲的嫁妆已经给了她,根本就不差这点银子。   倒是那些药品让她看得心花怒放。   好它个9277!   原来新人大礼包里有这么多基础药品的,尤其是感冒药足足有一盒之多。可是,它居然昧下了她的新人大礼包,愣是看着她喝那个苦药汤子一声不吱。   最重要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盒消炎药。   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消炎药可相算是救命神药了。   那个抠门系统要她抄十遍34685字的《孟子》,才肯小气的给她一粒消炎药,现在,她足足有一盒之多,这得是多少遍《孟子》啊,苏妙卿幸福得发晕,这可以少写好多字了。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9277的指示,将这些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那根呈虚幻状态的【一只防身的簪子】。   那根簪子可给苏妙卿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若不是这根防身簪子,她就死在四季春里了。   再看它的状态(已丢失)……   是了。   那根簪子被当成证物让萧峄带走了,可不就是丢失嘛。   “太可惜了……”,苏妙卿不舍。   那可是救了她一条小命的簪子呢,她还想好好收藏的。   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那簪子现在在萧峄的手里,她可没那个胆子管萧峄要,她连黑甲卫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再说,她这辈子也再不想见那个活阎王了。   没就没吧……大风吹吹去……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苏妙卿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按9277说的方法取出了一粒止咳药看,雪白的小小的一粒,和她上辈子吃的药在外面看都没什么区别。   其它的药都是一盒,唯独这止咳药是两盒,想必其中有一盒就是赔给她的那一盒。   见到新人礼包里自带一盒止咳药,苏妙卿觉得自己就笔买卖好像是做赔了,早知道新人礼包里面有止咳药,她就该要点别的。   9277实在是太狡猾了,难怪它答应得那么痛快。   这一局还是她输啊!   看样子以后和9277打交道,她还要多长几个心眼才是。   不过,有两盒止咳药的话,想必平恩夫人的咳疾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只要平恩夫人的咳疾痊愈了,那她姨母和表姐便可以在侯府平安无忧了。   一想到这儿,苏妙卿就浑身都充满了动力,恨不得马上把雪羹汤端给平恩夫人看看药效。   只可惜,就算苏妙卿再急也没有用,雪羹汤如果时间不到是达不到软糯香滑的口感的……平恩夫人在宫中半生,又深受皇帝敬重,什么好东西没用过?若是做的不好,老夫人一口不动,那她还怎么用止咳药给她治愈咳疾?   所以……心急不得。   英娘拿了小凳子回来,为了怕苏妙卿坐着不舒服,还特意放了一个柔软厚实的垫子在上面。   “小姐,还是我来吧……”   英娘把小板凳放到苏妙卿的面前,然后开口道。   雪羹汤到了这一步也是很费神的,不但要一直看着火侯,还要不断的搅拌着羹汤,免得它糊底,坏了一锅羹汤。   “没事的,英娘。”   “还是我来吧。”   苏妙卿落座之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搅动着砂锅里的汤汁,一边摇摇头。   只希望平恩夫人看她一个小辈儿如此用心的份儿上,将这碗雪羹汤都喝了。   见苏妙卿执意要亲自动手,英娘也知道苏妙卿的心意,便不再劝,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编着络子陪她。   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一股淡淡的甜香从汤汁中散发出来,吸引了不少厨娘的目光。   两个时辰之后,苏妙卿见百合甘甜蜜糯、燕窝晶莹软烂、汤汁清透浓郁……便知道是已经熬好了。   苏妙卿连忙用水晶玉菊瓣纹盖碗盛了一碗雪羹汤出来,趁着放入红漆描金錾花食盒中的时候,用盒盖挡着,苏妙卿将止咳药放入了汤中。   9277说那止咳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也省了她搅拌的功夫。   安昌侯夫人卢蓁知道雪羹汤好了,便吩咐下人给苏妙卿梳洗一番,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命人提着饭盒,带着苏妙卿和英娘往寿春堂而去。   一进门,苏妙卿便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这药味比她当初喝的那个还苦,只是站了片刻,便觉得整个人连嘴巴都苦起来。   原本严厉又威严的平恩夫人此时正无力地倚在床边,胸口不规律地起伏着,满头白发垂下,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咳疾的折磨让她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疲惫而虚弱。   “婆母,您的咳疾怎么越发严重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状连忙坐到床边,一边帮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担忧地说道。   “要不,我们把陈院使叫过来,让他帮我们换一副药?”   “换什么?!”   “死不了!”   “那个陈院使……就会给我换着方法的开那些苦到不行的药汤子……每次都喝得我胃疼……”   “我这咳疾我都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   平恩夫人喘息着固执地说道。   平恩夫人早年在宫中服侍的时候,有段时间总不能按时吃饭,时间常了就落下了胃疼的毛病,只要吃不对劲了就会胃疼,尤其是只要一喝药就胃疼,可又不得不喝药。   因此,每年平恩夫人咳疾犯了的时候就是最遭罪的时候。   这是整个侯府都知道的事情。   卢蓁见平恩夫人不肯见陈院使,又嫌弃药难喝,便朝苏妙卿招了招手,示意苏妙卿将那碗汤端上来。   “婆母,这是我外甥女卿卿亲手做的雪羹汤……”   “用的是新鲜的百合,足熬了两个时辰,对止咳有极好的效果,她的英娘喝了三个月,咳嗽就好了。”   “清甜甘冽……平喘止咳……”   “要不您试试?”   卢蓁一脸期待地说着。   …… 第16章   “你就是……苏妙卿?”   虽然平恩夫人半倚在床一脸病态,可是,那双在宫中争斗了半辈子的犀利目光落在苏妙卿身上时,苏妙卿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自己无所遁形。   若是平常普通的小姑娘,光是这一眼就能被吓哭了。   苏妙卿虽然也感受到了压力,但尚能承受,甚至还能对平恩夫人笑眯眯地说道:“老夫人,这里面是以新鲜的百合为主、以御梨、燕窝、陈皮、枸杞、野蜂蜜等为辅,经过两个时辰的熬煮而成羹汤……清甜甘冽、软糯顺滑……可以生津润肺、止咳平喘……”   “当初英娘也是咳嗽不停,半个月都不见好,只咳得双肋生疼……我见她咳得辛苦,便让她熬了这个雪羹汤来喝……第一次喝便觉好多了,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了,便一连喝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咳疾痊愈,已有好几年没有犯过了。”   “您近日来咳疾严重,姨母担忧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卿卿便斗胆煮了这雪羹汤来,希望能让您舒服些,也为姨母分忧……”   苏妙卿是条咸鱼,还是条有些轻微社恐的咸鱼。   若不是为了卢蓁,她真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可是,为了能让平恩夫人喝完她这加了止咳药的雪羹汤,让她的咳疾快些好起来,苏妙卿也是拼了,把这雪羹汤的功效说得天花乱坠,还用英娘做例子,就是生怕平恩夫人瞧不上她做的雪羹汤。   安昌侯夫人卢蓁有些惊讶地看着苏妙卿。   她这个外甥女来侯府也有几天了,女儿婉贞和她处得很好,卿卿平日里并不怎么爱说话,一般都是婉贞说她在一旁听,即使说什么,也是轻声细气,不急不徐,有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沉稳,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卿卿如此活泼娇俏的一面。   卿卿这般卖力,又特意提起她,卢蓁身为安昌侯夫人,自然明白苏妙卿是在为自己着想,想让平恩夫人明白自己的辛苦。   安昌侯夫人卢蓁心里十分感动。   平恩夫人这一生想要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形形色色的人她也见了不少,什么样儿的或是蕙质兰心或是钟灵毓秀,亦或是精灵古怪的美人,她都见过。   可那些人不管掩饰得多好,她们的眼睛里都有渴望,都是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但眼前这个少女,虽然长得妖娆妩媚,可是,那双眼睛却干干净净。   她对自己无所求!   她的视线落在了少女手上端着的雪羹汤上,水晶玉菊瓣纹碗里盛着几瓣晶莹软烂的百合和燕窝,汤汁清冽透明,点缀着三颗红艳的枸杞,软嫩嫩颤微微,红白相间煞是好看,一股清甜的香气萦绕在鼻间……   已经好几天没有胃口的平恩夫人,突然有了几分食欲,再加上苏妙卿又将这羹汤的止咳效果说得那么厉害,深受咳疾之苦的平恩夫人不禁有些意动。   跟随平恩夫人多年的秦嬷嬷看出了平恩夫人的心意,连忙从苏妙卿的手中将那碗雪羹汤端了过来,一勺勺的喂给平恩夫人。   百合甘甜蜜糯、燕窝晶莹软烂、汤汁甜而不腻,透着梨的清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润滑甘冽的羹汁入喉,咳得发痛的气管立刻就得到了平抚,连痛楚似乎都轻了几分……   平恩夫人不知不觉间竟让秦嬷嬷将这一碗雪羹汤全都喂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这一碗羹汤下去,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也不那么想咳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手艺不错。”   平恩夫人胸口没那么痛了,精神也好了些,也愿意多说些。   “老夫人喜欢就好。”   苏妙卿笑眯眯地回道。   平恩夫人居然把这一碗都喝掉了,今晚一定可以睡个好觉。想必她明天再送来雪羹汤后,得了好眠的平恩夫人应是不会拒绝的,等平恩夫人连喝上半个月咳疾肯定大有好转。   见苏妙卿送来的雪羹汤似乎真的有几分效果,秦嬷嬷看苏妙卿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慈爱。   “被匪徒劫持的时侯……怕不怕?”   平恩夫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平恩夫人的问题来得突然,把苏妙卿问得一愣,刹时间又回想到了那惊魂的一幕,脸色微白,“怕。”   “怕?”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不怕。”   “你若是真怕的话,怎么敢扎那匪徒一簪子?”   “这可不像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能干的事儿……”   平恩夫人淡淡地说道,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妙卿也摸不清平恩夫人的用意,索性也就不胡乱猜测了,直接说道:“怕是真的怕……”   “可是……”   “怕……没用!”   “人在绝境之中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三岁丧母,十几年活在继母的手中,这才养成了这幅万事靠自己的性格吧?难得,她还活得如此清明通透,不卑不亢,看见侯府富贵也没有半点攀附之心。   秦嬷嬷不由得在心中叹息。   “你和东平侯说话了?”   平恩夫人不知怎么问题又跳到了萧峄身上。   “嗯。”   苏妙卿乖巧地点点头。   “他说了什么?”   平恩夫人又问道。   “问了我的名字……”   “还说我‘最毒妇人心’……”   苏妙卿仔细回想了一下,每每想起这句‘最毒妇人心’的话她都气恨难平。   “婆母,东平侯太过份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脸不可置信。   最毒妇人心?!   他居然说她的卿卿最毒妇人心?!   若不是卿卿聪明勇敢用簪子扎了劫匪的胳膊,怕是此刻已经命丧在萧峄的箭下了,萧峄其人冷血狠毒,居然还好意思说她的卿卿?!   平恩夫人却没有管安昌侯夫人卢蓁的愤怒,只是看着苏妙卿问道:   “他问了你的名字?”   “嗯。”   平恩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微光,转瞬即逝。   “不过……”   苏妙卿想到自己当时说的名字,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说我叫……苏卿。”   苏卿?!   屋里的人一怔,都以为苏妙卿是想了个假名字骗了萧峄,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蓁儿,你这外甥女看着柔柔弱弱,可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平恩夫人都忍不住莞尔一笑,指着苏妙卿,对着安昌侯夫人卢蓁道。   那萧峄是何等人物?!   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煞星!   京中百官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闻之变色。   苏妙卿这个小丫头居然敢骗他?!   再说,这也根本骗不到啊!   素月在一开始就已经说了她们家小姐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假名字这种事儿一查便知,若是萧峄真要查,哪里能骗得到萧峄?顶多是浪费了一点时间。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被苏妙卿的小狡猾弄得直发笑。   不管怎么说,苏妙卿知道保护自己说假名字骗人这点还是值得赞许的。   虽然……没什么用。   屋里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笑得苏妙卿满脸尴尬。   她这真不是什么小狡猾,而是真的被萧峄的气势震慑住了,脱口说出了她上辈子的名字。   只是这个误会可没法解释。   算了!   小狡猾就小狡猾吧。   大家笑得也挺开心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记住……远离东平侯。”   笑罢后,平恩夫人最后说了句。   远离萧峄?!   那是一定的啊!   谁疯了会想再遇见他?!   “您放心!”   “一定!”   苏妙卿连忙乖巧地点头。   看着这样活泼可爱、娇软乖巧的苏妙卿,秦嬷嬷心里全是喜爱,她见安昌侯夫人卢蓁似是还有什么话要对平恩夫人说,连忙招呼苏妙卿去吃糕点。   这可是宫中特别赏赐的,在外面可没有。   看苏妙卿的厨艺这么好,想必是个爱吃的。   果然,苏妙卿一听见去吃糕点,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和平恩夫人及安昌侯夫人福了一福,便和秦嬷嬷走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苏妙卿下去了,想到刚才苏妙卿关于怕不怕的回答,心里又难受了,眼眶发热,想起早逝的妹妹若是看到女儿这样儿,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坐在一旁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对着平恩夫人哭诉起来。   “婆母,您看我外甥女是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可恨她那个恶毒狠心的继母连这么好的孩子都容不下……您是不知道……我原想让她给您做点子什么以示心意,可是,问了才知道针黹女红、读书习字、管家处事……她那个好继母竟是半点都没教过她?”   “无奈之下,才让她给您做了一碗雪羹汤。”   “因为……这孩子从小就得自己做饭吃,这才养成了一身的好厨艺……”   说到心酸气愤之处,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珠子都红了。   “这次因为卿卿长得好压了她继妹一头,那个女人就狠心地把卿卿关到了小佛堂里硬生生地冻了一天差点儿没命……”   “婆母,我不想把卿卿送回去……”   “若是卿卿回去了……”   “还焉有命在?!”   安昌侯夫人卢蓁哭得好不可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把苏妙卿留在安昌侯府。   …… 第17章   “你留得一时,也留不住一世……”   “你这个外甥女……”   平恩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停顿了一下,可最终还是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   “罢了!”   “随你吧……”   安昌侯夫人卢蓁听到婆母同意留下苏妙卿,顿时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你也不用这么谢我……”   “西竹院那边怎么样了?”   平恩夫人挥挥手,示意屋中的丫鬟都退下去。   西竹院就是安昌侯闭门思过的院子。   卢蓁一听平恩夫人提到安昌侯,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滞,小心地说道:“皇上说了,让侯爷禁足反省,我不敢打扰。”   “皇上是让侯爷禁足,又没说让你禁足!”   平恩夫人看着安昌侯夫人卢蓁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她的妹妹卢嫣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身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姐姐卢蓁自然也不会丑到哪里去,明明长得秀美清丽,可偏偏是块木头。   愣是让一个妓子抢走了自己丈夫全部的宠爱。   “你适时候也放下一下自己的端庄……妩媚娇俏点……”   “皇上这次让那个不成器的禁足三个月,正是你的好机会!”   平恩夫人暗示着。   安昌侯夫人卢蓁自然是听懂了平恩夫人的暗示,整个人又羞又忿,坐立不宁。   这些年安昌侯做的种种混账之事,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对他已经没有了半点夫妻情分,只想维持现状,关上门带着婉贞过自己的小日子。   “你糊涂!”   平恩夫人严厉地训斥着。   “咳咳……”   “你想带着婉贞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你看外面那个女人能容得下你吗?”   “如今我还在,还能给你撑个腰,我若是死了呢,谁还能拦得住那逆子?”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个侯府的富贵,难道你也不在乎婉贞有个青楼女子的继母?你不在乎,难道婉贞的婆家也不在乎吗?他们会不会嫌弃婉贞?!”   “等你百年之后,婉贞该怎么办?你的外甥女该怎么办?她们连个给他们撑腰的兄弟都没有!”   平恩夫人恨不得把安昌侯夫人卢蓁骂醒。   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连她都看不上,恨不得从未生过他,她也不指望卢蓁还对那个混蛋有情。   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那点子男男女女的情爱?!   生下侯府的下一代继承人才最重要!   那个盼着她死的儿子,她已经不想要了。   只是,她还是舍不得她的亲孙女受苦,这才出言提点一下,至于卢蓁想不想得明白,就看她自己了。   “我两眼一闭,无牵无挂……”   “你自己看着办吧……”   平恩夫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疲乏感便一下子涌了上来。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状,赶紧吩咐下人伺候平恩夫人歇息,这才缓缓地离开。   平恩夫人的话让安昌侯夫人卢蓁的脑子很乱。   一会是儿平恩夫人的那句“你留得一时,也留不住一世……”,一会儿是“等你百年之后,婉贞该怎么办?你的外甥女该怎么办?她们连个给他们撑腰的兄弟都没有!”   她对安昌侯早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对卢蓁来说安昌侯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男人,她也习惯了那个男人三五不时的就要来闹一场,反正有平恩夫人在,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这次平恩夫人的晕厥,把她吓得不轻。   不得不说,平恩夫人的话句句戳中了她的软肋。   安昌侯想要迎娶青楼女子为妻,这件事情本来就引起了婉贞未来公婆家的极大不满,若是真的成真了,那婉贞的婆家会怎么对婉贞?!   一想到这儿,安昌侯夫人卢蓁便打了个哆嗦。   还有卿卿……   她本是打算将卿卿留在侯府的,只要讨了平恩夫人的喜欢,有平恩夫人庇护着,谅那苏家也要不回人去。可是,平恩夫人的话点醒了她,卿卿终究是苏家的女儿,她这样一直留着也不是办法。   可是,让卿卿回苏家,安昌夫人卢蓁是一百个不愿意。   卿卿那个继母对卿卿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谁知道卿卿回到苏家后,那个继母会怎么样对待她?!安昌侯卢蓁可是太知道一个当家主母若是想要拿捏一个继女,方法多的是。   而最常见、最有效的办法,自然就是拿捏继女的婚事!   一念及此,卢蓁安昌侯夫人就忍不住心悸。   卿卿可是已经及笄了,及笄就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卿卿长得如此貌美,若是被她那个继母胡乱配了个什么人,可怎么办?!   不行!   她不能任由苏家安排卿卿的婚事!   卿卿要嫁的人家,必须得她来挑!   安昌侯夫人卢蓁想到这儿时,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对啊!   若想要卿卿彻底摆脱苏家,嫁人就好了!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卿卿那个继母若是再想拿捏卿卿,可就不能够了!   就这么办!   在卿卿嫁人前就一直留在侯府,她这段时间一定为卿卿找一个好人家,最好是出嫁都从它侯府出,嫁人后,卿卿那个继母就再也不能作妖了。   至于如何让卿卿那个继母捏着鼻子接受卿卿的婚事,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就是,实在不行她就再去求求婆母,让婆母求皇上为卿卿赐婚。   赐婚很难……   可是,若是她怀上了侯府的未来继承人,婆母高兴之余,还会不答应她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想到这里,安昌侯夫人卢蓁的心动了。   为了婉贞、为了卿卿……   不就是陪那个男人睡几觉吗?   她就全当被狗咬了!   想到这儿,安昌侯夫人卢蓁眉眼神闪过一抹狠决。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去。   不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吗?   她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   安昌侯夫人卢蓁从寿春堂出来后,脸色就怪怪的,好像有心事,白露守在卢蓁身边,想要问问,可是又碍着是老夫人的院子人多嘴杂的,终是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陪着……苏妙卿也看出来安昌侯夫人卢蓁心情不佳,心中很是奇怪。   刚刚姨母和平恩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姨母的脸色这样奇怪?   苏妙卿正胡思乱想,便看到不远处表姐谢婉贞带着素月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娘,卿卿的继母和她家里的赵嬷嬷又来了,还送了不少礼物,说要把卿卿接回去。”,谢婉贞看着苏妙卿急地说道,“怎么办啊?娘?”   自从那天苏妙卿勇敢地站在她和她娘前面保护她们,又及时请来了祖母吓跑了她打人的爹爹后,谢婉贞就越发喜欢苏妙卿了。   觉得她这个表妹虽然年龄比她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不爱说话,但是,胆子却比自己大得多。   这些天她也知道了苏妙卿这些年在苏家过得不易,还要在那么一个恶毒的继母手下讨生活,因此对苏妙卿回到苏家之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很不想让苏妙卿回到苏家。所以,一听说苏家又来人了,她就赶紧过来告诉母亲。   又来了?!   卿卿这才在她这里呆了几天?   就这么急着要把卿卿接回去?!   这么急切……   绝对不怀好意!   苏家人越要把卿卿接回去,她就越不能让他们得逞!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中寒光一闪,就打算会会苏家人,结果,却被苏妙卿给拦了下来。   “姨母,还是我去会会她们吧……”   苏妙卿不想给安昌侯夫人卢蓁添麻烦,若不是她还得留下治疗平恩夫人的咳疾,她此时已经打算跟着苏家人走了。   她毕竟是苏家的女儿,总不能一直呆在侯府吧?   如果苏家闹了开去,吃亏的一定是她姨母。   她知道,姨母在担心什么。   不就是怕她对付不了家里的那位继母,怕她吃亏吗?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懂得自保。   上一次,只是她平安久了一时大意而已。   她那个继母害得她喝了那么久的苦药汤子,遭了那么多的罪,最惨是还被一个破敬业系统给绑定了,她就是不来找她,她还要找她算账呢。   一想到她原本悠闲自在的咸鱼生活,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找茬而害得她丢了她梦想中的完美生活,苏妙卿的愤怒值便一直上涨。   “你……你行吗?”,安昌侯夫人迟疑地说着,接着又干脆地说道,“还是姨母来吧……”   苏家人居然还敢来?   看样子是上一次没把她们打疼!   这次她让府里的下人下手重点,见一次打一次,看她们还敢不敢来了!   安昌侯夫人想到这儿时,不由得面露寒色,杀气腾腾。   吓得苏妙卿连忙把人拦住。   可不能让侯府的人真的把苏家的人给打出去,要是苏家人因此四处哭诉博同情,那侯府和姨母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不用怀疑,那种不要脸的事情苏府的人是肯定能干得出来的。   “姨母,放心!”   “交给我吧!”   “我保准她们是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苏妙卿美眸闪闪,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 第18章   澄园前厅。   再一次来到安昌侯府,自认为已经在泾国公府见过大世面的大夫人赵翠苓总算沉稳了些,甚至还能在心里对安昌侯府评头论足。   “啧啧,你看那些下人,一个个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哪有泾国公府下人们的半点机灵?”   “这些下人都穿的什么呀?”   “人家泾国公府的一个三等婢女,衣着打扮都比安昌侯府的一等婢女好,人家那头上的金簪子,手腕上的金镯子,分量又重又厚。”   “还有这茶……比泾国公府待客的茶不知差了多少?又苦又涩又难喝……”   ……   大夫人赵翠苓端着茶杯,目光在安昌侯府上扫来扫去,刻薄地把安昌侯府在心里批得一无事处,末了,语气有些酸溜溜的道:“也就是这个院子还不错……”   这院子是真不错,前朝福王的府邸,就算她再看不上安昌侯府,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府邸不好。   可惜了……   这院子若是给她多好。   大夫人赵翠苓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就是这里的主母,在院子里使奴唤婢、宴请亲朋、各家夫人们如众星捧月般围在她身边阿谀奉承……想着想着竟忍不住乐了出来,引得大厅里安昌侯府的下人们看向这位大夫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赵嬷嬷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然而,赵翠苓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轻哼了一声,收敛了笑意,继续喝起了茶。   她知道安昌侯夫人卢蓁不待见她,不过,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今日她不见到苏妙卿把人带回去,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妙卿是她苏家的女儿!   是生是死,都是他们苏家说了算!   哪里轮到一个姨母来是插手苏家的事?   大夫人赵翠苓都想好了,若是卢蓁再不肯放人,她就去顺天府告她!   强抢民女的罪名,不知道安昌侯府能不能担待的起?!她可是听说安昌侯夫人与平恩夫人的关系可不太好。   掐指一算,苏妙卿来安昌侯府也已经有七八天了。   自从她跟婆婆韦氏提过要将苏妙卿送给贵人,婆婆就三天两头的问她何时去领人。大夫人赵翠苓在心里只想翻白眼,说过段时间去接的也是她,迫不及待的让她把苏妙卿接回来的还是她。   那个老虔婆!   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若不是她也存着拿苏妙卿换取富贵的心思,她才不会这么配合地一趟趟来接人。   前两日,徐夫人打发人来信,她给苏妙卿物色的贵人有眉目了,让她听她的消息。这可把大夫人赵翠苓给激动坏了,这次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把苏妙卿带走。   不就是把她晾在这里喝茶吗?   她忍了!   她就坐着在这里,就不信安昌侯夫人卢蓁不出来。   大夫人赵翠苓心里正想着,结果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哟!安昌侯夫人这是来了吗?!   这次来得到是快!   想必也是知道她不好惹了吧?!   赵翠苓心中一喜,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站在她身后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这次她没有急冲冲的迎上去,直到人都进了前厅,她还稳稳端坐在酸枝缠枝八宝椅子上。   “母亲……钱嬷嬷……咱们快走!”   然而,进来的却不是安昌侯夫人卢蓁,而是,她们心心念念要接回去的苏妙卿。   而且苏妙卿第一句话就给她们给弄懵了。   什么情况?   苏妙卿竟然主动要跟她们回去?!   “苏妙卿?你是要跟我们回去?那太好了……走走……”,大夫人赵翠苓心花怒放,没想到这次能这么顺利!她扭头左右看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怔了一下,才下意识的问道:“嗯?英娘呢?”   “英娘在帮我收拾东西……我们不等她了,我们先走……她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后会自行回苏府的。”,苏妙卿目光飘忽,神色躲闪,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哦……”   “那好……咱们走吧……”   大夫人赵翠苓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是在苏妙卿的一再催促下,一时之间也无法细思其中的蹊跷。   算了!   英娘不重要!   苏妙卿才重要!   只要苏妙卿肯回苏府就好!   大夫人赵翠苓满面笑容,拉着苏妙卿的手就想离开。   “等等!”,赵嬷嬷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安昌侯夫人还未露面……二小姐在安昌侯府住了这么久,不和安昌侯夫人道别就离开,实在是太失礼了。”   “还是和安昌侯府夫人说一声再走吧……”   大夫人赵翠苓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脑子进水了吗?   若是安昌侯夫人来了,她们还能这么顺利带走苏妙卿吗?   难得苏妙卿愿意跟他们走,当然是要趁着安昌侯夫人不在的时候赶快把人带回去呀。   等这次带回苏妙卿,她一定让人把苏妙卿看得死死的,看安昌侯夫人还怎么把人抢走。   赵翠苓不停的冲着赵嬷嬷使眼色,示意赵嬷嬷他们赶快走,可是,赵嬷嬷却视而不见,只是盯着苏妙卿看。   “不能等我姨母!”   苏妙卿惊呼一声,满脸慌张。   “为什么不能等你姨母?!”,见苏妙卿如此慌张,赵翠苓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苏妙卿,你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了?!”   大夫人赵翠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扯着嗓子惊声尖叫道。   “没,没有!”   “我没有闯祸!”   “只是……只是……不小心惹上了黑甲卫……他们……”   苏妙卿一脸惶恐,结结巴巴地说道。   听到“黑甲卫士”三个字,赵翠苓和赵嬷嬷的脸色都是一变,当苏妙卿说她留下了名字,黑甲卫随时还有可能找上她的时候,大夫人赵翠苓的脸色已经惨白,钱嬷嬷也惊得双眼圆睁,一颗心突突乱跳。   黑甲卫上府,不是抄家,就是灭门啊!   “你个死丫头!”   “你自己作死,不要连累我们啊!”   “真是个扫把星!”   “还想把祸事引回苏府?”   “呸!”   大夫人赵翠苓此时哪还有刚才表现出来的和善,此时她一脸的凶狠,仿佛要将苏妙卿生吞活剥。   怪不得她非要回到苏府不可。   这是在外在惹了祸了!   现在,想起往家跑了?!   做梦!   她说什么也不能带这死丫头回府,千万不能让她把黑甲卫引回去!   想到这儿大夫人赵翠苓犹如火烧屁股,拔腿就想跑,恨不得立刻就离苏妙卿远远的。   赵嬷嬷也是同样的心思!   没想到前段时间的匪徒劫囚车事件,她家二小姐苏妙卿竟然也卷进其中。   我的天呐!   这可太吓人了!   苏妙卿这时候可不能回苏府,还是等风头过去再说吧,万一她真把黑甲卫给引上了苏府,那苏府可要抄家灭门了。   “二小姐脸色很不好,想来是风寒还没好的缘故……不如留在侯府好生休养,等彻底养好了身子再回苏府也不迟……”   赵嬷嬷僵着脸,勉强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就丢下苏妙卿,互相搀扶着往外跑。   “哎……母亲……赵嬷嬷……你们不是来接我的吗?”   “不要走啊……”   “带着我一起走啊……”   苏妙卿踮起脚尖,扶着厅门,高声喊着,好像着急得不行的样子。   大夫人赵翠苓和赵嬷嬷互相搀扶的身子一僵,速度陡然加快,头也不回的样子,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苏妙卿巧笑嫣然,厅里的丫鬟们也个个低头笑得不行。   “你呀……”   屏风后转出安昌侯夫人和表姐谢婉贞,安昌侯夫人点着苏妙卿光洁的额头哭笑不得。   她妹妹温婉柔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不过,苏妙卿的办法可比她直接将人赶出去好用多了。看把那两人给吓的,估计短时间内都不敢再来接苏妙卿回去了。   “表妹,你好厉害!”   表姐谢婉贞拉着苏妙卿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苏妙卿。   “只是……把你被劫持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她们日后会不会拿你的名声说事儿?”,只一会儿,安昌侯夫人卢蓁就又担忧起来。   “不用想那么多……”   “如果她们想对我使坏,就算没有这事儿,她们也会凭空捏造出别的事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苏妙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而且,只不过是被劫持了一下,高门大户人家也许会心有芥蒂,可小户人家根本就不会介意。而她不得父亲喜爱,又早早丧母,注定嫁不了大户人家的。   苏妙卿很想得开。   可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心里又酸又涩。   她家卿卿人品样貌,万中无一。   为什么嫁不了高门?!   她得给卿卿找个好人家!   不过……   一想到苏妙卿那样样提不起来的针黹女红、读书习字、管家处事,安昌侯夫人卢蓁就莫名的头痛焦灼,“不行!你的女红刺绣、读书习字、管家处事……可都得学起来了。”   “就从明天开始吧!”   9277那个坏东西也适时上线,为苏妙卿本就糟糕的心情再来一记暴击,“叮咚!敬业系统检测到宿主即将上学,主线任务──‘成为一名优秀的官家小姐’正式开启。”   “要求:各科学业均要获得【优秀】成绩!”   “请宿主努力学习!”   “加油哦!”   什么?!   苏妙卿宛如晴天霹雳。   她做错了什么?!   …… 第19章   苏妙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在次日乖乖地去上课了。   为了怕她不适应,表姐谢婉贞还特意空了半天时间来陪她一起上课。   给她上课的人原本是谢婉贞的女师,是当初平恩夫人特意去宫里请来的一位姑姑,答应了只要肯教谢婉贞,待谢婉贞出阁之后,安昌侯府便会一直奉养她,给她养老送终。   这位女师姓李,名知微,以前是公主们讲解辞赋经史的女师,精六艺辨五音,尤擅女红刺绣,她的一手双面苏绣堪称京中一绝,价值千金。   当初她在宫中时,多得平恩夫人的照拂,这才肯在出宫之后来到安昌侯府教导。   原本,谢婉贞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这时的谢婉贞已无需上课,只需要安心待嫁便好。所以,李女师已经提前过上了悠闲自在的退休生活。   可是,侯府突然来了位表小姐,平昌侯夫人提了厚礼请她教导几个月,李女师原本不愿,但当初说好了是教导谢婉贞直至出阁,现在谢婉贞因为要绣嫁妆,不能来上课,这空出来的课时由别人上倒也是理所应当,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苏妙卿今天早早坐在这里的原因。   苏妙卿听完谢婉贞对李女师的介绍,已经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那……表姐……你都跟着李女师学了多少什么啊?”,苏妙卿干巴巴地问着。   谢婉贞想了想,扳着纤细的手指说道:“我从四岁起跟随女师,读书习字、琴棋书画、歌舞插花、香熏茶道、女红刺绣、规矩礼仪……总之,女师已经把她一身的本领都教给我了……”   这……这么多?!   好可怕!   “那……那你学的怎么样?”,苏妙卿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道。   谢婉贞听苏妙卿这样问,害羞的低下头,“虽然学了这么多,但我天赋有限,不及李女师万一……”   她出门都不敢自称是李女师的弟子。   李女师双手能写簪花小楷、双绣牡丹可引得蜂蝶前来、长袖折腰舞则可引得鱼儿翩翩起舞……她这么多年却只能单手写簪花小楷、单面绣牡丹、在舞蹈一途上更是没有半点天分。   苏妙卿听得心惊肉跳。   这李女师的本领如此厉害,她怎么可能在她嘴里得出类似【优秀】的评语?   虽说她并不怎么在乎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但是,她对那个防具利器【一次性电击发簪】还是很喜欢的,如果有可能她还是想赚点积分去兑换那个防身簪子的。   她已经查了,那种【一次性电击发簪】只需要2个积分便可获得,也就是一次【优秀】的积分。   原本她还想着反正都已经来上课了,那就努努力得几个【优秀】的积分,她好换几只用来防身,现在看来,她怕是在做梦。   “9277,这个老师如此厉害,我怎么可能在她嘴里得到【优秀】二字?”   “我只是个四品官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和侯府家小姐同样的学习难度?!”   “这不公平!”   “我抗议!”   苏妙卿忍不住呼叫9277,提出了义正言辞的抗议。   9277火速上线,对于它自己的事业,它还是十分上心的,“宿主,不要着急!由于宿主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已经向主神系统进行了申请,日后宿主的作业由系统来判断,只要达到四品官员嫡女的标准即为优秀,就可以进行积分兑换。”   “宿主一定没问题的!”   “加油哟!”   9277的童音十分干脆利索,显然是早有准备。   听到9277的话,苏妙卿的心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按照李女师的标准来就好,本来不能当咸鱼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还换不到积分,苏妙卿真的要吐血了。   苏妙卿低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文房四宝,心在有些忐忑,不知道今天李女师会教她学什么。   “表姐,你第一堂课学的是什么啊?”,苏妙卿扭头又问。   “三字经。”,谢婉贞记得很清楚。   三字经吗?   苏妙卿不禁松了口气。   三字经还好,难度不大,都是故事,她就可以当故事听了。   就在苏妙卿这么想着的时候,学堂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片刻后学堂的门被打开,一位女师及她身后拎着书箧的丫鬟走了进来。   女师身着银丝织锦披风,腰若流纨素,满头乌发只用个根青色的月牙簪子简结地挽起,柳眉凤目,气质清素若九秋之菊。   一股名士风流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苏妙卿不禁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   难得看到苏妙卿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9277心里甚是安慰。   “女师安好。”   谢婉贞赶紧站起来,向李女师问好。   “好。”   “谢小姐近来一切可好?”   李女师脱下自己的银丝织锦披风,递给了侍女,然后,在讲桌后坐下后,淡淡说道。   “回女师,婉贞一切均好。”   “女师,这就是婉贞的表妹苏妙卿。”   谢婉贞极为热情地向李女师介绍着苏妙卿。   苏妙卿立刻站了起来,学着谢婉贞对李女师的样子,对着李女师行了一礼。   “你就是安昌侯夫人的外甥女苏妙卿?”   李女师看着苏妙卿,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又微微皱了皱眉。   婉贞表姐的问安礼如行云流水,端庄优雅,说不出的好看,苏妙卿的问安礼行的粗枝大叶,乱七八糟,身上环佩乱响,若是平常,苏妙卿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在李女师面前苏妙卿难得的红了脸。   不怪李女师皱眉,她确实行得太难看了。   不知李女师一会儿知道她啥啥都不会时,会不会嫌弃她?   短短的一会儿,一旁的丫鬟已经手脚麻利将李女师的文房四房摆放好,又给李女师沏了一壶香茶,点上香炉,将一卷书册放在苏妙卿面前,然后,悄然退到一边。   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学的书本了──《女训千字文》。   苏妙卿一看《女训千字文》就傻眼了。   不应该是从三字经开始教起吗?   这《女训千字文》苏妙卿不用翻看就知道是些要求女子三从四德的内容,看一眼书名都要脑壳疼,苏妙卿不把她拿去垫桌角就不错了。   似是看出了苏妙卿的疑惑,李女师指了指《女训千字文》开口道:“听你姨母说你识得些字,只是不会写……我只会教你六个月,时间有限,就不必从《三字经》开始教起了……”   “这半年内,你姨母让我务必使你脱胎换骨,成为一位优秀的官家千金。”   优秀?!   苏妙卿被李女师的话吓得睁大了双眼。   大可不必!   若得李女师一句【优秀】,那她还不得扒一层皮呀?   姨母实在是太看得起她了。   “宿主不要妄自菲薄呀!”   “你有可以时间静止的自习室,在自习室里你想怎么学就怎么学,想怎么练就怎么练,【优秀】不是梦!”   “虽然她教时间短,但是只要她敢教,你就敢学……”   “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榨干她身上所有本领!”   这个李女师如此厉害,堪称全科学霸,还对她的宿主进行一对一教学,若是她的宿主争点气,将这位女师的一身本领全都学到手,那她这次的成绩一定会很亮眼,说不定会有SSS+。   9277心里美滋滋的,还想在苏妙卿的耳边呱噪点什么,下一秒就被苏妙卿翻着白眼关了小黑屋。   想什么呢?!   就系统的【优秀】,还是她看在防身利器的份儿上呢。   李女师口中的【优秀】?!   那绝对不可能!   姨母就像全天下盼女成凤的家长,恨不得自家孩子门门优秀,科科第一。   她能来上课就不错了,不行,一会儿散了学了她得回去劝劝姨母,不要想太多。   姨母那么疼她,只要她撒撒娇,姨母肯定不会勉强她的。   只是,眼前的李女师会的那么多,如果都让她学,也会要了她的小命的。   于是,苏妙卿举手,很勇地问道:“女师,如您所说,我们时间有限。那在这六个月里,我都需要学习什么呢?!”   不勇不行啊!   这可是关系着她未来的日子是否要过得水深火热啊。   谢婉贞樱唇微张地看着苏妙卿。   表妹的胆子是真的大。   她上学时从不敢问明天要学什么?该学什么?   李女师看了看乖巧柔顺的谢婉贞,又看了看胆大心细的苏妙卿,眼波闪了闪,红唇微勾,悠悠地说道:“那你都想学什么?”   想学什么?!   还有选择的余地?!   那可太好了!   左右都得上,那不如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   估计读书习字这种文化课是逃不掉了,那就从其它技艺下手吧。   首先抛去跳舞。   她不喜欢。   太累!   其次是刺绣,那个什么双面绣,一听就繁琐。   琴棋书画也不学,怪费神的。   可是,一样儿都不学,好像也不太好。   “女师,您会厨艺吗?”   苏妙卿心思一动,双眼放光。   她厨艺好,又爱吃,想必在此道上拿【优秀】应是不难。   一旁的谢婉贞连忙对苏妙卿使眼色,她这位女师样样都拿得手,唯有这厨艺一道毫无半点天赋,却又酷爱美食,厨房都让她烧了好几回,在她母亲的委婉劝导下才勉强罢手。   这可是女师的禁忌。   不能提的。   “不会。”   李女师淡然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啊……”   苏妙卿满心失望,看向李女师的眼神甚至有了几分幽怨。   这么简单美好的厨之一道,您怎么不会呢?!   结果就看见李女师对着自己皮笑肉不笑,吓得苏妙卿瞬间回神,急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活像只谄媚的猫儿。   “哼。”   李女师轻哼一声,冷冷道:“选好没有?”   “选好了……选好了……”,苏妙卿十分狗腿地回道,“我选插花和茶道。”   平日里,她也喜欢栽个花养个草什么的,茶道虽然寡淡了些,可是,茶毕竟能喝呀,香得很。   想了那么半天,竟然就只选了这两样?!   李女师都给气乐了。   有意思!   谢婉贞性子温顺乖巧,又是侯府千金,她逗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没想到她都收手准备不教了,居然让她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她有一种预感,未来这段时间,她的日子想必会过得……鸡飞狗跳。   十分精彩!   …… 第20章   苏妙卿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是和抄书干上了。   先是抄《孝经》抄到头昏脑胀,后来又抄《金刚经》抄到吐,现在居然要抄《女训千字文》全篇。   “你知足吧……”   “《女训千字文》全篇也不过一千多字,比起《孝经》和《金刚经》不知道好抄多少倍?”   午休时,9277看着苏妙卿坐在书案前哼哼唧唧,半天了就是一个字都不肯动,清脆的童音里都带着火气。   “哪里好抄了?”   “我抄《孝经》和《金刚经》时,虽然字数多,但是它不要求质量啊……”   “现在这《女训千字文》字虽少,可是,女师却要求我用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来写……”   苏妙卿真的特别想哭。   今天上午,李女师给她讲了三百字的《女训千字文》,随后又教了她书法,选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李女师说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秀丽灵动、婉然若树、穆若清风,极适合女子初学者。   她也看了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写起来确实漂亮……可是……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的书法教学,就让她用簪花小楷写《女训千字文》……她……她真的做不到啊。   她现在能用毛笔把字写端正了不糊成团都不容易。   还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   初学毛笔字,不应该是先从笔画开始练起吗?!   “你是小孩子吗?还先从笔画开始练起,当然是从临帖开始练起啊!”   “女师不是给了你《淳化阁帖》了吗?”   “那可是卫夫人的真迹!”   “整个大邺朝也没有多少卫夫人的真迹,很珍贵的!”   9277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多么好的条件啊!   能得名师真人一对一教导,还有卫夫人真迹原件可以临摹,这种待遇别说是四品官家嫡女,就是一品大员家的嫡女也未必有如此待遇。   实现她们的目标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宿主肯努努力,达到她表姐谢婉珍的程度,那它的成绩就可以达到S级,若是能学得李女师的一身本领,那它的成绩就可以达到SSS+级。   每次系统评测, SSS+都是凤毛麟角。   如果能够获得 SSS+的评价,那么它的等级,将会直线上升。   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需要一个合适的人了。   可是这个人……   看着趴在书案上,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那幅《淳化阁帖》的苏妙卿,9277不仅仰天长叹,它这是什么命呢?为什么会绑上一条咸鱼?   苏妙卿心里也很苦啊!   上辈子苦学十八年,本以为大学毕业了,终于不用再学习了,好日子总算来了。可是,却没想到却成为了一个996的社畜,每天起得比鸡都早睡得比驴都晚,加班的怨气比鬼都深,最后还活活累死了。   好容易这辈子成了一个有钱人,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上安逸的生活了,没想到居然还要学习。   她为什么要学这些啊?!   这不是那些贵女们才要学的东西吗?!   明明她不用学这些东西,也可以悠闲的过好这一生的。   “那你去跟你姨母说呀……你不想学这些……”   “还有……”   “你不想要防身簪子了?”   “四季春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的,古代人命如草芥,有钱就可以逍遥一辈子?瘟疫、战乱、天灾、疾病……谁能保证你这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你就不想着多赚点儿积分以防万一?”   “有我是你的福气!”   9277语气中带着一丝傲然。   尽管9277的话十分嚣张,可是,苏妙卿却听得一怔。   9277的话……貌似有点道理。   谁知道她这辈子会不会碰上一个歹人?!   远的不说,就是苏府她那个继母估计就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不知道会闹什么夭蛾子。   安昌侯府并不是她的家,她不可能一直住在那里,她总是要离开侯府回到苏家的。   那么兑换一些防身的东西就十分重要了。   并且,谁又能保证她未来一辈子不生场大病?亦或是她身边的亲人不生大病?   那么兑换些药品也是十分必要的。   她现有的那个小药箱对付些风寒感冒这种小病小痛还行,且只有一盒,也顶多能治上一两回的,根本不够用。   这么一想,那就……写吧!   如果她能写得好一些,想必姨母也会开心的。   只是……   看着那《淳化阁帖》,再看看《女训千字文》,苏妙卿实在是无从下手,“9277,你有没有关于卫夫人簪花小楷的教程啊?就是那种零基础从入门到精通的……”   “有!”   “真的有啊?”   苏妙卿顿时来了兴致。   太好了!   有救了!   “送我去自习室吧。”   苏妙卿怀着悲壮的心情说道。   她还没有忘记她上次在时间静止自习室抄《金刚经》抄到精神萎靡的痛苦,这一次再进时间静止自习室还不知出来时是什么样儿呢,她能不悲壮吗?   只眨眼间,苏妙卿便来到了上次进来过的那个时间静止自习室。   只是这次时间静止自习室换了个模样,不再是冷冰冰极空旷的样子,而是变成了她上午去的学堂模样,甚至还贴心地也点了香炉,青烟袅袅,静谧清雅。   9277来到自习室后,便又化成了碧眼狮子猫,坐在书桌上甩着尾巴道。   “来吧!”   “上课!”   9277便很快出了有关于卫夫人簪花小楷的课程,从卫夫人其人说起,再说到簪花小楷的特点,以及如何学习书写簪花小楷。   光是卫夫人其人及簪花小楷的历史,这个课程就说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当它开始以字为例,逐字分析簪花小楷的字该如何书写时,苏妙卿突然举手打断了教学。   原本趴在桌案上的9277顿时站起,尾巴上毛都炸了起来,极为紧张。   这才半柱香的课程,苏妙卿不会就不耐烦了吧?   “9277,你可不可以让它以《女训千字文》里的字做例,逐字解析教学呢?”,苏妙卿又想到了偷懒的办法。   她现在的作业是用簪花小楷抄一篇《女训千字文》。   苏妙卿的目的很明确,先将这《女训千字文》里的字写好,完成她的作业先,至于其它的字……   日后再说。   9277没想到苏妙说的居然是这事儿,被苏妙卿气得声音都抖成了波浪线,“你这点聪明劲都用在偷懒上了吧?!”   “废话少说。”   “能不能行?”   “不行,我可走了!”   苏妙卿呲牙对着猫咪模样的9277威胁道。   她已经生无可恋了。   只有欺负9277,才有点乐趣。   “行!行!”   9277忿忿,却又不得不妥协地说道。   猫眼竖起,有乱码数据不断闪烁,片刻后9277便将《女训千字文》里的字从教程里挑出来,并按顺序排列好给苏妙卿播放。   苏妙卿满意了,9277却累得瘫在了书桌上。   “‘凡’字乃是独体字,上紧下松……”   苏妙卿按照教程,拿起狼毫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练起来,偶尔还扫一眼累瘫在桌上直吐舌头的9277,心里偷笑。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你家。   上次苏妙卿抄经书抄得累瘫在桌案上,9277是怎么对她的?!   那货蹲坐在她脸前,一脸鄙夷地嘲笑她,还用前爪子踩她的脸让她快起来接着抄,毫无怜悯之心。   现在,她也让9277知道,什么叫心力交瘁。   心情大好之下的苏妙卿超常发挥,直练习了一个时辰才感觉到了疲劳感。   有心不想再继续写下去了,可是,看到自己写的字依旧是不成样子,又很忧心。她是真的不好意思给李女师看她那丑出天际的字去,那可丢脸死了。   也是又咬牙撑了两个时辰,疲劳感由指尖蔓延到手指、再到手腕、最后是整个胳膊,就再也写不动了。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啪”的一声,苏妙卿手中的毛笔掉在书桌上,整个人一头栽到书桌上,指尖微微颤抖。   呜呜……   我为什么要遭这个罪啊?   想做一条欢乐的咸鱼就那么难吗?   已经缓过来的9277,也许是刚偿过疲惫的感觉,破天荒的没有嘲笑苏妙卿,也没有催促苏妙卿,只是在旁边舔着爪子,默默地陪着苏妙卿。   嗯?   9277的宽容让苏妙卿很是诧异。   这家伙居然没有嘲讽?!   一人一统,真难得的和平。   好在这个自习室的时间是静止的,在这里苏妙卿哪怕睡一觉都行,于是,苏妙卿也难得的没有抱怨,休息好了她就接着学接着写,写累了她就接着瘫或是睡一觉。   就这样写写停停,苏妙卿估计自己已经在自习室里呆了一周的时间,笔下的字也从糊成一团再到大小不一,再到笔画粗细一致、大小端正……虽然还没有半分簪花小楷的风彩,但好歹已经可以拿出去见人了。   此时的苏妙卿,已经是筋疲力尽,即便是在书房中沉沉睡去,也无法得到丝毫的缓解,苏妙卿这才走出书房。   刚从自习室里出来,精神上的疲惫感就如同排山倒海般涌来,可是,苏妙卿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去午憩,而是,强提着精神写了一百字的《女训千字文》。   看着那一行行工整的字迹,虽然苏妙卿精神上很累,可是,心里还是涌成了一股愉悦的成就感,然后,下一刻苏妙卿连软榻都没来得及走过去,就趴在书案上昏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苏妙卿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从睡眠中勉强醒来,她还没有睡饱,精神力也只恢复了七七八八,脑子里还在隐隐作痛,抬眼想看看是想打扰了她的好眠,却看见英娘眼含热泪,满脸激动地站在她身旁,手里还拿着她睡前刚刚写下的那一百字的《女训千字文》……   …… 第21章   “我就知道我家小姐天资聪颖……是个天才……”   “看看……”   “就只是了一节课……这字儿写得多好……”   英娘的表情骄傲又自豪,活像苏妙卿中了状元。   呵呵……   苏妙卿表情讪讪。   她有作弊器。   天才之名……实是愧不敢当啊!   可英娘哪管那些,她是看过苏妙卿抄《孝经》的字的,哪怕在她心里她们家小姐是最好的,可是她也不能昧着良心夸她家小姐那乌糟糟一团的字写的好。   但是英娘不觉得那是她家小姐的错。   自家小姐从小就没人教过,能写的好那才怪呢。   不过,英娘始终认为,只要有老师肯好好教,她家小姐一定不会差。   你看,这才上了一堂课,小姐的字就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你看看这横是横竖是竖、撇是撇捺是捺、字体大小一般,笔画粗细相同……简直太好看了。   比过那个苏妙茵简直是指日可待。   英娘高兴之余,就将她那一百字的《女训千字文》拿去给安昌侯夫人卢蓁看了,卢蓁看了也是又惊又喜,赶到苏妙卿的书房将苏妙卿夸了又夸,还特意奖励了苏妙卿一方名贵的碧玺桃式砚。   于是乎,不过一个下午,整个澄园都知道表小姐苏妙卿第一次执笔就写得横平竖直,长短合度、颇具天赋,人人都为苏妙卿高兴不已,暗道果然是那个恶毒后母耽误了苏家二小姐。   只有苏妙卿臊得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去。   她哪里敢称什么天才。   可是,她又没办法解释,望着姨母既欣慰又骄傲的目光,只能含泪担了天才之名。   她都担了天才之名了,又哪敢懈怠,那篇《女训千字文》在她晚上玩命的又进了几次时间静止自习室后,总算是写得有些模样了,至少能在字里行间看得出她学写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了。   第二天,李女师看着她的字迹,淡淡道:“听说你以前并未写过字,能写得如此整齐的模样,看样是用了心了……继续努力……”   虽然李女师的表情淡淡的,可眼眶发青的苏妙卿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她的字总算没有在李女师面前出丑。   还有系统的【优秀】她是拿到了的。   2个积分已经安安稳稳地呆在了她的空间里。   这2个积分,她拿得不易,实在是舍不得马上就拿去换东西,就先放在那里了,苏妙卿没事儿就要去看看。   痛并快乐着。   快乐自然是因为有了积分。   痛则是因为她的课程。   虽然,其它技艺她只选择了插花和茶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必修课除了读书习字之外,还有一个是必修的就是——女功。   最近,李女师在教她刺绣。   而刺绣之前,先要她学会劈线,一根线就要劈成一百二十条丝,她直劈得眼睛都要对眼,手指盖都要裂开了。   这几天她过得水深火热,进时间静止自习室进到吐,脸上天天挂着对熊猫眼。   太痛苦了!   所以,当姨母说她今年怕是犯了太岁,要领她去护国寺拜拜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姨母特意为她向李女师请了一天假。   谢婉贞也很想去,可是,她是待嫁女不好出来走动,于是,只能是姨母带着苏妙卿来了。   坐在侯府的马车上,苏妙卿简直雀跃不已,一路上不停的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东看西,安昌侯夫人卢蓁只是在一旁笑吟吟地着看她,也不阻止,偶尔苏妙卿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还要拉着英娘和素月一起看。   ……   护国寺在青龙山山脚下。   山门巍峨、景色秀丽、气势非凡。   来到山门前下了马车,苏妙卿陪同安昌侯夫人卢蓁足足爬了三百个台阶,才来到大雄宝殿内,苏妙腿都要爬细了,依在安昌侯夫人卢蓁身边喘息不已。   素月与英娘取出三炷香,点燃之后,分别交给了苏妙卿和安昌侯夫人卢蓁。   安昌侯夫人卢蓁接过香后,跪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满脸虔诚,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然后睁开眼睛拜了三拜……   苏妙卿看着安昌侯夫人有样学样,也“噗通”一声跪在蒲团之上,闭起眼睛,嘀嘀咕咕说着:“我最近运气确实太差了……不是得风寒、就是被劫持……”   “佛组保佑我从今天之后每一天都要平平安安的……可再别遇到什么倒霉事了……”   “也保佑平恩夫人的咳疾在吃完我的药后快些痊愈再也不犯……”   “还要保佑我姨母和表姐也顺顺利利……一生平安幸福……让那个安昌侯别再来折腾我姨母了……”   “大吉大利,阿弥陀佛!”   苏妙卿睁开眼睛后,就看见安昌侯夫人卢蓁正微笑着等在她旁边,英娘和素月连忙上前,一个将香接过去插上,一个去扶苏妙卿起来。   “卿卿,累了吧?”   “我们去客房休息一下,吃些点心喝些茶水……”   “护国寺的素饼配仙人茶乃是一绝。”   安昌侯夫人卢蓁拉过苏妙卿边走边说道。   这护国寺主要是达官贵人上香祈福的地方,再加上要乘马车前往,这里的吃食,苏妙卿自然是没有吃过的,听到安昌侯夫人卢蓁说这里的吃食不错,立刻兴奋得双眼晶晶亮。   一听有贵客要歇息,早就等候在旁的小沙弥将两人带到一间极其安静雅致的厢房,素月按规照付了茶水钱,不多时就有小沙弥送上四色干果、素饼和茶水。   素饼分为咸甜两种。   咸的是咸菜豆干馅的,咸香酥脆。   甜的是南瓜绿豆馅的,软糯清甜。   配上清香淡雅的仙人茶,简直让人一口接一口的欲罢不能。   “对了,小师傅,我听说护国寺的梅花开得格外的好,一会儿走的时候我能折走一枝吗?”,苏妙卿吃的心满意足后,就想起了表姐谢婉贞的嘱托。   表姐谢婉贞极爱护国寺的梅花。   这次不能同来,很是遗憾。   特意叮嘱苏妙卿一定要摘一枝梅花给她。   “梅园就在离客房不远的地方,您出门后直行就可。”   “摘一枝无妨。”   “但记得青梅坞的梅花格外珍稀,只可赏玩不可摘折……”   护国寺青梅坞的緑萼玉蝶梅乃是一绝,是所有护国寺中最为名贵的梅花,这苏妙卿早有听说,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好的。”   “我知晓了。”   “绝不会去摘这青梅坞的梅花的。”   苏妙卿急忙点头道。   “这青梅坞的緑萼玉蝶梅,满京城只有护国寺有,连咱们侯府的梅园里都是没有的……”   “卿卿,你难得来护国寺,一会儿等英娘回来让她陪着,你去看看吧……”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道。   英娘被安昌侯夫人卢蓁支使办事儿去了,此时还未归。   这緑萼玉蝶梅竟然如此珍稀,说得苏妙卿越发的坐不住,胡乱的吃了几块点心素饼后,也不肯等英娘回来,和安昌侯夫人卢蓁说了一声后,便独自先去赏梅了。   苏妙卿从没来过护国寺,只是记得那个小沙弥所说的直走,穿过几个月亮门之后,苏妙卿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苏妙卿循着香气,一路前行,香气越发的浓郁,在绕过一道精美的拱门后,眼前豁然开朗,白梅皎洁、腊梅晶莹、红梅似火……漫山遍野的梅花,让人心旷神怡,恍若置身于仙境之中。   苏妙卿的鼻尖全是梅花的清香,清幽恬静中,走走停停欣赏着千姿百态的梅花,一心想要寻找一枝最美的梅花摘给谢婉贞。   “这枝不错……那枝好像更好……”   “嗯……”   “前面会不会有更好的?”   就这样纠结中,苏妙卿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一处宅院门前,宅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青梅坞”三个大字。   青梅坞?   这就是青梅坞了吗?   想到安昌侯夫人说的緑萼玉蝶梅,苏妙卿不仅心痒痒的。   这一路走来,她已见过不少姿态各异的梅花,也不知道那绿萼玉蝶梅,会是何等模样?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妙卿脚步轻快地走进了青梅坞。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色的梅花。   绿如碧玉,清雅无比。   果真与其它梅花都不相同。   苏妙卿一眼就喜欢上了。   也许是因为珍稀,这緑萼玉蝶梅在这坞中也就只有十来棵,其中有几棵年岁较大,开花较好的梅树长在了假山附近,为了能看到开得最好的那树梅花,苏妙卿沿着假山拾阶而上,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却发现青梅坞内有人。   一个男人正安静地驻立在青梅坞的禅堂前,怔怔地看着梅林似在出神,黑色的墨狐大氅披在身上,映衬得他越发眉目清绝,昳丽矜贵。   冷梅,禅幽,人寂。   真真是美好的像一幅画儿一样儿。   可是,苏妙卿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萧……萧峄?!   这个疯子怎么会在这里?!   苏妙卿的腿有些发软,四季春险些被射成刺猬的阴影迅速袭上心头,在苏妙卿的心里,萧峄已经和不详画上了等号。   不行!   得快离开这里!   苏妙卿软腿软脚地从假山上往下走,可不知道是假山路滑还是苏妙卿腿软,她竟然一脚没踩稳从假山上滑了下去,正落在一处假山缝隙里。   “谁?!”   禅堂前的萧峄似是被惊醒,长眉一挑,厉声喝道。   苏妙卿被摔得呲牙咧嘴,小腿被撞到的地方一阵刺痛,却不敢叫,听到萧峄满含杀气的声音,她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刚要开口……   “萧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刺客突然破雪而出快如离弦之箭般,手持利刃,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着萧峄冲了过去。   苏妙卿刚要说的话被她咽了回去,惊恐地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假山的石缝中,死死捂着嘴巴,美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刺……刺客?!   这种大场面怎么又让她遇上了?!   她可是刚给佛祖上过香的。   …… 第22章   “倭人?”   萧峄眼睫抖了抖,一双眸子漆黑而冰冷。   倭人多为海寇,主要活动在沿海一带,倭人入京都需报备行人司,据行人司记载此时京中并无倭人,那这些倭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躲过黑甲卫的耳目?!   难道,是京中有人与他们暗中勾结?!   会是谁?!   看样子今天又会有新的收获……   萧峄看着铺天盖地向他杀来的黑衣人,不但没有半分慌乱之色,相反薄唇勾起,满脸兴奋。   以一对十,他居然还在笑?!   这是个神经病吗?!   苏妙卿捂着嘴,透过假山的缝隙,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峄。   萧峄手里甚至连把武器都没有。   而这十名黑衣刺客,每五人一组,形成一长一短两个圈子,将萧峄团团包围在中间,长刀纵横交错,组成一个密密的刀网,那雪亮的刀身,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森森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若是挨上一下,分分钟钟会把萧峄削成一个血人!   这些刺客怕是早就埋伏在雪底的,那她从青梅坞外走进来,那些刺客肯定也是看见了的。   若是萧峄死了,那……那些刺客会放过她吗?!   肯定不会!   他们只会杀她灭口!   果然萧峄就是个大灾星!   只要碰上他就没好事!   苏妙卿强忍住内心的惶恐,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逃走,可她还未来得及思索,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青梅坞,就听到那边又传来黑衣刺客的声音。   “你不会还在等你的黑甲卫吧?!”   “告诉你,别等了!青梅坞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他们都被我们的人拦在了外面,等他们冲进来青梅坞时,你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萧峄,别挣扎了!”   “只要你肯乖乖受死,我可以赏你一个全尸!”   萧峄手上没有武器,不断地闪避着对方的攻击,有几次,对方的攻击都是擦着他的耳朵而过。   见到萧峄似是为自己所控,领头的黑衣刺客不禁得意地向萧峄叫嚣道。   “计划的如此周全缜密,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那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黑衣刺客的刀网在不断收紧,萧峄在刀网在闪转腾挪越来越吃力,也越来越危险,却依旧能满脸笑容,轻佻散慢地问道。   “这个问题,还是等你死了去问你们的阎王爷吧!”,黑衣刺客的首领神色阴侧侧,冷冷的说道。   完蛋了!   青梅坞外也都是刺客。   她也被困在青梅坞里跑不掉了。   苏妙卿脸色大变,心中骇然。   她今天是要死在这儿了吗?   不要啊!   萧峄!你给力点!   千万不要死啊!   目前,苏妙卿唯一的希望就都在萧峄的身上了。   只要萧峄能够撑到援军抵达,他们就有救了。   可是……萧峄真的能坚持到援兵到来吗?   苏妙卿心惊胆战,甚至都不敢再往外看,生怕下一秒就看到萧峄血染当场,却听见萧峄的声音在说,“想杀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见套不出话,萧峄也懒得再演戏,猛地伸出手夺下眼前的长刀,同时一脚踢飞正面砍来的敌人,一个铁板桥下腰躲过本是抹向脖子的刀网,随后右手一挥将身体右侧的三人全部开膛剖腹,三人惨叫着摔倒在地,第一圈包围网破,萧峄手掌撑地向右侧旋飞起,长刀再伸,这次是抹向最后一圈包围的两人,那两人连忙止步,刀锋堪堪在他们喉咙前划过,划破了一层油皮……   “真可惜……”   “不过……”   “无妨……”   萧峄收刀站稳后,再次踏前一步向那两个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命的两人攻去,这一次萧峄去的更快更急,而那两个还惊魂未定的倒霉鬼却再也没有好命躲过去,寒光闪过,两颗脸上还带着惊愕神色的头颅就飞上了天,脖子上的鲜血狂涌而出,“咕咚”一声,两个无头尸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一颗人头好死不死地正掉在苏妙卿身前不远处,苏妙卿骇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眼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若不是她一直紧捂着嘴,怕是早就尖叫出声了。   死人头啊!   呕……   他……他的眼睛还睁着看她,眼底透着一股死亡的灰气……断开的脖子处血肉模糊……   苏妙卿不敢再看,紧紧的闭着双眼。   耳边不停地传来武器撞击的声音、伴着人受伤倒地的惨叫声、还有黑衣头目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苏妙卿将自己缩成了团儿、闭上眼睛、捂着耳朵……不听不看……可是,却仍挡不住那些声音像毒蛇一样直往她耳朵里钻。   “杀了他!”   眨眼之间,自己的同伙连死带伤,倭人刺客头目顿时满脸怨毒。   剩下下的八人变幻阵型不停走动,黑衣头目位居阵中,以十字阵向萧峄压去……萧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长刀一挥砍在身前黑衣刺客的脖子上,在黑衣刺客惨叫软倒的瞬间左手一伸夺下了他的刀,双刀一守一攻,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直向黑衣头目杀去。   破阵自然是要先破阵眼!   黑衣刺客头目要萧峄向自己而来,自然是知道萧峄的意图,长刀摆在胸前,严阵以待……其它黑衣刺客不要命地冲萧峄,想要阻住他的脚步,却纷纷被他所伤。   其中一人因为被身边的队友撞到,身体失控,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冲着一株緑萼玉蝶梅砍去,若是被他砍中,那株珍稀的緑萼玉蝶梅必将拦腰折断,萧峄见状竟不顾身后砍来的长刀,飞身将那人踢飞,护住了那株梅树。   这一幕自然是落入到了倭人刺客头目的眼中,他眼中精光一闪,大声喝道:“毁掉这片梅林!”   剩下的七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已经受了伤,可依旧疯狂,听到首领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举刀便往身边最近的梅树上砍……   “尔敢!”   一直都轻佻散慢在微笑的萧峄瞬间狠戾起来,左手刀再不护着自己安危,以极其恐怖的速度砍翻众人,刀刀毙命……   就是这个时候……   那个倭人头目身上黑袍翻飞,无数黑色的十字飞镖从他的黑袍中激射而出,直奔萧峄的后心而去。   萧峄此时已将最后一个去砍梅树的刺客抹了脖子,却突感觉到风声不对,急忙闪身躲避,虽然躲过了大部份,可是,后背还是中了一镖,“呃……”,萧峄踉跄了一下,回身之际,右手中的刀已脱手而出,将那个倭人头目穿胸而过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这一刀极重,那倭人头目的嘴角溢出鲜血,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可是,他却疯狂大笑,悍不畏死,“我们是死士!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论代价杀死你!”   “我虽然死了……但是……你……你也活不了……”   “我……我的镖上……有毒……”   “而你……等不到你的黑甲卫了……”   萧峄将人敲晕后,脸色难看。   他背部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那镖上果然有毒,现在,毒性正在蔓延,他赶紧运功控制住了毒素的蔓延,让他不至于立刻毒发身亡。   但那毒性十分霸道,他的功力压制不了多久……   苏妙卿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她迟疑地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躲开了那颗狰狞可怖的人头,怯生生地往外看去,只见原本清雅犹如仙境的青梅坞此时已如人间炼狱,遍地都是黑衣人的死尸,随处可见残肢断臂……萧峄全身浴血,发丝凌乱,昳丽的脸上血迹斑斑,拄刀而立……   萧峄赢了!   可苏妙卿却笑不出来。   这一刻的萧峄,宛如一个浑身染血的修罗,极为恐怖!   9277感受到了苏妙卿剧烈的情绪波动,自行上线,刚上线就看到了眼前的血腥场景面。   “宿主大人,你今天真的诚心拜了佛祖吗?”   9277一阵后怕,咋舌地问道。   听到9277清脆活泼的童音,苏妙卿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拜了!   她当然拜了!   奈何佛祖今天休息,她和佛祖老人家说了那么多,人家愣是没有接收到啊。   现在怎么办?   她要一直在这里呆着吗?!   萧峄麾下的黑甲卫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没来?人萧峄自己一对十都收拾完了,他们到底遇到了多少人啊,居然迟迟没来救援。   也就是萧峄厉害,否则,早就嗝屁了。   “宿主,我刚才看了一下,外面打的正热闹呢……”   “黑甲卫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不过,我发现了一条小路没有黑甲卫和刺客,咱们可以走……”   9277雀跃地说道。   有小路?!   苏妙卿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她太想离开这可怕的修罗场了!   苏妙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猫着腰,想要借助假山的掩护,悄悄溜走,奈何身子僵得有些不听使唤,苏妙卿好容易才离开了假山那么三、五步……   “站住!”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 第23章 【三合一】捉虫   如芒在背!   苏妙卿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个词, 她感觉若敢置之不理,下一刻,她也许就会如那些刺客一般落得个尸首两处的下场。   “我……我不是刺客……”   苏妙卿万般无奈, 只能哽咽着转身。   好好一张美人面被骇得惨白,梨花一枝春带雨, 却越发显得清艳皎皎。   “过来!”   萧峄眯了眯眼, 脸色冷沉, 冰凉的声音浸着血色。   苏妙卿吓得一哆嗦,有心不听, 可奈何对上那双阴鸷的凤眸,她就怂了, 只能一步步地往萧峄的身边挪, 那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你再慢些……就去昭狱里去过你的下半生吧。”   萧峄的视线落在慢腾腾的苏妙卿身上, 幽凉地说道。   昭狱?!   这两个字当真是提神醒脑,苏妙卿浑身一颤,再不敢耽搁三步两步的来到萧峄面前,急急地解释道:“东平侯, 我是同姨母来这里上香的, 我想要摘一枝梅花,却不小心进了这青梅坞。”   她真的和那些刺客没有半毛钱关系……   呃……说起来, 她好像每次见到萧峄都在和他解释。   第一次杀手劫囚车时, 她在!   这第二次, 刺客刺杀萧峄时, 她又在!   这巧合多了,别说萧峄那样的人会怀疑, 连她都觉得自己可疑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扶我!”, 萧峄却没有理会苏妙卿的解释, 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哑声道。   什么?!   苏妙卿有些没听清。   扶……什么?!   扶我……?!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妙卿还在想着,萧峄已经一头压了过来,高大的身躯顿时笼罩住了苏妙卿的娇小,萧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苏妙卿的身上,血腥混着一点淡淡的冷梅香将苏妙卿包围……   唔……好重!   苏妙卿暗暗叫苦。   小小的身板努力地支撑着,萧峄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熏得苏妙卿喘不过气来,泪眼婆娑,若无那一缕淡淡的冷梅香,苏妙卿就要吐出来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东……东平侯……您……您怎么了?!”   苏妙卿没胆子把萧峄扔到地上,只能吃力的询问道。   可萧峄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她耳边声音暗哑地说道:“去禅堂!”。   苏妙卿这时才听出萧峄声音中的虚弱。   “您……您受伤了?!”   苏妙卿惊呼一声。   她刚才因为看到了落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人头,太过害怕,所以后来她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直到打斗声弱了下来后,她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遍地尸体,萧峄浑身是血柱刀而立的画面。   所以……他这是受伤了?   好像还伤得不轻的样子。   他这是伤哪儿了?!   难怪他刚才要说‘她再慢一点下半辈子就去昭狱里过吧……’,若是萧峄真在这青梅坞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现场唯一活着的人能受得住成武帝的雷霆之怒吗?!   要知道成武帝可是位冷血多疑的帝王!   护犊子!   还特别爱迁怒!   到时候她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想通了利害关系,苏妙卿冷汗都冒出来了,也不嫌萧峄身体沉重又有血腥味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扶着萧峄往青梅坞里的禅堂走去,生怕走慢一点儿,萧峄就挂在这儿了。   短短的数十步,苏妙卿却觉得像是过了半生那么长,等跌跌撞撞地将萧峄扶进禅堂,将人放下后,苏妙卿觉得自己的腰都挺不直了,可是,她也顾不得自己,连忙回身将禅堂的门关上,嘴里还念叨着:“你……你坚持住……”   “你的黑甲卫呢?”   “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她刚才有听到那刺客说萧峄的黑甲卫都被他们的人拦在外面了,可这里毕竟是京城,是萧峄的大本营,那些刺客拦不住黑甲卫的,黑甲卫总会冲进来的。   只是,能不能来得再快点啊!?   现在的萧峄面色发青、唇色惨白、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挂掉一样。   他可不能死在这儿啊,否则,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萧峄没有回答她,只是瞥了她一眼后,便盘腿坐下运功,不久后便逼出一口乌黑的毒血,这一口血把苏妙卿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扶住萧峄惊叫道:“东平侯!东平侯!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呱噪!”   萧峄吐出一口毒血后,顿觉胸口不再那么憋闷,他看了苏妙倾一眼后,从腰间摘下一把匕首扔给了苏妙卿。   “我背后中了毒镖。”   “你将毒镖拔掉后将腐肉剜掉……”   苏妙卿这才注意到一枚乌黑的十字镖深深地嵌在萧峄右肩胛骨处,伤口处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将毒镖拔掉……她还尚可以壮着胆子做……可是,将腐肉剜掉……   剜……掉……   一想到这个血肉模糊的场面,苏妙卿就感觉到了一阵牙酸,手中的匕首也烫得拿不住。   “我……我害怕……”   “我不行的……”   “要不……您再等等……”   “您的黑甲卫士应该快到了吧!?”   苏妙卿满脸都是抗拒,摆着手,结巴着说道。   萧峄斜睨了一眼苏妙卿,慢慢伸手拽下自己的墨色大氅毫不在意地扔在一边,随后又自顾自的解开身上玄色锦袍的扣子,除去亵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做完这一切后,他幽幽地说道:“昭狱……下半生……”   笞杖、鞭打、枷项……种种刑具再一次从苏妙卿脑海闪过。   呜呜……   狗男人!   就会威胁她!   苏妙卿美眸氤氲,看向萧峄的目光中含怨带恨。   剜就剜!   一会她动手重一些,疼死他!   苏妙卿牙根痒痒。   萧峄身材极好。   猿臂蜂腰,完美的倒三角,肌肉线条流畅而美丽,如丝绸般的墨色长发垂在腰间,说不出的俊美性感,让人脸红心跳,只是后肩胛骨处那枚乌黑的十字镖破坏了这份美感,份外碍眼。   “我……我要动手了……”   苏妙卿哭丧着脸道。   受伤的人还没怎么样,苏妙卿这个没受伤的人先要哭了。   她好怕!   会很疼吧?!   “镖上有毒,用这个垫着……”,萧峄递给苏妙卿一方雪白的素帕。   苏妙卿这才意识到那十字镖极为尖锐,她若是贸然用手去拔怕是会划破油皮从而中毒,连忙接过那方素帕,见只是说话的功夫,那伤口处的乌黑范围又护大了一圈,心知不妙,不能再耽搁了,遂狠狠心,嗓子干哑着说道:“你……你忍着点……”   “我要动手了……”   苏妙卿说完,也不待萧峄给回应,便用那方素包住十字镖露在外面的部份狠心往外拔。   那镖的镖刃扎得极深,苏妙卿拔得很吃力,她仿佛能听到飞镖划破血肉的恐怖声音,让人心里毛毛的,直想放手逃得远远的。   可是,苏妙卿无处可逃。   现在,萧峄的命就是她的命!   她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吃力地拔,看着那乌黑的镖刃一寸寸脱离开萧峄的身体,“啵~”的一声,十字镖终于被苏妙卿一鼓作气地给拔出来了。   苏妙卿下一秒就像是烫手般将十字镖扔得远远的,那方素帕飘落在地上已被污血染黑了大半。   还没等苏妙卿松口气,就听见萧峄暗哑的声音响起:“继续!”   接下来去除伤口周围的腐肉了。   苏妙卿也发现了虽然她已经将十字镖拔了出来,但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仍是黑色的。   苏妙卿手心全是汗水,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匕首哆哆嗦嗦地划开萧峄的皮肉,这匕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锋利至极,只是轻轻一划,一块污黑的血肉已经掉在了地上。   “呕……”   一股令人作呕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苏妙卿忍不住干呕起来。   “呜呜……”   苏妙卿哭的梨花带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中毒的伤口处麻痹,并感觉不到疼痛,你直管动手便是。”,萧峄背对着她,气息冷然。   谁管你疼不疼啊?!   她这是害怕!   刚才心里发的狠,想着一定要让萧峄疼死的心思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她现在满心都是快点结束这场凌迟。   太可怕了!   她一定会做恶梦的!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为什么要逼她做这种事情?!   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那处伤口被剜到深可见骨,重新流出鲜红的血水……而此时,说自己神经被麻痹感觉不到痛感的萧峄也再不复之前的平静从容,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细细密密地冒出,眼尾带出一抹腥红……   ……   “怎么办?”   “出了好多血……”   苏妙卿满头大汗,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焦灼不已。   萧峄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这下完了!   苏妙卿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看着萧峄背上被她挖出来的血洞,若是萧峄死了,她铁定会被打成谋害萧峄的凶手。   这下真的说不清了。   “上药!”   萧峄扔给苏妙卿一个瓷白的药瓶,声音嘶哑着说道。   “哦……哦对……得上药……”   苏妙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拧开瓶子,眼睛半睁半闭的对着那狰狞的伤口处撒上了药粉,白色的药粉刚撒上就被血水冲开,苏妙卿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害怕,改撒为倒,将那药倒盖满了萧峄的整个伤口处。   不知道她是倒多了糊住了伤口,还是这个药粉真的有药效,萧峄后背上的伤口血流得渐渐没有那么多了,苏妙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血止住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得包扎?”   不过……他们拿什么包扎呢?   他们现在躲进来的地方是青梅坞的禅堂,禅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香案和几个蒲团,香案之后是一座金身佛像,佛像低首垂眸,慈爱地看着众生,看着天下的痴男怨女……   就在苏妙卿四处搜寻看有没有能用之物时,就听见“刺啦”一声,苏妙看看回过神,就看见萧峄拿过他的亵衣,用牙叼着一端,手一撕……不一会儿,他的亵衣就变成一条条的了……   “包上!”   萧峄将那一团碎布条扔给苏妙卿,言简意赅。   苏妙卿连忙接过。   她倒是忘了贴身亵衣还有这功能。   苏妙卿捡起一块略显宽大的布条,叠在了萧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然后又捡起一条长长的布条,将布条的一头缠在了萧峄的脖颈和腋下,当碎布绕到前面时,苏妙卿就不可避免地与萧峄越贴越近,近到两人呼吸相闻,气息相融……苏妙卿的手指触碰到了萧峄滚烫的肌肤,随着她的靠近,一股寒梅的香味也越来越浓,甚至将苏妙卿最讨厌的血腥味都给掩盖了下去。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摸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而且这个男人长得还极为俊美,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耳根也变得滚烫起来。   只是,这一丝绮念在想到是这个男人是萧峄后,便荡然无存了,甚至还有一丝避之唯恐不及,苏妙卿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恨不得下一秒就给他包完。   当终于给萧峄伤口包扎完后,苏妙卿也是筋疲力尽,满头大汗,一缕青丝贴在她的脸颊上,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许是哭得多了,眼尾微微泛着红,多了些媚意,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包好了……”   苏妙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向萧峄,却见半/裸着上身的萧峄正低头直视着她,眸子折着光,那模样似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你……你看什么?”,苏妙卿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官家千金们什么时候都这么大胆了?!”   萧峄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逼近。   苏妙卿连忙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了香案前,退无可退。   大邺的官家小姐们大部份都娇弱无比,风吹就倒,雨淋就病,别说看见杀人,就是看见只老鼠也会吓得晕倒。而她身为官家家的小姐,历经种种杀人血腥的场面,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确实太反常了。   更何况她刚才还对萧峄剃肉剜骨。   这份‘狠’也堪称京中贵女翘楚!   可这让苏妙卿上哪里说理去?   作为拥有两世记忆的她来说,没有第一时间晕倒也不是她的错。   苏妙卿身后是香案,身前是萧峄,整个人仿佛被萧峄抱在了怀中一般,无法动弹,如此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苏妙卿有些发抖,心中战栗不安。   血腥味、药香味、伴着冷梅香再一次将她包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这不对……   他们……离得太近了……   苏妙卿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根手指,点在萧峄胸前的碎布上,一边试探着把萧峄慢慢往后推,一边小心的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焉知这天下没有像我这样胆大的女子?”   “再说了,东平侯,您还没成亲呢,又见过几个女子?”   指尖硬绑绑的触感让苏妙卿觉得有些烫手,所以,在将萧峄推开了一段距离后,苏妙卿便飞快地收回了手,又缩成了一团儿。   萧峄垂眸看着自己胸口缠着的白色绷带,又看了看苏妙卿飞快收回去的手,声音暗哑缓慢,让人莫名的心悸,“面对一个男子半裸的身体,还能如此……坦荡从容……”   “苏小姐……可不止是胆子大啊……”   苏妙卿听得心中又是一抖。   “事急从权……”   “我一个小女子都没有扭捏,东平侯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么迂腐吧?”   苏妙卿坚决否认自己有奇怪之处。   “好一个事急从权……”   “怕我死了?”   萧峄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苏妙卿看着萧峄,美眸满满都是控诉,幽幽地说道:“……昭狱……后半生…”   她也害怕啊……   她也懂男女大防的啊……   可是,萧峄给她选择的机会了吗?   她的勇敢也是被逼出来的。   合情合理!   萧峄表情僵了一下。   苏妙卿痛快了。   只是仍被困在萧峄怀中,眼前就是萧峄俊美的脸和精壮的胸膛,让苏妙卿感觉极为不舒服,她正想开口说让一下,却见萧峄先一步将身子退开,还没等苏妙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往禅堂而来……   什么人?!   苏妙卿惊慌不已。   门外的脚步声极快,苏妙卿已经来不及爬起来去门边看个究竟了,她顺手抓起萧峄扔在地上的墨色大氅将自己盖住……   萧峄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妙卿,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地躲了起来。   苏妙卿这边刚弄好,禅堂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夹杂着凉意的冷风迎面扑来。   一群恍如杀神般的黑甲卫带着一身的血腥疾步走了进来,领头的黑甲卫看见萧峄先是脸现喜色,紧接着就见到萧峄身上有伤,脸色顿时就变了,猛地跪在萧峄的身前,悔恨惭愧地说道:“陈仓救援而迟,请侯爷责罚!”   身后跟着的黑甲卫也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请侯爷责罚!”   原来是萧峄的黑甲卫。   躲在萧峄大氅里的苏妙卿松了口气。   太好了!   天不绝我!   “谁?!”   黑甲卫头领陈仓双耳微微一动,站起的瞬间,长剑已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香案旁那团黑糊糊的东西。   哪怕苏妙卿躲在萧峄的大氅里也都感到了那剑上的寒气,她惊叫着,小心翼翼地拿下盖在头上的大氅,“别……别动手……我……我不是刺客……”   萧峄看向看向苏妙卿的眼神似笑非笑。   显然,苏妙卿贪生怕死的小心思已被萧峄看得一清二楚。   苏妙卿尴尬不已。   陈仓有些傻眼。   这遍地死尸的青梅坞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极美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盖的还正是侯爷的大氅?   禅堂……   孤男寡女……   陈仓的目光在苏妙卿和萧峄之间来回飘移不定。   “衣服!”   萧峄对着苏妙卿伸出了一只手,自然道。   “哦……”   苏妙卿连忙将地上散乱的衣服和那件名贵大氅扔给萧峄。   萧峄的手下见状,连忙自觉上前替萧峄将外衣穿好,将大氅披上……   “回去各去昭狱司各领二十大板!”   萧峄十分冷漠地说道。   苏妙卿在后面暗暗乍舌。   这些黑甲护卫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急匆匆的赶过来救萧峄,居然还要被萧峄打二十大板。   萧峄果然没人性的!   原本,苏妙卿还想着她怎么地也算是救了萧峄一命,萧峄总得欠她点什么……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多了,萧峄能不再怀疑她就不错了。   苏妙卿觉得萧峄心狠,可以陈仓为首的黑甲卫却喜出望外,陈仓收剑入鞘,再次半脆在地,和众黑甲卫极为欢喜地道:“谢侯爷!”   “外面什么情况了?”   “可有活口?!”   萧峄左手一甩大氅,竟是半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外围刺客已尽剿灭!”   “活口有三人!”   陈仓站起身,在萧峄面前恭敬地说道。   刺客都死了?!   那她岂不是可以走了?!   苏妙卿心花怒放。   这护国寺,她再也不来了!   苏妙卿伸出试探的脚脚,只才走了一步,就引来了满屋黑甲卫的注意,一道道幽沉沉的目光让苏妙卿压力山大,她只好尬笑一下,收回了自己想要逃跑的脚,低眉垂首,心想萧峄等人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快点离开?   也不知道她姨母知不知道青梅坞的事儿?   若是知道了的话,怕不是要吓坏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得脚步声走到进前,苏妙卿下意识地抬头,却见萧峄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枝带着冷香的緑萼玉蝶梅……   ……   东平侯萧峄护国寺遇刺一事震惊朝野。   成武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吓得群臣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心里将幕后刺杀萧峄之人恨了个半死。   谁不知道东平侯萧峄在成武帝心中的份量?!   动了萧峄,那就是在拿刀戳成武帝的心尖子!自皇后娘娘去世之后,成武帝最挂在心上的人,一个是小太子,另一个就是东平侯萧峄了。   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京中突然多了这么多倭人,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   “就让他们在京师、在朕的眼皮底下、在护国寺重伤了灵壁?!”   “今日他们能重伤灵壁,那明天是不是就要打进皇宫摘了朕的脑袋去了?!”   成武帝脸色阴沉沉,眼神寒森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被成武帝最后这句诛心之语骇得腿软,‘噗通’一声全吓得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口中惊惶地大呼着:“陛下恕罪!臣等有罪!”   同样跪在地上的泾国公张愈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他是知道现在朝堂局势已经越发凶险,这场血腥的夺嫡之争终于法避免的拉开帷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而且,还这么精准狠辣,一出手就直奔东平侯萧峄的命去。   若是东平侯萧峄真的死了,那朝堂上下可要血流成河了……   而首当其充的就是他们这几个朝中重臣和手握兵权的那几个将军。因为,没有人如萧峄一般护着小太子,压制得住他们,成武帝在大限之前为了小太子能稳定顺利的接掌皇权,势必要大开杀戒,清除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朝臣,以防他们有不臣之心威胁幼主……   张愈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成武帝心中,只有皇后、东平侯、小太子和他才是一家人。   这个皇位,除了小太子,成武帝从没有考虑过其它皇子。   其它的皇子想也是白想,无论怎样辛苦谋划筹算,在成武帝心中从来没有想过将皇位交给他们。倘若小太子能够在东平侯萧峄的保护下顺利继继位的话,那么一切都还好说,他们这些个朝中重臣尚还有一丝活路……可如果萧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就是因为早早的想透了这一层,所以,张愈才比谁都更在意萧峄的生死,甚至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是,没想到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好,萧峄就先遇刺了,听说还伤得很重,至今没有醒过来。   “你们是有罪!”   “现在朕先将你们的脑袋都给记下来,若是灵壁醒了则罢,若是灵壁醒不过来……你们就拿着脑袋给朕赔罪来吧!”   “传朕的旨意,将东平侯萧峄封为东平王,赐永宁王府为东平王府……另指婚泾国公府嫡长女为正妃、左相之嫡女及吏部尚书嫡三女为侧妃……”   成武帝不待文武百官反应,一口气地说道。   这一道旨意,把朝堂上的百官们都给打蒙了。   封王还好说……毕竟朝堂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许久了,准确的说是成武帝和百官们僵持不下。   成武帝执意要封东平侯萧峄为王。   可百官则认为东平侯萧峄年纪尚轻、寸功为立、且是外戚身份,如何能封王?!劝诫成武帝不能因私废公、以自己一人的喜好而任用官员。   可成武帝就是不听。   这半年来,三番两次将此事在朝堂上提起。   这次借着东平侯萧峄重伤昏迷的由子又借故重提倒也不出群臣的意料,而且,群臣们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今日这事儿怕是劝不住了,否则,盛怒之中又担心萧峄会醒不过来的成武帝弄不好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只是……那萧峄当真伤的如此之重吗?!   一口气连指三妃,这是要给萧峄冲喜吗?!   “陛下,上次泾国公府的赏花宴东平侯可没去成,陛下绕过了东平侯……哦……不……现在得称东平王了……陛下绕过了东平王指婚,万一东平王醒来不合心意,可就麻烦了……”   “以臣之见,不如待东平王醒过来之后再……”   有大臣壮着胆子劝谏道。   “再什么再?!”   “就这么决定了!”   “若是灵壁有意见,朕来处理!”   成武帝眼睛一瞪,不容置喙道。   那个大臣还想再说什么,见成武帝满脸不悦,阴森森地瞪着他,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群臣们不由自主地看向泾国公、左相和吏部尚书,想看看他们是什么表情……毕竟现在萧峄还重伤昏迷,能不能醒来都这样说。   若是能醒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双喜临门。   可是若是不能醒来,那这三家的女儿不就要成了望门寡?!   这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   哦……对了。   萧峄早已经没有了亲人,唯有的亲人就是陛下了。   而陛下是皇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是让臣子去死,也无人敢违抗,何况只是区区嫁女?!   群臣百官的目光从这三人身上扫过,眼神里说不清楚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却见泾国公张愈对这些形形色色的眼光毫不在意,只是拱起双手,眼神肃然,大声道:“臣泾国公张愈领旨……谢恩!”   紧接着是吏部尚书冯晋安亦拱手大声道:“臣吏部尚书冯晋安接旨……谢主隆恩!”   最后才是左相鲁权慢了半拍略显犹豫的声音:“臣鲁权领旨谢恩……”   似是对鲁权慢半拍的谢恩有些不满,成武帝冷哼了一声,一甩大袖,“退朝!”,说完便气冲冲离去。   见成武帝离开,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站起。   若是往常,他们早就围上前去恭喜泾国公等三人了,可现在东平侯……哦……是东平王生死不明,他们也不敢去凑这个趣。   三皇子李承睿和五皇子李承安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扶起了泾国公等三人,语带关切地说道:“东平王吉人自有天向,一定会没事的,三位老大人放心……”   此言一出,左相鲁权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夫人多年才方得一女,平日里疼宠异常,让她嫁给萧峄为侧妃,夫人已是极为不愿。现在,萧峄生死不明,若是女儿成了望门寡,夫人非活撕了他不可。   倒是泾国公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对于两位皇子的关切,也只是拱拱手,淡淡道:“承两位皇子吉言。”   至于吏部尚书,两位皇子都没去看。   吏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固执古板迂腐,对于皇命历来是半点折扣不打的执行。   看到泾国公府那边一堆人在说话,四皇子李承庆脸色阴晴不定地偷偷拽住宣王李峙的袖子,轻声问道:“王叔,您说那萧峄真的要不行了吗?”   宣王李峙是个富贵闲散的王爷,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弟弟,比成武帝小二十岁,长得清雅淡然,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平日里只知道吟风颂月,领着帮诗人注书品茶,不关心政事,八百年不上一次朝,一上朝就赶上了这等大事。   一听四皇子李承庆问他,满脸茫然。   “这种事情,本王怎么会知道呢?”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八皇子李承泽眉眼闪过一丝痛楚,望向了泾国公张愈所在的方向。   ……   护国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安昌侯夫人卢蓁差点吓死。   等她看到从青梅坞里出来的苏妙卿时,又急又怕地把苏妙卿抱在了怀里,眼泪掉个不停,半晌才平静了下来,随后,就趁乱急急忙忙地把苏妙卿带回了府。   在马车上,苏妙卿把青梅坞的事情大致和姨母讲了一下,只是略过了她为萧峄治伤的事情,只说自己缩在假山之中,待萧峄带着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走。   萧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和她为萧峄剃肉剜骨一事都太过惊世骇俗,为了不吓到姨母,她还是隐下了没有说。   苏妙卿再次遇袭的事情,两人也都决定瞒下来,没有与平恩夫人说。   主要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苏妙卿已经遇到两次危险了,安昌侯夫人觉得不吉,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平恩夫人的咳疾才刚刚有所好转,卢蓁和苏妙卿也不想在让平恩夫人操心。   只是在看到苏妙卿手上那枝带着冷香的緑萼玉蝶梅时,愣了愣,不由得狐疑地看向苏妙卿。   她自然是知道苏妙卿的性格。   苏妙卿既然知道了那緑萼玉蝶梅的珍贵,自然就不会去摘。   那苏妙卿手里的这枝緑萼玉蝶梅是从何而来?   苏妙卿大窘。   她能说这是萧峄给她的吗?她是说她是来折梅花的,可是,她没想折这青梅坞的梅花啊……但萧峄将梅花扔给她后,便带人走了,只剩下她拿着这梅花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半响之后,苏妙卿才吭吭哧哧地说道:“这……这枝断了落在了地上……我……我看挺可惜的……便捡起来了……”   “这次就算了……”   “下回青梅坞的梅花可别乱捡。”   “上柱国萧老将军和其夫人伉俪情深,将军夫人特别喜欢緑萼玉蝶梅,于是,萧老将军就在青梅坞亲手给她种下一片梅花……想想都有四十多年了吧……”   剩下的话苏妙卿已经没有听进去了,脑海中只有萧峄奋不顾身保护那些梅花树的样子。   难怪呢……   只是……   萧峄摘了这緑萼玉蝶梅给她是做什么?   难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哼!   这也太便宜了!   那可是萧峄的救命之恩啊!   他就给她一枝梅花就想了结?!   抠门!   回府后,想起答应表姐谢婉贞给她折一枝护国寺的梅花,于是,苏妙卿便把这枝梅花给了表姐谢婉贞。   表姐谢婉贞见到这枝緑萼玉蝶梅惊喜不已,询问苏妙卿从何得来,苏妙卿只说是自己在青梅坞拾得的,好在表姐谢婉贞也没有起疑,只是连连道谢。   萧峄重伤濒危并封了王及指婚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城,身在安昌侯府的苏妙卿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听到消息的苏妙卿人都愣了。   早就听姨母说成武帝要给萧峄封王赐婚,所以,萧峄被封王赐婚,苏妙卿并不觉得奇怪。她奇怪的是萧峄在青梅坞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已经帮他处理了伤口了,伤口流出的血也是鲜红的,并没有中毒迹象啊?   怎么现在就快要死了呢?难道是她余毒没清干净?!   …… 第24章 【捉虫】   当天晚上, 石头胡同一座废弃宅院里半夜再一次亮起了‘鬼火’,在同样的假山密室中,两个人相对而坐, 虽然都身罩黑袍,可是从声音中还是能听出是一名老者和一名中年男子。   “如此烈性霸道的毒, 萧峄没有死在当场, 真是可惜了……”, 全身罩在黑袍之中,只露出眼睛的老者遗憾地说道。   “老先生放心, 就算那萧峄没有死在当场,也坚持不了多久的……现在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成武帝真是越来越昏瞆恣睢独断专行了, 对那萧峄竟然偏爱至此……人都快死了, 还给他找了三门亲事……可惜了……那三家的姑娘注定要当望门寡了……”, 同样身罩黑袍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样也好……”   “否则,以她们的身份,主子想要迎娶也是极为不便的……”   “皇帝老儿想帮萧峄增加势力的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   “势力这种东西, 谁不喜欢呢?”   “只可惜萧峄他也没这个福气!”   黑袍老者冷冷地说道。   “老先生……那……益州……”   黑袍中年人试探地问道。   “无事了……让他们继续……”   黑袍老者放心地说道, 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   而与此同时,一队黑衣人顶着大雪, 策马狂奔, 一直跑到了三十多里外, 这才勒住马缰, 跳下马来,扯掉马腿上的布条, 翻身上马, 一气呵成, 没有一丝声音,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好手。   这时,一人打马上前,担心地说道:“少将军,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要不然,我们还是等您的伤好了,我们再去益州也不迟……”   这人正是萧峄的贴身暗卫秦霜,而被他称为少将军的人赫然正是那位在所有人口中正在昏迷不醒、危在旦夕、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的萧峄。   “我的伤不碍事。”   “兵贵神速!”   “我放出的风声可以短暂迷惑他们一段时间,一定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查清益州究竟藏着什么。”   “我相信这一次的益州之行,我们一定会大有收获……”   漫天风雪之中,萧峄长发高束,一袭黑衣,清绝的眉眼冷静锋锐犹如出鞘的长剑,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出发!”   “驾!”   随着萧峄的一声清喝,一行人打马如飞向着益州的方向而去,不久便隐在了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   苏妙卿忐忑不安地在安昌侯府担心了好些天,生怕哪一天就听到萧峄死亡的消息,然后,成武帝迁怒她给萧峄的后背开了个洞,让她给萧峄陪葬。   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过了小半个月,外面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苏妙卿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不管怎么说她又不是刺客,而她在萧峄的背上动刀子,也是为了救萧峄的命,若不是她下手及时,萧峄早就命丧当场了,哪里还能等得到黑甲卫来救?!   而且有平恩夫人这层关系,就算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成武帝应该也不会迁怒到她身上的。   没事了……没事了……   她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捋清了这层关系之后,苏妙卿总算是放心了。   再过两天就是冬至了,冬至是一年之中的大日子。   整个京中都在忙着迎接冬至,安昌侯府自然也是如此,往年平恩夫人总会在侯府门前施驱寒矫耳汤。今年,平恩夫人身体不好,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安昌侯夫人卢蓁来办,卢蓁虽然已多年不理府中庶务,但是,施粥送药乃是善事,卢蓁也没有推脱便答应了下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碌着。   而在澄园的暖阁,苏妙卿和表姐谢婉贞也在为冬至做着准备。   表姐谢婉贞在画九九寒梅图。   一枝梅花,九九八十一瓣花瓣,只画了梅枝和梅花并未上色,打算在冬至那天给第一片花瓣上色,这样每天一瓣,待九九八十瓣梅花全部上色之后,春天就来了。   而苏妙卿则在画兰草图。   咬着笔头,看着眼前的宣纸,愁眉苦脸。   9277看着旁边谢婉贞挽袖执笔,在软宣上落笔如云烟,笔下梅花浓淡有致、简繁有序、气清韵足,已颇具火侯,那端庄秀美的模样宛如画中仕女。   在看看自家宿主这个抓耳挠腮,满脸痛苦,一脸生不如死的模样,不禁再一次恨铁不成钢。   “宿主大人,你努努力,好不好?!”   “你看看人家……你在看看你自己……”   “积分不想要了?!”   积分……苏妙卿当然想要。   这段时间,在苏妙卿吭哧瘪肚的‘努力’下,她已经赚了20个积分了,而这20个积分苏妙卿一分也没舍得花,全攒着呢。   因为每一个积分真的都是来之不易,充满了苏妙卿的血泪。   她总觉得她被李女师给坑了。   当初说好了除读书习字、规矩礼仪、针黹女红外再加个茶道和插花即可,可苏妙卿还是太天真了,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   比如那个针黹女红里就包括刺绣,而刺绣又要学画画。   李女师说‘刺绣是针尖上的画儿……’,苏妙卿发誓,李女师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笑意的,肯定是笑她这只孙猴子还能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没办法,她劈完了丝线,又要从画花样子开始学起。   画一幅兰草图,就是李女师给她的作业。   “李女师可是说了如果你兰草图画得好,她就给你在冬至这日放上两天假……你不想出去玩吗?”   “冬至那天相国寺正赶上庙会,想必热闹之极……”   9277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   相国寺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商业街,每月只开放五次,万姓交易,有吃的、有喝的、有杂耍、还有天南海北甚至海外的商贩在这里售卖奇珍异宝,再逢庙会简直buff叠满。   还有……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话本子了。   别看她在侯府里只住了一个多月,但是,算上她在静止自习室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了。这大半年来,她都在埋头苦读,好久没看到自己喜欢的话本子了。   可是,她又不想进静止自习室。   想得到系统认定的优秀,她尚需要在静止自习室里泡上许久,这次可是要得到李女师的满意,那她还不知道要在静止自习室里画上多久呢。   她想去买话本子!   她一天也等不了!   苏妙卿的心像长了草一般,无法安静下来。   “你想看话本子?”   “我这里有许多,你先拿去看?”   谢婉贞的九九寒梅图都画完了,苏妙卿的兰草图一笔都还没有呢。   听到苏妙卿是因为想看话本子而无法静下心来,便想起自己也买过许多的话本子,便让丫鬟拿出来让苏妙卿挑。   小丫鬟不一会儿便取了厚厚的十几本子话本放到了苏妙卿的身前。   苏妙卿大喜过望,扔下笔便去挑捡起来。   可是,一本本看过去后,苏妙卿便失望了。   《西厢记》《牡丹亭》《浣纱记》《碧镜传》……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喜欢吗?”   “可是,这本《牡丹亭》特别好看呢……我当时让丫鬟去买,去了三次才买到的……好多人看过后都偷偷流眼泪呢……”   谢婉贞看苏妙卿都不喜欢她的话本子,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话本子呢?”   “嗯……”   “《长安客话》……”   “《云林遗事》……”   “《二刻拍案惊奇》……”   ……   “最最喜欢看的是《诡异奇闻录》,里面讲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说到《诡异奇闻录》,苏妙卿就兴奋了。   “我给你讲一个……”   苏妙卿给谢婉贞讲了一个鬼市书生卖皮袄的故事,结果刚讲完自己就先笑得不行。   谢婉贞听了,也不禁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个书生真是贪心又蠢笨。   确实很有意思。   “那本《诡异奇闻录》里都是这样好玩的故事吗?”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谢婉贞也不禁来了些兴趣。   “是啊!”   “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总共已经出了三卷了……算算日子……第四卷 ……应该也出了……”   苏妙卿一想到那本《诡异奇闻录》的第四卷 ,整个心都痒了起来。   不知这第四卷 又讲了什么好玩的故事?   好想出门买!   谢婉贞被苏妙卿勾起了好奇,她是待嫁之女,不能随意出门,于是央求苏妙卿出去时替她买回前三卷,苏妙卿自然是满口答应。   只是……画不出李女师满意的兰草图……她出不去啊!   “那可怎么办?”   谢婉贞闻言也着急起来。   “这有何难?你进静止自习室画上它个三、五天不就行了?”,9277趁机说道。   三、五天?!   才不要!   苏妙卿目光落在暖阁窗台上一盆长得正好的兰草,眼珠一转,连忙小跑过去,将那盆兰花草抱了过来,兰草细长的叶子在宣纸上投出曼妙的影子……   谢婉贞有些奇怪地看着苏妙卿,“你这是做什么?”   苏妙卿笑容狡黠,提笔照着宣纸上兰草的影子画了起来,刷刷几笔,一株栩栩如生的幽兰便跃然于纸上,充满清秀淡雅之感……   这也行?!   谢婉贞满脸震惊之色。   9277已经气到失语。   它就说它家宿主在偷懒摸鱼这一块已登峰造极且无药可医了!   ……   最后,李女师给苏妙卿这幅兰草图的评价是“虽然笔法稚嫩,但难得有自然奔放的味道……”勉强过关,于是,李女师在冬至这天给苏妙卿放了两天假。   苏妙卿和谢婉贞都雀跃不已。   谢婉贞千叮咛万嘱咐,让苏妙卿一定将《诡异奇闻录》的前三卷买回来,苏妙卿做了书童打扮满口答应。   她以前在苏府的时候,就常常做书童的打扮溜出府去玩。   主要是她每次除了买话本子外,还要去集市庙会走走逛逛,连吃带玩儿,穿女装极其不方便,还是做书童打扮利落,跑也跑得快些。   祥云桃木簪挽了个丸子头,耳朵上扣着兔毛暖耳,胸前挂着兔毛抄手,里穿青色双层长摆棉外罩了件翻毛领外套,脚上踩着厚毛软底的羊皮小靴,毛绒绒雪白的领子将苏妙卿的脸蛋衬托得越发娇小,厚实的冬衣上下一般粗遮住了苏妙卿曼妙的曲线,远远一看还真像是哪家贵公子的贪玩小书童。   安昌侯夫人在侯府正门施驱寒矫耳汤,苏妙卿带着英娘坐着侯府的马车从侧马溜了出去。   最先去的地方当然是相国寺!   因为恰逢庙会,安昌侯府的马车在未到相国寺的前一条街时,被已经被堵得走不动了。   说书的、看相的、演戏的、杂技的,几乎挤满了整条街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苏妙卿哪里还呆得住,扔给车夫一块碎银子让他找个茶馆喝茶说了自己申时初就回后,便拉着同样穿得厚实的英娘一头钻进人群之中。   说书看相的,苏妙卿没有兴趣。   倒是那幻戏和杂技,让苏妙卿驻足停步不停叫好,待有人端着铜锣来收钱,苏妙卿还让英娘拿了十文钱放入锣盘中。   路过力技的场子,苏妙卿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到大冬天裸/露上身浑身热气腾腾力能举鼎的大力士,苏妙卿惊叹之余,也让英娘又给了十纹赏钱。   一边想着啧啧……体格子真好,一边奋力在人群在穿梭向前,她已经闻到了蜂糖糕的味道。   蜂糖糕是用糯米白面加上蜂蜜白糖和一种特制的酒药发酵而成,上面撒上青红丝、银杏果仁、红枣、果脯上蒸屉大火蒸制而成,晶莹软糯,清甜滋补,带着一种淡淡的酒香……   是苏妙卿每次见之必买的糕点。   还有炸雀儿和冻姜醋鱼。   炸麻雀的食材,都是冬天最肥美的麻雀,别看它们个头不大,可炸了之后,味道鲜美无比。   只是这炸雀儿处理起来十分麻烦,苏妙卿也不是每次都能遇上买得到。   但今天是相国寺开放日又逢庙会,这么热闹,苏妙卿觉得她今天一定能买得到。   而冻姜醋鱼则是用鲤鱼斩成小块,盐淹酱煮,用后用油炸,捞出后又淋上特制的浓姜醋汁,鲜美可口,别有风味,百吃不厌。   这些她素日里的最爱。   嗅着空气里传来的甜香味道,苏妙卿最先买到的是蜂糖糕,也顾不得还烫,热乎乎的吃一口,又甜又糯,好吃得让苏妙卿眯起了眼睛。   “若是表姐也能来玩就好了……”   苏妙卿一边忙买了两大包,一边遗憾地说道。   这两大包自然是带回去给婉贞表姐和姨母卢蓁的,只是美食这东西,就得守着锅边吃,吃那最新鲜热乎的一口才是享受,买了带回去都凉了,就算上锅再热一遍也不如新鲜刚出锅时的好吃。   英娘也被苏妙卿喂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蜜糖蛋糕,听到苏妙卿小声的嘀咕,觉得苏妙卿说的都是孩子话。   谢婉贞是一品侯府的嫡小姐且已经订了亲明年就要嫁人了的,哪能和自家小姐一般扮成书童出来玩?!   有时候想想婉贞小姐虽然出身尊贵、锦衣玉食、是娇养出来的侯府小姐,可是,她却觉得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她家小姐这样就挺好。   希望日后小姐嫁的夫君能和小姐琴瑟和鸣、能陪小姐做她喜欢做的事情、能陪她来这相国寺吃吃喝喝……   “英娘,快看!”   “是炸雀儿!”   “快快!”   “多买些给表姐和姨母也尝尝……”   苏妙卿这边蜂糖糕还没吃完,就远远地看见了卖炸雀儿的,金黄酥脆的炸雀儿刚刚炸好,正从滚热的油锅中被捞出倒在篾盘上,油皮红亮,外焦里嫩,香气四溢……旁边已有许多人都在掏钱买。   苏妙卿生怕这一锅卖完了,连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地挤进去,此时刚刚出锅的炸雀儿就只剩下一半儿了,苏妙卿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喊道:“全包了!”   炸雀儿的摊主见到这么大方的买主儿,自然是十分高兴,手脚利索地按苏妙卿的要求将剩下的炸雀按三份分开包好,交给苏妙卿。   “谁家的书童,怎的给全包了下来呢?”   “就是啊!好歹也给我们留一些啊……”   苏妙卿才不管这些,给了钱,一溜烟地从众人的懊恼谴责声中挤了出来,身后是摊主笑呵呵说话的声音,“不急……不急……这还有下一锅呢……”   “英娘,炸雀儿!刚出锅的,快尝尝!”   苏妙卿拆开一包,拿出一只还烫手的炸雀儿递给英娘,英娘接过去后,她又随手给自己拿了一只美滋滋的啃了起来。   香!真香!   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就是骨头也很脆,很好吃。   好久都没吃了……   苏妙卿吃得满脸陶醉。   然后……炸雀儿还没吃几只……她又看到了冻姜醋鱼……如法炮制后,苏妙卿的手上就又多了几个油纸包。   苏妙卿吃过之后,又有些口渴,于是和英娘去了香饮摊,英娘点了一壶豆蔻花草茶,而苏妙卿则是要了一壶热热的灵露饮,入口柔滑,甘甜醇厚,还能生津止渴……   一壶灵露饮下肚,苏妙卿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就这样糖脆梅、凉豆、灌藕……一路吃遍玩遍了整个相国寺。   直到未时末,看着时间差不多子,苏妙卿又才去了她常去的那家碧山书肆去买话本子。   碧山书肆还是老样子,苏妙卿一进去就熟门熟路地直奔话本子的区域……   好消息是《诡异奇闻录》的前三卷这里都有。   坏消息是《诡异奇闻录》第四卷 卖光了。   “卖光了?!”   “一本都没有了吗?!”   苏妙卿对着店小二问道,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没有了!”   “真的一本都没有了……”   店铺里的伙计好脾气地笑道。   这《诡异奇闻录》卖得异常火爆,这第四卷 刚刚出来不久,只一天不到便已经被一扫而空,这些天相同的问话,他不知道都回答了多少遍。   前来买书人的失望,他不是没看在眼里。   只是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他也没办法。   “最新的一批到货,得一个月后呢……”   “您看您要不要先留下订金,待书到了之后,我派人将书给您送到府里去……”   店铺伙计娴熟无比地说道。   那自然是要的!   苏妙卿连忙付了订金,生怕晚一步第四卷 她就又捞不到,被别人抢先买了去。   只是送入府就不必了。   她怕她姨娘知道她看话本子会说她。   “你帮我留着,到时候我自已来取就是了……”,苏妙卿连忙说道。   店铺伙计自是无有不应。   “你忙去吧……”   “我在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话本子……”   苏妙卿挥了挥手,让店铺伙计先忙着招呼别的客人。   没能买到心心念念的《诡异奇闻录》第四卷 ,苏妙卿极是失望,只能在那些新到的话本子里挑挑捡捡,以期望能找到符合自己口味的书。   嗯?   《五杂俎》?   这是什么?!   看起来好像挺有意思的样子……   苏妙卿拿起《五杂俎》物部卷翻看了起来,里记载了许多关于地方饮食特产的内容,当看到荔汁酒和佛香碧均“馨烈奇绝却不耐藏”时,不禁心下神往。   正当她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身后有几个书生吵了起来。   “范良!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不就是因为流臣学问比你好,你就嫉妒他!”   “在郡学造他的谣不算……还追到这里来欺负人?!”   “就算你祖母是淮阳公主又如何?!你的学问就是比不上流臣……这次的春闱,流臣一定能金榜题名的!”   一个脸涨得通红的书生忿忿地说道。   “春闱?!”   “就他那副病秧子的模样还想考春闱?怕不是还没等考完就要被抬出考场吧?!”   范良身边的人顿时轰笑起来,笑声说不出的刺耳。   书肆内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春闱对于一个学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个人居然咒他的同窗被抬出考场不可谓不恶毒,心中皆是对那个叫范良的人的厌恶,却无一敢出声指责。   只因为那淮阳公主是大邺的长公主,而范良是淮阳公主最疼宠的一个孙子。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那个满脸通红的书生被气得浑身发抖,听到对方言语这样恶毒,忍不住就要挽起袖子冲上去打人,却被他身后的一人给拉住了。   “宗元!”   那人的声音极淡,带着一丝病气。   他清咳两声,摇了摇头示意那个叫宗元不要冲动。   “你看他那病弱的样子!徐流臣!我若是你就乖乖回你的老家溧阳,别这儿逞强了。”   范良一脸嘲讽地说道。   被叫做徐流臣的少年缓缓从宗元的身后走出,他的唇色极淡,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气,可长得却是极好,清疏隽秀,温润如玉,只见他不卑不亢地缓缓说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我又怎么可能在这最重要的时刻缺席呢?”   “至于我的身体,就不劳范兄操心了。”   声音温润沉静,带着几分清冷。   这个叫作徐流臣的少年一走出来,就不禁让书肆内的众人眼前一亮,就连英娘都忍不住要暗赞声好一个君子如玉的少年郎。   见徐流臣执意要参加春闱,范良眼神陡然变得阴冷,阴侧侧地说道:“徐流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我范良在,我看哪个房子敢租你?!”   眼看离春闱就三个月了,租不到房子,倒要看看,徐流臣如何参加春闱。   想连中三元?!   做梦!   他就是要绝了徐流臣的科举之路!   范良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书肆内的人听范良这么说,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那少年,听那个少年的朋友所说也知道那个青衣少年学问很好,今年极有可能考中的,可惜得罪了范良。那个范良可是王孙贵族,他若是放出话来,还有哪个人的房子敢租给那个青衣少年?!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啊……   这下全完了!   …… 第25章   “范良, 你别欺人太甚!”徐宗元闻言,面色大变。   范良是淮阳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子,有权有势, 他说的出就做得到,眼看二月份就春闱了, 若是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流臣还如何参加春闱?!   要知道庭之可是最有可能连中三元的人啊!   “我就欺人太甚了, 你们又能奈我何?!”   范良语气十分嚣张,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不敢吭声的人, 然后哈哈大笑着,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   范良离开之后, 书店里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 有人低声咒骂, 也有人同情的看着青衣书生那两个人。   “这位学子,你要是有认识的人快去找找吧……”   “那个范良……”   “唉……”   书肆掌柜哀声叹气的摇摇头。   “小姐,那个范良好可恶啊!”,英娘愤怒地说道。   英娘有一个弟弟, 也在读书。   从六岁启蒙到今天, 已经十三年了,今年才堪堪考中一个秀才, 正因为如此, 英娘才更知道读书科举有多不易。   现在只凭这个范良轻飘飘的一句话, 就要断一个读书人的前程。   实在是太恶毒了!   那个范良就是想将这个青衣书生逼出京去, 让他参加不了科举考试。   明晃晃的欺负人,可这种事情, 又有几人愿管?!   毕竟谁都不想得罪淮阳长公主。   可是,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青衣少年被毁了前程, 英娘又觉得万分不忍,“小姐,要不然我们帮帮他?”   “怎么帮?”   这样的人物,苏妙卿也觉得若真的是被断了前程,就犹如明珠蒙尘,怪可惜的。   “把他藏在我家?”   英娘眼珠一转,想了个办法。   英娘一家人都是卢嫣的陪嫁,卢嫣在去世前都做了安排,特意放了英娘的家人去籍出府,他们一家人在外面照顾着卢嫣留下了的田庄铺子。   刚才听他那个同学说他们在郡学上学,现在都十二月份了,应该没几天郡学就该放假了,郡学放假就不用去了,那他只要呆在一个地方不出来,让那个范良找不到他,等考试的那天再去,到时候考场门前就算是范良也不能放肆。   英娘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不禁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了苏妙卿。   “这个办法不行!”   “太危险了!”   “若是一个没藏住,让那个范良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苏妙卿却摇了摇头。   “不行吗?”   英娘有些失望。   也是。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范良这人在京城手眼通天的,想要瞒过他,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奇*书*网*w*w*w*.*q*i*s*u*w*a*n*g*.*c*c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连累家人了。   可是……   看着和自己弟弟年纪差不多大的青衣书生,英娘还是满心的不忍,十几年的寒窗,就为了这一朝,却生生被人葬送了,也不知道那人和他的家里人能不能承受得了。   若这事是发生在英娘的弟弟身上,英娘觉得自己恐怕会疯。   “真的没办法了吗?”   英娘喃喃自语道。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苏妙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英娘双眼一亮,大喜道:“小姐,您有办法?”   “也不算是……”   “成不成的……”   “看那小子的命吧!”   苏妙卿眉头一挑,开口道。   说完,便领着英娘往那个青衣书生处走去。   另一边,徐宗元还在急得团团乱转,一边转,一边想着主意:“我们去找祭酒或是司业……要是不行……我们就去找杨翰林……他可是和你有着师门之情……”   “还是不要麻烦他们了……”   “他们是清流与权贵素无往来,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徐流臣轻咳一声,摇了摇头。   若是别人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怕不是早就慌得六神无主了,难得这个叫徐流臣的居然依旧泰然自若,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样子。   苏妙卿离得近了,也看得更清。   这个叫徐流臣的长得可真好看,眉眼如画,温润淡雅,只是身体好像真不太好,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眼尾一抹绯红看得心疼。   啧啧……   真真是好一个病弱美少年!   “你是溧阳的?”   “听说平恩夫人也是溧阳的,没想到你居然和平恩夫人是同乡呢……”   苏妙卿凑到徐流臣跟前,像是出于好奇,随意问道。   “咦?!你是哪家的书童?”,徐宗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这是偶然听到他们刚才的争执,好奇地随口一问?   这书童长得也太好看了!   跟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似的。   然而,那书童根本不搭理他的话,只是冲着他们笑了笑,便一溜烟的跑出了书肆,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为下人模样打扮的娘子。   “这……这是谁啊?”   “溧阳……没想到平恩夫人居然是溧阳的……”   “平恩夫人……那不是当今圣上的乳/母吗?”   “同乡……同乡……”   “哎呀!流臣,你与平恩夫人是老乡,不如去拜访拜访平恩夫人,若能得平恩夫人留你在她的府邸小住,到时候,你就不怕那范良了!”   别人惧怕那个范良,可平恩夫人一定不会惧怕的。   如果范良看见流臣住在了平恩夫人府,他肯定没那个胆子再找流臣的麻烦。   徐宗元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   进京赶考学子若暂时无处可去,经常会选择在京城中同乡的官宦人家暂住落脚,这是常有之事儿。看在同乡的份儿上,在京的同乡官员也多愿意提携,尤其是学识出众的学子。   流臣的学识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而平恩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素闻其睿智仁善,想必看在同乡情面上,会给流臣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多亏了刚才那个小书童的随口一说……咱们运气可真好……”,徐宗元庆幸地说道。   平恩夫人居然是自己的同乡,这是徐流臣没有想到的。   是幸运吗?   徐流臣回想着刚才那个书童笑眯眯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他怎么觉得那人是故意的呢?   ……   “小姐,你觉得他听明白您的意思了吗?”   出了书肆的门,英娘跟上苏妙卿后,有些忍不住地问道。   万一这两人没明白小姐的意思可怎么办?   他家小弟就是个书呆子,对于人□□故这方面,你不把话和他讲明白了,他都听不懂。   “我觉得应该不会。”   “既然能参加春闱,怎么说也是个举人身份了。”   “这点子小事都想不明白,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做官?!”   苏妙卿不以为意道。   “也是……”   英娘心有戚戚焉,对苏妙卿的话深以为然。   “那……小姐,您觉得他会来安昌侯府吗?”   “不知道。”   苏妙卿摇了摇头。   这她可真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来了安昌侯府,那平恩夫人会留他暂住吗?”   英娘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担心地问着。   平恩夫人已经多年不见外客,不理外事了。   区区一个同乡而已,平恩夫人会将他留在侯府吗?!   如果平恩夫人不留下他,他会不会被范良赶出京?   一想到这儿,英娘就心急。   十年寒窗苦读,一家子希望都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说什么也不能半途而废……英娘也些后悔刚才没有告诉他一声,若是实在没法子,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什么也要躲过这两个月去参加春闱。   一旦他金榜题名有了官身,范良这些小手段就对他没有作用了。   “这就得看他的命了。”   “有时候眼缘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苏妙卿也不是平恩夫人,只能这样说道。   她人小力微,亲爹不疼、后娘不爱,自己都是暂住在姨母那里,最多也就是提点几句。   希望那个叫徐流臣的能一切顺利吧。   苏妙卿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回到安昌侯府后,还是细心地打点了门房,若是遇到自称是平恩夫人老乡的读书人前来拜访,不要偷懒推辞,腿脚急些,快点去报到秦嬷嬷那里。   秦嬷嬷是平恩夫人的心腹,跟了平恩夫几十年了。   平恩夫人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念乡音,这种事情没有比秦嬷嬷更清楚的了。   苏妙卿能做的都做了,做完这一切后,便高高兴兴地拿着东西去看姨母和表姐谢婉贞去了。   表姐谢婉贞看到《诡异奇闻录》前三卷后,高兴得连苏妙卿带回来的好吃的都顾不上吃,直接拿过去就翻看起来,整个人都沉醉在了故事之中。   苏妙卿自己也是爱书之人,见表姐谢婉贞的模样便知道这是看进去了,也不打扰让人将好吃的替表姐收起来,等表姐想吃的时候再拿给她。   从表姐谢婉贞那里出来之后,苏妙卿又让人送了份吃食给李女师,然后,就带着好吃的去找姨母卢蓁去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很享受苏妙卿的孝心,嘴里吃着,眼里看着,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只是安昌侯夫人卢蓁和天下所有爱操心关心儿女成绩的父母一样,吃着吃着,嘴里的话就变成了:“卿卿啊,李女师说你在绘画上颇有天赋,要给你再加一门绘画功课……”   什么?!   苏妙卿大惊失色,一块雪白的蜂糖糕从筷子上掉落。   ……   冬至第二天,苏妙卿仍在假期,不过这一日,她却没有出门,反而起了个大早,来到了澄园的小厨房。   小厨房的管事嬷嬷一见到苏妙卿,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表小姐来了……”   “今儿可是有什么要吃的?”   管事嬷嬷对苏妙卿的印象十分好。   她们这个小厨房是澄园的人,安昌侯夫人卢蓁好,她们才能好。   以前因为安昌侯有了外室,所以,对她们夫人极其冷淡,又因平恩夫人不喜,诺大的安昌侯府多的是惯会逢高踩低的下人,主子不受宠,她们也跟着受气,着实是吃了不少亏。   自从表妹来了后,一连大半个月,天天亲自为平恩夫人熬制雪羹汤,还真就把平恩夫人的咳疾给治好了,现在,她们夫人和平恩夫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她们这些澄园的人也跟着受益,这都是表小姐的功劳。   而且,安昌侯夫人的这个外甥女娇娇软软玉人儿一般,可是,却极会做人。   表小姐比较爱吃。   她们小厨房的手艺,不是她吹,那是顶顶好的。   她们大部份可都是在宫里当过厨娘的。   两厢简直是一拍即合。   表小姐想吃什么,她们负责做。   表小姐吃得开心了,每次都对她们不吝赞美,那真诚的语气把她们都给夸得飘飘然了……最重要的是每次都给她们丰厚的赏银。   所以,虽然表小姐不是府里正经的主子,可是,却非常受欢迎。   “唐管事,我今天不是来点菜的,我是来做些吃食的。”,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做吃食?”   管事的唐嬷嬷眉头微皱,目光看向了苏妙卿手。   表小姐的手很漂亮,纤细柔软,指若削葱,晶莹细腻。   这样漂亮的一双手,若是不小心伤着了留下疤痕,可怎么办?   而且,好好的……表小姐为什么要自己下厨做吃食啊?   嗯……表小姐会做吗?   “表小姐想吃什么吗?还是我们来做吧……”,管事嬷嬷不放心地说道。   苏妙卿知道管事嬷嬷在担心什么,她摇了摇头笑道:“唐嬷嬷,我要亲手给李女师做些吃的……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原来是要做给李女师的啊……   学生想给师长作两道小菜表表心意,她们确实是不方便插手。   澄园的人都知道表小姐现在在和李女师学习,是李女师的半个学生。   据说,表小姐在那个后母手下没少受苦,官家小姐应学该学的是一样儿都没教,夫人急了才求到李女师那里。   李女师可是在宫中给公主们授课的讲师,学识才情自不必说,要求也是极高的。原本她们还担心表小姐跟不上李女师的授课会弄出笑话,被人看轻了去。   可是没想到,表小姐的天赋极高。   不管什么课,李女师只要讲一遍,表小姐就能学会。   而且,表小姐不只聪明,还极为勤奋。   她们园子里的人经常可以看到表小姐那屋的烛火常常是亮到很晚才熄灭的。   表小姐刚来的时候,其它院子的下人没少在背地里嘲讽夫人的外甥女不学无术,是个草包美人儿。现在,哪里还有人嘲笑她们表小姐的?都是在惊叹于表小姐的聪颖,并暗暗可惜苏府那个后母的恶毒,生生将表小姐可耽误了。   “那表小姐您用这个灶头吧……”   “您做菜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啊……那些什么刀啊、火啊的,你吩咐一声,我们来做就是了……”   “您可是金贵人儿,若是伤了,可不得了……”   唐嬷嬷说着,带着苏妙卿来到一处灶台前。   现在的表小姐比初入府时的表小姐更美了。   她是个粗人,说不出那么多道道儿来,就是觉得表小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坐立行走都带着说不出来的好看,就像是九天上的仙女似儿的。   听到唐嬷嬷夸她,苏妙卿面上羞红了脸,其实心里满肚子苦水。   变得更好看了?!   拿小命换的。   这苏妙卿可是一点儿也没夸张。   官宦之家,规矩礼仪多如山!   怎么站、怎么走、怎么坐都自有一套动作和标准,更别提那让人头昏的各种见礼方式。   什么双臂要柔软,不能僵硬,膝盖要绷得紧紧的,不能分开,鞠躬的时候不能摇摆,该做的做,不能做的不要做,行礼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得恰到好处,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表姐谢婉贞说当初她上礼仪课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动作不到位,李女师就会拿戒尺在她身上轻轻一拍以示提醒,经常一天下来,她的身上全都是红道道儿。   苏妙卿当然也挨抽了。   她皮肤本就娇嫩,这一抽就是一条红道儿。   为了少挨抽,苏妙卿都没用9277催,自己就进静止自习室了。   9277让她对着虚拟的人学习各种礼仪规矩动作,如果有如里做的不到位,对面的人就会给出相应的提醒。   这提醒到是不会抽苏妙卿了,只是那提示音会嘀嘀地一直响个不提,为了学好李女师第一堂课上讲授的站礼和坐礼,她在静止自习室里呆了不知道多久,被那声音嘀到头皮发麻,这才在第二天时,减少了挨抽的次数,渐渐的,她就再没挨过李女师的戒尺了。   李女师教授的功课本就又繁又重,现在,还要给她再多加一门功课……   苏妙卿只想想便觉得人生一片灰暗,没有活路了。   不行!   说什么她也得争取一下,绝对不能再加功课了。   只是,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送礼要送到心坎儿。   李女师酷爱美食。   这也是她今天没有一大早儿就急吼吼的去找李女师,而是,来到澄园小厨房的原因。   她要亲自下厨给李女师做些好吃的。   今天,她打算做一道儿奶油松瓤卷酥和鲜虾丸子汤。   大邺朝也有松瓤卷酥,不过,她们常用的是鹅油,鹅油这种东西刚出锅时是极为好吃的,可是,若是放凉了,便总会觉得油腻腻的腥。   奶油松瓤卷酥就不同,无论是热吃还是凉吃,都无比美味。   苏妙卿观察过,奶油这种东西是女真人和鞑靼人常吃的美食,在大邺京中并不常见,更是没人用它做过松瓤卷酥。   鲜虾丸子汤也是有的。   只是,这里的人喜欢用鸡皮打底做汤,苏妙卿觉得腻,想改为用鸡汤打底,会更加清爽鲜美,她下意识的就觉得李女师会喜欢。   奶油松瓤卷酥做起来颇为费时,还需要放入圆形烤炉中烤制,所以,苏妙卿打算先做这个,待奶油松瓤卷酥烤制的时候再做鲜虾丸子汤。   安昌侯府富贵,不但有羊奶,甚至有新鲜的牛奶。   苏妙卿也没有客气,直接点名要了牛奶,将打奶油的方法交给了厨娘。   在厨娘打奶油的时候,苏妙卿便在一旁做水皮面团,那厨娘身子极为壮实,不负重望的在苏妙卿做好水皮面团的时候,成功将奶油打了出来。   小厨房的厨娘们没见奶油,看着绵软甜香的奶油都不禁发出了惊呼,极为欣喜,纷纷向苏妙卿询问着奶油的做法和用法。   苏妙卿也没有藏私,一边往水皮面里放松瓤,一边与她们说了许多奶油的用法,一时间,引得小厨娘们欣喜连连,直说等做好了要送到苏妙卿那里给她尝尝。   说说笑笑间,奶油松瓤卷酥的胚子便做好了,苏妙卿让人送去烤制,便空出手来做鲜虾丸子汤。   询问之下,厨房里今天正好熬着鲜鸡汤,得知苏妙卿要做鲜虾丸子汤,生怕苏妙卿动刀,一个厨娘急忙过来给苏妙卿打下手。   只见那厨娘熟练地给活虾分背、去壳、挑虾线,然后,再将虾肉碾压成泥……   “好了……剩下的我来吧……”   苏妙卿接手过来,在虾泥中倒了些黄酒去腥,又加入了团粉、蛋清、食盐、胡椒粉,顺时针搅拌均匀后,用手将虾茸挤成一个个青色的团子下入开水中,随着热气不断升腾,青色的虾丸逐渐变成一个个红白相间的小团子在水中浮浮沉沉,煞是可爱。   苏妙卿见丸子熟了,便用将其涝了出来,放入已熬好的鸡汤之中,再加上嫩绿的豌豆苗,一碗鲜虾丸子汤便做好了,小巧清新,红红绿绿,煞是好看,香味扑鼻。   等鲜虾丸子汤出锅,奶油松瓤卷酥也已经做好了。   雪白的卷酥精巧小巧,散发着淡淡的松子香气,苏妙卿在上头挤上了奶油,又在奶油上撒上了玫瑰花糖,刹时,空气中又弥漫了玫瑰的甜香,看着就十分好吃。   苏妙卿忙了一上午才堪堪做完,直忙得手都酸了。   会做算什么有福?   依她看……会吃的才算有福。   都不用动手,好吃的自已就长腿来了。   苏妙卿怕凉了不好吃,连忙让英娘装进食盒里,又给了小厨房帮忙厨娘们赏钱,这才带着英娘连忙往李女师那里去……   …… 第26章   青竹院是李女师的居所, 也是苏妙卿每天上学必来的地方。   表姐谢婉贞只有在第一堂课的时候来陪她上过课,之后就只有苏妙卿每日一人来这里听学。   青竹院白墙青瓦,是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 讲究个轻盈飘逸,园中种满了青竹, 夏日时竹香幽幽, 清静淡雅。   “表小姐, 这是做什么?”   苏妙卿去的时候,李女师正倚在美人榻看书, 见苏妙卿进来,身后跟着的英娘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只才刚进来, 食盒里便散发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眼珠一转便知道苏妙卿是来做什么来了,却只做不知,懒懒地问道。   “先生……”,苏妙卿甜甜的叫了一声, 转身拎过英娘手里的食盒, 从里面拿出一碟子奶油松瓤卷酥和一碗鲜虾丸子汤放到李女师美人榻的小桌上,娇声道:“弟子愚钝, 诚蒙先生不弃, 这些日子悉习教导, 甚是辛苦……”   “故弟子特意下厨房为先生做了点小吃, 请先生品尝……”   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妙卿因何而来,李女师心中一清二楚。   只是, 苏妙卿不说, 李女师也不问, 苏妙卿请她吃,她就不客气地说起来,边吃边评价,“点心不错,清甜香脆,一点儿也不腻人……和我平日里吃的不一样……”   “这里面用的是奶油,所以,就算是凉了也一样好吃,不会有一丝腥味……”,苏妙卿连忙在旁边解说道。   “奶油?”   “是女真人那边的吃食?”   “你读过《五谷俎》?”   李女师不愧是博览群书的女师,随便一道吃食,都能吃得出来历出处,当真是厉害。   苏妙卿一个劲儿在旁边夸赞着。   “你也挺厉害的。”   “小小年纪,不爱看《牡丹亭》,反倒爱看这些游记杂记什么的……”   李女师看了一眼苏妙卿道。   苏妙卿做害羞状,又介绍了她这鲜虾丸子汤。   “这汤也不错。”   “没用鸡皮吊汤?”   “原来如此……”   李女师吃得很快,却极为优雅,不知不觉间一碟子奶油松瓤卷酥和一碗鲜虾丸子汤便都吃完了,然后,用手背挡着打了一个极为秀气的哈欠,“不错!做得挺好吃的,吃的我都困了,你退下吧……我要睡一会儿……”   苏妙卿有些傻眼了。   她这忙了一上午了,正事儿还没说呢,她才不走呢……   “先……先生……”,苏妙卿对着手指,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女师,期期艾艾地说道,“弟子如今的课业繁重,先生不会再给我加功课了吧?”   咱们当初可是讲好的。   除了官家女子该学的功课外,再加一门插花和茶道的。   如今,您已经擅自给我加了刺绣了。   说刺绣属于针凿女红,而针凿女红是女子必修项。   好,这确实如此。   她也认了!   结果,现在又从刺绣延伸至了绘画。   说刺绣是尖针儿上的画儿,画不好花样子就学不好刺绣,所以,她还得学绘画儿。   您搁这儿套娃呢?!   她就是那个被套了的傻娃!   如果不是姨母说漏了嘴,她还不得被先生忽悠死?!   这还让她怎么活?!   她就想当一条咸鱼啊!   先生过份了!   苏妙卿澄澈的双眸中三分可怜七分哀怨。   可是,她哀怨,李女师比她更哀怨。   这个时候,李女师也不困了,她斜倚美人榻,眉淡如烟,微微皱起,秋水双眸似泪光晶莹,“乖徒儿这是在怪我?”   “没……没有……”   美人似丁香结着愁怨,这画面太美了。   苏妙卿的舌头一下子像是被猫儿叼了般,话都不会说了,连连摆手,示意她不是那个意思。   “这针凿女红里确实包有刺绣,是也不是?”   “是。”   “刺绣必须得画花样子,是也不是?”   “是。”   “那师傅可有半分蒙骗于你?”   “没有……”   “那你今日来是来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给先生送吃食的。”   “那你来赖在这儿做什么?门在那边,走吧……”   “哦。”   苏妙卿垂头丧气地往门口处走去,只才走了一半儿,猛然清醒过来。   不对呀!   “先生,您不是只教到我表姐出嫁吗?这么点儿的时间,您要教我那么多东西……这时间也不够啊?”   苏妙卿连忙返回,询问道。   她怎么能三言两语的就被先生忽悠走?!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是理不是这么个理儿啊!   当初不就是因为时间不够,所以,李女师才同意她选修的嘛。   现在又多加了刺绣和绘画儿……   这……   这根本学不完……时间不够嘛。   苏妙卿双眼亮晶晶,满心兴奋以为自己这个理由足够,总算是可以不用学了。   “哦……你姨母又给我送上了一大笔束修,看在钱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再教你一段时间……”,李女师听了顾神色如常,轻抬玉手抹了下眼角困些的泪珠,很随意地说道。   说白了,就是她姨母给她报的这个班续费延时了。   李女师!   你不是只教公主贵女的吗?!   你的傲气呢?!   做人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   苏妙卿有如雷劈,心中的小人儿在疯狂咆哮。   “再教一段时间……是多久一段时间?”   苏妙卿心头突然涌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李女师笑眯眯地看着苏妙卿那张如丧考妣的脸,轻启樱唇,缓缓道:“也许三年……也许五载……总之,直至你出嫁为止。”   什么?!   苏妙卿被这句话吓得险些跳起来。   “不可能!”   “我顶天在侯府小住半年就已经是极限了,再久些,苏府肯定是不能让的,必是会接我回苏府的……”,苏妙卿急忙说道。   “哦……那个呀……”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姨母说她有办法让你在侯府一直住下去,就算是嫁人,也会从侯府出门子……”   李女师慢条斯理地说着。   在侯府一直住下去?   这怎么可能?!   她毕竟是苏家的人。   姨母怎么可能留得下她呢?   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苏妙卿不想麻烦姨母卢蓁,她那个继母虽然又蠢又坏,可是,她能对付得了她的。   “别想那么多了……”   “这都是大人的事儿……”   “你姨母既然说有办法,那自然就是有办法。”   “你与其担心那个,还不如想想你该如何在几年内将我这一身的本事都学会了,日后嫁人,你姨母也就能放心了……”   李女师继续说道。   安昌侯夫人拿上大笔的束修请她再度出山,此事不假。   可是,她若不是看苏妙卿是个可造之材,人又勤勉努力,对她胃口,她动了怜材之心,这才答应了安昌侯夫人,否则,就算安昌侯夫人拿出个金山,她也未必会答应。   李女师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几,可是,美到苏妙卿这个程度的,她还真没见过。   安昌侯夫人卢蓁为什么一心想要苏妙卿嫁入高门?   那是因为苏妙卿这张脸,若是不嫁入高门,那就是个祸端!   只有苏妙卿自己还觉得不用学习这些,日后嫁个低门小户,小日子也能过得和和美美。   只是这些事儿,倒是不用和苏妙卿说了。   她还是个孩子,万事有她姨母安昌侯夫人为她做主。   李女师的一番话,苏妙卿没太听进去多少,她只听到了‘嫁人’两个字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绑定的这个敬业系统好像给她的目标是“做一个优秀的官家小姐”,可是,她若是嫁人了,那她可就不是官家小姐,而是……官家夫人了。   那这个目标……   苏妙卿心中突然一阵激动。   “9277!”   苏妙卿在心中呼叫着敬业系统。   “我在!”   “宿主有什么需求?”   敬业系统立刻上线,清脆的童音十分悦耳,显示着它眼下心情极好。   最近,苏妙卿的功课越来越多,苏妙卿进静止自习室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自然也越来越像一位合格的官家小姐了,它的心情自然十分的好。   这么难搞定的咸鱼也被它搞定了。   它果然是最优秀的统子!   “9277,我问问你……”   “你给我定的目标是做一个优秀的官家小姐……那……若是我嫁了人呢?”   苏妙卿详装自然地问道。   9277果然没有生疑,下意识地回道:“若是你嫁人了,那身份就变了,就已经不适合做我的宿主了,我们之间就会解除绑定。”   原来如此!   苏妙卿顿时双眼放光。   一想到未来要全年无休不停的学习各种高门贵女必修技能,再也不能过回以前那种吃吃喝喝看画本子的悠闲日子,苏妙卿就觉得她的生命暗无天日,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如果只是跟着李女师学六个月,苏妙卿尚能忍耐。   可是,若是要一直学上个三年五载,苏妙卿真的装不下去。   不行!   她要嫁人!   她已经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早嫁晚嫁终是嫁。   早嫁还能早日脱离苦海。   最好找一个和她同样咸鱼性格的人,两人一起每天对花赏月、游玩踏青、吃吃喝喝……简直神仙般的日子啊……   ……   冬至过后转瞬就要到新年。   看着安昌侯府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忙碌,苏妙卿从画儿中抬头,才猛然醒悟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苏妙卿书房窗前的梅花早就开了,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闻着这抹清雅的味道,她突然想起了萧峄。   萧峄依然昏迷不醒。   据说成武帝很暴躁,因为这事儿砍了好几个太医的脑袋,连陈院使都被下了大狱,一时间朝野上下简直是风声鹤唳,整个朝廷都人心惶惶。   京中人都道,成武帝新册封的东平王,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更有传闻,说那萧峄整日的昏迷,以前都是用药吊着的,可现在已经连水都喂不进去了,太医们都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肯定是活不过新年的。   可是这些话却是无人敢与成武帝说,怕被砍了脑袋,只能拖得几日是几日。   与东平王萧峄订亲的那几家,吏部尚书家尚好,没出什么妖蛾子……泾国公府则是大门紧闭,说是泾国公身体不适,一直在谢绝见客……左相家就热闹了,听说左相家的嫡女日日哭泣,左相夫人天天的和左相闹,左相的脸上被挠出了好几道抓痕,请了病假,现在都不敢上朝。   总之这一个月,京中也没闲着,极是热闹。   无论是成武帝还是黑甲卫都没有来找过她,哪怕已经因为萧峄的中毒受伤,有好些人已经掉了脑袋,但她依然没事。   不知道是黑甲卫们没有上报刺杀现场有个她,还是,暴虐嗜杀的成武帝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没有迁怒于她,总之,从萧峄受伤的这一个多月,她一直好好的待在安昌侯府。   估计以后也不会有她什么事了。   只是,苏妙卿偶尔闻到窗外这梅花的幽香,就会想起青梅坞中那个满身浴血拄剑而立的身影。   那样一个人,就会这么简单的死了?   苏妙卿总觉得不信。   愣愣的想了一会儿出神,苏妙卿又收回了心神,低头画起了她的寒梅图。   萧峄会如何……   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那个愣神的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把李女师交代给她的这副寒梅图画好。   是的。   李女师让她画完兰花,又折腾起让她画寒梅图了。   说好了,如果寒梅图画得她满意了,她就在新年时给她放十天的假。   十天呢!   这让苏妙卿如何不心动。   为了让她能画好这幅寒梅图,李女师还特意给了她两天的假,加起算下来,她只要快些画好这寒梅图,她就可以放十二天的假。   她真的是太辛苦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同时,也真的不想进自习室修习,她已经进到快吐了。   这幅寒梅图,她同样不走寻常路。   上一幅兰花图,她是搬来兰花照着影子描的。   这幅寒梅图,她则是在画纸上倒墨水,用吹墨的方式吹出了盘根错节、嶙峋虬劲、曲如游龙的枝干来……不一会儿,寒梅的树形便有了模样,铁骨铮铮,又不失典雅俏丽,只须再画上梅花就成了。   “不错!不错!”   “没想到这个办法还真行啊……”   苏妙卿笑眯眯说道。   她能前只是看别人这样画过,没想到她也不赖,居然也能做得有模有样。   看到苏妙卿神偷懒的技术,9277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它就不应该高兴得太早!   这家伙简直无时无刻不是逮着机会就偷懒。   李女师为什么想收这条咸鱼做徒弟?!   是看中她咸了?还是看中她懒了?   ……   苏妙卿不相信萧峄就这么就会死了,京中同样有人对萧峄的情况产生了怀疑,但他们怀疑的则是萧峄怎么还不死?!   得到的消息,总是说萧峄就快死了……或是没几天就要死了……   可是,萧峄却总也不死。   硬生生的快拖到一个月了!   这萧峄当真就如此命大吗?!   还有那些倭人杀手,虽说都是死士,可是,他们可是查到有几个倭人被抓进了昭狱。   进了昭狱后,那就是萧峄的地方,他们插不进手。   那几个倭人杀手可是活着时的时候进的昭狱,万一他们受不了折磨,说出什么来,他可就危险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当初可是他和那些倭人联系的,那些倭人见这他的脸!   若是他被咬出来的……   中年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以主子的性格,他不会救他,只会灭口!   事如今,只有萧峄死了,他才会有一条活路!   “老先生,若不然我们派些杀手潜进东平王府……”   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中年人沙哑着声音,手上恶狠狠地做了杀人的动作。   “不行!”   “那皇帝老儿时不时会去东平王府,早已命人将东平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去查探究境只会自投罗网……”   “说不定这正是皇帝老儿设下的圈套!”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被称为老先生那个黑衣人声音苍老地说道。   中年人不死心地说道:“万一那萧峄没死,那他必然还会去益州……”   被称称为老先生的黑衣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悚然一惊,可是,他依然没有同意中年人的刺杀行动,而是急忙说道:“吩咐下去这段时间日夜看守东平王府!”   “还有……立刻飞鸽传书询问他们益州那边情况……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进入益州?!”   ……   益州徐县乃大邺朝边陲地带的一个县,位于湖南和广西交界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地远寇多,经常有盗匪、强盗、及诸多南蛮族人出没,因此,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常常苦不堪言。   而此时,那个本应该在京中昏迷不醒的东平王萧峄,却带着一队人马,来到了益州徐县附近著名的“迷魂岭”。   “少将军,属下已经打听过了这迷魂岭山高林密、地形多变、水域复杂……还有,此岭很是古怪,据当地人说此岭终年瘴气缠绕、不见天日、鬼气森森,只但凡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迷失方向,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迷魂路中走出来的……”   “就算是再胆大的猎人也只敢在迷魂岭外围打打猎,从不敢往里面走,据打猎者说他们经常能听见迷魂岭内传出鬼魂哭喊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震天的喊杀声……老猎户们都说迷魂岭里藏着的是鬼门关,那些震天的喊杀声是阴兵借道……”   贴身暗卫萧羽恭敬地禀报道。   他们一来到此处后,萧羽便一人乔装打扮进入了徐县。   萧羽打扮成要饭的,只刚进入这徐县便觉得这徐县不对劲,处处透着诡异。   徐县常年饱受盗贼强人之苦,闹得民不聊生,因此,徐县破些旧些,人丁凋零些,萧羽都可以理解。   奇怪的是这徐县之内人却并不少,可是,诡异的是却几乎没有成年男子。   他当晚就抓了徐县县令,一番酷刑下去,这个徐县县令便什么都招了,原来不只这徐县,这方十百里十多个县都如同这徐县一般没有成年男子。   成年男子都被他们抓来送进了皮帽山。   对他们提出这个要求的西北左江镇游击将军蔡虎。   这些年,他们都有种种把柄落在蔡虎手中,或为钱、或为色、或为名……就算明知道那蔡虎此举多办是存心叵测,可他们也不敢说只能听命于蔡虎。   其实不只是汉人,他们连这附近的南蛮人都抓。   这些年陆陆续续送进去不怕五、六万人了。   听到这个数字,萧羽简直倒抽一口凉气!   五、六万人?!   这蔡虎想做什么?!   说他没有心怀异志谁信?!   只是这么大的事儿就只是一个从三品的游击将军的手笔?!   他怎么不信呢?   而且,这个徐县令说他将人都送到了皮帽山,可是,那皮帽山他们去查探过,山够高,林也够密,可再高再密也根本不可能藏不住那么多人。   那可是五、六万人!   这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是他们不知道藏在哪儿,直到少将军让他去调查迷魂岭。   这迷魂岭不愧是这儿最邪气的地方。   他们来的时候恰巧是正午,阳光刺得人眼疼,可是,他们站在这迷魂岭外却仍能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寒气直冒,大片大片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其中,让人心生不安。   难道,这迷魂岭真的能迷魂不成?!   为首的萧峄端坐马上,身披墨色暗纹鹤氅,腰封紧束,墨色的氅帽和其脸上戴着的精美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是,还是难掩他那一身融入骨髓的贵气。   薄唇挺鼻,下颌线凌厉。   面具后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浸润寒意。   “迷魂岭自然是不能迷魂,否则,藏在里面的那五、六万人岂不是早死了?!”   萧峄看着这传说中的迷魂岭,唇角嘲讽地勾起。   “少将军,您是说那些人就藏在这迷魂岭之中?!”   被点醒的萧羽瞬间抬头,一脸惊讶地脱口道。   “不然呢?”   “这五、六人总归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怎么看这迷魂岭都是绝佳的成事之所……”   十万兵械丢失、五万人口失踪、生人勿进的迷魂岭……   难怪拼死都不让他来益州。   有意思!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想到京中那群表面兄友弟恭、实则各怀鬼胎、对太子虎视眈眈的人们,也不知这是谁的手笔……但他相信他们终有一日会见面的。   萧峄嘴角扬起了一抹嗜血笑容。   …… 第27章   迷魂岭山高林密, 树木高耸,初入进来还好,尚得见得一丝天日, 可是越往里走树木越发高大,遮天蔽日, 最后竟是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只能偶尔从树叶的缝隙中捕捉那那么零零星星的一点日光。   越往里走, 道路就越发的难走,直至最后已没有了路。   萧峄一行人其实堪堪才来到外围的三分之一, 就已经人迹罕至,再往前走入眼皆是群山莽莽, 树影重重, 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前面没有了路, 为首的两人也不多话,直接抽刀便砍,硬生生劈出了一条路来,而在他们身后, 一人则是拿着罗盘, 观察着周围的树木。   他们都是萧家军斥侯出身,在暗无天日的大山之中辨别方向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只是因为前方没有了路需得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剩下的三分之二实是难走, 他们一行人足足走了五天才接近迷魂岭中心。   迷魂岭的中心极其好认, 萧羽早已打听清楚, 白雾缭绕,常年不散便是了。   迷魂岭的雾气并不是普通的雾气, 它是一种有毒的瘴气, 是由经年不断的落叶和动物的尸体腐败形成的一种似香非香, 似臭非臭的古怪味道,闻久了就会头晕恶心,严重甚至会昏迷晕厥。   对于这种瘴气,萧羽并不担心,他们有除瘴丹。   只是……   萧羽看了一眼前方的白雾,略微思索了一下,向萧峄禀道:“少将军,前面雾气很重,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进去很可能要成睁眼瞎,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迷失在这大山里了。”   “让人去寻些柔软纤长的藤蔓将大家的腰都缠住……”,萧峄看着眼前浓郁的白雾,眼底晦暗不明的说道。   萧羽眼睛一亮,应了声后,便连忙找人安排下去了。   本来岭中没有阳光,很难辨别方向,再加上这迷雾的遮蔽,更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万一迷路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其实随身都有携带联络的烟花,若是在走散时,可以用于报告位置联系。   可是现在在这迷魂岭中,他们却是不能用的。   否则,万一打草惊蛇,惊了岭中的叛逆,那下次再想寻到他们的踪迹可就不容易了。   正在萧峄为稍后将要进入白雾之中担心迷失方向沉思时,突然一阵惊鸟乱飞,随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隐隐有刀兵相击之声……   “少将军……有人!”   做为萧峄的贴身护卫,萧羽几乎是第一时间闪身赶到萧峄的身边。   这迷魂岭内,人迹罕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   而且,听声音人似乎还不少,似是在争斗。   但无论是什么,此时的萧峄他们也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因此,萧峄凤眸中暗光一闪,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隐蔽!”   “是!”   众人听令,随后便身形迅捷地各找掩体躲了起来。   就在众人刚刚躲避藏起身形不久,便听到越来越近的奔跑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不一会儿,一个魁梧的男人便跌跌撞撞破雾而出。   这人头发凌乱,皮肤黝黑,破衣褴褛,身上居然有好几处刀伤,血肉模糊正流着血,他手上拿着一把沾满血迹的长刀……   只一眼,萧峄便认出这是大邺朝制式军刀,是只有军队才能使用的长刀。   在这荒无人烟的迷魂岭,怎么会有这样的军刀?   想到那批丢失的军械,萧峄眯起了眼睛。   果然……他找对地方了。   只见那个男人虽已受了重伤,走路不稳,可是,却仍然脚步匆匆地急奔着,眉宇间全是急色,似是逃避着什么……很快众人便知道他在逃避什么了。   他在逃避追杀!   那个男人刚刚从白雾中冲出来,还没跑出十步,就见从那白雾中又破雾而出追出十多人。   这些人与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却不一样。   他们穿着统一衣着,身上还有布甲。   一群人从迷雾中冲了出来,立刻就朝着那人追了过去,那人虽然很想将那群人甩在身后,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那群人,只几米不到便被人团团围住。   “徐大虎,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回去,也免受皮肉之苦!”   为首的一人开口说道。   “皮肉之苦?!”   “我若是回去,必死无疑。”   “既然横竖都是死,我就和你们拼了!”   那名叫徐大虎的男子双目赤红,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愤怒的大吼着。   他本是徐县人,家里父母身体不好,全靠他做苦力养活家人。虽然家中清贫,可是,父母慈爱,妻子温婉,徐大虎并不觉得生活得苦,反而每天都很有劲儿,想要多干点活,给家里人更好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他却被人以朝廷征兵为由,拖出了自己的家,随后,他就和一些和他经历相似的人送进了这十万大山。   他被抓走的时候,他的妻子还有着身孕。   被抓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家人。   他父母年迈,身体还不好,妻子又有孕,他是一家子的顶梁柱。如今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抓走了,他的父母和妻子怎么办?!   徐大虎每每想至此处,被心急如焚。   他每天想的都是要逃回家中看看。   这次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甚至都已经逃到了迷魂岭外围,眼看着就能回家了,可是,他还是被追上了。   他一人如何能对付得了这十个人?!   徐大虎心里知道……这个家……他怕是回不去了。   他不回去,他的父母妻儿怕是都得死。   一想到此,徐大虎犹如万箭穿心,心都在滴血。   “徐大虎,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兄弟几个就带你的尸首回去交差了……”   身穿布甲为首那人语气透着杀气,他话音未落,便已经提刀向徐大虎砍去。   徐大虎见状,也虎目圆睁,拿刀去挡,只听“当”的一声,为首那人手上的刀竟硬生生被磕起飞起多高,那人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把此人拿下?!”   其它人闻言,立刻提刀向徐大虎攻去,徐大虎以一对多,左突右杀,状若疯虎,凶悍异常,只是,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全凭着心中的一口激愤在硬撑,对方人多势众,渐渐的徐大虎便有些撑不住了,动作便得越来越迟缓,手脚僵硬,眼睛看到对方的刀向他砍来,他提刀来拦,可是,手上已没了力气,刀一下便被震飞了,他也被人从后面踢到了小腿肚,站立不稳,踉跄着跪倒在地,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把钢刀……   “徐大虎,将军对你青眼有加,可你却几次三番想要逃跑,浪费了将军的一番美意……这一次,将军已不能再饶你,命令我们务必要将你的人头带回去……”   “徐大虎,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为首之人对着徐大虎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徐大虎虽是一介平民,可是天生神力,可以以一敌十,凶猛异常。   他初入迷魂岭,便入了将军的眼,几次欲提拔他。   可是,这小子却是个死心眼,一心只想往外跑,都逃了好几次了都是人给抓回来了。   这次,他居然怂恿五个人跟着自己逃走,其他几个人虽然被抓住,可是,也让这个徐大虎趁机逃到了迷魂岭外围,他们也死伤了不少兄弟。   这次若不是徐大虎筋疲力尽,他们这十几个人能不能拿下徐大虎还是两说。   徐大虎知道自己此时只有死路一条了,想起家中的父母妻子,还有,为了掩护他逃出来的他那五个弟兄,现在也不知如何了,恐怕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答应了要替他们回家看看,替他们孝顺父母,将他们的父母当自己的父母一般,替他们养老送终。   如今看来自己都做不到了。   徐大虎一时悲愤,不禁流下两行血泪来。   见徐大虎一言不发,闭目等死,为首之人也不欲与他再磨叽,手中高高举起长刀就要砍下,就在这时,突然一枚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携带着恐怖的力量砸在了他的长刀上,做工精良的军式长刀竟硬生生被这枚石子给打断了。   “谁?!”   领头的人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这里是迷魂岭的腹地,这周边十里八乡的人,连经验最深的老猎户都不敢来的地方,怎么会有人?!   而且,还是可以用石子打断他手中长刀的厉害之人。   这石子的力道很大,他的虎口都被震得流血了。   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他们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群黑衣人给包围了。   这些黑衣人都是黑衣黑帽,脸上甚至还戴着面具,让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可是这些人身上冷血的气息,还是让为首之人闻到一丝不详。   他们……是冲着迷魂岭来的。   是打是跑?!   迷魂岭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   最好,是可以将他们都杀了!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那群黑衣人已经冲了上来,这时他才知道刚才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已经纷纷被打倒捆了起来。   “你……你们是谁?!”   为首之人惊惧地问道。   “不请自来的……恶客。”   精致的面具下,萧峄优美的薄唇微微翘起。   ……   “二狗……你……你说……大哥他跑出去没有?”   “跑……跑了吧……”   “若是没跑了……薛二那些人早就回了……”   “哈哈……跑……跑了好……”   “柱子……你……你还撑得住吗?”   “柱子……柱子……”   可是任凭二狗如何呼唤,柱子那边都再没有了回应,他知道柱子应该是快要撑不住了。   其实,不只是柱子,连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若不是为了看大哥有没有被抓回来了,他也撑不了这么许久。   这四天来,他们因为帮助大哥逃跑,一直被绑在这里受着风吹雨淋,蚊虫叮咬,没吃没喝。上面的人打算就这样活活的饿死他们,以达到杀鸡敬猴,以儆效尤的目的。他们会一直被绑在这里,直至饿死渴死,腐烂风干,以他们凄惨的死状来警告其它人──再敢逃跑,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绑的前三天,黑子、石头、大山就没了。   就他和二狗撑到了第四天。   现在,连二狗也快不行了……   可就算落到这种地步,赵铁柱也一点都不后悔。   他们五个都是徐县的。   大哥徐大牛是他们之中最厉害,也是最有希望逃出去的。   他们都是有家人在徐县的。   大哥家有年迈的父母和怀孕的妻子需要照顾,他们几个又何尝不是?!他家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要照顾,老娘看不见,身体还不好,根本离不开人……家里也没存什么吃的……他们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虽然过得很苦,但还勉强活得下去。   可是,突然有一天家里闯进了一群人把他给抓走了,说是要服兵役,他与人据理力争,他有三个哥哥都被抓走服了兵役,家里就只有他一人了,按理说他可以不用服兵役的。可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将他绑在绳子上,用鞭子抽打着在各种大山中兜兜转转就来到了这迷魂岭中。   他小时候父亲还在时,他曾上过学堂识得几个字,他可从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军营是在深山老林之中的。   更何况他这些人虽然被抓来到此服兵役,可是,他从没有听上头的人说过他们服的是哪儿的兵役、军队番号是什么。   而且,这里的人穷凶极恶,根本没拿他们当人看,每天都往死里操练他们。   这根本不像是什么正规的军队。   赵铁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被抓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他不知道自己那个瞎了眼的老娘是死是活。   自从被抓到这里,他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走。   可是,他的身体素质不行,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根本就跑不出去。   他跑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   所以,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大哥身上,他是最有可能跑出这迷魂岭的人。   大哥答应他们会替他们照顾他们的家人。   四天了……   大哥应该跑出去了吧?   高台之上,赵铁柱仰头望天,他的脸又瘦又黄,头发如杂草一般挡住了他的眼睛,嘴唇已经干裂的爆出了道道口子,可是,他的嘴角却是高高翘起的。   嗯……?!   那是什么?!   赵铁柱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要死了,所以,眼睛出现了幻觉。   他怎么看见已经跑出去了的大哥带着一伙人悄悄潜了回来,还放倒了哨兵,钻进了营房……   怎么回事?!   赵铁柱吃力地眨着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眼前的幻像却并没有消散,还越来越清晰……他看到大哥正提着刀向他们飞快地跑来……   “二狗!二狗!”   “大哥找人来救我们了……”   赵铁柱兴奋的喊着,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多日来的折磨让他的声音细入蚊蝇,不过,二狗还是听到了,他迷迷糊糊的从昏迷中惊醒,“大哥?大哥来救我们了吗?”   “二狗!柱子!”   徐二牛一跃而上跳上高台,拿刀将绑在几人身上的绳索全部砍断。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你好容易跑出去的,为什么要回来?”   二狗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没有看到徐大牛是带着人来的。   “二狗!柱子!别说话,喝点水,吃点东西!”   徐二牛将身上的几个水囊一个扔给柱子,一个亲手喂二狗喝水。   水?!   水!   二狗和柱子眼睛都亮了,颤抖着双手举起水囊,一口气就干了半囊,就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大哥……黑子、石头、大山都没了……”   二狗喝完了水,就抱着徐大牛呜呜的哭。   他们是活活渴死、饿死的。   “二狗!别哭!”   “吃点东西,有力气了,我们好给他们报仇!”   徐二牛将吃的塞给二狗。   他刚才在二狗喝水的时候去看了其它人,黑子、石头、大山都死了。   他们都是因为他才死的!   徐二牛恨得眼睛都要红了。   报仇?!   二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饿了四天了,看见吃的就拼命往嘴塞。   倒是赵铁柱听明白了。   他看到跟着大哥而来的那群人训练有素且人多势众的样子,双眼猛地亮得惊人。   对!   要报仇!   黑子、石头、大山他们不能白死!   为了这个目标,赵铁柱也开始拼命地狼吞虎咽着手里的食物,才恢复了一些些力气后,徐二牛便带着他们潜回了他们住的营房。   说是营房,其实也就是一排排土屋而已。   他们摸进土屋后,徐二牛便把与自己素来交好的人挨个拍醒,告诉了他们朝廷派军队来救他们的事情,让他们挨个营房去通知,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千万不要慌乱,更不要乱跑,有那胆子大的就跟他一起帮着朝廷的军队做事,将那些反贼头目抓起来,胆子小的,就自己躲起来。   “东平王说我们是被抓来的,不知者无罪。”   “待平了这迷魂岭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回家?!   可以回家了?!   被抓来的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朝廷派军队来解救他们了,他们可以回家了……呜呜……不知是谁,居然开始低低的哭了……他一哭,整个营房的人都开始哭起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行动起来,将这件事儿通知下去。”   徐二牛低声喝道。   对!对!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迷魂岭内有那么多营房,他们得赶快传下去。   和徐二牛一个营房的人们擦了擦眼睛,立刻就从营房窜了出去。   隐隐约约间,他们看到军营外围影影绰绰居然已经被包围了。   真的……真的是朝廷的军队来救他们了。   太好了!   他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擦了擦眼泪,两人飞快的钻进了黑暗中,向一个个营房摸索了过去……渐渐的隐入到黑色中的人越来越多……   “谁?!”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终是惊醒了剩下的守卫,其中有一人大喊道。   可下一刻,他只觉得脖颈一冷,鲜血汩汩流出,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好了!”   “贱民们造反了!”   刺耳的铜锣声冲破了寂静的夜,回荡在迷魂岭内私营的上空,让人心惊胆颤。   “少将军,他们被发现了。”   萧羽眉头一皱地说道。   “那就动手吧。”   “有劳定国将军了。”   萧峄长眉微扬地对着面前一个身形十分魁梧,身穿大红锁子甲的男人说道。   这个男人正是镇守勖州的定国将军。   当初他来之前,曾特意进宫讨了一道密旨,内容就是在非常时期,他可调用镇守在勖州的十万兵马。   在救下徐二牛,获得迷魂岭内信息后,他便派人带着那道密旨去见了勖州大营的定国将军耿志忠,让他带兵前来平叛。   “下官不敢!”   “王爷,您就听我的好消息吧!”   定国将军耿志忠双手抱拳,声如洪钟,恭敬地回道。   随后转身开始点将。   他们现在已经将这迷魂岭内的私营团团围住,耿靖忠点了四员大将让他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向里面攻去……   一时间,迷魂岭内就如同炸了锅一般,四处都是喊杀声,火光冲天。   睡在军帐内的蔡虎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徐二牛带着的萧家军精锐堵在了帐中。   “你们是何人?!”   “徐二牛?!”   “是你带他们来的?!”   “你竟然敢泄露迷魂岭内的秘密,我杀了你!”   这徐二牛竟然真的逃了出去,还带来的官兵来围剿他们。   只是,蔡虎还不明白徐二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他从哪儿调来的兵?!迷魂岭这附近的十县八乡不早就落入他们的掌中了吗?!   听外面的声音,活像有千军万马。   完蛋了!   一旦迷魂岭暴露,他必死无疑!   蔡虎心有退意,一边战斗,一边寻找着逃走的机会,然而,萧羽怎么可能让他逃走?!   在徐二牛的口中,他们已得知负责这里一切事宜的正是广西左江镇游击将军蔡虎,只要抓住了他,他就可以知道他幕后的主子是谁。   萧羽如何能放他走?!   他家少将军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千里迢迢跑到这迷魂岭中,为的什么?!   不就是为了抓住这躲在暗地里的毒蛇吗?!   萧羽瞅准机会,一脚踢在了蔡虎的腿窝,将蔡虎踢得一个踉跄,等他站稳了身子想要反击时,徐二牛的大刀已经抢先一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你们到底是谁?!”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可告诉你们,你们惹大祸了!你们知道这是谁的私营吗?你们就敢动手?!”   被押出去的一路上,蔡虎都在骂骂咧咧。   “哦?!”   “我还真想知道知道这个私营是谁的……”   在摇曳的火光中,萧峄缓缓地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俊美得几乎妖异的脸。   “萧……萧峄?!”   蔡虎大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 第28章   四皇子李承庆因意图造反被抄家下狱了!   这条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查办四皇子李承庆意图造反并带回大量人证、物证的人竟然是京城里沸沸扬扬传了两个多月马上就快要死了的东平王萧峄。   原来东平王萧峄根本没有事儿, 只是明面在京里散播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消息来麻痹敌人,暗地里则突袭益州,一举破获了兵部十万器械丢失之谜, 并解救了迷魂岭内被抓去的数万徐县一带百姓,当场抓住广西左江镇游击将军蔡虎, 并经由他的口中审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四皇子李承庆。   湖南、广西两省、及兵部官员都有涉及, 被查出来的官员多达数百人, 引得成武帝大怒,凡是经于昭狱审判造反罪名成立的官员及其家属九族都被推到菜市场砍了头, 无论男女老幼……罪名较轻者都被诛了三族,其它族人皆被判流放苦寒之地与人为奴……不知情者也均以做事不力未能及早察觉等罪名被罢了官且终身不得复起录用, 子孙三代不得科举……受这场四皇子李承庆造反案牵扯之人多达数万人……   成武帝简直杀红了眼。   有言官出来谏言, 认为成武帝刑罚太重, 可还没等话说完,就被成武帝命人拉出去砍了。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谁人不知道成武帝最爱的就是先皇后生的两位太子。   只可惜懿璋太子英年早世,先皇后现只留下一个子嗣, 就是现在的小太子李承瑞。   在成武帝心中江山是一定会交到小太子李承瑞的手中, 其它皇子都是没有份的。可是,奈何, 小太子年幼, 其它皇子却日益渐长, 渐长的不只他们的岁数, 还有他们的野心。   同为皇子,他们如何能真的对小太子臣服?!   这也是成武帝最担心的事情。   现在, 成武帝的猜忌成了真, 真的有皇子有了异心, 甚至不声不响的就在边陲之地弄出五万人马来,若不是东平王发现得早,让他们成了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成武帝暴怒的原因。   他之所以会大开杀戒,一是宣泄心中的愤怒、二则是想要以酷法来震慑百官──跟着皇子博从龙之功,先想想能不能承担九族尽诛的后果!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朝堂上人人噤若寒蝉,生怕屠刀下一个就轮到自己的脑袋上。   菜市场的血一层又一层被冻成了冰坨,远远一看红得人心惊,刺得人眼疼,即便是在冬天,依旧血气冲天……京城的老百姓再不敢从那里过,离得老远的就绕开,怕晚上回家做恶梦。   这注定是个血色的新春!   ……   昭狱。   李承庆从来没有想过他堂堂四皇子,居然有一天会被抓进昭狱。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宫女,因为长得好看,所以,被太后赐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成武帝。这么多年,他母亲虽然不受宠,但因为是太后所赐,倒也不怎么会受欺负,日子也能过得去。   原本,他的人生可以当个逍遥王爷。   可是……   他不甘心!   都是龙子凤孙,凭什么李承瑞那个小孩子可以当太子?!   他能干什么?!   他会干什么?!   若是父皇正值壮年,那他还不敢想,可是,父皇他老了,没几年活了……他这才动了心。   这些年他积极拉拢朝内官员,在徐县那个地方投入了多少心血,可还未等成事,便让人一锅端了。   他的皇帝梦碎,这让他如何不恨?!   萧峄!   都是萧峄!   李承庆恨不得能啃其肉、喝其血!   就在李承庆恨得咬牙切齿之时,那个被他日夜诅咒的人正跨进监狱门缓步来到他的面前。   墨发如瀑,眉眼昳丽,浑身上下都透着清雅矜贵,芝兰玉树的模样,如熠熠白雪,又如世间皎月,似是与这阴暗肮脏的昭狱格格不入,可是,只有李承庆知道这个人究竟有多残忍疯狂。   他就是一个恶魔!   “萧峄!”   “萧峄!”   四皇子李承庆一看到萧峄就疯狂地向萧峄扑来,一脸狰狞扭曲,那模样似是恨不得一口咬断萧峄的喉咙,只是,他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根本就不碰到萧峄半分。   “四皇子不用那么大声……本王听得见……”,萧峄凉凉地说道。   “萧峄!是你毁了本皇子的所有筹谋!是你坏了我的大计!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承庆看着萧峄大声的咆哮着他的不甘。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做人本王尚且不惧你,做鬼又有何惧?!”   萧峄完全没有把李承庆的不甘怨恨放在眼里,漆黑的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乱臣贼子?!”   “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我想要那个位置就是乱臣贼子?!”   “我不服!”   “我不服!”   李承庆被刺激到了,他恨恨地看着萧峄,疯狂地大吼着。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乃是宗法礼制!”   “太子乃是中宫嫡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你一个宫女所出的庶子还妄想觊觎储君之位,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萧峄冷冷地道,字字句句,都如同利箭一般扎得李承庆鲜血直流,他最讨厌别人说他的母妃乃是宫女所出、说他是庶子、说他不配!   “萧峄!”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李承庆再度癫狂起来。   可是,黑甲卫哪里会允许他这么口吐狂言,几鞭子下去抽得李承庆皮花肉绽,惨叫连连,冷汗直冒,再没了之前的嚣张。   “萧……萧峄……你已经赢了……”   “你还来干什么?!”   “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   李承庆颤抖着声音,眼中满是怨毒。   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身娇肉贵,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半分苦头,入了昭狱,他连昭狱的第一关鞭刑都没有挺过去就全都招了。这时候萧峄还来找他做什么?!他想知道的他都已经说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   “你一个小小宫女所生的庶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力竟然能收买数百位官员为你所用?!”   萧峄幽深的目光落在李承庆的身上,语气瞬间冷了下去。   李承庆没成想萧峄此次前来是特意来问他这个问题,好敏锐的洞察力,他的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像是没听懂一般,胡乱地摇着头,吱吱唔唔地说道:“那有什么……我……我是皇子……”   “拥立我就会有从龙之功……”   “呵呵……”   萧峄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讽。   “从龙之功?!”   “就算想要从龙之功,那为何不是三皇子李承睿或是五皇子李承安?!毕竟他俩的身后一个是镇北大将军、一个是蔡国公……无论哪一个看起来都比你一个无权无势又没有身家背景的四皇子要强得多了……”   “李承庆……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   萧峄一声大吼,吓得李承庆浑身一抖,脸色苍白,嘴上却是矢口否认:“我听不懂你的话。”   “李承庆……你觉得你扛得住我昭狱的十八种酷刑吗?”   “说出来吧……还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萧峄的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   十八种酷刑?!   别说十八种酷刑,就是昭狱的三大刑,他都挺不过去。   可是……   李承庆不想招。   他什么都说了,只隐瞒了背后指使他的人。   这是他的私心。   反正他也活不了,最后,肯定是毒酒一杯。   既然如此,他就将对方隐藏起来,就算他已经死了,可他相信那个幕后之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定会再找机会将那个小屁孩拉下太子之位。   这……就是他想看见的。   他就是不甘心!   为什么明明都是父皇的儿子,可是,那个小屁孩就可以生来高贵。明明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可以为父皇排忧解难,可是,父皇却偏偏宁愿等那个小屁孩长大,也不愿意考虑他们。   他失败了,没关系。   总会有人成功的!   “萧峄!”,他轻呼一声。   “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永远!”   “哈哈……”   说完便放出大笑,形似癫狂,笑声中有说不尽的怨毒和绝望。   “不好!”   黑甲卫指挥使陈仓几步上前,掐开李承瑞的嘴,从他的嘴里抠出一截头发,黑血顺着嘴流了出来,李承瑞已经气绝身亡。   “属下失职!”   陈仓连忙跪地请罪。   “有意思……”   萧峄眼波闪烁。   李承瑞竟然将额前的一缕头发浸了毒!   好机敏的心思!   可这样的心思,萧峄不认为李承庆那个草包能有。   “永远?!”   萧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   想以死保全这幕后之人?!可是,这幕后之人有何难猜?!   想要皇位的,也无外乎是那几个人而已。   那些人早已经是萧峄的目标,迟早会碰上的。   萧峄用雪白的帕子捂着口鼻,再没有看李承瑞一眼,转身离开。   ……   朝堂上惊天动地,可安昌侯府却一如既往的安宁。   在确定萧峄根本没事儿之后,苏妙卿算是彻底的安心了,打算安安稳稳的过个春节。   哪知,眼看快要到春节了,系统居然给她闹妖蛾子。   系统竟然更新了!   而这个更新,让苏妙卿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   “9277,系统商城怎么变成这样了?”   看着昔日琳琅满目的商城变成如今这可怜寒酸的模样,苏妙卿简直大惊失色。   这就是9277给她的惊喜?!   这是根本是惊吓好不好?!   谁能告诉她她好好的【系统商城】为什么变成了【今日商城】?!   这个【今日商城】是个什么鬼?!   而且,为什么【今日商城】里的东西这么少?!   一只防身的簪子【一次性可伪装】 2点   一粒增加体质药片【每服用一次可增加5点体质】50点   一瓶快乐肥宅水【300ml】2点   三样!   苏妙卿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所谓的【今日商城】里可怜巴巴的只有三样商品。   “系统更新了啊……”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你已经过了新手保护期呢……”   9277心里奸笑着,可是,声音却是一本正经的。   新手保护期?!   原来系统还有这玩意儿?!   就是说在新手保护期时,商场内的所有商品都是开放的,可以由新人任意购买。但是,一旦过了新手保护期,【系统商场】就会变成【今日商城】。   【今日商城】的种类少且每日商品都是随机的,也就是如果你今天看中了某样东西不买,明天再想买可就未必会有了,而什么时候有也是不一定的。   “9277,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妙卿心痛啊。   好端端的【系统商城】变成了【今日商城】,【今日商城】里就这么点商品就怎么够呢?!   她从商场开启后就没怎么花过积分。   主要是积分赚得不易,苏妙卿总想着将积分攒起来,留到需要的时候再花,省得浪费。   这段日子她光攒不花,已经攒了280个积分了。   早知道会没有【系统商城】这个福利,她说什么也要在【系统商城】消失前大买特买呀!   “切!你个铁公鸡!”   “别说我没告诉你,就算我真告诉了你,你会舍得买?!”   “那你告诉我,你会买啥?!买多少积分的?!”   9277清脆的童声里充满了嘲讽。   苏妙卿不服气地想说出自己心心念念的几样好东西,可是,一想到它们的价格,苏妙卿就一脸肉痛,最后,只能是闭口不言。   看到苏妙卿这个没出息的模样,9277心里冷哼了一声。   它就知道!   它这个宿主又懒又咸鱼,天天就知道在那里数她那几个积分点数,挣了积分点数也不舍得花,活像个抠门的守财奴。   积分点数就像是那银行的存款一样,你得花它,让它越来越少,打工仔们才会有危机感,才拼命工作上进卷起来。   这就是它想出来对付苏妙卿这条咸鱼的办法。   它就不信苏妙卿天天面对这样的商城和肉眼可见减少的积分,她不给它勤奋起来。   苏妙卿猛地打了个哆嗦,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觉。   “9277,这不会是你在搞鬼吧?!”   苏妙卿狐疑地问道。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小小的系统,哪有那么大的权利?!这可是整个系统统一的更新……”   9277的童音里丝毫不虚,甚至还带着一点小小的委屈。   真是这样?!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9277了?!   苏妙卿心中一阵愧疚。   只是,今天新出来的这个【今日商城】还是让苏妙卿内心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喜欢这个更新!   她想要回她以前的商城!   呜呜……   “宿主大人,你还是来挑选今天想要买的商品吧……我跟你说哦……那个增加5体质的药片很不错,很难随机出来呢……你今天运气是真不错哦……快点把它拿下吧……”,9277在苏妙卿的耳边嘀嘀咕咕着。   9277一句话,立刻吸引了苏妙卿的注意。   这个可以增加体质的药片,就是她一直想要购买的商品之一。   这可是个好东西。   可以增强体质、增加免疫力、提高身体的抗病能力。   她囤一堆的药,也不如自己不生病好啊!   她这个身子柔软娇弱,她早就让9277替她查过了,她的体质才65点,也就比林妹妹强些,否则,也不会在小佛堂里只呆了一天就染上了风寒还差点丢了小命。   9277说,她若是能将体质提高至100,她就基本不会生病,哪怕是日后生小孩都会顺利无比,不会有太大疼痛,而且,力气还会特别大,但外表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苏妙卿顿时垂涎欲滴,心动无比,只是一看它的价格,苏妙卿就清醒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太贵了!   50个积分!   苏妙卿觉得9277还不如去抢!   她买个一次性防身的簪子才2个积分点,这增加5点体质的一粒药片就要50个积分,苏妙卿如何不心疼?!   要知道她的功课得到系统一个【优秀】也只能得2点积分而已,倒是得到李女师的一个【优秀】则可以得到50点积分。可是,李女师的【优秀】是那么好拿的吗?!   她和李女师学了一个多月,做了那么多功课,也才堪堪得到四个【优秀】而已。   她现在只有280个积分点,她是真舍不得花的。   可是,现在这个商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时取用交易的商城了,就如同9277说的那样错过了今日,这增加体质的药谁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随机出来?!万一直到她生孩子都随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她可是听说了,女人生小孩的疼痛是所有疼痛中级别最高的那种。   像她这种特别怕痛的人,到时候可怎么熬啊?!   尤其是这里还是医疗条件特别落后的古代!   不行!   哪怕别的商品都不买,这个药也得买!   苏妙卿想到这儿在“一粒增加体质药片【每服用一次可增加5点体质】50点”后面的购物车里果断选择了购买。   片刻间,一片四四方方的微黄色小药片出现在了苏妙卿的手中。   苏妙卿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   “9277,这东西真的有用吗?”,苏妙卿有些怀疑的问道。   虽然积分花了,药片也到手了,可是,苏妙卿一想到那50积分,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痛。   “放心吧!”   “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个药吃下去,三分钟就见效!”   在看到苏妙卿点选购买的瞬间,9277便得意的嘴角上翘,心花怒放。   它终于找到对付苏妙卿这条咸鱼的办法了。   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9277似乎已经看到未来生职加薪走上统生巅峰的美好场景了。   苏妙卿见9277说得肯定,也就没有了犹豫,倒上一杯水,将药片放倒嘴里,一仰脖就给吞了。   三分钟后,苏妙卿只觉得身上一股热流涌动,热流所过之处都是说不出来的舒服,待热流从身体里消失之后,苏妙卿便觉得身子比平常轻快了许多,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让她再连看上十本话本子都不成问题。   在让9277帮她查体质,果然,她的体质已经从65增加至70了。   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苏妙卿心里暗暗想着,若是日后在商城里看到它,还得买下来,直至将她的身体体质提高到100才行。   “宿主大人,【一次性可伪装的防身簪子】要不要啊?才2点哟……你不是想要很久了吗?现在系统商城产生了变化,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有,更不可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买了……您不打算提前买一只留做备用吗?”,9277在一次开口说道,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苏妙卿的心思,让她无力反驳。   于是,苏妙卿又花了2点将那只【一次性可伪装的防身簪子】收入囊中。   “快乐肥宅水不来一瓶吗?宿主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喝快乐水了吧?!难道不想吗?!来一瓶吧……只2积分哦……”,9277又在苏妙卿的耳边诱惑她了。   而苏妙卿特别不想承认的是……她真的有被诱惑到。   她确实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喝过肥宅快乐水了。   无论是果汁、还是奶茶……她都可以做出来,唯独这肥宅快乐水她是真弄不出来,想喝也只能是在梦里。   就像9277说的,来一瓶吧,也不贵。   就这样,苏妙卿又花了2积分买了一瓶肥宅快乐水。   第一口就上头。   又喝到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口感,苏妙卿幸福得心花朵朵开。   可是,看到瓶身只是300ml的小瓶装,一口让她喝下小半瓶的样子,苏妙卿又心痛得要死。   2个积分呢……   她得在静止自习室熬上多少天才能赚来这2积分,就让她这么几口给喝没了。   呜呜……   太败家了!   太浪费了!   嗯……   肥宅水好好喝!   若是再配上一盘炸鸡就好了!   呜呜……   280的积分转眼就变成了226,她的心好痛……她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的积分,一下子就没了那么多……   她一定是让9277给坑了!   一定是!   …… 第29章   除夕那天, 哪怕是素日清冷的侯府也热闹了起来。   平恩夫人咳疾全愈后,气色越来越好,已经可以闲暇时去园子里走走, 所以,侯府的这个新年全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种愉悦欢乐的气氛看, 一片喜气洋洋。   只是, 安昌侯依旧被禁着足, 哪怕是过年这天都没有被皇上放出来让他与家人团聚,足可见成武帝有多厌恶安昌侯。安昌侯放不出来, 平恩夫人也不介意,领着家里人祭完祖后, 就给全家人发红包, 连苏妙卿这个外人都领到了十个十两一个的梅花样的金裸子, 全侯府的下人都多得了一个月的月钱,这让侯府的气氛越发的喜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满面的。   她的寒梅图总算是得了李女师的认可,李女师也很痛快地给她放了十天的假。   苏妙卿原以为自己可以休息的, 谁知李女师放她假了, 可是姨母却没有。   表姐谢婉贞六月份就要成亲了,在她出嫁之前, 姨母简直是见缝插针的教她管家庶务, 还捎带着苏妙卿一起。像是过春节这种每年每家主母最忙碌的时候, 表姐谢婉贞自然是要被姨母抓在身边手把手的教着, 而她这边前脚学堂刚放了假,她连懒腰都没来得及伸一个, 就被姨母也抓了过去。   不当家不知当家的累!   为了能让侯府过个好年, 居然要有那么多事情要忙。   虽然, 她和表姐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姨母处理庶物,偶尔帮姨母算个账什么的,可是每天依旧是站得双腿发直、算得两手抽筋、还要应付那些来禀报的各种管事、庄头、掌柜、婆子们。   几天下来,苏妙卿脸都白了。   太累人了!   果然,打死也不能嫁这种高门权贵之家里去当主母,否则,她一定会疯的。   倒是表姐谢婉贞虽然很累,但是,依旧学得很认真,偶尔脸上还会有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表姐订的人家是庐江侯府的世子,嫁过去便会是未来的当家主母,听说那个世子生得温文尔雅,又有几分才情,虽然是勋爵出身,可是却极会读书,现已是个举人了,今年也会参加春闱。苏妙卿知道表姐肯定是为了心上人,才这么努力学习的,她不想嫁过去后让人看低了她。   苏妙卿虽然很不愿,却也学得很认真、很努力。   没办法,谁叫她在府里素有勤奋之名,颇得府中上下赞赏,姨母也很是自豪,她不能、也不敢摆烂啊!   等她陪着姨母和表姐忙完了侯府的诸多事宜,终于迎来除夕这天可以放松休息,她简直激动得快要哭了。   自从她绑上了这个敬业系统,她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过了。这几天的假期,苏妙卿早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爱吃的小零食和喜欢的话本子,英娘早就帮她准备好了。   表姐谢婉贞也难得的放下了她手中的绣活,也加入其中。   两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一起看话本子。   看得时间久了,会有小丫鬟前来提醒她们不要伤了眼睛,两人这时候就会放下书本,说说话或是玩玩投壶下下棋什么的。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就被她们这么玩了过去。   到了晚上才是更热闹的时候。   每个院子里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院子里还点着一堆巨大的火堆,象征着来年的幸福。   侯府的丫鬟们在游廊里如蝶穿花般,将各种美味佳肴一一端上桌,胡椒醋鲜虾、煎烂拖齑鹅、撺鸡软脱肉、咸豉芥末羊肚盘、元汁羊骨头……香气四溢,让人垂涎欲滴。   可还没等她们开动,宫里来人了。   是皇上特意命人送了两道菜过来为平恩夫人加菜。   一道儿龙凤呈祥、一道儿福寿锦绣。   龙凤呈祥是用鸡和鱼所做的,特意取最嫩的鸡肉和鱼身最肥美的鱼肚部份,加竹笋、橘皮、甘草放入锅中熬制成凝冻后,再加入姜汁醋而成,软嫩爽滑如膏腴,鲜美异常。   福寿锦绣则是取鳖身上最美味的鳖裙部份,易水烹至糜烂,加入熟栗、熟菱、绿豆粉片红烧,软滑弹糯,鲜香异常。   这两道菜都极为软烂,很是适合老年人食用。   平恩夫人率领全家在院中谢了一遍皇恩,姨母代平恩夫人送走了宫里的人后,她们一家人才正式吃上年夜饭。   不得不说,侯府的年夜饭确实是无比美味,苏妙卿吃得不亦乐乎,尤其是宫里送来的两道菜龙凤呈祥和福寿锦绣,简直好吃到让人想要把舌头都吞下去。   苏妙卿眯着眼睛,细细地品味,在心里记住这幸福的一刻。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估计她也就吃这一次,日后是没机会吃到了。   吃了年夜饭、喝过屠苏酒,就要开始守夜了。   平恩夫人身子才刚好一点儿,可守不得夜,便由秦嬷嬷扶着回去休息去了。安昌侯府留下守夜的主子就只是姨母、表姐谢婉贞和苏妙卿自己。   三人下了会棋,又打了会双陆,表姐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表姐本就不是会熬夜的人,她的作息时间很规律,能熬到亥时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看到困得东倒西歪的女儿,安昌侯夫人还是不舍,索性叫丫鬟扶她回去睡了。   结果,熬夜的人就变成了安昌侯夫人和苏妙卿两个人。   安昌侯夫人卢蓁自过了腊八之后,就一直忙着府里过春节的事情,上又得操心平恩夫人的身体,下又得狠抓女儿和外甥女让她们跟在自己身边学习庶物,早就累得不成样子,好容易熬过子时便迫不及待的休息去了,同时也交待苏妙卿早些回去休息。   与她们不同,苏妙卿是极能熬夜的。   别人是越晚越困,她则是越晚越精神,两只眼睛圆得和猫头鹰似的,半点想要休息的意思都没用,甚至还想再看个新话本子。   本来人已经被英娘塞进了被窝,可是,外面漫天的烟花和砰砰的鞭炮声勾得她心痒痒的,不想吵醒值夜的小丫鬟,苏妙卿穿好衣服披上白狐皮大氅,手上抱着个小巧玲珑的手炉便出去看烟花了。   什么日月合壁、五星联珠、双凤朝阳、双龙戏珠……什么八仙过海、东方朔偷桃、张生戏莺莺、吕布戏貂蝉……   漫天星火,璀璨如流星,绚烂无比。   以往她都是在苏府偏院的那个小院子里看的,视野有限,根本看不到多少美丽的烟花,只能看到那四四方方小院子上空的那一片天空,哪里如安昌侯府这般视野辽阔?苏妙卿走走停停,为了找到最佳的观看地点,最后竟走到了安昌侯府的花园之中。   安昌侯府的花园中有一条拱桥,视野极是开阔,站在桥上想必是能看到最美的烟火。   苏妙卿抱着小手炉,兴致冲冲往拱桥那儿走,却没想到桥上此时竟然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还是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苏妙卿都已经快要走到桥头的脚猛地停了下来,心中满是好奇。   这个人是谁?!   安昌侯府什么时候来了个少年?!   正在苏妙卿好奇之时,突然一个狮子滚绣球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将花园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也让桥上和桥下的两人将对方的脸看了个清楚。   眉眼如画,清雅隽秀。   嗯……?!   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是你?”   苏妙卿下意识地脱口道。   这不就是当初在碧山书肆见到的那个被同窗欺负的病弱美少年吗?!当初她就是想着让他避到平恩夫人府上,才特意对他提了一嘴说“平恩夫人也是溧阳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平恩夫人府了。   显然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桥上的美少年见到苏妙卿先是一愣,在听到苏妙卿的声音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是你……”   声音依旧那么清雅淡然,有玉溅冰的清绝之感。   他原以为他是安昌侯府的小书童,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她……他说怎么从没在侯府上见到他呢。他原以为他是安昌侯的小书童,所以,才会知道平恩夫人的老家在哪里。   确没想到他竟然是她……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位小姐……看着苏妙卿,徐流臣耳根儿有些微微泛红。   “多谢小姐那日在书肆的提点之恩。”   “在下徐流臣。”   徐流臣连忙从桥上走了下来,向苏妙卿走去,郑重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苏妙卿心情很好的摆摆手。   没想到除夕之夜,在安昌侯府,她居然还能遇到个旧人。   “那个叫范良可还有再为难你?”   苏妙卿抱紧了手炉,好奇地问道。   “没有了。”   范良和他的那些跟班见他住进了安昌侯府,就再没来找他的麻烦,也再不说把他赶出京城的事儿了。现在,他只要安安心心地在侯府备考,耐心的等待着二月份的春闱即可。   徐流臣笑了。   这一笑如山间明月,江上清风,实在是太好看了,苏妙卿竟然看得有些失神。   乖乖……   这个病弱美少年笑起来可真好看。   ……   新年的祥和只在民间,却不在皇家。   “萧峄竟然没死?!”,五皇子李承安俊美阴沉的脸上难得的有几分惊讶和恼怒,“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兵械遗失、四季春劫囚、护国寺刺杀、迷魂岭藏兵这桩桩件件大案竟然都是老四的手笔。   没想到那个宫女生的最没出息的老四,竟然背着他们不声不响的干出这么大的事儿!   他想干什么?!   难道是也对那个位子有所企图?!   呸!   他也配!   “老四死了。”   “听说是在昭狱里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羞愧自尽了……”   端座上首的三皇子李承瑞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向温文儒雅的脸上笼罩着一丝阴郁。   他自然不是为老四的死而心生什么手足之情。   同样,他也没有老三那样高傲,觉得老四出身低微便不配染指那个位子。   身为皇子,对那个位子有野望,才是正常的。   他只是惊惧于那萧峄的手段。   这才多久,他就把兵械遗失案查了个水落石出,顺便还除掉了一位皇子。经此一事儿,他在朝中声威越盛,原本朝中还因父皇为其封王而多有不满的声音,现在,几乎都听不到了。   更注要的是,因为他封王,父皇一口气为他指了三家有权有势的重臣为姻亲,助长他的势力。   父皇已老,太子年幼。   唯有萧峄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原本还窃喜真以为那萧峄活不了了,故而,父皇在朝堂上提出要封萧峄为王时,他们并没有竭力反对,反倒成就了他。   现在想来,那怕是父皇和他联手下的一盘棋。   可怜他们,竟被骗得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那萧峄要不行了。   真是……   好手段啊!   “三哥,那现在怎么办?!”   五皇子李承安心中也是悔恨无比,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绝不能让萧峄娶了那三家的女儿,否则,小太子的地位就越发无法撼动。   “萧峄一个外戚,不过就凭着是太子舅舅的身份,就已列王封侯,现在又要娶三家中评贵女……他想干什么?!”   “太子年幼,父皇却给了萧峄众多恩宠,当真就不怕他狼子野心?!”   那个置高无上的位子,他们一家子抢也就罢了,再怎么说肉也是烂在锅里头的。   那萧峄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个外姓人!   可谁又能说外姓人就不会篡夺天下了?!   否则,那隋文帝杨坚篡夺的是谁的天下?!   前车之鉴!   他不信父皇不怕!   而且,就算父皇不惧,那满朝的文武也不怕吗?!   太子党,向来保的是太子,可不是太子的舅舅!   一旦他们对萧峄产生了怀疑,那么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三皇子李承瑞儒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狠毒的笑意。   “三哥,高明!”   “这个离间计使得好啊!”   “萧峄想娶三家贵女为自己做助力?!”   “哼!”   “做梦!”   五皇子李承安喜不自胜,语气里满满都是恶意和算计。   三哥这一招不可谓不阴险!   萧峄若是被皇上提防娶不到三家贵女,则对他们有益;若是皇上毫不在意,萧峄如愿娶了那三家贵女,他们也要在皇上和那些太子党心里种上一根刺。   总有一天,这根刺会生根发芽,为他们所用。   ……   没过几天,在某天的早朝上,便有大臣出言上奏,说是萧峄这王来得不正,意指萧峄装病谋取王位,应褫夺其王之位,三家婚事更是算不得数……   话音未落,便有太子党一派的人力陈反驳,说东平王借病之名,并非是为了这王之位,只是为了蒙蔽四皇子一党,借机离京探案……以一人之力破获四皇子谋反之图,如此大的功劳难道不足以封王吗?!   可是反对派死咬着萧峄是装病获王位在前,破大案在后这一点不放,暗指萧峄得位不当……于是,朝堂上两派对于萧峄获封王一事到底是不是名正言顺吵翻了天。   最后,反对派们退了一步,那意思是萧峄虽有装病骗王位之嫌,但总归破获了四皇子谋反案,功过相抵,王位保留就保留吧,但婚事就做罢了吧,以示惩戒。   太子党们如何能愿意?!   萧峄可是太子的亲舅舅,若是能与这三家联姻,对壮大太子党的实力百利而无一害啊。   直至有人说到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皇权稳固,担忧外戚专权,话语间明里暗里的就差说是萧峄是下一个杨坚、王莽、梁冀之流……   最后,引来了成武帝的雷霆之怒,将那几个暗指萧峄将会谋朝篡位的大臣砍了脑袋才平息了朝堂上的这场纷争。   虽然,皇上一如既往的相信萧峄,让三皇子李承瑞和五皇子李承安十分不满,但是,他们也发现了一些死忠太子党们脸上闪过的犹疑。   没错!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萧峄有没有异心,重要吗?!   不重要!   一点儿都不重要!   哪怕他真是死忠太子党,一点异心都没有,他们帮他会帮他弄出点‘异心’来。   朝堂上看似在成武帝的雷霆镇压下,风平浪静了,可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平静的表面上依旧暗流汹涌,甚至越发的凶险了……   ……   可相较于朝堂上的波谲云诡,紫宸殿的气氛却依如往日,仿佛前几日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半点没有影响到这对君臣。   “那逆子的背后果真还有人?!”   成武帝脸色冷沉,目光凌厉如刀。   “必然是有的。”   “以四皇子的脑子,他下不了这么一盘大棋,且他最后的行为动作无不一不是在暗示他背后有人在给他出谋划策……他甚至还在盼着那人为他报仇血恨……所以,宁愿意服毒自尽,也不愿供出那个人是谁……”   萧峄的语气慵懒而又淡漠。   闻言,成武帝心血翻腾,脸色晦暗。   他是最偏爱太子!   因为,太子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   更因为,他和皇后的第一个儿子已经没有了,所以,他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幼子。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对其它儿子没有感情。   只是,这江山只有一个,而太子是正经的中宫嫡出,这天下本就该是他的。   其它的儿子,这江山他不能给,但是大富大贵一生还是可以保证的。   可是他们……   萧峄见成武帝的模样,凤眸流转间闪过一丝冷意。   若真是爱重他姐姐,又怎么会左一个右一个的娶?!娶了又一个接一个的生?!他这个姐夫生了那么多儿子,现在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他身下的那个位置,这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父子反目,兄弟阋墙。   这些都是他该受的!   “躲在他幕后之人是谁?老三老五……还是老九老十……”,成武帝的声音沉重晦涩。   “不确定。”,萧峄淡淡说道,“不过,相比于老三老五、老九老十……我更觉得这幕后之人可能是哪位皇室宗亲亦或是勋贵世家……”   在成武帝的众多皇子中,四皇子李承庆可以说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为人没什么脑子好拿捏。   这样一个人……极适合当一个傀儡。   “不管是谁……”   “灵壁,给朕查出来!”   “朕要他的命!”   成武帝的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杀意。   老四虽然不争气,但终究是他的亲生骨肉。   如今受人蛊惑就这么死了。   如果不是幕后那人,以老四的脑子,就算他有那个心,他也没那个胆量,也许,他还会好好活着。   他绝不允许有人躲在后面装神弄鬼谋害他的子嗣。   “是!”   萧峄领旨。   虽然,线索似是在李承庆这里断了,但是,萧峄一点儿也不急。   他相信那个幕后之人,必会有再度出手之时。   这比如这次朝堂上的风波,看起来似是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挑起来的,可谁知这里面有没有其它人在推波助澜?!   外戚专权?!   萧峄凤眸微眯看着御书案后的成武帝,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他信了?还是不信?   但不管成武帝,信还是不信……至少……目前为止……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灵壁,你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你的亲事便要开始忙起来了……”   “你想好了这三女中哪个为正,哪两个为侧了吗?!”   成武帝见萧峄已答应了自己查出幕后之人,心中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些,不由得想起了萧峄的婚事。   他这婚事订得匆促,正侧妃之位一直没有定下来,现在,借着机会他总得问一下,否则,礼部那边,还真不好办。   “全凭皇上做主!”   萧峄没什么兴趣,懒懒地答道。   “这叫什么话?!”   成武帝不禁笑骂道。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管怎么样,朕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合你脾气禀性的女子为妻……这样你们夫妻才能琴瑟合鸣,幸福一生。”   虽说这三女都是他为他订的,但是,成武帝还是希望萧峄能自己亲自选一选。这婚姻大事,怎么也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才行啊。   合你脾气禀性的女子为妻?!   听到成武帝这句话,萧峄不为什么想起一个人,甚至早已愈合的左肩居然都隐隐有些发痒,那是被剜肉去毒后才刚刚长好的新肉……   自己喜欢的吗?   萧峄眼神闪烁,幽光流转于眸底。   …… 第30章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新年假期一晃而过,苏妙卿不得不扔下她的懒散的咸鱼生活,继续去李女师那里上课。   说起来李女师的课还是很有意思, 也不枯燥,这也是苏妙卿能一直坚持下来原因之一。   她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姨母一定要她学这些高门贵女才需要学的东西, 她日后又用不着, 学了也是浪费,有那个时间让她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多好?!   她听说年后京里又出了最新的甜品, 叫“雪泥酥”,据说是用蔗糖拉丝团成窝窝丝, 上面还撒了青梅、橘丝和桂花, 十分香甜可口, 最好要趁热吃……还有福顺居新推出一份食单叫“烧尾宴”,里面共有五十八道菜品,样样皆是不常见的珍馐美味……   还有再过几天,应天府最有名的戏班子也要来京了, 说是有好多新鲜的剧目……同来的还有苏杭那边最好的杂耍班子……   明明外面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做什么都比坐在这里听李女师讲刺绣好玩啊……   她日后又不会指着用刺绣赚钱?!   不是说刺绣不赚钱。   李女师的双面绣享誉京城,价值千金。   若是能将李女师这门手艺学会了, 日后不愁吃穿。   可是, 苏妙卿的性子根本就坐不住, 让她用刺绣赚钱, 她宁愿发明改良些胭脂水粉来卖,这又省心又省力, 来钱还快。   就算苏妙卿满腹唠叨, 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压着性子学。   没办法。   姨母的期望是一方面;敬业系统的压榨是另一方面。   是的!   压榨!   自从那个敬业系统升级变成了【今日商城】之后,一场惨无人道的压榨就已经开始了。   这也是苏妙卿不久前才想明白的。   而想明白的代价就是她的积分已经由当初的280变成了现在少得可怜的8积分。   而她只买了3颗提升体质的药和几件保命用的东西而已。   8积分啊!   苏妙卿一睁眼睛就是新随机出来的【今日商城】和可怜巴巴的8个积分,每天都是在梭/哈和一毛不拔间挣扎徘徊。   不买?担心下一次未必能刷到心水的商品。   买了?那自己的积分可就要光了,万一明天碰到了自己特别特别想买的东西怎么办?!   自从【系统商城】变成了【今日商城】,苏妙卿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纠结,她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迟早有一天为这事儿早生华发。   可恨那个9277活像个周扒皮似的,说她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和纠结,皆是因为她不够努力,积分太少的缘故,建议她废寝忘食、手不释卷、夜以继日的学。   苏妙卿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让它给逼死。   忍着想要吐血的冲动,苏妙卿打开了今日随机出来的商城。   一颗可解百毒的解毒丹【注:春/药无解】 50积分   叶酸0.4mgx60片【一盒】 50积分   香水制作方法 【一份】 6积分   苏妙卿的心可耻的动了。   可解百毒的解毒丹啊!   看名字都知道是好东西。   这古代别的不多,就这蛇虫鼠蚁最多了,前几天还听闻京里有人被毒蛇咬死了呢。这里可是古代,若是被毒蛇咬了,可是没有血清的。   苏妙卿实在是很想买,可是,看看手头上可怜巴巴的8个积分,只能含泪把香水制作方法给买了下来,她表姐的嫁妆里正好有一个胭脂铺子,她可以把这个香水制作方法送给她表姐添妆。   买完了香水制作方法,苏妙卿就只剩下2个积分了。   看到那个孤零零的2积分,苏妙卿不禁悲上心头,她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保得住这2积分。   “既然知道自己积分少,还不赶快把李女师安排的作业给背完?!”,周.9277.扒皮再度上线,魔音穿脑。   “啊!!!”   苏妙卿被烦得大喊一声,最后,还是得生无可恋的拿起书背起李女师布置的刺绣配色来。   “两晕色:葵黄、绿,玉白、蓝,古铜、紫……”   “三晕色:水红、银红配大红,葵黄、广绿配石青……”   我再忍忍,等我赚够了积分嫁了人,就解脱了。   她一定能过上逍遥快活似神仙的咸鱼日子。   到时候她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她想光明正大的看话本子就光明正大的看话本子……   她现在也只能靠这点念想苦苦支撑了。   还好这破系统有离开的一天,否则,她宁愿找块豆腐撞死,说不定灵魂还能回到现代。   好不容易将李女师布置的各种功课都做完,她已经累麻了。为了能多得些积分,苏妙卿特意在静止自习室完成作业,力争做到尽善尽美,让李女师和系统能多给她几个优秀的评语。   好赖也就这样吧。   她已经很努力了。   自从敬业系统的商城变成了【今日商城】之后,她就比以前越发的勤快了。   她以前对积分的需求一点儿也不迫切。   可现在不行了。   【今日商城】就像个小皮鞭,每一天都在无时无刻的不在鞭挞着她,努力做到最好,否则,积分不足错过的好物就不知要过多久才会再现了。这也逼得她每天在静止自习室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只为拿几个【优秀】好赚取更多的积分。   只是每次从静止自习室里走出来,难免不筋疲力尽、头昏脑胀、萎靡不振。   “青黛,把那个《诡异奇闻录》卷四拿过来,我再看看就还回去了……”,苏妙卿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说道。   《诡异奇闻录》卷四,她还是没有买到。   手上的这一本是徐流臣的。   就在除夕夜他们彼此认出来之后,第二天,她便收到了这本书。   是徐流臣差他的小厮送过来的。   苏妙卿当时正因为手中的话本子看得差不多了,又大过年的不方便出去购买,徐流臣的这本书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这本书应是徐流臣自己买来看的旧书,书上明显有他翻动的痕迹。   虽是旧书,但苏妙卿一点儿也不嫌弃。   有的看就好,管她新旧呢。   当时,青黛有些好奇,为什么徐流臣会送这本书过来?他怎么知道小姐想看这本书?   苏妙卿倒是有点明白。   想必是当初在碧山书肆的时候,她过去提醒了一句后,徐流臣后来可能曾向书肆询问过她是何人?当时她扮做小厮打扮,为了买书只留下了银两让书肆留书,却并未留下府邸地址。徐流臣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的,但是,她去书肆是为了什么,想必是打听出来了。   苏妙卿对于徐流臣后来打听她的事情,倒是并未有什么不快。   相反,苏妙卿倒觉得这个叫徐流臣的读书人,这举人果然不是白当,而且,记忆力还相当好。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居然仍能一眼把她给认出来。   这本《诡异奇闻录》卷四拿到手,苏妙卿就如痴如醉地读了两天,就把这本书给看完了。只是看完了,还舍不得还给徐流臣,又是连看了三、四遍,才总算过了瘾,打算着再看个结尾,就让白苏把书给人家还回去。   怎么说这书也是人家借给她看的,都已经看了许久了,也该还了。   白苏一听见苏妙卿要看话本子,连忙轻车熟路的置备好香茶和瓜果子糕饼等零食放在一旁。   白苏和青黛都是姨母拨给她用的丫鬟。   在安昌侯府,她的丫鬟配置是和表姐谢婉贞一样的。   贴身大丫鬟两个,房中的使唤丫鬟两个,粗使丫鬟四个个,还有四个粗使婆子。   “马上就要看完了呢……这本看完了,可怎么办呢……”   苏妙卿看着青黛拿过来的《诡异奇闻录》卷四,有些不舍地说道。   她现在人在侯府,虽说姨母疼她,可是,她也不能像小时侯在苏府时那般自由出入。她倒是可以让小丫鬟替她去买话本子,只是,她口味刁钻,别人根本挑不出她想看的书。   “那有什么……”   “那个徐流臣那里有许多书呢……估计游记和话本子也不少……”   “小姐,你向他再借一本就是了。”   青黛不以为意地说道。   小姐和徐流臣都喜欢看《诡异奇闻录》,说明小姐和徐流臣喜欢看的杂书差不多是类似的,想必他那里能找到小姐喜欢看的。   她们这些丫头领得是和小姐院子里一样的份例,这如何不让她们乐开怀?!更何况这位表小姐人美事儿还少,偶尔高兴了还会在外面给她们带些好吃好玩的,是位极大方又好伺候的主儿,她们都很乐意在表小姐这里当差。   所以,当表小姐有什么吩咐下来时,她们都做得极快。   嗯?!   徐流臣那里有很多书吗?!   苏妙卿眼睛不由得一亮。   “还书嘛……还是我自己去还才有诚意……”   “青黛,装着茶品果子,咱们去挑书……哦不……咱们去还书去……”   苏妙卿迫不及待地说道。   ……   “哇,你的书还真多。”   “居然还有这么多青山居士的话本子?”   “你是怎么买得这么全的?”   “你都不知道,我跑了那么多家书肆也只堪堪买到十本,你这里居然有全套的……”   苏妙卿带着青黛来拿着茶点瓜果的来借……呃……还书,一开始还很是矜持,将书还了,并表达了谢意,可是,当目光看到徐流臣的右书架上放置的诸多杂书时,苏妙卿有些矜持不住了。   她太幸福了!   书!   好多杂书!   这么多杂书,没有七十本,也有八十本了。   天文地理、美食游记、还有许多一看就是白话小说类的话本子。   这里面的话本子有些是她看过的,有些则是她没看过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很多青山居士的书。   青山居士就是《诡异奇闻录》的作者,这人不仅故事新奇有趣,发人深醒,其文笔更是典雅清丽,读之满口生香,读后心生怅然。   苏妙卿很喜欢他的书。   他的每一本书都很好看,所以,苏妙卿想买到青山居士写的所有的书。   只可惜,青山居士的书极为畅销,哪家书肆都没有全套,全是孤本,可怜苏妙卿找了三年都没能买齐了全套的。   现在,在徐流臣这里居然看见了青山居士的全套话本子,苏妙卿又惊又喜。   徐流臣竟然也这么喜欢青山居士的书。   难怪他会有连自己都没买不到的《诡异奇闻录》卷四呢……   没想到这个徐流臣居然也是同道中人。   “我……我可以看看吗?”   苏妙卿努力克制着伸手拿书的冲动,一脸渴望的看着徐流臣。   “当然可以。”   坐在书案后翻看书卷的徐流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沉静温润。   他倒是没想到居然有女孩子这么喜欢青山居士的书,那模样简直是如获至宝。   她们不是更应该喜欢《牡丹亭》《爱卿传》《西厢记》什么的吗?   只是,徐流臣的疑问,苏妙卿可不知道,她现在全身心的都沉浸在挑书的幸福之中。首先,青山居士的书肯定要先拿走,只是,别的话本子应该也很好看,她也得挑一挑,选个对自己胃口的。   哎呀……这本不错……   这本也挺好……   咦……这本是讲岭南美食风俗的……里面全是讲好吃的……她喜欢……   这本是游记?   这里……这里讲的是哪里?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天哪……连塞外的游记都有?里面讲的什么?有没有讲当地的特产?怎么不带回来呢?   苏妙卿都挑花了眼,身后跟着的青黛手上足足捧了十几本书了。   当然,这也不是苏妙卿全都要借走,而是,这十几本书全都是她的心头好,她也知道书本贵重,一口气借人家这么多书不像话,所以,她最后会在这十几本书挑出两本她最最喜欢的带走。   这是她上辈子看书时的习惯。   先挑出一堆她喜欢的,然后,按她喜欢的程度排序,先看哪本后看哪本。   “我能借这两本书吗?”   最后,苏妙卿终是选出了两本她最喜欢的,小心翼翼地向徐流臣提出借书的要求。   一本是青山居士的《分钗合钿》,一本则是《塞外游日记》。   徐流臣微微一愣。   他想到苏妙卿必会借青山居士的书,却没想到苏妙卿另外借的一本书却不是话本子而是游记。   “自然是可以的。”   “苏小姐很喜欢塞外?”   徐流臣微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苏妙卿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是喜欢塞外,我是喜欢塞外的吃食……”   徐流臣又是一愣。   看到徐流臣怔愣的表情,苏妙卿不由得有些羞愧。   完了!   人家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她和人家谈好吃的。   快挖个坑把她给埋了吧。   “无妨。”   “我也是很好奇和喜欢其它地域的风土人情和美食,否则,我手上怎么会有这本《塞外游日记》呢?”   徐流臣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大大的缓解了苏妙卿的尴尬。   他也喜欢不同地方的吃食?   不得不说,徐流臣的话让苏妙卿顿时生出一种亲切感。   “我还以为所有的书生都只对圣贤之书感兴趣,对这种杂书不屑一顾呢……”,苏妙卿莞尔一笑。   她以前跑出去买书时,在书肆见多了满嘴之乎者也的酸儒,他们看那些杂书有如在看毒草,似是多看一眼都对他们是一种玷污。   苏妙卿觉得他们是读书都读傻了。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古代这个出行难的环境下,想要行上万里路不知有多难,你们还不看看这些游记增长一下见识、开阔一下视野、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让他们考上了当了官,苏妙卿也不认为他们能管理好一方庶务,当好那个地方的父母官。   倒是这徐流臣不光圣贤书读得好,学识也很渊博,苏妙卿倒是相信如果他若是为官,肯定能管好一方百姓。   呃……学识渊博?   苏妙卿这时忽然想起她曾看过一本书,书上写的是元代吃食中的一种,名为炒茶。   是元朝时的一种特色。   据书上描述“用铁锅烧赤,以马思哥油、牛/奶/子、茶芽同炒而成。”   她想了许久,觉得书上所写的马思哥油应该就是黄油。   而这种炒茶,就是现代最基础的奶茶。   而那书上除了炒茶之外,还提及了其它一些茶,苏妙卿很感兴趣。   可是,书上并没有写这些茶是如何做的。   光凭名字,苏妙卿根本猜不出来这些茶是怎么做的,心里很是好奇,一直想要弄明白后自己试着做做。   眼下这徐流臣很有眼界的样子,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苏妙卿兴奋地将自己的困扰告之。   徐流臣居然真的知道。   “玉磨茶并不是某种茶叶叫玉磨,而是玉磨茶在制作的时候,要选用上等紫笋与苏门炒米放入玉磨中研磨……”   徐流臣满眼笑意地看着苏妙卿,缓缓为苏妙卿解惑。   苏妙卿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玉磨茶不是茶叶叫玉磨,而是指磨盘啊!   “那香茶总是指茶叶了吧?”   反正脸已经丢了,丢一次和丢两次也没什么区别,索性就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吧。   “香茶也不是单指某种茶叶,而是指白茶龙脑百药煎加麝香共同研磨成粉制成……”   “那枸杞茶总是枸杞吧?”   “这个倒是的。但是,它又不只是枸杞,枸杞焙干,用雀舌茶展溲碾子碾成细末……”   “且香茶要和香粳米一起熬粥饮用,枸杞茶则用空腹饮用,且饮用时要加入酥油搅拌,以温酒调茶……”   苏妙卿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徐流臣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所问的几种茶,他居然只听到名字就可以全部答出来。   “你这是在哪儿本书上看到的?我翻了那么多有关于元朝膳食方面的书,都没有找到相关记录?”,苏妙卿急切地问,心里痒得不行。   虽说后世的奶茶都快翻出花儿来了,可是,古代人对于奶茶这一方面也逞多让啊。   比如苏妙卿最喜欢喝的“兰雪奶茶”。   将奶和兰雪茶一起煮。   有人曾写诗赞它,“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   现在,又让她知道了这么多种奶茶的做法,苏妙卿哪里能忍得住?自然是要到方子,然后,试一试啊!   “元代学者忽思慧著作的《饮膳正要》里有记载,而且,不光是这几种茶,还有范殿帅茶、金字茶、女须儿等几十种茶品还有茶点……”   一听说有这么多种茶品,居然还有茶点,苏妙卿便有些坐不住了,匆匆想要离开,然后让人去书肆找这本书买下。   “不用麻烦了……”   “我这里就有,你拿去看吧……”   “这本书是小众孤本,很是难寻,怕你就是出去买,一时半会儿的也是寻不到的……”   徐流臣吩咐小厮将书取来,交给苏妙卿。   “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妙卿搓搓手,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是,目光却死死的落在书上移不开半分,明明就是很想看的样子。   徐流臣对这样的目光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他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书,也这个样子。   书痴本色!   “拿去吧!”   徐流臣说道。   沈妙卿不在推辞,她知道这些书生对书的喜爱,不亚于生命,于是,很是认真严肃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小心看的,绝不会弄出一丝损坏……”   “我知道……”   徐流臣笑了。   徐流臣本来长得就好,虽然有些病弱单薄,可是,这一笑整个人却都亮起来了,苍白却无比美丽。   真好看!   苏妙卿没出息的不由心神一晃。   直到徐流臣似是有些畏寒,清咳了几声,他的小小厮立刻给他披了一件衣服,苏妙卿才回过神,脸蛋再度发烫慌乱地让丫鬟将吃食留下,匆匆带着书离开了。   离开时,还听见徐流臣又咳了两声。   “小姐,这徐流臣学问倒是挺好的,可是,这身子……”   等走远了,青黛抱着书不由得说道。   徐流臣这身子……真是有点弱啊。   就他这破身子,能熬过春闱吗?!   …… 第31章   苏妙卿从徐流臣那里得到那本《膳食正要》后简直如获至宝, 果然里面记载了很多茶品茶点,里面每一种茶品茶点,她都想试试。   最先想要做的就是那个玉磨茶。   紫笋是指紫笋茶。   早在唐朝起便是贡品, 民间极难寻得。   但好在这里是安昌侯府,玉磨茶所需要的上等紫笋在安昌侯府并不难找, 让苏妙卿发愁的是她不知道苏门炒米是个什么玩意儿?询问小厨房的厨娘们, 她们也不知道。   看见苏门两个字, 她只能想起苏门答腊。   但这个苏门炒米肯定不是苏门答腊的炒米,这个时候苏门答腊在哪儿元朝的人都不知道呢。   对于炒米, 苏妙卿只能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小零食泰国炒米,就是那个黄黄的、长长的、香香脆脆的炒米, 她觉得这两个东西应该是一个。   只是, 一个是产地是泰国, 一个产地是她不知道在哪儿的苏门。   “应该……就都差不多吧?”   苏妙卿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大米,手指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小姐,我觉得应该也是这个玩意儿……”   “炒米而已, 大概都是一个样子……”   “我们老家管这叫苏氏炒米……说不定那书的作者写错了呢……将苏氏炒米写成苏门炒米了……”   一个负责给苏妙卿炒米的厨娘, 语气笃定的说道。   苏门炒米?   苏氏炒米?   好像……也有道理……   “成!”   “那咱就试试!”   苏妙卿一拍手决定道。   炒米,她只吃过, 没做过。   所以, 炒米的事情就交给这个厨娘了。   青黛将紫笋茶筛筒净的工作给揽了, 拿把小凳子坐在一边细细的处理着, 等厨娘将炒米做好晾凉后,青黛的紫笋茶也挑好了, 苏妙卿将两样混在一起, 放在玉石小磨里细细的磨成粉末, 按书上的记载就是成了。   有了新奇的东西,苏妙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表姐谢婉贞一起分享。   于是,带着这玉磨茶兴冲冲的就去了谢婉贞的院子。   苏妙卿去的时候谢婉贞正在做鞋子。   那尺寸一看就是双男鞋。   见苏妙卿来了,谢婉贞连忙红着脸将鞋子藏在了身下。   这是做给谁的,苏妙卿一下就想明白了。   肯定是给庐江侯府的世子穆明轩做的。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也能看得出来那鞋子做得极为精致。   谢婉贞怕苏妙卿打趣她,连忙解释道:“这是奶娘让我做的……奶娘说新娘子嫁过去之前得亲手为夫家人做鞋袜以示心灵手巧……”   给自己的心上人做些衣物以示情意什么的,苏妙卿才不会觉得有些好笑话的,很正常嘛。   若是她有了喜欢之人,她也会送他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帕子什么的。   不过,这鞋子……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做!   那太费事了!   做一个鞋子可比做一个荷包帕子什么的麻烦多了。   最让苏妙卿恐惧的是谢婉贞要给穆明轩一个人做还不够,还要给他全家人做?!   “那个穆明轩家里有几口人啊?”,苏妙卿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谢婉贞还未说话,身边的大丫头绿蓉便先开了口,语气颇为心疼:“穆家上下十几口子呢……老太爷、太夫人、侯爷、侯夫人、三个姐姐、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这……这么多?!”   苏妙卿闻言,目瞪口呆,眼前直发黑。   光是鞋子,就需要十多双!   她看表姐谢婉贞的眼神都不由得带上了同情。   难怪出嫁前,姨母都拘着表姐哪里都不许去。   这也根本没时间出去啊!   “这太可怕了,等我嫁人时,一定得找个家里人口简单的人家……”,苏妙卿不禁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说着。   听到苏妙卿的话,谢婉贞也忘了自己的害羞,‘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她这个表妹古灵机怪的,人人都想嫁高门,唯有她天天想着要低嫁。   不过,她相信无论是高嫁还是低嫁,她这个表妹都能过得好好的。   表妹聪颖勇敢,又长着那样绝美的容貌,天下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她表妹呢?!   谢婉贞其实是很羡慕自己这个表妹的。   虽然,她出身尊贵,锦衣玉食,可是,她身边动辄就是十几号人,无论去哪儿都有人跟着,远不如表妹这般自由潇洒,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只是,低嫁的话……   看着表妹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谢婉贞不由得将心中的担忧道出:“表妹长得太好看了,若是低嫁,怕会惹出事端……”   嗯……?!   惹出事端吗?!   苏妙卿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她知道这张脸长得好看。   否则,也不会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就引得无数儿郎前来提前,破坏了继母为继妹精心办的相亲。   不过,苏妙卿也知道自己出身不高,不可能嫁入高门,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嫁入高门,像表姐这样一嫁过去就成为侯门夫人,然后,就要操持侯府一家几十口人的吃穿用度,苏妙卿想想就觉得糟心。   其它嫁入高门累神累心,她宁可冒点风险还是低嫁的好。   人口简单些,这样的日子不累心。   省心!   至于,容貌的问题……   “这还不简单?!”   苏妙卿无所谓地说道。   简单?!   谢婉贞和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有些迷糊。   怎么就简单了呢?   “嗨……这人啊三分容貌七分打扮……”   “再说了就人往漂亮里打扮不容易,往丑里打扮还不容易?!”   “就说这刘海儿,就像个门帘子似的,这梳上去和放下来那可就是两个人……”   “这人若是没了眉毛,还能好看到哪儿去?!”   苏妙卿自己用手比划着,一会儿用手挡住自己额头及眉毛,一会儿又把人放下,笑得一脸狡黠。   “你可真是……”   谢婉贞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下哪个女子希望自己能长得姿容绝世、倾国倾城?!   只有她表妹明明长得雪肤花貌,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为了低嫁,要隐藏自己的容貌。   这是为什么呢?   以表妹的容貌,高门嫡长子嫁不行,但是,嫡幼子还是可以努努力的。   “啊呀……这个问题不谈了……好害羞……”   “我给你带来了我新做的茶……是按古书记载做的,叫玉磨茶……你尝尝……”   苏妙卿连忙扯开话题。   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明白呢?!   她也不能和表姐说她的志向就是当一条咸鱼,千万别让她翻身,她不想跳那个龙门。   只能赶忙把今天来的正事儿给提了。   见苏妙卿拿了新茶来,屋里的小丫头顿时忙了起来,拿茶具的拿茶具、拿果子的果子、拿糕点的拿糕点……   谢婉贞也有些害羞了,两个没出嫁的小姑娘再这里讨论嫁人的事情儿,确实是不好意思了……于是,顺着苏妙卿的话头夸起茶来。   这谢婉贞倒是没有说谎。   她还是第一次喝这种放了炒米的茶。   紫笋茶她倒是常喝。   紫笋色泽带紫,其形如笋,茶汤淡绿,滋味鲜醇,是上等好茶,乃是贡品。   她从来没有试着将其研磨其沫再放入其它东西一同沸汤点之来喝。   她第一次喝……还怪新鲜的。   这样的玉磨茶比往日单一喝紫笋茶香味更加的醇厚、茶汤也更加顺滑、更难得的是还带着淡淡的焦米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好喝……”   “没想到紫笋茶还能这样喝……”   谢婉贞双眼放光,很是喜欢,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日后嫁过去了也请穆明轩的妹妹们尝一尝这个茶,估计那些小姑娘也能喜欢。   “可以呀!”   “这种茶做起来挺简单的,到时候你让小厨房给你带做点带去……”   “我在书里还看到一种品为兰膏的茶。”   “用的是玉磨茶,面、马思哥油同搅成膏,沸汤点之……”   “我觉得那个会更好喝。”   “等我买到马思哥油后,咱们再试试……”   苏妙卿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呀!”   谢婉贞听得心动,连连点头。   见谢婉贞喜欢,苏妙卿临走前给她留了一份玉磨茶。   然后,又将剩下的玉磨茶,除了自己留了一份后,又送给了平恩夫人和姨母各一份,请她们也尝尝鲜。   想到她能做成玉磨茶的最大功臣徐流臣,苏妙卿也没有吝啬,也给徐流臣送去了一份。   不久之后,徐流臣就有了回礼,一包热气腾腾的碧涧豆儿糕,还让书童送了个纸条过来。   上面写着她的玉磨茶很好喝,但是,关于苏门炒米,他认为更有可能是鞑靼米,让她不妨下次试试用鞑靼米做炒米,看能不能复刻出真正的元朝玉磨茶。   而卖鞑靼米的南北货铺子,徐流臣也细心的帮她写出来了。   鞑靼米吗?!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既然是记载元人的日常饮食膳要,那么相比江南的大米还是鞑靼米是苏门炒米的可能性更大。   徐流臣人真不错,居然连卖蒙古米的铺子都给她写出来。   他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呢?连卖蒙古米的铺子他都知道。   真是厉害!   她决定了!   等她的新玉磨茶做出来后,一定多送徐流臣一些。   ……   第五家杂货行。   也就是徐流臣推荐的据说可以买到马思哥油和鞑靼米的南北货铺子。   果然,苏妙卿在这家杂货行里买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杂货行出来,苏妙卿看着手中的鞑靼米,心中实在是好奇这鞑靼米做出来的玉磨茶会是什么味儿?会比她用江南大米做炒米的玉磨香吗?   还有那兰膏……   玉磨茶本就已经很香了,若是再加上马思哥油……   只想一想,苏妙卿就已经想要流口水了。   就在苏妙卿琢磨着那个兰膏的做法可不可以用牛奶代水,会不会更好喝时,身侧的青黛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小……公子,这家杂货行怎么叫第五家杂货行呢?难道它前面还有四家杂货行,这是第五家?”   “什么小公子?”   “你忘了,在外面你就叫我苏二就行……”   苏妙卿仍是做书童打扮,粉装玉琢的少年模样,她敲了一下青黛的额头嗔怪道。   接着,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第五家杂货行的牌匾,笑着对青黛解释道:“这不是那家货行主人的第五家铺子,而是指这家货行的主人是姓第五的……”   “第五是个姓……”   青黛睁大了眼睛,惊呼道:“居然还有人姓第五的?奴婢还是第一回 听说呢……真是太有意思了……”   “何止啊……”   “据史书记载从“第一”、“第二”一直到“第八”都有人姓……“第五”是汉高祖刘邦强迁战国时期齐国的田氏公族时所封……”   苏妙卿和青黛一边说一边走,结果,她的目光无意间在扫到两个刚刚从珍宝阁走出的身影时,猛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小……呃……苏二,你怎么了?”   “怎么不走了?”   青黛在一旁听得正开心,突然发现自家小姐不说了,还停下了脚步,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   前方?!   那也没什么啊……   不就是一对儿刚从珍宝阁走出的年轻男女吗?!   还别说,这对男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男的面如冠玉,衣着华丽;女的眉淡如烟,纤细柔弱,我见犹怜。   最为难得的是那个男的在低头看身边女子时的眼神,深情款款,眉梢眼底俱是情意,让人一看就知道男子有多爱身边的女子。   那个女的,苏妙卿不认识。   可是,那个男的,她认识啊!   那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也就是她表姐谢婉贞那个出身侯府、温润俊美、又颇具才名的未婚夫!   年前,庐江侯府送年礼,她姨母在客厅招待他时,她曾好奇地躲在屏风偷偷看过此人。   她没有认错!   就是穆明轩!   他和表姐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六月,可现在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什么关系?!   苏妙卿直觉不好,心坠坠的往下沉。   “那个女子好幸福啊……”   青黛并不认得穆明轩,只是下意识羡慕的脱口说道。   那个男子对那个女子的情意,只要有眼睛的可都能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也遇到这样一个男子。   青黛的话,让苏妙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果然不是她看错了,连青黛也认为这二人有情。   “苏……苏二……”   青黛感叹完后,转头看到苏妙卿的脸色,吓了一跳,她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别说话,跟我走!”   苏妙卿丢下一句后,快步往前走。   再不走,就跟不上了。   那两人已经去了信远斋了。   “小……苏二,等等我……”   青黛叫了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   信远斋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登时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   穆明轩并没有点名要什么,倒是他身边那个纤细柔弱的女人在蜜饯柜子前面看了一圈儿,然后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地点名要了几样,苏妙卿和青黛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们听到那个女人细声细气地说着:“给我来点儿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   听着女人点名要的果脯子,青黛嘴巴里的口水就止不住的流。   这……这也太酸了……   这怎么吃啊!   信远斋里的果铺子明明是甘豆糖、雪粉梅花、荔枝酿、蜜煎金橘……最为好吃啊。   那个女子怎么这些好吃的一个不要,却偏爱吃那些酸死人的果脯子,真是奇怪的口味。   苏妙卿可不知道青黛在想什么,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店小二刚给人家包好的酸梅,心中的不祥之意越发浓烈。   “这位小公子,您买什么呀?”   信远斋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穆明轩两人也买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各来一份儿……”,苏妙卿马上说道。   青黛一听,脸都快酸成团儿了。   怎么自家小姐也要买这些啊!   “青黛,你留下付钱!”   “付完钱后,带着东西就先回府。”   “我还有事儿,办完事儿我会自行回府……”   苏妙卿语速极快,说完,也不待青黛答应,立刻拔腿去追穆明轩二人。   “小……苏二!”   青黛看着门口,不禁有些着急喊着。   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好歹告诉奴婢一声啊!   否则,夫人问起来,奴婢怎么回啊?!   不过,苏妙卿也没工夫去管青黛,她紧紧地跟着穆明轩二人,唯恐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他们的踪迹。   好在,虽然街道上人很多,但是,那两个人好像就是出来玩的,也不着急回去,一直是走走停停,见到有什么有意思的摊子就停下看看。   苏妙卿在后面跟着,越看越心惊。   这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两人在不经意间对视时,那眼中的情意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女子必是穆明轩心悦之人。   她是谁?!   哪府的小姐?!   她不知道穆明轩已经快要成亲了吗?!   她表姐和姨母知不知道穆明轩已经心有所属了?!   穆明轩二人在前面说说笑笑的走,苏妙卿在后面怒火中烧的跟。   最后,二人停在了醉月轩门口,说了会话儿便走进了醉月轩,苏妙卿也连忙要抬步往里进,结果,却被店小二给拦在了外面。   “你是谁家小厮,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直愣愣地往里闯,你家主人呢?”   主人?!   苏妙卿低头看了看她穿的衣服,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书童模样。   也难怪人家拦他。   哪儿有书童自己跑来下馆子的?!   “我……我主人……”   苏妙卿嘴里含含糊糊地应着,脚下却不住的掂着脚的往里瞅。   此刻,穆明轩二人正朝着二楼走去,二楼有很多的房间,若是再不追上去,怕是很难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房间,那可就跟丢了。   正在苏妙卿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身边猛然传来一道温润沉静的男声,“你怎么在这儿?”   苏妙卿一转头,正看到徐流臣正在不远处向她走来。   瘦削的俊美少年,因为走的步子有些快了,苍白如玉的肌肤染上了一点红晕,越发显得他眉目如画,惊尘绝羡。   “我家主人来了!”   “那我们进去了!”   苏妙卿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解释,抓住徐流臣就往醉月轩里进。   徐流臣被苏妙卿一把抓住,本想问她为何在这里,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目光落在苏妙卿抓他的手上,顿觉热气上涌,指尖微蜷,一下子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迷迷糊糊的任苏妙卿抓着走。   苏妙卿虽然进来的也算快了,可是,待上了二楼后,还是失去了穆明轩二人的踪影,心中不由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张,只能跟着伙计身后进了一个包厢。   “您二位先坐,小的去给您们上茶。”   待伙计离开后,苏妙卿才反应过来她就这么把徐流臣给拽了上来,都没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万一人家有正事让她给耽误了就麻烦了。   “不好意思,刚才情急就把你拉上来了,没有耽误你的事儿吧?”,苏妙卿反应过来后,忙起身连连向徐流臣人道歉。   “没……没事儿……”   “我今天出门是拜访一下国子监的老师,从国子监老师那里离开后刚想回去,就正好看见你了……”   徐流臣摇头,缓缓说道。   听到徐流臣没有要事要办,苏妙卿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她这个动作到底是冒失了,于是,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不对,正好这里是醉月轩,我请你吃饭以吧……”   “这本就不算什么事儿……”,徐流臣笑得温和,对苏妙卿说道:“只是,我看你面有急色,似是在找人……”   “怎么,没找到吗?”   徐流臣注意到上到二楼,苏妙卿左右看过后,一脸的失望之色。   “嗯。”   “我在找两个人,一男一女。”   “我只看见他们上了二楼,却没看见他们进了哪个包厢……”   苏妙卿想到穆明轩二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她很想知道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家小姐。   “很重要?!”   徐流臣眸光温润清澈。   “很重要!”   苏妙卿重重地点头,整个人失魂落魄。   “你等我一下。”   徐流臣闻言,略一思索,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 第32章   不过, 苏妙卿也并没有等太久,徐流臣便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是个店小二。   “这是……?”,苏妙卿不解的看了一眼那店小二。   却见徐流臣对那个店小二点点头后, 那个店小二便恭敬地对苏妙卿说道:“刚才上来的两人,一人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另一人则是他的表妹……”   表妹?!   苏妙卿听得心中一沉。   “你怎知二人身份?!”   “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乃是本店的常客, 小人自然是认得。刚才小人进去送茶水时, 听到二人以表兄、表妹相称……”   “并且,小人还听到了一个消息……”   店小二吞吞吐吐的说着。   “什么消息?”   苏妙卿焦急道。   然而, 那店小二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徐流臣。   徐流臣从衣袖中掏出张银票递予那个小二, 那店小二立刻眉开眼笑, 手脚麻俐的将银票收好。   原来是给了银票。   难怪, 这个店小二愿意将客人的秘密告诉他们。   只是,徐流臣是帮她的忙,怎么能让他出银票,苏妙卿心里想着过后得把钱还上, 只是他的银票是折叠着递过去的, 她也没看清他给了多少……   “……这二人似有私情……”   “我听见那庐江侯府世子似是正在安慰他那个表妹,说什么他心里只有她一个……日后定会以平妻之礼娶她进门……那位谢家贵女只是个摆设……定会将家中事务都交到她的手上……”   “我这只听到了这些……”   银子到位, 那个店小二便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说完后便先抽身离开了。   “穆明轩!”   待那个店小二离开后, 苏妙卿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她此时哪里还记得徐流臣银子的事儿, 只觉得现在又气又恶心。   他们庐江侯府把她表姐当成什么了?!   竟然如此欺负人?!   苏妙卿气得七窍生烟。   恨不得现在就狠狠给穆明轩一巴掌。   可是, 事关她表姐的幸福, 她不能那么冲动。   只得生生将满腔的愤怒给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苏妙卿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只是眼底依旧冰寒一片,“徐公子,谢谢你。你花的银票我回府后我会还你……”   “今天恐怕是不能请你吃饭了,我还有事儿,得先回府里了。”   “没关系。”   “我本来也是要回府里的,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徐流臣的语气温和。   苏妙卿一心只想快些赶回侯府,将这个消息告诉姨母,便混乱地点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醉月轩,往安昌侯府的方向走去。   穆明轩有了心仪之人,那个人还是他表妹!   这是他们两人的私情,还是已经过了明路,是整个庐江侯府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只瞒着安昌侯府?!   还有,他那个表妹买了那么多很酸的果脯……   该不会是……   “小心!”   苏妙卿低头正想得入神,突然,身边传来一阵大力将她拉得一歪整个人扑在了徐流臣的怀里,一股淡淡的墨香将她包围,还没等苏妙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一辆马车呼啸着从她身边飞驰而过,那席卷而过的强烈气流刮得人脸疼,苏妙卿的脸吓得猛地的一下就白了。   她这一路上心里都是事儿,走得神思恍惚,刚才若不是徐流臣拉了她一把,她就要被马车给撞了。   “谢谢你!”   苏妙卿白着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没事。”   “只是,你走路时要注意。”   “不管有多么难办的事情,上面还有安昌侯夫人在,实在不行还有平恩夫人……”   “不会有事的……”   徐流臣双手扶着苏妙卿站稳,柔声道。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这时,她也恍然明白为什么徐流臣要跟着她一起回府。   怕是从一开始,徐流臣就担心她毛毛燥燥的会出事。   “嗯……”   苏妙卿心头一暖,低着头,睫毛微颤,宛如雨后桃花。   “刚才情急之下,在下失礼了。”   徐流臣躬身赔罪,一脸歉意。   “无妨……”   看着徐流臣清澈如水的眼眸,苏妙卿脸颊有些发烫。   有了这么个惊魂的小插曲,苏妙卿就算心里再急,也不敢魂不守舍了,总算是平安的回了安昌侯府。   ……   “你说的是真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面色发青,沉声喝道。   在她的面前摆放着几包已经打开的果脯,酸姜、话梅、柠檬、山楂、酸杏子……浓浓的酸味让人只看一眼就想要流口水。   屋里的人早已在苏妙卿的要求下被屏退了,现在客厅里只剩下她和安昌侯夫人。   “真的。”   苏妙卿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我不会认错人的。”   “更何况醉月轩的小二也确认了那就是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   随着苏妙卿话音落地,安昌侯夫人卢蓁似是受不了刺激般以手抚头,身子晃了晃,苏妙卿吓了一跳,连忙几步上前搀住安昌侯夫人卢蓁,焦急地问道:“姨母,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好一会儿,安昌侯夫人卢蓁才缓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苏妙卿的胳膊,红着眼眶,“好孩子,刚才那些话,你敢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说一遍?!”   苏妙卿看着姨母难受的模样,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姨母这是要请平恩夫人出手了吗?!   似是看出苏妙卿的疑惑,安昌侯夫人卢蓁有些内疚又有些惭愧地说道:“我嫁入侯府这些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把侯府掌握在手中……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多……”   “若是我出手,怕是会打草惊蛇。”   “事关婉贞的终身幸福,姨母一点儿险也不想冒,只有交到老夫人的手上,才是万全之策……”   苏妙卿顿时醒悟过来。   姨母这是怕她出手做得不够隐秘干净,若是惊了庐江侯府的人让他们把人藏了起来,对外只一推声称什么也不知道,那他们安昌侯府这个亏就吃定了。   而平恩夫人在皇宫那个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混了大半辈子了,最是厉害的一个人。   如果是平恩夫人出手,表姐肯定吃不了亏。   “好!我们走!”   安昌侯夫人撑着身子,叫了贴身嬷嬷带上那些酸果脯,苏妙卿紧紧跟在姨母身后,一行人来到了平恩夫人的寿春堂。   ……   庐江侯府。   “你怎么又带你表妹出去了?你不知道她现在身子不比往日吗?”,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嗔怪着说道。   “表姑母,您别怪表哥了。”   “是我最近没有胃口,这才求着表哥陪我出去走走的……”   庐江侯夫人的表侄女丁柔坐在下首,撒娇地说着。   “这样啊……”   “那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啊?”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一脸关切地问道。   “表姑母,我现在好多了。”   “就是有点疲乏……”   “最近总是爱困……”   一股疲倦上来,丁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快去歇息吧……可别累到了……”,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连忙招了小丫鬟好好扶着丁柔让她去休息。   待丁柔走后,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才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你还有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小心一点儿……柔儿现在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让安昌侯府的人知道……”   安昌侯府以前还觉得是门好亲事。   毕竟成武帝尊重平恩夫人,是任谁都知道的事情。   有这门姻亲在,儿子日后官场仕途定是无忧的。   可是,这些年,安昌侯府是每况愈下,那个安昌侯也没有个正经事儿做,未来根本给不了明轩任何助力,那个安昌侯夫人也是个撑不起来的。   成武帝和平恩夫人都老了,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挺几年。   这门亲事,她就越看越不对味了。   她儿子出身高贵、温润俊美、又有才名,凭什么要娶那个明显就会落魄的人家之女?!   只可惜,这桩婚事是当初婆母上门求娶的,又有圣上的赐婚,根本就改不了了。   每每想到这里,她这心就堵得难受。   她表侄女是个贴心的,每次她心情不好时,她都会上门来特意哄她开心。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的长大,男俊女俏。   她不由得动了心思。   若是表侄女嫁过来,肯定和她是一个心思。   这么一想,那个谢婉贞嫁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虽说安昌侯府的落魄是肯定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安昌侯府可是深沐皇恩,而安昌侯府就只有谢婉贞这么一个女儿,等她嫁过来时,一定是十里红妆。   等过几年,那位和平恩夫人都死了,安昌侯府便不足为俱,倒时候谢婉贞还不是任她捏圆搓扁,若是不幸染个什么病的去了,那这诺大的家财还不都是她表侄女的?!   庐江侯夫人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就算安昌侯府知道了又如何?!”   “哪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算她知道了,她还敢因为这事儿和我闹不成?!”   庐江侯世子穆明轩浑不在意地说道。   ……   “公子,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啊!您不会又去买书去了吧?!”   徐流臣的小厮正青双眼圆睁,不满地撅嘴道。   他家公子是个书痴!   只要是喜欢的书,不管多贵,都一定要想办法买下来。   若不是他家公子写了几本书,还卖得不错,他们早就得露宿街头了。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因为公子每次领了书钱,钱都没捂热乎,就去买书。   所以,这一年下来,少爷虽然挣了不少的银子,但是,也没有攒下多少。   临出行时,族长是拉着他的手让他替公子管着点钱的,就怕有一天,他家公子在京城会因为买书买到没钱吃饭。   今天是结算书钱的日子,公子又回来得这般晚,正青实在是不能不往这方面去想。   “没有!你看我手上哪里有什么书……”,徐流臣微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以示清白。   没买书?   正青左右看了看徐流臣的身前身后,见果真没有书的踪影,正青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那银票呢?我给公子收到匣子里去……”   公子的书费是二百两。   将这笔钱攒起来,若是公子高中留京,他们也能买个小一点儿的房子住。   公子说了这安昌侯府,他们只能住到他春闱之时,放榜后他们就得搬离了,所以,他得早做打算。   “钱啊……”   徐流臣轻轻开口,嗓音如玉石清润。   “我另做了它用……”   另……另做了它用?   二百两?!   全用了?!   “您……您又新添了什么费钱的爱好?”   正青嘴唇都颤抖了,一脸的肉疼。   啥爱好这么败家啊?!   出去一趟,二百两就没了?!   “什么费钱爱好?!”   “我那是有正事儿!”   徐流臣啼笑皆非地在正青的头上敲了个暴栗。   “行了,离春闱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我去看书了……”,说完,徐流臣便施施然去了书房,转又投入到了书山题海之中。   正青虽然肉疼那二百两银子,可也知道现在一切都以公子的科举考试为大,忙不迭的去准备茶水点心去了,以防一会儿他家公子饿着。   ……   七天后,一份详细的关于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和其表妹丁柔的全部信息就都摆在了平恩夫人面前。   丁柔,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表亲,其父为靖州通判,与庐江侯府世子穆明轩青梅竹马长大,故互生情谊,已怀孕二月有余,其舅母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乐见其成!   最后一句“其舅母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乐见其成!”这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安昌侯府人卢蓁的心,都是在后宅混了半辈子的女子,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打的什么算盘,卢蓁不用想都知道,她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你给我挺住!”   “如果你自己都挺不住,先倒下了,婉贞怎么办?!”   平恩夫人脸色冷凝,眼里泛着慑人的寒意,厉声喝道。   安昌侯府人卢蓁紧紧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娘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庐江侯府欺人太甚!穆明轩欺人太甚!”   平恩夫人见儿媳总算是撑住了,微微抬了抬眼皮,“这门婚事你打算怎么办?!”   “退婚!”   “必须退婚!”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神如刀,赤红着眼。   他们庐江侯府当她女儿是什么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未嫁进门,男方就公然让自己的表妹怀了孕!这是根本没把她女儿、没把安昌侯府放在眼里!   还平妻?!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把女儿娶过门当摆设吗?!   他们安昌侯府也是侯府,她女儿也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贵女,凭什么非要嫁入到庐江侯府当个摆设?!   她倒是想看看,她们安昌侯府退了亲,哪家敢和一个未娶妻家里就先有了庶子的人家结亲?!退了她们家,那庐江侯府还能结到什么好亲!   想到这儿,安昌侯夫人卢蓁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   “你想好了?!”,平恩夫人问道。   “想好了!”,安昌侯夫人卢蓁恨声道。   “那就去办吧!带着这些证据,悄无声息的将婚事退了……圣上那边,我去说……”,平恩夫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真是便宜他们庐江侯府了!”,安昌侯夫人卢蓁目光复杂,满脸的不甘。   庐江侯府的人如此欺辱她的女儿,若不是卿卿无意间撞破了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奸情,那等待她女儿的将会是什么日子?!   若是日后婆母和她都不在了,她女儿婉贞又会落到什么境地?!   她都不敢想!   以她的性格,她真想带人打砸上门去,将他们庐江侯的龌蹉心思抖落得人尽皆知!   可是她不能!   若是那样做的话,她固然是能出气,可是,她女儿的名声也就坏了,成了那些闲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若是她悄悄去退了亲的话,只说是八字不合,待风头过去,她还能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为了女儿,卢蓁只能忍,生生将这一口恶气给咽下。   “明白了就好。”   “早些去办吧!”   “早办早了!”   “记得,一定得将婉贞的庚帖带回来!”   平恩夫人的眸子眯了眯。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是这样想的,她恨不得马上甩开庐江侯府,跟他们没有半点干系,正躬身想要退下时,谢婉贞却突然泪流满面的冲了进来,“娘,我不退亲!”   “明轩不是那样的人!”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也许是弄错人了呢?或者都是他母亲的主意,明轩并不愿意?!”   谢婉贞急急的说着,容色凄楚。   “婉贞?!”   安昌侯夫人卢蓁吓了一跳,也不知谢婉贞是何时来的,又偷听了多久。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安昌侯夫人卢蓁心都要碎了,她能理解此时女儿的心情。   那穆明轩长像俊美、又是世子、学问又好,女儿自从见过他一面后,便把整颗心都栓在了他的身上。她还记得庐江侯府太夫人上门求娶时,女儿害羞又兴奋的模样。   这一年多来,女儿用心的绣着嫁衣,憧憬着未来能和穆明轩琴瑟和鸣。   可现在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让女儿情何以堪?!   她又怎么会相信自己痴恋多年马上要嫁的不是良人?!   “婉贞,你不要这样!”   “你这样,娘看了好心疼……”   安昌侯夫人卢蓁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自己不幸的人生,也为自己可怜的女儿。   “娘,你们说的都不真的,对不对?!”   “明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一定是他那个表妹勾引他的对不对?!”   谢婉贞急急的看向自己的娘亲,想要自己娘亲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只看到自己的娘亲也哭得不成样子,满眼心疼的看着自己,这让她的心不由得沉沉坠去。   “不!”   “我不信!”   “这不是真的!”   谢婉贞情不自禁的尖叫出声,声音充满了惶恐和无助。   “婉贞……”   安昌侯夫人卢蓁抱着女儿痛叫一声,哭得不能自已。   “婉贞!”   “这件事情是祖母亲自出手去查的,你难道连祖母也不信吗?!”   平恩夫人沉声喝道。   “祖母……”   平恩夫人的话让谢婉贞几乎站不住坐在地上,内心更是绝望。   祖母的话,她不会不信。   她们安昌侯府诺大的家业都是祖母在撑着,祖母是连皇帝都钦佩信任的人。祖母爱她,肯定是不会骗她的。   如果连祖母都说这件事情是真的,那这就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了。   明轩他……他真的爱上了别的女人。   谢婉贞默然无语,只是眼泪一对儿一双的往下掉,看得人心疼不已。   “婉贞不哭……”   “和穆家退了亲,娘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抱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不要退亲,好不好?”   “我舍不得他……”   “女儿好喜欢他的……”   就算他喜欢他的表妹又如何?她长得又不难看!她不信她堂堂侯府千金,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之女。   谢婉贞死死的抓着安昌侯夫人卢蓁,就宛如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平恩夫人闻言气结,恨不得请出家法好好把自己这个孙女打醒。   难不成歹竹真出不了好笋?!   她这个孙女和她父亲一般是个脑子不清的?!   那可就太伤她这个做祖母的心了。   如今可如何是好?!   她这孙女竟然不愿意退亲!   婉贞的娘又一向宠她,会不会心软就真的不退了?!   这若这亲事真的不退,那才是将她女儿送入了火坑呢。   平恩夫人垂眼看向安昌侯夫人卢蓁,想看看她这个儿媳要怎么说。   没想到一向柔弱与事无争的儿媳,在这件事情上却是难得的强硬起来,“退亲!”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   安昌侯夫人卢蓁不顾谢婉贞的哭求,擦了擦眼角的泪,坚定地说道。   “娘……!”   谢婉贞哭着哀求道。   可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在此时心硬如铁,连一丝动摇都没有,她紧紧地抓着谢婉贞的胳膊,双眼通红的直视着她,声音冷得可怕,透着一丝凄厉,“婉贞,你难道想过和娘亲一样被你父亲宠妾灭妻的生活吗?!”   …… 第33章   苏妙卿的心情很低落。   谢婉贞不肯见她!   “如果不是我……表姐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苏妙卿胸口闷闷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青黛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还因此被安昌侯夫人和平恩夫人叫去问话。   当知道那人居然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时, 青黛都震惊了。   不过,她是家生子, 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告诉, 连她自己爹娘老子都没说。   原本她一个下人,不该在这件事情多话的, 可是, 看到表小姐这几天都自责得郁郁寡欢, 连去徐公子那里借书都提不起兴趣,不禁有几分心疼。   “这事儿怎么能怪表小姐呢?”   “您就是真心待大小姐,才会告诉侯府的。”   青黛连忙劝道。   那庐江侯府明显就是一个火坑,若不是表小姐, 大小姐日后若真就那么嫁过去, 那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她生母安昌侯夫人就是因为安昌侯宠妾灭妻而倍受冷落,还差点被休, 难道大小姐想步夫人的后尘吗?!   不!   如果大小姐真嫁过去, 怕是过的日子还不如安昌侯夫人呢。   安昌侯宠妾灭妻, 但好歹平恩夫人明理正直, 这才让夫人和大上姐还能在侯府里有一席之地。   可是,那个庐江侯府的夫人可是那个表小姐的亲戚, 她会向着谁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 到时候大小姐还有活路吗?!   那还不得被欺负死?!   这女子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 若是弄不好,下半辈子都得在苦水里泡着啊!   这是连她一个小丫鬟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大小姐怎么就不明白呢?!   依她看,大小姐就是被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保护得太好了。   单纯!   太单纯!   “可能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相信我的话。”   “毕竟,这是她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算知道他喜欢上了别人,可是,想要把那个人从心里挖出来,还是会痛苦吧……”   苏妙卿黯然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因为痛苦,所以才会迁怒。   就如同一头受了伤的小兽,会下意识地将身上的尖刺对向那个打破她美梦的人。   那个穆明轩绝非良人!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还是会将事情告诉姨母的,只是,表姐如此痛苦,府里的气氛又如此压抑,苏妙卿还是感觉到了尴尬……她想离开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她没有和青黛说。   若是青黛知道了,那姨母也就知道了。   她怕姨母会误会。   她其实只是……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   还是待表姐的退婚事尘埃落定之后,她就找个机会离开吧。   “表小姐,您别不开心了……”   “长痛不如短痛!”   “日后大小姐会知道会知道您的苦心的……”   “表小姐,您今天想借什么书?要不奴婢帮您将那徐公子的书全给您搬过来,您看怎么样?”   青黛努力想要逗苏妙卿开心,甚至还做了两个撸袖子的动作。   青黛的心意,苏妙卿知道,看着青黛滑稽的动作,苏妙卿嘴角总算浅浅一弯,“我不是要去借书,我是还他钱的……”   ……   “十两?!”,苏妙卿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徐公子,你别骗我。”   “那是醉月楼,京里最好的酒楼之一,往日迎来送往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虽然我没有去里面吃过,但是,想必那里的店小二也不会只为了十两银子就冒着得罪权贵的危险向人透露客人的信息……”   “我说了要还你,必然是要还的。”   徐流臣如玉的脸泛起一阵红晕,窘迫不已,“你别误会,我不是以为你没钱……为了报答你当初在书肆对我的帮助。”   “没事儿。”   “我知道。”   “只是一码归一码,钱还是要还的。”   “而你既然要报答我,那么,你就将你的那些本宝贝书借我一观,也算是报答我了。”   苏妙卿眼眸灵秀,笑笑说道。   “好。”   徐流臣红着脸点头。   “所以是多少银子?!”,苏妙卿问。   “一百两。”,徐流臣回道。   “你在屋外给了他一百两,他才会跟你进屋……而在屋里,他卡着重要的消息不说,你又给了他一百两……所以,应该是二百两吧?”,苏妙卿虽然是用猜测的语气,但是,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   徐流臣笑了,双眸璀璨如星。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二百两银子?   表小姐竟然为了调查穆明轩和那个女的事情,自己掏腰包已经花了二百两银子了?!   这都能在京城买一个小房子了。   她可是知道表小姐虽是一个四品官员之女,可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表小姐的日子并不好过的。   不行!   她得告诉夫人一声,不能让表小姐自己花这笔钱。   青黛心里想着。   正青则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家公子。   难怪,那天公子没有拿回银子来呢……   二百两啊!   公子竟然给人家说十两。   公子竟然只想收回来十两!   呜呜……   他真是太难了!   照他家公子这个败家的程度,他真怕有一天他对不起族长的交待让公子睡大街。   还好人家安昌侯府的表小姐人好还聪明……   正青喜滋滋的接过苏妙卿递过来的银票,乐呵呵的将银票收进了匣子中。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这个小厮其实是我族中子弟。”   “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大伯父一家将我接回家中细心养育,还供我读书……伯父伯母怕我照顾不好自己,于是在族中子弟找了正青随我上京便于照顾我……”   “我不擅理财,钱财都交予他管理,正青怕我乱花,所以……”   剩下的话徐流臣没说完,但苏妙卿已经懂了。   难怪徐流臣会有这么多书,她以为是徐流臣从家里背过来的呢,她还好奇呢,从家里背了这么多书过来不麻烦吗?!   敢情是徐流臣来京之后买的啊!   “是得找个人看着你点儿……”   苏妙卿的眼神从那一堆书山中滑过,也难得有了调侃的心思。买下这么多书,这得多少银子?!这家伙上京赶考带的银子,怕不是都花光了吧?!   看正青那一脸高兴的样子。   正青见苏妙卿也认为他家公子得看着点,立刻引为知已,和苏妙卿大吐苦水,细数着这一年多来他家公子这个书痴已经为书败进去多少钱了,“少说也有千两银子了……若不是公子自己能写书卖,还卖得还不错,正青我啊都得要饭去了……”   苏妙卿顿时接收到两个信息。   一是徐流臣为了买书可真没少花钱。   一年千两啊!   她总觉得自己小有资产,可是,和人家徐流臣比,她也不算太有钱。   至少,她不敢一年一千两这么个花法。   二是徐流臣会写书,还挺赚钱。   写书?!   赚钱?!   苏妙卿的目光落在全套的青山居士的话本子上,突然福至心灵,脱口而道:“徐流臣,你该不会就是青山居士吧?!”   徐流臣还没说话,正青先说话了,他惊讶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公子是青山居士?!”   “公子,你告诉她的?!”   正青又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自家公子有和这位侯府的表小姐这么熟吗?   “我没说……”   “是苏小姐聪颖,自己猜出来的。”   徐流臣目光灼灼,微笑叹息着说道。   ……   最后,苏妙卿要了徐流臣的一个签名,在给徐流臣讲解了何谓签名后,苏妙卿捧着写有“青山居士”四个字的纸,开开心心的走了。   她这种开心的心情直到傍晚她姨母安昌侯夫人来看她时才结束。   她姨母是来给她送钱的。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还花了钱?”,安昌侯夫人红着眼眶,嗔怪地拍了拍苏妙卿的胳膊。   也怪她!   当时她一听到穆明轩和他那个表妹的消息,心里就急得什么都不顾了。   也没有细想一下,你不给人点好处,人家醉月轩的小二怎么会那么爽快的告诉卿卿她想知道的事情。   这样大的事情,居然还要卿卿自己掏腰包。   她这个姨母当的真是惭愧。   “姨母,那才几个钱?”   “从我到侯府后,吃穿用度,您都不知贴了我多少……”   苏妙卿柔柔地说道。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傻孩子,姨母给的是姨母给的,你只管拿着便是。”,安昌侯夫人一挥手便让青黛将她带来的盒子收了去。   里面除了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套红宝石首饰。   苏妙卿有心拒绝,可根本推托不掉。   “姨母,表姐如何了?”   苏妙卿关心地问道。   只是,她不问还好,她一问安昌侯夫人卢蓁又眼泛湿意,她将屋里所有下人都撵了下去拉,拉着苏妙卿的手哽咽道:“卿卿,怎么办啊?”   “你表姐又做傻事了……”   “表姐怎么了?”   苏妙卿心里一惊。   “你表姐今天居然想偷溜出府去见穆明轩,想要当面问个明白……”,安昌侯夫人卢蓁无比痛心地说道。   “什么?!”   苏妙卿脸色一变。   这若是真让表姐见了穆明轩,穆明轩肯定不会承认的,到时候他们庐江侯府将人一藏,来个抵死不认,那可就麻烦了!   表姐糊涂啊!   ……   “还好她祖母早早就派了人看着婉贞,婉贞还没等出府,就让她祖母的人给带了回来,否则……”,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到这儿的时候眼中还闪着后怕。   “现在,婉贞已经被她祖母关了起来……”   “这孩子……”   “这孩子已经两天没怎么吃喝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中的泪终是掉了下来,看女儿如此痛苦,安昌侯夫人卢蓁简直心如刀割。   苏妙卿听得忧心不已。   事情就要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到时候,不是婉贞表姐倒下去,就是姨母先倒下去。   “得想个办法让表姐对穆明轩死心。”,苏妙卿咬了咬牙。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睛一亮,她抓着苏妙卿的手,急切的问道:“卿卿,你有什么办法?”   她成亲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儿。   谢婉贞就是她的命!   现在,谢婉贞这样简直就是掐住了她的命门,让她方寸大乱,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明知道那个穆明轩不是良人,庐江侯府也绝不是善地,那就是个虎狼窝。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可是,面对女儿时,她竟然怎么都说不明白。   她急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女儿,让她自己看。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苏妙卿诉苦,想着卿卿毕竟和女儿年龄相近,也许会明白女儿是怎么想的。   “表姐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表姐认清穆明轩的真面目,让表姐对她死心……”   “表姐对他死心了,自然就会同意退婚了。”   “只是……”   “到时候表姐一定很痛苦……您舍得吗?”   苏妙卿心情很是沉重,她似乎都已经看到到时表姐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别说到时候姨母会心疼,就是她现在就心疼得不行。   而且,这个主意出完了,怕是表姐真的要恨死她,她也真的没办法面对表姐,在安昌侯府住下去了。   在安昌侯府住的这段日子,真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自己一个人住着百十来坪的小院,走到哪里都跟着一堆丫鬟小厮伺候着……   日后若想再过这样的神仙日子,怕是再也没有了。   “不破不立!”   “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真的由着婉贞,那婉贞的一辈子才是真的毁了。”   “现在就用大棒敲醒她,也许她会痛彻心扉,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总有走出来的一天,到时候她依然能有幸福的人生!”   安昌侯夫人卢蓁沉吟了片刻,遂眼神坚定的说道。   苏妙卿知道安昌侯夫人卢蓁已经决定了,于是也不在犹豫,“带我去见平恩夫人吧!”   她需要人知道到庐江侯府内的动向。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   寿春堂里,平恩夫人高坐上首,依旧是冷淡威严的样子,只是梳得整齐的发髻银色越发的雪亮了,一字一句道:   “妙卿,你这办法若是有效,我便欠你一份情谊。”   “日后,你若是有事求到府上,我定会为你做主!”   这个丫头是个好的。   这才入府几个月,举手投足间便已端庄娴雅,出落得越发明媚动人。   她的咳疾是她日日下厨煲羹为她治好的。   自己和她非亲非顾。   她如此做也无非是爱屋及乌。   小小年纪却聪慧冷静,明澈通透,甚至还能反过来照顾她府里那两个柔弱的母女,连李女师都对她另眼相看,倾心相授。   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就不是生在自己家?!   苏妙卿还没反应过来平恩夫人的这个承诺有多重,但是,一旁的安昌侯夫人卢蓁却已经喜上眉梢。   卿卿长得花容月貌,而苏家又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虎狼之辈,苏妙卿的婚事一直是好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她担心苏家会拿卿卿的婚事做交易,让卿卿所嫁非人。   她虽然疼卿卿,可是,她能力有限。   若想护得卿卿平安周全,嫁个合心合意的人儿,这事儿还得平恩夫人出马才行。   原本她是想若是自己能怀上个孩子,就借这个孩子说什么也要求得婆母出手,但现在看来已是用不到了。   婆母喜欢卿卿!   这真是太好了!   有了婆母这个承诺,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给卿卿物色未来夫婿了,待到人选确定,她就求婆母进宫请皇上赐婚。   有了皇上赐婚,苏家就再不足为惧!   ……   正月十五,元宵灯会,长街灯火如昼,东风夜放花千树。   也许是今年开年便血雨腥风不断,成武帝特下圣旨在梅堂搭建鳌山灯棚,要与民同庆,据说要做一个高一十八丈,阔三百六十六步的最大鳌山。   京里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一天不待夜色来临,就已经有无数的人走出家门参加这场狂欢。   而可以最近观赏到鳌山的聚星楼更是热闹非凡。   那些有身份地位的高门权贵早早就将座位预定好了,带着家中女眷悠闲的品着美酒佳肴,看着外面金碧辉煌,锦绣交辉的鳌山。   聚星楼内坐无虚席,而且,越是高的楼层越是一位难求。   苏妙卿此时正坐在聚星楼二楼的包厢内,脸上戴着面纱,正坐在窗边眼含担忧的看着身边的表姐谢婉贞。谢婉贞也和她一般,面上戴着薄纱,只露出憔悴的眉眼,正趴在窗边向外看。   若是别人一定以为谢婉贞是在看那座壮观辉煌的鳌山,只有苏妙卿知道表姐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鳌山上半分,她正在满眼焦急的看向楼下寻找着庐江侯府的马车。   “表姐,你别急。”   “听说庐江侯世子也在这聚星楼订了房间,他一定会来的……”   “他肯定不是故意不与你出来同游的,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是要参加春闱的嘛,想必是要借着今天与同窗多聚一下,交流一下学问的……”   苏妙卿在一旁软言细语的安慰着谢婉贞。   她其实真不忍心欺骗谢婉贞。   她对谢婉贞说可以替她传递消息给穆明轩,让他们可以见上一面时,谢婉贞已经有三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整个人虚弱得像一朵被暴雨打过的梨花,听到苏妙卿愿意帮她传消息,谢婉贞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苏妙卿建议趁着正月十五之个佳节良机,让谢婉贞约穆明轩见面,这样就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谢婉贞也写了,苏妙卿也真的让人帮她传了,可是,穆明轩却以那日有事给婉拒了。   其实,苏妙卿在让谢婉贞写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穆明轩是不会来与谢婉贞共度元宵灯会的,因为……穆明轩要陪她的表妹来看鳌山。   为了能让表妹丁柔看得舒服,不被累到,庐江侯府的人还特意派人早早就来这聚星楼订了位子。   谢婉贞收到穆明轩的回信后,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极是失望。   是她又在一旁说,打听到穆明轩订了聚星楼的房间,让谢婉贞来这里等。   只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就好。   思念心切的谢婉贞几乎毫不怀疑的就心动了,在苏妙卿‘劝得’姨母和平恩夫人同意她们出门后,更是激动得抱着苏妙卿又哭又笑,直说苏妙卿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苏妙卿觉得当时自己脸上的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过了今日后,表姐一定恨死她了。   “卿卿,你看那是不是庐江侯府的马车?”   突然,谢婉贞一脸激动的说道。   苏妙卿探头向下看,果见一庐江侯府的马车正缓缓走过来停在聚星楼门口。   “是庐江侯府的马车……”,苏妙卿语气冰冷。   可是,兴奋的谢婉贞根本没有听出苏妙卿语气中的寒意,她高兴的爬起便要下楼去见穆明轩。   苏妙卿一把按住谢婉贞,轻轻道:“表姐,别动。”   “庐江侯府来了马车,想必车里的是庐江侯夫人,你这么冲动的跑下去,岂不是要给庐江侯夫人一个坏印象?”   谢婉贞顿时羞红了脸,但却也不在动弹,只是痴痴的看着庐江侯府的马车。   马车的门开了,庐江侯府的车夫手脚麻利的摆好了下车凳,最先下来的是庐江侯世子穆明轩,他依旧俊美贵气,风度翩翩,谢婉贞满眼都是喜欢。   就见穆明轩转身伸手,马车帘动,伸出一个女子的手。   是庐江侯夫人吗?   世子真是好男人,对母亲这般孝顺。   只是……这庐江侯夫人的手怎么如此细嫩晶莹如白玉一般?   谢婉贞心里想着。   可下一刻,谢婉贞身子便猛地一震,美眸陡然圆睁,扶着窗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看见她的未婚夫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眉淡如烟,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女子,她的未婚夫小心翼翼的扶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就像呵护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眉梢眼角俱柔情……   谢婉贞的心中蓦然跳出一个名字──丁柔!   穆明轩的表妹!   她亲眼看见她的未婚夫对那个女人呵护备至,看到他们眉目传情,看到他们自下车后衣袖下便不曾分开的手……   谢婉贞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撕裂了。   …… 第34章   苏妙卿看着委顿在地上伤心欲绝的表姐谢婉贞,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 只能长叹一口气,在谢婉贞的身后默默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 表姐谢婉贞抬头, 红着眼, 嗓音嘶哑地道:“是你安排的吧?是你故意要带我来这聚星楼,就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好让我死心……”   “对不对?”   谢婉贞的声音轻轻飘飘的,可是, 却听得苏妙卿心中一颤。   苏妙卿苦笑了一下。   还是被发现了呢……   也是!   表姐本就是个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她只是一时被情所困, 走不出情关, 可当她心死之后,她的聪慧就又回来了。   “对不起!”   苏妙卿低头头轻轻道。   这个时候,苏妙卿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表姐谢婉贞的脸色太苍白了, 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仿佛吹一口气人就会消散一般。   “你没有对不起我……”   “是我应该谢谢你。”   “只是……”   “这段时间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表姐谢婉贞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起身, 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苏妙卿看她走得不稳, 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抚她, 可是,想到她说的话, 苏妙卿又只能尴尬的收回手。   谢婉贞的大丫鬟绿芙连忙上前扶住了自家小姐, 有些含怨带怒的瞪苏妙卿一眼。   表小姐好狠的心!   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家小姐亲眼看见自已所爱的男子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这对她家小姐的伤害有多大?!   “绿芙, 我不太舒服,想要回府了……”   谢婉贞轻轻地靠在端月的肩膀上,声音细若游丝。   绿芙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声音哽咽,“小姐,我带您回家……”   两人再没看苏妙卿,自顾自的离开了。   “表小姐,您还好吧?”   “您别难过了……”   “您这么做是对的……”   “想必经过今天这一晚,小姐应该会同意退婚了……”   青黛来到苏妙卿身后,看着苏妙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我没事儿。”,苏妙卿眨眨眼逼退眼中的潮意,有些落寞的说道,“表姐心里难受,我知道的……”   “走吧……”   “我们也回吧……”   他们是乘坐着马车来的,等她们下了楼,安昌侯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两人沉默的向着安昌侯府的方向缓行。   今天是上元节,聚星楼外就是鳌山,街道两边全是摆摊的,有卖字画儿的、有卖象牙与玳瑁的、有卖珍珠首饰的、有卖丝绵生帛的、但最多的是卖花灯的……什么鱼花灯、蟾蜍灯、螃蟹灯、兔子灯、走马灯、鹤型灯……声浪嘈杂,熙熙攘攘,极是热闹。   只是,这些热闹都与苏妙卿没什么关系。   表姐说不想看见她……   苏妙卿想也是时候该往苏府送封信,让人来接她回去了。   虽然,苏府于她不亚于龙潭虎穴,可是,她不想让姨母为难。   表姐才是姨母的亲女儿,她住在侯府的这段日子,已得了姨母那么多宠爱,已经足够了。   而苏府的日子才是她本来该过的日子。   她自小都已经过惯了。   没什么可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阵冷风吹过,苏妙卿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鹤氅。   “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一道温润且惊喜的声音让苏妙卿猛地回过了神,寻声望去,却见徐流臣正提着一盏螃蟹灯站在不远处,他的身后还站着他书童正青,正青的手上乱七八糟的抱了一堆东西,有笔、墨、纸、砚、书签信笺……甚至还有各种绫罗绸缎的尺头……   “这是什么情况?!”   饶是苏妙卿心情不好,可是,还是被这对主仆逗乐了,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都是我家公子猜灯谜赢来的……”,正青与有荣焉地抬起头,得意地说道。   苏妙卿吃了一惊,惊讶地一指那些东西,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赢来的?”,这么多奖品,徐流臣这是猜对了多少灯谜啊。   “侥幸……侥幸而已……”   徐流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眉宇羞涩。   白玉般的少年腼腆一笑,说不出的温柔俊美,直让路过的人们看直了眼。   “哪有!”   “我家公子在家乡时猜灯谜就最厉害,年年都是魁首!”   “不过,家乡举办的猜灯谜活动,就是不如京里的阔气……我家公子这一晚上光银子就赚了几百两,照这个速度,等搬出侯府后,我们不只能买一个小房子,说不定能买一个三进带院子的大房子呢……”   正青说得眉飞色舞,眼中全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徐流臣却是额头见汗,一脸赧然,“就……我买书太费钱了……所以……想办法……补贴点家用……”   苏妙卿了然。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每年上元节这天,都是各大酒楼商铺争奇斗艳的时刻,就比谁家的花灯好看、谁家的灯谜难猜、谁家的奖品丰厚。   那些商家为了争这个第一,那是相当舍得砸钱的,有的放出大家书法字画做奖品、有的就拿出镇店之宝的首饰做奖品、有的干脆就拿金银元宝做奖品……   小商家小铺子那也有自己的玩法,比如精巧的花灯、做工精致的纸扇、文房四宝、也有拿小元宝的……主打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以前正青就说过,虽然他家公子读书虽然比较能花,但是,他家公子也能想办法挣钱。   不过,徐流臣有些很清高的同窗对此却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沾染上一身铜臭味,拉低自己高尚的品格,并多次劝说徐流臣要安于清贫,并以此为荣。   说要做真名士自风流!   徐流臣总是当面虚心听劝,背后屡教不改!   这个性格,苏妙卿可是太喜欢了。   “苏小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有辱斯文?”,徐流臣很紧张地看了一眼苏妙卿,心里像惴了个小兔子。   苏妙卿哪里会笑话徐流臣,她根本是羡慕都来不及。   居然还有这种赚钱的办法?!   为什么她没有这个脑子呢?!   果然,多读书是有用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装出一副高高在上,不把钱当一回事的人!视金钱如粪土的前提是你得有钱,你才能看轻它。否则,又哪里来的资格?!两手空空若是遇到自己的亲人有难了,你拿什么救人?!”   “连文圣人也说过‘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可见靠自己的能力挣钱,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苏妙卿的话,说得十分真诚。   “真的吗?!”   徐流臣嘴角高高的翘起,目光灼灼,宛如天上灿烂的烟火。   “当然是真的!”   苏妙卿连连点头,眼中尽是艳羡之色。   那边的正青已经从三进大院子的格局说到女主人的问题了,“等将房子都收拾利索了,过上个几年,公子再给家里添个主母……那就完美了……”   主母?!   这两个字就莫名有些尴尬了。   就在这时,一朵名为“苏仙梅花”的烟花,忽然在空中绽放,白与紫两色的光芒,如同流星一般,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徐流臣深藏在眼底的倾慕。   苏妙卿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装做没在意,目光轻轻扫了一下徐流臣,目光不经意间与撞进了徐流臣的眼底,那深藏在眼底的缱绻温柔,吓得她慌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怦怦乱跳。   徐流臣……好像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妙卿心里又慌又乱。   徐流臣……好像还不错。   首先人长得好看,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其次无父无母,不需处理婆媳关心,嫁过去就可以当家做主……再有书得也不错,进可科举当官,退也能当个教书先生……而且,他好像还满能赚钱的……   怎么看怎么都是上上选啊!   若是她回了苏家,想必苏家就会拿她的亲事做文章了,那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不给他们这个机会。若是,徐流臣二月春闱能够高中,她就可以请平恩夫人为他们赐婚,到时候,给苏家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她不嫁。   更重要的是她只要嫁人了,就可以摆脱身上敬业系统的压榨了。   好事啊!   她怎么以前没想到呢?!   嫁人的人选这不就有了吗?!   苏妙卿眉眼弯弯,仰起纤白的小脸,对着徐流臣道,“这只螃蟹灯也是你赢来的吗?!这做工好精巧啊,活灵活现像真的一样……”   这苏妙卿可没说谎。   徐流臣提的那盏青色的螃蟹灯确实好看,尤其是它的两个大前爪是提绳控制的,杆在手中轻轻一动,那两个大前爪也就跟着张牙舞爪的动,极是生动有趣。   “嗯!”   “你喜欢?”   “送给你!”   徐流臣巴巴的将灯递给苏妙卿,眼神温柔。   苏妙卿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将它拿在手中,微微摇晃,那大螃蟹便又张牙舞爪的动了起来,逗得苏妙卿不由莞尔一笑。   苏妙卿把玩了一会儿螃蟹灯,却最终还是没有收下,而是还给了徐流臣。   “不喜欢?”,徐流臣眉头微皱,柔柔的看向苏妙卿。   苏妙卿摇了摇头,目光都没舍得从那盏青色的螃蟹灯上移开,“不是……”   “那是为何?”,徐流臣有些奇怪。   苏妙卿看了看徐流臣,眉宇间再次被忧愁笼罩,“表姐今天看见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了……她……很伤心……”   这时候,她提着一盏这么可爱的螃蟹灯回去……不合适。   徐流臣也是知道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事儿,毕竟他也是知情人。   安昌侯府和庐江侯府联姻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难打听的事儿……两下一相合,徐流臣在心里早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他能感觉到,安昌侯府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气氛。   至于为何今天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亲眼见到了庐江侯世子和他表妹的事儿,徐流臣不知,也不方便多问。   但他能了解苏妙卿的心意。   “那就先放我这里,等你方便的时候拿回去……”,徐流臣说道。   苏妙卿美眸陡然亮了亮,嫣然一笑,轻声道:“好。”   “我们……我们去吃汤圆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摊子的汤圆特别好吃……红豆沙馅的,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花香……软糯香甜……”,徐流臣有些紧张的看着苏妙卿。   他方才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苏妙卿。   她走在热闹的人群中,全身上下却萦绕着一种淡淡的孤寂和忧伤,遗世独立,像是眨眼间就会消失一样。   徐流臣心里很乱,很怕她就这么不见了,于是下意识的叫住了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话说到这里,这场‘偶遇’也该分开了。   可是,徐流臣舍不得它结束。   苏妙卿摸了摸肚子,又回头看了看青黛,果见她也在摸肚子。   走了这么半天,两人这会儿子都饿了。   “还真是有点饿了……”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   “正好我猜谜猜了大半天的,也饿了呢……”   “这家摊子的汤圆做得极好,糯米皮子软糯顺滑有韧性,馅料也是细腻香滑……和别人家的口感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徐流臣手里提着螃蟹灯走在苏妙卿的身侧,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不被人挤到,一边微笑着说道。   身后的青黛见正青抱着一摞东西,终是看不下去替他拿了几件,换来正青一迭声的道谢。   上元节的夜,华灯溢彩,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是一排排的店铺,游玩的行人有如过江之鲫,偶有小孩们在戴着面具的人群中穿梭玩闹……人群中不时有提着花灯的男女相伴而走,将这良宵美景装扮得越发的动人。   上元节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男女同游的节日,他们或是说说笑笑、或是嘻嘻哈哈、或是含情脉脉却沉默不语,走在他们身旁,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徐流臣和苏妙卿也被气氛所染,一个红着脸,一个低着头。   好在徐流臣说的那个摊子并不远,越走得近了那香味越浓,勾引得几人的肚子咕咕作响。   “老板,来四碗汤圆……”   正青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飞快的替几人擦拭着桌凳,一边高声喊道。   青黛的手脚慢了,只能看着正青连她家表小姐和她都一并照顾到了,自己什么也不用做的坐下等吃了。   卖汤圆的老板是一对老夫妇,岁数虽然都不小了,可是,手脚还很麻利。   只见他们高声应了声后,不久,四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就被端到了桌子上。   正青早就饿了,见汤圆端上了桌,就迫不及待的开吃。   “小心!”   徐流臣见状连忙提醒道。   然而,为时已晚。   正青被汤圆那滚烫的糖心馅烫得嗷嗷叫,可是,也舍不得将汤圆吐出来,只能张着嘴不住的嘶哈着,逗得三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个急性子。”   “这汤圆刚捞出来,烫得很……”   “要小心些吃!”   老板在一旁见到正青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关心地提醒道。   “这……这也不能怪我呀……”   “是老板你这汤圆太好吃了……”   正青努力为嘴中的汤圆散热,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是!”   “这可不是我小老头吹,小老头做这汤圆都做了十几年了,放料又足,自然是好吃的!”   老板满脸自豪的说着。   苏妙卿相信老板没有吹牛,这不大的小摊子坐的满满都是人就可以证明这一点了。   “小心。”   徐流臣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遍苏妙卿。   “嗯。”   苏妙卿点点头,小心地咬破了汤圆的外皮,红色的豆沙立刻流了出来,浅浅尝一下,果然带着淡淡的花香。   “是玫瑰的味道!”   “应该是玫瑰糖卤子磨碎了加入了红豆沙里……”   “嗯……红豆沙里应该还放了猪油……所以豆沙才会又香又滑……”   “果然好吃!”   苏妙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这碗也给你!”   徐流臣将自己那碗也推给了苏妙卿。   苏妙卿吃得很幸福,徐流臣看得也很幸福。   他就喜欢看苏妙卿在讨论美食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灵动而又鲜活。   可是,旁边有个煞风景的正青在,只见他抬起头,两边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不解地说道:“公子,你再给苏小姐买一碗就是了……你今天赚了那么多银子,咱不差钱的!”   青黛终于没忍住白了正青一眼,“再买一碗,那端上来不还是烫吗?”   “等小姐吃完了,他那碗凉得刚刚好,不就不用等就可以吃了吗?”   正青努力将嘴里的汤圆咽下,双眼圆睁,一脸恍然:   “哦!”   “是这样啊?!”   “可是,公子您平时不是最护食的吗?那个跟你关系最好的钱公子抢吃的都抢不过你……”   徐流臣忍无可忍,从正青的碗里捞出他最后一颗汤圆塞入正青的嘴里,“可闭嘴吧你!”   扑哧~   青黛再也忍不住地笑了。   苏妙卿也不禁莞尔。   她甚至都能想像得到徐流臣一本正经的和他的好友抢吃食的画面。   茫茫人海,能遇到同样吃货属性的人,这是何等的幸事啊!   更何况,这个吃货还长得如此好看。   “听说了吗?”   “朝堂上又因为东平王的事儿吵成一团了……”   “听说是因为东平王谎称病情严重而封王的事儿……”   “哪里啊!”   “东平王称病是为了去益州捉拿叛逆,若不称病如何能迷惑得了其背后之人?”   “可他当初确实是对外散布了他病危的消息,皇上这才为其封王的……”   “那又如何?”   “东平王提前铲除了四皇子有预谋的叛乱,这可是大功德,少死不知多少人呢,其功绩怎么还不能封个王呢?”   ……   汤圆摊子上有不少人为此事吵成了一团儿。   苏妙卿听到“东平王”三个字,手就不由得一抖,一个汤圆掉回了碗里。   那个男人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血雨腥风。   看看,他才刚回来,京里就又不太平了!   “怎么了?”   徐流臣眉眼温柔似水。   “没什么……就是觉得……朝堂上好像真是多事之秋……”   苏妙卿一边说着,一边搅动着手中的汤圆。   突然,她想到徐流臣马上就要春闱了,若是没考中还好,若是考中了,岂不是要步入朝堂了?现在的朝堂……太危险了。   “你若考中了……会不会有危险啊?”   苏妙卿小声地问道。   她相信徐流臣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果然,徐流臣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疏朗淡定,温润美好得如同江南蒙蒙的烟雨,“不至于……朝堂离我还远着呢……”   “一个刚刚考上的新科进士,哪有人会看在眼里?”   “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放心!”   “安全得很……”   见苏妙卿仍是长眉不展的样子,他也知道苏妙卿在担心什么。   皇上日渐老去,皇子渐大,可是,小太子却依旧还小。   皇子们长得不只是他们的年龄,还有他们的野心,现在,皇上一力扶持东平王来压制各位皇子的野心,可是,野心就种东西压是压不住的,未来几乎可以预见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若真是局势混乱,我人微言轻,辞官不做就是了……”   听到徐流臣这么说,苏妙卿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心有成算的人。   苏妙卿心中对徐流臣的好感再度上升,笑得越发的甜了。   苏妙卿长得极美,虽然已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可是,这一笑桃花眼微微上勾,美目流转间,美得憾人心魄。   徐流臣目光深深,仿佛要将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   男的貌若潘安,女的美若天仙,两人坐在一起是那么显眼登对,却刺伤了某些人的眼。   漆黑寂静的城楼之上,身披黑色墨狐大氅的萧峄双手抱胸俯视着下方,那双深邃的眼眸幽暗得可怕,身上散发着迫人的寒气,冻得跟在身后的黑甲卫指挥使陈仓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 第35章   “小姐, 你们昨天买花灯了吗?”   一大早儿的,取早点的白苏在门外似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后, 向屋内问道。   正在对着镜子梳妆的苏妙卿闻言一怔,迅速在镜子里和青黛对视了一下。   “那个螃蟹灯你拿回来了?”   “没有啊!不是我!我没拿!不是小姐你拿的吗?!”   “当然不是!”   “难不成是徐公子让正青送来的?这个徐公子可真是!小姐不是和他说过了日后有机会再去取吗?!现在巴巴送来做什么?!”   ……   苏妙卿和青黛两人正对这眉眼官司的时候, 白苏已经兴冲冲的推门而入, 左手拎着早点的食盒, 右手提着的却赫然是一盏通体雪白无暇的镂雕宝珠宫灯。   苏妙卿和青黛两人看了就是一惊。   这不是徐流臣送的那盏灯!   那盏灯是谁送的?!   青黛仔细打量了那灯几眼后,不禁神色一动。   她曾是侯夫人身边管库房的大丫鬟之一, 这样式的宫灯她曾见过,虽然没有眼前这盏嵌满了翡翠、拇指肚大的东珠为流苏的名贵, 可是, 那宫灯的材质却是一样的──都是象牙镂雕。   “白苏, 昨天宫里可赏了花灯下来?”,青黛问道。   白苏摇摇头,如实回答:“昨天宫里确实又赏下来了大批赏赐,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香料、衣料、皮料……但没有花灯啊!”   “没有?!”, 青黛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她贴近苏妙卿,眼神里全是紧张, 小声说道:“表小姐, 这盏宫灯是宫制, 比府里库房里最贵的那盏还要珍贵……您从哪里弄来的啊?”   昨晚是她守的夜。   青黛确信她半夜起来出门去恭房方便的时候, 还没有看见这盏灯呢。   苏妙卿都傻眼了。   这不是她弄来的啊!   她原本还以为这是平恩夫人或是安昌侯夫人送给她的,现在一听说这盏灯连安昌侯府内都没有, 她顿时就懵了, 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好好的一大早儿醒来, 屋外就莫名其妙多了一盏极漂亮的灯?!   看到苏妙卿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青黛就知道表小姐也是不知情的。   此时白苏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将那盏象牙镂雕宝珠钮宫灯递到苏妙卿面前,满眼惊叹,嘴里还不住的啧啧称奇,“表小姐,你看!这盏花灯好漂亮啊!这上面雕的八仙活灵活现的……”   象牙拼成宝珠形态,通体洁白无暇,玲珑可爱,八仙人物栩栩如生,在翡翠珍珠莹润的光晕下越发显得衣袂飘飘,灵动鲜活,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离去。   这不仅是一盏花灯,这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啊!   太名贵了!   太美丽了!   只是……   这么名贵的灯笼,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这里可是安昌侯府!   谁能在不惊动安昌侯府守卫的情况下送来一盏花灯?!   还有……为什么要送她花灯?!   苏妙卿的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那枝珍稀的緑萼玉蝶梅,她的脸色猛地一下也变了。   不会吧……?   这怎么可能呢?   她最近又没见到他人,更没招他没惹他……   不会的!   一定不是他!   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好端端为什么要给她送花灯?!   说不定是姨母或是平恩夫人的私房之物,青黛不知道。   “表小姐,这盏灯太好看了,你们昨天在哪儿买的啊?”,那边白苏还在问着。   青黛刚想说这不是她们昨天买的,却被苏妙卿一把拉住胳膊,抢在青黛开口前道:“这是在花街上随便买的……白苏,把灯给我吧……别看了……快去摆放早点吧……我都饿了……”   “哦。”   白苏这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看花灯了,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多亏表上姐脾气好,也不生气,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将花灯递给苏妙卿,连忙去摆放碗筷早点去了。   “表小姐……?”,青黛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妙卿。   这盏花灯明明不是她们买的,表小姐为何要说她们买的?!   还有这花灯谁送的?!   为什么没人说一声就送来了一盏花灯?!   真是太奇怪了!   这盏来历不明的花灯让青黛有些迷糊。   “先别声张。”   “待我有机会问问姨母或是平恩夫人……”   苏妙卿将那盏花灯递给青黛,“避着点人,先收起来吧……”   这盏花灯若真是姨母或是平恩夫人送来的,那就没什么了。可若真不是她们送来的,那问题就大了。   至少目前为止,苏妙卿能怀疑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个。   若真的是他,苏妙卿除了将这件事儿瞒下来,也不知该做什么。   老天保佑,最好不是他!   她可半点儿也不想和那个煞星扯上一点关系。   “嗯。”   青黛到底是当个侯夫人大丫鬟的人,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故做若无其事的将花灯收了起来。   表小姐考虑的周到。   不管这花灯是从哪儿来的,都最先应该禀告侯夫人,由侯夫人解决,而不是她们惊慌失措下弄得人尽皆知,那样对表小姐的名声必然是不好的。   苏妙卿心里装着事儿,早点也就是胡乱着吃,吃完后她还要装做正常的样子去李女师那里上学,上完学后就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吃完午饭她又要做李女师布置的作业,直到下午从李女师那里结束一天的课程后,她才匆匆带着白苏去了安昌侯夫人那里。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到苏妙卿,顿时眉开眼笑。   谢婉贞终于肯退婚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所以,安昌侯夫人卢蓁打算明天就去庐江侯府退婚。   听到表姐终于同意退婚,苏妙卿也松了一口气。   知道明天姨母要去庐江侯府退婚,肯定有许多事儿要准备,苏妙卿也不多坐,在旁敲侧击询问过姨母和平恩夫人没有送过她花灯后,便告辞离开了。   只是前脚刚离开,走在前面的苏妙卿的心就是一沉。   麻烦了!   那盏花灯真的不是姨母或平恩夫人送的。   难不成那盏花灯真是那相煞星送的?!   苏妙卿回到自己的院中后,青黛便不动声色的支走了白苏,忙问苏妙卿结果。   “放心吧!”   “是姨母给的。”   “说是她陪房孝敬给姨母的,就这么一个,知道我昨晚受了委屈,又怕伤了表姐的心,所以才让人偷偷摸摸送过来的……”   “莫要声张。”   苏妙卿故作镇定的道。   一听是侯夫人派人来的,青黛立刻就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嘀咕道:“侯夫人的人也真是死心眼,让悄悄的送来还真是悄摸的送来,你倒是敲门和我们说一声啊!这给我们吓的!魂都要吓飞了……”   青黛心头的巨石没了,又开开心心地干活去了。   苏妙卿看着青黛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忧愁。   她骗了青黛。   这盏花灯当然不是姨母让人送的,甚至也不是平恩夫人送的。   她和姨母聊天的时候,白苏并不是屋内,而是在屋外侯着的。   她也相信青黛不会去问姨母。   她之所以骗青黛,就是怕这盏灯是那个煞星送的,若是到时候闹得满府皆知,她该怎么办?!   ……   夜里,苏妙卿躲在帐中,偷偷的点着蜡烛,抱着那盏象牙镂雕宝珠钮宫灯细细观察着,突然,她的手指在花灯的底部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处,像是什么字。   苏妙卿连忙翻过来,借着蜡烛的光晕,她看见花灯的底座上果然刻着两个字──“灵壁”!   灵壁?!   灵壁!   肖峄!   肖灵壁?!   苏妙卿曾听平恩夫人说起过东平王萧峄的事儿,平恩夫人有说过萧峄字灵壁,这字儿还是皇上亲自为他取的!   苏妙卿面色大变,吓得一下子就把手上的花灯给扔了。   不是吧?!   真的是那个人送来的花灯?!   这是要闹哪样?!   上次送她梅花,这次送她花灯……   他是想报答她对他的救命之恩吗?!   可这哪里是报答?!   这明明是惊吓!   她快吓死了!   如果萧峄真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他完全可以给她票子房子铺子什么的,她不嫌弃且多多益善。   总是送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做什么?!   嘶……   萧峄那个煞星该不会是对她有好感吧?!   不会的!   不会的!   人家光妻妾就已经有三个了,还个个出身高门,怎么会看上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家不得宠的姑娘?   她可是给不了他在朝堂上任何助力的。   虽说她长得是不错,可人家的那三个也长得不错啊,甚至有两个可是并称为京城“绝色双姝”。   萧峄绝对不缺美人!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萧峄就是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的。   只是脑回路清奇了些!   人家是东平王啊,平日里有多少国家大事要忙,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尚且对付不过来,能分心思想着报答她一二已是不易,送的不合心意是肯定的,但绝不是对她有意思。   苏妙卿拍着胸口,自我安慰道。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怕的鬼故事?!   知道这盏灯是谁送的就行了。   睡觉!睡觉!   别自己吓自己。   苏妙卿躺下拉上被,闭上眼睛,想要睡过去,可是,脑子却不知为何偏偏冒出一个念头,可是……若他真的喜欢自己呢?!   苏妙卿顿时吓得睡不着了,猛地坐起身。   不行!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将自己嫁出去!   她看徐流臣就挺好。   而且徐流臣似是对她也有意,她明天要不要回他个帕子,再确定一下?若是她会意错了,她还得另寻目标;若是她想的是对的,那就还可以加速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   庐江侯府。   丁柔倚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姿势优雅地喝着燕窝羹,时不时地还摸一下自己的肚子,娇柔清纯的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微笑。   她这个肚子里的可一定要是个男孩啊!   只要她生了男孩,庐江侯府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进门。   她不在乎是不是妾!   是妾又如何?!   表哥的心在她这里,舅母也站在她这边,那个安昌侯府大小姐有什么?!   不过有钱而已!   不过,未来这些钱都会是她儿子的!   她是不会让那个安昌侯府大小姐生出孩子的。   舅母说了那个安昌侯府阖府除了平恩夫人都是不成器的,可平恩夫人年事已高,待平恩夫人过世,那安昌侯的大小姐还不是任她们揉捏?!   庐江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不过是让那个安昌侯府的大小姐暂代而已,总有一天会是她的。   这么一想,丁柔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姑娘在想什么?这样开心?”   近身伺候的贴身丫鬟春桃笑着问道。   “没什么……”   丁柔敛了笑意,用丝帕拭了拭嘴角,淡淡地说道,随后,又看了一眼那盏燕窝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嫌弃,“不吃了,端下去吧。”   都是些碎燕。   听说那安昌侯府大小姐的陪嫁相当丰厚,光极品官燕就足足有一箱之多。   想必日后,她再也不用吃这零零散散的碎燕了。   丁柔眼中对那燕窝的嫌弃,贴身丫鬟春桃看了个正着。   这春桃是丁柔来到庐江侯府后,庐江侯夫人给的,是庐江侯府的家生子。现在见丁柔对庐江侯府的燕窝嫌弃,不禁心中有气。   表小姐的父亲只是个六品通判。   若不是来到他们庐江侯府,八成这辈子都喝不上燕窝这种好东西。   现在,她居然嫌弃。   可真富贵乡里过久了,忘了她自己当初初入府时的穷酸样子了。这位表小姐就只带了几身换洗衣裳,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就来了,还是夫人看不过眼给她添置了不少好衣裳首饰让她打扮。   不过,生气也没用!   谁叫人家命好,几次就和世子爷看对了眼,现在还怀上了世子爷的孩子。   这可是世子爷的第一个孩子,这满府可不就只宠着她一个。   其实,她长得也不错,若是好好打扮,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也能当上姨娘。   丫鬟春桃心中一动,脸上浮现出一抹妩媚之色。   就在这时,丁柔的另一个丫鬟红杏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脸色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丁柔说道:“表小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莽莽撞撞的样子,若是惊动了我的胎气,你担当得了吗?!”   丁柔捂着肚子,生气地怒骂道。   “对……对不起……表姑娘……”   “可……可真的出了大事了……”   红杏眉梢眼角都带着委屈,双眸氤氲,看起来颇为清丽可人,惹人怜爱。   丁柔眼中的敌意一闪而过。   这个小丫鬟不能留在她的院子里了,日后得找个机会撵出去。   “出什么事了?”   压下心里的想法,丁柔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真是的。   这是死了亲娘老子了?   一大早儿跑到她院子里给她触霉头!   “安昌侯夫人来了……”,红杏哽咽着说。   丁柔和春桃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安昌侯夫人来就来呗……   两府之间还有几个月就要办婚事了,安昌侯夫人会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也值得红杏这样咋咋呼呼的?!   丁柔越发不待见红杏了,连春桃都忍不住翻了红杏一个白眼。   “安昌侯夫人是来退婚的!”   红杏哽咽着总算将后半段话说完。   “什么?!”   丁柔和春桃同时惊叫起来。   只是丁柔的惊叫中带着不敢置信,而春桃的惊叫中则是带着惊喜。   “姑娘,安昌侯府退婚了,那您不就可以嫁进来当世子夫人了吗?”   “这是大好事啊!”   春桃欣喜地看着丁柔叫道。   “你懂个屁!”   回过神的丁柔顿时勃然大怒。   她自然不是不想当庐江侯府的正经女主人的,她是舍不得安昌侯大小姐那丰厚的嫁妆,她和表姑母早有谋划,那未来可都是她的钱!   现在,安昌侯府居然要退婚,那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不嫁了,那她的钱怎么办?!那么一大笔钱啊!   想到安昌侯府大小姐那丰富的嫁妆,丁柔就一阵心疼。   同样心在疼的还有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亲家夫人,这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了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虽说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根本看不上安昌侯府,可是,突然被安昌侯夫人登门说要退婚,贺宜岚下意识的就舍不得安昌侯府那大笔的嫁妆。   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安昌侯府的富贵那是京城里从尽皆知的,安昌侯府只谢婉贞一个嫡出的大小姐,嫁妆丰厚得可与王孙公主相比,寻常的高门贵女还真比不上她。   “误会?!”   安昌侯夫人卢蓁此时恨不得扇歪庐江侯夫人的脸,打掉她脸上的虚伪,可是,想着她的婉贞,她硬生生压住了火气,只是讥讽地说道:“庐江侯夫人,明人不说暗事。”   “你们府上到底做了什么,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今天这个婚,我们安昌侯府是退定了!”   “若是庐江侯府还想顾及府上的颜面,我劝你还是同意了的好。”   “还有,别叫我亲家夫人,你们庐江侯府这亲家我们安昌侯府可高攀不上!”   安昌侯夫人卢蓁这番含怒带怨的话让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到难不成是柔儿的事儿让安昌侯府的人发现了?不由得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亲……卢夫人,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   “都把我弄糊涂了呢……”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刻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试探着问道。   看到庐江侯夫人这个时候了还想装傻,安昌侯夫人卢蓁怒极反笑,“庐江侯夫人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做态?!再过八个月,您都要做祖母了吧?!”   “真是恭喜恭喜啊!”   “你们庐江侯府真是好家风!”   安昌侯夫人卢蓁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表侄女私通有孕,居然还敢肖想她的婉贞来给他们填火炕,庐江侯府可真一家子不要脸!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此时脑袋“嗡”的一下,脸上的心虚越发的藏不住。   还真是轩儿和柔儿的事儿。   安昌侯府的人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府最近几年不是低调得厉害,连府里的下人都不怎么出门的吗?!   怎么就偏偏让安昌侯府的人知道了呢?!   甚至,他们都知道柔儿怀胎的准确月份,想必是已经调查过了。   证据确凿,庐江侯夫人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了。   只是,让她就这么放弃这门婚事儿,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又有些不愿意,她躲闪着安昌侯夫人卢蓁愤怒的目光,小声嚅嗫着道:“这……这也是不小心的……可有……有都有了……那也是个小生命不是?!婉贞那孩子是个心善的,想必是能容下柔儿的……”   “再说现在哪个府里的爷们不是三妻四妾的?!”   越说到最后,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安昌侯夫人眼中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铁青着脸,愤怒地说道:“可哪个府里的爷儿们也没有在正妻进门之前就弄出个孩子来的!”   做出这种混账龌蹉之事儿,庐江侯府的人非但没有任何愧意,还振振有词。婚前都如此轻视她的婉贞,婚后他们还会对婉贞好吗?!   “退婚!”   “必须退婚!”   安昌侯夫人卢蓁闭了闭眼睛,怒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无比冷静地说道。   她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要知道她今天来是来做什么的。   她不是来和庐江侯夫人吵架的、也不是和庐江侯夫人争论的、更不是来看庐江侯夫人是如何厚颜无耻的。   她就一个目标──平安顺利的把婚退了。   “退就退!”   安昌侯夫人坚决的态度激怒了心虚羞恼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她本来就不喜欢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可她做儿媳,嫌弃她配上自己儿子,只是舍不得安昌侯府丰厚的陪嫁罢了。   现在,被安昌侯夫人一番指责奚落,高傲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如何能忍?!   退婚就退婚!   退了那没用的安昌侯府的婚事,他儿子能找个更好的,说不定公主都配得。   听说养在宁妃的膝下的嫡公主也已经及笄,宁妃正在给嫡公主物色人选呢。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态度让安昌侯夫人卢蓁火冒三丈,她发誓等拿到婉贞的婚书和庚帖,她再也不会踏进庐江侯府半步。   她嫌脏!   “我儿的婚书和庚帖!”   安昌侯夫人卢蓁让秦嬷嬷将世子穆明轩的婚书和庚帖放在桌上,冷声道。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气势一顿,“婚书和庚帖在老太太那里收着呢。”   “我还需要和老太太禀报一下。”   “不过,你放心!”   “明天,我自会派人将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送回你府上!”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气焰嚣张地说道。   …… 第36章   “糊涂的妇人!”   “谁允许你答应退亲的?!”   松鹤堂里,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敲得震天响,脸色铁青,又气又急。   “可安昌侯夫人态度坚绝, 都登堂入室指着我鼻子尖骂了,不退亲又能怎么办?!”   “再说, 区区一个后继无人注定不成气侯的安昌侯府而已, 本就配不上我们轩儿, 退了又如何?!”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任何问题,理直气壮, 甚至还希望老夫人能快将那谢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给她,她好早早退了这问亲事, 为她轩儿另觅贤妻。   “你个蠢妇!”   “你儿与他表妹未成亲便已私通有孕, 又与那安昌侯府退了亲, 还有哪个好人家的愿意把女儿嫁进你儿这个火坑之中?!”   “你毁的是你儿的婚事吗?!你毁的是他的前程!”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被她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儿媳妇气头疼欲裂,怒喝道。   “不……不能吧?!”   “我看那安昌侯夫人的意思似是并不想闹大,只是想咱们两家静悄悄的把婚退了……”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自家婆母的话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吓, 瞬间把她浇醒了, 她期期艾艾地说道。   只要两家不声张悄无声息的把婚退了,外人如何能得知?!   “安昌侯府你尚且看不上眼, 那你能看上眼的人家, 人家能比安昌侯府傻吗?!”,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又开始敲拐杖了。   安昌侯府已经算是爆发户, 没有什么底蕴的人家了。   可就这样,人家也把轩儿和他表妹的事儿查了个清清楚楚, 那些百年望族豪门会比安昌侯府还差吗?!哪个疼爱姑娘的人家在订亲前不会把要联姻的人家查个清清楚楚?!   庐江侯府和安昌侯府都快要办婚礼了, 为何会突然退婚?!   轩儿和他表妹哪点子事儿哪里经得住查?!   就这个蠢妇还以为自己能瞒得住一切!   “那……那怎么办?!”   “难道就只能委屈轩儿娶了那安昌侯府家的大小姐?!”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这个不情愿。   那种一看就注定会落魄的人家哪里能给他家轩儿半点助力?!   一想到这儿,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看向老夫人的眼神都带上了点怨意,若不是老夫人执意要求娶那安昌侯府家的大小姐,哪里会到今天这个局面?!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一看贺宜岚那个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在想什么,气得牙都痒痒。   现在来怨恨她这个当婆母的了,当初与安昌侯府攀上亲,无论是他们庐江侯府还是自己儿媳妇的娘家哪个没有跟着沾光,让皇上记住了这两家在朝堂上的男人?!   上次,贺家的大公子贪墨户部公款,若不是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早就人头落地了。   占便宜的时候不说,现在看平恩夫人和成武帝老迈,担心再也借不上光了,这才开始嫌弃。   这样的女人,若不是她的儿媳妇,她才懒得管她。   “你只看到了平恩夫人和皇帝老迈,担心借不上力了,可是,你忘了平恩夫人再怎么说那也是当今圣上的乳母,日后不管是谁继位,对于安昌侯府都会客客气气……可以说只要安昌侯府不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在大邺朝便可百年无忧……”   “也许它确实再也保不了咱们府中其它姻亲,可是,只要谢大小姐在,保咱们一府的荣华富贵还是可以的!”   “你最看重的是谁?!”   “还不是明轩吗?!”   “只要明轩好,咱们娘俩还有什么可求的?!”   ……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几乎是掰开了揉碎了的和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讲,安昌侯府的余辉是不多了,可是,罩着他们庐江侯府一府的富贵还是可以的。   这种平稳实惠的好处,又哪里是那些看似鲜花着锦实则每步都如履薄冰的高门大户可比的?!就是给个公主都不换啊!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明轩是他们庐江侯府长子嫡孙,她如何能不为他尽心考量?!   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就是她为自己这个嫡亲的孙子挑选的最好人选。   更何况那个谢婉贞正值妙龄,长得清丽秀美,性子温婉柔和,自小便被带着学习如何管理侯府,更是拜得“京中第一才女”李女师为师,无论是出身、模样、性情、学识那都是顶尖没得挑的。   与自已儿媳妇的那个表侄女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样一门好亲事,却愣是让自已的儿媳妇给祸害的快黄了。   当初那个丁柔进府时,她就不喜。   在她看来,丁柔看似柔弱,实则野心极大。   果然没几天,她就和明轩在一起了。   她见明轩那孩子对丁柔实在喜欢的紧,倒也没忍心棒打鸳鸯,怕明轩会伤心。想着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既然明轩喜欢,那就成全了吧。   左右不过一个妾而已。   哪知道那个丁柔的心那么大,居然妄想在主母进门前先生下庶长子。   “真的会求娶不到其它贵女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被老夫人一番连削带打,心里有些发慌。   “你不是正在为屏儿物色人家吗?若是这时候有人来上门提亲,结果你发现他曾退过一门亲事,而且,这门婚事还是都快要大婚了才退的,你心里下意识的反应会是什么?”,庐江侯府的老夫人问道。   下意识的反应?!   那肯定是这个男的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否则,怎么会在快办婚礼之前退婚呢?!   查!   肯定得好好查查!   她可不能坑了她的屏儿!   若是那个男的有一丁点儿不妥,她都不会让屏儿嫁过去。   庐江侯夫的这些个念头迅速闪过后,她人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儿子的情况吗?!   竟……竟这般严重?!   若是这样的话,她的轩儿日后别说是求娶高门贵女了,就是任何一个爱女儿的人家都不会优先考虑她的轩儿了。   那她的轩儿可怎么办?!   难道要娶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   那怎么行?!   她的轩儿可是侯府世子,又有才名,一般人家的女儿哪里能配得上她的轩儿。   虽然,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依旧看不上安昌侯府,可是,经老夫人一说她发现若真是退了这门亲,想在为轩儿寻个比这门亲事儿的人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顿时变了脸色,她有些惶恐地看向老夫人,语气焦急地问道:“那……那怎么办呢?”   “那安昌侯夫人可气得不轻,扬言一定要退亲!”   “这件事确实是明轩做错了,不怪安昌侯夫人生气,人生在世谁能无过,知错能改便好……”   “宜岚,你将柔儿送走吧,送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了……”   若想保住这门亲事,就必须得处理了丁柔。   老夫人神色严肃地说道。   把柔儿送走?!   这……这怎么行?!   “老夫人,柔儿已经有了明轩的骨肉,您不能把柔儿送走啊……您把柔儿送走了,明轩怎么办呢?他一定会受不了的……”,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大惊失色地说道。   “若不送走柔儿,安昌侯府这门亲事就保不住了。”   “你自己想想吧……”   “是要你的亲儿子还是要你的表侄女?!”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说道。   她相信庐江侯夫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表侄女虽然重要,又怎么能重要过自己的亲儿子。   果然,只见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脸色青青白白变幻不停后,终于,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眼底划过一丝痛色,她正要开口时,突然丁柔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倒在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面前,满眼泪水,显然已经躲在外面不经听了多许了,只见她哀哀地开口求道:   “表姑母,老夫人,求求你们不要送柔儿走……”   “柔儿的身子都已经给了表哥,现在还怀了他的骨肉,若将柔儿送走,柔儿便没有了活路了……”   看到自己的表侄女现在这个样子,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也心痛不已,表侄女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轩儿不对她负责,她表妹还不得撕了她。   可是,若不送柔儿走,安昌侯府的婚事就要保不住了。   “柔儿,姑母也舍不得啊!”   “可是现在安昌侯府要退婚……”   “我……”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还未说完,丁柔便已经急切地说道:“舅母,柔儿知道您的难处。柔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是柔儿不对,不该对表哥有情。”   “更不该在主母未入门前怀上孩子……安昌侯夫人说的对哪家也没这个规矩……”   “是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惊肉跳,嗓子有些发干,“柔……柔儿,你……你什么意思……”   丁柔泪水止不住的掉,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我会打掉他……”   “我……我还会亲自上门给谢大姑娘赔罪……”   “只要她能允许我呆在表哥身边就好……”   “表哥……表哥就要科考了……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分心……”   丁柔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心中一痛,对丁柔满满的都是心疼,哪里还舍得将丁柔送走,她急忙抬起头看向老夫人,半是哀求半是怨怼道:“老夫人……”   柔儿都已经打算不要这个孩子了,这还不行吗?!   这可是明轩的第一个孩子啊!   她盼了不知多久!   现在就这么没了!   老夫人看着下面抱着哭成团儿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只是这样的处理结果,能让安昌侯府满意吗?!   她并不敢保证!   按她的想法最好还是将人送得远远的,这样这门亲事尚还有一丝挽回的可能。   可是,这个丁柔却有一句话说进了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来月可就要春闱了,在这个时候,明轩确实不能分心。   若是强行送走了丁柔,怕是要影响明轩科举。   “那就先这样吧……”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吧。   但愿……   但愿那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还对明轩痴心一片,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   “公子,您怎么了?”   正青提着刚烧好的热水往茶壶中续着水,见自家公子盯着手中的书已经许久不曾翻页,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要知道他家公子看书可是出了名的快,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像现在这种半天不翻一页书的情况,他可是从未见过。   而且,他总觉得他家公子好像并没有在看书,倒像是在走神,嘴角时不时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种症状就是在与苏小姐逛完花灯会之后,他家公子就这样了……   嘶~   他家公子该不会是喜欢苏小姐吧?!   正青后知后觉地想到。   只这么一想,他顿时兴奋起来。   这位苏小姐不错啊!   人长得极美丽不说,出身还是官家小姐,人也心地善良又聪慧,最最主要的是他家公子喜欢。   没想到来京一趟,公子居然找到了意中人。   “公子!公子!”   “你是不是喜欢那位苏小姐?!”   正青两眼一亮,喜滋滋地问。   徐流臣回过神,听见正青的话,脸颊蓦地红了,他连忙看向门,又责怪地看了一眼正青,“休要胡说八道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可是公子您自从元宵花灯会回来后,人就怪怪的……”   “就这本书您都看了半柱香没翻页了……”   “你还傻乎乎地笑……”   正青义正言辞地指责着自家公子的不诚实。   徐流臣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这是一篇很普通的策论,可是,他竟然根本看不进去,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元宵花灯会上的那个倩影,她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心。   扪萝正意我,折桂方思君。   这才分开多久,他竟然又在思念她了。   徐流臣只觉得他的脸越发的烫了,慌忙将手中的书放下,转手拿笔,想要写上两笔字,平复一下自己不知所措的心情,可是,慌乱中他竟不小心打翻了书案上的茶壶,热水溅出,一阵刺痛,手上的皮肤顿时红了一片。   “公子!”   正青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这里装的可是他刚刚倒好的开水啊!   眼看春闱在际,若是烫伤了公子写字的手,不能参加考试了可怎么办?!那可就全完了。   “红了!”   “都红了!”   “不行!”   “我得去请大夫!”   正青心里又悔又恨又怕,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正青,我没事!”   徐流臣连忙想要叫住他,可是,心慌的正青哪里听得进去,慌头慌脑的正和门外敲门的青黛撞在了一起。   “哎哟!撞死我了!”   “正青你个愣头青!”   “你这样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哪儿?!”   青黛被撞得一个趔趄,慌忙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住,不禁大怒道。   “我家公子手被开水烫伤了,我没空跟你说话……”,正青扔下这一句后,就急急忙忙的跑了。   站在青黛身后的苏妙卿心中一惊。   什么?!   手被开水烫了?!   读书人的手何其重要,若是烫坏了那可麻烦了。   徐流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参加春闱了!   怎么就在这时候烫到手了呢?!   想到这儿,苏妙卿也顾不得许多,三步两步地快步进屋,就见书案上一片狼藉,撒在上面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徐流臣背着手,正对她笑得一脸春光明媚,“苏小姐……”   苏妙卿哪还顾得上客气,着急地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烫到手?!烫的是哪只手?!”   “我没事儿……就是不小心被茶水溅了几滴……”,徐流臣还一脸淡定的解释着。   开水烫手,可大可小。   若是处理得不及时,可是会耽误写字的。   他寒窗苦读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了这年的春闱吗?!若是不能写字,还怎么参加春闱?!   “快点给我看看!”   苏妙卿心中焦急万分,一把抓住徐流臣藏在身后的那只手,只见清瘦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大片,看着就触目惊心。   “怎么烫得这么严重?!”   苏妙卿惊呼一声,连忙拉着徐流臣来到盥洗盆前,盛了瓢凉水细细地给他冲洗,缓解皮肤表面温度,防止烫坏皮肉,一瓢水没了就再盛一盆,周而复始。   凉水缓解了徐流臣手上针扎般的痛意,让他顿感一阵清凉舒适。   徐流臣的目光落在两人抓握的手上,白玉柔荑,润如羊脂,他不好意思再看,可是,又如同着了魔般不舍得移开半分。   “怎么这么不小心?!”   “烫的还是右手!”   “你马上就要春闱了,你不知道吗?!”   “若是因为烫坏了手不能参加考试,你不得后悔吗?!”   苏妙卿一边替他倒着凉水,一边忍不住地说道。   真是太乱来了!   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稳重的。   “对不起……”   “下回我会注意的。”   徐流臣小心地道着歉。   虽然,苏妙卿在说他,可是,他却有一丝甜意涌上心头,嘴角都压不下去。   听到徐流臣和她道歉,苏妙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有些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水瓢,徐流臣的手已经好多了,手上原本一片鲜艳的殷红,现在已经变成淡淡的粉了。   “有獾油吗?”   苏妙卿有些悻悻地问道。   “有!”   徐流臣点头,从屋中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罐递给苏妙卿。   “你还真有啊?”   苏妙卿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獾子油可以治烫伤,但她从没有见过,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徐流臣居然还真有。   “出门在外,这些治伤的药膏总要备一些……”,徐流臣回答。   因为是伤在了右手,徐流臣自己不方便上药,苏妙卿拿着棉签沾着獾子油一点儿点儿给他擦着药,“疼吗?”   苏妙卿的手很轻,唯恐把徐流臣给伤到了。   “不疼。”   徐流臣摇摇头。   烫了这么一大片,还是滚烫的开水,怎么可能不疼呢?   苏妙卿恨恨地白了徐流臣一眼,却只换来徐流臣的一个轻笑。   上好了獾油,却没有白布绷带,苏妙卿心念一动,抽出怀里一条雪白的帕子,就权当做绷带给徐流臣包扎了起来。   那是一方月牙白的绸帕,上面还绣着朵洁白玉润、清婉雅致的茉莉花,虽然只有寥寥几朵,却清丽可爱,仿佛透过帕子能闻到花香一般。   茉莉花?!   徐流臣看到这条帕子,心中不由一颤。   茉莉茉莉,劝君莫离。   这帕子若是她送我的该有多好?   徐流臣将这两句话放在心间,一时间又甜又酸,不由得痴了起来……   “这是我绣的,我刚跟李女师学绣活不久,绣的不太好看,让你见笑了……”,苏妙卿见徐流臣一直盯着帕子上的茉莉花,以为徐流臣是嫌弃丑,绯红着脸小声道。   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和李女师学绣活了,这条帕子已是她绣得最好的一块了。   “你昨天不是送了我盏螃蟹灯吗?我快要离开侯府回家了,便想着送你一块帕子做回礼……”   这帕子真的是送给他的?!   徐流臣的心蓦地漏了一拍,随即,一股欣喜若狂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丑!不丑!怎么会丑呢?!”   “很漂亮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帕子了!”   徐流臣心里乐开了花,极力压制住激动,眉梢眼角漾出幸福的笑容。   “你这也太夸张了!”   “你才见过几条帕子,还最漂亮的一条。”   苏妙卿看着徐流臣如此喜欢,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很。   “不行!”   “绑在手上会脏的。”   徐流臣傻笑完之后,突然想到自己满手都是獾子油,会弄脏这条帕子,他不由有些心疼,忙用左手笨拙的想要拆开。   “别动!”   “脏了洗洗就好……”   “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小心伤了手。”   苏妙卿连忙阻止他。   徐流臣有些不舍,可是,最后还是乖乖听苏妙卿的话没有再折腾那条帕子。   “你要回家了吗?”   徐流臣目光温润澄澈,透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嗯。”   苏妙卿点了点头。   得到苏妙卿准确的回答后,徐流臣心里更加担心了。   苏妙卿家住京城,其父是四品璐州知府,因继母不慈,才被其姨母接到侯府养着。因为老天的眷顾,他才能在书肆与她相遇,并得其帮助,他们又在侯府相遇。   苏妙卿想要回家的心情,徐流臣可以理解。   毕竟,侯府在好,也不是她的家。   他只是担心……   担心她那个继母不知又会如何对付她。   一个继母要想对自己的继女使坏,想要算计自己的继女,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万一她回去后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这一想,徐流臣就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因难,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似是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勇敢过,“苏小姐,若是日后我有幸高中状元,我可以娶你为妻吗?!”   徐流臣紧张的看着苏妙卿,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但却异常的坚决。   这个二傻子可算表白了。   可累死我了!   他再不戳破这层窗户纸,难道要让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开口吗?!   苏妙卿心花怒放,可是,表面上还要装做害羞矜持地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这声儿比蚊子声都大不了多少。   …… 第37章   “大夫, 我家公子的手怎么样?伤得重不重?会不会影响我家公子考春闱啊?!”,正青一脸焦急的问着,声音都快哭了。   “伤的是挺重的……不过, 还好处理得正确及时,抹上些日子的烫伤膏便能痊愈, 不耽误你家公子考试……”   “但下回你们可得注意了啊……”   “这烫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回春堂的老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 慢悠悠的说道。   这老大夫的大喘气, 差点没把正青吓死。   他这一路上都自责极了。   如果不是他用滚烫的开水给公子沏茶,又没大没小的和公子开玩笑, 公子也不会不小心烫伤了手,若是真的烫坏了参加不了考试, 那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公子?他又怎么对得起出门前对他殷殷嘱托, 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的族长和夫人?!他们全族可都盼着公子高中呢。   听到老大夫说现在已没有大碍, 过段日子就会好,不会影响公子考试的时候,正青激动得都快哭了,满脸感激的看着苏妙卿。   公子的手可是苏小姐给救回来的……   若不是苏小姐及时给公子的手降了温又抹上了獾子油, 那公子的伤势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轻, 说不定真的会错过这次春闱。   苏小姐简直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苏妙卿听徐流臣的手没什么大碍,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老天保佑!   想到徐流臣做为马上就要参考的举子, 还将自己弄伤, 苏妙卿就忍不住想要偷偷瞪他。   结果, 徐流臣被瞪了一眼,非但不生气, 还笑得越发的温柔, 那双清澈的双眸亮如春水, 泛起了一道道暧昧的涟漪。   清俊如谪仙般的美少年,手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凭添了一丝病气,怕你生气,就那么讨好的看着你,满眼情意。   苏妙卿真的有些抵挡不住,她肚子里的气也不知一下跑到哪里去了,想到两人刚才说的话,不由得慢慢红着脸,眼神左飘右晃,偶然不经意间与徐流臣的眼神撞上又飞快移开,脸红得越发好看了。   正青和老大夫正在门口处攀谈,了解着自家公子未来几天在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屋中的气氛一时很是缱绻旖旎,。   “表小姐,出事了……”   正在这时,徐流臣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白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一脸的着急。   “怎么了?”   苏妙卿心里一惊,霍然起身。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是听竹院被禁足的那位又闹了起来,还是表姐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现在都不方便在这里说。   “等一下……”,苏妙卿对白英说,转过身后,羞答答地对徐流臣道:“我有事儿,先走了……这几天你注意伤口,千万别沾水……”   说实话,守着这么一个合她心意的美少年,苏妙卿真不想走,可是,白英突然来找她,一定是府里出了大事了,虽然舍不得和互表了心意的徐流臣分离,可是,她还是得离开。   徐流臣看着苏妙卿要离开,眼中闪过一丝依依不舍,甚至连目光都黯淡了几分,可是,知道苏妙卿有正事,侯府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便知道,于是只能点点头,“放心!我会注意的!”   “回去的时候慢点走,外面路滑,小心摔倒。”   苏妙卿嫣然一笑,点点头后,离开了。   出了徐流臣的院子,苏妙卿见左右没人,这才问白英出了什么事儿。   “表小姐,庐江侯府的人来了……”,白英急急地说道。   庐江侯府?!   “她们可是来还我表姐婚书和庚帖的?”,苏妙卿问道。   白英摇了摇头,脸上又是着急又是气愤地说道:“她们没有带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来!她们根本就不是来退婚的,她们是来逼婚的!”   “逼婚?!”   苏妙卿一脸的不敢置信。   庐江侯府做出那种事来,她们家还有脸来逼婚?!   “对!”   “就是逼婚!”   “庐江侯府世子的那个表妹将肚子里的孩子打了,身下还流着血呢,就跪在咱们府里请罪,口口声声的给咱们大小姐赔罪,说别因为她这个猫狗儿般的东西,伤了世子和大小姐两人的感情……”   “只要大小姐愿意嫁过去,让她做什么都行!”   白英气得柳眉倒竖,恨恨道。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苏妙卿听完,只觉得心里恶心极了。   庐江侯府里居然都是这样的一群人!   现在,她终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了,若是表姐真的嫁进庐江侯府和那样一家子恶生的人生活下半辈子,表姐的人生一定不会幸福的。   “怎么让那么个玩意进来了?姨母还不让人把人打了出去?”,苏妙卿脚步加快,急匆匆往会客厅而去,想要去陪着姨母,不想让姨母一个人面对那些恶心的人。   “这事儿咱们事先也不知道啊……那庐江侯夫人好生狡猾,竟是将那个穆明轩的表妹扮做了丫鬟带了进来……”   “一进来就先给夫人赔不是,又解释说这一切都只是意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保住这门亲事……但是夫人是铁了心要退婚,无论那个庐江侯夫人说什么都不松口……那个丁柔这才扑了出来,跪倒在咱们夫人面前口口声声都是她的错,求着咱们府改变主意……”   “真是奇怪,之前这个庐江侯夫人还不是嚣张得不得了,一迭声的说要退婚吗?!怎么到了今天这口风就变了?!”   白英小嘴不停的说着,百思不得解。   为什么?!   哼!   还能有为什么?!   不过就是庐江侯府里还有明白人呗!   那穆明轩做出此等有辱门风的事来,与安昌侯府退了亲,他若是低娶还好,可他若想高攀那可是做梦!   被退亲后,穆明轩的婚事就算完了!   也就庐江侯夫人那个蠢的,还以为自已和安昌侯府退了亲,还能攀上什么好亲事。   只要是明白人都知道穆明轩这辈子在亲事是别想得到什么助力了。   想必这个明白人就是庐江侯府里的老夫人了。   想当初,可是她亲自登门来替自家孙子求娶她表姐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那老夫人都没来,想必是还要点脸,不敢上门面对平恩夫人。   苏妙卿心里急,怕庐江侯府那一府不要脸的合起伙欺负她姨母,脚下走得飞快,前脚刚踏进会客厅的院子,就听见她姨母愤怒的声音,“穆夫人不必再讲了!”   “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的。”   “咱们俩府的亲事是退定了!”   “穆夫人还是快带着人走吧,一个刚落了胎的女人来我们侯府,我们嫌晦气!”   安昌侯夫人卢蓁真的是肺都气炸了!   她是真没想到贺宜岚那个女人居然反悔了!   她还以为她是上门来送婚书和庚帖的呢!   呸!   什么后悔了?!   他要是真后悔了,怎么不亲自登门致歉?!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个穆明轩连个面都没露,明显是根本就没有把她的婉贞放在眼里。   这两个女人想凭着些苦肉计加上几句甜言蜜言就想骗她的女儿去添火坑,简直就是做梦!   “卢夫人,不管怎么说这退婚是大事儿,你总得问问婉贞的意思吧?”,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哪里肯走,她现在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出了丁柔的事儿,她儿子这辈子都别想再攀上什么好亲事了,安昌侯府的谢大小姐就是他们家的救命稻草,她一定得牢牢抓住她。   “笑话!”   “自古以来这儿女的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小孩子做主了?!”   “穆夫人,这婚事我们安昌侯府退定了。”   “还请你尽快将我儿的婚事和庚帖还来!”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到这儿,语气已经十足的冷漠和不耐。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见安昌侯夫人卢蓁退婚之意如此坚决,心中又羞又恼,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碎了,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的却说不出话来。   丁柔见庐江侯夫人一点用都没有,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意,猛地跪在地上就“梆梆”的就嗑起头来,她这几个头磕得极狠,只几下额头便见了血了,嘴里还不住的哭叫着:“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大小姐,听说你善良温婉,难道就真的容不下柔儿吗?!”   “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在大小姐进门前便先怀了孩子……”   “可是,那都是一场意外啊!”   “现在我已经按照规矩打掉了孩子,大小姐却仍然要退亲,难道就不怕人说你善妒不容人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浮现出笑意,“对呀!卢夫人!我们明轩也只不过是婚前有个女人而已,这天下的爷们哪个婚前没有几个通房啊?!也没见谁家小姐因为姑爷有通房就退婚的。”   “虽说是我们先坏了规矩,但现在我们已经打掉了孩子,安昌侯府又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   “如若真的退了婚,谢大小姐背负着这样善妒的名声,就不怕嫁不出去吗?!”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挺直了腰杆,洋洋得意地说道。   ……   安昌侯夫人卢蓁被庐江侯夫人谢宜岚这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难看至极。   她们是看软的不行,这是要来硬的啊!   明明是她们家做错了事,现在,反倒要将污水泼到她的婉贞头上,让婉贞背负个不能容人的名声,这是要毁了婉贞的再嫁之路,只能和庐江侯府这一窝子恶心人绑在一起啊!   这若是别人也许会心有顾虑,说不定就会如了她们的意。   可是,安昌侯夫人卢蓁不会!   她嫁进安昌侯府多年,与安昌侯夫妻不合,只得一女。   她将这个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她绝不会看着女儿掉入火坑,名声有损又如何?!大不了她养女儿一辈子!   想到这儿,安昌侯夫卢蓁心里越发的坚定了那个念头,退婚!一定要退婚!   她绝不会让她的女儿嫁去庐江侯府的。   有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表妹在,又有那么一个黑心的婆母,婉贞后半生都得过得水深活热的,哪里能有半点好日子过?!   苏妙卿同样被庐江侯府两人的无耻言论气炸了肺,就在她加快脚步想去帮姨母吵架痛骂那两个不要脸面的无耻之人时,就听见安昌侯夫人卢蓁冷得如同掺了冰碴的声音:“滚!”   “我们安昌侯府不欢迎你们!”   “滚!”   紧接着就看见安昌侯府的下人叉着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和那个丁柔,连带着几个庐江侯府的下人一并被撵出了会客厅。   那个丁柔似是没想到安昌侯夫人竟然会这般硬气,竟然与她们撕破了脸面,这是铁了心的要退婚,完全不怕闹大,一时间,不由得白了脸。   而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则完全还没想到这儿,她只是觉得很丢脸、很狼狈、很羞恼,她堂堂庐江侯夫人竟然被一个她看不上眼的卢蓁给叉出了府,气得她几乎想要发狂,她不停地咒骂着,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风度全失。   两人被狠狠扔在了安昌侯府门外,庐江侯夫人谢宜岚还想再骂,却被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给捂住了嘴,她满脸急色,一迭声地说道:“哎哟!我的夫人!可别在骂了!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是被安昌侯府给叉出来的吗?!”   可庐江侯夫人贺宜岚都快要气疯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犹自在不断的挣扎。   可是,老嬷嬷力气很大,竟硬生生压住了庐江侯夫人贺宜岚的发疯,只贴在她耳边飞快地轻声说道:“夫人,你莫要再闹了!就算您不为您自己想想,也要为世子爷着想啊!”   如今看来安昌侯府是铁了心要退婚了,她估计这门亲事是保不住了,那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两府之间是有龌蹉才退的婚,否则,世子爷更难找到好亲事了。   所以,夫人不但不能再闹下去,还得满脸笑容的离开才是。   庐江侯夫贺宜岚闻听此言,顿时僵在了那里,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也下来,可她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半天后才挤出了一个比哭都好看不到哪里去的笑容,僵硬着手脚上了庐江侯府的马车,马车帘子放下后,马车内突然传出“砰”的一声摔杯子的声音。   ……   那个伺候庐江侯夫人贺宜岚上马车的老嬷嬷身子一抖,一叠声的催促道:“快走!快走!”   回到庐江侯府后,贺宜岚便哭着向自家婆母告状去了,庐江侯府的老夫人没有理会贺宜岚话里话外的添油加醋,她只是满心的后悔。   她早该知道他们府里只是这样做,并不能取得安昌侯府的原谅的。   本来就是她们做错了事儿,现在,又让她这个糊涂的儿媳和她那个心思不正的外甥女弄成了这样……   丁柔……是真的不能留了!   只是……现在还不成……   明轩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在这儿之前,家里的任何事儿都不能影响到他,待到明轩春闱之后吧……春闱之后,她就让人处理了这个丁柔。   在这儿之前,还是得劳动她这把老骨头去见见平恩夫人,给人家赔罪。   想想,儿女都是债啊!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想的是好,可是,她一连发了三封拜贴去都被安昌侯府给拒了回来,每拒一次,庐江侯府老夫人的面色就难看一分,可是,却依旧不死心的往安昌侯府去拜帖求见平恩夫人。   待到拜帖送到第六封时,久不理事的平恩夫人郑重的穿上了她一品诰命服进宫了。   ……   养心殿中,成武帝和新晋东平王这对郎舅正在攀谈。   “所以,你在翻看李承景造反帐册的时候,发现李承景这里每年都会有一笔款项被支出而不知所踪?!”   成武帝双眸幽深,微微眯着。   他没想到背后之人,竟藏得如此之深,连灵壁到现在竟然也只能查出些他的皮毛而已。   “他们口中的那个‘老先生’呢?查出这个人没有?!”,成武帝开口问道。   据说这个‘老先生’是暂代老四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人,可是,每一笔丢失的款项却都是经由他的手被划走,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个‘老先生’表面看是老四的人,可实际上他的背后另有主人。   而这些款项应该就是被他划到了其真正主人那里。   若是能找到这笔钱或是找到这个所谓的“老先生”就可以找到其幕后的真正主指之人。   “尚未查出!”   “这个所谓的“老先生”一向不使用真面目示人,所有四皇子府的人都只是听过他的声音,却没有见过他的人。”   萧峄嘴角微勾,声音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这要如何捉住此人?!”,成武帝眉头微皱。   “只能说这个所谓的“老先生”运气不好,四皇子府里有一个人竟然对声音份外敏感且过耳不忘……”,而这个人自然现在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萧峄注视着手中把玩的茶盏,笑得越发的昳丽。   他最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但愿那只老鼠藏得够好够深,别让他这么快就抓到了,那会很扫兴的。   成武帝见萧峄眼底潜藏的兴奋,就知道萧峄会查出这笔钱和那个人的向去,便也不再多问,只等萧峄给他一个结果,就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   只是……   公事谈完了,那就是私事了。   “灵壁啊!你看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你这三妃的人选也该定下来了……”,成武帝语重心长地说。   一方面,他是想快速将这事儿做实了,为萧峄拉拢势力。   一方面,他也是真的想看见萧峄成家立业,早日儿孙满堂。   这样,他觉得日后他去了地下也有面目去见他的梓童了。   “定什么定啊?!”   “陈阁老他们最近都不怎么吱声了,皇上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吗?!”   “他们是怕我这个外戚专权会危胁到小太子的安危呢……”   萧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道。   “放屁!”   成武帝大怒,竟被气得爆了粗口。   大太监福全在旁边满脸尴尬,劝也不是阻上也不是。   “这些个笨蛋!朽木!愚不可及的蠢人!”   “他们竟然瞎了心的怀疑你?!”   “在这个世界上,承瑞只能相信的两个人,一个是朕,他的这个生父;另一个就是你,他的这个舅父!”   “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变,哪怕最忠心耿耿的大臣面对生死都有可能叛节,只有灵壁你不会!你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孩子!”   朕也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是她留给咱们在世间最后一点念想了。   “他们懂个屁!”   成武帝恨恨的又说了句脏话。   “哎哟,我的万岁爷呀……”,大太监福全见成武帝一句接一句,不得不出声以示提醒。   正在这时,殿外突然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平恩夫人来了。   成武帝满腔的怒火登时“噗”的一下熄灭了,连忙让小太监去请,甚至转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太监福全,“朕刚才没有骂得很大声吧?!嫫嫫不会全听见了吧?!”   还没等福全应声,平恩夫人已经进了殿,脸上带着笑容,“皇上声音洪亮,龙精虎猛,足可见身体安康,老奴就放心了……”   “嫫嫫,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身子可还好些?”   “我身子大好,也不怎么咳了,想着好久没进宫给皇上请安了,就来看看皇上……顺便说点私事儿……”   平恩夫人柱着拐杖,身子微躬,恭敬地说道。   “哦?!”   “您快请坐……”   “有什么事儿,您说一声就好,何苦还巴巴进宫受这个累……”   成武帝见到自己的奶嫫嫫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又心疼奶嫫嫫岁数大了进宫一趟太受罪,连忙给平恩夫人赐座,让老人坐下说。   平恩夫人没有坐下,而是,先给东平王萧峄见礼。   东平王萧峄站起身,认真回礼,“平恩夫人莫忧……世上好男儿多得是,安昌侯府的小姐们又怎么会愁嫁?!”   东平王萧峄的一番话,让成武帝满头雾水。   什么情况?!   奶嫫嫫不就一个孙女吗?哪来的小姐们?   还有,安昌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当初还是他亲自赐的婚?   平恩夫人心中也是一惊,随后又是一阵苦笑。   也是!   东平王掌握着“掌直驾侍卫、监查百官,巡查缉捕”的黑甲卫,安昌侯府这点事儿哪里能逃过黑甲卫的耳目。   东平王说完这番话后,便识趣的告辞了。   只留下平恩夫人一人还在思考──“好好的,黑甲卫怎么留意上她们安昌侯府了?”   …… 第38章   皇上下旨许安昌侯府和庐江侯府退婚了, 对外只说是八字不合。   安昌侯府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是庐江侯府老夫人亲自送上门的。   “就非得走到这一步不可吗?”,庐江侯府老夫人满脸苦涩地问道。   平恩夫人端坐上首,满头的银发梳得整齐利索, 脸色红润,闻言垂眼, 淡淡道:“终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还是算了吧……”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老妇也就不多留你了……”   听到平恩夫人下逐客令,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完的不只是她孙子和安昌侯府大小姐的亲事,完的还有她和平恩夫人十几年的友情。   看着精神矍铄的平恩夫人,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越发的后悔。   谁说平恩夫人咳疾缠身, 病体孱弱, 怕是时日无多了?   看平恩夫人这身体怕是比成武帝都硬朗,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平恩夫人怕是比成武帝都能活!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后悔不已。   可是,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最后,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只能颤颤巍巍地柱着拐仗, 背影落寞的离开了安昌侯府。   待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回到府后, 一直在府里等消息的庐江侯府众人见老夫人回来了,除了要保持威严仍坐在原地的庐江府的侯爷, 其它人全都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着:“婚书退回去了?”   待看到庐江侯府老夫人疲惫的点头后, 屋内众人先是一静, 神色变幻各不相同。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庐江侯夫人贺宜岚, 她挤出一个笑容,犹自在安慰着自己道:“还好安昌侯府还没有把事做绝, 对外给的理由是两人八字不合……应该不会影响明轩的婚事……吧?!”   安昌侯夫人的话音还没落地, 安昌侯世子穆明轩先怒了, 只见他俊脸阴沉,恨声说道:“安昌侯府竟然如此狠毒!既然一定要退亲,为何不事先说个明白?!害得柔儿为我打掉了一个孩子!”   退亲之事,庐江侯府原是瞒着他的,就是怕会影响他二月的春闱。   可是,现在皇上都亲自下旨退亲,让他们府速速归还安昌侯府大小姐的婚书和庚帖,这下哪里还瞒得住?!   听闻柔儿为了保证他的婚事,这般委屈求全,穆明轩对谢婉贞满心满眼都是恨意。   算她聪明没有嫁过来,否则,他定让她余生都不会好过。   “混帐!”   庐江侯爷穆景文见儿子穆明轩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失去了什么,不禁盛怒之下狠狠地给了穆明轩一巴掌,穆明轩的脸当场就肿了起来。   “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明轩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您打伤了他的脸面,让他还如何见人?!”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惊叫一声,立刻上前护住了儿子,又惊又痛地说道。   穆景文听到夫人提起科举,高高举起的手只能恨恨地放下,若不是看在穆明轩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他真想给他三十板子,看能不能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儿子给打醒。   他们府上嘲笑安昌侯府出了个脑子不清的侯爷让整个安昌侯府都成了京里人的笑话,可他们庐江侯府又好到哪儿去?!为了个区区一个表妹,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现在朝堂上人心惶惶,他在朝堂上如履薄冰,已经很辛苦了,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后宅的事儿,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疏忽,后宅里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前程?”   “什么断送了前程?!”   庐江侯夫人贺宜岚听得心惊胆颤。   皇上不都已经说了吗?两府是因为八字不合才退的婚……   “那是骗骗外人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平恩夫人为不与皇上说吗?皇上会不清楚真相吗?!”   “那平恩夫人是什么人?!”   “那是皇上的乳母!”   “和皇上关系最为亲厚的人!”   “安昌侯府受此大辱,咱们明轩在皇上心里还会有什么好印象吗?!还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庐江侯爷穆景文脸胀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筋根根乱蹦,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这次的春闱,他们家明轩八成不会榜上有名了……   什么?!   庐江侯爷穆景文的话让穆明轩当场傻了眼,而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侯爷……不……不至于吧?”   “我们明轩是有才学的啊!”   “皇上……皇上怎能因自己的喜好为国取士呢?!”   好容易缓过劲儿的谢宜岚这下真的慌了,她一把抓住庐江侯爷穆景文的胳膊,慌乱地说着。   “不能?!”   “为何不能?!”   “咱们的这位陛下可是最护短的了……”   庐江侯爷穆景文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满嘴苦涩。   “娘……?!”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的心冰凉冰凉的,她不死心的看向庐江侯府的老夫人,似是想在庐江侯府老夫人那里得到不同的答案。   却见庐江侯府的老夫人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面色灰白,不言不语。   庐江侯夫人谢宜岚心中的后悔简直要把她淹没!   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她没有把丁柔接过来……如果她在一开始就把两人分开……如果她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圣旨已下,她现在就算是磕死在安昌侯府的门前,也改变不了这一切了。   她的儿子在最好的年华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一想到这儿,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的心一片灰暗,她晃了晃,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表姐谢婉贞的婚事已经结束了,苏妙卿也终于放下心了。   想一想,也该是她回苏府的时候了。   这些天,她都与英娘避着人悄悄的在收拾东西,她做在侯府的这段时间,姨母不知道塞给了她多少好东西,首饰衣服银票,她粗粗算了一下光凭这些东西,都可以让她嫁人后几年内不愁吃喝了。   不过,她都和英娘都好好的塞在了柜子里,她暂时不打算带回去。   她带回去做什么呢?!   那不是明晃晃的大肥羊,等着她那个继母去抢吗?!   不管怎么说苏府的后院也是在她继母手中把持的,她继母一声令下,那满府的下人还不给她们抢光光?!   所以,她还是放在她姨母这里存着吧!   等她嫁人后,再上姨母这里取就是了。   她打算她是怎么从苏府来的,就怎么手上光秃秃的从侯府回。   她继母想在她这里占便宜,那是做梦!   “小姐,我们真的要回去吗?”   “你姨母知道了会伤心的?”   英娘收拾着手中的包裹,有些忧心忡忡地道。   “还是回去吧……”   “表姐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如果我继续留在这里,她一见到我,就会伤心,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呆下去呢?”   “至于府里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家小姐又不傻!吃亏上当一次就够了!若是那个女人还想动什么妖蛾子,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苏妙卿握紧了拳头,故做凶狠地说道。   这她可不是吹牛!   为了回府后不被赵翠苓那个女人可害了,她这段日子可是疯狂抄书、刺绣、完成李女师给她布置的作业,就是为了能多赚积分好兑换一些保护自己的东西。   她现在可是手上握有大杀器的女人!   哼哼!   “小姐……”   英娘无奈地叫道。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选择相信她家小姐啊!   于是,两人在留下两封信后,拎着小包裹,悄悄地从侯府后门溜了。   因为是要回苏家,苏妙卿没叫侯府的马车送,怕惊动安昌侯夫人,两人从侯府后门离开后,就只能一步步的自己走回去。   一月的天还是很冷的,道上的冰又滑,苏妙卿和英娘互相搀扶着走,竟然走得脚直发软,累得气喘吁吁。   苏妙卿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还在对着英娘开玩笑,“在侯府天天的坐车,竟把身子都给坐娇弱了,走这么几步就累得不行……想当初,咱们可是光凭走就跑遍四九城的人啊……”   英娘也累了,听到苏妙卿这么说,也是心有感触。   想当初她在苏府的时候,那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还干的虎虎生风的,每天一点儿都不觉得累,现在这才在侯府住了多久啊,体力竟然退化到了这个地步?!   英娘回头看了看侯府的方向,心里暗着不行,等回去之后,她可得好好锻炼,将体力锻炼回来。   小姐说的对!   侯府的生活是好,可是,那不是她们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侯府,英娘竟觉得自己有些眼花了,她拉了拉身边的苏妙卿,指着身后的方向道:“小姐,你看看,那是不是侯府的马车?!”   英娘一番话,说得苏妙卿差点跳起来,连忙回身看。   不管怎么说,她不告而别都是不对的,因此,她特别怕被安昌侯府的人抓到。   结果,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见安昌侯府的马车突然在他们身旁停下,安昌侯夫人卢蓁从里面探出头来,含嗔带怒的道,“上车!”   ……   苏府。   “老太太,您看咱们是不是该把苏妙卿给接回来了?”,强自忍耐了许久时日的赵翠芩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试探着和苏老太太说道。   四皇子都倒台了,黑甲卫也没找上苏妙卿,想必也是知道四季春劫囚一事儿和苏妙卿是无关的。若是和苏妙卿无关,那自然也就不会牵连到她们苏府了,那她们不就可以把人接回来了吗?   一想到苏妙卿住在那神仙似的园子里住了那么久,赵翠芩就又嫉又恨。   她早就想将苏妙卿接回来了。   可是,黑甲卫的凶名实在是太盛了!   她们不敢冒这个险。   当初她和赵嬷嬷从安昌侯府连滚带爬的回来时,都进了家门了,这腿还是软的。   那段时间,每每有听到黑甲卫的消息,她们这一府都心惊肉跳的,她晚上整晚整晚都睡不好觉,就怕半夜黑甲卫敲门,这段时间,她人都憔悴了不少。   苏老太太也差不多,看着比从前都老了一分。   她们这一府的人都把苏妙卿恨得咬牙切齿的。   赵翠芩早就想好了等苏妙卿回来好好磋磨她的办法,现在,就差苏妙卿回来了。   “人找好了?”   苏老太太垂着厚厚的眼皮问道。   因为休息不好,苏老太太比以前越发的刻薄,满脸凶相。   “找好了!”   “蔡国公府的公子,年龄相当,相貌英俊,身体健康,性情纯善……最配咱们府的二姑娘了……”   想到徐夫人给她精心挑选的人选,赵翠芩便“咯咯”地笑得合不拢嘴,眼底是明晃晃的恶意。   虽说这段时间,她们被吓得不轻,都消停了,可是,徐夫人可没闲着啊。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这不一找好了人家,就给她递话了。   “蔡国公府?!”,苏老太太来了几分兴趣,三角眼闪出一道精光,“就是五皇子外家的那个蔡国公府?!”   赵翠芩见苏老太太感兴趣,顿时更高兴了,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咱们二姑娘要是嫁入到蔡国公府,那可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那位公子可是蔡国公夫妇最疼爱的公子呢……”   “我把妙卿的画像给了蔡国公府,人家说蔡国公夫人对咱家妙卿十分满意,想要再相看一下呢……”   苏老太太闻听此言,干枯皱纹的老脸顿时红润起来,眼现惊喜之色,“那你还不快把人接回来?!别耽误了我儿的大事!”   苏政在潞州任知府可有三年了,今年正值回京述职之时,若是运作好了,说不定就可以高升留在京城了。   就在这关键之时,蔡国公府有意和她们说亲,这让苏老太太如何能不激动?!   至于那蔡国公府的公子为何要与她们小小的四品官家的小姐提亲?!又是不是真的如赵翠芩说的什么“年龄相当,相貌英俊,身体健康,性情纯善……”等等,苏老太太却是不关心的。   她关心的只是能不能成为蔡国公府的姻亲。   听到苏老太太这样说,赵翠芩顿时就来劲了,带着人急急忙忙的就去安昌侯府接人。   可是,安昌侯府根本不放人!   “安昌侯夫人,苏妙卿是我苏家的女儿,你虽是她姨母,可却也没有不让她归家的道理!你们安昌侯府想干什么?!难道是要强抢别人家的女儿吗?!”   “小心我到顺天府去告你!”   大夫人赵翠芩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   “你去告吧!”   “随便!”   安昌侯夫人卢蓁抚着腹部,嘴角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声音透出罕见的强硬。   “我再说一遍,想要妙卿回去,除非苏政把你这个毒妇休了,否则免谈!”   大夫人赵翠苓没想到她再一次登上安昌侯府去要人,安昌侯夫人竟然还不给,还态度强硬,真是快要气死她了。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家事!”   大夫人赵翠苓勃然大怒。   “就凭我是卿卿的姨母!她的娘家人!”   “就凭你这个毒妇差一点就害死我的卿卿!”   “太医院院使赵大人可以做证!”   “你大可以告到顺天府去,看顺天府会如何处理你这个毒妇!”   安昌侯夫人卢蓁挺直了腰杆,眼神轻蔑。   “你!你!……”   赵翠苓气得鼻孔冒烟,但又却无可奈何。   抢人?!   就凭她这点人,哪里比得上安昌侯府?   安昌侯府的守卫那可都是皇上亲赐的!   告官?!   可安昌侯夫人根本不怕!   最重要的是她有点害怕了。   若是她告安昌侯夫人抢强民女,安昌侯夫人反告她虐待嫡女,可怎么办?!   安昌侯夫人抢强民女毕竟情有可原,且有平恩夫人在,这一点点小罪过又能如何?!肯定是轻拿轻放的。   可她虐待嫡女这事儿,可是一告一个准的。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让安昌侯夫人将苏妙卿交出来带走,可是,她那边蔡国公府还在等她的消息呢……   一时间,赵翠苓居然急得满头大汗,愣在原地。   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有些累了,懒得再应付她,叫人把赵翠苓给撵了出去。   赵翠苓灰头土脸的回了苏府,却不敢说安昌侯夫人让苏政休了她才让苏妙卿回来这句话,她怕若真的接不回苏妙卿,苏老太太真的会替苏政休了她,只说安昌侯夫人蛮横不讲道理,说什么也不放人。   苏老太太自然是大发雷霆。   一半儿是对安昌侯夫人卢蓁,一半儿是对她这个儿媳赵翠苓。   若不是她当初非要折腾苏妙卿把人关小佛堂冻病了,能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吗?!只要苏妙卿在她们手里,搓揉捏扁的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就她这个又蠢又笨的儿媳妇把事情搞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抢人抢不过,告官人不怕。   那就只剩下一条了──听说那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刚刚退了婚,安昌侯夫人如此行事,就不怕坏了府上大小姐的名声吗?!   苏老太太的话说得又冷又阴。   赵翠芩却听得大喜过望。   这个办法了好!   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儿女都是母亲的命根子!   她就不信安昌侯夫人不怕!   于是,第二天,赵翠芩又兴冲冲地跑去了安昌侯府接人。   赵翠芩满怀信心,这次一定可以接回人,在她学着自己的婆母苏老太太阴侧侧地说完那番话后,她原本以为看会到安昌侯夫人卢蓁大变的脸色,可是,谁知道卢蓁安昌侯夫人只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她冷冷地说:“我女儿的亲事就不必劳赵夫人担忧了,自有皇上为她做主……”   赵翠芩的脸色变了。   五颜六色,变幻不停。   又恨又嫉。   有皇上撑腰了不起啊?!   可安昌侯夫人卢蓁却慢条斯理地端茶拨弄着茶盏,浑身上下的雍容,都似乎在说“有皇上撑腰就是了不起!”   大夫人赵翠芩再次灰溜溜地离开了安昌侯府。   “没用的东西!”   一个斗彩高士杯摔在了赵翠芩脚边,吓得赵翠芩一哆嗦,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中肉疼不已。   摔了一个,就不成套了。   一两银子呢……   “看样子,明天我得亲自上门拜访拜访这位安昌侯夫人了……”,苏老太太冷着脸,语气阴沉沉地说道。   她就不信,安昌侯府的人敢把她一个老妇人给叉出府去。   “娘!”   “这怎么行?!”   赵翠芩惊叫一声,眼神慌乱。   她婆母可不能去安昌侯府见安昌侯夫人。   否则,万一安昌侯夫人和她婆母也说了只要把她休了,就让苏妙卿回家,那为了蔡国公府那门亲事,说不定她婆母真的会把她给休了的。   若是真把她给休了,她还有什么活路?!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   “说!”   苏老太太实在太了解她这个儿媳妇了,看她儿媳妇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   心里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万分后悔上次接人以为过了那么久了,安昌侯夫人已经消气了,可以把人接回来,所以,她就没派心腹嬷嬷跟着。   “娘……”   赵翠芩哭丧着脸,一副求饶的模样。   “说!”   “你现在就算不说,明天我去安昌侯府,安昌侯夫人也一定会与我说的……到时候……”   苏老太太阴沉着脸,根本不为所动,高声喝道。   赵翠芩又吓得一哆嗦,不由得期期艾艾地说道:“安昌侯夫人说……说……什么时候老爷……休了我……什么时候再让苏妙卿回来……”   吞吞吐吐的说完一番话,赵翠芩抬头看见苏老太太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吓得猛地跪在了地上,“娘!您别信安昌侯夫人的!她就是信不过我们满府的人,铁了心要把苏妙卿留在她身边……您就是让老爷把我休了,她也不会让苏妙卿回来的……”   “而且,如果休了我,那茵儿和瑜儿怎么办?!”   “而且,而且,老爷就到了要升迁的时候,如果这时候闹出休妻的事情,就算别人会说我罪有应得,可是,老爷也得落个治家不严的名声,这对老爷升迁肯定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娘,您可千万别上了那安昌侯夫人的当!”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赵翠芩总算难得聪明了一把。   苏老太太面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将赵翠芩扶了起来,“放心吧!你嫁入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也不可能休了你的。”   “我怎么会上那安昌侯夫人的当呢?!”   “她想不交还我苏家的女儿……做梦!”   第三天时,苏老太太和赵翠芩带着苏府家丁浩浩荡荡地去了安昌侯府,让下人叫了许久的门,安昌侯府的大门才下终于开了,很不耐烦地告诉她们,皇上下旨让府里的大小主子包括表小姐都去了温泉行宫伴驾,说完就把大门关上了!   苏老太太和赵翠芩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 第39章   “这也太巧了吧!”   大夫人赵翠芩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们前脚要接回苏妙卿, 后脚安昌侯府的人就把苏妙卿给带走了?!   “去打听看看……”   苏老太太也心有怀疑,但她不会像自己的儿媳妇一样就会在别人家门前干瞪眼,而是很快反应过来让下人去打听看看。   下人很快就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今儿一大早儿, 皇上就坐着御驾,在亲军卫的护送下往汤山温泉行宫而去了……随行伴驾的确有平恩夫人一行人, 说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大夫人赵翠芩又羡又嫉得说不出话来, 一张寡淡的脸都扭曲了。   随皇上温泉行宫伴驾, 这是多大的荣誉,苏妙卿那个死丫头何德何能?!   她们这些四品官员的女眷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温泉行宫。   这肯定是安昌侯夫人卢蓁的主意!   她不想让她将那死丫头接回, 于是,干脆把人一并带走了。   那死丫头去温泉行宫了, 那蔡国公府那边怎么办?!人家蔡国公夫人还巴巴地等着相看人呢……   “急什么?!”   “跑了和尚, 还能跑了庙?!”   “皇上又不是一辈子要住在温泉行宫里不回来了?!”   “至于蔡国公府……”   苏老太太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甚至枯瘦干瘪的老脸上竟然还露出一丝笑容,“实话实说便是……这可是我们府的荣幸……”   府里出了个能去温泉行宫伴驾的二丫头,就算是与蔡国公府结亲,她们也不用太过卑微。   “想必蔡国公府对二丫头会更满意, 会愿意等的……”   最后一句话, 苏老太太说得意味深长。   虽说这次来没有接到二丫头,可是, 苏老太太的心情却并不沮丧, 甚至还十分的好, 没有再多说什么就上了马车回府。   苏老太太心情的转变, 大夫人赵翠芩自然是察觉到了。   她眉宇有些阴郁,心中有些警惕。   不行!   蔡国公府的亲事, 她必须促成了!   那可是最适合那个死丫头的婚事了!   大夫人赵翠岑也低头上了马车, 无人看见的眼底满是恶意。   ……   苏家的老太太和大夫人赵翠芩再一次在安昌侯府门前铩羽而归却依旧对她念念不忘的事儿, 苏妙卿还不知道。   她此时人在温泉行宫里,还没有回过神,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疼。   亲们,谁懂啊!   第二天早上,她和英娘起得早早的,正打算故计重施,背着她的小包包和英娘开溜时,还没出门口就被姨母给逮了个正着,姨母看她周身收拾利索,连包都打好了,居然笑了笑,还说了句:“正好……”   还没等她明白什么正好时,她就被姨母带走塞进了马车里,晃悠晃悠的来到了这里。   “表小姐,累了吧?!”   “奴婢听说这小汤山的温泉水最是能舒筋活络、祛除疲劳了,等一会儿用过饭,您就可以去泡一泡去缓解一下疲乏……”   青黛看苏妙卿满脸痛苦的扭着腰,不禁莞尔一笑。   可以泡温泉?!   苏妙卿眼睛亮了。   温泉水洗滑凝脂……这么惬意的事情,苏妙卿怎么不想试试呢?   去!去!去!   必须得去!   苏妙卿对泡温泉这件事情充满期待,连去用晚膳时步子都加快了几分。   她们安昌侯府住在行宫的西所,这里两面临水,是距离皇帝办公的中所最近的位置,不但有满所的青竹,临水处还建了一座高高的戏台。   行宫的宫女一边为苏妙卿引路,一边细心的介绍着西所的景致。   因为常年温泉缭绕,行宫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许多,离温泉越近的地方甚至还能保持着春天的温度,因此,西所的竹子依旧绿得青翠碧绿,郁郁葱葱,在一片银装素裹中份外招人喜爱。   “那个戏台,过两天就可以开锣了。”   “听说是皇上特意为平恩夫人点了三庆班的人来行宫表演呢……”   前头引路的小宫女可能是许久不见外人了,份外活泼,话格外的多。   苏妙卿知道这是皇上特意的。   为的就是告诉其它人,虽然安昌侯府的大小姐退了婚,可是,皇上待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府一如既往,别人轻慢不得。   而平恩夫人之所以会来行宫,是为了孙女谢婉贞。   婉贞表姐自从退婚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平恩夫人是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否则,以平恩夫人一贯的低调,太后此次都没来温泉行宫,平恩夫人也不会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妙卿心里是偷偷有些羡慕的。   她在屋里收拾的时间有些久了,等她进膳厅的时候,姨母和表姐谢婉贞已在入坐了,只是平恩夫人没在。   “老夫人路途劳累,喝了碗奶/子糖粳米粥便先睡了……卿卿快过来坐,咱们吃……这一路上累了吧?”,安昌侯夫人卢蓁一看到苏妙卿便拉着苏妙卿的手坐下,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我没事儿……就是坐久了,活动了一下后,便觉得好多了……”   “表姐,怎么样?”   苏妙卿先是飞快地回了安昌侯夫人卢蓁的问话,又偷偷抬眼,弱弱地问侯了一下表姐谢婉贞。   这还是她自那次聚星楼分别后,第一次见到表姐谢婉贞。   谢婉贞瘦了。   原本的清丽端庄中平添了几分苍白和憔悴,眉宇间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怨愁。   苏妙卿看得心疼不已,越发的坐立难安。   “我没事儿。”   表姐谢婉贞将头扭向一边,淡淡地说道。   母亲说表妹前两天想要回苏府,人都走到一半儿了,是母亲坐车给劫了回来。   这是母亲告诉她的。   她还记得当时母亲眼中的沉重。   她是有些不愿意见表妹的。   她就像是一只缩在壳子里的蜗牛,觉得只要这样一切就都会和以前一样了,她不是一个被退了婚的女子,不会成为京里闺秀们嘲笑的对象。   只是看见表妹就会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知道表妹过得有多不容易。   表妹当初是差一点儿就死了才来到她们府上的,如果表妹回到她家,就和掉进狼窝里没有什么区别了。   母亲说如果她再这样不理表妹,表妹愧疚之下,还会离开她们侯府的。   为了不让表妹回苏家,她就勉为其难的回应一句吧。   虽然,表姐谢婉贞神情并不怎么热情,可是,苏妙卿已经很高兴了。   至少,表姐已经和她说话了。   这是不是代表等时间长了,表姐谢婉贞终是会从心伤中走出来?   “快别光顾着聊天了,吃饭吃饭!”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两人终于说话了,很是高兴,一迭声地催促着她们快些吃饭。   她们只有三个人,可是,行宫的菜却摆满了一桌子,各种香味直往苏妙卿的鼻子里钻。   有小宫女上前为她们先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火腿嫣红似火,冬笋洁白如玉,汤浓味美,鲜香异常,让人欲罢不能。   一碗汤下肚后,苏妙卿只觉得额头微微见汗,身上的疲乏之感似乎都得到了一丝缓解。   喝过汤后,一颗清炖蟹粉狮子头又放在了眼前的碟子里。   苏妙卿有些吃惊。   她发现这些布膳的小宫女都好生厉害,不管她眼睛看向哪一道菜,都立刻会有小宫女替她夹过来,什么水晶虾仁、一品豆腐、胭脂鹅脯、鲜蘑菜心、银芽鸡丝……   看着姨母和表姐都一幅淡定自若的模样,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的。   可是,苏妙卿却不太习惯,她感觉浑身别扭。   本来很好吃的饭菜,让别人这么一夹,也感觉不香了。   “娘亲,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了……”   表姐谢婉贞站起身对安昌侯夫人卢蓁行了个礼,说道。   “回去吧!”   “这一路上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安昌侯夫人卢蓁慈爱地说道。   苏妙卿看了看表姐谢婉贞,很想邀请她一起晚上去泡温泉,可是,看了看表姐谢婉贞厌厌的神情,苏妙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把话吞回了肚子。   待表姐走后,苏妙卿见姨母脸上也隐现疲惫,苏妙卿便也放下了筷子,乖巧道:“姨母,我也吃好了,回去休息去了……”   “去吧!去吧!”   “过两天天音阁有戏看,要记得来哦……”   姨母卢蓁笑眯眯地说道。   虽然,苏妙卿并不喜欢听戏,不过,姨母都说话了,苏妙卿也只有乖乖点头的分儿。   ……   回到住处后,苏妙卿迫不及待的就带着盥洗的东西在小宫女的引领下直奔温泉而去。   “苏小姐,出了这个游廊,您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温泉汤池了,奴婢和青黛姑娘就在这里侯着,您有什么事儿叫一声便好……”   提着灯笼走的小宫女很是恭敬地说道。   “哦……好的。”   苏妙卿点点头,接过青黛手里的灯笼自行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还想着,这样还挺好。   否则,让她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的去泡澡,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越是向前,苏妙卿就越是感觉到一股股热浪袭来,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在那飘渺若烟的淡雾之中,她已经隐隐约约看到温泉的影子了。   太好了!   温泉,我来了!   苏妙卿提着裙摆,一溜小跑地来到温泉边,举灯一照──一个俊美的半裸美男赫然映入眼中,朦胧的灯光下那张昳丽的脸美得越发妖异。   东平王……萧……萧峄?!   ……   “啪嗒!”   苏妙卿手里的灯笼掉了,发出了一声脆响。   虽然只是一声轻响,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苏妙卿差点没被吓死,她连忙看向萧峄,唯恐灯笼掉在地上的声音惊扰到眼前这个穷凶极恶的男子,可人就是这样,怕什么就来什么,只见萧峄长眉微皱,睫毛微颤,似是就要醒来……苏妙卿心中一惊,连灯笼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站住!”   “哗啦”一声水花响动,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意,微微有些黯哑。   是萧峄!   这是萧峄的声音!   苏妙卿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他的声音,毕竟那句冷漠无情的“放箭!”,可是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明知身后是个要命的活阎王,傻子才站住呢!   苏妙卿非但没停,还跑得更快了。   “站住!”   “再敢往前跑一步,你就死定了!”   身后之人阴侧侧的再度开口,声音中似是还夹杂着一丝怒气。   苏妙卿头皮一麻,终是不敢再跑了。   她怕她真的再向前一步,就会血溅当场!   “你是何人?!”   “转过身来!”   似是见苏妙卿不跑了,身后那人终于满意了,声音又恢复成了往日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一杯清冽低醇的美酒,让人有一种沉醉的感觉。   我是谁?!   我就是一个倒霉鬼!   说好的泡温泉呢?!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跑到萧峄这儿来,还撞到他在泡温泉?!若是知道今晚她泡温泉会遇上萧峄,她说什么也不会出来的。   那个小宫女指的什么路啊?!   苏妙卿一点儿也不想和这家伙扯上关系。   想到家里那盏突然出现的花灯,她就觉得她绝不能让萧峄知道这个冒冒失失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她。   “我……我是行宫的洒扫宫女,误入此处,还请东平王见谅!”   苏妙卿缓慢地转过身,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了黑暗中,故作胆怯地问道   “哦?!”   “你是行宫的洒扫宫女?!”   “这年头行宫的洒扫宫女都不称‘奴婢’了吗?看样子你的嬷嬷没把你的规矩教好啊……”   萧峄慢条斯理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却又带着一丝嘲讽。   呃……   苏妙卿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一时慌乱,竟然忘记了宫中的规矩,尊卑有别,连忙找补道:“我……奴……奴婢是刚入行宫的,规矩还没学全,还请东平王见谅!”   “哦……刚入行宫不久啊……”   “一个规矩都没学全刚入行宫不久的洒扫小宫女却认得本王……”,东平王萧峄的依旧慢悠悠的说着。   苏妙卿却听得额头冒汗,心惊胆颤,汗毛直竖,她这慌话说得漏洞百出,破绽连篇,可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破继续胡诌道,“东平王的大名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就在苏妙卿垂头绞尽脑汁想要解释清楚为什么她一个初入宫的小宫女会识得大名鼎鼎的东平王时,却见那个煞星缓缓道,“算了……”   算了?!   这是要放过她的意思?!   萧峄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苏妙卿长出一口气,如蒙大赦,膝盖微屈,正要说“那奴婢就告退了……”,然后开溜,就听见萧峄淡淡道:“你!过来给我擦背!”   什么玩意?!   苏妙卿微屈的膝盖僵在了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她……给他擦背?!   他怎么想的?!   难道行宫的小宫女们连这种事儿都要做吗?!   “奴婢的手太过粗糙,又笨手笨脚的,恐会唐突了的王爷……王爷要擦背是吧?!奴婢这就叫浣衣姐姐过来……”   苏妙卿说完转身又想跑,可是,身子才刚转过去,脚还没等迈开,东平王萧峄便再次叫住了她。   “不用了!”   “就你!”   “快点!”   东平王萧峄淡淡的说道,声音却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   苏妙卿背对着萧峄,心中暗暗把萧峄骂了狗血喷头,可是脚下却没出息的转过身,只能慢腾腾地往温泉那边走,欲哭无泪。   没办法!   小宫女没人权的。   她不敢跑,他怕他真的会弄死她。   擦……就擦一下吧……   不就是擦一下背吗?!   上次给他治伤时,她可是连他的肉都给削了。   苏妙卿提的灯笼早就已经熄灭了,她借着月光摸索着来到萧峄的身后,战战兢兢的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捡起浴巾,一脸戒备的看着萧峄,一副只要一有动静,就会立刻落荒而逃的样子……   “磨蹭什么呢?”   “快点!”   水花响动,东平王萧峄伸出两个胳膊搭在池边,对苏妙卿不耐烦的催促道。   苏妙卿的手一颤,看着萧峄蜂腰削背,耳根子发烫,心一狠,闭上眼睛就挨了上去……手下的皮肤温度高得烫手,紧绷有力,浓浓的硫磺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梅香熏得她手脚发软,她将头扭向一边胡乱的擦着,只求快点结束。   “用力!”   萧峄突然开口哑声道。   嗯?!   用力?!   苏妙卿的动作一顿,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再用力!”   “你没吃饭吗?!”   苏妙卿有些愤怒了,将头扭过来,愤恨的盯着萧峄的后背,使劲的搓着,誓要将他搓下一层皮来。   “不够!”   “再用点劲儿!”   “你不是洒扫宫女吗?这么点劲儿怎么干得了洒扫的活儿?!”   还……还不够劲儿?!   苏妙卿出奇的愤怒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一顿猛搓,却郁闷的发现萧峄的后背别说搓下一层皮了,她甚至都没有给人搓红。   苏妙卿绝望了。   这人的背是铁做的吗?!   她都怀疑他这后背,她就是挠上去都不会留下任何一道印子的。   她搓不动了。   她的手臂又酸又疼。   苏妙卿搓背的动作渐渐的越来越慢,最后,不像在擦背,倒像是轻轻抚摸。   月色朦胧,竹影斑驳。   萧峄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胸前,氤氲雾气让他昳丽的眉眼少了几分讥诮凉薄多了丝春意潋滟,薄唇挺鼻,慵懒绝丽,如一朵靡丽盛开的花独占世间风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皮相,怎么就给了他那么暴虐的性子?!   苏妙卿在心里腹诽着,手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凹凸不平的触感,她垂目看去,却发现她手下正按着一块狰狞丑陋的疤痕。   而那块疤痕……她认识。   是她用匕首挖出来的!   看着这道自己留下的伤疤,苏妙卿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想起了绿梅院中,萧峄浑身浴血拄刀而立的画面了,平恩夫人说当今的小太子是他的亲外甥,也是他姐姐孝仁皇后留给他在世间唯一一个亲人了,为了保护小太子,萧峄深陷权力斗争、皇权更迭的漩涡,若没有雷霆手段,如何降服那些魑魅魍魉。   如此一来,萧峄的性格会是这样,倒也不难理解。   “好丑!”   苏妙卿皱着小巧的鼻梁,暗暗嘀咕。   怎么不用药祛除?!   她记得宫里有秘药可以祛除疤痕的,她还用过。虽然很珍贵,可是,以萧峄的身份想要弄来,肯定不难的。   这样一副丑陋难看的伤疤,出现在这样一副绝美的身躯上,实在是太让人惋惜了,   “很丑吗?”   萧峄沙哑着嗓子询问   苏妙卿瞬间警醒。   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可不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她现在冒充的是行宫的洒扫宫女。   哪个宫女敢大胆地对东平王萧峄评头论足?!   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可疑了。   苏妙卿飞快地抽回了手,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东平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恕罪啊……”   “也不是不可以……”   “可你拿什么来赔罪呢?”   萧峄勾唇微笑,声音暗哑。   赔罪?!   拿什么赔罪?!   一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厉声喝斥她速速离开吗?怎么还让她赔罪?!她一个洒扫宫女能有什么可以用来赔罪的?!   苏妙卿傻在了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这时,萧峄却突然转身,溅起的水花扑到了苏妙卿的脸上,苏妙卿心中一抖,心里想着他好好的怎么转过来了,朦胧的月色让她看不清萧峄的脸,可是,萧峄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的想跑,可是,萧峄白皙的手指已经勾起她下巴,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了下来……   吻得极深,唇舌交缠。   这……这就是赔罪吗?!   苏妙卿茫然的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冰凉的唇瓣带来苏苏麻麻的战栗,萧峄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几乎要将她嵌入怀中,生吞活剥,才让苏妙卿清醒过来。   萧峄竟然亲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儿,苏妙卿简直魂飞天外,她猛地一把将萧峄推开,满脸酡红,羞愤至极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后,立刻逃之夭夭。   萧峄的脸被打得一歪,却没有动,只是盯着那抹仓皇而逃的倩影,有如暗夜伏兽,墨黑深沉的桃花眼充满欲妄,亮得惊心!   …… 第40章   安昌侯夫人卢蓁发现来温泉行宫一趟, 自己的女儿谢婉贞不肯出门,整日闷在房间里就算了,现在连外甥女苏妙卿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觉得, 前几天两个人虽在一起吃过饭,可是, 关系还是有些冷淡, 所以, 她得想个办法让两个人重归于好。   平恩夫人是个戏迷,谢婉贞孝顺, 平日里都会陪同平恩夫人去看戏,久而久之, 也算是半个戏迷了。   这一次, 皇上特意为平恩夫人请了三庆班的人进了温泉行宫。   三庆班的戏好, 这在整个大邺都是出了名的。   这次进温泉行宫献戏,三庆班除了准备了三庆班的招牌戏《玉茗堂四梦》外,还特别安排了一出新戏《浣沙记》,讲述了范蠡、西施、夫差三人的爱恨情仇和家国天下。   谢婉贞是三庆班的戏迷, 再加上这次三庆班又特意编排了新戏, 讲的也是她爱看的故事,她犹豫了几日, 终于答应出门看戏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女儿终于肯出门见人了, 极是高兴, 又连忙来到苏妙卿那里对苏妙卿说谢婉贞总算肯出房门了, 但怕她被别人欺负,所以, 想让苏妙卿陪同在侧。   苏妙卿这些日子闷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当时,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回来,那幅惊慌的样子吓了青黛一跳,苏妙卿随口说见到了蛇,才吓成这个样子的,天色又黑,青黛并没有注意到苏妙卿的异常,便信以为真。   回到房中后,苏妙卿才想起当时她跑得太急了,手上的灯笼和盥洗之物全丢在了当场,当时吓得脸就白了。   灯笼倒还好,那都是行宫给配制的。   倒是那盥洗的小箱子乃是安昌侯府之物,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   她灯笼掉了之后,拎着箱子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东平侯萧峄给叫住了,审了她半天,还把她真的当成了小宫女,让她给他擦背。   她无奈之下,将那个小箱子放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想去找,又不敢。   不去找,又怕东西落入萧峄之手,发现她的身份。   正在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的东西被行宫的一个小宫女还回来了,说是无意间捡到,发现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便给还了回来。   东西前后脚的送回,苏妙卿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妙卿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惊胆颤。   她一连躲在屋里好几天,既没来找她的人,也没有要找某个宫女的消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姨母叫她去陪表姐看戏,她能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房间里呆到离行宫的那一天,可是,若真让表姐一个人去看戏,苏妙卿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可不只来了她们安昌侯府一家,各位皇子带着家眷,还有朝中的一些重臣带着家眷也都来了。   无奈之下,苏妙卿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一起看戏来了。   戏台上,范蠡、西施正在上演难舍难别的分离,苏妙卿的注意力却不在戏台上,她一直在看着其它座位,发现好戏已经开锣半天了,可是,依旧不见东平侯萧峄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知道那晚上的人就是她吧?!   知道?!   还是不知道?!   东平王萧峄为什么会突然强吻一个洒扫宫女呢?!并未听闻东平侯好女色的传闻啊!   喝酒了?!   还是中药了?!   不过,那天晚上她也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酒味,难道是被下/药了?!   苏妙卿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转头看去,却见表姐谢婉贞微红着眼,对她不好意思地祈求道:“表妹……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苏妙卿看了眼台上哭得肝肠寸段、生死离别的两人,又看了眼表姐谢婉贞红肿的眼眶,不禁有些莞尔。   表姐谢婉贞就喜欢看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偏偏又长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柔软心肠,只见得故事里的喜,半点儿见不得悲,看话本子的时候就跳页,现在这是要跳戏了。   看出来了,表姐这是实在坐不住了,都顾不上她俩儿的那点不快了。   “好的,表姐。”   “正好我也坐得累了,想出去走走了……”   苏妙卿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笑说道。   走出回音阁,一股荷花清香扑鼻而来。   在这个冬日的季节,还能有荷花盛开,就只有在这温泉行宫了。   她们安昌侯府所住的西所,除了有这可以听戏的回香阁外,还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池里引入了温泉水,所以,即使在冬日里,池里的荷花也会盛放,可以说是去温泉行宫必不可赏的一道风景。   苏妙卿见谢婉贞走的正是去荷花池的方向。   一路上,谢婉贞似是有些不知道与她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是纠结着在前面走。   谢婉贞不说,苏妙卿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陪着她。   一直闷头走在前面的谢婉贞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猛地转回身,红肿着眼眶,刚要开口说什么,忽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岔路里传出来,“哟,这不是被退了亲的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闲逛?!啧啧啧……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我若是被人退了亲,哪还有脸出门啊……”   张口一句“退亲”,闭口一句“没脸”,让谢婉贞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雪。   苏妙卿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谢婉贞有些冰凉的手,满眼歉意,红唇轻启,“表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婉贞傻傻地望着苏妙卿,不知道苏妙卿何意,却见苏妙卿叹了口气,看着岔路口的方向,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刚才我抬脚的时候,让一个臭虫给跑了出来,嘴巴臭又喜胡言乱语,熏到表姐了吧?!真是对不住了……”   谢婉贞本来心里很难受,可是,苏妙卿这种诙谐隐晦的骂人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眉宇间的忧郁也淡了不少。   “你说谁是臭虫呢?!”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一名粉裙女子从岔路中冲了出来。   只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腕子上金光闪闪,人还未到近前,身上的浓郁的香气便已先至,苏妙卿闻出来了这是京里最流行的花间露,是取多种香花制成的,这种香本是甜而不腻的,可是,眼前这人也不知洒了多少,香得让苏妙卿头晕。   只见这个粉衣女子站在苏妙卿姐妹身前,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这个粉衣女子,苏妙卿不认识,但是,谢婉贞认识。   这是穆明轩的二房堂姐穆瑶。   据说他的怕个堂姐已经被五皇子纳为妾了。   对!   就是妾!   还是最低级的,入了五皇子府多年,至今连个正经名份都没有。   当时,安昌侯夫人卢蓁便觉得二房行事荒唐,可是,想一想安昌侯府的爷儿们行事更荒唐,且毕竟是隔房的事儿,便将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   却没想到今天在这儿遇到了她,想必是跟着五皇子来的。   真是晦气!   早知道她就不出来透气了。   不过,谢婉贞不知道的是穆瑶之所以要找谢婉贞的麻烦,起因还是那场退婚。   虽然,两府是干脆利落的退了婚,可是,满京城其它勋贵们也不是傻的,这两府是发生了什么龌蹉事儿,竟让皇上下旨让两府退了婚?!   庐江侯府的老太太本意是先缓上个一、两年,待人们把这件事儿淡忘了,再考虑穆明轩的婚事,可是,奈不住有个不省心的儿媳,偏不信邪的试着向她看好的两家透露了有意结亲的意思,结果,原本还有些意动的两家,回去没几天,便拒了庐江侯夫人谢宜岚结亲的意思,甚至不让谢宜岚登门了。   人家可不像安昌侯府那么厚道,被谢宜岚算计自家女儿嫁过去守活寡当后妈,直接在外面就把谢宜岚骂了狗血喷头。   庐江侯府的事儿,就这么被流传了出来,穆明轩的名声一落千丈。   庐江侯府的老夫人被气得一病不起。   庐江侯爷在家直嚷嚷着要休妻。   事情闹得阖府不得安宁,穆瑶因为这事儿也没少受府里姬妾们的嘲笑,现在,看到了使作俑者的谢婉贞,如何能不恨?!自然是忍不住开口就嘲讽起来。   苏妙卿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打扮得十分艳俗的粉衣女子,扭头似是很奇怪地对着谢婉贞说道:“有人捡金,有人捡银……表姐,你看,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捡骂呢?”   “扑哧~”   四周几道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谢婉贞也乐了。   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表妹其实这么能怼!   “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粉衣女子顿时面红耳赤,不禁冲着四周大声喝道。   “放肆!”   “你是在指责本公主不该笑吗?”   一道娇叱之声响起,从另一边的岔路上缓缓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宫装少女,长得玲珑娇俏,气质华贵,还带着一丝刁蛮,虽然岁数不大,却极有气势。   “拜见永嘉公主。”   谢婉贞一见来人,连忙用手拽了拽了苏妙卿的袖子,示意她和自己一同行礼。   听到来人是公主,苏妙卿就知道自己的膝盖又得遭罪了。   真是不愿意在她们这个圈子里玩,动不动就要行礼。   苏妙卿在李女师的魔鬼教导下,各种礼仪已经相当拿得出手了,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与表姐谢婉贞竟一般无二,再加上苏妙卿那张绝美的脸蛋,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对不起,妾身不是在说您……”   穆瑶一见她得罪的居然是永嘉公主李福莞,吓得双腿发软,满脸的惊慌失措。   永嘉公主可是嫡公主,是成武帝最宠爱的公主,满皇室的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因皇后早亡,将她养在了现在协理六宫的宁妃膝下。   “出言不逊,言词粗鄙,还对本公主不敬,罚你回去将《女四书》抄十遍!”,永嘉公主冷哼一声说道。   穆瑶身子一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   若是府里的那些人知道她被罚了抄书,这脸还往哪搁?!   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居然犯到了永嘉公主的手里。   不对!   这一切的错,都是那个牙尖嘴利女人的错!   若不是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骂她,她也不会恼羞成怒的乱骂人。   想到这儿,穆瑶看向苏妙卿的目光,就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   对于穆瑶有如实质的怨毒目光,苏妙卿才不怕呢,甚至还能给穆瑶一个甜甜的微笑。   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女四书》一共有三万多字,要是抄写十次,三十万字呢……抄不死你!   叫你嘴欠!   苏妙卿心里幸灾乐祸。   至于,为什么苏妙卿知道《女四书》抄十遍要有三十多万字?   别问!   问就是抄过!   往日都是她抄书以万字打底,现在,看到别人也要抄上几十万字的书,苏妙卿心里这个美呀。   能不美吗?   她抄书还有积分可拿,可以用来兑换系统里的好东西,可这个穆瑶可是什么都得不到,白抄!   也许是苏妙卿幸灾乐祸的眼神太招人恨了,突然,一道娇滴滴的嗓音响起,“六皇姐,犯错的是两个人,你为何只罚一人呢?”   说话之人,正是八公主李晴风。   八公主李晴风是在宫中的尊贵仅次于永嘉公主,她现在虽然还没有及笄亦没有封号,可是,宫里人却都不敢小看她,因为她是三皇子的胞妹,又是从小被抱到太后宫中养大的。   她尚未及笄,还没正式册封,待日后长大了,有太后在,还能少得了她一个封号吗?!   八公主李晴风的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苏妙卿的身上,一时间,苏妙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苏妙卿神色淡定,谢婉贞却显得有些忐忑。   八公主李晴风?!   她怎么也在!   这个养在太后宫中的李晴风每次见到她都要找她的麻烦,不过,她好歹也是平恩夫人的亲孙女,李晴风就是看不顺眼她,也不敢太过份。   现在,她又盯上了表妹,这可怎么办?!   李晴风不敢收拾她,可不代表她不敢收拾表妹啊!   她连忙低声在苏妙卿耳边飞快地说出了李晴风的来历,想让苏妙卿有个心理准备,谨慎行事,小心应对。   苏妙卿见眼看着风波就要过去了,结果一个八公主就把矛头对准了她,原本她还奇怪这个李晴风为何要针对她,听到表姐说这是养在太后宫中的,她心里就明白了。   当今太后是皇上的养母,两人之间也就是个面子情,真正被皇上当太后般孝敬的是她姨母的婆婆平恩夫人。   一明一暗两太后。   当今太后能看安昌侯府的人顺眼才怪了。   所以,现在八公主李晴风这是在借题发作她。   “你怎么说?”   永嘉公主没有立即说罚,也没有说不罚,只是看着苏妙卿娇声道。   永嘉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儿。   眼前这个少女长得很漂亮,眼神也干净,她喜欢。   八公主李晴风没想到永嘉公主竟然没有立即罚苏妙,怎么不罚呢?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心里忿忿,于是不错眼的盯着苏妙卿,只待苏妙卿有所为难推脱,就治她大不敬之罪。   她对付不了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对付不了一个外八路的表小姐?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皇上竟然没有邀请太后来,反倒是把那个下人出身的奶妈子带上了,这简直就是在给太后娘娘难堪!   气得太后娘娘杯子都摔了几个。   在场的其它人也都很好奇,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是愤慨?委屈?不满?   毕竟,那可是《女四书》,抄上十遍,那这一年都别想出门了。   这太可怕了!   结果,谁都没想到,安昌侯府那位伶牙俐齿的表小姐却十分干脆,一脸淡然地说道:“惊扰到了公主殿下,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女的不是。”   “小女认罚!”   她刚才那番说辞,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是,在场的人也不傻,都知道她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的说穆瑶呢,她再狡辩也没意思。   再说,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等着揪她错的八公主李晴风呢。   多说多错!   不就是抄书吗?!   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抄书了!   放马过来便是!   “卿卿……你真抄啊?!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苏妙卿没觉得怎么样,谢婉贞先急了,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她们还在闹别扭,脱口而出的就是她们之前亲密的称呼。   在场的女孩子们也没想到苏妙卿居然这么硬气,说抄就抄,脸上没有半点为难之色,光是这份淡定从容的气度就比那个穆瑶强出不知多少。   苏妙卿拍了拍谢婉贞的胳膊,示意她没事儿,都是小意思。   可是,谢婉贞却不那么想,她难过的咬着下唇,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为了给她出头,表妹根本不会得罪穆瑶,更不会被八公主盯上。   八公主李晴风看到苏妙卿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惩罚,没能借题发作的她,心里很是不甘心,她对苏妙卿冷笑道:“不要想着让人替你写,也不要想着用你之前写的东西来糊弄人,会有宫里人看着你写……”   这恶意够大的!   苏妙卿挑了挑眉毛,面上却是丝毫不动,轻声道:“这是应该的。”   八公主李晴风不禁气结,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永嘉公主先不乐意地开口了,“八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罚了她们抄书,可没打算派人……要派人你自派去,可别扯上我。”   永嘉公主顶不喜欢她这个八妹李晴风。   虽然人比她小上两岁,可是,这浑身都是心眼子,她都在她手上吃了好几亏了,她宁妃娘娘提醒她不要和她一起玩,奈何这个李晴风就像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开。   这不,差一点又让她坑了。   这个小姑娘可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如今就住在安昌侯府里,别以为她不知道。   派人去安昌侯府看着她抄书?!   那不是打平恩夫人的脸吗?!   父皇可是十分敬重平恩夫人的。   八公主李晴风刚要说的话全被永嘉公主给噎了回去,听到永嘉公主不肯往安昌侯府派人,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讪讪地说道:“六姐,别生气。”   “我就是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随口一说,又是随口一说。   永嘉公主对这句话很是厌恶。   八公主李晴风轻飘飘的一句话,得罪人的事儿都让她做了。   “身为公主,怎能信口胡说?罚你将《女论语》抄一遍!”,永嘉公主气哼哼地说道。   八公主李晴风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恨得将小指指甲都掰折了,可是,又不得不强笑着屈膝应是。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苏妙卿!   八公主李晴风看苏妙卿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了怨恨。   苏妙卿见八公主李晴风也被永嘉公主罚抄书了,心中对永嘉公主的印象瞬间大好。   穆瑶一看八公主李晴风也受到了惩罚,顿时急了。   她很清楚李晴风这位八公主的性子,她没整到人,还吃了个闷亏,一会儿一定会发作她的。   她在五皇子府并不受宠,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一个没名份的侍妾了。   八公主点名要五皇子将她带来,目的就是用她来对付安昌侯府的人。   现在,事情办砸了,她一会儿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公主,我要与她打赌,就比抄《女四书》……”   “谁抄又快又好,谁就算赢!”   “赌注就是输的那方替赢的那方将她的那十遍《女四书》给抄了!”   穆瑶最开始说的时候还结结巴巴,最后却是越说越顺,尤其是看到八公主李明风眉宇间的怒意少了几分时,她又变得激动起来。   对呀!   她怎么才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谢婉贞身边那个叫苏妙卿的,底细早就被她们查清楚了。   不过就是个四品官儿家的女儿,从小活在继母手中,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读书习字啥啥不会,就是个草包美人儿。   虽说,入了安昌侯府后去了学堂,跟着李女师学习,可那才学了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吧?!怕是连字都没认全吧?!   更别提写字了。   她赢定了!   “那个牙尖嘴利的,有没有胆子跟我打个赌?!”   穆瑶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看向苏妙卿。   她真是太聪明了!   竟然能想到这样一个好办法!   那个草包美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一定要让她抄得哭爹喊娘!   比抄书,她一定输的!   现在,就怕那个草包美人儿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所以,根本不和她比,宁肯自己也抄上十遍《女四书》,也要拉着她一起两败俱伤。   不过,她若是拒绝了,那丢的自然是安昌侯府的脸面,她对八公主李晴风也算有所交待了。   其他贵女虽然不认识苏妙卿,但也从穆瑶的侍女口中得知,知道了苏妙卿出身不高,不学无术,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美人儿。   一些贵女们看向苏妙卿的眼神就有些变了,眼底带了一丝轻视和鄙夷。   美人儿让人忌惮,草包美人儿除外!   八公主李晴风嘴角微勾,笑得不怀好意。   而永嘉公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很欢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妙卿不敢接受挑战,安昌侯府一定会丢面子的时候,却见苏妙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道:“好啊!”   “我们就赌这个!”   …… 第41章   “叮咚~触发支线任务【来自贵女的挑衅──和她赌!抄她个天崩地裂、悔不当初、在抄书这一块别怀疑, 你就是女王!】”   “任务完成奖励:50点。”   “获得胜利则积分翻倍!”   敬业系统再一次不请自来,清脆的童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来了!   来了!   成为一个优秀的官家小姐必备科目──【文斗】,它终于来了!   想想就好激动!   你的优秀, 需要一个舞台来证明自己!   这可是它增长进度的大好机会。   抄书女王?!   呵呵……   苏妙卿嘴角一抽。   谢谢!   她并不想要!   既然是要比抄书,那自然是不能在室外, 于是, 一行人便移步书房。   诺大的一间书房, 被一盆莲花,隔成了两半。   穆瑶选了一张靠东的桌子, 苏妙卿并没有跟她抢,而是微笑着走到靠西的那张桌子前站定。   两人要比试抄书的事情, 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去, 竟引得许多人前来凑热闹。   穆瑶原本还镇定的脸微微变色了, 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这里多人的注视之下抄《女四书》,她很紧张。   虽然,她知道她不该紧张, 那个苏妙卿肯定比不过她!   该紧张的是她才对!   可是, 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穆瑶下意识的想要看苏妙卿如何?!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品官之女,看到这么大的阵仗, 肯定会被吓得面无人色, 手脚发软了吧?!   穆瑶现在紧张得也就只能在对手苏妙卿身上找自信了。   结果, 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苏妙卿那个草包美人儿正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长桌上的各种文玩之物, 丝毫没有半点惊慌畏惧之色。   呸!   土包子!   温泉行宫乃是皇家行宫,所用之物当然是最好的。   像这两张长桌和桌上各种文玩之物, 那可都是小叶紫檀所制, 其上的雕花也是由宫里的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 一个四品官家的女儿怕是见都没见过,难怪被吸引了注意力,一点儿都不紧张。   穆瑶一时心里十分复杂,目光羡慕中夹杂着鄙夷。   “《女四书》那么多字,得抄到什么时候?你们就抄其中的一本吧……就……就《女论语》吧。”,同样留下看热闹的永嘉公主端坐在书房左上首,随意地说道。   《女论语》两千余字,不多也不少,倒是很适合这次比试。   只是……   八公主李晴风看了一眼自己的六姐永嘉公主,她怎么觉得永嘉公主这是话里有话呢?!   四百多字的《女训》不是能更适合吗?能更快出结果。   为什么非要选她刚刚也被罚了抄写的《女论语》呢?!   永嘉公主看到八公主李晴风脸色阴沉,就知道她这个小心眼的八妹又想多了。   唉……真是累人!   她不过就是觉得《女训》字数太少,用《女论语》不过是她温泉行宫已来过多次了,早就对她没有吸引力,她觉得没意思,难得有热闹,她想多看一会儿而已。   永嘉公主说完后,自有行宫的宫女为两人奉上了《女论语》。   穆瑶洗手、焚香、然后恭恭敬敬地翻开《女论语》第一页,在祥云龙纹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蘸了蘸墨汁,开始抄写起来。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看一句,抄一句。   穆瑶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的字写好,但由于心里太过紧张,所以每一个字都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在外行看来,穆瑶这字写得还不错,但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刻板生硬。   若是和别人比字,她现在已经彻底输了。   但好在,和她比的是苏妙卿那个刚识字不久的草包美人。   只要她不写错字,就已经赢了!   也不知苏妙卿写的怎么样了?   怕是会错字满篇吧?!   一想到,苏妙卿很快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穆瑶心中就是一阵快意,结果心神一松,一滴墨汁就落在了纸上……   穆瑶顿时花容失色,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重新抄写,还来不来得及?   应该……来得急吧?   那个苏妙卿抄得又慢又不好看,哪怕她的纸上落了一滴墨,估计都比她写得漂亮。   不过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还是重新写吧……   穆瑶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四周,打算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换一张纸,结果发现周围的人果然都没有在看她,而是都围在了苏妙卿身边……   好机会!   穆瑶心中大喜。   正打算趁机换纸时,就听见对面包围苏妙卿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呵!   是知道那个草包美人写字有多丑了吧?!   说不定是错字连篇……   一想起自已刚学写字三个月时那惨不忍睹的狗爬一样的字,穆瑶就露出了一脸胜利的笑容。   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的阵阵惊叹,让穆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哇,苏小姐的字写得好好啊!”   “这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吧?据说李女师最擅书法,能左右手同时书写梅花小楷,看苏小姐这字已经颇得李女师真传啊……”   “是啊!是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听说苏小姐才刚开始学写字,就才写了几个月,才三个月吧?真真是天赋惊人啊!难怪能入得了李女师的眼……”   ……   什么?!   那个草包美人竟然会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还写得很好?!   这怎么可能?!   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清婉灵动如插花舞女,她也曾想学写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但她根本写不好,最后只能做罢。   凭什么那个草包美人能写好簪花小楷?!   假的吧?!   可是,眼前那群人热情的夸赞却不是假的。   那些世家小姐,每一个单拎出来身份都不是苏妙卿可比的,她们没有必要唯心的去捧苏妙卿一个四品官的女儿。   难道那个苏妙卿不是个草包美人?她真的写得很好?   就在穆瑶心里半惊半疑时,却听见被人群包围赞扬的苏妙卿仍是一脸淡定,荣宠不惊,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对着四周的人轻轻一笑,道:“写完了。”   写完了?!   这怎么可能?!   她才刚刚写了一半儿,凭什么苏妙卿会写得比她快?!   作弊了?!   穆瑶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可紧接着就有人给了她解释,“没想到苏小姐竟然熟读《女论语》,全程都没有看一眼,全都是默写出来的……”   “我从苏小姐写的时候,就开始拿着书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对了,她居然全都写对了,一个字儿都不错。”   “太厉害了!”   《女论语》她们自然也都学过、背过,可是,二千多字啊,她们背的时候总不能这么顺利,不是忘了前面,就是忘了后面,谁又真的有心把《女论语》全都背下来。   这本《女论语》是永嘉公主随口说的,这位苏小姐也不可能未卜先知,这只能说明这位苏小姐平日里就极为用功,竟将《女论语》背得如此熟练。   “你该不会《女四书》全都会背吧?”   有人福至心灵,突然脱口而出道。   9277在苏妙卿的脑海里激动得跳来跳去,眼前这些人的反应让它大为满意,它看着自己不断上涨的进度条,兴奋地说道:“快!快说你都倒背如流,这个逼咱们一定要装!”   苏妙卿在心里鄙夷地翻了9277一个白眼,“卖弄这种事情是一个优秀的官家小姐该做的事情吗?!”   “当然!”   “不震慑全场,怎么证明你的优秀?!”   “快!”   “告诉她们!”   “三倍积分!”   三倍?!   那就是150分?!   苏妙卿可耻的心动了。   于是,她粉脸含羞,柔柔地说道:“其它都还好,就《女范捷录》背时累了些,字儿太多了……”   苏妙卿此言一出,在场的贵女们都是面色一变,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女四书》那可是三万多字啊!   这位苏小姐却能全部记住,这是何等惊人的记忆力!   谁说安昌侯府的表小姐是草包美人的?!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早有小宫女将苏妙卿写好的《女论语》呈给永嘉公主看。   永嘉公主一看苏妙卿这字儿,就看出了李女师的风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忍不住多看了苏妙卿几眼,才点评道:“高逸清婉,流畅瘦洁,与李女师已有七成相似了……你真的只跟李女师学了三个月?”   永嘉公主人字也是李女师教出来的,所以,她更能看出苏妙卿这笔字儿的精妙之处。   想当初,她和李女师学写字,可是用了三年才有李女师五分神韵,可眼前这个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居然只学了三个月,就强过她三年所成,简直可以用惊才绝艳来形容。   见永嘉公主都亲口表扬了苏妙卿的字儿,一些不懂书法之人也都明白了这个苏小姐的字儿写得有多好。   谁说这位苏小姐是草包美人儿啊?   能写出那么一手漂亮簪花小楷的人是草包,那她们这些写字平平的人是什么?!   “穆瑶不是还没写完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八公主李晴风脸色难看,却依旧嘴硬着说。   八公主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穆瑶的身上。   穆瑶的脸色苍白如纸,握着毛笔的手都在颤抖。   她输定了!   别说她的纸上已经有了个墨点儿,就是没有墨点儿,她的字儿也比不上苏妙卿。   李女师七八神韵……   她拿什么去比?!   完了!   八公主安排的事情没做好不说,她还得抄写六十遍的《女四书》,六十遍就是六十万字啊!她得写几年才能写完?!   穆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看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再也承受不住,身体晃了晃,两眼一翻,“咕咚~   ”一声晕了过去……   ……   经此一役,苏妙卿名声大噪,安昌侯府也跟着面上有光。   当有人在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卢蓁面前说起此事时,两人都只是淡淡一笑,满口谦虚,但是眼底的愉悦还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安昌侯夫人卢蓁眉宇间的骄傲遮都遮不住的。   大家说安昌侯府的李女师会教人,一个十几年什么也不会的女孩子,经过她的调教,简直像脱胎换骨一般,让人惊艳。   温泉行宫之后,竟有好几家贵妇人找上门来,求着安昌侯夫人卢蓁,想把自家那些个大字不识的女儿送过来让李女师一同教教,不求像苏妙卿那般惊艳,只求能知书达礼便可。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时按下不表。   至于那个穆瑶,听说五皇子嫌她丢人,当天就派人把她送回五皇子府了。   没有了穆瑶在这里膈应人,接下来的几天谢婉贞过得很是舒心,因为苏妙卿前两天的那场比试赢得十分漂亮,也赢得了贵女们的佩服和善意,连带着她们对谢婉贞都宽容了几分。   更何况,此时安昌侯府与庐江侯府解除婚约的原因,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贵女们对谢婉贞越发的同情,很快便从新接纳了谢婉贞,这几天,谢婉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看到谢婉贞这样,苏妙卿就放心了。   看这样子,就算没有她在身边陪着,表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儿,苏妙卿就有些想回自己的房间了。   主要是被这堆贵女围着,任何一个都比她家世好,她都得罪不起,偏她们还都是心思敏感的居多,说个话苏妙卿都要在心里想三遍在说。   心太累!   这就不是她混的圈子。   前几天她躲在房间不出来是为了躲避东平王萧峄,现在,她要闭门不出则是要躲着这些贵女们。   结果,苏妙卿才刚悄眯眯站起身,往外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苏小姐要去哪儿?快来看啊,你表姐马上就要赢了呢……”   叫住她的是上柱国靖德大将军的女儿常华英。   常华英和苏妙卿同岁,长得明眸皓齿,英气逼人,她从小不喜读书,只喜舞刀弄枪,不是她不喜欢读书写字,而是,她一看到书本这些东西她就犯困,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虽有一颗向学心,奈何不是那块料。   因此,对那些会读书的人极是向往。   像是苏妙卿这种前十几年如她一般不学无术,却只用了短短三个月,便能熟背《女四书》,又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简直让她太崇拜了。   因此,她对苏妙卿很有好感。   无论玩什么都愿意叫上苏妙卿。   常华英的善意和好感,苏妙卿自然收到了。   只是……   太热情了!   吃不消啊!   苏妙卿身子僵了一下,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转回身的瞬间已经挂上了得体的微笑,看着那群玩着陆双的贵女们,笑着说道:“我茶水喝多了,有点内急……”   “哦……哦哦……”   “那你快去吧……去完可得早点回来啊……我可以教你打陆双……”   常华英兴奋地说道。   苏妙卿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时,心里想的却是──我才不要回来呢!有这时间,在房间里沏茶吃肉脯看话本子不香吗?!   说起吃肉脯,苏妙卿不禁有些馋了。   行宫里御厨做的蜜汁鹿肉脯堪称一绝,用鱼露腌制,烤制时再抹上蜂蜜,撒上白芝麻,色泽明亮,肉香浓郁,自从吃过一回后,苏妙卿便一直念念不忘。   这玩意太适合看书时当消遣的小零食配茶食用了。   “青黛,你拿点银子帮我去小厨房买点蜜汁鹿肉脯回来……多买点儿,吃不完咱们带回侯府吃……”   苏妙卿吩咐道,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多买点。   青黛跟了苏妙卿几个月了,知道这位表小姐是个喜欢美食的,也有着一手好厨艺,闻言自然是心领神会,转身去办了。   苏妙卿还在身后说着,“快点啊!早去早回!”   青黛胡乱的点着头,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   看着青黛消失在游廊尽头,苏妙卿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心里盘算着一会是喝普洱呢?还是喝蒙顶石花?石亭豆绿也挺好……   直到一阵低语声,才将苏妙卿从臆想中唤醒,苏妙卿这才发现她想得太入神了,竟然走到了回音阁一条偏僻的游廊上……   “三哥,这两天你有没有看到过萧峄?您说他该不会借着我们都被困在这里的机会,去调查如意赌房了吧?”   “前几天我的探子回报,说黑甲卫那些狗东西好像是盯上咱们手上这个钱袋子了……”   说话的人压低的声音依旧遮掩不住其中的气急败坏。   “嘘~”   另外一个被称为三哥的人没有立刻回说话人的话,反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脚步声响起,离苏妙卿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走过拐角看到自己了。   苏妙卿顿时就慌了。   她虽然不知道说话的两人是谁,可是,她知道能和萧峄扯上关系的,肯定都不是善茬儿。   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里,弄不好会杀她灭口的。   此时回头跑已经来不及了,苏妙卿只能连忙去推身旁的房门,想要进去躲一躲,可是这个门却上锁了,推不动,她连忙又换了一间,还是不行,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妙卿额头冒出细汗……   就在苏妙卿越来越慌乱,眼看就要暴露于人前时,一间明明已经上锁的房间却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唔~”   苏妙卿本能地就要尖叫,但嘴巴已经被一只大手给堵住,将她整个人背扣在怀中,无法动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清冷的梅香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包围了她。   这味道……好生熟悉。   “别说话,否则,被发现了你会死哦……”,嗓音低沉,尾音勾着笑,带着慵懒。   萧峄!   这已经是她在温泉行宫第二次听到萧峄的声音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又遇到了萧峄的手里。   苏妙卿后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苏妙卿想要用力挣脱萧峄的怀抱时,他们的门口缓缓走过一个人影,吓得苏妙卿立刻就不敢动了,浑身僵硬的像木头似的,只能任萧峄抱着。   门外的人在游廊里什么也没有发现,终是走了回去。   紧接着那两个人的低语在度响起,“有这个可能!我们得多加上心!如意赌房对我们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当初老四那部份钱可是通过如意赌房洗的……”   “若是让萧峄咬住了……”   “我们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天知道!   他们只在在老四那里派了个卧底,借机弄点钱而已。   却没想到老四谋反的计划还没等开始,就被萧峄发现而弄夭折了。   想到益州大山里的那十万兵械和五万士兵,说话的人就心疼得不行,他早已把那些东西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的。   可现在都便宜了萧峄!   西北的萧家军又增加了五万兵力!   小太子的地位又稳固了几分!   每每想到这儿,说话的人就恨不得指着老四的坟头大骂他无能!   对那个位置,他们当然都有野心。   可是,天地良心,老四谋却真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只是,这话萧峄会听吗?!   当然不会!   萧峄只会借这个机会整死他们!   “好!”   “实在不行……我们就……”   那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可能是做了什么手势,所以,对面的人可以明白他的意思,可苏妙卿他们却听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作掉萧峄吧?!   苏妙卿想起了上次在青梅坞里萧峄遇到那些倭人刺客的事儿,心中不禁有些复杂。   果然夺嫡之争,步步杀机。   也不知道萧峄在这里听墙角,听到有人商量着要作掉他,是个什么心情。   苏妙卿竖起耳朵,努力偷听着,想要听清楚他们究竟想要怎么对付萧峄,可惜,那两个人似是已经谈论完了,随着脚步越来越远,两人已经离开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空气一片寂静,苏妙卿甚至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唔唔……”   苏妙卿努力挣扎着,发出声音提醒着身后的某人快放手,她快被憋死了。   身后之人似是发出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叹息,随后,苏妙卿便觉得捂在嘴上的手松动了一些,她连忙挣脱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那个……多谢东平王出手搭救……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等气息喘匀了,苏妙卿看着萧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谢,只待萧峄说“不必,举手之劳”后,她便开溜。   虽然,她很感谢在危机关头,萧峄能拉她一把,可是,和萧峄单独在一起,她还是感觉压力好大,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苏妙卿心里打算的挺好,可奈何,萧峄却根本不是按理出牌的人。   “苏小姐要报恩?!”   “那倒不必等到来日,现在,就可以。”   萧峄唇角掀起一道优美的弧,笑得干净纯良。   什么?!   苏妙卿愕然。   …… 第42章   “东平王, 说……说笑了……”   苏妙卿心中警铃大作,强笑着挤出了一个笑容。   “本王没说笑。”   萧峄依旧笑得清疏隽秀,人畜无害。   “以您的身份地位, 哪有什么事儿能需要小女的帮忙?”,苏妙卿对于萧峄说的话, 半个字儿都不信。   “苏小姐, 怎么可如此妄自菲薄?!”   “实不相瞒, 本王这忙还真就苏小姐能帮得了……”   “苏小姐,这般为难推诿, 不会是所说的要报答本王,其实都是在骗本王的吧?!”   萧峄脸色一沉, 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冷笑着说道。   苏妙卿都快被萧峄这变脸绝技给吓哭了。   刚刚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 下一秒眼看着就要狂风暴雨了。   “怎么……怎么会呢?”   面对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轻松拧断她脖子的煞星,苏妙卿除了矢口否认,还能怎么样呢?   “我说的报答,自然是真心的。”   苏妙卿眨眨眼睛, 一脸真诚。   “那就好……”   萧峄长眉舒展, 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   这个萧峄是个喜怒无常的!   “可……可是,我能帮到您什么忙呢?”, 苏妙卿小心翼翼地问着。   能和东平王萧峄扯上关系, 无论什么事儿, 都不会是小事儿。   苏妙卿现在后悔死自己的笨嘴拙舌了, 说什么不好,说一定会报答萧峄。   现在完了吧?!   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吧?!   “苏小姐, 别紧张。”   “刚才你也听到了, 三皇子和五皇子对我多有顾忌, 都是同朝为臣,他们却如此猜忌我,真是让我伤心啊……”   萧峄懒洋洋地半眯着眼,嘴里说着伤心,可脸上哪曾有半分伤心的样子。   苏妙卿在听到萧峄的话,才明白刚才那两个低声说话的人竟然是三皇子和五皇子,心中一时惊涛骇浪,面上也闪过一丝惊骇。   从刚才那两人的话可以听出,似乎谋逆造反的四皇子有一笔钱在三皇子和五皇子手中,藏钱的地方正是如意赌坊。   一时间,苏妙卿不禁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若不是萧峄救了她,她若是在外面被这两人发现,她铁定死得悄无声息的。   那可是两个皇子!   别说平恩夫人不会为她这个外八路的表小姐得罪两位皇子,就算是平恩夫人真的要为她出头讨个公道,皇子老子还能因为她一个小女子杀了他自己的两个亲儿子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只是在戏文里。   这样一想,她对萧峄的感情就很复杂了。   严格来说,是萧峄救了她一命!   她也挺感激萧峄救了她的,可是,萧峄玩的都是夺嫡的高端局,这种局她这种咸鱼卷进去,哪怕只沾一点边边儿,怕不是都会粉身碎骨。   “所以呢……”   苏妙卿颤声问。   他们猜忌你,跟我有毛钱的关系啊?!   再说,你家猜忌你,不对吗?!   你都跑去偷听人家谈话了,明显是不怀好意,还怪人家猜忌你?!   “所以,我得打消两位皇子的猜忌啊……”   “你觉得东平王被美色所惑,分了心神,无心正事……这个表像如何?!”,萧峄的声音低醇如酒,再配上那幅昳丽绝色的脸,当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你,真的让人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苏妙卿也是掐着自己的指尖,才唤回自己清醒的神智。   陡然间,萧峄的形象就从清冷下凡的谪仙,变成了一朵妖娆可魅惑人心的毒花。   萧峄这是要造成自己被美人分了心,无心去办正事,待三皇子和五皇子放松警惕后,他再来个出其不意端了人家的如意赌坊。   就如同他当初放出风声说自己在青梅坞身受重,昏迷不醒,当京里人都担惊受怕时,他却背地里带着人直捣四皇子的老巢。   那一次,四皇子直接谋反失败,畏罪自杀了。   这一次……是轮到三皇子和五皇了吗?!   苏妙卿对三皇子和五皇子并没有什么了解,但光凭四皇子造反的钱能进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兜里,这两个皇子就所图不小,并不无辜。   她只是可怜自己。   果然是美食误我!   若不是她贪吃想吃蜜汁鹿肉脯,她就不会让青黛去买,若青黛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她想得入神走错了路,青黛也会提醒她,她就不会陷入现在这个悲惨的境地了。   萧峄现在的意思她明白了。   萧峄就是那个被美色误国的昏君,她就是个误了昏君国的美人儿。   可是……她并不想当这个会成为别人嘴里“风流美谈”的美人儿。   “我……我不明白。”   “为何是我呢?”   苏妙卿仍自想垂死挣扎一下问道。   “苏小姐太自谦了。”,萧峄定定的看着苏妙卿,轻笑了一下,“本王是什么人?!寻常美色,我肯说,人家也得肯信呐!但如果是苏小姐这般的美貌,就没有什么人会怀疑了……”   “毕竟温柔乡是英雄冢。”   “无论多大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   萧峄的嗓音低沉沙哑,似是深情缱绻。   可苏妙卿却没有半分被夸奖后的欢喜。   “泾国公府的小姐、还有左相家的小姐可是并称“京城绝色双姝”,想必她们比我更能完成这个重任,并且,她们日后都将嫁入东平王府……”   苏妙卿绞尽脑汁地想着自救的方法,一下子想到了容貌同样不俗的两人。   “正是因为她们日后都将嫁入东平王府,所以,她们才更不合适……”,萧峄淡淡地瞥了苏妙卿一眼。   萧峄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可是,苏妙卿却听懂了,脸色如丧考妣,却还要强颜欢笑。   “可……可是平恩夫人让我离您远点……”   这已经是苏妙卿最后的自救办法了。   苏妙卿紧张的盯着萧峄,希望平恩夫人的名头能震得住萧峄,让他别在想着打她的主意。   可是,苏妙卿失望了。   只见,萧峄听到苏妙卿的话后,先是皱了一下眉,再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苏妙卿,嘴角勾出一丝残酷的冷笑,“没关系……”   “我离你近点儿就是了……”   ……   几天后,温泉行宫冒出一股流言,说是东平王偶见一美人儿,求之不晤,思之不得,思之不得,辗转反侧……   有不相信于是问道:“是哪个美人儿居然能入得了东平王萧峄的眼?”   当得知是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熟前《女四书》的安昌侯府的表小姐时,见过苏妙卿的人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安昌侯府的那个表小姐确实是位绝色。   虽然泾国公府和左相家的两位小姐容貌出众,并称“绝色双姝”,可就光凭容貌来说,那位安昌侯府的表小姐确实冠绝京城,稳压这两位小姐一头,当得上一声“京城第一美人”。   若不是出身低些,光凭那容貌,给东平王萧峄做正妃也使得。   只是听说安昌侯府放出风声,说苏妙卿亦是安昌侯府的小姐,而安昌侯府的小姐是不会与人做妾的。   所以,自相遇那日东平王偶遇后,安昌侯府的那位表小姐就再不肯出门了,目的就是免得再遇到东平王,不想入王府做妾。   东平王萧峄见不到伊人,整日寤寐思服,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汤泉行宫正殿里,成武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大太监福全极有眼色地递上一杯香茶,成武帝端着茶盏呷了一口后,缓解了稍许的疲乏,这才掀起厚重的眼皮,有些嫌弃地说道:“人家不出门,你就没办法了?”   “那您给支个招,我该怎么办?”   “要不,您下个旨,让平恩夫人同意把侯夫人的外甥女嫁给我算了……”   东平王萧峄懒洋洋地坐在下首的紫檀荷花纹椅子上说道。   “滚蛋!”   “嫫嫫她老人家都说了那个苏妙卿不做妾,以她的出身绝不能做你的正妃……”   “你要不就让她心甘情愿做妾入府,要不就换个人吧……”   “不就是美人吗?”   “江南有的是!”   “这个苏妙卿你就别惦记了,下回给你找个江南绝色抬你府里去。”   成武帝一口拒绝道。   “那可不行……”   “我就喜欢这一个!”   “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东平王萧峄毫不示弱。   “你要坐就坐吧……反正你也好久都没来陪我了……”,成武帝笑着说完,复又低下头投入到那山一般多的奏折里。   坐在下首的萧峄也不置可否,又悠然地喝起茶来。   大太监福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几天,东平王萧峄总是一大早儿的就泡在成武帝这里,磨着成武帝想让成武帝赐婚。   其它的勋贵人家都在等着看好戏,安昌侯府的人都躲在西所里不出,原本要赐婚给东平王萧峄的那三家,有人欢喜有人愁。   只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心情大好。   太好了!   萧峄被美人分了心,他们那也不用处理得那么急,可以缓缓也能处理得更稳妥些。   哥俩难得的放松了一晚,喝了酒,泡了温泉,宠幸了两个行宫爬床的宫女。   而就在这晚上,借着昏暗的月色,东平王萧峄带着贴身暗卫,身穿夜行衣,从温泉行宫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离小汤山温泉行宫三十公里的京城东门,已经有一队黑甲卫整装等待在那里……   ……   如意赌坊是京中最大的赌坊,上下两层楼,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灯光通明,极是气派。   每天这里都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   明明是输多赢少,可是,还是有人鬼迷心窍般的往里面送钱,钱输光了就卖房、卖地、卖妻儿,甚至最后输了自己的命!   无数人被如意赌坊害得家破人亡,不是没有人对如意赌坊恨之入骨,只是他们惹不起如意赌坊背后的主人,当今圣上的五皇子。   可是,突然有一天,京城的百姓发现京中最大的如意赌坊竟然被包围了,而且,包围他们的居然是黑甲卫。一时间,那些曾被如意赌坊坑害过的百姓对如意赌坊的恨完全压过了他们对黑甲卫的惧。   见如意赌坊被围,他们不但没有散开,反倒里三圈外三圈的围在那儿看,人人都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围如意赌坊?!”   人群中有人奇怪地问道。   “还能有谁?!黑甲卫啊!那肯定是东平王啊!”   另一人激动地回道。   有黑甲卫在,那还用问吗?   肯定是东平王萧峄啊!   除了他,谁敢动皇子?!   “真的是东平王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小小的一阵惊呼,声音里带着无法自仰的激动。   “你们快看!”   “真的是东平王!”   “太好了!”   “终于有人要收拾如意赌坊了!”   围观的人群在远远看到东平王萧峄骑王缓缓而来,人群瞬间沸腾了。   与围观百姓心情截然不同的是如意赌坊老板蔡江沉重的心情。   黑甲卫上门,不是抄家,就是灭门。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被黑甲卫抄家上门的一天。   黑甲卫属于东平王萧峄!   他带黑甲卫上门如意赌坊,肯定不是好事,他今天怕是要大难临头了,“看派人通知五皇子,东平王带兵来抄如意赌坊了!”,如意赌坊的老板蔡江连怕对身边赌坊的人吩咐道。   他身为赌坊老板,谁都能跑得了,他也是跑不了的。   “老板,不行啊!”   “五皇子在温泉行宫呢,不在京城啊!”   现在是夜间,城门早就已经落了锁了,他们出不了城啊,只能等明天早上城门开了,他们才能出去,可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如意赌坊的下人急着说道。   如意赌坊的老板蔡江闻言,这才想起来三皇子、五皇子都随皇上去温泉行宫了,他前几天就已经发现他们赌坊似是被黑甲卫盯上了,周围总是有黑甲卫的便衣,也将消息传过去给了五皇子,可一直也没等到五皇子的指示。   现在,五皇子的反应没等来,倒是把东平王这个煞星给等来了。   吾命休矣!   “那也得去!”   “你今晚就去门口守着,明天一大早儿,城门只要一开,你便速速往温泉行宫去,务必要把消息告之五皇子。”   “快去!”   也不等手下的人再说什么,如意赌坊的老板蔡江将心腹推走,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来到如意赌坊门口,与东平王萧峄一人马上一人马下,遥遥对峙。   “东平王,我如意赌坊一向奉公守法,如今您带着黑甲卫将我赌坊团团围住,所意为何?”   “难道,您不知道这是五皇子的产业吗?!”   如意赌坊奉公守法,这简直是百姓们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这如意赌坊仗着有五皇子撑腰,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忘,他还有脸叫屈?!   所有百姓的目光都看向了东平王萧峄,想要看看东平王萧峄会如何回答。   “哦……也没什么……”   “就是本王收到线报,说当初刺杀本王的那些倭人的漏网之鱼藏身在这如意赌坊……蔡老板,我给五皇子面子,你把人交出来就好……”   东平王萧峄笑得既温柔又和善,连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如意赌坊的老板蔡江却在心里只想骂娘。   青梅坞刺客一事儿,那明明是四皇子指使的,再说那些倭人刺客不都已经被你抓起来了吗?他这里哪里会有什么倭人刺客?!   他拿什么交人?!   他根本就交不出来!   而且,就算他交出人来,那他还能有好吗?!   那还不得把他们五皇子也卷进当初的刺杀一事儿?!   这个东平王根本就没安心,看他态度良好,似是顾忌五皇子似的,实际上这不就给他挖了个大坑吗?!   这就是一个送命题!   无论他是答还是不答,都不会有好下场。   如意赌坊老板蔡江脸色阴沉得吓人,腮边肌肉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东平王说笑了……我们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来的什么倭人刺客?!”   “看样蔡老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那就别怪本王不给五皇子面子了!”   明明刚刚还态度和善的萧峄陡然变了脸,眼神如狼般阴鸷冷酷。   “将所有人给我抓起来!”   “搜!”   黑甲卫们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如意赌坊,将赌坊里的人吓得鬼哭狼嚎,赌徒们连桌子上的赌资都来不及收的就往外冲……   如意赌坊顿时乱成一团儿。   老板蔡江自然是第一个被黑甲卫抓起来的,他手下的那群伙计还想要冲上来把人救下来,可惜又哪里是训练有素的黑甲卫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都被绑了起来。   “东平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嚣张跋扈、结党营私、诬陷他人……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唔~”   如意赌坊的老板蔡江在黑甲卫手里破口大骂,黑甲卫首领陈仓狞笑着一刀柄砸在了蔡江的嘴上,直砸得他痛苦失声,满嘴血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只是来玩两把的!”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快把我放了!”   “否则,你们就要倒大霉了!”   突然,一道狂妄恣意的声音响起。   一个锦衣年轻人被扭到了东平王萧峄的面前。   东平王萧峄定睛一看,乐了。   “这不是丁御史的公子吗?!”   “也是来玩的?!”   身边有黑甲卫递上了一叠东西,分别是银票、田庄和铺子的地契,其中更有一张是御史丁大人家的祖宅,价值好几万两。   “啧啧~”   “玩得挺大啊!”   “你父亲知道你把你们家的祖宅都拿出来赌了吗?!”   锦衣年轻人见自己偷拿来的赌资都在东平王萧峄的手上,顿时慌了起来,直嚷嚷着让东平王萧峄还他东西。   东平王萧峄十分‘好心’地将东西都交给了一个黑甲卫,“去!将这些连同丁御史家的公子一并送回丁府。记住,这些一定要亲手交到丁御史的手上!”   丁御史那个老匹夫,整日里盯着他叽叽歪歪,无论是封王还是赐婚,他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虽然,无论是封王还是赐婚,萧峄都不怎么在乎。   但是,丁御史老和他唱反调,他就不怎么开心了。   现在这个匹夫自己帷薄不修,教子不严,让他儿子把自祖宅地契都偷出来赌了,他就把人连地契都给他送回去,看他日后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不要!不要!”   “东平王,我错了!我不该和您大呼小叫……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到我爹手上……”   锦衣公子再不敢狂妄,吓得涕泪横流,惨叫连连。   他是家里最小的,母亲和祖母溺爱得厉害,虽然他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可是,家里母亲和祖母打掩护,他爹根本就不知道。   若是他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   可他的哭求并不能改变萧峄的心,很快他就被人拖了下去,哭声渐去渐远。   “王爷!找到了!”   一名黑甲卫小跑着来报。   找到了?!   萧峄长眉微挑,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如意赌坊。   如意赌坊此时已被清空。   无论是如意赌坊的人还是赌徒都被黑甲卫带到了外面看管起来,诺大的赌场空荡荡的,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赌桌横七竖八撒落的可哪儿都是的赌资。   金银、首饰、珠宝、古董、银票、房产田庄铺子的地契……   “王爷,银子都在密室。”   黑甲卫来到赌坊老板蔡江的房间,轻轻推开一道暗门,拿着火把一照只见一条密道蜿蜒向下……   原来,这如意赌坊不是两层,而是三层。   它还有一个地下室。   而这个地下室足足有一百坪的样子,里面堆满了值钱的玩意,金银珠宝、名贵香料、古董银票,可最惹眼的却是从地面上那一百多个打开的大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银锭,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百多个大箱子就是四皇子账上那批下落不明的银子。   “王爷,已经统计过了,这些银子足有一千万两!”   引路的黑甲卫禀报道。   一千万两,这差不多就快要赶上大邺一年的税收了。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私藏了这么一大笔钱!   他想做什么?!   恐怕不用猜都知道。   “这一百多个箱子,我们留下五十箱,剩下的上报上去吧……”   东平王萧峄拿起一个银锭把玩够后,又扔回了箱内。   若是别人在,肯定得倒抽一口凉气。   一千多万的脏款,东平王张嘴就寐下一半儿,哪怕皇上再对他信任有加,若是知道此事,怕也心里会不得劲儿吧?!   东平王萧峄这是要干什么?!   可惜,留在这里的没有外人,都是萧峄的心腹。   “可是,王爷,若是五皇子把真实数目坦白了呢?!”,黑甲卫首领陈仓有些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   “他不会的!”   五百万两虽然多,但还在成武帝的承受能力之中,可若是要是知道五皇子贪的是一千万两,哪怕是亲儿子,成武帝也会要了他的命的!   所以,萧峄赌怕死的五皇子不会承认,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 第43章   温泉行宫还沉浸在一片祥乐和谐之中, 听戏、泡温泉、赏美景……偶尔在听听东平王和某府表h姐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儿,吃瓜吃得不亦说乎。   直到某一天,五皇子被黑甲卫从行宫带走了, 理由是五皇子是四皇子谋反案的余孽,也就是四皇子在畏罪自杀前死不交待的背后之人。   五皇子大呼着冤枉。   蔡国公飞奔而来, 面见皇上, 为五皇子辩白。   三皇子也在皇上面前极力为五皇子担保, 称他绝不是四皇子同伙,更不是什么四皇子的背后指使之人, 这些都是有心人的污蔑和构陷。   可是,当黑甲卫将在如意赌坊搜缴到的那五十多箱白银抬上来后, 所有替五皇子说话的人都闭上嘴巴, 巴巴说话的只剩下东平王萧峄一人。   “五皇子若不是四皇子的同伙, 四皇子能将这五百万两白银放至你处?!”   “五皇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你和四皇子两人,一个有兵,一个有钱, 你们两个人搅和在一起是要图谋什么?!”   萧峄话说的轻飘飘的, 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极其险恶。   果然, 萧峄的话说完, 满殿之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成武帝的脸色越发阴沉, 像是能刮出水来一般。   五皇子一见那被抬上来的五十几个大箱子, 就先是一怔,和三皇子对视了一眼后, 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紧接着面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看向萧峄的目光,就像是要杀人一般。   现在,又听萧峄这样说他,一张脸郁悒含愤,牙齿咬得咯咯做响,却说不出话来。   蔡国公看到被缴获的五百万两白银,眼底满是肉痛,可又不得不跪下拼命向成武帝磕头,祈求成武帝饶五皇子一命,“皇上明鉴啊!老五是爱财了一些,可是,谋反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的啊!”   “他不敢?!”   “他不敢他能从老四那里弄到那么多钱?!老四又不是傻的!老五若不是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的人,老四能凭白给他那么多钱?!”   “整个大邺朝的税收一年也不过才三千多万两,他一个人就弄到了六分之一!”   “他弄这么多钱,他不是想要谋反,他是想干什么?!”   坐在上首的成武帝在看到这么多银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   还不是从百姓那搜刮来的?!   他的亲儿子却背着他压榨百姓,囤钱囤兵,看样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是碍到他们的眼了。   “皇上!”   蔡国公听得惊惊肉跳,头磕得“梆梆”做响。   “皇上!五皇子,您还不了解吗?!”   “他就喜欢做个生意,赚个钱,他对国事、政事,根本不感兴趣……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想要谋反做皇帝呢?!”   蔡国公的苦苦哀求并没有打消掉成武帝半点疑心,他苍老的脸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也许你的这个好外孙不想当皇帝,只想求新帝赏他一个铁帽子王呢?!”   成武帝的这句话一出,蔡国公脸色就是一灰。   三皇子和五皇子迅速对了一下眼神,又飞快移开,各自心惊肉跳中。   最后,五皇子还是被黑甲卫给押走关进了昭狱,三皇子和蔡国公的求请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成武帝宣发要起驾回宫。   此时,谁还记得东平王和某侯府表小姐的那点风言风语的瓜啊!光五皇子被抓这个瓜都把他们吃瓜吃到撑。   有些心细的大臣回过味来了,这不会是皇上和东平王两人联手做的局吧?!   怎么就那么凑巧,好好的刚过完年,皇上就要动身去温泉行宫休养,还把所有朝中重臣和皇子们都带了过来,这就是为了方便东平王萧峄行事吧?!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而那东平王放出风声什么“见一美人,思之不忘”也都是狗屁吧?!就是为了迷惑五皇子和其背后的蔡国公。   这五皇子搅合到四皇子谋反案里还能有什么好?!   还有那安昌侯府还怪配合的。   也是安昌侯府的富贵都系于皇上一身,平恩夫人又是皇上的奶嬷嬷,皇上若是发话了,那肯定是要配合的,更何况舍出的也只是一个表小姐的名声而已,又不是侯府真正的千金小姐。   不管外面如何揣测纷云,安昌侯府自回京后又是门一关,自顾自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外人看来,应该就是大家猜的那么回事了。   其际上的内情,他们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无论是安昌侯夫人还是平恩夫人,就没有一个想与东平王萧峄扯上关系的。   可奈何苏妙卿倒霉,无意间偷听到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密谋,又被东平王萧峄所救,现在,东平王萧峄拿着这事儿要挟苏妙卿还救命之恩,苏妙卿一个小女子能说不吗?!   东平王萧峄压根也没给她说“不”的机会啊!   苏妙卿回去后,就把这事儿给姨母和平恩夫人说了。   姨母又气又担心。   也不知道卿卿是不是和东平王相克,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儿。   什么让我们卿卿给他打掩护,这不就是欺负她的卿卿吗?!   可碰上东平王,姨母知道哪怕她去婆母那里又哭又闹,也是没有用的。   平恩夫人倒是没有怪她,只是叮嘱她从那天后就闭门禁足,外面的事情都由她和安昌侯夫人去应对,她们会努力将对苏妙卿的伤害降到最轻。   她们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虽然苏妙卿被卷入了这一场风波之中,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恶评。   毕竟,一个容貌绝美,能将《女四书》倒背如流的女子,错肯定不在人家身上。   没听东平王自己都说了吗?   是因为人家太美,他只见了一眼,便辗转反侧。   现在,随着五皇子的落网,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东平王和某侯府表小姐之间的传言,肯定是东平王故意放出来做烟幕迷惑五皇子的,其实根本没有那回事儿。   所以,对苏妙卿造成的影响就更小了。   这也是苏妙卿自已以为的。   回到安昌侯府后,苏妙卿就以为自己没事了。   救命之恩的恩情已还,他和萧峄自然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卢蓁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两人就算是回了侯府,眉宇间也带着一抹散不掉的担忧。   因此,在回府问过安后,苏妙卿没有向往日一样离开,躲在无人的窗口下偷听。   “你外甥女若是不想进东平王府为妾,那你就赶紧帮她物色一门亲事吧。”   室内传来平恩夫人忧心仲仲的苍老声音。   “婆母,我也急啊!”   “我老早儿就在给卿卿相看人家了,可哪儿成想,这东平王横插了一杠子……”   “温泉行宫的流言虽然没有闹大,可是,多多少少都对我们卿卿有了些影响,现在谈亲事,根本就不是合适的时机啊!”   安昌侯夫人卢蓁语气焦灼地说道。   “婆母,您说我们会不会意会错了?”   “那东平王萧峄当真对我们卿卿有意?!”   “我们卿卿是长得不错!”   “可是,那左相家的姑娘和泾国公府家的姑娘长得也不错啊!他怎么就看上我们家卿卿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到这儿,满含期望地看向自家婆母。   自家婆母和她说东平王对卿卿有意时,她差点没被吓死。   “你真信萧峄只是用卿卿做掩护?!温泉行宫里那么多美人儿,他用谁不好?!偏用卿卿?!”   “我当初就怀疑……怕是在四季春时卿卿就入了东平王萧峄的眼了……”   平恩夫人几乎是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自己这个儿媳。   连这点敏感度都没有,怎么当人家孩子的姨母?!   竟……竟然是这样吗?!   安昌侯夫人卢蓁目瞪口呆。   同样被震惊到了的还有躲在窗下偷听的苏妙卿。   东平王萧峄对她有意?!   是东平王萧峄疯了?!   还是她幻听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东平王萧峄虽然人长得不错,可是,他绝不是良配,更何况他现在都一正妃两侧妃了,她又不傻,她才不想进东平王府呢。   “那按婆母这么说,他不就是在算计我们卿卿吗?!”   安昌侯夫人震惊过后,就是恍然大悟。   这个东平王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找卿卿打掩护,目的就是为了让卿卿和他扯上关系。   若不是婆母应对得好,那所有人都知道东平王萧峄对卿卿有意,那哪里还有人家敢娶卿卿?!   想通了这一点的安昌侯夫人卢蓁恨不得把东平王萧峄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现在不是你解不解恨的事情!”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东平王还在忙五皇子案之前,抢在他之前先将卿卿许了人家……断了东平王的念想!”   平恩夫人一针见血地说道。   “嗯!”   “婆母说的对!”   安昌侯夫人卢蓁连连点头,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   婆母说的有道理!   她也决定这样做!   只是匆促之间,她去哪里给卿卿找好人家呢?!   窗下的苏妙卿也在连连点头。   平恩夫人说的对!   她得赶快把自己给嫁了,她可不想入王府做小。   不行!   她得去和徐流臣商量商量婚事了。   ……   此时的徐流臣正在琢磨买房子。   正青十分不赞成自家公子眼瞅着春闱在际,还分心在这些事情上。   可是自家公子只一句话,就把他堵得没话说了。   “春闱过后,我们就要离开侯府了,你打算露宿街头吗?”   正青有心想要反驳,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家公子说的是对的。   只是……   正青终是向天借了胆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看您是想早点娶苏小姐进门……”   他们之前也有这个计划,打算离开侯府后,就买个几百俩左右的小院子,够他们主仆二人居住即可。   可现在,公子看的都是几千两的房子。   一看就是为了苏小姐才买的嘛。   那他之前看的那些房子便都不合适了。   为了凑够这买房的钱,公子不但写书信回家,让家里派人送银子过来,他还卖了几本他最爱珍藏古籍。   那些古籍可都是公子的命根子。   可公子为了买个大房子,让苏小姐能住得舒服些,竟然就给卖了。   那几本古籍,还是公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背到京里的呢。   若是古籍知道它上京后就会和公子分离,估计死都不会让公子背它们进京的,早知道就烂家里了。   “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几个房子哪个好?”   徐流臣说道。   “来了!来了!”   正青应了一声,小跑过来。   反正找房子也要耽误公子不少时间,不如尽快帮公子找个房子定下来,好让公子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考试。   徐流臣相中的房子有三家。   一家在钟鼓楼附近,小四合院的房子,青砖铺地,院中有井,紧邻国子监,是个举人的房子,价格三千两。   一家则在城西,大四合院的房子,前廊后厦,抄手游廊,靠近城隍庙,很是热闹,是个商人出售的,要价五千两。   最后一家则在外城,在右安门附近,是个户部退休老大人的房子,老人要卖了房子回老家颐养天年,因此要将房子出售。   这房子虽是在外城,可是,占地却是三所房子中最大的,尤其是它还带个精致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假山流水凉亭具有,里面种了不少珍稀花草。   这家要价是八千两。   “公子,还是国子监这家吧!若是您日后高中,进了翰林院,上下当差也近些……”,正青指着那家举人要价三千两的房子说道。   徐流臣看了看那个房子,缓缓摇了摇头,道:“小。”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那城西的这家如何?地方够大,闹中取静,虽说比国子监那家是远些,但也总比外城的要强……”,正青仔细看了看后,又选中了那间大四合院。   可是,看了看他家公子的表情似是还不满意,他惊讶地说道:“您该不会是看上外城那家了吧?!”   那家房子好是好,又大又漂亮。   可是,它在外城啊!   若是他家公子真的进了翰林院,每日早起当差,从外城赶到内城,再赶到翰林院,可得多费一个时辰呢。   这若是天晴还好,若是赶上刮风下雨或是冬天,那简直太遭罪了。   当初,公子买房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只看内城的房子呢,这怎么现在相中了外城的房子了呢?   正青又是奇怪又是着急。   “那花园里……有一颗老梨树,花开时满院清香,梨花灿白似雪……我觉得……她会喜欢……”   徐流臣看着外城宅子的资料,眼底柔情无限,连嘴角都勾着温柔的笑意。   他记得卿卿说她最后在她院子的杏树下看书喝茶吃果子。   若是在梨树下放张石桌,再扎个高大的秋千,春天来时,卿卿就可以在梨树下看书喝茶吃果子了,微风吹过,梨香满园,花落如雪。   她一定会很喜欢吧!   苏小姐喜不喜欢,正青不知道。   正青只知道,外城那宅子是最贵的,且公子当差也是最不方便的,对公子简直太不友好了。   唉……   他家公子现在满脑子都是苏小姐,像极了他笔下的那些痴情男儿。   “您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苏小姐会不会喜欢?”,正青犹自做着最后的挣扎。   徐流臣却抬起眼,看着正青,笑着说道:“她会喜欢的。”   事实也证明,徐流臣真的很了解苏妙卿的喜好。   苏妙卿真的很喜欢外城的那个宅子。   正青想说一下,那个宅子最贵,且他家公子当差不便,可是,话才说了一个字儿,就被徐流臣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正青未出口的话就又都给咽了回去。   “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徐流臣眉眼浅弯。   见徐流臣如此认真地在操持着他们的未来,苏妙卿心里很感动。   原本她还不太确定徐流臣的心意,现在,她的心终于安稳了。   姐要嫁人了!   还是嫁给一个这么好看的俊美书生。   对着徐流臣这家脸,苏妙卿觉得她饭都能多吃一碗。   她似乎看到美好的咸鱼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给!送你的礼物!”   苏妙卿递给徐流臣一个松石绿的瓷盒,美眸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在外旅游回来,总要给亲朋友好友带点礼物嘛。   这件就是苏妙卿特意为徐流臣准备的礼物。   她相信徐流臣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印泥?”   徐流臣打开瓷盖,露出瓷盒里鲜红的膏泥,一股淡淡的龙脑香传来,不禁有些惊喜地说道。   只见这颜色和光泽,便知这是一方上好的印泥。   读书人,哪里有不喜欢文玩的?!   徐流臣连忙拿出自己的私印,在印泥上压了压,手下传来极为舒适的感觉,比他珍藏的八宝印泥手感还要好,轻轻拿起重重压在雪白宣纸上,只见字口清晰,色泽鲜和,气味芬芳,不禁连连赞叹道:“好印泥!真真是好印泥啊!”   苏妙卿见徐流臣喜爱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不止于此哦!”   “这方印泥可是大邺最好的印泥!”   正青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邺最好的印泥?!   大邺最好的印泥不是八宝印泥吗?!   死贵死贵的!   他家公子为了收藏那一方八宝印泥,足足花了五百两银子呢。   平日里都收藏得好好的,都不舍得拿出来示人,只在心情愉悦时,自己偷偷拿出来把玩欣赏。   苏小姐拿来的这方印泥居然比八宝印泥还好?!   难不成是皇家印泥?!   毕竟,苏小姐是从温泉行宫回来的。   徐流臣亦是做此猜想。   可是,苏妙卿却神秘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笑咪咪地说道:“这是我做的!”   正青听到是苏妙卿做的,很是诧异。   虽说苏小姐师从李女师学了不少东西,可这是印泥哎,她怎么敢说自己做的最好呢?!   徐流臣却没有如正青那般想,而是,在听到这方印泥是苏妙卿亲手为他所制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激动得砰砰乱跳,紧紧地抓住了那方松石绿盒的印泥,在他心目中这就已经是全大邺最好的印泥了。   “你知道什么?!”   “这方印泥可是用了我家小姐的独门配方,整个大邺独此一家。”   “用这印泥盖出的一方朱红,色泽千年如新,且冬不凝固,夏不走油,最最神奇的是它水浸不烂,火烧留痕!”   “你说说它当不当得起大邺第一印泥?!”   “我家小姐可是做了整整半个月呢……”   青黛最见不得有人说她家小说不行,这印泥她是看着她家小姐做的,它的神奇之处她也是见识过的,怎么就当不得大邺第一印泥?!于是,立马对正青一顿抢白。   千年如新?!   冬不凝固,夏不走油?!   水浸不烂,火烧留痕?!   这么神奇吗?!   正青听到青黛的话后,顿时看苏妙卿的眼神都不对了。   “公子……”,正青心里像有小老鼠在抓一般,痒得不行,很想试试。   冬不凝固,它已经做到了。   苏小姐带着它是从外面来的。   千年如新,这点试不了,他也活不到那个岁数不是?!   但可以试试水浸不烂,火烧留痕啊?!   徐流臣听完青黛的介绍后,心里又惊又喜,抓着印盒更是不撒手了,见正青想要试试,犹豫了一下这才不舍得把他刚刚印好的宣纸给了正青。   正青乐颠颠地拿去放在水里,只见宣纸其它的地方,都慢慢湿软,最后化成一坨,唯独盖了印章的那块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在水中越发红润亮泽了。   “太神奇了!”   正青不由自主地双眼圆睁,喃喃自语道。   然后,正青厚着脸皮又从徐流臣这儿讨了一方纸印,拿去火烧,果然火烧留痕,依旧可以看清印章曾印的是什么字。   正青已经吃惊到不会说话了。   徐流臣也震惊不已。   “简直太神奇了!”   他喃喃自语道。   见到徐流臣和正青震惊的模样,苏妙卿满意了。   能不神奇吗?!   这可是她从9277那里兑换出来的好东西——龙泉印泥的配方。   温泉行宫四季都有荷花,特产之一便是藕丝制品,藕丝是不缺的,于是,苏妙卿没事儿的时候便在行宫里弄了这龙泉印泥,想着送给徐流臣,他一定会喜欢的。   果然,她没猜错。   徐流臣果然喜欢。   苏妙卿悄悄对青黛使了个眼色,青黛心领神会的找个借口说是请正青帮忙,正青不疑有它,便和青黛一同离开了,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苏妙卿和徐流臣两人。   “流臣,我有事儿想同你说……”   苏妙卿有些害羞说道。   …… 第44章   安昌侯夫人卢蓁最近为了替自己的外甥女苏妙卿找一个好亲事, 忙的是焦头烂额的。   这女子嫁人,可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若是嫁得不好,下半生可都要在苦水里泡着了。   她不希望她的卿卿会如她一般。   因此, 在人选上她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可总是不能满意……卿卿本就情况特殊, 想要嫁个好人家, 还得容得细细斟酌才是,可恨那萧峄横插一扛, 暂时间内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安昌侯夫人卢蓁都快愁死了。   身为安昌侯夫人卢蓁的贴身嬷嬷,徐妈妈自然知道安昌侯夫人卢蓁的是在为何事烦恼。   夫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上姐刚刚退了亲, 这亲事又得从头找。   而且, 大小姐的年龄可不小了, 这事儿拖不得。   结果,一个大小姐还不够夫人忧心的,现在表小姐的婚事也火烧眉毛了。   只是,这京中的好儿郎本就少, 好容易有几个能看入眼的, 也早早被人下手了,表小姐情况又特殊, 难怪夫人都愁得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夫人, 您觉得张阁老家的孙子如何?年龄与表小姐相当又是嫡出, 日后能继承家业的……”   徐妈妈指了指纸上的一个名字, 说道。   “不行!”   “张阁老家人多事儿也多,那个孙子虽说是嫡出, 可是, 却是二房嫡出, 也继承不了多少家业,更何况他下面还有四个弟弟……”   安昌侯夫人卢蓁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   “那……这家呢?昭武将军的大公子,据说人长得精神,能文能武,尚未订亲,家中人口也有简单……”   徐妈妈又另指了一个名字。   安昌侯夫人卢蓁看了这个名字半天,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那孩子好是好,可是,他走的是武官的路子,总有一天要上战场……万一有个好歹,卿卿可怎么办?!”   “不行!不行!”   “那这家呢?内阁大学士的公子,虽说幼子,但据说学问极好,等过几年下场中个进士谋个出身,肯定不成问题……”,徐妈妈又道。   “这个倒是个好的,可是他那个母亲却是个严厉的,卿卿的性子怕是受不住的。”   “也不行!”   “划掉!”   听自家夫人说又不行,徐妈妈的额头也有点见汗了,那厚厚的一叠纸上,没被划掉的名字越来越少了,直至最后全黑了。   “怎么都不行啊!”   安昌侯夫人卢蓁都快急死了。   她又是不快些给卿卿找个好人家,卿卿弄不好就要被抬到东平王府做妾了。   那怎么行?!   东平王府那几个未进门的,出身个个都比她的卿卿好,卿卿若是入一王府,还不得被欺负死?!那绝对不行!   “实在不行……夫人将门第的条件放低些?”,徐妈妈不忍心看着夫人着急,试探地提议道。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听,那头摇得飞快,“那可不行!卿卿那般容貌,若是低嫁了,那家人可护不住卿卿!”   这下可真成死结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只觉得头痛,脑子像是要涨开一般。   “姨母……”   就在安昌侯夫人卢蓁无比头痛的时候,苏妙卿端着茶水带着点心来了。   点心是百合酥,茶则是碧螺春。   安昌侯夫人卢蓁看到苏妙卿带来的茶点,暗暗点了点头。   百合酥是江南小吃,不甜不腻,最适合配绿茶。   而绿茶性凉,极适合她现在的心浮气燥。   看着缓缓而来,身姿迤逦,宛若画中仙子的外甥女,安昌侯夫人卢蓁心里满满的自豪。   她家卿卿多厉害!   才短短几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一般,这模样、这性情、这人品,就是放到整个京城那也是能数得上的了。   若是再给卿卿些时间,“京城双殊”又算得了什么?!   “姨母,累了吧?”   “我做了些点心,沏了茶水,你快用些,歇一歇……”   苏妙卿奉了茶水和果子,见到安昌侯夫人卢蓁疲惫的面容,心里有些心疼。   她都几次暗示过姨母了说她不嫁高门,可是,姨母却怕委屈了她,执意要帮她找一门好亲事。   京中的好儿郎就那么几个,屈指可数。   有心的人家早早就已经为自家女儿惦记上了,姨母这时候匆忙出手,哪里能找到合姨母心意的?图增劳累而已。   百合酥外表酥脆,内里清甜,再配上清香淡雅的碧螺春,安昌侯夫人卢蓁立刻就觉得身上的疲惫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姨母,我给您揉揉额头。”   说完,也不待安昌侯夫人卢蓁拒绝,便来到安昌侯夫人卢蓁的身后,伸出手指轻轻揉压她的太阳穴位置。   “嗯……”   安昌侯夫人卢蓁闭眼只觉一阵舒服,发胀的头顿时好多了,心里又是一阵熨帖。   苏妙卿对徐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有话想单独对姨母说。   徐妈妈知道苏妙卿应该是为何而来,表小姐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想着有表小姐劝劝也好,便叫了屋里的下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姨母,我接下来要和您说个事儿,您可别生气。”   苏妙卿乖巧地搂着安昌侯夫人卢蓁的脖子,娇娇地说道。   “好孩子,说吧。”   “姨母不会生气的……”   被苏妙卿又是果子又是茶水又揉头的一顿操作下来,安昌侯夫人卢蓁的头已经好多了,听到苏妙卿要和她说体已话,心里高兴不已,拍拍苏妙卿的胳膊亲呢地说道。   “姨母,您那天和平恩夫人说的话,我在窗外都偷听到了……”   苏妙卿连忙站回到安昌侯夫人的面前,低头垂眸,手指搅着帕子,乖巧认错状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能偷听大人说话呢……”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下就明白了苏妙卿说的是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一下苏妙卿的额头。   “算了!”   “听就听吧,左右都是在自己家里。”   “只是……这个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见苏妙卿已经知道了,安昌侯夫人卢蓁也不瞒着了,索性问问苏妙卿的想法。   苏妙卿见姨母问她,也不怕羞,抬起头掰着手指道:“首先,卿卿才不给别人做妾呢!”   安昌侯夫人卢蓁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放心了。   果然是她的卿卿,就是聪明通透。   有许多事,不用她们说,她就能明白。   “其二,我也不要嫁高门!”   苏妙卿又掰着手指头说道。   见安昌侯夫人眉头微皱,似是并不认同,苏妙卿知道安昌侯夫人在担心什么,她抱着安昌侯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姨母,高门规矩多,我都野了十几年了,偶尔装装还行,一直装我会生病的……我知道姨母在担心什么……容貌这种东西嘛……变美不容易,变丑还不容易?!剪个长刘海遮住就是了……”   “姨母,我真的不愿意嫁高门的。”   “您就疼疼我嘛……”   苏妙卿在安昌侯夫人怀里撒娇痴缠,缠得安昌侯夫人卢蓁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哪有女孩子不想嫁高门的,怕是卿卿不想太辛苦才这么说的吧。   “可是,那样……不是委屈了我的卿卿……”   安昌侯夫人卢蓁满眼不舍,十分犹豫。   卿卿这等容貌,岂不是要埋没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姨母,放心吧,我快乐着呢……”   苏妙卿见安昌侯夫人的模样,便知已差不多说动姨母了,暗暗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好吧!”   “既然你不愿嫁高门,那咱们就往低门里找找。”   “也总是会有好人家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条件放宽了,脑子里迅速又闪出几家人选,这次人选就多了起来,多到安昌侯夫人卢蓁一时间不知该选哪一个。   “卿卿,这嫁人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儿,姨母知你与寻常家女儿不同,姨母想听听你的意见,你想嫁个什么样儿的人家?”   苏妙卿心头一喜,她铺垫了那么多,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也不做寻常女儿家的娇羞状,而是正儿八经地坐在安昌侯夫人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潘安之貌状元之材……”   “你这孩子……”   苏妙卿的大胆言论把安昌侯夫人吓了一跳,随后,倒也明白了苏妙卿为何这样说,虽说有些荒唐和大逆不道,但是,站在女子的角度想想,还真是……若是嫁得个这样的人,倒真的是省了少心,挺适合卿卿。   “你呀!”   安昌侯夫人卢蓁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一下苏妙卿的额头。   “就知道给姨母出难题。”   这样的人儿,让她去哪里找去?!   待苏妙卿离开后,安昌侯夫人卢蓁还是哭笑不得,徐妈妈好奇询问了一下,待知道苏妙卿提的条件后,徐妈妈倒是没有笑,她惊讶地脱口说道:“夫人,这样的人还真有一个呢……”   “谁啊?!”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时没反应过来。   “平恩夫人的同乡,暂居在咱们侯府那个的举子,徐流臣啊!”   徐妈妈双眼放光地说道。   ……   “徐流臣?!”   被徐妈妈这么一说,安昌侯夫人卢蓁有印象了。   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得好!   学问好!   人品不错!   父母双亡!   还真都符合卿卿的条件。   “可是……他不是京城人士……卿卿可是不能同他回乡定居的……”,安昌侯夫人卢蓁思及此处,眉头微皱。   她的卿卿,她可舍不得卿卿外嫁。   卿卿的大姐就嫁到外地去了,一去经年,想知道她的消息都难。   妹妹的两个女儿,总得有一个留在她身边吧?!   “那有何难?!”   “听说他现在已是举人身份了,学问不错,虽年纪轻轻,可却已经是解元了。若是此次春闱亦能高中,那便可留在翰林院。那不就留在京城了吗?表小姐嫁过去,亦是会留在京中。”,徐妈妈说道。   安昌侯夫人卢蓁不由得有些心动。   听婆母说此人非同一般,人品才学俱佳,很有可能连中三元,前途不可限量。   婆母的眼睛多厉害,这一辈子很少看错人。   她说徐流臣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   虽说徐流臣的出身一般,比不了京城里的那些高门大户,但谁叫卿卿不喜欢嫁高门呢?   这样的话,那徐流臣的条件倒是低嫁中比较不错的了。   “那待我禀告婆母一声后,就探探他的口风。”   “也不知他在老家有没有订亲?”   心中有了相中的人选,安昌侯夫人卢蓁就开始担心人家是不是在老家已有了婚约。   而且,做这事儿还得快!   须得在那个徐流臣下场之前,把婚事订下来。   否则,以徐流臣的人品容貌才学,万一被人家金榜捉婿了,她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想到这儿,哪里还坐得住,着急忙慌的就往寿春堂而去。   ……   对于安昌侯夫人卢蓁选中了客住侯府的举子徐流臣,平恩夫人只觉得既然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只是叮嘱安昌侯夫人问清楚了徐流臣在老家有没有婚约。   安昌侯夫人卢蓁连连点头。   这个她自然是省得的。   “只是……”   安昌侯夫人卢蓁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已的婆母平恩夫人,斟酌地说道:“您也知道卿卿的生父和继母不喜卿卿,卿卿生得那般容貌,他们定是做了龌蹉的打算,才会几次三番着急的想要接卿卿回去……”   在去温泉行宫之前,她们便急急忙忙的想来接卿卿走。   那急迫且有持无恐的样子,让她怀疑。   于是,她派人去查,这才知道苏府那两个无耻的妇人居然打算把卿卿许给蔡国公的那个傻孙子!   那可是个傻子啊!   智商和个七岁孩子差不多,性格还暴虐,每年被他打杀的丫鬟没有七个也有八了!   他们怎么能为了苏政的前途而把卿卿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呢?!   安昌侯夫人卢蓁知道后,气得简直想杀人!   总之,他们苏府没有一个好人!   为了不让苏府的人把卿卿接走,她这才带着卿卿故意一同去了温泉行宫。   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去温泉行宫要人!   他们成天惦记着把卿卿卖个好价钱,徐流臣这样的,肯定不在他们的打算之中。   想让苏府同意这门亲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她们回府后的这段时间,苏府消停了,没有再一趟一趟的跑来接人。   安昌侯夫人卢蓁知道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卷入了四皇子谋反案,被下了大狱,正在审问处理中,还没有结案。   五皇子是蔡国公的外孙。   也是蔡国公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的最大靠山。   现在,五皇子有难,蔡国公府哪里还有心想给自己的傻孙子娶媳妇?!而苏府也怕现在沾上蔡国公府倒霉,这才再绝口不提婚事。   五皇子倒霉,倒是无意间把卿卿给救了。   对于抓了五皇子的东平王萧峄,安昌侯夫人卢蓁难得生出一丝感激。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一定得早早把卿卿嫁出去。   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请姨母能进宫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赐婚?!”   “也不是不可以。”   “当初,她识破穆明轩和他那个表妹的事儿,救了婉贞,我欠她一个人情。”   “只是,徐流臣必须在此次春闱中取得三甲以内的成绩,我才好与皇上开这个口……”   平恩夫人沉吟半响后,慢慢地说道。   安昌侯夫人卢蓁闻言心中且喜且忧,不过,只是转瞬间,安昌侯夫人卢蓁的心便定了下来,没关系,安昌侯夫人卢蓁垂头,手无意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她的卿卿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   第二天,安昌侯夫人卢蓁便借故请来了徐流臣,一问二询三调查的,就差把徐流臣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   当得知徐流臣在老家并无婚约,因家中双亲亡故,他的亲事自由他做主,只需后续通知一下他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后,安昌侯夫人卢蓁看着徐流臣越发的满意了。   家中双亲不在,日后卿卿嫁过去,就不用晨昏定省,家里大小事儿都可自行做主。   甚好!   安昌侯夫人卢蓁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徐流臣。   当真是好相貌。   眉眼温润,容止端方。   满身的书卷气,温柔又儒雅,坐在那里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如清风霁月,隽秀无双。   若是这婚事真能成,也算得上是一个佳婿。   “你这次下场,可有把握?”   安昌侯夫人卢蓁很是关心地问道。   “承蒙侯府这段时日以来的照顾,我最近状态很好,比当初的那乡试的状态还好,想必此次春闱可以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待!”,徐流臣微笑着说,语气谦和却自信。   比当初乡试的状态还好?!   当初那乡试,他可是头名。   难道这次他也有可能拿下头名?!   安昌侯夫人卢蓁双眼一亮,对徐流臣越发的满意了。   徐流臣自然是心里清楚安昌侯夫人请他来是做什么的。   这是他当初和卿卿一同商量好的,可饶是他一贯从容镇定,此时,也不免心中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平恩夫人不满意。   安昌侯夫人卢蓁问得差不多了,这才笑容满面的说道:“我知你是个不错的,所以,想给你说门亲事,你看如何?”   徐流臣连忙正襟危坐,诚恳真挚地说道:“安昌侯夫人亲自为我说亲,是小生的荣幸,小生心里感激不尽……”   看徐流臣脸上并无半分不情愿,语气极为真诚的样子,安昌侯夫人卢蓁心中越发满意,于是便笑道:“我是替我外甥女苏妙卿说亲,我家卿卿人品样貌才学都是顶顶好的,不知徐举人可愿?!”   “愿!”   “我愿!”   徐流臣眼中溢出无边的光彩,点头飞快。   似是生怕慢上一点,安昌侯夫人便要反悔了。   那模样看得正青只觉得没眼看。   他家公子自从听闻安昌侯夫人卢蓁请他见上一见,一大早儿上在屋里都换了四套衣服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徐流臣答应的痛快,一边心里酸溜溜的舍不得卿卿,一边心里又骄傲看样子徐流臣也是知道她卿卿好的。   ……   苏妙卿和徐流臣的婚事就这么订了下来。   双方交换了订亲信物。   苏妙卿送给徐流臣的是一方玉佩。   这枚玉佩是当初苏妙卿娘亲留给苏妙卿的,就是为了订亲时用。   那是一枚并蒂白莲佩。   用的是极白暖玉雕琢而成,莲花栩栩如生,握之触手生温。   苏妙卿亲手为徐流臣系在了腰间,轻轻道:“花开并蒂,同心同德。”   徐流臣给的则是一只翡翠扭丝镯。   是他们徐家的传家宝,镯子色泽浓绿,由一整块极品的祖母绿翡翠雕琢而成,没有半点瑕疵,绞纹油亮光润,当世罕见。   徐流臣亦亲手为苏妙卿戴上,眼中闪烁着点点细碎的星光,“玉不渝,环不绝。”   两人相对而笑,一个红了脸,一个红了耳。   看着宛如一对壁人的苏妙卿和徐流臣,安昌侯夫人卢蓁终于放了心了。   亲事已订,谅那东平王萧峄也做不出强抢他人未婚妻的事儿吧?!   徐流臣本想让正青回老家一趟,亲自和老家的人说一下他婚事,并带老家人和他的八字庚帖和婚书一起来,可他此次上京应试,只带了正青一人,眼看他春闱在际,身边离不开人,无论是苏妙卿,还是安昌侯夫人都不同意正青此时回老家。   徐流臣无奈只得书信一封托人带回家,请家里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们动身上京,主持他的婚事。   安昌侯卢蓁闻言,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现在,徐流臣近在眼前的春闱才是首等大事儿!   虽说他若不得中三甲,她也有办法促成他们的婚事,可总比不过他能高中三甲,让皇上风风光光的赐婚的好。   在等待徐家人上京这段时间,她也得赶快将卿卿的嫁妆整理出来。   当初,妹妹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时,早已提前做了准备。   她为卿卿已经保管多年了,现在,终于是还给卿卿的时侯了。   …… 第45章   昭狱。   “三哥, 救我!”   “我真的没有参与老四的谋反,我只是让人从他那里弄了点钱而已……而且,我弄钱还不都是为了……”   被关在昭狱的五皇子李承安才短短几天, 便早已没有皇子的傲气,披头散发, 神色惶惶如惊弓之鸟。   一见到乔装打扮而来的三皇子李承睿便猛地扑过来, 紧紧抓住牢门, 拼命求救。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让三皇子李承睿给喝止住了, “噤声!隔墙有耳!”,三皇子李承睿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   他一说完, 五皇子李承安就猛地明白过来了, 他不敢在说些机密的事情, 只能呜咽着向三皇子李承睿诉苦。   “三哥,这昭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虽然,他被抓进来后,暂时还没有动大刑, 可是, 这精神上的折磨让他几欲发疯。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黑甲卫的那些人都在不停地审问折磨着那些犯人, 犯人们凄厉的惨叫声往往会将他从梦中惊醒, 他被关在这昭狱暗无天日的最深处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也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   他觉得自己再出不去, 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老五,你挺住!”   “你没事的!”   “你要记住, 你是尊贵无比的皇子, 有我的人在外头给萧峄施压, 没有确凿证据,萧峄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你看!你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被上大刑,这就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要知道老四给是压入昭狱的第一天就被上了刑的!”   三皇子李承睿按住五皇子李承安的肩膀,想要给他一些力量。   五皇子李承安听到三皇子李承睿这么说,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一些。   对!   一定是这样的!   三哥一向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这么多年了三哥将心思藏得很深,他就没看到他犯过错。   现在唯一的疏漏就是他了!   他是他三哥的钱袋子!   就算是为了他和他手里的钱,三哥也不会不管他的。   听三哥的准没错!   五皇子李承安的紧神舒缓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崩了。   只是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从地狱十八惨里传上来的一般,紧接着又是断断续续的□□,让人忍不住在想那人此时受的是什么刑罚,是剥皮还是断脊、是堕指还是刺心、又或是琵琶?   五皇子李承安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惨白,眼中露出明显的恐惧之色,“三哥!你快救救我!我不想再呆在昭狱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五皇子李承安神色有些癫狂。   “老五!你冷静些!”   “你要知道你不过是疏忽了,门人从哪里弄来的银子,你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是有人参与了老四的的谋反,那也不是你,不过是那个门人而已!”   “你只是被蒙骗了,犯了疏察之罪!”   “这些日子我和蔡国公一直都在四处为你奔走,朝堂上看不惯萧峄迫害皇子的大臣们也都在为你发声,你不要慌、不要乱!”   “只要你稳得住,萧峄就拿你没办法!”   “你最后肯定能出去的!”   “还有那少了一半儿的银两的事儿,你千万不能说。”   虽然那部份钱落到了萧峄手里,两人心里都不得劲儿,可是,五皇子李承安若是说了真实数额,先不说皇上能不能相信他,那这件事儿可就彻底和五皇子脱不开干系了。   五皇子再也不能以不知情为由脱罪了。   为了给五皇子脱罪,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三皇子李承睿又费了半天劲儿,好容易才安抚住五皇子李承安。   心里不由得暗骂萧峄太狠!   老五虽然被卷进了四皇子谋反案,但实际上却和老四半点关系都没有,顶多是派人卧底在老四那里,借机从老四那里弄得钱而已。   只这么点事儿,想要弄成铁案钉死老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至少,他不能像对老四那样对老五动刑。   但显然,这并不能难倒萧峄。   萧峄虽然不能对老五的肉/体动刑,但可以在精神上折磨他。   他故意将老五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昭狱最深处,又日夜严刑拷打犯人,让犯人的惨叫声折磨着老五的精神。   多亏他买通人进来看看,否则,老五的精神一旦被他摧毁,将他们这些年的勾结给说出来,那便完了!   三皇子李承睿虽然短短几句话,可是,五皇子李承安已经明白了三皇子李承睿的意思。   这是让他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在那个门人身上,来个一问三不知。   只要他咬死了不认,萧峄还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是了!   现在,只有他咬死了不认,他才有一条活路,否则,被卷入谋反案,他就死定了!   父皇年纪越大,对于皇子结党营私、笼络大臣、囤兵谋反一事儿就越发敏感,沾之即死!   “我知道了,三哥!”   “你放心吧!”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三哥,你快走吧!若是被萧峄的人发现,怕是要连累你了……”   五皇子李承安想到这儿,连忙催促三皇子李承睿离开。   可惜……迟了。   随着一阵清脆的鼓掌声,黑暗的昭狱突然灯火通明,无数黑甲卫手持火把将三皇子李承睿团团围住,在火光中,不染纤尘、矜贵清雅的东平王萧峄缓缓从走廊那头走来。   “萧峄!”   这时候三皇子李承睿若还不知道他能入昭狱是个圈套的话,他就是个傻子,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   他派进来的那个探子,是他叛变了还是他被发现了?   对于这个问题,三皇子李承睿更相信是后者。   因为那个探子的一家老小可都在他手上,谅他也不敢反叛自己,只怕人已经折进去了。   想到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棋子就这么折了,三皇子李承睿一阵心疼,恨萧峄恨得咬牙切齿,可眼中又不由得闪过一丝对萧峄的忌惮。   “三哥?!”   五皇子李承安的脸上全是慌乱,不由得着急地看向三皇子李承睿。   完了!   他们被捉了个现形!   现在可怎么办?!   若是把三哥也被牵扯进来,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他出去了!   “无事!”   三皇子李承睿,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淡淡地说道,接着他伸手缓缓摘了自己的帽子,将自己的脸全露在火光之下,目光幽深地对萧峄缓缓道:   “东平王,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过是和老五兄弟情深,外面都在传言你迫害皇子,我只是怕老五遭了你的毒手,这才深夜前来探视一番……”   此时的萧峄已来到了两人近前,看着五皇子李承安眼中的惊慌,再对比三皇子李承瑞的从容平静,不由得赞叹道:“陛下这么多儿子都没来,唯独三皇子你来了,看样子你和五皇子关系确实是好呢……”   萧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根本就是暗指三哥与他交往过密,想将三哥也打成他的同党,搅入老四谋反案之中。   想通了这一点儿的五皇子李承安心急如焚。   反倒是三皇子李承睿脸上却似没有半点急色,只是低头垂眸,淡淡道:“兄弟情深罢了!”   五皇子李承安见三皇子李承睿如此说,心中稍稳了一些。   对!   咬死了就说他们兄弟情深!   他看萧峄能如何?!   难道,他还敢只因三哥来看他一眼,就对三哥动刑不成?!   他敢?!   三哥可不是一般!   三哥的外公可是握有十万兵权的镇北大将军。   想通了这一点的五皇子李承安顿时放下心来,眉宇间还有一丝得意之色,想要看看萧峄骑虎难下的样子。   他就是把他们抓现形了,他又能怎么样?!   谁知,萧峄却也不动怒,只是盯着三皇子李承睿笑了笑,“这您可跟我说不着,这大晚上的,你还是亲自去宫里和陛下解释去吧?!”   只一句话,三皇子李承睿和五皇子李承安两人的脸色巨变,两人俱是抬头满眼怨恨地看着萧峄。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萧峄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把他也卷入谋反案中,他要做的就是让他在皇上心里留下个皇子结党营私的印象。   虽然,他和老五关系一向不错,可是,他买通狱卒,夜探昭狱,终归是露了痕迹,哪怕他再怎么在皇上面前狡辩都是无用的。   萧峄,将他藏得很好的野心,暴露在了父皇面前。   这一刻,李承瑞的眼神之中,杀机一闪而逝。   若这次能饶悻逃脱,他日后定叫萧峄死无葬身之地!   ……   本来五皇子李承安卷入四皇子谋反案,就让成武帝心中暴躁,现在又卷入了另一位皇子,还是一位素有贤名,只知埋头做事,不染争斗的皇子,这让成武帝勃然大怒。   原本以萧峄手上的证据,证明不了什么。   虽然,李承安一心喜欢经商,手里有钱,可也不能就说明他是老四的的人。   可现在,成武帝对李承安顿时警惕起来,他就是个钱袋子,不管他是谁的钱袋子,但他和太子的关系并不好,显然不会是太子的钱袋子。   既然不能是太子的钱袋子,那他也不能将他给了别人。   于是,盛怒之中的成武帝剥夺了五皇子李承安皇子身份,贬为庶民,将其关入宗人府圈禁终生,并派人抄了他的家,没收了他所有的生意。   而三皇子李承睿也因其行为不端,夜会五皇子李承安而遭到了训斥,罚了他一年的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   所有为五皇子和三皇子求请的折子,都被成武帝给扔了回去。   连蔡国公府也受了牵连,全家都被抄家流放,诺大个嚣张跋扈的蔡国公府被连根拔起了。   ……   苏府。   “你个天杀的目光短浅的妇人!你是要害死我们苏家啊!!我们苏家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放着好好的东平王不巴结,非要巴结五皇子的外家?!”   这事儿多亏没成,否则……   苏家老太太都不敢想,看着自己的儿媳妇越发不顺眼起来。   ……   大夫人赵翠芩那个冤啊!   谁能想到好好的五皇子居然会被卷进四皇子谋反案里被下了大狱,显赫一时的蔡国公府也由此败落了,被抄家流放了,和蔡国公府有牵扯的也纷纷倒了大霉,轻则抄家,重则与蔡国公府一同流放。   若是当时他们两家的婚事成了,那现在流放的一员里可就也有她们苏家了。   不说老夫人又惊又怕,就是她也是同样如此啊,蔡国公府出事的这几天,她是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觉都睡不好,生怕哪天黑甲卫上门。   这一切都怪苏妙卿!   都是她惹的祸事!   可是,她们日日担惊受怕,可苏妙卿祸头子却好好的呆在安昌侯府高床软枕,一想起这个她就恨得不行。   本来这就已经够倒霉了。   可是,那天徐夫人上门做客同她抱怨蔡国公府这门婚事不成了,说着说着就埋怨起她当初活生生错过东平王的那次机会,当时屋里院子的小丫鬟颇多,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事儿竟然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结果,她又挨了一顿臭骂!   “怎么?你还觉得冤枉不成?!”   “若是你当初肯好好走吏部尚书夫人的路子,咱家妙卿就已经稳妥妥是东平王府的人了,哪里还用得着这么担惊受怕?!”   那可是东平王萧峄啊!   皇上最倚重的人!   他若是开口说一句话,他儿子升官的事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那不比蔡国公府强上一百倍?!   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赵翠芩给推了,偏偏看上了那险些连累满门的蔡国公府!   现在苏家老太太生吃了赵翠芩的心都有了!   赵翠芩怎么想的,混了半辈子人精儿似的苏老太太如何能不知?不就是担心苏妙卿若是入了东平王府,日后有了造化,会压她和妙茵一头?!   愚妇!   蠢货!   只有苏家好了,她和她女儿才能好!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   苏家老太太再一次悔青了肠子!   “就……就算是走吏部尚书夫人路子也没用啊……现在满朝堂都在反对东平王的这三门亲事,吏部尚书家的这门婚事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赵翠芩心有不忿,弱弱地说道。   选择蔡国公府是她运气不好,可那吏部尚书夫人的那条路也并不怎么样啊?!说不定忙到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赵翠芩说完,以为老太太会再次暴怒的骂她一顿。   可谁知,苏家老太太对她的顶嘴却并没有怎么生气,只是淡淡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吏部尚书夫人的路子走不通,那就换一个人走。”   赵翠芩心中一紧,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吏部尚书夫人的路子走不通,就换一个人走?!   这老太太是铁了心要把苏妙卿送给东平王萧峄啊!   这怎么行?!   以那个小贱人的容貌,若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简直轻而易举!到时候,她在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升个侧妃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她诰命在身,她见了她岂不是要给她磕头问安?!   连带着她的妙茵都要低她一头?!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只这么一想,大夫人赵翠芩的心就犹如被毒蛇啃噬一般,嫉妒万分,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嫉恨的神色。   赵翠芩的样子,苏老太太看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时间,苏老太太心神俱疲,就这么个玩意儿,教也教不会。   罢了!   为了儿子的前程,还是她出手吧。   “赵翠芩,我看你最近是太累了,脑子都不好使了,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来人!”   “大夫人病了,把人扶下去好好养病,病好之前就不要出来了。”   “过两天,我会亲自接二姑娘回来!”   苏老太太垂下厚厚的眼皮,淡淡地说道。   她一个当祖母的,亲自接自家孙女回来,安昌侯府焉敢阻拦?!   “娘!”   大夫人赵翠芩大惊失色。   老太太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关她禁闭吗?!   就为了一个苏妙卿?!   这是把苏妙卿接回来后,怕她坏了事儿?!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在苏妙卿小的时候弄死她!   大夫人赵翠芩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狠色,随即又变成了哀求之色,满脸恳求地说道:“娘!娘!您别关我禁闭啊!我知道错了!待妙卿回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   “更何况无论是哪位夫人,不还需要我出面联系不是吗?!”   “我是苏府的掌家夫人,若是被关了禁闭,还有何面目统管下人?”   大夫人赵翠芩苦苦哀求着。   可是,苏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有的只是满满的凉薄,只见她三角眼一瞪,喝道:“还不快点把人扶回去吃药!”   “你们都是死人啊!”   屋中的下人不敢再耽搁,三三两两的拥上来使劲把又哭又叫的大夫人赵翠芩给拖走了。   ……   苏府发生的事情,苏妙卿自然是毫不知情的,她更不知道苏家老太太已经铁了心要把她送到东平王萧峄的床上。   她现在亲事已订,就待徐流臣金榜题名,平恩夫人就会进宫请皇上为他们赐婚。   对于苏妙卿而言,现在,她最重的就是为徐流臣准备些春闱能用得上的东西。   现在已经是一月末了,还有十几天,春闱就要开始了。   虽说过了新年就是春。   可是,二月的京城夜里还是刺骨的冷,寒气逼人。   听说考场条件很差,还要呆上整整九天,每年都要冻病几个的。   徐流臣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虽说这段时间,苏妙卿为他调理好了许多,看起来已经如正常人一般,可是,苏妙卿让9277帮徐流臣查了,他的体质现在也就是75分而已,能不能顶得住那九天,还真不一定,这是让苏妙卿担心不已。   她最近在静止自习室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就是为了能多赚些积分,换上一粒可以改善体质的药,帮徐流臣增强一□□质。   能提升一些,总也是有帮助的。   科举这种事情,从来不只是和脑子有关系,还是有强健的体魄才行。   可是,苏妙卿的积分已经攒够了,但是,她总也刷不到她想要买的可以增加体质的药片。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有求助9277.   9277倒是给了一个答案,不在【今日商城】里的货品,如果宿主想买,需要付出双倍的积分!   “你怎么不去抢?!”   苏妙卿悲愤不已。   “这是系统的规定啊,77也没办法的呢……”   9277跳上苏妙卿的桌子,表面纯洁无辜,可心内早已笑破了肚皮。   对了,因为苏妙卿的努力,它现在已经可以化形了。   现在的它已经可以现于人前,人们看到它就是一只玉雪可爱的碧眼狮子猫,对于能化形,9277份外满意。   安昌侯府的下人对于表小姐突然多了一只碧眼狮子猫,虽有些好奇,但也只一阵便过了,只以为这是不只哪里来的小猫。   别人看9277就只是一只猫,只有苏妙卿能从它的叫声中听出它的意思。   对于9277的回答,苏妙卿将信将疑。   她总觉得这个听起来说话稚嫩会发出童音的系统,实际并没有那么单纯,它其实特别狡猾。   “那你换不换呢?”   “我可是听说大邺春闱穿的可都是单薄的衣裳,连厚一点儿的衣裳都不让带的,睡觉的时候更是只有薄薄一床木板,人要在里面呆上九天,啧啧……”   “不知多少人出了考场就生了场大病呢……”   9277啧声道。   古代的科举考试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样的环境,别说是考试呆上九天,就是什么也不做在里面呆上三天都铁定得生成大病。   听到9277这么说,苏妙卿更心疼起徐流臣的身体。   买提升体质药片的积分,她倒是够了,哪怕是付双倍,也是够买到一片的。   只是,苏妙卿有些舍不得。   为了攒这点积分,她实在是太不容易。   需要比平时多花一倍的积分才能买到药片,着舍让苏妙卿肉痛万分。   想了又想后,苏妙卿决定还是再等等。   反正离春闱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呢,说不定这十几天中她运气够好,能够刷到呢?那样的话,她不就可以省下50积分了吗?!   9277对于没能在苏妙卿手里骗出双倍积分有些遗憾,但是,也没关系,它知道最后苏妙卿还是会买的。   “去!去!一边去!”   “你的毛太长了,都掉到我新做的护膝上了……”   苏妙卿用手赶着9277,离她刚给徐流臣做好的兔毛护膝远点。   她为徐流臣准备的吃食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这对儿护膝做完后,就可以给徐流臣送去了。   想着徐流臣看到她精心准备的一切脸上露出的惊喜笑容,苏妙卿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徐流臣了。   结果,她刚和青黛收拾好大包小裹的想去看徐流臣时,白苏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说安昌侯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来了……   …… 第46章   “老夫人, 求您行行好,让我见见侯爷吧?!”   “我都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侯爷了,心里担心得很……我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他瘦了没有……”   安昌侯府的前厅里, 跪着一个素衣女子,纤纤细腰, 柔弱可人, 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痕, 我见犹怜,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疼。   不愧是当初名震京城的第一花魁。   可惜, 柳莹莹这番造作可真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因为, 这安昌侯府的前厅满屋子都是女人, 没有人会被柳莹莹的眼泪会被她的眼泪所打动。   平恩夫人和安昌侯夫人高坐上首, 两人都只是冷眼看着柳莹莹表演,不说一句话。   倒是侯府的下人听见柳莹莹这番恶心死人的话,眼中闪过鄙夷,心中腹诽不已。   这叫什么话?!   他们堂堂侯府, 还能饿着、渴着、冷着侯爷不成?!   她这意思是我们侯府是龙潭虎穴, 我们满府的人和皇上派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会照顾人, 是吧?!   呸!   什么东西!   一个外室, 居然跑上门来要男人。   还要不要脸?!   柳莹莹哭了半天了, 看没人接茬, 心中暗恨不已,尤其是看到不得安昌侯宠爱的卢蓁却能衣饰华贵, 满头珠翠, 端坐上首, 眼神不由得闪过又嫉又恨。   就是这个女人占着安昌侯夫人的位置,死活也不肯离开,害得她迟迟不能成为安昌侯府的女主人。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是她的!   还有那个平恩夫人,怎么还不死?!   前段时间,不是说她旧疾犯了,都快要死了吗?!怎么现在看着还这么精神?!   她若不死,她何时能入府?!   柳莹莹看着高高在上、衣饰精美、雍容华贵的两个女人,再看看自己只能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着她们,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可是,却还得忍着。   她都哭求了半天了,见两人都没理她,只得把孩子拉过来,想打感情牌。   这些年,她勾着安昌侯爷不回侯府,因此,安昌侯府聊了大小姐谢婉贞外,没有一个孩子,更别提男丁了。   可是,她有!   她有儿子!   天下哪个祖母不想抱孙子的?!   那些年,孩子还太小,不记得人,她不敢把孩子领来,怕平恩夫人抢了去。   现在,孩子都已经七岁了,早已经记事记人了,谁也夺不走,她这才放心把孩子领来给平恩夫人看,她就不信平恩夫人会不喜欢孙子。   “老夫人,这是兴儿,已经七岁了。”   “兴儿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爹了,想得紧,天天的管我要爹……求老夫人就让我们见见侯爷吧?”   “快!兴儿,给老夫人磕头……”   “叫祖母!”   柳莹莹拉着那个叫兴儿的孩子,让他磕头叫人。   她这一句“祖母”出口,满屋的人目不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平恩夫人,连安昌侯夫人卢蓁都忍不住望向了平恩夫人。   天下哪个老人老了时候,不喜欢含饴弄孙?!   以平恩夫人这个岁数,在别人家那曾孙子都已经环绕膝下了,这么多年,安昌侯府却是孤零零只有谢婉贞一个人,平恩夫人想孙子怕是都得想疯了吧?!   柳莹莹这算盘打得太响了,二里外都能听到见。   她这明显是利用老人渴望孙子的心里,想软化平恩夫人的心呢。   那平恩夫人会如她所愿吗?!   柳莹莹虽不是个好东西,可那个孩子毕竟安昌侯的血脉,身上流着安昌侯的血,仔细看那孩子小鼻子、小眼睛长的还真像侯爷。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脆在地上,正要开口叫“祖母”时,却被平恩夫人给打断了。   “不必!”   “我的孙子,我只认蓁儿生的。”   平恩夫人的话只是淡淡的,却不异于在屋里扔了个惊雷。   安昌侯府的下人们俱是又震惊又欣喜。   震惊的是平恩夫人不愧是平恩夫人,根本不是一个小小妇人可以拿捏的。   欣喜的是平恩夫人对她们侯夫人的支持。   只要平恩夫人给她们侯夫人撑腰,就算安昌侯爷在怎么闹,这府里的天也变不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看向平恩夫人的目光中,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感动。   那孩子不管怎么说,按理讲也确实是平恩夫人的孙子。   可平恩夫人这一句话,基本上是宣告了柳莹莹的心思破灭了,她生的儿子这辈子都进不了侯府,更不会成为侯府的小少爷。   她没想到平恩夫人竟然真的不认她这个孙子。   若是认了,安昌侯府未来的财产中必然会有他一份的。   这是有多厌烦柳莹莹,才会连她生的孩子都不认。   与安昌侯府人的欣喜相反的是柳莹莹,她美眸圆睁,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老婆子是疯了吗?!   谢大小姐迟早有一天会嫁人的,她不认她的儿子,这诺大的侯府未来谁来继承?!   她百年后都没人给她烧纸!   她怎么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怎么敢不认自己的儿子?!   难道,她想让安昌侯府的传承断在她的手里吗?!   这个老不死的!   柳莹莹心里顿时有些发慌。   这可是她的底牌。   她原以为她打出去,会见到不一样的效果。   最起码,平恩夫人的心会松动一下,对她会软一些。   没想到,这平恩夫人却是心如铁石!   “至于,你想见侯爷……”   “既然你想见……那就见吧。”   平恩夫人抬眼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柳莹莹,目光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只这一眼,看得柳莹莹不由自主的就是一瑟缩,有那么一瞬间,柳莹莹觉得平恩夫人似是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那沉沉的目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柳莹莹彷徨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着急的声音传来,“莹莹……莹莹……”   屋中的下人听声音就知道是安昌侯来了。   安昌侯的到来,也似乎瞬间给了柳莹莹无比的勇气,她是得意地轻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端庄的侯夫人,然事,就站起身小跑至门口,一下子扑进了安昌侯的怀里,泪如雨下,哽咽道:“侯爷……侯爷……莹莹总是见到你了……”   那个小男孩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一把抱住安昌侯的大腿,大哭着叫道:“爹!爹!她们坏!她们让娘跪着……还不认我……哇……”   整个前厅一片寂静,只余那一家三口在上演苦情大戏。   这小孩不愧是柳莹莹的儿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你娘一进门,二话不说,自己就跪在那儿又哭又嚎的,你怎么还倒打一耙,谁叫她跪了?!   还有……老夫人不认你,怎么了?!   老夫人是认你是情分,不认你也是正常。   你母亲做了那么恶心的事儿,还怪老夫人不认你?!   “莹莹,你受苦了。”   听到儿子的哭诉,可把安昌侯给心疼坏了。   “母亲,你怎么能不认兴儿呢?!”   “兴儿,是我的儿子!”   “为么多年了,您一直不让莹莹进门,已经很委屈莹莹的了,现在,您还不认兴儿……您这是要做什么?!”   “好!”   “今天我也把话撂下了,您若是不让我休了卢蓁,迎娶莹莹进门,这个安昌侯府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安昌侯搂着柳莹莹,梗着脖子,高声喊道。   柳莹莹听到安昌侯这样说,埋在安昌侯胸口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   眼看着安昌侯禁足期已到期,不过一两天而已,安昌侯就可以自己回来了。可她为什么非要闹上门来?!为的不就是让安昌侯逼迫平恩夫人吗?!   果然,一切都如同她算计那般!   现在,她倒要看看那个死老婆子还硬不硬气了。   平恩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只要抓住了安昌侯,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荣华富贵、安昌侯府的女主人,满府的下人对她毕恭毕敬……这一切似乎都在向她招手。   柳莹莹埋在安昌侯怀里的差点笑出声来。   安昌侯的话让屋里的下人们俱是一惊,不由得互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   果然,那个柳莹莹上门就没安好心。   安昌侯这不是在拿他自己逼平恩夫人休了侯夫人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平恩夫人若是还不同意他休了卢蓁,日后,他就不认她这个娘了。   这可怎么办?!   平恩夫人可就安昌侯这一个儿子,儿子、儿媳孰轻孰重,这还用想吗?!   这次侯夫人不得又气晕了啊?!   下人们不由得有些同情地偷偷用眼去瞄侯夫人卢蓁的脸色,却见安昌侯都说出那样的话了,可是,这次侯夫人卢蓁脸上却没有半点伤心悲痛之色,仍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垂着的头,只是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此时,平恩夫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平静至极,“是吗?!那我成全你!!”   “我会禀告宗族,从此以后……”   “你再不是我平恩夫人的儿子!”   ……   什么?!   平恩夫人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不只震傻了安昌侯和柳莹莹,也震呆了屋中的一众下人。   “母亲,你可是想好了!”   安昌侯的震惊只是一瞬,可随后就不以为意,梗着脖子,傲然道。   他觉得他母亲就是在吓唬他!   母亲就他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认他?!   若是不认他,安昌侯府可就绝了后了!   可是,柳莹莹却没有那么乐观,平恩夫人淡漠至极的语气让她十分不安,她仔细地观察着平恩夫人的神色,越看越惊心,见安昌侯还要大放厥词,她连忙一把拉住了安昌侯,“侯爷,您不能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平恩夫人都是您的亲娘。”   “亲母子俩哪有隔夜仇?!”   “不要为了莹莹,闹得你们母子不和……”   “那样的话,莹莹可就是安昌侯府的罪人了……”   柳莹莹仰起雪白的小脸,一脸哀求的看着安昌侯,泪水涟涟。   可安昌侯一点儿也没能了解柳莹莹的苦心,反倒是柳莹莹这番委屈求全的话激起了安昌侯怜香惜玉的心,可把安昌侯给心疼坏了,他紧紧的搂住柳莹莹,动情地说道:“莹莹,你不要怕!”   “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成为这安昌侯府真正的女主人,否则,我这个安昌侯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听到安昌侯张口一句不当了,闭口一句没意思,柳莹莹急得都快晕过去了,真想捂住他的嘴,让他说不了话。   他若不再是安昌侯了,没有了她想要的荣华富贵,谁还跟他啊?!   “不!”   “您不能这么说!”   “您不能为了我与平恩夫人置气,说出不认母亲这种气话。”   “平恩夫人年纪大了,日后还得需要您来为夫人床前尽孝,养老送终呢,这是您为儿子的孝道啊……”   “若是您真与平恩夫人脱离了母子关系,那平恩夫人可怎么办啊?那可是要断了安昌侯府的香火传承的,您让平恩夫人日后到了地下如何去见老侯爷啊?!”   柳莹莹哭得声泪俱下,可是,句句却都是在点着平恩夫人,若是平恩夫人真的不认安昌侯,那日后等她百年之后可就没有人为她扶灵了,那可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嘲笑的。   她就不信平恩夫人不怕!   安昌侯挺着背,梗着脖,一幅心意已决的模样。   平恩夫人晦涩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失望,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又是一片淡漠,她缓缓开口道:“养老送终,摔盆扶灵的问题就不用你担心了……”   “蓁儿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了。”   “太医诊了脉,说是个男孩。”   “这会是我们侯府未来的小侯爷。”   “孩子出生后,我会亲自抱到身边来教养……”   “既然你已不愿当我的儿子,那便随你吧。”   “从今天起,你便不再是安昌侯府的侯爷了!”   “来人!”   “送客!”   平恩夫人说到后面,语气冷漠,就像是一个陌生的人。   什么?!   侯夫人有喜了?!   安昌侯府的下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花怒放,看着侯夫人卢蓁的肚子目光灼灼,满脸都是喜悦。   太好了!   他们侯夫人有喜了!   他们侯府后继有人了!   安昌侯府的下人们听闻这一喜讯,再没有顾忌地一拥而上,架着安昌侯和柳莹莹就往外走。   柳莹莹都被这个消息给震傻了。   她辛辛苦苦几年,勾搭着安昌侯不回府,就是怕卢蓁会怀上男孩,让她进不了门。   没想到安昌侯才回怀三个月,卢蓁就怀上了。   这不就是在他刚回府后不久就怀上的吗?!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卢蓁的肚子,又扭头看了看安昌侯,迫切的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却看到安昌侯震惊中又夹杂着后悔的目光。   他有几回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就和卢蓁上了床,没想就那么几次,她居然就有了。   “卢蓁!你无耻!你居然用计怀上了这个孩子!你别以为有了这个孩子,我就会喜欢你!”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喜欢莹莹一个人。”   “在我的心里,她才是我的妻!”   “你这辈子都得不到我的爱!”   明白过来的安昌侯又惊又怒,他想冲上前来打人,可是,安昌侯府的人却如何能让他动手?!侯夫人怀着可是他们安昌侯府的希望,若是给惊没了,他们这些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安昌侯被府里的下人们牢牢地控制住,根本挣不脱,只能气急败坏的败口大骂。   爱?!   哼!   就这垃圾也配她爱他?!   真是太好笑了!   他还以为她用计怀上这个孩子,是为了重新获得他的爱?!   她早就不爱他了!   若不是婆母点醒了她,为了婉贞和卿卿日后能有个兄弟扶持,她怎么会和他怀上这个孩子?!她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卢蓁淡淡地瞥了一眼安昌侯,虽然一句话没说,可是,那轻蔑的眼神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安昌侯──你想多了!   安昌侯谢江此时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侯府的下人哪里还给他说话的机会,连拉带扯的把这一家三口赶出了府,扔出了门外。   只留下又呆又傻的一家三口,在风中凌乱。   ……   平恩夫人的速度很快,不出几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平恩夫人与安昌侯谢江断绝了母子关系,平恩夫人还禀告族长将谢江除了族,至此,谢江就真的与安昌侯府和平恩夫人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条消息真的是震惊整个京城,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安昌侯府的笑话。   安昌侯都没了,那安昌侯府还能叫安昌侯府吗?!   尤其是与安昌侯府退了婚的庐江侯府侯夫人谢岚宜笑得最为大声,她之前因为心急为穆明轩寻亲事,而被人查出来穆明轩退婚的真正原因,不但丢了大人,还害得她儿子穆明轩再也寻不到一门好的亲事,为这事儿,她是又急又恨,一下就病了,缠绵病榻许久。   直到安昌侯府又出事了,她顿感自己浑身舒坦,病一下子就好了,厚着脸皮出门走动,就是为了笑话安昌侯府。   可是,不久之后,一道圣旨就打了所有想看笑话之人的脸,也把庐江侯夫人谢岚宜再度给气病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怀孕了。   男孩!   圣上下旨封这个孩子为安昌侯。   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就被封了侯爵,这可是大邺朝从没有过的事儿。   由此可见,平恩夫人在成武皇帝心中的地位。   听到这个消息的谢江和柳莹莹彻底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平恩夫人竟然真的这么绝情,有了孙子,就不要儿子了。   在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卢蓁就让人送来了和离书!   谢江还好,沉默几天后,就搂着柳莹莹,一脸欣喜地道:“这样也好!这样我就与安昌侯府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就可以娶你了!”   “莹莹,你高兴吗?!”   我高兴吗?!   我高兴个屁!   柳莹莹都快疯了!   她想大喊、她想大叫、她想对着这个废物破口大骂!   他到底是有多没用,连边点小事儿也搞不明白的?!现在好了,她不但入不了府成不了侯府夫人,连原本荣华富贵的生活也都没了。   没了侯爷这个身份,谢江拿什么养她?!   他再也没办法从侯府拿银子了!   就在柳莹莹想要和谢江翻脸时,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压下了满腔的怒火,将因为变得太快而显得扭曲的脸埋在谢江的怀中,咬牙切齿地说道:“高……兴……莹莹……很高兴……”   卢蓁腹中的那个孩子才三个月大,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就算生下来,能不能养大还不一定,这时还不是她和谢江翻脸的时候。   她再忍忍!   若是卢蓁的那个孩子最后夭折了,那平恩夫人还不是得请他们一家回去?!   她还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的!   希望那个孩子胎死腹中,根本生不下来!   柳莹莹暗暗在心里诅咒着。   和柳莹莹报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庐江侯夫人谢宜岚。   她前几天上窜下跳的四处嘲笑庐江侯府后继无人,注定败落,结果,现在被狠狠打脸。   卢蓁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而且,那孩子还在肚里时就已经有爵位了,这是多大的恩宠?!   她都快嫉妒疯了!   她的儿子到现在都还只是个世子,可那个都没出生呢,就已经是侯爷了。   现在,她又成了被笑话的那个人。   于是,谢岚宜再也不出去走动了。   她又病了!   只是在病中,她还不忘了暗暗诅咒卢蓁怀了生不出,生了养不大。   ……   这些事情,安昌侯府的人是不知道的。   安昌侯所有人,上到主子下到小厮都无不热切的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小心翼翼的照顾,生怕有半点纰漏。   可是,最最吃惊的还是苏妙卿。   知道姨母怀了孩子,还是男孩,苏妙卿是第一个理解姨母这么做的人。   她心疼姨母受的委屈和不公,迫于无奈做的这个选择。   也同样是最担心这个孩子的人之一。   这个孩子承担着一府的希望,不能出半点差错。   原本,苏妙卿都打错找个机会和姨母说一声,离开侯府回苏家,可是,现在,苏妙卿还哪敢再提?!她也不敢走了。   她得在这里照顾姨母,直至姨母平安生产。   ……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第47章   安昌侯夫人怀上这个孩子, 按现代的算法,已算是高龄产妇了,整个孕期都得异常小心才行。   这个孩子对于安昌侯有多重要, 所有人都很清楚,苏妙卿也同样知道。   就是因为如此, 苏妙卿也越发的担心姨母的安全。   这些日子, 她一改往日的懒散, 主动要求李女师布置更多的作业,进入静止自习室的时间也越长, 目的就是多赚些积分来采买一些对姨母能有用的东西。   50积分一瓶的叶酸,是苏妙卿最常买的东西。   只要看到每日商城里有, 她就会毫不心疼的买下来, 在每日亲手给姨母做羹汤时放入给姨母补营养。   她的刻苦让李女师和姨母欣慰不已。   只苦了苏妙卿在背地里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 就在苏妙卿忙得昏天暗地时,她这天突然收到一封书信。   书信是苏府的人送来的。   苏妙卿让英娘看过,送信的人是大夫人赵翠芩的人。   信上则写了苏老太太此次接她回去的目的是要把她送给东平王萧峄做妾,甚至为了取得她的信任, 信上还告诉她, 温泉行宫之前想要接她回去,是苏老太太要把她嫁给蔡国公府那个傻孙子。   苏妙卿当时看完脸色就变了。   倒不是害怕, 只是觉得恶心!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大夫人和苏老太太应该是起了分歧, 现在是在狗咬狗。   把她嫁给傻子这种恶毒的主意, 肯定是大夫人赵翠芩的主意。   只是五皇子卷下四皇子谋反案被削爵圈禁, 蔡国公府受其连累被抄家流放,她这才躲过一劫。   而苏老太太见蔡国公不成了, 又看上了现在最炙手可热的东平王萧峄。   估计是想把她送给萧峄做妾!   而大夫人赵翠苓向来是看不得她好的。   哪怕是给东平王萧峄做妾, 她也觉得是她高攀了。   因此, 才让人给她送了信,千方百计想要阻止她回来。   许是为了恶心她,大夫人还在信里详细地说了苏老太太给蔡国公府送了一幅她的画像,蔡国公府的人对她满意得不得了。   一想到,苏府竟然曾想过把她嫁给一个傻子,来换娶他们满府的荣华富贵,苏妙卿就恶心得不得了。   直到想到蔡国公府那一家都被流放了,她心里才好受一些。   多亏了萧峄弄倒了五皇子,让蔡国公府也灰飞烟灭了,否则,蔡国公府背靠五皇子,若真是相中了她,还真是棘手得很。   这么一想,苏妙卿对萧峄还升出了些许的好感。   也不枉她曾在温泉行宫帮过他一回。   现在苏老太太亲自上门,这次看样子苏家这是非要把她接回去不可啊,否则,也不会让苏老太太亲自上门了。   若是平时,苏家老太太都亲自上门了,她若是还不跟着回去,那她的名声也就不能要了……只是,这次苏家老太太可是真赶巧了。   这次,她怕是接不回去她了。   心知苏老太太这次肯定得无功而返,苏妙卿倒也想看看苏老太太会有什么表现能有多无耻。   原本,苏妙卿还以为苏老太太不会给她好脸,但出乎意料的是苏老太太见她的第一面,便笑容满面,待她极是亲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个慈祥的祖母呢?   谁能想到她这个祖母可是曾十几年对她不闻不问的呢?!   “卿卿呀,让你受委屈了。”   “别怕,我已经禁了大夫人的足,待你回府后,她必然不敢再为难你了。”   “好孩子,跟我回家吧……”   苏老太太看着出落得花容月貌,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名门淑女风范的苏妙卿,简直心花怒放,惊喜连连。   她听赵翠苓说过苏妙卿长得好,但不学无术、行为粗俗,她便以为苏妙卿便只是个长得好的草包美人儿,可今天一看这苏妙卿不光长得好,这浑身的气质、风流的身段,那也是一顶一的。   这可不是简单的美人可以形容的。   云鬓花颜,软腰纤细,极尽妍态。   这样的绝色美人儿,哪个男人会不心动?!   只是可惜了,皇上太老、小太子太小,否则,送入宫中也能为她们苏家博个满门富贵。   不过,也还好,还有位高权重的东平王。   以苏妙卿的身段儿容貌,若是送入东平王府不怕东平王不动心,倒时候依旧能为苏家博个富贵。   没见到苏妙卿之前,她便已经想着把人带回去了,见到苏妙卿之后,她更坚定了要把苏妙卿带走的决心。   啧啧……   才说了三句话,这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带回去。   看样子,她们确实是存了要卖她的打算啊!   为了把她骗回去,这老太太甚至不惜将大夫人禁足,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若不是为了留在这里照顾姨母的这一胎,她还真想跟苏老太太回去看看大夫人现在的样子。   苏妙卿垂下头,掩去眼中的嘲讽之色。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   “你这气性也太大了……”   “你母亲也和你解释过了,她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下人贪酒误了事……那下人已被打了板子赶了出去……”   “这该打的也打了,该罚的也罚了,祖母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来亲自接你了,你还要如何才能满意呢?”   苏老太太说到这儿的时候,一脸的心痛和失望,似是在看一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是了!   这就是苏老太太想要的结果了。   如果今天苏妙卿不跟她回去,明天苏妙卿不仁不孝、贪慕虚荣的坏名声就要传遍京城了。   也许苏妙卿小,还不懂这些。   可是,她就不信安昌侯夫人卢蓁也会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这次,安昌侯夫人卢蓁是不得不放人了。   苏老太太暗自打量了一下安昌侯夫人卢蓁的脸色,心中得意。   “苏老夫人,你做为一个长辈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这么说自家小辈呢?”   “可不是卿卿不愿意回苏府。”   “事实上,卿卿已经几次三番想要回苏府了,甚至还有一次带着英娘不辞而别,想要偷回到苏府……只是被我发现又带回来了……”   “这件事情满侯府的下人都可以做证。”   “您这么说她,可真是伤了卿卿的心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看着自己精心修剪的指甲,阴阳怪气地说道。   “哦?!”   “原本卿卿是想回府的?!”   苏老太太双眼放光,看向苏妙卿的眼神又充满了慈爱。   “那是祖母误会卿卿了。”   “既然卿卿想回府,那我们就走吧……”   苏妙卿依旧低头不语,装难过。   这种时候,不适合她出面和苏老太太交锋。   在古代,一个“孝”字大过天。   和苏老太太正面交锋,她太吃亏了。   反正有姨母在,必不会让她吃亏的。   “可不是嘛……”   “只是呀……卿卿还是不能走……”   安昌侯夫人卢蓁不看自己美美的指甲了,对着苏老太太笑眯眯地说道。   “这是为何?!”   “安昌侯夫人知道你疼妙卿,可是,你再怎么疼她,也终究只是她的姨母。”   “卿卿可是我苏家的人,你这么一直扣着她,不好吧?!”   苏老太太闻言,脸上顿时变了色,掀起重重的眼皮,阴侧侧地说道。   “妙卿,都已经在你姨母这里住了这么久了,再住下去,你父亲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说到最后,还不忘了给苏妙卿施压。   警告苏妙卿,她若是再不回家,就要告诉苏政了。   “哦……这也没法子……”   “我肚里的这个太能作了,除了卿卿做的吃食,其它的一点儿也吃不下……”   “老太太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婆母对我这一胎看得极其重要,连皇上都下了旨意让我保胎,一切便宜行事……”   “所以,卿卿您是真没法接走,我还得留她在我身边些日子……”   “真是不好意思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完了,便端起了茶盏看向了苏老太太。   这是送客的意思!   苏老太太没想到安昌侯夫人卢蓁为了留下苏妙卿,竟然拿她的肚子说事儿。   这些日子,安昌侯府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自然也有听说,也知道安昌侯夫人卢蓁怀了孕,皇上对她这一胎看得极其的重,特意赐她肚里这个孩子爵位不说,还赐下了一堆名贵药材给她补身子。   安昌侯府可以说千里良田一根苗。   谁要是毁了这根苗,那就是断了平恩夫人的念想,毁了安昌侯府的传承,那必然要招至成武帝滔天的怒火!   谁有那个胆子承受?!   至少苏老太太没有!   苏老太太恨得脸都有些扭曲了,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幅笑脸来,“那可……真是卿卿的福气……”   安昌侯夫人卢蓁说的鬼话,苏老太太半个字儿都不信!   可是,不信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能去哪里告状?!   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安昌侯夫人撒慌?!   人家都说了连皇上都极重视这一胎,只吃得下苏妙卿做的吃食,她若是到处去诉苦,不就是成心与安昌侯夫人这胎过不去?!   谁又能站在她这边?!   苏老太太离开安昌侯府的时候,脸都是青的。   她亲自出马都没能接回苏妙卿,真是脸都丢尽了。   而苏府的大夫人赵翠苓在得知苏老太太真的没有接回苏妙卿后,虽然仍是被禁足中,却并不妨碍她的开心,她得意地将头埋在锦被里大笑不已。   该!   老虔婆!   还以为她能有多厉害呢?   还不是一样没接回来人?!   丢脸丢大发了吧?!   看她日后还有何脸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   没有了苏府的人时不时的来捣乱,苏妙卿便全身心的投入到照顾姨母健康之中,顺便也没忘了给徐流臣调理体。   各种汤汤水水,都是苏妙卿亲自下厨煲的。   主打的就是姨母一份儿,给徐流臣送一份儿。   苏妙卿和徐流臣的婚事已经过了平恩夫人和侯夫人卢蓁的眼,对于苏妙卿的这种行为,极是放纵,还特意叮嘱下人将徐流臣的待遇再提高些。   现在,府里有些耳目灵通的下人已经知道了这位暂住在侯府的举子徐流臣,只待金榜提名之后,就会向府里的表小姐提亲,个个对徐流臣越发的恭敬了。   徐流臣在安昌侯府已经由客人的身份变成主子的身份了。   这段时间,在苏妙卿的精心照顾下,卢蓁和徐流臣都长胖了不少。   可就算如此,苏妙卿还是放心不下。   姨母是高龄产妇,需得提高身体素质,才能保证在生产时能顺利生下孩子。   徐流臣体弱,也得提高些身体素质,才能扛得过春闱的寒夜。   所以,她特别需要那个【身体素质+5】的药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越是急需,就越是没有,看样9277这个奸商这是要逮着机会狠赚她一笔啊!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再刷不出来,她就得向系统支付三倍积分单独购买了。   傍晚,苏妙卿亲手做好了红枣炖雪蛤。   一份让白苏送去给姨母。   另一份则是要送去给徐流臣的。   红枣可以补气养血、雪蛤更是有提高人体免疫力、增强体质、抗疲劳的作用。   是上好的滋补品。   看着面前的这碗红枣炖雪蛤,苏妙卿双手合十,在心里先是祈祷了一番,然后,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打开了系统的【今日商城】。   一对儿防御耳坠【一分钟内无视所有伤害】 30点   一本玻璃配方手册【手把手包教包会】50点   一粒增加体质药片【每服用一次可增加5点体质】50点   刷到了!   哈哈!   终于让她刷到了!   苏妙卿迫不及待地将那个可以提升体质的药片买到了手。   可惜,只有一片。   不过,还好离姨母生产还有八、九个月,她还有时间为姨母刷到这个药   徐流臣那边明天就要进考场了,这个药就给他先用吧。   这段时间来,在她的精心喂养下,徐流臣身体好了许多,体质也得到了一些提升,现在已经有85体质了,今天再加上这片药,就可以达到90体质了。   这个体质已经高于正常人,趋近于练武之人了。   再加上她为徐流臣精心准备的那些东西,应该可以扛个春闱那九天的。   苏妙卿趁人不注意手一抖,将药片放下了红枣雪蛤之中,待药效完全融入其中后,才小心地将红枣雪蛤放下食盒里,盖好盖子,拎在手上。   “我们走吧。”   苏妙卿回头对青黛笑眯眯地说道。   青黛没有去接苏妙卿手里的食盒,是因为……她手上拎着一个大包裹,实在是没有余力去拎食盒了。   待来到徐流臣的住处时,天已微微见黑。   徐流臣正在检查明天考试要用的笔墨纸砚等物,见苏妙卿来了,清俊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卿卿,你来了……”,边说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迎了上来。   摇曳的烛光下,徐流臣眉目如画,素衣胜雪,清俊中透出文雅,缓步向她走来,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妙卿都有些看得痴了。   嘶~   我男人真好看!   突然如其来的一声怪叫,打破了此时的旖旎。   “哇哦……你拎的这是什么啊?这么沉?”   正青上前接过青黛手上的包裹,其份量不禁让他怪叫一声。   “是什么?”   “当然都是我家小姐为徐公子准备的一些衣物和吃食啊!”   青黛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正青。   两人的扮嘴,让徐流臣和苏妙卿不禁有些莞尔。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徐流臣拉着苏妙卿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道:“你看看手好冰。”   “我给你炖了点补品,快趁热喝了……”   “一会儿该不好喝了。”   苏妙卿哪管得了自己的手,她带来的红枣雪蛤汤才是最重要的,里面可是加了她50积分的药呢,若是徐流臣没喝到,她可是会心疼死的。   她这段时间熬的都有黑眼圈了。   “尝尝,看好不好喝?”   苏妙卿将红枣雪蛤递给徐流臣。   徐流臣知道这是好东西。   这段时间,苏妙卿汤汤水水的可没少喂他,都是非常营养滋补之物,他是个不易胖体质的人,都被苏妙卿喂胖了一圈。   苏妙卿为他好,他是知道的。   自从喝过苏妙卿为他炖的这些汤汤水水,他自已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现在都不怎么畏寒了。   “倒是让侯府破费了……”   徐流臣笑着接过苏妙卿递给他的红枣雪蛤,坐回书桌后,一口口的吃着。   又香又滑又糯。   很是好吃!   他娘子手艺真好!   苏妙卿看着徐流臣乖乖坐那儿,一口一口吃掉,连汤都不剩,这才放下心。   “姨母说让你敞开了肚皮吃,管够!”   苏妙卿坐在徐流臣对面,双手拄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   这苏妙卿倒是没说谎,安昌侯夫人卢蓁真是这么说的。   徐流臣哪和哪儿都好,就是看着身子单薄了些。   每每安昌侯夫人卢蓁看到徐流臣便会揪心,总担心他这小身板撑不过春闱那九天,下意识地想给徐流臣多补补。   他们安昌侯这种补品多的是,皇上每逢年节都会赏下一堆。   而他们安昌侯府主子又少,这些滋补品根本吃不完。   徐流臣吃完了红枣炖雪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只觉一股热流从下腹升起,涌动全身,让他浑身都热呼呼的,说不出的舒服。   他不知道这是那个提升体质药片的做用,只当是雪蛤的功效。   这雪蛤不愧是四大山珍之首。   最名贵的滋补珍品之一。   效果太好了!   这样寒冷的天,他甚至有出去外面走两圈的冲动。   “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你来挑一下,能用的就带上,不能用的就留下来。”   苏妙卿又拽着徐流臣来到她准备的那个大包裹前,她知道科考进场前是有规矩要检查的,有些东西是不能带进去的,她按规矩准备了一堆,但倒底能不能带进去,还得让徐流臣看看才行。   “首先是这个炭炉。”   苏妙卿拿出一个方口炭炉,介绍道:“里面可烧银丝炭,上面宽口壶既可煮水亦可煮面,这个铁丝网可以用来热饼子吃,让你在里面能吃口热乎的。”   否则,九天一直吃冷食,肠胃肯定受不了。   上好的银丝炭,燃之无烟,极其抗烧,还不易熄灭。   苏妙卿是掐着天数算的,给徐妙卿准备的炭,正正好好够这个方口炭炉用九天。   “晚上睡觉时,再把炭炉移到床下,可以缓解寒气,让你睡得没那么冷……”   “这是银丝挂面和素饼子。”   “这是用野鸡崽子熬汤凝成的冻,小小的一块,咸淡滋味都有,吃的时候往炉子里放一块配着银丝面吃……”   “素饼子可夹着这胭脂肉脯吃。”   “若是觉得干,也可将素饼子撕碎,放入鸡冻、胭脂肉脯做饵饼吃……”   “还有这是蜜姜片,冷的时候吃上一片,或是煮水来喝,热热的一碗姜糖水,可以驱寒……”   “这包是点心。”   “玫瑰糕、翠玉豆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牛乳菱粉香糕。”   “这包是果脯,没胃口时吃上些。”   “有蜜樱桃、苹果脯、糖山楂、雪粉梅花。”   “这包是茶叶,你爱喝的君山银针。”   “还有这个叫口罩,每个都是单层的,若是你不幸排到了厕号附近,你就多带几层……这些都是用药水泡过的,很是提神醒脑,可以帮你去除些异味……”   “这包则是管头痛脑热、肚子痛的小药,每样管什么包上都有写,需要时吃上一粒。”   ……   苏妙卿不厌其烦的将她所准备之物,一样样打开,介绍一遍。   因为知道带的多,怕耽误检查时间,她细心的连药丸都提前砸遍成了药饼子,薄薄的六片,一字排开,打开就能清楚的看到,没有任何夹带。   从吃的到喝的再到用的,无一不细心妥帖。   看得正青目瞪口呆,直咂舌。   他家公子是进场考试去了,还是去渡假去了。   看苏小姐准备的这些吃用,他都忍不住想要进去呆几天了。   和苏小姐准备的这些一比,公子自己准备的那些,那叫一个寒酸,他都想扔出去了。   别的他不知道,但如果他家公子拎着这些进考场,那绝对是考场最靓的仔,旁人羡慕得把眼珠子都瞪红了。   苏小姐的这份儿心……啧啧……他正青是服了。   正青震惊,青黛则是一脸自豪。   但最震惊感动的却是徐流臣,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将苏妙卿抱在怀里,这个时候他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他的卿卿,他的卿卿怎么能这般好?   他徐流臣何得何能,能得苏妙卿垂青。   “卿卿,等我!”   最后,他深情地在苏妙卿的耳边哑声道。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等我金榜题名,娶你过门。   …… 第48章   春闱之日, 苏妙卿早早起了,与青黛提着灯笼在门口送别徐流臣。   “快回去吧,天凉, 别着了风寒。”   徐流臣小心翼翼地将苏妙卿的鹤氅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满眼心疼。   “嗯。”   “我没事的。”   “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待你考试完了, 我去接你……”   苏妙卿的语气中, 带着一丝担忧和不舍。   可是,大街上鱼贯而行的马车和车上晃晃悠悠的灯笼, 都在催促着徐流臣快些出行,春闱是何等大事?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因此, 虽然有些不舍, 但苏妙卿也只得狠狠心道:“快走吧!别误了时间。”   “好。”   “等我回来。”   徐流臣很是不舍得与苏妙卿分开。   他们尚未分开, 可他已经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明明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自己的腿就是迈不开。   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英雄气短, 儿女情长的一天。   “公子, 您快上马车吧……这天寒露重的,表小姐身子柔弱, 冻坏了就麻烦了……”, 门口的安昌侯府的老管家笑眯眯地对徐流臣说道。   老管家是代表侯夫人卢蓁来送徐流臣的。   徐流臣与苏妙卿订亲, 那徐流臣就是她的外甥女婿了。   更何况, 侯夫人卢蓁对徐流臣越看越满意,徐流臣要去参加春闱, 侯夫人怎么可能让他走着去, 自然是要做侯府的马车去。   若不是她怀着孕, 做为长辈,她也是很想送一送徐流臣的,但没办法,只能让管家替她送一送了。   两个小儿女的这点子心思,做为人老成精的老管家如何能不懂?!   他不但懂,还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劝得动徐流臣。   果然,徐流臣听到老管家的话后,再不敢耽搁,这才转身上了马车,可是,车帘却久久不放下,直到马车走远,再见不到安昌侯府的大门,他这才放下车帘。   “公子,这马车真好,坐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正青背着装有徐流臣应考用具的包裹,在马车里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   可徐流臣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想到只有他金榜题名,才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心中就禁不住怦怦直跳,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闭眼半刻,待再睁眼时,他终于能保持平静如水的心态。   因为坐了马车,徐流臣到贡院时还早,天还未亮。   贡院门口站满了应试的学子,每个人都提着灯笼,那一盏盏灯笼犹如萤火虫般,星星点点。   徐流臣下了马车,接过正青递过来的包裹,便让马车和正青回了,约好九天之后再来接他,完事后,便也融入了人群之中,还排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   早一点进考场,也可早一点儿熟悉考场的环境。   “流臣!流臣!”   钱宗元激动的呼喊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运气可真好啊!   他住的客栈离贡院近,所以,他早早就到了,没想到一扭头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徐流臣。   这么多人,还能让他碰见徐流臣,运气不是好,是什么?!   自从徐流臣被范良逼进安昌侯府后,他就一直担心,现在见徐流臣不但气色好了,连身子都胖了一圈,心中很是高兴。   看样子平恩夫人果然很照同乡。   看徐流臣被照顾得多好!   “宗元!”   看到自己的好友,徐流臣也很是高兴。   因为两人都要备考,这些日子,他们都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待春闱考完,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聚聚。”   “好呀!好呀!”   听到考完要聚聚,钱宗元高兴得眉飞色舞。   寒窗苦读十几年,今天终于就快要见分晓了。   待春闱考完,他一定要大睡上它三天三夜,然后,就是和流臣好好聚一下,和流臣一起来个以文会友,岂不快哉?!   以流臣的文采,今科必能金榜题名。   只要熬过了这九天,等待流臣的必然是登天的坦途。   他就有些悬了,得努力才行!   想想真是羡慕啊!   “你这包裹可不小,怎么背了这么多东西?不沉吗?”   钱宗元羡慕着,目光移到徐流臣背上背的包裹,吓了一跳,脱口说道。   考试嘛……不就是多穿几件衣服,带些饼子凉菜,再带上笔墨纸砚之物就够了吗?!   看着自己背着的那个小小的包裹,在看看徐流臣的大包裹,直觉觉得这个包裹必然不是徐流臣自己准备的。   流臣的性子和他差不多,若是他自己准备的,估计会和他一样。   难不成是正青给准备的?!   “不沉。”   徐流臣掂了掂背上的背篓,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刚刚好。”   啧啧……   看样子,流臣真的被安昌侯府照顾得很好,看看,现在多有力气!   就在两人和谐叙旧之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极煞风景的冷哼声,徐流臣寻声望去,却是范良。   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贡院数千考生,他们竟然还能站得极近,相隔不远。   对于范良的无礼,徐流臣并不以为意,甚至还能对范良微微一笑。   “流臣,你别理他!”   钱宗元微微一个侧身,便将范良看向徐流臣的目光隔开,“心胸狭隘的小人!”,钱宗元低声嘟囔着。   这个范良自从徐流臣住进了安昌侯府,便整日阴沉个脸。   不过,看到范良那又恨又嫉,暂时又对徐流臣毫无办法的样子,钱宗元就开心。   是人就都能看出徐流臣这段日子在安昌侯府过得多好,甚至别他住在国子监时还要好,范良自然也看得出。   就是这样,范良才更生气。   说明平恩夫人真的很照顾他。   这就让他更难下手了。   原本还想着有平恩夫人在,他不好下手,那就寄希望于徐流臣那破身子熬不过九天贡院的寒冷,可是,看徐流臣现在的模样和他身后背的那大大的包裹。   他有一点像是要熬不过去的样子吗?!   气死了!   范良还未进考场,便先将自己气了个半死,只能恨恨将头扭向一边。   不行!   他不能动怒,乱了心神,他还得下场考试呢。   这次,他定要考个好成绩出来,碾压徐流臣!   “听说了吗?这次的主考官东平王!”   “东平王啊!”   听到是东平王做他们的主考官,有举子不禁心有戚戚然。   东平王萧峄,以一人之力拉下两位皇子。   一死一囚。   更有无数官员因他而被抄家灭族,那东菜市口的血还没有化干净呢。   他的名字简直就是梦魇!   如今,这样一位人物成了他们的主考官,如何让这些举子岂能不怕?!   “为何偏偏是这位主考?”   “有谁知道这位的喜好?!”   有人就近问着自己的同窗或是好友。   但大部份人都只是摇摇头。   东平王的喜好,又岂是他们这些小小的举子所能知的?!   “流臣,你觉得东平王其人如何?”   离徐流臣很近的钱宗元,低低地问道。   现在,朝堂上的乱象,他也有所觉,不免亦是心有忧虑。   偶尔私下里,他也会和徐流臣讨论一下目前大邺的诸子争位的情况,是支持小太子对大邺好些,还是赞成为国取贤那派,会对大邺好些。   说来说去,都怪小太子太年幼!   若是,懿璋太子还在,哪有今日之乱象。   流臣总是认为“废嫡立贤,必有祸乱!”“国家一旦动乱,最受苦的还是百姓。”“就眼下来看,只要东平王还在,这个国家就暂且乱不了……”   “东平王?”   “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徐流臣的声音也很低,低到只有钱宗元一人听见。   虽然,东平王萧峄凶名在外,可是,不得不说只有他才能保得住小太子平安顺遂,若是他能像铲除四皇子叛乱一样将其它人的预谋也扼杀在摇篮之中,大邺就乱不起来……   大邺不乱,小太子能安然长大,这便是百姓之福。   直到今天,徐流臣依旧如此认为。   就在钱宗无和徐流臣低语时,天色早已大亮,贡院的门也终于开了。   而此时被徐流臣评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东平王萧峄正端坐在主考官的位置,想着昨天成武帝和他说的话。   无外乎就是对此次春闱的重视,他砍了太多官员的脑袋,急需新进官员补充。   两人对五皇子被圈在宗仁府囚禁终身之事只字未提。   萧峄知道皇上不是相的相信五皇子会和四皇子搅和在一起,但他手里有大把的钱和三皇子关系亲密是事实。   削了五皇子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其实也是对五皇子的一种保护。   圈禁总比死了好!   萧峄也知道只凭那五百万两白银,想要钉死了五皇子同四皇子一起谋反很难,他其实也不在乎五皇子死不死,五皇子与三皇子素来走得近,三皇子背后有大将军府撑腰,五皇子就是他的钱袋子,这样的配置,萧峄才不相信三皇子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他弄五皇子,就是为了断了三皇子一臂。   他的心思,皇上知道。   皇上的心思,他也知道。   不过是留五皇子一条命,不妨大局。   如今,五皇子被囚,在皇上看来是对三皇子的警告,三皇子安静了许多。   但萧峄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三皇子的沉寂,才更加危险。   说明三皇子想要一击必中!   不过,萧峄对此倒很是欢迎。   他不怕三皇子有所作,就怕三皇子不动作。   他已安排黑甲卫密切注意三皇子,只待三皇子露出破绽。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眼下的春闱。   皇上有句话还是说对了的,他们最近杀的官员确实太多了,很多位置都急需要官员补上来。   那就让他看看……这次春闱有没有什么人才吧?!   萧峄的视线落在那些最早进来的一批举子的身上,突然一个长身玉立的举子走进了他的视线,修眉俊眼,温润如玉,如谦谦君子般,很能给人以好感,只是身上背着的硕大包裹破坏了他清俊的形象……   ……   徐流臣可不知道自己凭借着强烈的反差形象,已经成了考场最靓的仔,甚至还引起了主考官东平王的注意。   他凭着手里的号牌,找到了自己的考棚。   狭小低矮的棚子,四面光秃秃的,里面只有一张凳子和两块长板子,凳子自然是答题时坐着的,而两块长板子,一张是睡觉的,一张则是考试时当桌子用的。   还真是简陋。   不过,也算不错了。   至少,他没临近厕号。   如果临近了厕号那才倒霉呢,时时被异味打扰,而且,那异味会随着考试天数的增加而越发浓郁,若是临到了这个厕号,别说考试答题了,最后几天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可是见过有许多运气不好临近厕号的,大部份都是题都没答完就交卷了,或是,就算勉强撑到最后一天,答的也不好不说,回去还要大病一场。   没有轮到这个不好的厕号,徐流臣松了口气,仔细检查了一下考棚有没有漏雨漏风,确定都没有后,他拿下包裹,从里面拿出干净的抹布,还找监考的士兵要了桶水,然后,仔细地将考棚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待都干净后,他才开始一样样儿往外拿东西。   先是他的文房四宝,都整整齐齐的摆在考试的桌板上。   然后是苏妙卿为他准备的各种吃食,一包包都摆到了床上放好,后面跟着一排装有各种药丸子的盒子……   接着又拿出了苏妙卿给他准备的炭炉和银丝炭。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他小心地点燃了炭炉,放上了装有水的宽口壶,开始烧水、沏茶、烤饼子……   ……   周围考生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家伙是来考试的,还是来郊游的?!   紧张感呢?!   他怎么还吃得下?!   还吃得正么香?!   这些考生都是半夜就出门了,出门前吃的那点儿东西,到现在都消化得差不多了,看徐流臣吃得香,不由得也饿了,想着在开考前垫吧点,省得考着考着肚子饿了,会影响思路。   于是,也都纷纷掏出干粮来吃。   只是,他们都没带炭炉可以用来加热,只能啃着冰凉凉、干巴巴的饼子、糕点、饭团什么的,吃得很是难受,于是,对徐流臣越发的羡慕。   钱宗元就是其中羡慕的人之一。   他现在终于知道徐流臣背的大包裹里都有什么了。   这也太惬意了。   他头一回知道原来在棚里考试也能这么幸福。   和徐流臣一对比,他觉得他特意请客栈做的葱花鸡蛋饼都不香了。   呜呜……   早知道徐流臣准备的这么好,他说什么也在考试前请徐流臣给他也准备一份儿。   当然,鄙夷的也有。   就比如范良。   他的食盒里装的可都是府里精心为他准备的吃食,陈皮牛肉、酒酿清蒸鸭子、菱白虾仁、樱桃火腿、豆腐皮包子枣泥馅山药糕、百合酥……岂是区区素饼可以比的?!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哼!   徐流臣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呢?   虽然他的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可是,却很快。   不一会儿,两张夹着这胭脂肉脯的素饼子、四块牛乳菱粉香糕、一壶清茶便被他吃下了肚。   吃饱喝足后,他借机先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净过手,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一归位后,便开始闭目等待试卷发下来。   钱宗元胡乱的吃了两口饼,原本有些焦燥紧张,可是,在看到徐流臣闭眼静待的样子后,他便也学着徐流臣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向边紧张的氛围,由吵杂渐渐变得安静。   直到听到有士兵在喊“闭门下钥,静坐待卷”,他知道春闱开始了。   一张张卷子发下去。   徐流臣伸手拆开试卷。   第一题:   题目:《未明求衣赋》   第二题:   题目:「行赏忠厚之至论」   第三题:   题目:“浮费弥广”策论   第四题:   题目:“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   徐流臣一道道看下来,心中已大概有数,他凝神提笔,心无旁骛开始做答……   中午依旧是饼子、糕点加茶,简单的吃了一些。   待到第一张卷子做完,天已微微见黑,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吃东西了,徐流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于是,他小心将卷子收起,将他的小炭炉拿出来。   银丝炭不愧是上好的炭,果然是非常耐烧,他早上烧的几块到现在居然还有余火,徐流臣连忙又往里加了两块炭,待炭燃起后,他开始烧水、下野鸡崽子熬汤凝成的冻、下银丝面……   不过片刻,鸡汤银丝面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太过份了!”   “居然吃鸡汤面?!”   “我是谁?!我在哪儿?!”   “为什么有人有热呼呼的鸡丝面吃,而我就只能啃干巴饼子?!”   ……   鸡汤的香味引起一阵骚动,众考生忿忿,可妨于考场纪律,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说出声来,只能用一双双利箭般的目光射向徐流臣,表达他们的羡慕嫉妒恨。   钱宗元更加想哭了。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高兴能和流臣坐得近了。   但最恨的还是范良。   他带的吃食此时早已凉透,酒酿清蒸鸭子和樱桃火腿上面泛着一层白白的油花,看就没有食欲,菱白虾仁有腥味了、陈皮牛肉又硬又凉,嚼着都费劲……最后,只能挑两块比较软和的糕点来充饥。   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暗恨府中的下人都是蠢笨的,怎么就没有人想到给他带个炭炉进来。   他也不想想,就算府中下人给他带了,他会用吗?!   这种一般读书人都不会做的事情,他这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怎么可能会?!   相较于众考生的苦逼,徐流臣就十分幸福了。   野鸡崽子吊的汤鲜美无比,银丝面爽滑顺口,一碗下肚,整个人都热呼呼的,浑身舒泰。   就如苏妙卿所说里面的咸淡味早已加好,配上银丝面,咸淡味竟然恰到好处。   这背后的用心,让徐流臣心里涌动起一股暖流。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点点星光照耀,在这样的夜里,让徐流臣越发的想念苏妙卿,不禁掏出苏妙卿送他的那方帕子来看。   周围已有考生点起了蜡烛,打算趁着第一天精神状态尚好,挑灯夜战。   可徐流臣却不打算这么做,他按苏妙卿说的将炭盆又加了些炭,然后推到床板下,将床板铺好,身上盖着衣服,早早的便睡了。   因为床板下的寒气被炭盆驱散了,他身上盖的衣服又多,这一晚上他倒是睡得很好,没怎么遭罪。醒来后,他收拾好床铺,便拿出苏妙卿给他准备的用药水泡过可以驱除异味的口罩,严严实实地戴了好几层,去解决内急问题了。   守着厕号的士兵这几天也是相当难过了,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割了。   看到徐流臣脸上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心里大概猜出来那是做什么的,心中还在猜着能好使吗?不一会儿,就见徐流臣神色如常的走了出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嘶~   那东西那么好用吗?!   好想要!   徐流臣可不知道他的口罩引起了士兵的羡慕,正想着炭炉估计灭了,得回去点燃,然后烧点热水,暖暖身子。   徐流臣一晚睡得极好,可其它人这一晚上却尤其难挨。   三月的京城,白天尚好,晚上真是刺骨的冷。   他们后半夜好容易睡着了,可没多久就给冻醒了,一晚上就冻醒好几回,早上醒来,整个人昏沉沉的,喷嚏之声不绝。   范良带的衣物也不少,可是,还是被冻得够呛,整个身子都是冰的。   这时候,再松软的糕点也冻得梆硬,他就凉水生啃了两块糕点后,整个人冷得不行,连胃都好像在隐隐做痛。   他不由得想看看徐流臣如何?   这么冷的天儿,那个身子不好的家伙,一定是冻病了吧?!   范良满眼恶意地向徐流臣那边望去,却看见徐流臣用热水做了简单的洗漱,然后,正在那里……用蜜姜片煮姜糖水喝,一碗热呼呼的糖水下去,徐流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然后,他的早餐是鸡汤肉脯素饵饼,热呼呼香气四溢。   范良甚至听到了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气死他了!   范良狠狠的踹了一下考棚,换来监考士兵的喝斥。   徐流臣的目光连瞟都没往那边瞟一下,简单却快速的吃过早饭后,他收拾干净桌面,净手后,拿出试卷又开始答起来……   他埋头苦答,神情专注。   不时有监考人员下来巡视,在徐流臣这里驻留的时间尤其的久。   显然,徐流臣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萧峄也走下了主考官的位置,来到徐流臣的考棚前。   徐流臣的所做所为,早已经被萧峄看在眼里。   仅仅几眼,萧峄便知道徐流臣确实才学不凡,挑剔的目光从徐流臣的身上移到那上巧精致的炭炉上、再到那些吃食药品、最后落到一块绣着茉莉花,透着清婉雅致的帕子上……视线顿了顿,黑眸陡然变得深沉,眼神幽凉凉的……   …… 第49章   九天后, 贡院的大门终于开了。   三场辛苦磨成鬼。   众考生摇摇晃晃地走出考场,个个衣衫褶皱,精神萎靡, 宛如游魂模样,一身青衫, 长身玉立, 步履优雅的徐流臣就相当醒目了。   “公子!”   正青大喜的跑上前去迎接徐流臣, 连忙接过徐流臣的包裹。   “流臣……”   苏妙卿素锦银边披风,面戴白纱, 笑盈盈地看着徐流臣,轻声唤道。   “卿卿, 你怎么也来了?”   徐流臣见到苏妙卿来接他, 激动不已, 怕人多会碰到苏妙卿,连忙几步上前将苏妙卿护在怀中。   “累不累?”   苏妙卿美目细细地打量着徐流臣,见他精神尚好,脸色红润, 想必是没有因寒冷感染风寒生病, 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几天,他一直担心倒春寒会把徐流臣冻病。   但看, 徐流臣现在精神的模样, 想来她这段时间的进补和那片药还是很有效的。   “不累!”   徐流臣看着苏卿, 嘴角微微上翘, 怎么也看不够。   这他可没有说谎。   这次会试是他考试以来最为轻松惬意的一场,他心里知道若没有苏妙卿精心为他准备的那些东西, 他今日出考场必不会那么轻松。   “公子, 小姐……”   “咱们上车再聊吧……”   “这人太多了。”   青正背着大包, 为了保护他家公子,被人群挤得站不住脚,苦着脸说道。   苏妙卿这才感觉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由得脸一红,连忙移动脚步向侯府的马车那走去。   青黛瞪了一眼正青,紧跟着苏妙卿而去。   徐流臣也不好意地轻笑一声,连忙追了上去。   回到府中后,徐流臣换了身衣服,便去拜谢了安昌侯夫人,因为安昌侯夫人卢蓁有孕,不便多扰,只表达完谢意后,便打算回了。   徐流臣是和苏妙卿同去的。   见徐流臣要走,苏妙卿便下意识的想要跟着,却被姨母卢蓁给拦了下来。   “你跟着去做什么?”   “他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你还不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姨母卢蓁嗔怪道。   安昌侯夫人卢蓁自与谢江和离后,压在心上的大石一朝搬去,人都精神了,她现在再没有什么烦心事儿,只专心养胎便成。这段时间有孕,苏妙卿汤汤水水的照顾,整个人都胖了不少,小肚微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我也没说不让他休息啊……他休息他的呗……”   苏妙卿被姨母卢蓁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垂着头,手指玩着衣带,犹自嘴硬道。   “你去了,他还哪里想要休息?”   姨母卢蓁笑着点了一下苏妙卿的额头。   徐流臣的目光满满都是卿卿,落到卿卿身上的目光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她看得清清楚楚的。   徐流臣是真的喜欢卿卿!   两个小孩感情好,难舍难分,做姨母的只会为他们高兴。   这次拦住卿卿,主要是有正事和她说。   看得出来徐流臣这次考得不错,若是殿试不出错的话,金榜题名是肯定的,只是不知具体会是多少名。   其实,只要两个孩子感情好,徐流臣能考多少名,她并不怎么在乎。   但是,她看得出徐流臣很在乎。   他似乎很明白,他考得名次越高,卿卿便越有脸面。   对于才学出众、沉稳细致的徐流臣,安昌侯夫人卢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已经彻底放心了。   她现在就等着徐流臣殿试金榜题名后,便打算让平恩夫人进宫请圣旨了。   只是在这儿之前……   “卿卿,这个给你!”   安昌侯夫人卢蓁敛了笑意,神色郑重地推过一个册子。   “这是什么?”   看着姨母一脸严肃,苏妙卿有些好奇地接过册子。   “你的嫁妆单子。”   “嫁妆单子?”   “这么多?!”   苏妙卿听到是嫁妆单子还有些羞涩,可是,打开一看立刻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母亲留了一部份嫁妆在姨母这里,可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房产四间、铺子八间、田地100顷、银子两万两、珍珠十盘、宝石十盘、白玉观音一尊……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十万两都不止了。   这……这比整个苏家的家产还多。   她是有听英娘说过,她娘和姨母也是大家出身,只是家族后来败落了,才会委屈她过这样的生活。   英娘每每说至此处时,都忍不住掉泪,眼中满是心疼。   苏妙卿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她能吃饱、穿暖、还有银子和奴婢可以用,有什么委屈的?   她只是好奇,就算她娘家道中落,可是,她娘长得那么美又有银子傍身,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嫁给她爹呢?   她那个爹古板又迂腐,还有一个刻薄势力的娘。   还有,她外祖家居然是因为什么才会落败的呢?   她问英娘,可是,英娘也不知道。   为什么?!   安昌侯夫人卢蓁眼中闪过一抹恨色,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坏人无情无义无耻还可以安享富贵。   当初若不是他,她的妹妹怎会匆匆嫁给苏政那样的人?!   安昌侯夫人卢蓁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晦暗恨意,再抬头已然再看不见半分,只是摸了摸苏妙卿的头,“没什么……”   “都已不再重要了。”   “我和你母亲的心愿,就是你和婉贞表姐都能好好的。”   “你记得,你明面的嫁妆,姨母会为你出,这份嫁妆是暗地里的,也是你母亲留给你保护自己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郑重道。   她和妹妹的嫁妆是母亲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当初她嫁入安昌侯府时,她家尚在辉煌,所以,她的嫁妆是全部带走的。   可是,待她妹妹及笄后,她家出了大变故,在出事之前,她母亲便预感到了这一切,于是,匆忙将妹妹的一部份嫁妆送到了她这里。   妹妹嫁进苏府时,当时不方便带太多嫁妆嫁进苏家,于是,只带了一部份去,大部份仍留在她这里。   一直……就留到了今天。   虽说,她看徐流臣是个好的,又父母双亡,和卿卿这孩子也情投意合,卿卿嫁过去后就可以当家做主,应该不会重蹈妹妹的覆辙,可是,妹妹的死还是让她心中有了阴影。   她和妹妹的经历告诉她,钱还是要掌握自己手里才安全!   苏妙卿听完,感受到了姨母和已逝苏母那份厚重的爱,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苏妙卿很是听话,安昌侯夫人卢蓁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行了!不说那个了,咱们再看看你的嫁妆,还有什么补充的……”   ……   四月十五,会试放榜日。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大早儿的便派人早早的去看榜,她和苏妙卿都等的坐立难安,倒是当事人徐流臣不急不忙,稳如泰山。   不多久后,派去看榜的人便骑快马激动的跑了回来,从门口一直高喊道前厅,“中了!中了!徐公子中了会试头名!”   满府皆惊!   还没等安昌侯夫人和苏妙卿回过神,报喜人已经敲锣打鼓的登上了安昌侯府,嘴里还高喊着:   “恭喜安昌侯府溧阳举人徐流臣喜得会元!”   “恭喜徐会元、贺喜徐会元,您高中申酉年会试会元,您大喜了!”   报喜人嘴里像了抹了蜜一般,好话不停。   正青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拼命给所有前来报喜的人发红包,连安昌侯府的下人都一同沾了喜气,正青发了一份,安昌侯夫人又发了一份。   安昌侯夫人知道徐流臣学问好,却没想到他的才学如此出众。   会元啊!   等殿试时,只要不出意外,金榜题名那是妥妥的。   连平恩夫人知道了也是笑得极为开怀,还拿出不少好东西补贴给苏妙卿做嫁妆,苏妙卿的嫁妆单子又丰厚了些,安昌侯夫人乐得见牙不见眼,为苏妙卿的嫁妆又忙起来。   安昌侯夫人卢蓁在为苏妙卿准备嫁妆,高中会元的徐流臣也在忙。   除了与钱宗元聚了聚后,后来,无论哪位同窗请他出门参加聚会,他都婉拒了。   他正在着急找房子。   一方面,他迫切想要迎娶苏妙卿。   他很担心苏家人会要接苏妙卿回去,只要她嫁人了,他就可以保护她了。   另一方面,老家来信了。   大伯父和大伯母知道他在京中订了亲,都极为高兴,已经动身前往京城来商谈他的亲事了,预计四、五月时就能到了。   收到了信的徐流臣极是高兴,可是,他下一秒想的就是老家的人住哪儿。   他住在侯府,总不好他家的人也都住进来,那会伤了卿卿的脸面的。   对此,徐流臣是万万不愿的。   因此,他迫切需要买到房子,钱他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看苏妙卿会喜欢哪一家了。   于是,在暖阳高照的一天,徐流臣带着苏妙卿去看房子去了。   徐流臣相中的房子有三家。   一家在钟鼓楼附近,小四合院的房子,紧邻国子监。   这家徐流臣觉得小。   苏妙卿在安昌侯府可是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的,那间小四合院太小了,卿卿怎么能住得惯呢?觉是在出发前,徐流臣便把这家给淘汰了。   只打算带苏妙卿看剩下的那两家。   一家则在城西,大四合院的房子,前廊后厦,抄手游廊,最重要的是靠近城隍庙,只要走上几步就可以到了,那天吃的、喝的、玩的都有,很是热闹。   他觉得苏妙卿会喜欢。   另一家则在外城,在右安门附近,占地颇大,尤其是它还带个精致的小花园,小花园里假山流水凉亭具有,里面种了不少珍稀花草,花园里还有一颗百年老梨树,现在估计已经开花了,梨花灿灿,香飘似雪。   他觉得苏妙卿也会喜欢的。   果然,苏妙卿在看完两家后,无可救要的爱上了后一家。   两人商量妥当,打算再去看一次,顺便看能不能讲讲价钱时,却发现买主并不只他们一个,在园子里他们还碰上了另一个买家。   而这个买家,苏妙卿还认识。   青丝如瀑,月白罗裳,姿态娴雅,灿白的梨花似雪随风飘落,缤纷飞舞的花瓣印衬得此时的他宛如谪仙,看到了她,那人凉薄的唇扬了扬,缓缓露出了笑容。   可苏妙卿却只觉得心头发凉。   萧……萧峄?!   他怎么会在这里?!   ……   “拜见东平王!”   徐流臣急忙上前与东平王萧峄见礼。   东平王是他这一科的主考官,他已高中进士,理论上他应该称呼东平王为座师。只是,东平王位高权重,他不敢冒然高攀。   “你是……?”   只见东平王目光随意地扫过来,淡淡问道。   “在下是本次春闱的会元溧阳徐流臣。”   徐流臣恭敬回道。   “哦!本王想起来了,你的那篇「行赏忠厚之至论」不错,言词犀利、论理深刻,见解明炬,十分惊艳……”   “你的会元,还是本王亲点的。”   “只是只见文章,却未见人。”   “今日得见,确实一表人材……”   “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唤我一声座师……”   东平王目光在苏妙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削薄的唇轻启缓缓道。   “座师。”   徐流臣听到东平王亦认同他关于「行赏忠厚之至论」的观点,不禁十分激动,连忙唤了一声。   接下来,东平王萧峄对于徐流臣的那篇「行赏忠厚之至论」提出了一些意见,句句都是一语中地,让徐流臣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他以为自己所思所虑已经十分周全,却不想依旧有这么多处漏洞。   东平王的眼光果然辛辣无比!   和东平王一比,他还差得很远……   “真是惭愧、惭愧……”   徐流臣将东平王所说的全都记入心里,面有愧色道。   “无妨……”   “你所缺的无非是经验而已。”   小小年纪,就已有如此心胸见识,日后定是不凡,若细心培养,定会是国之栋梁,为太子所用。   这也是他在知道会元是他后,依旧没有撤了他的卷子,力挺他为本次会元的原因。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不过……   东平王萧峄幽凉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个熟悉的倩影上,凌厉薄削的眉尾一挑,公是公,私是私,有些东西……他能给他……可有些人……他不能碰。   “你今日可是来买房?那你可晚了一步……这房子,本王已经买下了。”   在东平王萧峄开口的第一句话起,苏妙卿便将自己的身形躲在了徐流臣的身后,可是就算这样她也能感觉到萧峄灼灼的视线在她身上的每一次停留。   他是认出了自己吗?!   他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那梅花、花灯和温泉行宫没上锁的房间……苏妙卿就紧张不已,生怕萧峄认出自己。   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没认出自己吧。   苏妙卿紧张地拉了拉脸上的面纱,恨不得将面纱拉到脑门上,将自己的脸整个罩住。   怎么还不走啊?!   苏妙卿急得手心都在冒汗,可是,却不敢有一点儿动静,更不敢去提醒徐流臣。   房子已经被东平王买走了吗?   他们来晚了。   徐流臣不禁大失所望。   相较于徐流臣的失望,苏妙卿却是吃惊,吃惊到明明是惧怕被萧峄发现,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萧峄一眼。   却不想,萧峄也在看她,她没有任何防备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了萧峄的眼底。   漆黑深邃,深不见底。   苏妙卿无比惊慌的移开眼睛,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被拖进那暗不见底的深潭。   她的心跳得厉害,不由得又往徐流臣的身后躲了躲,直到完合隔觉了萧峄那灼人的目光,苏妙卿才松了一口气。   房子被买走了?   东平王买这么个小房子做什么?!   这房子买来他们住,已是极大,可是,那是东平王萧峄,怎么会看上这么上的院子?!   算了!   管他什么原因呢……   他买了就买了,她们再找就是!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跑路啊!   可是,东平王却明显不是这么想的,他甚至很有兴趣的和徐流臣聊起了他为什么要买这座房子,“永嘉公主很喜欢梨花,可是,这京中百年以上的老梨树可不多,赶巧了张大人要回乡养老急着卖房子,而老大人的院子里就有一株……”   永嘉公主?   苏妙卿脑子里回想起了那个天真娇俏、雍容华贵的嫡公主。   对了!   永嘉公主是嫡公主,是小太子的亲姐姐,也就是东平王的外甥女。   看样子,他真的很疼他姐姐留下的这一对儿女。   连为外甥女买梨树的事儿,也亲自前来。   听到东平王是为永嘉公主买房子,只为了那一株梨树,徐流臣心中很不是滋味,永嘉公主喜欢梨花,他的卿卿也喜欢梨花啊!   为什么永嘉公主喜欢的与卿卿一样呢。   他挣不过!   徐流臣看了一眼那株百年梨树,梨花开得正好,晶莹润白,风吹落雪……他心里极是不甘……可现在又无可奈何……不知要过多久,他才能不再有此时的感觉。   转瞬间,徐流臣便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了──终有一天,他要让他的卿卿不再望而不得。   ……   离开张大人府邸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一道炙热的目光如影随形,烫得她心都在战栗,   直到他们彻底走得不见人影后,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完全消失。   他……应该是没认出她来吧?!   可是……可能吗?!   那……那可东平王萧峄!   亦或是,他认出她来了,可是,却并不在意?   有……有这种可能吧?   她是和徐流臣一同来的,还是要买房子,傻子也会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吧?!   他对她……兴许只是一时的兴起,觉得她有些意思而已,现在,她身上已有亲事,徐流臣又是他的学生,他是他的座师。   身为师长,怎么可以强娶豪夺自己学生的未婚妻呢?!   哈~~   一定是这样!   苏妙卿心里顿时就松了一大口气,心情也好了起来,还有心情安慰起因没买到房子而失落的徐流臣。   “没事儿,这家没有了,不是还有城隍庙那家吗?”   “其实,我也很喜欢城隍庙那家的,而且,不就是一株梨树吗?你给我种一株就是了……那里离城隍庙那么近,每天我都可以出门去逛一下,想想就很激动啊……”   苏妙卿是个乐天派,没了萧峄这座大山,她现在的心情简直好极了。   徐流臣看着笑靥如花的苏妙卿,见她的一点儿也不介意,是真心期盼着城隍庙那家的房子,他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可是,这好心情也没有维持多久,等他们赶到城隍庙那家时,却被告之这家房子也被卖出去了,刚刚的事儿,房契都已经被拿走了。   饶是徐流臣脾气这么好的人,此时,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没事的,京城那么大,我们再找就是……时间还来得及……”   苏妙卿试图安慰着徐流臣。   徐家人四、五月份时才能到呢……   那时候徐流臣殿试就已经结束了,也会有很多时间找房子了。   不着急,他们还有时间。   可徐流臣却根本不想等到殿试之后再去找房子,每日温完书后,就是往外面跑,怎么说也不听,可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好运气似乎是用完了。   不是找不到全心意的房子,就是好容易找到合心意的房子,第二天就被别人买走了。   一连几家都是如此。   蹊跷得安昌侯夫人直嚷着邪门。   看不得徐流臣如此劳累辛苦,安昌侯夫人都打算拿出自己的一处私产,伪装成对外出售,便宜些卖给徐流臣。   可还没等她行动,殿试便开始了。   平恩夫人也只得按下这个心思,打算等徐流臣殿试完了再说。   她的心思自然没有瞒苏妙卿。   苏妙卿感激姨母为她所做的一切,却对姨母的安排心里没底。   这段时间,她一直隐隐不安。   太巧了!   真的太巧了!   诺大的京城,他们怎么就买到合意的房子呢?!   这根本不可能!   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一遍遍想起梨花树下那个人……   会是他吗?!   不……不会吧?!   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想让她嫁人吗?!   可是,只是这样让他们买不到房子又有什么用?他们买不到,最后,姨母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一个房子而已,对姨母来说又有何难?!   让他们买不到房子,也只是一时而已。   难道……   他还有什么后招?!   她的婚事不会有什么波折吧?!   不会的!   不会的!   只要流臣这次殿试能金榜提名,她就去求平恩夫人进宫请皇上为她们赐婚!   只要圣旨一下,这门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苏妙卿站在院中,纤长睫毛轻颤,遥望着京中皇城的方向,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   也不知道徐流臣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以他的才学,金榜题名肯定没问题的。   姨母希望他的名次可以才得高一些,最后能在三甲之列,说这样平恩夫人为她请旨赐婚时也好说些。   不过,苏妙卿倒是不怎么在乎。   只要他能考中就好。   是死是活,就看今天这天了。   徐流臣发挥的一如既往的稳,虽然他并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但他对自己有信心,一个状元是跑不了的,可是,没想到殿试三天后放榜,他不是状元,而是探花。   这让他很失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说好了,要给卿卿最好的,让她风风光光的当状元夫人的。   可是,苏妙卿却不以为意,探花夫人也很好啊!   平恩夫人也觉得不错。   这个名次已经让她很能拿得出手了去和成武帝讨圣旨了。   这些日子皇帝肯定很忙,她打算待恩荣宴后,就进宫为他们讨圣旨赐婚。   早上,徐流臣还高高兴兴的穿红袍去参加恩荣宴,苏妙卿也美滋滋的在侯府等他回来,可是,她没等来徐流臣回来,却等来了他指婚给永嘉公主的消息。   永嘉公主?!   皇上最宠爱的嫡公主?!   那一刻,安昌侯府安静极了。   …… 第50章   荣恩宴上, 成武帝看着今年新选拔出来的这两百名进士,这些日子阴郁瘦削的脸总算露出一丝笑容,他的目光落在容貌最为俊美、温文儒雅的状元郎身上时, 不由得笑意加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位新科进士纷纷诗以咏志之后, 成武帝点到了徐流臣的名字, “徐探花……”   “陛下。”   徐流臣连忙站起身。   “徐探花, 你本有状元之材,知道为什么朕要把你点成探花吗?”, 成武帝笑眯眯地问道。   徐流臣身子一震,这才知道他的卷子确实没有问题, 当得状元, 只是不知为什么成武帝将他由状元改成了探花。   “这……臣不知。”   徐流臣沉吟了一下, 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唉……”   “朕也是没办法。”   “你看看他俩……”   成武帝点了点状元又点了点榜眼,“有探花之材,可无探花之貌啊!这若是放他们出去游街,大邺的百姓该有骂朕喽……所以, 为了朕不挨骂, 爱卿就牺牲点吧……”   成武帝这一番话说完,席上的人都笑了。   只因为因为状元和榜眼, 一个是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人, 还有一个虽是青年, 却长得皮肤黝黑, 还又瘦又矮,唯有一双眼睛神彩熠熠。   状元易得, 探花郎难寻。   自古探花郎就要求除了学识出众, 还要长相俊美,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徐流臣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长得太好,才丢掉了状元之位,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徐探花如此人品相貌,我听闻徐探花尚未成亲,待荣恩宴后还不知会成为哪府的乘龙快婿呢?”,荣恩宴上,泾国公张愈开口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泾国公张愈胡说,探花郎历来都为世家所看重,就这一点来说,就是状元郎也比不得。   徐流臣如此惊艳的容貌再加上状元之材,这朝中可是有不少人都盯着呢,估计过不了多久,探花郎家的门槛都会被踩坏。   徐流臣听得心里一惊,连忙张嘴想要解释,却不成想被成武帝给打断了,只见成武帝似是笑骂道:“你们想得美,可都别和朕抢!宁妃娘娘可是磨了朕好几天了,说是永嘉岁数大了,怨朕不该因为舍不得,总留着……宁妃娘娘可是相中这个探花郎了……”   “探花郎,朕打算将永嘉公主指给你……你可愿意?!”   成武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多了丝真诚,就像天下间所有爱女的父亲一样。   宴会上的人听到成武帝要将永嘉公主指给徐流臣,看向徐流臣的视线无比火热。   谁人不知成武帝最爱的就是先皇后留下的一对儿女。   对小太子自不用说。   对先皇后留下的这唯一一个女儿,那更是无比的疼爱。   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以说,谁若是娶了永嘉公主,等待他的那就是泼天的富贵,必会被成武帝和未来的太子所重用。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不只本届所有的新科进士嫉妒不已,就连许多朝中大臣都是嫉妒不已,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在自己儿子头上呢?!   他们都不认为徐流臣拒绝,包括成武帝。   他的公主那么好,可配下所有男子。   怎么会有男子能拒绝永嘉公主?!   可是……   徐流臣拒绝了。   “启禀陛下,臣已有了亲事!”   徐流臣的声音微颤,却很坚定。   “你说什么?!”   成武帝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等他明白了徐流臣的意思,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暴怒。   他居然敢拒绝他的女儿?!   他怎么敢?!   一届小小书生!   他抬举他,他就是探花!   他若雷霆暴怒,他就什么都不是!   别和他说此人有才,每年有才的官员被他砍的还少吗?!   他们大邺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若不是永嘉淘气,躲在后面非要偷看殿试,就不会对这个徐流臣一见顷心,求着自己要嫁给他,他怎么会把自己最爱的女儿指给一个个出身不显的书生?!   事关永嘉公主,他怎么会不让黑甲卫调查清楚就指婚?!   这个徐流臣根本没有亲事!   这个徐流臣为了不娶永嘉,他居然敢欺君?!   成武帝脸色铁青,狠戾的双目直刺着徐流臣,神色是明晃晃的杀意,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暴怒掀桌,让人将徐流臣拉下去砍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化,惊得呆住了。   一些胆小的宫人早已吓得腿软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无论是惊的还是吓的,席间无一人敢为徐流臣求情。   就在成武帝似是忍不住要叫人将徐流臣拉出去砍了的什么,坐在左席上首的东平王萧峄突然开了口:“徐探花,甚慎!”   “黑甲卫已经查过,你并未成亲!”   “要知道欺君乃是死罪,要诛九族的!”   东平王的声音不只解救了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徐流臣,也同时解救了席间的所有人,东平王的声音一出,所有人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大家对东平王会出声救徐流臣一命,惊讶又不惊讶。   此次春闱的主考官正是东平王。   也就是徐流臣的座师大人。   会替徐流臣求情也算是情理之中,且满朝文武也就东平王敢在成武帝盛怒之时说话了。   东平王的话让徐流臣身子微微一震,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自己不怕死!   却不能因自己的原因,而连累全族。   可是,卿卿……   卿卿还在等他回去……若是等到指婚永嘉公主的消息,她会多痛苦?!   徐流臣简直不敢想。   为了卿卿,徐流臣还想要努力一下,“启禀陛下,臣虽未成亲,可是,却已经订亲了……皇上要罚,便罚臣一人吧。”   徐流臣不敢再混淆概念,只得实话实说。   “徐探花订亲了?!”   “这……”   “可有见过你家中长辈?!”   “可有交换婚书和庚帖?!”   连续的问题又急又快,直接把徐流臣打蒙了,徐流臣甚至都不知道发问的是哪位大人。   徐流臣脸一点点白了。   因为……这些都还没有!   “这无媒无聘的……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眼光,手脚这么快啊?!”,那位大人语气轻松,似是故意说笑,可是又遮不住语气中的不屑。   也不知道是不屑那家小姐自不量力敢与永嘉公主相比,还是不屑徐流臣真是读书读傻了,这样一条天梯在眼前了都不知道攀。   可徐流臣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心仪之人是卿卿。   卿卿对上皇家……   会有危险!   若是他被砍了头,他也不希望牵连到卿卿。   “是啊!徐探花,你说你已订亲,那订的是哪府小姐啊?”   东平王萧峄眉眼肃淡地看着徐流臣。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徐流臣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徐流臣额头微微见汗,他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只是闭上眼睛,道:“尚在议亲中,哪好将小姐闺名公之于众?”   “皇上,徐探花也只是想将自己的情况说清楚,免得有欺君之罪。只是太过紧张,有些词不达意……虚惊一场。”   “是呀!是呀!”   “既然只是在议亲,亲事未成,那圣上赐婚不无不可。”   “那可是要恭喜皇上、贺喜徐探花、永嘉公主大喜啊!”   ……   荣恩宴的气氛一下子便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说着,成武帝的脸色依旧阴沉,可是,却比之前铁青的脸色好了许多,总算有了一丝缓解,只见成武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跪在下首的徐流臣,声音缓慢却嘶哑:“徐探花,你怎么说?!”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快快接旨啊!   那可是永嘉公主,皇上最爱的嫡公主,皇上是绝不会允许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他的掌上明珠的。   此时,徐流臣除了领旨谢恩,别无它法。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聚到这个新任探花的身上。   却见这个新任探花,脊背挺拔若竹,眼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如玉的脸上一片平静,伸手将自己的探花帽摘下放到身边,薄唇轻启,淡淡道:“皇上,臣与那位小姐虽尚未订亲,可是,臣已主仪她许久……”   “臣不能欺骗永嘉公主,亦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可是,臣的心里真的不能再装下第二个人……”   “求皇上收回成命!”   “砰!”   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沉闷的像是砸在人们心里。   “臣多次忤逆圣上,辜负圣恩,请皇上赐死!”   “砰!”   第二个头磕在了地上,白皙的额头已经见了红。   “诸般之错,皆在臣一人身上,求皇上宏恩饶恕臣的族人。”   “砰!”   第三个头磕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红得刺眼。   众人皆惊。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探花,竟如倔强。   成武帝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澎湃的杀意犹如实质,吓得所有人汗出如浆,他们知道成武帝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这下没人能保得住这徐探花了。   不少人在心里暗暗可惜,这是何必呢?!   明明有一天登天路,他不走……   现在该怎么办?!   这徐探花可惜了啊!   东平王还会救他吗?!   有人悄悄将目光移到东平王身上,却见东平王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放弃了徐流臣。   也是,永嘉公主可是东平王的外甥女,东平王肯救一次已是够了,被人这么嫌弃自家外甥女,东平王肯定不会再救徐流臣了。   空气一时,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知道,成武帝再次开口之时,便定是徐流臣丧命之时……   此时,就见成武帝腮边肌肉抖动,眼含戾气,正要开口之时,突然大太监福全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俯身在成武帝耳边说了一句:“永嘉公主出事了……”   成武帝神色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离了宴席往后宫去。   ……   安昌侯府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这段日子,府内气氛极其压抑,连下人们都是无比的沉闷,心里头沉甸甸的。   他们府表小姐好好的女婿,被人抢了!   若是其它人,看在平恩夫人的面子上,谁敢抢表小姐的未婚夫?!   可是,偏偏抢人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永嘉公主!   这位公主的身份把他们压得死死的,心里头都生不起半点争抢的念头。   那可嫡公主,表小姐怎么可能抢得过?!   可是,好好的未婚夫一朝变成别人的了,他们安昌侯府的下人都为表小姐叫屈。   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徐公子……哦不……得叫徐大人了。   徐大人进了翰林院。   皇上知其在京中没有住处,特意赐了一个大宅子给徐大人,徐大人过两天就要从安昌侯府搬走了。   这从安昌侯府搬走了,他还有回来的机会吗?!   他们总觉得希望不大!   好像未来徐大人搬走,离开的不只是他们侯府,断掉的还有那一份姻缘。   他们表小姐多好的人啊!   徐公子能入安昌侯府,也是多得了表小姐的帮助,他自入府以来,表小姐便时不时的帮他调理身体,他进考场前,表小姐更是细心替他准备吃食,连他们这些下人都能感受到表小姐对他的一处心意。   他们表小姐将徐公子的身体养好了、细心为他打点应式物品,徐公子方能在春闱上大放光彩,结果,徐公子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了,转身就娶了她人……   就叫他们表小姐情何以堪?!   可是……你让他们去责怪徐公子?!   他们又觉得说不出口。   徐公子为了拒绝这门亲事,在荣恩宴上曾几次三番抗旨,惹得成武帝雷霆大怒,差点就要砍了徐公子的脑袋,最后,还是永嘉公主假装称病,才保下了徐公子。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个画面,可是,光想想就已吓到后腿肚子转筋了。   而直面这一切的徐公子,那是何等的胆量?!   真是没想到温润如玉的徐公子,有触怒龙颜的胆量!   徐公子都已经为表小姐做到了这般地步,他们还怎么能再苛责徐公子呢?!   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每次去给徐公子送饭,就会发现徐公子又瘦了些,当初表小姐细心养的那些肉肉,几乎都瘦回去了……   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一声叹息。   表小姐也瘦了呢……   天威难测,天恩难负。   这对有情人,可怎么办呢?!   对啊……   怎么办呢?!   她的卿卿……   已怀孕四个多月的安昌侯夫人卢蓁又哭了起来,手帕都湿了几条。   她的卿卿太可怜了。   怎么会这样呢?!   只不过参加了一场荣恩宴,结果就被皇上赐下了婚事呢?!   “这皇上也真是的,人家不愿,怎么还硬塞呢?”,安昌侯夫人卢蓁,眼睛红肿,捏着帕子恨恨地说着。   “夫人慎言!”   一旁的白露听得大惊失色,连忙出声提醒。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知道自己不该妄议皇帝,可是……她忍不住啊!   永嘉公主是女儿,他心疼女儿,想给女儿找个好夫婿,这她能理解。可是,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呢?!人家的亲人也会心疼的啊?!   这亲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怎么能拆散有情人,硬抢呢?!   “夫人,那是公主啊!”   白露也难过,这条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劈碎了安昌侯府所有的喜悦,明明人生三大喜就在他们侯府上演两大喜了,结果一朝皆成空,可她还是不得不安慰夫人。   夫人都怀孕四个多月了,可不兴哭,否则,会伤到孩子的。   安昌侯夫人卢蓁也知道厉害关系,可是,每每想及此处,她还是有些忍不住。   “卿卿怎么样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擦了擦眼泪,问道。   “表小姐……”,白露迟疑了一下,还是迟疑地说道:“还好。”   还好的意思是给吃就吃,给喝就喝,到点儿睡觉。   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了。   “唉……这孩子……”   白露的一番话,让安昌侯夫人心里又酸又疼。   卿卿就是这么乖巧可人疼。   想当初贞儿的婚事没了,贞儿可是要死要活的,饭不吃水不喝,整日以泪洗面,让她这个当娘的一颗心差点没疼碎了。   可是,卿卿呢?   她却是不哭不闹,似是一切如常。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卿卿一定是最伤心的一个!   她表现出来不伤心,不过是觉得自己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罢了。   这么一想,安昌侯夫人更心疼了,眼泪也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下来。   ……   而被安昌侯夫人认为哭都不能哭的小可怜苏妙卿,其实并没有安昌侯夫人卢蓁想像的那样糟糕。   她确实还是能吃能睡的,照常上学放学、习字做画、完成作业……只是,心里有些空,偶尔望向徐流臣院子方向时,心里会说不出的难受。   苏妙卿觉得这种感觉应该是失望。   对未来生活付出很多心血和期待,结果最后却一朝成空的失望。   “表小姐,徐公子又来了……”   “你就见一见吧?”   青黛苦口婆心地说道。   做为表小姐和徐公子感情见证的青黛,是知道两人是有多般配,又有多甜蜜的,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是真的不愿意看到。   徐公子又有什么错呢?!   错在才华横溢,品貌出众?!   只能说是老天弄人!   明明是多好的一对壁人。   正在看书的苏妙卿闻言,身子微微一顿,最后,在青黛期盼的目光下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呀?”   “您为什么一直不见徐公子啊?!”   “被圣上赐婚,也非徐公子之愿。”   “再过几天,徐公子就要搬离侯府了,到想侯,您想见可都见不着了……”   青黛见苏妙卿仍是不愿见徐公子,不禁有些急了。   “见了又能如何?”   苏妙卿目光没有移开书本,只是淡淡地说。   看起来,她似乎是在专心看着手中的书,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页她已经好久没有翻过了。   “见了面,您和徐公子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能想出办法呢?”   青黛着急地说道。   “没用的!青黛!”   “圣旨已下,便是不可违抗的皇命!”   “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很清楚我们不可能为了我们的感情而不管不顾……”   “他有全族要照顾,而我更不可能拖累姨母。”   “这注定是个死局!”   “见了面又如何?!”   “只能徒增伤感而已……”   苏妙卿放下了手中的书,直直地看向青黛,眼底深藏的黯然,告诉了青黛她也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可……可是……总会有办法的吧?”   青黛没有想到表小姐竟然看得如此通透,甚至已经跳过了伤心难过这些过程,直接看到了他们的结局。   她嘴里虽然说着“总会有办法吧?”,可是,她自己都觉得很是苍白。   苏妙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又把书拿了起来。   青黛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来到院门外去见徐流臣。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青黛,怎么样?”   “卿卿愿意见我了吗?”   徐流臣一见青黛,双眼微微放光,急忙向青黛的身后看去,却不见他朝思夜想的人,他眼中的光在一瞬间便熄灭了。   “卿卿,还是不愿意见我,是吗?!”   “她一定是在怪我!”   徐流臣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网勒住了一样,细细密密,血肉模糊。   “没有!”   “表小姐没有怪你!”   青黛见徐流臣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身子也单薄得像是她们初见之时,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开口道:“只是,皇命难违……”   “表小姐只是不愿……”   “不愿你和她再徒增痛苦而已……”   “徐公子……回吧。”   青黛说道。   徐流臣失魂落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想见一见卿卿。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离开了侯府,日后就再难跨进侯府大门半步。   可是,怎么才能让卿卿肯见他呢?!   徐流臣一直想不出办法,直到那日翰林院有公公前来传旨,说宁妃娘娘召他进宫。   翰林院里的其它官员心里都清楚,想要见徐流臣的不是宫里的宁妃娘娘,而是养在她膝下的永嘉公主。   徐流臣自然也能猜想得到。   原本并不想去的他,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解铃还需系铃人!”   一切事情都因永嘉公主而起。   若是他能说动永嘉公主不再喜欢他,求皇上收回指婚的旨意,不就可解了?!   只是,他从未见过永嘉公主,也不知她的性子如何?!   这时,徐流臣才第一次后悔起来,他不该因为太过伤心焦燥,而抵触和永嘉公主有关的一切信息。   不过,也不算晚。   徐流臣站身领旨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宣旨的太监。   这是宁妃娘妨宫里的太监,想必对永嘉公主的性情很是了解了。   他是得见永嘉公主一面,将自己的心意说清楚。   也许……他和卿卿就还有可能!   …… 第51章   宁妃娘娘住在西六宫之首的咸福宫。   咸福宫原本住的是薛贵妃, 薛贵妃十几年前因为毒害皇后被东平王斩首示众,九族尽诛。自此之后,成武帝便再没有设贵妃之位。   只是, 后宫终需有人统管。   于是,成武帝便将六宫管理之权由宁妃娘娘暂代, 并入住这西六宫之首的咸福宫。   宁妃娘娘从封号上便可得知是一位性子宁静之人。   徐流臣见之, 果是如此。   只见这位宁妃娘娘容貌不算绝美, 可是,气质却很柔和温婉, 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你就是徐流臣?”   宁妃娘娘柔声问道。   “回宁妃娘娘,臣便是徐流臣。”   徐流臣朗声应道。   徐流臣的声音清越悠扬, 有碎玉溅冰之感, 再加上出众俊美的容貌, 更是加分不少,看得宁妃连连点头,“果然是生得一幅好容貌,怪不得我那福莞对你一见倾心。”   “你的事儿, 我大概已经听说了。”   “是我的福莞任性了。”   徐流臣听得心中一阵激动, 不由得抬起头,想要说什么, 却被宁妃娘娘摇头打断了, “徐编修, 你要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要忘了你苦读诗书的目的是什么?”   “切不可因小失大。”   “莫忘初心!”   “而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福莞是个好姑娘,你莫要薄待了她……”   宁妃娘娘的目光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转眼间, 又变得清静温和。   徐流臣半躬着身, 僵在原处,心中一片冰凉。   宁妃娘娘的话句句砸在他的心头。   以他的聪敏自然是全都听明白了。   他知道的!   他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他不甘而已!   “去吧……去见见福莞……”   不知过了多久,他恍惚间好像听到宁妃娘娘这样说,他沉默地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着,也不知走过了几条长廊,穿过了几重门,他终于来到了咸福宫的花园。   “徐流臣!”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比花儿还艳、高傲胜似娇阳的女孩正在百花之中向他跑来。   “徐流臣,我终于见到你了。”   女孩双颊嫣红,望着他的目光粲然若星。   这个雍容华贵、骄傲明媚的女孩,就算她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徐流臣也知道她必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当今大邺金尊玉贵唯一一个的嫡公主──永嘉公主李福莞。   “臣翰林编修徐流臣参见公主殿下!”   徐流臣一板一眼地行着臣子之礼。   “徐流臣,你快起来!”   永嘉公主李福莞连忙就要搀扶起徐流臣。   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嫡公主,自出生起就不知受多少人叩拜,她都习惯了。   可是,她确唯独见不得徐流臣跪拜她。   她及笄后,大邺的世家夫人们都快把宁妃娘娘的门槛可踏破了,还经常带着与她年龄相当的公子小姐来宁妃娘娘这里,她们的心思,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们看中的无非是她嫡公主的身份。   她不喜欢这些人!   也不喜欢她们眼里的算计!   当又有国公夫人来拜访咸福宫后,她实是厌烦,听有小太监说父皇正在太极殿举行殿试,她便偷偷跑去看,在三百多名进士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如皎皎如明月般的他。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温润如玉的人呢?!   皇室中人,长得好的不知凡几。   他们无一不是俊美矜贵,尤以她小舅舅为最,端的是个昳丽风流,俊美无双,可是,他们却总是很冰冷,难以靠近。   看到徐流臣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的殿试有多少时间,她就躲在后面看了他多长时间。   他有状元之才,可父皇点了他做探花。   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谁叫另外两位,实是担不起探花之名呢?   金榜过后,她便求着父皇将自己指给徐流臣。   父皇起初并不愿。   他嫌弃他出身不显。   可她知道父皇最终会同意的。   因为从小到大,凡是她所求,父皇无有不允。   她是大邺最尊贵的嫡公主,宁妃娘娘说她“花容月貌,灿若朝阳”,娶了她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拒绝这门婚事。   可是,徐流臣拒绝了。   还不止一次!   当徐流臣拒绝时,她正在帘后看着他,她亲耳听到了他的拒绝。   那一刻,她是又羞又愤的。   可是,当看到父皇暴怒要砍了他的脑袋时,她又心疼得不得了,只能装晕将父皇骗了出来。   还好……他没事儿!   指婚的圣旨就这么下了!   她知道他不愿,于是,她想见见他。   问问他,“徐流臣,你为什么不愿娶我?!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永嘉公主满眼困惑地问着。   是那么小心翼翼。   她在他面前,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称一句“本宫”。   “非也!”   “公主国色天香,白璧无暇。”   “臣不愿娶,是因为臣已经有了意中人!”   “臣爱她!”   “非她不娶!”   徐流臣微微扬台,温润澄澈的眼眸中满是深情,坚定无悔。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却依旧不愿娶她。   看到徐流臣眼中对另一个女子的深情,永嘉公主李福莞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心酸。   “我知道。”   “你们已经在议亲了……”   永嘉公主李福莞丹唇翕合,美眸泛红。   徐流臣却硬是看不见,只是急急地问道:“公主,既知我已有心仪之人,又为何强求呢?”   “因为,她不爱你!”   “或者说她不如你爱她那般爱你!”   “你为了她,可以舍弃功名、舍弃利禄、甚至舍弃性命!”   “可她为你做了什么?!”   “从圣旨下了之后,她就对你闭而不见。”   “她和平恩夫人也算有些香火之情,若是父皇知道你喜欢的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也许会给你们一丝机会……”   “可她呢?!”   “她不爱你!”   “所以,连这一丝的机会都不去争取!”   永嘉公主面红耳赤,言辞急促地说着。   徐流臣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他清喝道:“公主,慎言!卿卿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算卿卿去求平恩夫人又如何?”   “她又不是平恩夫人的亲孙女,平恩夫人如何会答应?!”   “她若是这样做根本没有用不说,还只会让侯夫人难堪!”   她的卿卿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些。   不去做,只是没有用而已。   明知没有任何作用,又何必自取其辱?!   “哦?是吗?!”   “你都可以为她豁出命去,她确连求都不去求一下就放弃了?!”   “这个时候还如此清醒理智,徐流臣,你还敢说她爱你?!”   永嘉公主气愤难平。   才不是那样呢!   永嘉公言根本不信。   这是她舅舅对她说的。   她舅舅最擅人心,别人的心思如何,他一眼就能看透。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小舅舅那么笃定苏妙卿对于徐流臣只是有些喜欢,根本不是爱,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她舅舅的判断。   对于这个问题,她有问过舅舅,可是,舅舅却只是轻笑,道:“她那样一个女子,若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可从来不会这般逆来顺受。”   “她会把天都给掀了!”   舅舅嘴里的那个苏妙卿,和她在温泉行宫见过的苏妙卿好像并不相同。   不过,没关系!   这并不妨碍她有多欢喜!   舅舅说的不会错的!   那个苏妙卿根本没有多爱徐流臣,也根本不值得徐流臣如此爱重!   “徐流臣!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你认知里的那个认吗?”   “你真的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永嘉公主又气又急地喊道。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她聪明勇敢、见识不凡、心地善良……”   那样好的卿卿,他怎么会不知道。   徐流臣很是气愤地说着,可是,下一秒他却是一个激动,脸色瞬间就变了,直直地盯着永嘉公主,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如果公主都知道了,那皇上会不知道吗?!   那卿卿是不是就危险了?!   他可以自己去死,却舍不得卿卿有半分受伤。   “天下之事儿,有什么能瞒得过黑甲卫的耳目?!”   “更何况你们的事儿,安昌侯府的下人大部份都知道,很容易打听得到。”   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嘛!   永嘉公主说道。   徐流臣只觉得一颗心如坠深渊,浑身都泛着凉意。   他的卿卿暴露在皇家眼前了。   他若是敢伤永嘉公主一分,以当今皇上性子他就会要了卿卿的性命!   依然在荣恩宴上,皇上差一点就摘了他的脑袋,他能感觉得到皇上是真的要杀他!   “公主,臣突然有点不适,想要出宫休息……”   徐流臣苍白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你……”   “好吧……”   “你出宫要小心点儿……”   “待你搬了新家,我去找你。”   永嘉公主李福莞原本是不舍得徐流臣走的,可是,看到徐流臣微微苍白的脸色,还是心软了,她来到徐流臣的身前,黑白分明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徐流臣,低低地说道:“流臣,我知道你怪我。”   “可是,我比她……”   “更爱你!”   ……   火腿鲜笋汤、鸡髓笋、鹅掌鸭信、翡翠鱼圆、冬笋玉兰片、绿畦香稻粳米饭、翠玉豆糕……红木如意纹圆桌上摆满了苏妙卿爱吃的菜,一旁是姨母卢蓁忧心忡忡的脸。   苏妙卿很是愧疚。   姨母可是高龄孕妇,本应该好好将养着,却也被她的事儿闹得整日忧愁。   这可不行!   时间长了,会伤到孩子的。   看着姨母微微有些发肿的脸,苏妙卿在心里暗下了一个决定,可是,面上却不显,只是娇俏的对着姨母卢蓁笑,“全是我爱吃的,谢谢姨母。”   说罢,也不客气的让青黛先给她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   上好的金华火腿配上鲜嫩的春笋,只一口,便可以鲜掉人的舌头。   这本是苏妙卿平日里最爱喝的汤。   可是,今日喝在口中,竟不似往日那般鲜甜,似水般寡淡,可苏妙卿怕姨母看出端倪,愣是将满满一碗汤都喝了,直说着“好喝”。   姨母见苏妙卿胃口尚好,忧愁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连忙又给苏妙卿夹了几筷子她平日里爱吃的鹅掌鸭信。   苏妙卿平日里就喜欢啃个鹅掌、鸭信、鸡脖、鸡爪什么的,全拿它们当小零嘴吃,安昌侯府夫人卢蓁也是知道的,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让小厨房弄来送到苏妙卿这里给她解馋。   虽然吃不到后世的周X鸭,但是,安昌侯府做的鹅掌鸭信味道也是一绝,平日里,苏妙卿绝对会将一盘都啃干净了才过瘾,可今天吃到嘴里的鹅掌肉却味同嚼腊,但苏妙卿却依旧表现出很好吃,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苏妙卿吃得香,心中柔肠百结,怜惜地摸了摸苏妙卿鬓角的碎发。   从她进来到现在,卿卿一直是笑脸相对,不曾向她有半分抱怨,更不曾向她央求过什么……   安昌侯夫人卢蓁知道,卿卿会如此懂事,都是因为卿卿知道她没有那个任性的资本。   可她的卿卿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啊!   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连哭闹都不敢!   “卿卿,我去求婆母,让她进宫可好?!”,安昌侯夫人卢蓁小心翼翼的说道。   她的话没有说得很清楚。   可是,苏妙卿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姨母还是看不得她受委屈,明知道如果她去求平恩夫人,会受到平恩夫人的训斥,可是,却还是要为了她去一试。   姨母想要为她拼一下,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去要挟平恩夫人。   那后果将是何等的惨烈,苏妙卿想都不敢想。   她连忙放下了筷子,一把抓住安昌侯夫人的手,认真地说道:“姨母不可!”   “卿卿……”,安昌侯夫人卢蓁满脸的不甘,反手抓住苏妙卿的手,抓得苏妙卿有些疼,“卿卿,你知道平恩夫人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若是我……”   “就算您逼得平恩夫人进了宫,又能如何呢?!”   “平恩夫人……说白了……终究只是皇上的奴才啊!”   苏妙卿急急地说道。   皇上对你敬重,便是给你一分体面。   若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想做皇上的主,那就是犯了大忌!   别说她只是个外八路的表小姐,就算她是她表姐谢婉贞,那也是不够份量和成武帝最爱的嫡公主相提并论的。   平恩夫人就算进宫去求,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反倒是安昌侯府会遭了皇上的厌弃!   安昌侯府弱势,全凭皇上的爱重才能在京中立足,若是失了皇上的这份信任,顷刻间,便会有塌天之祸。   太后娘娘可是看平恩夫人不顺眼已久了。   而且……   苏妙卿摸了摸姨母已经突起来的肚子,满眼温柔,“我们怎么能留一个破落的侯府给他呢?”   听到卿卿提及自己肚里的孩子,安昌侯夫人卢蓁也不由得低下头看向了肚子,满眼都是爱意,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当然想给肚里孩子最好的。   这个孩子不仅是她们安昌侯府的支柱,未来也会是婉贞和卿卿的底气。   “可是……”   想到自己给卿卿千挑万选的未婚夫徐流臣,安昌侯夫人卢蓁又是满眼的不甘。   “没有可是!”   苏妙卿温柔却坚定地说道:“姨母,没有可是!”   “失去徐流臣,也许我会伤心、会难过……但也不至于太痛苦。”   “婉贞表姐都能挺过来的,我凭什么挺不过来?!”   这也许是她拆散婉贞表姐婚事的报应。   她让婉贞表姐那么痛苦,过了许久,才从痛苦中走出来。   活该她也要挨这一遭。   “卿卿……”   苏妙卿这么一说,安昌侯夫人卢蓁再也忍不住抱着苏妙卿又流下泪来。   苏妙卿抱着安昌侯夫人又是好一顿安慰,孕妇本就容易疲劳,安昌侯夫人又哭上这么一回,很快脸上便有了倦意,苏妙卿让素月将安昌侯夫人送回去休息,一个人站在窗边看了很久。   今天是徐流臣在安昌侯府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就搬出去住到皇上御赐的宅子里了。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苏妙卿仍是站在窗边不动,就在青黛失望的以为苏妙卿真的不会去见徐流臣一面的时候,苏妙卿突然动了,“走吧,我们去见他。”   青黛听见苏妙卿这样说。   ……   可等苏妙卿和青黛来到徐流臣住的院子时,徐流臣却没在,正青说徐流臣刚刚说要在府内走一走,但没说去哪儿。   青黛急得对正青挤眉弄眼,让他赶快把徐流臣找回来。   她家小姐好容易才想要见徐流臣一面,徐流臣还不在,若是小姐回了,他们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这多遗憾!   正青心里此时五味杂陈。   本来他都已经在心里接受了安昌侯府的这位表小姐成为他的主母的,可是,没想到公子去了一趟荣恩宴带回来一个更好的亲事。   被赐婚给了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   这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把他都给拍晕了。   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再好,那肯定也是不如永嘉公主的。   这消息若是传来族里,族里光是流水宴都得大宴十天!   可是,做为公子的近身仆人,他太清楚公子的心里究竟装着谁。   听说公子为了拒绝赐婚,在大宴上几次三番顶撞成武帝,差点让成武帝砍了脑袋,他当时差点没吓死。   他家公子为了苏小姐真的是连死都不怕!   若娶不到今生所爱,哪怕是娶公主,对公子来说也不是幸福吧?!   唉……   他还是去找找公子吧!   他不想公子留下遗憾!   就在正青打算出去在府里找一下公子时,苏妙卿却突然说话了,“不用了,我知道他在哪里……”,说完也不让青黛跟着,自己便出了徐流臣住的院子。   “你知道你家公子去哪儿了吗?”   青黛有些疑惑地问道。   正青摇摇头。   他不知道啊!   所以,他刚才也只是出门想着去找找,他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就找到他家公子。   “那我家小姐怎么会知道你家公子去哪儿了呢?”,青黛满脸不解地看着正青。   正青挠挠脑袋,“也许……这就叫心有灵犀?!”   ……   苏妙卿并不知道徐流臣去了哪里,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在那儿。   果然,在安昌侯府的花园内,苏妙卿看见了站在桥上的徐流臣。   “卿卿,你来了……”   徐流臣立在桥头,望向苏妙卿,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那淡淡的哀伤和柔情,像是月色下的昙花,令人不忍心去碰触,似乎一碰触,便会破碎一般。   苏妙卿的鼻子有些发酸。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很理智地结束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可是,在看到徐流臣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心疼。   “你瘦了……”   苏妙卿的嗓子微哑,看向徐流臣的目光连嗔带怨。   她精心喂养的那些肉肉都没了!   难道,他身上就一点儿自己的痕迹都留不下了吗?连肉肉都没了?!为了将他养胖些,她花费了多少心思,就这么都没了。   苏妙卿忍不住掉了一滴泪。   “卿卿,别哭!”   徐流臣见苏妙卿落泪,心如刀割,三步两步赶到苏妙卿的身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是我的错!卿卿,你别哭!”   “我日后一定养回来!”   苏妙卿见徐流臣这样,心里越发难受,却只能硬起心肠,“也对!日后你娶了永嘉公主,还担心她会照顾不好你?”   徐流臣如遭雷劈,脸立刻就白了,满眼痛楚。   可对这一切,苏妙卿只能视而不见,拿出当初他送给她的订亲信物──翡翠扭丝镯。   “这只镯子不属于我,将它送给属于它的人吧!”   苏妙卿将镯子推给了徐流臣。   徐流臣的一双手,可以写出让人惊叹的诗词策论,可偏偏在此时犹如千斤重竟拿不起一个小小的翡翠扭丝镯。   他不想收回!   他的镯子只想送给他爱的人!   在永嘉公主知道卿卿后,他就知道他和卿卿再无可能了。   他自己可以不怕死!   但他怕卿卿死!   可是,哪怕是不可能了,他还是希望卿卿能留下这只镯子,他想在卿卿身边留下一点点属于他的痕迹。   徐流臣望向苏妙卿的眼神留露出一丝祈求。   ……   徐流臣终于搬家了。   只是,刚搬到新府邸,他就病了,一病就是半个月。   整日卧床不起,只是拿着那枚翡翠扭丝镯痴痴的流泪……   正青看得心疼,便想请苏妙卿看看自家公子,却被徐流臣给厉声喝止住了,既然已经断了,就要断个干净,否则,容易给卿卿招来杀身之祸。   卿卿说的对!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儿,可是,结婚却是两个家族的事儿。   他都放不下自己的家族,卿卿又如何能放得下她的亲姨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现在这个样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愧是他爱的人,就算在这个时候依旧无比清醒冷静,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坚毅果敢如男儿般!   他不能再让自己或是正青去打扰卿卿。   他希望卿卿能够早早的忘记他!   卿卿那样的好女孩,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那公子……您怎么办?”,正青听到自家公子的话,不禁心疼得落下泪来。   公子希望苏小姐能尽快从这段情伤中走出来,可是,公子呢?公子这个样子,明显是走不出来了。或者可以说公子自己根本就不想走出来,他是甘愿在这段无有结果的情中清醒的沉沦。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就在正青对着自家伤心欲绝公子束手无策的时候,老家的人终于来了。   徐流臣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徐家族长徐斌和族长夫人秦氏一同进京了。   两人扔下诺大的家族不管,齐齐动身进京,足以看得出他们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当订亲的消息传至家里时,徐斌和秦氏都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们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儿非池中之物,因此,在家乡硬是顶住了诸多上门说亲的人,没有给徐流臣订亲。   果然,还未等春闱,便已经有官家相中了自已的侄儿。   知府的女儿,更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   安昌侯府里的平恩夫人,谁人不知?!   没想到,他们徐家竟能和平恩夫人攀上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说出去他们族里的人,人人觉得面上有光。   于是,两人就开始安排族内事宜,为了表示重视他们两人决定亲自上京为徐流臣操持婚事,还带了不少的嫁妆走水路而来。   他们紧赶慢赶的赶往京城,可谁知刚踏上天津卫的码头,就被一群士兵给包围了,差点把他们吓死。   从带头的将领口中得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的侄儿与安昌侯府的表小姐退婚了。   好消息是他的侄儿被皇上赐婚给当朝最尊贵的嫡公主永嘉公主了。   这两个消息都把徐族长和其夫人给砸蒙了。   他们是一路被护送进京的,带头的将领说是永嘉公主下的令,怕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   就这样,两人是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徐流臣的家,还没进门,就被这碧瓦朱门给震惊到了。玉石台阶、红漆双门、门上扁额“徐府”两个大字铁画银勾。   直进门内,光洁的地面宽且阔,处处雕梁画栋、奇花异草、精致又不失大气……走过二门上了抄手游廊,曲径通幽,绕树穿花……   其优美的景色将徐族长一干人等都看花了眼。   待来了正厅,公主派来保护他们的人都走了后,徐族长才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背后冷汗淋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族长不由得向正青发问道。   连族长夫人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看向正青。   怎么好好的就和安昌侯府退了亲,看信件来看,分明是流臣订亲在前,指婚在后,难不成是流臣贪图富贵做了违心之事?!   天家的富贵,岂是那么好攀的?!   若真是流臣做错了事,那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听到徐族长这样说,正青哪里还忍得住,哽咽着将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   徐族长听得目瞪口呆,“怎么……怎么就这么寸?!”   他们已经订亲,却尚未来得及交换婚书和庚帖。   这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赐婚了!   听到徐流臣在金殿上几次抗旨,徐族长很是欣慰,却已无可奈何。   “怪就怪他们情深缘浅吧!”   徐族长无奈地说道。   自古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流臣是因为父母双亡,因此,他的婚事他们管得松些,便由他自已做主。   但这也是私下里的,经不起严查。   若是严查,他们这对小儿女的婚事确实当不得真,除非双方家长已换了庚帖和婚书,这门婚事才能算是确定下来。   怪只怪他们还是来晚了……   若是能赶在荣恩宴之前到来,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族长,这怎么能怪您呢?”   “老家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您又带着聘礼,能一个月到京城,已经是极限了……”,正青抹着眼泪道。   只能,造化弄人!   如今圣旨已下,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不接也得接了!   “唉……现在说这些都已经为时已晚……”   “还说它干什么呢?”   “流臣呢?”   “流臣病得怎么样?!”   “快带我们看看去啊!”   族长夫人秦氏着急地说道。   “哦,对,对!”   “您二老来了,可太好了!”   “快去开解开解公子吧……”   正青连忙一边说着,一边一路小跑在前面引路。   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到来,终究是有点作用的,过了几天,徐流臣便已经能下床了,只是整个人还是恹恹的。   翰林院几次召他回来上班,他都已病体未曾全愈而拒绝了。   只是,自从他能下床后,永嘉公主便隔三差五来这里。   她会给他带来亲手做的羹汤、点心、衣物之类的,偶尔也会给徐流臣说一些宫里发生的好笑的事儿……再不就给徐流臣弹琴解闷……   徐族长和夫人原本对于永嘉公主横刀夺爱,还颇有微词。   可是,看到永嘉公主为了徐流臣做到如此地步、如此真心实意的待徐流臣,他们也不好在说什么。   徐流臣只是淡淡的。   永嘉公主问他话,他便答。   永嘉公主给他弹琴,他便听。   永嘉公主给他做吃的,他也吃。   ……   只是,一直这么客气守礼,没有半分逾矩之处。   在回皇宫的马车上,身边的贴身宫女为永嘉公主报不平,忿忿道:“公主,你从小金尊玉贵,何曾亲自下过厨、裁过衣?那徐大人怎能待您如此冷漠?”   她们家公主自出生起,谁敢明着给她们公主气受?!   真的是委屈大发了!   可永嘉公主却不以为意,甚至还乐滋滋的,“这样就很好了!”   “不管怎么说,其实我们身里都明白,本宫就是利用身份强抢了这份姻缘。”   “虽说,本宫是知道那位表小姐对于徐公子并没有十分的爱意,所以,才下手去抢的。”   “本宫也知道这一生我会比她更爱徐公子。”   “可是,站在徐公子的角度上,本宫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面对这样一个坏他姻缘的恶人,难不成他还要对本宫笑不成?!”   “那他又与京城中那些想要娶本宫的世家子弟有何不同?!”   说起京中求娶的那些个世家子,贴身宫女也不禁皱了一下眉。   那些个世家子娇养惯了,有些个家里宠溺的,还没订亲呢,那些世家子身边就放了许多水葱儿般的丫鬟,养得个个像个副小姐似的,一个人院子里恨得放上十几个。   那是做什么的?!   谁眼睛又不瞎?!   那不就是等着成亲后,开了脸放在房里做妾的吗?!   就算是那家风严谨的,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漂亮丫鬟。   就这样的人家,还想求娶她们大邺最尊贵的嫡公主?!   想屁吃呢?!   所以,公主对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是深恶痛绝,看一眼都嫌烦。   到是这个徐流臣,真的很不错。   一眼就给人一种谦谦君子之感,沉静温润,又踏实,肯定不会娶妾的。   再说,以公主的地位,那些世家子有个浑不吝长辈敢赐,可给徐流臣家长辈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公主不缺财富、不缺地位、只缺一心人而已。   公主这么一解释,贴身宫女倒是好受多了,可是,又不禁想到,那徐流臣在荣恩宴上抗旨,真的是掘又硬,公主这么温暖他下去,不会一直都暖不了他的心吧?!   想着这点,回宫后,她便让人给东平王萧峄递了纸条,说了徐流臣的现状和她的担心。   “告诉户部,将徐流臣调到徐县做县令!”   “让他看看徐县百姓兵乱之后、民不聊生、饥不裹腹的样子……”   “告诉他!”   “三年内不将徐县治理好,就别回京城了!”   东平王萧峄看完后,淡淡地说道。   ……   传令过去的户部官员,原以为徐流臣又会以病了为由拒绝调令,却没想到徐流臣仅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接了调令。   而徐流臣调离出京,三年不得回的消息,也传进了苏妙卿的耳朵里,她心中一颤,手下便是一疼,一滴鲜红的血珠滚落,落在雪白的绢帕上,宛如蔷薇红得刺眼。   …… 第52章   十里长亭, 桃红柳绿。   徐流臣与前来送行的好友喝过了送行酒,正打算动身赶往徐县时,却没想到永嘉公主也来了。   一身男装, 明眸皓齿,清爽利索。   身边的两个宫女皆做男装打扮, 四个护卫亦做了普通护卫的模样。   “公主, 你这是……”, 徐流臣不解地问道。   不知为何,徐流臣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 户部的调令下来了。   他和卿卿既已不能成夫妻,就是在颓唐萎靡, 又有什么用?!   与其整日里缠绵病榻, 不如用这七尺之躯, 为百姓们做点事,让他们的日子能过得好点儿。   这才是他读书的目的。   徐县因四皇子的兵祸,百业凋零、民不聊生、饥不裹腹,急需一名有志官员去徐县安抚百姓, 重建家园。   想到徐县百姓的苦难, 徐流臣终是能打起精神来了。   “我陪你一起去徐县!”   永嘉公主对着徐流臣莞尔一笑,不等徐流臣拒绝, 便一低头钻进了徐流臣的马车里, 掀开车帘对着徐流臣清脆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   在离十里长亭不远的一座小山上, 苏妙卿蒙着面纱, 正在一动不动的看着山下。   “嘶~那是……永嘉公主?!”   “她……她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陪徐公子去徐县?!”   青黛也曾陪安昌侯夫人进过宫,在宁妃娘娘那里曾见过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这身打扮, 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堂堂一个尊贵无比的嫡公主居然要陪徐公子去那个鸟不拉屎、百废待兴的徐县?!她怎么想的?!皇上能舍得吗?!   永嘉公主的这个行为, 也惊到了苏妙卿。   先不说这个金尊玉贵的嫡公主到了徐县后能不能适应那边贫瘠的生活, 光是这份勇气和心意,就让苏妙卿动容。   在这一刻,苏妙卿终于释然了。   徐流臣……你一定要好好的。   也许是苏妙卿看得那过专注,身后有人靠近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了,苏妙卿转身看去,却见来人正是东平王萧峄。   今日的他穿了一身月白锦袍,华贵优雅,越发显得他矜贵出尘。   她略一思索,便知道东平王萧峄是来做什么来了。   她是暗地里来送徐流臣的。   那东平王萧峄自然是来送永嘉公主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么巧,竟选的是跟她同一个山头。   也许是心情太过沉重,往日见到东平王萧峄,苏妙卿绝对立刻就会退避三舍,可是,今天她却懒得动了。   以至于,东平王萧峄来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而立,她也只是懒懒地斜了萧峄一眼。   “来送人?”   东平王萧峄同样看着山下,语气淡淡的问道,声音低沉醇厚,像揉碎了的天边云。   苏妙卿沉默不语。   没有等来苏妙卿的回答,东平王萧峄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福莞会和徐流臣一起去徐县。”   “皇上同意了。”   “主要是为了让福莞和徐流臣培养培养感情……有暗卫跟着……她不会有事儿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方面则是为了让福莞远离朝堂上的凶险。   苏妙卿静静地听着,眼中微微泛起波澜。   成武帝果然疼爱先皇后留下的一对儿女啊!   山下的徐流臣似是和永嘉公主有了争执,可最后,也没能让永嘉公主打道回府,徐流臣只能带着她同去徐县。   车辚辚,马萧萧。   最后,车队化为一个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呼~”   苏妙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希望徐流臣以后一切安好。   不过,想想有永嘉公主在旁边细心照顾,徐流臣的身体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她要送的人已经走了,苏妙卿也不打算继续呆在这里了,更是懒得理会东平王萧峄,若是东平王萧峄愿意呆就让他呆在这儿吧,这地方让给他了,反正她是要走了。   苏妙卿正要转身离去,耳边忽然传来萧峄的声音:“平恩夫人说你不愿入东平王府为妾?!”   “为何?!”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深深的看向苏妙卿,眼神幽邃深沉。   为何?!   听到这两个字,苏妙卿就像踩到尾巴的猫,满腔压抑的愤怒似是遇到了着火点,她扭头对东平王萧峄怒目而视,忿忿道:“谁人家好好的女儿会愿意给别人做妾?!”   他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这是人能问出的问题?!   她有才、有貌、又有钱,干嘛要和自己过不去,给人家当妾?!   “那又如何?”   “纵然是妾室,可本王的妾也要比其他官员家的正室尊贵!”   萧峄眉头微皱,仍是不解,声音活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以她的身份,想入东平王府,只可能是妾。   可纵然是妾,有他护着她,谁又敢对她不敬!   做他的妾,地位远高过一般官员的正式夫人,就比如那个徐流臣。   可眼前这个面若桃花,艳绝无双的女子,却不愿意。   只要他开口,不知有多少绝色女子愿意入东平王府,哪怕是妾。   可是,苏妙卿脸上却没有半点动容,眉眼似刀,她站在萧峄的身前,定定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慢悠悠一字一句道:“东平王,大邺律规定妾、通、买、卖!”   “我是吃饱了撑的吗?!”   “好好的人不当,偏要跑到你家去当个物件?!”   若是往常,她一定不会和东平王如此放肆,可谁叫她现在心情不好呢。   现在看来东平王萧峄对她确实有意,她的婚事刚黄了一个,马上再找第二个也不容易,赶在这个时候都说开了也好,也省得她整日提心吊胆的。   “东平王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只是小女子宁为穷□□,不为富人妾。”   “还请东平王成全!”   苏妙卿膝盖微弯,正色地给东平王萧峄行了个万福礼,硬梆梆地说道。   听明白了吗?!   老娘不做妾!   别说东平王,就是皇帝老子也不行!   说完后,不待萧峄有什么反应,带着青黛转身离去。   青黛直到离开时,整个人还是目瞪口呆的状态。   东平王萧峄竟然真的喜欢她们侯府的表小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难道真的是在温泉行宫时,东平王对我们表小姐一见钟情?   现在,堂堂的东平王竟然亲自跑来问表小姐愿不愿竟给他做妾!   那可是东平王萧峄啊!   大邺朝最有实力的权臣!   连她们侯府的大小姐如果进了东平王府也只是做妾的份儿,可是,表小姐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便拒绝了。   青黛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儿。   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美人儿,萧峄感受着她的气息,果然,比起她死气沉沉的样子,他还是喜欢这样鲜活灵动的她。   这世间,恐怕除了她,也没有人敢对他这般张牙舞爪。   “妾通买卖……如此,倒确实委屈了她……”   “难怪她不愿。”   “原来如此。”   萧峄垂眸含笑,低声说道。   “这真是……有点棘手呢……”   身边的护卫秦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王爷,您若是说这话时,脸上不是带着笑的话,咱们还能信你几分。   可您这脸上这表情分明唯恐天下不乱啊!   看主子这意思,那个安昌侯府的表小姐进府做妾是委屈了她,难不成主子是要给她个侧妃之位?!可是,主子后院侧妃之位已经占满了啊!哪里还有名额给这个苏妙卿?!   更何况,侧妃……那也是妾啊!   听那个苏妙卿的口气,她是只想当正妻的,怕也不愿入府当个侧妃吧?!   难不成,主子想娶她当正妃?!   这怎么能行?!   以苏妙卿的出身,真的是当主子的侧妃都勉强,当正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皇上给主子指的那一正妃两侧妃,个个出身尊贵无比,若是主子一口气拒三门亲事,那热闹可大了,主子要如何向皇上以及那三家交待呢?!   苏小姐不愿为妾,不知侧妃可不可以?   唉……   苏小姐走得太快了,否则,可以问上一问啊!   秦霜在私心里是希望那个苏妙卿要的只是一个侧妃的位置,那样的话,虽说有难度,但难度还不大,尚可操作。可是,那苏妙卿若是谋求的是王妃之位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秦霜看得出来,若真论喜欢,那三个捏一块儿都比不上这个。   他从未见过主子在一个女子身上花费那般多心思。   苏小姐的亲事是怎么黄的?!   好好的永嘉公主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殿试?!   别人不知道,可是,做为主子贴身护卫的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人家好好的一门姻缘,愣是让自家主子三言两语地就给搅和散了,偏偏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只以为是天意。   皇上赐婚的圣旨已下,总不能让王爷抗旨啊!   别怀疑,这种事儿,他家王爷真的能干得出来。   他家主子疯起来,会做什么,连他也不知道。   ……   皇宫大殿,早朝之上。   各部官员都上报过今日需要上报讨论的事项后,按理若再无其它事宜,便可退朝了,正待大家在等大太监总管福全喊上三声“无事退朝”时,礼部尚书缓缓走出了文官的行列,来到大殿中央,满面愁容地高声道:“臣礼部尚书刘镮之,有本启奏!”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成武帝,掀了掀厚重的眼皮,“准奏!”   “启禀圣上,关于东平王娶亲一事儿,礼部是否可以按流程办理了?”,礼部尚书刘镮之狠了狠心,终是将问题给说出来了。   礼部尚书刘镮之的话音刚落地,被指亲了的那三家人眼睛立刻就亮了。   这段时日,只要提起东平王萧的婚事,朝堂上就吵成一团,以三皇子为首的是反对派、以泾国公为首的是支持派,以陈阁老为首的太子党原本该是支持的,可现在就是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以至于朝堂上,反对之声势大。   但皇上却很是坚持。   以至于,每每都是不欢而散。   东平王的婚事就僵持在这里了。   被指婚的三家最是着急的。   这亲事成与不成,倒是给个准话啊!   他们三家的女儿可正值花期,万一给耽误了,那不是坑了女儿一辈子吗?!   被指婚给东平王,原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可是现在,却像难受极了。他们现在都怕回府了,因为只要回到府中,自家夫人必会每每询问,若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必是要挨上夫人一顿排头的。   泾国公和吏部尚书都还好,最惨的是左相鲁权,脸被他家的悍妇抓花了好几回,他还要掩饰说是猫挠的。   满朝中除了被指婚的这三家最急外,最最着急的就只有礼部了。   本来一下子就指了三门婚,就让礼部的工作量一下就翻了三倍了,结果,现在还都堆在那儿,这到底成不成的,总得给一句准话啊?!   不能一直僵持在那里啊?!   否则,他们礼部该怎么办?!   万一哪一天皇上想起来,问责他们,他们找谁说理去?!   所以,礼部尚书刘镮之决定了,今天他就头撞金柱也得要出一个准备的结果来。   “哎呀!原来是此事啊!”   “前段日子太忙,都把这等大事给忘了。”   “刘爱卿,那自然是要按照……”   成武帝心里早就想着这件事呢,只是不好开口,一开口提及此事,底下大臣就要嗡嗡的吵得不可开胶,现在,礼部尚书刘镮之这一句话可算是说到他心坎上了,他正要借此机会就把时间给订下来……   成武帝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以三皇子为首的反对派又哪里能如了他的意?眼看着成武帝似是要给此事盖棺定论的就要让礼部去办了,三皇子给建威将军使了个眼色,建威将军立刻从武官队伍中走出,来到大殿中央,大声道:“皇上,东平王乃是外戚,还请皇上三思啊!”   建威将军一出声,三皇子一派的人立刻高声喧哗起来。   “是啊!皇上,东平王这婚事来得不正,如何能使人信服?!”   “一下指三家贵女,皇上也太过偏心东平王了!众皇子中还有大把人没有订亲呢……”   “东平王假病骗婚,婚事理应做废!”   “皇上……”   “皇上……”   ……   “建威将军何出此言?!东平王乃是皇上的小舅子,太子殿下的亲舅舅,你这样说东平王简直是用心险恶,你这是在挑拨皇家亲情,其心可诛!”,泾国公张愈大怒道。   “东平王的婚事是皇上定下的,你们这是要违抗圣旨不成?!”   “东平王假病一事,事出有因,你们却偏偏揪着这点不放,根本是别有用心!”   其它的保皇党也立挺皇上,支持这几门婚事。   ……   以陈阁老为首的太子依旧是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而剩下一部份一言不发的官员,竟然是东平王萧峄的人。   这次不知为何,他们竟破天荒的没有跳出来与以三皇子为首的反对派争吵。   朝堂上支持这门亲事的少了太子党本就势弱,现在,连萧峄这边的官员也不出声了,以泾国公为首的保皇党很快就被反对派们压得说不出话来。   成武帝的脸色极其难看,冰冷冷的目光狠狠地扫向龙座下百官,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感扑面而来,成武帝和反对派官员的矛盾似乎马上就要一触而发,而这次,谁也不会相让,必是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而做为现在混乱场面导火索的礼部尚书刘镮之已经抖若筛糠,汗如雨下。   就在场面马上就要失控之时,朝堂突然响起一道懒懒的声音,这道声音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吵来吵去的,真是烦死了!”   “正好本王也没打算成亲呢……那就就此做罢吧!”   东平王萧峄双手抱胸,身上红色亲王袍服衬他越发的华丽贵气,不敢直视,只是昳丽的脸正满脸不耐。   百官都没想到,东平王竟然会自己跳出来反对这门亲事,一时间人人都变了脸色,连坐在龙座上的成武帝脸色都变了。   “灵壁,你要做什么?”   成武帝低喝道。   萧峄本就对他的亲事,兴致不大。   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关心,从头到尾都是他强塞给他的。   只是他强给,萧峄倒也没说过反对。   可现在萧峄明确表示了反对,成武帝就有些慌了。   因为他这个小舅子从小性子就倔,如果是他不愿的事情,你就是强塞给他,他也有办法把这事儿弄黄了。   成武帝不怕百官,却就怕他这个小舅子和他唱反调。   以三皇子为首的反对派们对萧峄的话将信将疑。   泾国公为首的保皇党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看到皇上变了的脸色,也知道这会儿该是皇上和东平王之间的角力了。   倒是以徐阁老为首的太子党听到萧峄三门亲事都不要,一下子就慌了!   他们也是很矛盾。   三门亲事指给东平王萧峄,他们怕萧峄日后会尾大不掉,对小太子有不臣之心。   别说血亲关系,历代皇朝子弑父、父弑子的事情还少吗?   难道他们不是关系最最亲厚的血亲吗?!   现在,反对派势大、东平王萧峄自己又表示不想要这三门亲,他们心中的怀疑和忌惮就开始动摇了,难不成……是他们错怪了东平王?!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可是自断肱骨,悔之晚矣了。   想到此处,以徐阁老为首的太子党们也坐不住了,说白了,他们对东平王萧峄依赖又忌惮!他们不希望他太强,可也不希望他太弱。   太强有可能对小太子产生威胁,太弱帮助不了小太子坐稳皇位。   不如……   徐阁老不愧是当个三朝阁老的人,只眨眼间,就在纷繁复杂的情况下,想出了对太子党最有利的办法,“皇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阁老在朝中是三朝老臣,地位尊崇,他一开口,就是成武帝也会给他些面子。   “讲!”   成武帝瞪了一眼萧峄,恨恨道。   “这时间,朝堂上因东平王婚事一直僵持不下,各位大臣说的也各有道理,但是,却也是谁都不能说服谁……这件事儿一直僵持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不如听老臣一言,三门亲事确实也太多了,礼部也很难办,且东平王正妃未立,便同立侧妃,也实是有些有违礼数……”   “不若就定正妃,其它两门亲事做罢,侧妃待正妃入府后再议也不迟……”   徐阁老站在大殿中央,不疾不徐的说道。   娶正妃?!   那就泾国公府大小姐?!   虽然反对派们连一个有力的姻亲也不想给萧峄,可是,这个建议已经比当初三门亲事一起赐下要好很多了,而且,看成武帝的态度,如果他们想把三门亲事全抹了,最先过不去的便是成武帝那一关。   这个结果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一时间,以三皇子为首的反对派们声音弱了下去。   以泾国公为首的保皇党们却是眼巴巴地看着成武帝,看成武帝怎么说。   吏部尚书对此不置可否。   左右鲁权却是心花怒放。   不管是嫁还是不嫁,只要能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他今晚终于能回到正院床上睡觉了。   萧峄的党羽依旧是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成武帝看了看萧峄那张满脸都写着毫无兴趣的脸,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郁闷,他又很想杀人了,恶狠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持反对意见的官员,若不是这群人一直在这里吱吱歪歪,死咬着灵壁不放,能把灵壁弄烦了吗?!   如今看来,也只能采取徐阁老的意见了。   若是再拖下去,灵壁一个都不愿意娶就麻烦了。   都是这些人……   耽误他给太子增加势力!   耽误他抱灵壁的孩子!   被成武帝阴侧侧目光扫过的官员都不由一惊,连忙把头低了又低,生怕这时跳得太欢,被成武帝日后算后帐。   “就依徐阁老之见!”   “酌礼部依照章程办理!”   不知过了多久,成武帝才沉着脸说道。   ……   东平王的婚事一波三折,成了一个退了两,没过多久就传遍了京城。   当这个消息传进安昌侯府时,苏妙卿手中的毛笔都吓掉了。   这应该……和她没关系吧?!   ……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她没说要给他当侧妃吧?!   她记得她说的是要做妻!   还好!还好!   萧峄还是有正妃的!   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萧峄丢了两门婚事的事儿,和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那只是三皇子党和太子党斗争的结果而已。   可吓死她了!   三门婚事只保留了泾国公府大小姐的亲事,自然是因为泾国公比那两家要有实力得多。只是可惜了那两家的姑娘,人在家中坐,好好的婚事就没了。   也不知对那两家来说,这是幸事还是不幸。   苏妙卿心里偷偷八卦着,可是,没过几天她居然在李女师那里见到了她前段日子在心中八卦过的两位女主角之一──左相鲁权家的嫡女鲁宁馨。   鲁宁馨与泾国公府的大小姐并称“京城绝色双姝”。   苏妙卿从未见过泾国公府大小姐,可是,看到鲁宁馨后,苏妙卿便知道那位泾国公府的大小姐容貌肯定也是极美。   鲁宁馨一身水绿色的薄裙,五官精巧,娇美如玉,羞涩微笑时,如百花盛开,美不胜收。   苏妙卿一个女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光是鲁宁馨就已经如此漂亮了,那泾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是长得何种容貌呢?   想到成武帝同时将京城双姝曾都指给萧峄,苏妙卿都觉得萧峄艳福不浅。   现下,她更确定了萧峄丢掉两门婚事的事儿,肯定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确实长得不错!   可是,美人如百花,谁会嫌弃家里漂亮的花不够多呢?   萧峄会为了她而放弃如此绝色的两个美人儿?!   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的。   鲁宁馨会来是奔着谢婉贞来的。   自从左相府与东平王萧峄的婚事做罢后,虽说左相府关起门来那高兴的就差放鞭炮了,可是,在外面终是会被人认为是退了婚的。   虽说,此事的问题不在左相府,可是,怎么说也是对鲁宁馨的名声多多少少有了些影响。   鲁宁馨本就文静不爱出门,现下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左相夫人担心的要死。   最后,想到安昌侯府大小姐谢婉贞也是婚事坎坷,于是,打着送鲁宁馨来李女师这儿上学堂的幌子,将鲁宁馨送到了安昌侯府,目的就是让鲁宁馨多出府走动走动,与安昌侯府的大小姐谢婉贞在一起说说话儿,别把女儿给憋屈坏了。   为了将鲁宁馨送进李女师的课堂,左相夫人可是登门拜访了好几回,无论是李女师还是安昌侯夫人都收到了几次左相夫人的厚礼,都是极用心送到人心坎上的礼物,收得两人有些手软,不得不同意了左相夫人的请求。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鲁宁馨的到来。   而这还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   原本,苏妙卿在温泉行宫名声大噪,就有不少官宦家的夫人动了心,想将自家女儿送到安昌侯府李女师这里,让李女师调教调教,哪怕学得不如苏妙卿好,至少也混了个好名声。   但是,听说李女师久不收徒了,大家都在观望中,一时倒没有动作。   现在,左相夫人将鲁宁馨送了去,还被李女师收下了,那其它家的贵夫人哪里还等得下去?!第二个被重礼送来的就是上柱国大将军的女儿常华英。   常华英出身武将世家,俏丽灵动,有惊鹿之姿,一身的英气。   不是那种大邺人喜欢的温婉清丽之美,却是英姿勃勃的生动健康之美。   苏妙卿很是喜欢。   只是常华英在温泉行宫时就很缠着苏妙卿,现在来到了李女师的学堂那更是寸步不离,直让苏妙卿大呼吃不消。   后面又来了两人。   分别是华阳公主的孙女范红绯和御史中丞家的女儿容纪棠。   这两位是怎么进来的,苏妙卿不知道,但苏妙卿估计能打动李女师的无外乎是刺绣大家的真迹亦或是她最爱的卫夫人书法真迹。   苏妙卿和这两个人不太对付。   主要是这两个人一个整天没头脑,一个整天不高兴,苏妙卿觉得应付这两个人心太累。   表姐谢婉贞的亲事退了,也不需要待嫁了,索性便又回到李女师这里上课了。   这下子,李女师这里一下就有了五个女孩子,环肥燕瘦、美得各有千秋,极是养眼,倒是让苏妙卿有一种重回学校的感觉。   “卿卿……”   一大早儿的,常华英又早早的就来到了学堂,一见到苏妙卿,便在苏妙卿的身边坐下,懒洋洋的趴在苏妙卿的身上撒着娇。   “你看起来些……”   苏妙卿连忙推她好好坐着。   一方面,她这个模样若是被李女师看到肯定又得批评她。   另一方面,常华英戴那个硕大的八宝璎珞上的明珠咯得她胸疼。   常华英生在武将世家,上面一水儿的哥哥,就她一个女儿,家里人宠她宠的不行,吃食衣物饰品无一不精致华贵。   她的项圈天天换,从来不重样。   第一天来时,脖上戴的那个快有半斤重的金项圈,好悬把苏妙卿的眼睛都晃得睁不开了。   “不要!”   “卿卿身上软软香香的,好舒服啊!”   “日后谁若是娶了卿卿,可真是享福啊!”   常华英依旧赖在苏妙卿身上不起来,还十分惬意地说道。   苏妙卿经过体质药的改善,身上也算是有把子力气,可是,与常华英却愣是不能比,她折腾半天也没能把人弄起来,反倒把她自己弄了一身汗。   就在苏妙卿打算放弃,爱咋咋地的时候,常华英却‘腾’地一下自己坐起来了,吓了苏妙卿一跳,苏妙卿还以是李女师来了呢,结果,却见常华英鬼鬼祟祟地趴在苏妙卿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卿卿,要不你嫁到我们家来吧……我有好几个哥哥还没有订亲呢……我跟你说哦……”   接着,常华英便给苏妙卿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下她的那几个哥哥的情况……   “华英,你快别闹了!”   常华英的话很快便被表姐谢婉贞给打断了,她嗔怪地说道:“你快回你的座位上去,宁馨来了……”   鲁宁馨是第一个入学的,当时,学堂里只有苏妙卿。   鲁宁馨自然是和苏妙卿坐一起的。   随后,表姐谢婉贞就回来了,再接下来入学的就是常华英了,于是,常华英就和表姐谢婉贞坐在一起了。   而后来的那两人自然就坐在了一起。   鲁宁馨来了,自然是要坐在苏妙卿身边的。   常华英虽然很不舍得苏妙卿,可是,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着鲁宁馨的位置,于是,连忙吐了吐舌头便离开了。   鲁宁馨性子很是安静,与常华英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然后,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书本来看。   鲁宁馨出身左相府,从小便得其母细心培养,学问很好的,尤擅诗词。   她来这儿的目的,本也不为了读书,只是为了交友而已。   可是,鲁宁馨太安静了,她来到学堂后也就是整日里看书,也并不与表姐多说几句话。   苏妙卿觉得左相夫人的一片苦心算是白废了。   鲁宁馨喜静,苏妙卿自然也不会打扰她。   她看书,她便练字。   一时间,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就在苏妙卿想着拿出文房四宝打算练字时,突然想到,前几日常华英央她给她做的帕子已经做好了,连忙拿出来,叫了声常华英的名字,把帕子交给她。   那是一方雪白的缎帕,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青蛙坐在荷叶上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正在那里晒太阳。   青蛙是绿的,荷叶也是绿的,憨态可掬的青娃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滑稽可爱。   这原本是苏妙卿自己用的帕子,自己绣着玩的。   可是,却让常华英看到了,一看就很喜欢,于是央着苏妙卿给她也绣一个,苏妙卿顶不住她的撒娇大法,于是,只能答应给她也绣一个一模一样的。   “绣好了?!”   “哎呀!可太可爱了!”   “等我回家要给我娘亲看一看……”   “卿卿,你绣得可真好!太感谢你了……”   常华英拿到后,果然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   “切!”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当场让常华英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她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御史中丞家的女儿容纪棠。   她正和华阳公主的孙女范红绯并肩站在门口,此时纪容棠的脸上正一脸不屑。   要说刺绣好,那还得说是华阳公主的孙女范红绯。   苏妙卿算什么?!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哗众取宠?!”,常华英生气地说道。   “怎么就不叫哗众取宠?谁家青蛙是那个样子的?还双手抱胸?还翘二郎腿?!”,容纪棠也是满脸的不服。   常华英更生气了,还想再说些什么,身为主家的表姐谢婉贞却站了出来,淡淡地对容纪棠道:“这还真不是!那只青蛙的模样是我和卿卿亲眼所见,卿卿觉得好玩,于是回去后便把它画了下来……”   “容小姐自己没见过,并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   谢婉贞的一番话不咸不淡,容纪棠顿时蔫儿了。   华阳公主的孙女范红绯对着容纪棠冷哼了一声,容纪棠便灰溜溜地跟在范红绯的身后,坐到了她们的位子上。   刚刚丢了面子的容纪棠就想说点什么,挽回她刚刚在范红绯跟前丢掉的面子,“红绯,你知道吗?前几日东平王又遇到刺杀了,据说黑甲卫死了好几个好手呢……”   范红绯那边的反应是什么,苏妙卿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一听到“东平王”这三个字,手就不由得一软,手中的笔“啪”的一下便掉到了桌子上……   而同时发出“啪”的一声,是她身边的鲁宁馨,她手中的书掉了。   两人都是十分震惊的看着彼此。   半响后,鲁宁馨终于发出了自来学堂后与苏妙卿的第一句话,“你……你也害怕他?!”   …… 第53章   “你也怕他?!”   苏妙卿惊讶得美眸圆睁, 不敢置信地脱口说道。   这不能怪苏妙卿惊讶。   东平王萧峄虽然凶名在外,可是,那都是在对待政敌上, 平日里的萧峄对外总是温柔矜贵的模样,再加上他有一幅好容貌, 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闺阁少女的芳心。   至少, 在温泉行宫时, 她便已经知道萧峄在这些高门贵女们心中有多高的人气了。   一提到东平王萧峄,少女们便粉面含羞, 心花儿朵朵开。   看得她叹为观止!   看样,她们都不知道真实的他有多心狠手辣!   哪怕相隔三四米, 她都能嗅到独属于萧峄身上的血腥味道。   现在, 居然有一个人同样对萧峄感到惧怕, 甚至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瑟瑟发抖,这简直让苏妙卿太惊讶了。   难道……她也见过萧峄的真面目?!   苏妙卿暗暗纳闷。   苏妙卿心中狐疑,鲁宁馨心头的狐疑也同样不比苏妙卿少。   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鲁宁馨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妙卿,待到午休时间, 趁着其它人不注意, 鲁宁馨悄悄将苏妙卿领到了个僻静角落。   “你……”, 鲁宁馨咬了咬下唇, 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为什么怕他啊?”   苏妙卿没猜错,鲁宁馨真的很怕萧峄, 甚至怕到连提他的名字都不敢, 只敢用“他”来代替, 甚至在说到这个“他”时都有颤音。   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   萧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么害怕?!   想到鲁宁馨差点就嫁进东平王府,苏妙卿都不由想到以鲁宁馨这么怕萧峄的模样,多亏她没能嫁进东平王府,否则,还不得被吓死?!   “我初来侯府时,正逢平恩夫人咳疾,我便去四季春买新鲜的百合想着回来给平恩夫人做羹汤,结果,在四季春外正遇劫匪抓了我做人质……”   苏妙卿便把当初四季春的事情说给鲁宁馨听,连当时萧峄极其冷酷、毫不顾惜她的死活,让人放箭的事儿都说了……   你说萧峄这么凶残,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当然,她怕萧峄还不止于此,只是,其它的就不便说了。   只这一件,便足以能解释她刚刚在课前的失态了。   “你呢?”   “你又为何那么怕他?”   苏妙卿好奇地反问鲁宁馨。   难道鲁宁馨也遇到过和她相同的遭遇?!   鲁宁馨听到苏妙卿在四季春前的经历,惊得樱唇微张,脸色不停地跟着苏妙卿当时的险像环生而变化,直到苏妙卿说到她最后扎了那劫匪一簪子,这才死里险生脱险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向苏妙卿的眼神既钦佩,又有些苏妙卿看不懂的疑惑。   听到苏妙卿问她为何怕那个男人,鲁宁馨的脸一下就白了,满眼的惊惶,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燥起来,雪白的贝齿将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咬痕。   苏妙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安慰她不想说就不说了……   可是,没想到鲁宁馨却突然紧紧抓住苏妙卿的胳膊,眼中泪花闪闪,急切地说道:“不……不是的……”   “我不是不想说……”   “而是……我怕我说了没人信。”   娇小玲珑的美人儿被吓成这个样子,可把苏妙卿给心疼坏了,她连忙拍了拍鲁宁馨,轻声细语地道:“没事儿……你说吧……我信……我胆子大!”   也许是苏妙卿温柔的态度让鲁宁馨放心,亦或是她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鲁宁馨果然放松了许多,虽然,她还是紧紧地抓着苏妙卿的手,可是,却已经能挤出笑容,正常说话了。   “我……我被赐婚前做了一个梦……”,鲁宁馨看着苏妙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怎么这句话听得有些熟悉呢?   苏妙卿心里想着。   却听见鲁宁馨继续在那边说道:“我梦见我们三个被赐婚给东平王,本来家里人还是极高兴的,整日忙碌为我备嫁……”   “可是……”   鲁宁馨说到这儿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白得都快透明了。   “可是,世道却乱了。”   “先是河北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水灾……紧接着又是瘟疫……”   “可是,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鲁宁馨双眼发直,她舔了舔微微发干的樱唇,颤声道:“小太子染了豆疫,薨了!”   ……   苏妙卿闻言大惊,直听得心惊肉跳,水灾、瘟疫……这些她还能勉强坐得住,可是,当她听到在鲁宁馨的梦里小太子薨逝了,她可真是坐不住了。   小太子可是成武帝和萧峄的命根子!   谁都知道小太子对两人的重要性!   若是小太子没了……那大邺可真是要变天了!   “变天?对!就是变天了!”   “小太子去逝后,成武帝极度悲伤之下,不久之后也跟着去了!”   “被剩下的萧峄就彻底的疯了!”   “成武帝去的太突然,根本没留下立何人为太子的昭书,三皇子与其它几位皇子为争皇位打得不可开交,整个大邺都陷入了兵乱之中……而这时又有外族对大邺虎视眈眈……”   “就在这时,萧峄突然带兵攻入京城,将所有皇子都捉命下狱,并自立为帝,停止了内乱,荡平了外夷……”   ……   “这……这不是挺好的吗?!”   苏妙卿挤出一丝笑容。   她心里隐隐约约对鲁宁馨有了一个猜测。   鲁宁馨恐怕是重生的!   如果只是做梦梦到,怎么可能梦到这么久之后的事情?还梦得这么真实?!   只有可能是鲁宁馨上辈子经历过的,这辈子才会感到这么恐惧。   再说,她都穿越了,再有个重生的又有什么稀奇?!   没想到在未来,小太子居然死了!   那萧峄会疯成什么样,苏妙卿想都能想到。   自立为帝?!   这倒是像萧峄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如果这个世间上已经没有什么牵绊,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屈居于人下?!   “不!一点儿也不好!”   “他……”   鲁宁馨已经抖得出不出话来了,可见未来哪怕是萧峄称帝了,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鲁宁馨抖了半天,挤出一句话,“他的暴戾更甚当今皇上!”   只这一句话,苏妙卿便能想像到未来的日子有多惨!   “他变得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嗜杀成性……他的□□终于使千疮百孔的大邺再度陷入了战火之中,这场战争打了很久,后来,皇宫大火,叛军攻入,萧峄不知所踪……”   而她也死在了叛军手中。   那被千百匹战马踩成肉泥、粉身碎骨的痛苦和绝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第二回 。   苏妙卿没有猜错,鲁宁馨确实是重生的。   正好重生在成武帝为她赐婚的那天!她原本是雪大脚滑头磕到石头上,结果刚醒来,就听见自己被赐婚的消息,就又晕了过去,把家里人吓得鸡飞狗跳的。   就这样,她以养病为由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如上辈子一般嫁入东平王府,一切都无法改变时,她突然就被取消了婚事。   没人知道,当她知道自己被取消婚事后,她有多高兴。   她的婚事发生了变化,那未来是不是也可以发生变化,不会发生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这个秘密压在她心底,都快把她给压垮了。   她不敢说她是重生的。   今天苏妙卿问,她才灵机一动,用做梦的方式说出了这个压在心底的秘密。   说出来后,鲁宁馨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好像不好的事情有个人分担,就有了些依靠一般。   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苏妙卿,不知道苏妙卿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她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她之所以会将事情说给苏妙卿听,是因为这辈子除了她的婚事被改变了之外,被改变的还有安昌侯府大小姐谢婉贞的婚事。   上辈子,谢婉贞可没有退婚,她嫁进了庐江侯府。   谢婉贞在庐江侯府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谢婉贞死得很早,几乎是在平恩夫人去世后不久,她便也死了。   她死后,庐江府世子很快就再娶了新的妻子,是贵妾扶正的。   对了!   安昌侯夫人下场也不好!   平恩夫人去世后,她便被安昌侯休弃了,安昌侯娶了一个妓子为妻,从此后,安昌侯府便没落了下去。   而安昌侯夫人被气得大病一场,在得知女儿死后,安昌侯夫人大闹庐江侯府,却拿他们没有办法,至死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死的,没多久便也含恨而亡。   可是,现在安昌侯府的一切不幸都被改变了。   她对安昌侯府极是好奇。   这也是母亲让她来安昌侯上学散心,她会同意的原因。   理论上,她的婚事刚被取消,她是不应该四处走动的,可是,她太想知道安昌侯府这一切的改变是因为什么。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她终于知道了。   安昌侯府一切不幸改变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位侯府的表小姐──苏妙卿。   苏妙卿父亲的官职太小了,她上辈子并不认识这个人。   所以,她对苏妙卿这个人好奇极了。   无论是她,还是安昌侯府,这一切的不幸的改变,都是因为这位表小姐吗?!   她很想知道在这位安昌侯府表小姐的身上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她可以改变那个不幸的未来吗?!   ……   “这怎么可能?”   “你想多了……”   “表姐的事情,我真的是无意间碰见了……也就这件事情和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东平王退婚的事情,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呢?”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苏妙卿现在整个人也很慌,下意识地说着。   表姐谢婉贞的事情,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那么想必原身肯定在小时候那场风寒高热中就已经丧命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住进侯府,又认出穆明轩这一系列的事情。   表姐和姨母上辈子的悲惨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可是,东平王退婚的事情,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呢?!   他应该是知难而退了吧!   毕竟,她当初提的可是要当妻而不是妾,可东平王取消的婚事是两门侧妃的婚事,正妃妻位的婚事可是没退的。   所以,这肯定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这应该是朝堂太子党和三皇子党角力的结果。   “不是吗?”,鲁宁馨刚刚才平静些的脸色又现惊惶,她抓着苏妙卿的手,哽咽着说道:“那该怎么办呢?梦里未来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吗?”   她真的不想再重复一遍上辈子的兵荒马乱、水深火热、流民遍野的日子了。   被鲁宁馨这么一说,苏妙卿也觉得心里有些发慌起来。   宁当太平犬,不当乱世人!   她都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了,突然有一天,有人跟她说乱世马上就要来了……   苏妙卿无法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别怕!”   “那毕竟只是你做的一个梦……梦怎么会成真呢?”   苏妙卿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慰鲁宁馨。   “不是的!不是的!那就是真的!未来一定会发生的!”,谁知鲁宁馨突然激动起来,她的脸胀得通红,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身子都在轻轻发颤。   “不要怕!不要怕……你看现在不是有很多事情都和你梦中不一样了?说明你做的梦也不一定准的……”,苏妙卿连忙把鲁宁馨的手掰开,防止她伤到自己,不停地安慰着鲁宁馨,也安慰着自己。   “是……是这样吗?”   鲁宁馨犹豫了一下,好像有被安慰道,她迟疑地问着。   “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这样……在你的梦里,紧接会发生的大事是什么?我们看那件事情会不会发生?若是没发生,那就代表你就是做了一场梦……”,苏妙卿肯定地说道。   鲁宁馨未来梦的里事情,不是和现在有一些不一样吗?至少,她就没如上一世般嫁入东平王府,也许上辈子那些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有改变,不会发生呢?   “紧接着会发生的事情吗?我想想……现在快五月了……五月……五月……啊!我想起来了,五月河北会发大水……很大的水……几十万人失去家园、流离失所、四处逃荒……连京城都涌入了一些难民……”   鲁宁馨美眸圆睁,急急地说道。   这场大水之后就是大灾。   那场瘟疫就是乱世的开端!   “好!别怕!那我们一起等等看……还有时间呢……还有挺长时间呢……如果没有发生最好,哪怕就是真的发生了,你有这个梦也是好事儿,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为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   “若是真的发生了大水,你就可以和你父母谈一下你的梦了,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苏妙卿真心建议道。   不知道是因为有一个人可以为她分担压力,还是因为苏妙卿对鲁宁馨的建议,让鲁宁馨安心了不少,总之,鲁宁馨的情绪终于好了很多。   苏妙卿用脂粉帮她遮了遮发红的眼睛,在午休结束前,和她一起回了学堂。   已经午休回来正在看书的范红绯和容纪棠看着两人进来,狐疑的目光在鲁宁馨的脸上转了两圈,然后,便一阵窃窃私语。   想也知道,是在说她们两个。   没办法,虽然,苏妙卿已经给鲁宁馨眼睛周围遮了脂粉,可是,发红的眼睛却是没办法遮住的。   但苏妙卿已经没心思去理会这两人了,鲁宁馨的话在苏妙卿的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   这会是真的吗?!   苏妙卿的心里矛盾极了。   她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又怕这是真的。   看鲁宁馨的模样,若只是梦,她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都快吓成神经质了!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做噩梦,洪水天灾末世,哪一样她没梦过,可哪一样儿不是没过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哪有像鲁宁馨这种都过了这么久,还怕成这样的?!   这种反应,只能证明鲁宁馨很可能是重生的,所以,才会至今都心有余悸。   因为,这些就是她上辈子已经发生过的凄惨人生,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苏妙卿真的很想问问鲁宁馨是不是重生的?   如果是……   那苏妙卿今后估计都睡不好一个觉了。   可是,她不能问。   这种只能烂死在心底的秘密,她就算是问了,鲁宁馨也不会告诉她的。   就像她也无法告诉别人她最大的秘密一样。   现在……就只能看五月份是不是真的会发大水了……   ……   因为心里有事,苏妙卿一整个五月都是魂不守舍的,连五月五端午节都没过好。   因为,鲁宁馨说河北大水就是五月五端午节后,可苏妙卿等了三天,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学堂因为端午节放假了七天,也就是说苏妙卿想见到鲁宁馨还得七天时间,可是,苏妙卿根本就等不急了。   所以,那一日,表姐谢婉贞拿着两张宫里赏花宴的请贴,问苏妙卿去不去时,苏妙卿虽然很不喜欢皇宫这种事非之地,可是,在听到鲁宁馨也去了后,苏妙卿还是义无反顾决定去了。   倒是让表姐谢婉贞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苏妙卿不会去呢。   请贴已经到家了,她身为安昌侯府的小姐肯定是要去的,苏妙卿做为一个表小姐倒是可以选择去不去的。   不过,苏妙卿肯去,谢婉贞还是很高兴的。   她也不是很喜欢皇宫这个地方,有人陪着她同去,她也安心。   这次举办赏花宴的仍是宁妃娘娘。   谢婉贞和苏妙卿都不太喜欢皇宫这种地方,因此,都打扮得十分低调。   苏妙卿还特意放下长长的刘海儿以示遮掩,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随着平恩夫人进宫了。   过了五月五,天气就开始热了起来,爱美的闺阁小姐们早早就换好了夏衫,大家聚在御花园中争奇斗艳的十分热闹。   宁妃娘娘很是贴心,不禁为她们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还特意准备了许多好玩的。   投壶、陆双、斗草、风筝……甚至连秋千都有。   夏风和煦,亭台楼阁、嶙峋山石、曲水流觞,还有满湖的荷花可以观赏……确实极是美丽。   可是,苏妙卿却根本没心欣赏御花园内的景致,她只想赶快找到鲁宁馨交换一下信息。   可是,这次来的人极多,很不好找。   “卿卿,你看……那就是泾国公府的大小姐张竹漪……”   表姐谢婉贞轻拉着苏妙卿的衣角,指着前面一个极美丽的少女说道。   张竹漪?!   泾国公府的大小姐?!   东平王萧峄的正妃?!   对于这位美人儿,苏妙卿绝对是如雷贯耳,却从没见过。   此时,哪怕满腹心事,也不由得顺着表姐谢婉贞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个身穿湖蓝色软烟罗裙,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潋滟,腰若细柳,顾盼生辉的绝色少女缓缓往荷花湖的方向而去。   真漂亮!   苏妙卿不仅赞叹道。   这位泾国公府的大小姐张竹漪与鲁宁馨是两种美。   鲁宁馨是小巧玲珑的美,张竹漪则是知性优雅的美。   苏妙卿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成武帝真的很偏心,将两个长得好、出身好的少女都指给了东平王萧峄。   她记得皇上好像有好几个皇子,都已经到了指婚的年龄,比如六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可是,皇上好像把他们都给忙忘了似的。   不过,她刚才有听到别人讲这次赏花宴各家世子也有前来,几位皇子也有到,宁妃娘娘自己并无子嗣,只是抚养了皇后的永嘉公主,这次她破天荒的举办这么大型的赏花宴,该不会是要为几位皇子选妃吧?!   苏妙卿悄悄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表姐谢婉贞,谢婉贞顿时心中一凛,还真有这个可能。   六、八、九几位皇子,虽不怎么得成武帝重视,可是,他们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皇上总不会不管他们的。   听说六皇子性子有些急燥,但是文武都不错、九皇子倒是性子温吞,可惜文不成、武不就。   这里最突出的要属八皇子。   生母是淑妃,出身清河崔氏,族中多有子弟在朝为官,官声也不错。   而八皇子本人继承了淑妃秀美的容貌,虽性子有些清冷,却文武双全,也是个不错的好儿郎。   难怪这次赏花宴到了这么多贵女,估计多半都是冲八皇子来的。   谢婉贞也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了苏妙卿听,苏妙卿不好奇这个,她好奇的是既然是为几位皇子选妃,怎么泾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来了?她不都已经被赐婚了吗?   “宫里的宁妃娘娘与泾国公府的夫人有些姻亲关系,估计是借这个机会也见见宁妃娘娘吧?毕竟外臣命妃想要见宫妃,还是挺不容易的。而且,再过些日子,待礼部正式开始采纳、问吉什么的……她就是想出来都出不来了……”   趁着还能出来走动的时候,多走动走动,玩一玩,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谢婉贞心有所感的说道。   “哦,这样啊……”   “有道理!”   苏妙卿听了谢婉贞的解释,便就将泾国公府的大小姐给扔到脑后了,她着急想找鲁宁馨。   结果,一转头正好看见鲁宁馨也在焦急的四下里看,好像在找人一般,脸上还带着焦急,在看到自己后,整个人无比的惊喜,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要往她这边来。   正好,此时谢婉贞也遇到了朋友,于是,苏妙卿和谢婉贞说了一下要去找鲁宁馨后,两人就分开了,苏妙卿很快就鲁宁馨胜利会师了。   见鲁宁馨神情激动又似惊惧,似是要说什么,苏妙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连忙将她往湖边荷花湖那拉……   那边比较僻静,人少,树多,好说话。   苏妙卿可不想两人接下来要说的话被别人听见,把她们两个当成疯子。   ……   “应该没事了吧?你看没有消息……也没有难民……”   苏妙卿将鲁宁馨拉到湖边高树之下僻静的假山后,左右看看确定没有别人后,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苏妙卿急,鲁宁馨的模样似是比苏妙卿还要着,而且,她的脸色灰败,明显是天塌了的表情,一见到她这个表情,苏妙卿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出事了!”   “苏妙卿!真的出事了!”   “发水灾了!”   “河……河北夏季降雨过多,连续一个月暴雨,暴雨又引发了山洪,冲垮了濾沱河和易水的堤坝、败田三百顷、死亡近万人、冲毁民房无数……奏折已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我……我爹已经进宫面圣了……”   鲁宁馨嘴唇哆嗦,双眼眨红,又要哭了。   “别哭!”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这里是皇宫,可不兴哭……”   “就算你梦见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还有时间呢……不是吗?我们可以提前做准备,好度过未来的乱世,你可以回去后和你母亲先说一下,就算他们一时不信,可是,未来不是还有瘟疫吗?等到也被印证的时候,他们总会信的……”   “你也再想想,未来有哪个地方相对安全些……”   “想不到也没关系,天塌了,也总有你父母为你顶在前面。”   “而且,你也已经取消婚事了,这辈子再不会被困在宫中只能等死……”   ……   不管怎么说,你这辈子都会比上辈子好,先不要因惊惶失措而乱了方寸。   苏妙卿竟管自己内心也是惊涛骇浪,可是,还是努力安抚着鲁宁馨。   鲁宁馨被苏妙卿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终于安静下来。   对啊!   苏妙卿说的对!   就算未来一定会到来,无可避免,但至少她已经比上辈子好了很多,至少,她不用一个人被困在深宫之中,叫天不应,叫地无门,只能活活等死。   没错!   虽然,她上辈子被困宫中,并不知道哪里才是净土。   可是,并不代表父亲母亲也不知道。   只要他们一家人能找到一个平静的世外桃源,躲过这次乱世这好了。   这么一想,鲁宁馨才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刚刚在父亲书房偷听到这条消息时,她几乎快要吓疯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可不是大难临头嘛!   没想到,鲁宁馨所说的一切竟然是真的!   现在,连水灾的事情也被鲁宁馨说中了,这下子苏妙卿可真的不敢在抱有侥幸心理了。   她不由得疯狂的思考起,乱世就要来了,她该做什么准备?!   据鲁宁馨说水灾完了是瘟疫,瘟疫完了才是战乱……   水灾已经发生了,那接下来就是瘟疫了。   瘟疫……   那她需要备些药材才是。   还是,有和9277问问有没有什么关于防疫和治疗瘟疫的书……   若是自己能换到此类的书和准备足够的药材,那她是不是就可以救下很多人?若是救下了很多人?那未来的战乱是不是就不会来?!   不对!   未来的战乱不是因为瘟疫而产生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小太子感染上了豆症不治身亡,这才引起了内乱,而内乱又引发了外族觊觎,从而让整个大邺陷入了战乱。   若想避免战乱,就得先保护小太子不死于豆症。   豆症是怎么防治和治愈的?!   还得找9277!   不知道,她这段时间剩下的这些积分够不够换这些东西的……   苏妙卿的脑子一刻不停的思考,鲁宁馨也是一样,她在不停的回想着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看能不能再想起什么有用的。   一时间,两人在假山后都是同样的眉头紧锁,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处的一声“泾国公府小姐落水了……”的惊呼声,惊醒了两人,两人不敢置信地互望了一眼,谁?!谁落水了?!泾国公府的小姐张竹漪?!   什么情况?!   苏妙卿确实有看到泾国公府的小姐往荷花湖那边走,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落水了?!   快去看看!   人没事儿吧?!   两人猛然清醒,刚想从假山后绕出去看看情况,却突然听到假山上有人开口说话:“我要是你们的话,就不会靠前,省得被一同挤下湖去……”   苏妙卿和鲁宁馨都吓了一跳,这里怎么有人?!她俩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这地方没有人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且,两人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这个声音好熟啊,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却见东平王萧峄正懒散地坐在假山之上,勾着唇别有深意的看着她们说道,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她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竟是多日不见的东平王萧峄!   这个家伙也来参加赏花宴了?!   他都有正妃了,还来参加赏花宴?!这是要再讨几个侧妃回去?!   不对!   泾国公府大小姐是他的正妃,她都落水了,他怎么不去救人,还在这里和她们说着这些废话?!   苏妙卿刚想开口问个究竟,结果,就听见身边“咕咚”一声响,苏妙卿扭头看去,却发现是鲁宁馨由于太过害怕,竟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就这么害怕这个人吗?!   苏妙卿都不知道上辈子萧峄究竟有多可怕,竟然能把鲁宁馨可吓晕过去。   “宁馨……宁馨……”   苏妙卿也顾不质问萧峄了,连忙蹲下身着急的拍着鲁宁馨的脸,试图把她叫醒。   “放心吧……”   “她没事儿……”   “只是吓晕了!”   “一会儿就会醒的……”   东平王萧峄飞身从假山上下来,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的鲁宁馨,说道。   吓晕了……   呵呵……   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了吧?!竟然把人都吓晕了。   苏妙卿闻言,没好气儿地白了萧峄一眼。   现在可怎么办?!   这里可是皇宫,在这里晕倒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妙卿急死了。   看了看远处乱成一锅粥似的湖边,苏妙卿知道现在就算自己叫人也未必能叫到人,而且,就算叫来了人,她该怎么解释鲁宁馨晕倒的事儿?难道说她是被东平王萧峄吓晕的吗?!   一个刚刚与东平王取消了婚事的左相千金在湖边与东平王相遇……万一传出什么流言来,可就麻烦了……苏妙卿觉得鲁宁馨绝对不想再和东平王扯上关系。   那现在就希望鲁宁馨能快点醒过来吧,还好,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鲁宁馨就算躺在地上也不会受凉。   都怪萧峄,苏妙卿忍不住又偷偷翻了个白眼给人。   她原本以为自己翻萧峄白眼,萧峄会生气,却没想到萧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他本就长得昳丽,这一笑,妖异又艳丽,好看到让苏妙卿都险些迷了心窍。   阿弥陀佛!   男色惑人!   苏妙卿你这个喜欢好颜色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若是被这个男狐狸精迷了心,怕是连根骨头都留不下。   苏妙卿飘乎瑟缩着移开眼神,这时候,她还哪里有半分想要找人算帐的意思?她现在都恨不得将鲁宁馨拉起来,她躺在地上。   想要偷偷离开,可是,又走不了。   鲁宁馨还躺在地上啊!   她怎么走?!   可是,留在这里……   她压力好大啊!   既然她走不了,那把萧峄弄走,也是一样。   于是,苏妙卿眼四处乱晃,却就是不往萧峄那里看一眼,嘴里说着:“我刚才听到泾国公府的大小姐落水了,你还不赶快去救她?!”   “不必了!已经有人救她了!”,萧峄淡淡地说道。   什么情况?!   苏妙卿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峄。   什么叫已经有人救她了?!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她发现她总是弄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你很想知道那边的情况?!”,萧峄双眸潋滟,直视着苏妙卿,眼尾微挑,笑得比花儿还好看。   苏妙卿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心里就是一颤,她刚想开口拒绝,可是,已经晚了……苏妙卿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是一阵天悬地转,等她视线再度恢复正常时,他们已现在一棵极高的树上,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荷花湖那儿的情况。   可是……   好高啊!   啊啊!!   苏妙卿往下望了一眼,离地足有二十多米,看得她直眼晕。   苏妙卿也顾不得许多,更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死命地扒在萧峄的身上,紧紧的搂着萧峄的脖子,都快要吓哭了,“这太高了!快下去!下去!”   “放心吧!有我在,你摔不下去的。”   “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救的人吗?”   “你看……”   “有两个人去抢着救呢……”   “张大小姐只会受一下惊,性命却是无虞的。”   萧峄一手搂着苏妙卿,一手向荷花湖的方向指着。   两个人去救?!   这句话确实引起了苏妙卿的好奇,虽然,人在高树上,脚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可是,好奇还是压过了害怕,让苏妙卿往那边望去……   荷花湖那边一片混乱,除了张大小姐落水外,好像还有几位小姐在混乱中也落水了,湖边婢女们惊叫连连四处叫人,已有不少宫女太监在往湖边跑了。   而最早落水的张大小姐,果见,已经有人跳入湖中往她的方向游去……可却有一人比他速度快上许多,已经到达张竹漪的身边,将她往岸上拖了。   这可真是……   苏妙卿樱唇微张,震惊不已。   皇宫果然处处危机,是天底下最要命的地方。   “那是谁?”   水花翻腾间,苏妙卿看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于是,苏妙卿指着后入水的那个人问道。   “三皇子李承睿。”   萧峄说道。   “那那个已经救到人的又是谁?!”   “八皇子李承泽。”   萧峄又道。   李承泽?!   好像还没娶亲。   可……   “李承睿?!他不是已经娶妻了吗?他跟着救什么人?”,苏妙卿十分奇怪地问道,“还有,你为什么不去救人?”   那可是你未来的王妃!   虽说你现在去,好像已经有点晚了,但他功夫这么高,应该能抢在两位皇子前把人救上来吧?张竹漪若是湿着身子被其它男子抱了,那可就要改嫁别人了。   若是被李承泽救了,以张竹漪的身份可为皇子正妃,若是被三皇子李承睿救了,可就只能委屈做侧妃了。   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苏妙卿觉得自己脑子乱得和浆糊似的。   眼现发生的事情太混乱了,她的CPU已经有点不够转了。   “三皇子李承睿就是不想我娶到张大小姐,才故意设计张大小姐落水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让我去救?!自然是早就派了人在湖边等着拦我呢……”   而李承泽之所以会比李承睿反应还快,自然是有人提前派人通知他张大小姐落水了。   李承泽暗恋张大小姐已经有十年了。   心上人遇险,他怎么可能会不去救?!   那个笨蛋,暗恋多年,也连表白都不敢。   活该心上人被指婚他人!   而张大小姐对八皇子李承泽也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身为世家小姐,身不由已,皇命难为!   当然,若是以前的他,就算明知张大小姐的心不在他身上,为了太子他也会娶的!他这一生,都是为了姐姐留下的孩子而活!既然张家可以巩固太子实力,就算拿他的婚姻去换,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有一个娇弱绵软的小姑娘,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虽说知道联姻是最省力的办法,可是,他还是弄黄了三门婚事,选择了一条最难的路走。   不过,他不后悔。   因为,那个娇弱绵软的小姑娘,是他眼里唯一的颜色。   “我为什么不能救人?”   “你不知道吗?!”   东平王萧峄紧紧地盯着苏妙卿,漆黑深邃的眼神宛如漩涡一般,吸引着苏妙卿让她无法逃离。   苏妙卿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 第54章   泾国公府好好的大小姐进宫一躺就落水了, 还被八皇子李承泽给救了起来……这条八卦很快便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景国公闻讯,心急火燎地进宫,直奔宁妃的咸福宫。   泾国公夫人一见到泾国公便抱着他大哭不止, 让泾国公为女儿做主──因为泾国公大小姐会落水,竟然不是意外, 而是被八公主李晴风给推下水的。   八公主李晴风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可是, 八公主李晴风痴恋东平王萧峄,这是满宫皆知的事情。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 谁信呢?!   现在,她女儿湿身被八皇子李承泽给救了起来, 这男女授受不亲, 现在, 他们有了肌肤相亲,她的女儿还怎么嫁给东平王?!   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事!   现在,可怎么办?!   其实,泾国公夫人对救起自己女儿的八皇子李承泽还是很感激的, 若不是他救了女儿, 那可就是三皇子救了。   那三皇子可是有正妃的。   若是被他救了,她的女儿可怎么办?!   难道, 要给三皇子做侧妃吗?!   那可是冤死她的女儿了!   虽说, 八皇子救了比三皇子救了好, 可是,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要如何与皇上交待啊?!   泾国公张愈第一时间先看了看女儿,见女儿已经醒来, 精神尚好, 又听闻太医说多亏救的及时, 女儿只是呛了两口水,并无大碍,他这才放下心来。   见女儿和夫人都是满脸惶惶不安的神色,泾国公张愈安慰地拍了拍她们,道:“放心吧!现在不是我们要给皇上交待!是皇上要给我们家一个交待!”   一个八皇子正妃的位置应该跑不了了。   只是……   东平王妃这个位置却是无缘了!   八皇子的能力与老辣的东平王根本无法相比,远不如东平王让他来得安心,可惜了……   ……   “混账!”   “我问你们,泾国公府的小姐是怎么掉到水里的?又是谁让你们去救人的?!”   盛怒之中的成武帝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扫到地上,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声。   他好容易将灵壁的婚事订了下来,结果,让这几个不屑子全都毁了!   三皇子李承睿和八皇子李承泽全身湿淋淋地跪在地上,在他们身后是同样跪着的八公主李晴风。   听到父皇震怒,八公主李晴风瑟缩了一下,又满心不忿。   父皇居然为了一个外臣之女吼她!   “八公主,你说!”   “你是怎么把泾国公府的小姐给推水里的?!”   成武帝见几人不出声,便将矛头先对准了八公主李晴风,她是一切事情起因的罪魁祸首。   八公主李晴风听见成武帝问她,立刻委屈得哭了起来,手上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当时人太多,不知是谁推了儿臣一下,儿臣便不由自主地撞到了泾国公府小姐身上……”   “泾国公府小姐确实是因我而落水的,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八公主李晴风将帕子往眼睛上一抹,受到刺激的眼睛立刻不受控制,哭得泪珠一对儿一双的,凄惨极了。   不知道的,还真当八公主李晴风是冤枉的呢。   可是,在帕子遮挡的眼睛下,闪着的却是无比怨毒的光芒。   张竹漪是她推落水的!   她当然是故意的!   谁叫她就要嫁给东平王萧峄为正妃了?!   她从小就喜欢东平王萧峄,立志要嫁给他,可是,父皇和母妃都不同意。   母妃说东平王是他们的敌人,是三皇登上皇位的绊脚石。   而父皇却大骂了她一顿,说他们之间差着辈份,让她这辈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这才知道原本这世界上哪个贵女都能嫁得东平王萧峄,就偏偏身为公主的她嫁不得。这些年,东平王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她倒还不怎么难过。   可是,今年父皇突然要给他指亲,还一指就指三门贵女。   哪怕三门已去两门,可是,却还是订了正妃,要娶亲了。   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些日子,她的心就像是针扎一般,每每想到他要娶别人了,她就恨不得杀了那个能嫁给他的幸运女子。   直到母妃和三哥找上她,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原来,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三哥也想娶泾国公的女儿。   她本来是想毁了她的!   既然,三哥想娶,那便便宜她了。   乖乖嫁给三哥做个侧妃,若日后三哥登了大宝,也算她的造化。   于是,她故意接近泾国公府的小姐,趁着人多的时候,猛然一推,将她推落入水……她已经和三哥都商量好了,只要泾国公府小姐落水,他便立刻跳到水中把人救起。   若是泾国公府的小姐湿身被三哥抱了,婚前失贞,有了肌肤之亲,那她就只能嫁给三哥,再也嫁不了东平王了。   可是,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个八哥,居然速度比三哥还快。   三皇子李承睿心里也恨得要死。   他辛辛苦苦做的局,没想到最后居然便宜了老八。   老八怎么那么巧,刚好就在不远处呢?居然比他还快!   可是,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要如何打消父皇的怀疑,才是最重要的。   “父皇,我是听说八公主将人撞落水了,着急之下才赶来救人的……当时,儿臣并不知道那是泾国公府的小姐,只是想着赶紧把人救上来,别让小八惹祸。”,三皇子李承睿赶紧拱手,解释道。   他既然计划好了一切,自然也是早就想好了说辞。   八公主李晴风是他的胞妹,他关心则乱也是有可能的。   三皇子李承睿的说辞别管是真是假,但至少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于是,成武帝又将阴沉沉的视线转到了八皇子李承泽的身上。   “儿臣是为母妃采荷花的,刚到不久,就听见有人喊说有人落水了,儿臣没有想太多,就跳了下去……”,八皇子李承泽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   一旁的八皇子母妃淑妃娘娘连忙点头道:“是这样没错!泽儿会去赏花宴,是臣妾逼他去的。”   “泽儿年纪大了,于是,便想着让他去赏花宴转转,看能不能有喜欢的女子,臣妾也好到时候请您给他赐婚。”   这场赏花宴本就是皇上为几位到了年龄的皇子选妃举办的,她自然是希望儿子能在此次赏花宴上遇到合心仪的女子啊!可是,泽儿性子冷淡,对此没什么兴趣,还说全凭父皇母妃做主,没办法,她才说谎话骗他,让他去给自己摘朵荷花。   原意是想让他去赏花宴上转转,看能不能遇到合意的人儿,哪成想儿子这一去就救了个少女,而这个少女还不是别人,正是东平王萧峄的未婚妻。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是什么冤孽啊!   可是,她可不敢晕,她还得赶紧过来解救她儿子啊!   没有人比她们这些枕边人更知道成武帝的脾气了,若是,让皇上疑心泽儿是故意抢东平王的未婚妻的,那泽儿可就完了!   淑妃在这边战战兢兢地解释,边解释,还要边小心地看成武帝的脸色。   八皇子李承泽的眼底却是一片漆黑。   因为,他并不是无意间救的泾国公府的大小姐,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现在想来那个小太监来的也太巧了。   当时,他正慢慢往赏花宴这边走,结果,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急急跑过来对他说“泾国公府大小姐落水了……”,他心系泾国公府小姐多年,听见心上人落水,他还哪顾得那么许多,拼命往赏花宴的荷花湖那里跑,他刚跑到时,就听见张大小姐落水的惊叫声……于是,他立刻也跟着跳下了水……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很不对劲儿。   那个小太监来通风报信时,张大小姐明显还没有落水,他是如何得知张大小姐稍后一定会落水的?!   除非他知道老三和八公主要害张大小姐,亦知道他心仪张大小姐许久,所以,才将消息告诉了他。可是,这个人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既然不想让萧峄娶到张大小姐,也不想让三哥娶到张大小姐?!   八皇子李承泽仿佛陷入了迷雾之中,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那个幕后通知他的人,否则,张大小姐就只能给三哥做侧妃了。   以张大小姐的人品和才貌,给三哥做侧妃,明显是侮辱了张大小姐。   “好!很好!”   “你们个个都有理由、都有借口……一个个的都不是故意的……”   成武帝怒极反笑。   三皇子和八公主的母妃荣妃见此情景,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几人是真的触到皇上的逆鳞了,再也不敢在旁边看着,猛地跪了下去,以头磕地,磕得“砰砰”做响,“皇上,小八是性子有些扭,可是,她却是出了名的心软良善,平时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怎么敢故意去推张大小姐落水呢?”   “一定是有人想要谋害公主,这才让公主撞到了张大小姐身上。”   “否则,今天落水的就是公主了!”   “还有……睿儿也是一片爱妹之心,他都不知道落水者为谁?不知者不怪啊!!”   荣妃都跪了,淑妃哪里还敢站着,连忙“噗通”一声也跪着,拼命求情。   两个妃子头都磕红了,可依旧没有降下成武帝的怒火,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带着惊惶大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河北大水,引发山洪,冲毁堤坝房屋田产无数,死伤数万人……”   成武帝闻言大惊,在顾不得眼前的眉眼关司,恨恨的看着三个人,冷冷地给出了惩罚后,便直奔太极殿。   成武帝撸了三皇子身上所有的官职、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八皇子身上没有官职,于是,就罚了闭门思过三个月,并打三十大板!八公主李晴风禁足宫中半年,不得踏出宫门一步,罚俸两年,身边一等宫女全部杖杀!   虽然他们都各自给了合理的解释,但成武帝明显是更相信八公主李晴风因为嫉妒而暗害张大小姐,致使张大小姐落水。   他需要给泾国公府一个交代!   ……   咸福宫里发生的事儿,苏妙卿可不知道。   她此时还被困在萧峄的怀里,和他讨论“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呢。   “你不是说‘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吗?!”   “那我以妻位许你,可好?”   萧峄将苏妙卿往怀里带了带,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的看着苏妙卿,眼神中的深情,让苏妙卿避无可避。   苏妙卿慌了,头上似是响起了一连串的炸雷,都快把她劈冒烟了。   她之前就隐约感觉萧峄喜欢自己,可是,又不敢真的确定。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平王萧峄!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名不见传的四品官儿的女儿?!   一定是她想多了!   可是,现在,苏妙卿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萧峄真的喜欢她,甚至因为她的一句话,便放弃了皇上给他赐的泾国公府的婚事。   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用心不可谓不真!   可是,苏妙卿此时心里没有一点喜悦,满满的都是惊吓!   那是萧峄啊!   未来乱世杀人如麻的暴君!   被这样一个人喜欢,苏妙卿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不是!”   “你……你等等……”   “是!”   “我是说我‘宁为穷□□,不为富人妾!’,可是,我也没说要给你做妻啊?!”   苏妙卿气急败坏地说。   你有没有妻子,关我什么事儿?!   苏妙卿此时万分后悔当初用了这么个理由来拒绝萧峄。   主要是她也没有想到萧峄居然真的好好的三门亲事说没就没了。   若是皇上有一天知道萧峄居然为了她才放弃了三门大好的婚事,不知道会不会下旨弄死她!   只这么一想,苏妙卿就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长得好像没有那么牢了,摇摇晃晃的直晃当。   “你说什么?!”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之色,蘧然薄怒,语气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受伤。   “痛!痛痛!”   苏妙卿俏脸一皱,心中哀嚎,她只觉得握在她腰上的大掌猛然一紧,顿时就感觉她的腰要折了,可是,看到萧峄生气的模样,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萧峄。   美人儿眼眶微红,杏眸氤氲,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萧峄心头猛然爆发的怒火顿时泄了火气,心再也硬不起来,直软成了一汪水,手中力道不自觉的放松。   萧峄死死地看着苏妙卿,幽暗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掌中细腰是那么纤细柔软,他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弄坏她……   可是……他舍不得。   萧峄眼尾发红,心里像是关着一个野兽,在拼命咆哮发狂,可是,他却死死压着不敢放它出来,生怕吓倒他怀里这个娇弱绵软的小姑娘。   虽然……他明知道她并不如她外表这般柔弱。   否则,也不会一开口说话就气死人!   她为什么对他就不能像是对某人一样甜甜的笑呢?!   “你……你不要生气……”   “你想想……你可是东平王……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亦是朝中的肱骨之臣……皇上还指着给你联姻有实力的大臣做臂膀,以壮大太子的实力……他怎么可能允许你娶一个小小四品官儿的女儿?!”   这可是会死人的!   这种高端局,可不是她一条咸鱼能玩得转的。   “还有……”   苏妙卿一边小心翼翼地捋着虎须子,一边拼命的想着办法说明她不能嫁他的理由。   远处湖边的喧嚣已经渐落,想必是大家都对泾国公府小姐落水的事情好奇,各自打听消息去了……   “还有,嫁人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儿,我要嫁人自然是要嫁我喜欢的人……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接触,可以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苏妙卿为了说服萧峄他们两个不合适,拼命想着各种理由,急得连小鼻尖都在微微冒汗,她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一味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不知是哪句惹恼了萧峄,萧峄漆黑如墨的眼瞳变得更加幽暗深沉,他似笑非笑,冷冷道:“陌生人?!我们是陌生人……?!”   “那本王帮你回想一下,我们究竟是不是陌生人?”   说完,单手扣住苏妙卿的腰,也不待苏妙卿反应过来,便低头吻了下来。   萧峄吻得极其凶狠,苏妙卿颤抖得厉害。   “有没有回想起来?”   “温泉行宫?”   “我们已经这样过了……还是陌生人吗?这世上有这样亲密的陌生人吗?”   萧峄的声音温柔缱绻,说完,他又一次吻上了她娇嫩的唇瓣。   苏妙卿不敢置信地地睁大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在温泉行宫中带着强烈侵略/性的亲吻,就像是现在一样,贪婪而又霸道,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原来……   他是知道的。   他根本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谁,他当初就是故意来亲她的,而不是什么行宫的小宫女。   想到自己当初那么笨,白白被这家伙占了便宜,事后,他还装得像没事人儿一样,苏妙卿又羞又恼,猛然使劲儿一推,却忘了他们此时不是在地上,而是在树上,她推萧峄没怎么样,反倒是自己因为用力过度,重心不稳,晃了一晃后,便朝树下掉去。   “啊!”   苏妙卿吓得惊叫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摔死时,却只听见一阵风刮过,随后,她便被人抱在了怀里,安然无恙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苏妙卿当场就哭了。   吓死她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   “别哭!”   “苏妙卿,本王喜欢你!”   “很喜欢!”   “本王想娶你为妻!”   “皇上那边,你不用担心……本王自有办法让你当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   苏妙卿哭得专心,恍惚间,她感觉到萧峄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又无奈地说道。   苏妙卿听到后,却更想哭了。   谁想嫁给你这个喜怒无常的蛇精病啊!   ……   赏花宴后,有两条消息震动了整个京城。   泾国公府大小姐张竹漪与东平王萧峄的婚事黄了,改赐婚给八皇子李承泽了。   赏花宴后,这条消息迅速惊呆了京城众人。   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三皇子党们,东平王萧峄没能娶到泾国公府的小姐,联姻增加实力的目的没有实现,对他们来说就是好消息。   虽说,三皇子也没能按计划娶到张大小姐为侧妃,增加自己的实力,但好在萧峄也没能娶到,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赚到了。   否则,一个萧峄就已经很恐怖了,若是再加上一个泾国公,那朝堂上还有他们的立锥之地吗?!   忧的自然是以徐阁老为首的太子党。   现在,他们肠子都要悔青了!   若是当初他们支持这三门亲事,那现如今哪怕是泾国公府的婚事黄了,还有另外两府。   那两府的实力捆在一起,也是可以顶得上泾国公府的。   结果,就因为他们的猜忌之心,结果落得现在这个结果,一门亲事都没保住。   此时,徐阁老若是还不知道他们是中了三皇子他们的圈套,他也就配不上阁老之称了。   “三皇子所谋甚大啊!”   徐阁老站在窗边,眉头紧锁,遥望天边。   现在,泾国公府的亲事丢了,左相府和户部尚书两府的亲事也不能再提,别说是他们,就是皇上都没脸再开这个口了。   而皇上为东平王挑的这三门婚事,那是皇上精心细选之后的,再挑选人家,又哪里能比得这三家?!   唉……   这一局,他们输得太惨了!   虽说,三皇子也没落到好,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皇上的警惕,削了他的所有职务。可是,他们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三皇子的外公可是镇北大将军,手上掌管着十万大军……   总之,三皇子若有异心,必是太子心腹大患。   他们日后处事,还需慎之又慎。   就算不能成为东平王的助力,也不能成为东平王的绊脚石。   事后,徐阁老曾亲往东平王府向东平王致歉,好在,东平王大人大量并未与他们计较,还称他们是国之忠臣。   真是让他们羞愧汗颜不已。   另一条震惊全京城的就是河北大水,灾情严重,朝廷急令户部拿出银一百万两、粮五十万石,钱粮筹集起后由东平王亲自押运奔赴河北救灾。   朝廷六部立刻忙碌起来,尤其是户部,人人都快忙疯了。   东平王要去河北赈灾的事情,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东平王出面负责赈灾,大家心里就都放下心了。   有东平王在,灾情一定很快就会得到控制的,绝不会有贪粮贪钱的事情发生了,否则,黑甲卫会让他们后悔生来做人。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安昌侯府。   可是,苏妙卿却没有京城百姓那么轻松乐观。   她可没忘记鲁宁馨说的话,大水过去之后就是大灾。   那场瘟疫才是乱世的开端。   瘟疫啊……   在古人,人们对瘟疫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只要死亡便是一个村落接一个村落、一个县接另一个县……家家哭泣、户户哀嚎、尸殍遍野,简直就如同地狱一般。   苏妙卿想想就不寒而栗。   在犹豫了几天后,苏妙卿还是狠了狠心,斥巨资花了两倍的价钱向9277买了一本《水灾后瘟疫预防治疗手册》。   共计300个积分!   300个积分啊!   苏妙卿付积分时,心疼得都快抽抽过去了,9277的猫胡子都被她不小心拽掉了两根儿。   可是,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   苏妙卿拿着手册就进了自习室,愣是在自习室里呆了半个月,将这本手册上的要点在这个时代能做到的都摘抄了下来,不贴心地结合了她后世的经验写了些注释,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写完后,她便只剩下一个难题了──如何把这本书送到东平王的手上?!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她亲自去送。   她亲自解释,也许东平王会信。   可是……   苏妙卿不想见东平王!   若是见了,她要如何与他解释她特意准备这防疫手册的事儿?鲁宁馨自是不能说出去的,那她还有什么借口?!   嗯……说自己翻看史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规率,历来大灾后必大疫?!   那为何别人都没发现?!   是不是因为他要去赈灾了,而自己关心他?!   “哎呀!”   “可烦死了!”   苏妙卿烦得猛地趴在书桌上,让冰凉的书案给她的脸降一下温。   想到萧峄,她就不可控制地想到那天在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萧峄真的把她说的话当真了,要娶她为妻。   可是,她没说要嫁他啊!   本来,她还想再和他解释一下,可是,她还没说两句话,鲁宁馨就哼了一声,眼瞅着就要醒过来了,她急得哪里还想和萧峄说什么,只能是手忙脚乱地先将人撵走,去照顾鲁宁馨去了。   鲁宁馨醒来后,还一脸惊恐的说,“她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她好像见到东平王了?”   苏妙卿闻言,心里苦得都快挤出苦瓜汁了。   她也好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可是,腰间的隐痛和发麻的唇瓣都证明了她没有产生幻觉。   最后,她只得胡编了个理由,说东平王萧峄只是路过,你晕过去后,他就走了……云云,将鲁宁馨骗了过去。   至于,鲁宁馨信了没?   苏妙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原本,东平王萧峄去赈灾,苏妙卿还挺高兴的。   这一去赈灾,东平王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京城的,说不定他对她只是一时新鲜,时间久了,等他回来之时,就已经对她没有感觉了,更不会娶她这么个无用的小女子为他的正妃了。   可是,一想到好容易熬过水灾,马上就要迎来瘟疫的河北百姓,苏妙卿又高兴不起来,整日担忧。   她手写的这本手册,若是用好了,可以救很多人的。   与那么多人命相比,她和萧峄这点子感情纠葛,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若是怕萧峄误会,她开口解释就是了。   正好上次她没机会好好和萧峄解释,不如就趁现在这次机会,一次性说清楚。   若是他生气了,她就在此时献上这本册子。   她相信以东平王萧峄的眼光,应该会认识到这本册子的价值。   看在这本册子的份儿上,想必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苏妙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猛地坐起身,眉开眼笑。   趴在她身边在书桌上睡懒觉的9277,被苏妙卿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喵~”的一声就站起了身,在左右看看并无危险后,就白了苏妙卿一眼,想要跳下桌去,另寻一个清净的地方睡觉。   眼不见,喵不烦。   也不知人类为什么一天天的总有那么多事儿可愁的。   可开心中的苏妙卿却欠欠地一把将9277抱进怀里,揉脑袋摸肚子的在9277的身上一顿乱摸,气得9277发出猫咪危胁人时的哈气声,可也没把苏妙卿吓倒。   等苏妙卿猫瘾好了,9277一身长长的毛也被苏妙卿弄乱了。   气得9277在苏妙卿的脑海里一顿咆哮。   苏妙卿眼珠一转,坏坏地说道:“小七,你知道猫是怎么梳理身上的乱毛的吗?”   9277一愣。   它只知道猫喜欢舔自己的爪子,它现在是猫的形态,所以,没事儿它也舔两下。可是,像别的猫儿那样梳毛,它还没做过。   调动脑海中的资料,找到相关的问题,9277跟着学试着舔了一下自己脖子下的毛,“靠!靠!粘……粘住了……”,9277的猫舌头上全是倒勾,舔它自己脖子下的毛,一下就勾住了,为了解救自己的舌头,它不得不努力将头往后仰,差点把自己整个猫身都给仰过去,那滑稽的模样,让苏妙卿趴在桌上一顿狂笑……   9277很是羞恼。   它几乎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的舌头解救了下来,下一秒,就下意识地又舔上去了,然后……它的舌头再次被勾住了,它不得不又一次尽力仰头,解救自己的舌头。   苏妙卿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容易擦掉眼泪,从桌上爬起,结果看到9277又一次被勾到舌头的蠢样子,她不禁再一次爆笑出声……   哈哈……   太好玩了!   让你爱漂亮,还变成长毛狮子猫。   不知道长毛狮子猫最大的痛就是梳毛吗?!   笑得太过嚣张的后果就是9277用前爪“啪”的一声打在苏妙卿的脸蛋上,用一个梅花印结束了这场纷争。   “真是的……”   “这都玩不起……”   苏妙卿悻悻地说道。   9277站在桌子上悠闲地舔着前爪,还给了苏妙卿一个白眼。   苏妙卿揉了揉脸颊,顶着脸颊上的梅花印叫来了青黛,吩咐道:“青黛,吩咐马房明天早些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府办事儿……”   萧峄还有两天就要出发去河北了,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 第55章   第二日清晨, 苏妙卿从安昌侯府坐马车出来,直奔东平王府而去。   苏妙卿到的时候,天色还早,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青黛想要叫门, 被苏妙卿制止了, 她让马车将车停在东平王府旁不远的小巷里, 这里正对着东平王府的大门,若是东平王萧峄出府, 他们一定能看见。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是, 东平王府的门却一直不曾打开。   真是太奇怪了, 按理说,这几天正是东平王萧峄忙的时候,他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出门呢?!   突然,苏妙卿心里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他该不会已经提前离京了吧?!   若是那样的话可就遭了, 她手里的东西可就送不出了。   “青黛, 你快去问问东平王可曾在府?!”,苏妙卿急忙叫来青黛吩咐道。   青黛脆声声地应下, 便快步向东平王府而去。   “站住!”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东平王府?!”   东平王府的守卫手持长枪将青黛拦在了东平王府门外。   他们东平王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又长相昳美, 总有些高门贵女遣自家婢女来为东平王送吃送喝, 以期望能入了东平王的眼, 可至今却没有一个人的东西能够送得进去。   眼前这个婢女穿着崭新的藕荷色云绫裙,发髻上插着一根金镶玉簪, 显然是出身富贵之家的丫鬟, , 见到他们喝问,也无半点慌乱,只是神色从容地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各位大人,我家小姐有重要东西要交于东平王,请问东平王可在王府?!”   又来了一个!   每个来送东西的都会说有重要东西要交于王爷,都是一样的说辞,就不能换一个?!   东平王府门外的士兵虽然心中腹诽不已,可是,军纪在身也不敢随意取笑,只能一板一眼地说道:“王爷从不收礼,还请你家小姐回吧!”   “我家小姐要送的东西可不一样,那并可不是送给东平王的,而是送给所有河北受灾百姓的!”,青黛腰杆子挺得直直的,很是骄傲地说道。   她家小姐肯见东平王可不是为了私情,其它的娇小姐如何能与她家表小姐相提并论?!   再说了……   她家表小姐肯来见东平王,东平王应该很高兴才对。   这些不懂事的还偏偏要在这儿拦着。   哼!   听到是要送给河北受灾百姓的,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是,这份心意就十分难得。   于是,守门的士兵脸色变好了几分,道:“若是送予河北受灾百姓的,那你们可来晚了,我家王爷已经快马轻骑带人先奔赴灾区了,已经走了三日了。”   ……   “什么?!”   “已经走了三日了?!”   苏妙卿在马车里悔得捶胸顿足的。   都怪她对萧峄畏惧太深,犹犹豫豫,结果错过了机会。   这个萧峄也是!   不是说喜欢她,想娶她为妻吗?!   既然那么喜欢,怎么出发前都不来看她一眼?!若是他来安昌侯府,她不就可以将东西交给他了。   现在怎么办?!   想到河北受灾百姓将会因为瘟疫而再死数十万人,苏妙卿心都在颤抖,她现在悔死了。   若不然……将书交给鲁宁馨,由鲁宁馨送给左相?!   可也不知道鲁宁馨现在有没有将事情说给左相夫妻听,左相夫妻又是否相信?!就算都相信了,左相又会信她的手册有用吗?!   这手册,她肯定不能说是她写的。   她只能说是她无意间发现的,觉得有用便送来。   可是,这样说,左相如何会认真对待这本书?!   说不定前脚收了她的手册,后脚便束之高阁了,那可就耽误事了。   一路上,苏妙卿情绪都无比低落,她脑袋都要想炸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嘴角竟然起了一颗火泡,一碰就丝丝的疼,她的惨样让来到学堂的鲁宁馨吓了一跳,可是,又不好问。   直到午休人少时,鲁宁馨才询问苏妙卿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却急急地询问她有没有将她梦中的事情告之左相夫妻,鲁宁馨苦笑了一下,她告诉了。   赏花宴后,她就一直想找时间说一下这件事儿。   可是,适逢河北水灾,身为左相的鲁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天未亮就要出门,五更出门,四更回,她根本找不到时间和父亲说这件事儿。   好容易待在朝廷忙完了赈灾钱款及粮食事宜,左相才没那么忙碌,让她找到时间和父母说此事儿。   可谁知道……   “他们根本就不信我!”   “还说我是发了癔症,过几天就好了……”   “气死我了!”   鲁宁馨撅着嘴,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   仅仅只是同窗,苏妙卿就能相信她,还安慰她,帮她想办法,可是,她的亲生父母居然不相信她,还当她是小孩子。   “我已经告诉他们河北大水后,很快就会有瘟疫……这次他们总会信了吧?!”   鲁宁馨无奈地说道。   苏妙卿听得心都凉了。   她就知道!   她和鲁宁馨现在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在左相的眼中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呢,这么大的事儿,他会相信才奇怪了。   左相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更不可能相信她的什么手册。   到时候,还不得以为是自己女儿癔症,把她也带坏了啊!   难道,就真的只能等到瘟疫大爆发的时候,他们才会相信她们吗?!   苏妙卿急得一天一个火泡,旧的没消,新的又起,心疼得安昌侯夫人什么是的,只以为她是苦夏,那祛火的茶水、点心、菜品是一道儿接一道儿,可是,依旧祛不了苏妙卿的心火。   就在苏妙卿在安昌侯府急得焦头烂额之时,已经消停了许久的苏府又再度闹腾起来。   “娘,我不能去伺疾啊!我是咱们苏家的当家主母,我若走了,谁来孝敬您老人家呢?京城外可是已经有流民了,弄不京里也会传染的,您老岁数大了,万一……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人,怎么行?!”,大夫人赵翠芩满脸急色,声音颤抖地说道。   原本老爷应该在这个月就回京述职的,老爷在璐州三年,官声一直不错,年年户部考核都是优。今年回京述职后,很有可能会高升留在京中的。   她们一家人都在日盼夜盼的盼着老爷回归,可是,都到了月底了,她们也没把老爷盼回来,反倒只等回了老爷一封书信。   信上说河北水灾后又起瘟疫,虽然璐州与瘟疫暴发所在的州相距较远,可是,不知怎么的这瘟疫依旧是传染到了璐州。   所幸东平王那时正在璐州,当机立断下令关城,外面健康的人只许进不许出,这才控制住了疫情,但是,遗憾的是他依旧是被感染了。   现在府衙人力不足,他又病得起不来床,急需家里人过去伺疾……   大夫人赵翠苓一见到这封信,魂都要吓飞了。   瘟疫啊!   那可是瘟疫啊!   自古以来反是和瘟疫沾上边儿的十死无生!   这时候,老爷居然让她们派人去伺疾,做为夫人的自己肯定是第一人选,可是,她不想去,她若是去了那人还能回得来吗?!   “孙姨娘和赵姨娘听闻老爷病了,便一直哭求着要代替我去照顾老爷,不若就让她们去吧!”,大夫人赵翠苓为了自己不去伺疾,连忙把平日里最受宠的两个姨娘拎了出来。   她们不是口口声声最爱老爷了吗?那她们一定是愿意去的。   大夫人赵翠苓说完了这番话,心头不由得一阵痛快。   大夫人赵翠苓心里那点子算计,老太太苇氏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她对赵翠苓贪生怕死不愿意去照顾她儿子的事儿气得要死,可是,赵翠苓有一句话却打动了她,没错,京中也有了流民,若是这些流民也感染了瘟疫,那么她都免不了会传染上。   她老了,传染上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候,这府里若是无一个主事的,确实极为不妥。   所以,哪怕是看透了大夫人赵翠苓的小心思,老太太苇氏也不得不同意了大夫人赵翠苓的提议,只是,在同意了这个提议后,老太太苇氏眼中精光一闪,低声说道:“你说政儿的信里说东平王萧峄此时正在璐州?!”   “对!”   “老爷是这么说的。”   “信上说璐州只许健康的人进,却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大夫人赵翠苓不太明白老太太苇氏的意思,于是实话实说道。   既然璐州的人不让出来,想必东平王自己不会违背自己下的令……   “去安昌侯府告诉妙卿,让她带着两个姨娘去璐州伺疾。”   老太太苇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娘……您是想……?”   大夫人赵翠苓虽然脑子笨,可是,老太太先问东平王,又提到了苏妙卿,她又和苇氏婆媳多年,几乎是下一刻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一时间,心中不由得万分矛盾。   可老太太苇氏却不会在意她的心意,只是淡淡问了句,“没有主子,只有两位姨娘上路成何体统?!要不你去,要不她去,你选吧!”   只这一句话,大夫人赵翠苓立刻不敢再多想,马上派人去了安昌侯找苏妙卿。   ……   京城通往河北的官道上,到处可见摇摇晃晃想去京城讨活路的难民,这些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佛行尸走肉,唯有在看到那一排排的马车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生机,贪婪地盯着马车上的货物,仿佛一头头饥饿的野兽。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车上装的是什么,可是,他们觉得那一定是好东西,是可以填饱肚子的好东西……有的人饿狼般的目光甚至在打量那些拉货的马匹,嘴唇不断蠕动着,似是在想从哪里下口好……若不是护卫车队士兵手中的长枪闪着森森的寒光震慑着他们,他们怕不是早就如蝗虫那般扑上来疯狂的撕咬了……   人一旦饿到了极点,那简直就是比野兽还可怕!   这一队马车是去璐州运送粮食和药物的,成武帝听闻萧峄被困在了璐州,甚至派了两个太医来,而在这个车队之后,还零零星星的坠着几辆小车,这些都是自愿前往璐州照顾在璐州生病官员的家眷。   一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难民,用贪婪而恐怖的目光盯着他们,让他们心惊胆战,所有人都紧闭着窗户,屏住呼吸,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辆马车中,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抽泣声。   “两位姨娘别哭了,当心引来灾民……”   一辆朴素低调的四轮马车内,做书童打扮的苏妙卿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父亲的两位姨娘,低声道。   你越哭,不就越说明你这辆车上都是女眷,是软弱可欺是大肥羊吗?!   是的!   这个车队里最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的正是苏妙卿,而整个车队里唯一被吓哭的人正是苏府的两位姨娘。   这两位就一直在哭,哭得苏妙卿脑仁疼。   她两是被大夫人赵翠苓逼来的,一想到要去璐州那个瘟疫横行的地方,觉得自己死定了,自从上车后情绪一直很低落。   苏妙卿看她俩的状态,若是一直这个样子下去,怕她俩都到不了地方。   苏妙卿是会来,一方面这次苏府的借口很正当、很充沛,她拒绝不了。   另一方面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亲自去璐州找东平王萧峄,把她的手册带给他,疫情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大范围扩散,也许还来得及。   当苏府的人把话带给苏妙卿时,安昌侯夫人恨得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那大夫人竟然如此歹毒,给苏政伺疾的事情,她自己说走不开,居然让卿卿去?!   她怎么不让她女儿去呢?!   说什么大姐出嫁,家里妙卿就是最大的,理当为父分忧……   我呸!   她就是让她的卿卿去送死!   她宁肯卿卿的名声坏了,也不想卿卿去送死。   那可是瘟疫啊!   深入瘟疫区,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原本安昌侯夫人说什么也是不同意苏妙卿去的,可是,卿卿找到了她,并拿出了她手抄的那本手册给姨母看,让姨母放心。   瘟疫虽然看起来可怕,那是人们对它不够了解,现在有了这本手册,她不会有事,甚至还有可能救更多的人。   虽然,这本手册的作者写的是佚名,可是,安昌侯夫人也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妇人,只翻了几下,她便觉得这本手册非同凡响,有防有治,极有价值,说不定真的可以救更多的人。再加上苏妙卿心意已决,安昌侯夫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因为担心苏妙卿的安全,安昌侯夫人特意给苏妙卿选了府中一个看起来极为简单朴素,但却内有乾坤的马车。   这辆马车拉车的用的是耐力最好的河曲马,马车的外表平平无奇,青呢布顶,榆木车身,可实际上,榆木只是外面那一层,里面用的都是极为坚实珍贵的檀木,连大轴都是如此,慢走平稳至极,跑起来就又轻又快。   不只如此,车内也被安昌侯夫人布置的极为温馨舒适。   没有用那些华而不实的料子,全部都用的是结实透气又舒服漳绒布,四周都做了厚厚的垫子,人坐车坐累了,便可以躺下休息。   马车中央还有一个固定好的小桌子,桌子上炉子、水壶、茶杯一应俱全。   车壁四周的暗格里装满了苏妙卿爱吃的小零嘴。   平恩夫人还特意开了私库让苏妙卿挑了一些她需要的药材带走,连表姐谢婉贞都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给她,让她拿去赈济灾民。   就这样安昌侯夫人还是不放心,又给她挑了个会拳脚功夫的侯府护院给她赶马车专门护送她去。   得知苏妙卿要去璐州为父伺疾,阖府上下都对苏妙卿敬佩不已,外人也纷纷盛赞苏妙卿是孝女。   现在,苏妙卿不仅收获了才女之名,现在又有了孝女之名,在十里长亭送别时,苏府大夫人赵翠苓的脸色要多难看有难看,都没得告别完,便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将那两个姨娘丢给苏妙卿后,就匆匆忙忙坐马车跑了。   她甚至没给这两个姨娘准备马车。   苏妙卿真的是都快被气乐了。   这也是一个大家主母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是不是以为这两个姨娘出了苏府后就死定了?!给什么都是浪费?!   可大夫人已经跑了,苏妙卿又能怎么办呢?   她代表苏府,现在是苏府唯一的主子,只能收留了这两个姨娘。   两个姨娘一听苏妙卿这么说,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眼通红,挤成一团儿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妙卿。   苏妙卿的头又开始疼了。   “你们放心吧……有太医跟着,璐州的疫情很快就会好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苏妙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坐了好几天的马车了,越接近河北地界,灾民越多,她已经好几天不敢下马车了,直觉得腰酸背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小……小公子……真的吗?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孙姨娘,容貌清秀,但声音很是好听,如玉落玉盘般清脆动听。   虽说是姨娘,可是,这孙姨娘的年龄并不大,不过才十九岁而已。   “当然。”   “东平王身陷璐州,皇上派来的太医必然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有他们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要医生有太医,要方子她有手册,要药材……她马车上装了满满两大箱子药材。   只要跟她一起做好防护,她们回来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苏妙卿说道。   “那太好了!太好了!”   “多谢小公子!”   “我……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呢……”   这回说话的是赵姨娘。   赵姨娘岁数也不大,才二十岁来的样子,典型的江南美人儿,言谈举止温婉,容貌秀美,特别是那双眸子,与苏妙卿倒是有三分相似。   这几日,孙姨娘、赵姨娘按照苏妙卿的吩咐,将身上的金银首饰都取了下来,好衣服也都先收起来了,身上穿的也是在她们所带来的衣服里最朴素的那件……   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这样被苏妙卿弄成了两个半点儿不打眼的小妇人。   “这一路上也没无聊的很,和我一起做些口罩吧……”   苏妙卿捧出一大堆素布和针线对着两人说道。   得给这两人找点活儿,要不然,这一种上光是胡思乱想就能把她们吓死。   “小……小公子……这是什么啊?”   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孙姨娘,她拿起一个苏妙卿已做好的口罩,怯怯地问道。   她对府里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苏妙卿简直是太好奇了。   自她入府,她都没见过这位二小姐,只是听过她的名字,说这个二小姐身体不太好,很少出门,整天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还听说这位二小姐自小就又傻又呆,都没上过学堂,胸无点墨,除了长得漂亮,一无事处。   在府里这位二小姐就像是隐形似的。   她们最常见的是府里那位骄傲跋扈的三小姐苏妙茵。   三小姐苏妙茵自认是嫡女,对她们这些妾室可没什么好脸色,老爷不在府里的这些年,更是对她动辄打骂,吓得她们看到她就抖。   三小姐可从未像二小姐这般温柔的和她们说过话。   她们只知道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二小姐去年被大夫人关到佛堂抄经差点冻死,惹得二小姐的姨母安昌侯夫人大怒打上门来,将二小姐接走了。   这一走,没有回来。   连过年都没有。   那位安昌侯夫人极其强势地将二小姐留在了侯府。   这也是她们自入苏府后,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二小姐苏妙卿。   第一次见到二小姐苏妙卿,她们都太震憾了。   这位二小姐可太美了!   冰肌玉骨,琼姿花貌。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   后来,二小姐在车上看书写字,她们才知道二小姐不但识字,而且还写得一笔的好字,那笔漂亮的簪花小楷可比府里三小姐的字漂亮多了。   三小姐的字和二小姐的字一比,就像是小孩写的一样。   谁说二小姐是“草包美人”?!   简直就是骗子!   随着了解的加深,她们又发现二小姐不只长得美、学问好、还特别聪明厉害。   待马车走远了后,二小姐就换了男装做书童打扮,还让她们打扮朴素一些。   一开始,她们还不清楚二小姐为何这样做,可是,自从灾民越来越多之后,她们也就能明白二小姐这样做的用意了。   现在,二小姐又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让她们跟着做,还说这东西叫“口罩”。   口罩?   是什么东西啊?!   ……   “口罩啊……”   “是这样的……它是保护我们的口鼻的……”   “外面灾民多,空气污浊,这种空气我们若是闻多了的话,是会生病的……”   “这种布料都是在特殊药水中浸泡过的,可以起到提神醒脑,保护我们的作用的……”   苏妙卿简单的将口罩的作用,用她们能理解的方法解释了一遍。   “如果你们想要平平安安地从璐州回到京城,就一定要记得时刻要戴着这个。”   苏妙卿很大方的抓了一把口罩递给两人,示意两人戴上。   苏妙卿也挑了一个,慢慢戴在脸上,演示给她们看这个口罩应该怎么戴。   前几天,灾民没有这么多,苏妙卿也就没戴,可是,这些日子已经临近河北地界,灾民也多了起来,苏妙卿觉得还是戴上的好。   “是……是这样吗?”   孙姨娘拿了一个学着苏妙卿的样子,有些笨手笨脚的,但还是戴上了。   苏妙卿还特意给她调节了一下长度,让口罩更贴服。   “哇~好香啊!”   “很舒服……是一种淡淡的药香……”   “戴上这个后,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孙姨娘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这一路上,她们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快进入河地地界后,二小姐更是让她们很少下车,她们又总是哭,这一路来都是头昏脑胀的,身子僵硬,很是不舒服。   戴上这个口罩之后,她真的感觉舒服多了,之前胸口的那种烦闷的感觉也消失了。   二小姐可真厉害!   她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赵姨娘看见孙姨娘兴奋的模样,也将信将疑地拿了一个戴起来,这回换成孙姨娘帮她调整大小,很快赵姨娘也感觉到了这口罩的好处。   她不像孙姨娘还小,很是活泼,她只是笑弯了眼睛,眼神里也有了光彩,心中激动。   有了这个东西,她们是不是真的能从璐州平安回来?!   “谢谢二……小公子。”   赵姨娘对苏妙卿千恩万谢。   “谢谢就免了,若是真想谢我,就帮我一起做口罩吧……”   “我跟你们说这个口罩可废了……若是污染不是很严重的时候,一个可以戴个两、三天……可若是深入疫区,这个口罩就得一天一换……你算算我们得做多少个口罩吧?”   苏妙卿拍了拍这堆布料说道。   天天换?!   那……那是挺多的。   哎呀!   那得快点做啊!   这眼瞅着再有几天的路程就该到了……   她们这批去璐州照顾官员的家眷,因为想要安全点,所以,就跟着送往璐州的粮药的车队走,既然是跟着官家的车队走,自然是跟着人家的速度走,而官家的车队因为担心东平王的情况,走得很急,马车跑起来,一路上颠簸不已。   还好,她们坐的是安昌侯府为表小姐准备的马车,又大又稳又快,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感觉有多不舒服,否则,她们早就得躺下了。   她们车队里其它官员家眷的马车没她们的好,听说已经颠簸病倒了好几个了。   她们看照这个速度,怕是没几日,她们就会到璐州了。   想到这儿,两人都立刻伸出了手。   做!   多做一些!   好东西啊!   马车上三个女人闷头做针线,做得累了,苏妙卿便煮些菘蓝水给几人喝,这菘蓝可以清热解毒、凉血消肿、预防疾病,只是味道不好,难喝了些。   孙姨娘和赵姨娘两位在府中娇养的小女子,最开始都很难接受这个味道,看苏妙卿喝得面不改色的样子,钦佩不已。   还是听苏妙卿说这药可以预防瘟疫,两人才硬着头皮喝的,喝了几天渐渐习惯那个味道后,若是一天不喝,两人还有些不得劲儿呢。   到了午休的时候,她们就可以下车走走,和其它府中的家眷一起去解决一下内急问题,但也不会走多远,都解决完后,她们就绕着马车走上两圈,然后,就会赶紧回马车上了。   三餐也是在车上解决的。   而二小姐的操作又让她们惊掉了下巴。   煮饭的炊具是固定在桌子里的炉子,加的是上好的银丝炭。   二小姐的马车后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吃食。   早餐或是各种甜咸口味的粽子、或是用五香鹿脯煮的银丝面条、再或是咸鸭蛋配小米粥藤萝饼……   午饭则是各种煲仔饭。   煲仔饭这个名字是二小姐说的。   每天煲的饭都各不相同,有时候是腊肉配菜干的、有时候是火腿配笋干的、有时候又换成了糟银鱼配萝卜干黄豆的……鲜香异常,很是下饭。   她们都是女子,饭量小,煮一锅刚好够她们三个人分的。   到了晚上,她们的伙食就又变成了各种烩饼,有土豆肉干绘饼、有板栗糟鸭烩饼、有泡发后的虾仁蘑菇烩饼……   配上各种爽口的小酱菜,吃得她们简直停不下来。   赵姨娘就多次揉肚子表示担忧,怕吃得太胖了,失去了纤纤细腰,老爷会不喜欢。   离璐州越来越近了,她们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官道儿上的难民更多,她们就是下马车时也不摘下口罩,那怪模怪样的样子没少引来他人的嘲笑。   孙姨娘和赵姨娘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到苏妙卿无行无素,泰然自若的样子后,她们也就放开了。   爱咋咋地吧!   反正她们都戴着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大口罩,别人也看不清她们的脸,爱笑就笑去吧。   万一被感染了,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   孙姨娘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孙姨娘乌鸦嘴,结果,第二天,她们中午的时候,就听说后面有一辆马车上有人感染了瘟疫。   这可把这些官员家眷们吓得不轻,非要把那家染疫的人家给扔出车队。   哪怕苏妙卿三人没下马车,都能听到后面吵闹喧哗的声音。   “二小姐,他们不会真的把人给丢出去吧?!”,孙姨娘惊恐万分,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在这个灾民遍地的官道儿,若是把一个病了的人扔出车队,那她肯定就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后面的吵闹声,孙姨娘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这一路上,若不是二小姐把她照顾得好,说不定她现在就是那个会被扔出车队的人。   赵姨娘也同样吓得不轻,身子不由得轻轻往苏妙卿这边靠,好像想要汲取一点温暖似的。   “没事儿……别怕……”   “有太医呢……”   苏妙卿微笑着安慰着她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看。   不知这些随行的太医医术如何?   苏妙卿真心的希望他们能把人治好……   …… 第56章   染病的是璐州州判家的媳妇。   璐州州判家是津卫的, 建隆二十年的进士,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媳妇。   这次璐州染疫,璐州州判也病倒了, 信息送到家里,媳妇和老娘都急得不得了, 都想要赶过去照顾, 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单独要把谁扔在家中,她们也实在放心不下, 干脆一狠心,两人都来了。   璐州州判官小家穷, 掏出所有钱来, 也只能买一个驴车赶路, 车棚也极是简陋。   这一路上,璐州州判家的媳妇要忍受路上的颠簸,还要照顾婆婆,再加上车棚四面漏风也没什么防护作用, 因此, 很快便成了第一个感染瘟疫的人。   听到别人议论要把她儿媳妇扔出车队,周大娘连忙死死地抱住儿媳妇的身体, 哭喊道:“不能扔我儿媳妇……不能啊……”   “我媳妇没病, 她只是累了, 歇歇就能好……”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若是儿媳妇被扔出了车队, 那她还能活吗?!   到时候见了儿子,她要怎么解释啊?!   “周大娘, 您儿媳妇这个样子怕是染上瘟疫了, 您若是不扔了她, 那咱们一个车队可怎么办啊?!”,一个身着锦衣,体态丰腴的胖妇人,拿着手帕掩住了口鼻,惊呼着。   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居然离这对儿穷酸婆媳这么近。   她不过是下车溜个弯消一下食,就看到那个儿媳妇晃了两晃就倒了,那有热闹她可不赶着去看吗?哪知一看之下,吓了她一跳。   那个小媳妇那脸烧得通红,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已经昏迷不醒了。   她这一路行来,可是,见了不少从河北逃难出来的人就像这个小媳妇一样,她当时心里就是一跳,这该不会是染上瘟疫了吧?!   她吓了一跳,一溜烟的就跑了,忙去找人上报去了。   前后的马车也被她的惊叫声给吓到了,纷纷下来看情况,看到那个小媳妇的模样,她们心里也直打鼓,那样子和那些染了瘟疫的难民好像啊……一瞬间,刚刚还围上来看热闹的人马上退了八丈远,直嚷着要把人扔出车队,可是,又无一人敢真的上去扔人,怕自己也得上瘟疫。   那对婆媳周围瞬间连人带马车就走了个干净,大家都怕被传染上。   周大娘哪进而见过这个场面,心里又慌又怕,一双干枯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除了死死的抱着儿媳妇大哭之外,毫无办法,整个人无助极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儿子病在璐州,儿媳妇又病在了路上……   若是这两个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她一个孤老太婆可怎么活?!   周围负责守护车队安全的士兵听了这凄凉的哭声,也是心中不忍,可是他们又毫无办法。   路旁的流民停下了脚步,似是听到了车队要把人扔出去的叫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对婆媳和她们拉车的驴,那目光绿幽幽的,看得人心里发寒,可想而知她们若是被赶出车队,下场会如何。   就在这时,几个太医带着学徒终于匆匆赶来。   他们仔细检查了那个小媳妇的脉象,又翻了翻她的脸皮,越看脸色越沉重,最后,终于确定了这个小媳妇确实是感染了瘟疫。   这个消息顿时让周围的人一顿慌乱,有些人因为刚刚过去看热闹离得太近,现在吓得半死,抓着太医死不撒手,哭着求太医救命。   最后,还是在士兵的呵斥下,才把太医从这群妇人中间解救出来。   “大家放心,既然你们是跟着我们一路走来的,我们不会不管大家的,大家不要恐慌……”   说完后,便让人将那个小媳妇和她婆婆连带着她们的驴车一同带去了车队前面,方便他们医治。   可是,饶是如此,不安的情绪依旧悄悄的弥漫于整个车队,连守卫的士兵们都有些慌了。   太医所在的位置,在车队的最前面,而苏妙卿却在队尾的位置,想要打探消息很不方便,只能是在每日车队午休的时候,让侯三去前头看看情况。   侯三就是姨母派来保护她的侯府护卫。   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只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这也是他们马车上都是年龄较小的女子,却一直没人敢来惹她们的原因。   这天,照例是午休,往日午休时,她们几人都会绕着马车走上两圈,活动活动筋骨,可是,前几天的的事儿实在是吓到她们了,再加上难民越来越多,为了避免发生危险,她们已经非必要不要马车了。   “小公子!”   马车外传来了侯三瓮声瓮气的声音,苏妙卿连忙打车门,随着车门的打开,一股淡淡的白烟从车内冒了出来,从外面看过来,整个车厢雾气弥漫,还怪吓人的。   这股白烟吓了侯三一跳,不禁脱口说道:“小公子,着火了?”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用手扇了扇车上的烟,解释道:“不是!这是我在烧苍术末,防疫的。”   这是她从9277那里兑换的那本手册里记载的,以“苍术末、红枣,共捣为丸如弹子大,不时烧之,可免时疫不染。”   苏妙卿带药材出来的时候,有花积分请9277帮她挑出她能用得上的药材带上,听闻车队有人染了瘟疫,她这两天便赶着把这东西做出来了。   感谢李女师教她调香打下了好基础,她做这个并不费劲,做好后就用香炉把它点了当香烧了。   侯三听苏妙卿解释完后,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和枣香,他脸上也戴了和侯府表小姐一样的口罩,这个口罩隔绝了气息,让他没有第一时间闻到药味,害得他闹了笑话。   “无妨。”   “那边情况如何了?他们可接受了口罩的建议?”   苏妙卿连忙询问道。   那天,她透过车窗缝看到前去看病的几个太医脸上都没有任何防护,心中很是担心,于是,便让侯三去接触一下,想要送出口罩给太医们。   瘟疫传染人可不分医生还是百姓,更何况太医们是离染疫病人最近的人,他们也是最容易被传染上的,这样不做任何防护的就去看病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是他们被传染上倒下了,那些病人就更没救了。   侯三听苏妙卿问,遗憾地摇了摇头。   以他安昌侯府护院的身份根本就见不到太医,更别提将表小姐的口罩送出了,士兵们根本就不给他通报。   苏妙卿听完脸上满是失落之色。   人微言轻,便会是这样的,她其实早已猜到了。   让侯三去也不过是想着万一呢……   这个时候,苏妙卿有些羡慕表姐的身份了,若是表姐让侯三去的,那些士兵绝不敢不通传。   “那便算了……”   “这个给你。”   沉默良久后,苏妙卿便递给了侯三一个香囊,让他戴在腰间。   “这是药囊,里面装了苍术、贯众、藿香、佩兰、石菖蒲、冰片、丁香、薄荷、艾叶、苏梗等中药,戴在身上可祛除周边疠气,控制疫毒的传染……”   “戴好后,把这些口罩和这些药囊给同行的其它家眷发发……”   苏妙卿原本想着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医,由太医们发给大家,可以避秽去毒,以免车队染上瘟疫的人越来越多,可现在既然见不到太医,那就由她们发给其它府的家眷们吧,能保一个是一个。   侯三点头应是,在带上香囊后,便去挨个马车送这些口罩和香囊。   有些人接了,还对苏妙卿无比感激。   可是,有些人却并不领情。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啊?!还有这个香囊,臭死了!快拿走拿走!”   说话的人正是那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胖妇人,只见她正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着,说完也不待侯三再说什么,就“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侯三只能悻悻地回来了。   苏妙卿做了三十个口罩和香囊,送出去的不到十个。   “就先这样吧……”   苏妙卿让孙姨娘将东西收好,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忧心。   她现在迫切想让车队马上到达璐州,好让她早一点儿见到萧峄,否则,以她的身份根本就见不到太医这些人,更别提让他们听她的建议了。   “侯三,什么时候才能到璐州啊?”,苏妙卿问道。   侯三看了看官道,“回公子的话,据小人估计按现在的速度我们至少还得有十天的路程……”   十天?!   十天!   希望这十天,车队能平平安安的,别再有人感染瘟疫。   可是,这老天却并不按照苏妙卿的心意来,没过两天,便陆续有人发病,最先病倒的是璐州州判家的老母亲、随后又是那个浑身绫罗绸缎的胖妇人……再跟着就是那胖妇人的家里人……再然后就是与胖妇人比较近的临车人家……再后来就是车队的士兵……   倒下的人一天比一天人多。   车队的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速度,每天的行进极慢,原本十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拉长了半个月都不止。   车队里每天都弥漫着白色的烟雾,这是太医们在用苍木烧烟来祛秽。   苏妙卿焦急万分。   每多在路上多耽误一天,车队里就会多倒下一人,苏妙卿怕最后他们车队不等到达璐州,就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更危险的是这里离璐州已经很近了,他们遇到的逃难的灾民越来越多,这些灾民都不知跑出来多长时间了,一个个饥饿异常,整日游荡在车队附近,车队走他们就走,车队停他们就停。   苏妙卿知道,他们是在等车队的人都不行了。   现在的车队就像是一个疲惫的狮子落入了狼群,群狼就在等这头狮子什么时候落出疲态,他们便一拥而上将狮子分食。   这个时候,就算和他们说他们是朝廷派璐州赈灾的,也不会有人听的。   在饿疯了灾民眼中没有什么比能活过今天更重要的了。   车队也不能原地放粮,否则,等待车队的就是灭顶之灾。   最开始遇到灾民的时候,还有夫人心善见不得有人快要饿死,于是,将自己的干粮拿出来送给灾民,差点引发暴动,若不是官兵眼急手快就人拽回来,那位夫人都差点被灾民拖走。   带头的将领为此大发雷霆,三令五申不允他们拿出食物送人,否则,就会被赶出车队。   可是,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当车队行进到离璐州城还有三十里地、车队已经有将半的人都倒下了时,已经跟了许多日快要饿疯了的灾民终于将车队团团围了起来……   ……   “大家要冷静,我们是朝廷派来璐州赈灾的,只要你们和我们回璐州就可以有粮吃了……你们千万不要做傻事……抢劫朝廷赈灾粮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一次,负责护送的是显武大将军杨志,他一身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双目炯炯有神,一声怒吼,大刀所指,吓得百姓们纷纷后退。   可是,也仅仅是一步而已,片刻之后,饥饿便又逼红了灾民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们不回璐州!璐州城里全是感染了瘟疫的人,我们若是进去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句话让原本有些犹豫的灾民心再度坚硬了起来。   是的!   他们不能去璐州!   去了,他们就死定了!   璐州就是一座死城!   他们要活下去!   他们要吃饭!   饿极眼了的灾民再度蠢蠢欲动起来,包围圈再度缩小,仅剩的士兵不得不“唰”的一声将长枪指向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   哪怕他们心里再不情愿也明白,若是这些灾民一旦暴动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不能心存半点仁慈。   士兵们心里尚有畏惧,就更别提那些跟随里来的官员家眷了,若是真的一旦打起来,她们就是一块块砧板上的肉,她们都是女人跑也跑不快,这里是官道躲也没地方躲,若是落到灾民手里,她们可就没活路了,一时间,无数呜咽的哭声随风传出。   别的女眷哭了,可是,这次孙姨娘和赵姨娘这两个最胆小的却没有哭。   “快!”   “将这些干辣椒和口罩都交给她们,一旦情况危急,士兵们护不你们了,那些灾民冲过来了,便让他们将这些干辣椒都扔进烧苍术的盆里……”,苏妙卿将三大袋子干辣椒分给两个姨娘。   这是能保护她们的。   这干辣椒是她挑的可是有名的石柱朝天红,吃上一口辣得你怀疑人生的那种,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现在这么一天。   将这些干辣椒扔火盆里点燃,不一会儿辣椒烟就会弥漫开来,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呛得人无法呼吸,配上这些口罩,可以为她们拖一点时间。   接下来……   当然是去找人求救啊!   “侯三,一会乱起来的话,你能不能带着我杀出重围,咱们上璐州城求救?!”,苏妙卿看向侯三,焦急问道。   “公子是打算去璐州求援?!”   侯三一下子就明白了苏妙卿的意思。   这倒是个办法!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也就离璐州是最近,也只能向那里求救。   而且,东平王萧峄就在城中,若是听闻赈灾物资被围,肯定会派兵解救他们的。   三十里而已,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也许……真的可行!   侯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公子放心!属下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定能护公子一柱香的功夫赶到璐州求援!”   “好!”   有侯三这句话,苏妙卿总算是放心了。   随后,她又转身叮嘱孙姨娘和赵姨娘,点燃干辣椒后,就躲在车轮底下,尽量不要发生声音,等上两柱香的功夫,东平王就会派人来解释她们了。   不只如此,苏妙卿还拿出了两只绣有平安的香囊,亲自给她们戴在了腰间,那里面各有一对儿耳坠,是她从积分商场里买来的一分钟内可无视一切伤害的防具,每人一只装在荷包里。   耳坠这种东西不好送男子,好在,她和9277打听过了,只要她和侯三的距离够近,侯三就可以在她的保护之中。   苏妙卿心急火燎的安排着这一切,让两位姨娘速去给别的车发辣椒,这个时候,侯三就在解马车其中一匹马的缰绳……   也许是死马当活马医,也许是因为看到反是戴了苏妙卿送的口罩的居然都没有被传染上瘟疫,这次大家接干辣椒的速度很快。   烧苍术的炭盆,每个马车都有一个还正在燃着,这些人戴好口罩后,就把干辣椒抓在手中,就等着一旦乱起来就把这救命的辣椒扔进火盆里……   而他们也并没有等多久,孙姨娘和赵姨娘两人刚发完东西回来,前面就大乱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雷鸣,让人听了都不寒而栗。   侯三身手敏捷地爬到马车顶上向前方张望,不多时便面色大变地跳下马车,从车底翻出一把长枪,翻身上马对苏妙卿伸出手,“公子,快走!”   苏妙卿从未骑过马,可是,现在也不容她犹豫了,她连忙伸出手,握住侯三的手,扶住马鞍一用力,整个人就被侯三拽上了马,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坐在了马鞍上。   “驾!”   侯三双腿一夹马肚,长枪开路,挑着一处暴民薄弱便冲了过去。   侯三果然没有说谎,他的枪法好极了,长枪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血光。   这是苏妙卿第一次见到乱世的残酷!   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她不知该怪谁?!   怪他们抢粮吗?!   可是,他们快要饿死了!   谁不想活着?!   怪士兵们对他们刀枪相向?!   可是,那是士兵的职责!   最后,也许只能怪这个世道,乱世人命如草芥。   不知道谁才能结束乱世,还百姓一个太平?!   苏妙卿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死死的咬着下唇,眼中一过一丝恐惧,她紧紧的抓着侯三的衣服,心里很清楚,如果这时候她掉了下去,那就完了,落进这些暴动的灾民中间,不死也得残。   因为清楚落下去的后果,苏妙卿身子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乱动会被颠簸的马背给甩出去……   灾民手里虽然没有武器,可是,他们有石头、有棍棒、还有手……   无数的石头和棍棒纷纷向他们打来,大部份都会被侯三用长枪拨开,可是,还是有一小部份落在了侯三和苏妙卿的身上,苏妙卿耳朵上戴着可以无视一切伤害的防护耳坠,可是,却没现在开启。   这种防具可是留在关键时刻救命用的!   这点零零星星的伤害用了实在是太浪费了,因此,苏妙卿就没舍得用,咬牙硬挺。   不断有棍棒和石头不停地落在苏妙卿的身上,疼得苏妙卿脸色都变了,不用问她现在身上肯定已经青青紫紫的了。   “嘶~”   疼!   太疼了!   苏妙卿两辈子也没受过这罪,不敢大范围的躲闪,只能小范围的躲避头部的部份,可是,她毕竟是坐在马上的活靶子,就算苏妙卿左躲右闪,还是没能躲过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她的前额擦过,“咚”地一声,苏妙卿仿佛被一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脑袋顿时“轰”地一声炸响,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可是就算是这样,她都没松开自己抓着侯三衣服的手。   过了好半天,苏妙卿眼前才再度亮了起来,额角火辣辣的疼,不用手摸,她都知道自己的额角肯定鼓起了一个大包……   好疼!   苏妙卿疼得呲牙咧嘴都快哭了。   可却没有得到老天爷的半点同情,甚至更加的霉运当头,一个灾民手中的棍棒好巧不巧打在了马眼睛上,把马疼得“聿聿”一声惨叫,发狂似的撒腿狂奔,苏妙卿猝不及防之下,被马儿从马背上甩了下来,眼瞅着就要落入暴民之中……   苏妙卿大惊失色。   她竟然真的那么倒霉从马上掉下来了!   她的防具可只能顶一分钟!   完了!   吾命休矣!   …… 第57章   璐州知府大堂, 东平王萧峄端坐在主位上,身前放着一张璐州的城市布防图,此时, 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张图上的某个地方,神色冷酷, 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 昳丽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王爷, 璐州共分东西南北四个城,约有十二万人。现在感染瘟疫的已经约有三万人, 虽然这些人都已经被迁到了西城安置所,可是, 感染的人数还是在不断增加, 我们根本无法控制……”   “而且, 我们关了璐州城大门,这样固然是可以防止瘟疫外传,可是,也同样把璐州城变成了一座孤城, 现在城内的存粮已经见底了, 若是朝廷派来的粮食今天再不过来,璐州城明天就要大乱了!”   璐州知州满头大汗, 着急地汇报着。   璐州瘟疫来势汹汹, 整个璐州城人以有四分之一的人倒下了, 连他们衙门也都不例外, 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病倒了,十不存一, 连知府大人都被传染上了, 只剩下他带领一些官员仍努力地支撑着府衙的工作。   这场瘟疫从何而来, 他并不得知。   可是,他觉得璐州城的这场瘟疫来的实在是蹊跷。   因为,他们虽然距离河北疫区较近,可实际上却还是有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璐州和河北之间的其他州县都安然无恙,唯独璐州出了问题,这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   可是,怀疑也没用了,最早那批染病的那批人早就死了,查无可查。   而且,现在也不是查瘟疫源头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粮食、药材、大夫!   现在璐州城里的粮食和药材已经要挺不到第二天,若是第二天一大早儿,璐州城的百姓发生没粮食没药,那肯定是要出大事的!   这么多人一旦暴动,若是冲破了璐州城的大门,向四周州城逃去,那瘟疫也会随着扩散,那将会又是数万人的死亡。   那样的后果,他想想都觉得天要塌了!   还好!   还好东平王还在这里!   璐州知州此时大脑急得如同一锅浆糊一般,想不出半点有用的主意,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东平王萧峄的身上。   当璐州城瘟疫来势汹汹时,他带着剩下的璐州官员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是东平王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关闭城门,设立安置所,将感染瘟疫的人集中移到西城安置所……这才保住了剩下的璐州城人……   否则,璐州城早已是一座死城了。   听说,河北那边瘟疫爆发后,已经接连出现了好几座空城了。   东平王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知道他们现在几乎已经到了绝境,想要解决危机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目前除了相信东平王萧峄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现在全城人的命就都系在东平王一人身上了!   “按照朝廷发来的牒报,朝廷派来璐州的赈灾银粮药材等物,早该在五天前就到了的,可是,现在却迟迟未到……怕是……”   一名知府的属官迟疑地说着,枯瘦的脸上有遮不住的担心。   车队是不是在半路上出事了?!   从京城到璐州一路上千里迢迢,官道上满是逃难的流民,万一这些饿疯了的流民发起了暴动,亦或上车队被流民感染上了瘟疫……全军覆没。   虽然,他们也并不愿做如此猜想,可是,这却是赈灾时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车队已经晚了五天未到……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他们现在能做的其实只有等!   等这批物资到达璐州!   他们也只有赌,赌这批物资再有几天就可以到达了,他们也许只是在璐上耽搁了。   只是,哪怕是赌,他们也没有本钱了。   明天!   明天他们就再拿不出一粒米、一株药了……   怎么等?!   没有药没有粮,璐州城一定会暴动的。   人在绝境时,总是不可能乖乖等死的!   其实,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掉那已经感染了瘟疫的三万人,这样剩下的粮食,他省下的粮食他们省着点吃,应该还可以挺三天。   三天后,车队若是还没来……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   那可是活生生的三万条人命啊!   谁能狠得下这个心?!   真的要用这三万条人命去赌吗?!   万一他们赌输了怎么办?!   万一他们将三万人杀了,可是,三天后,车队还是没有来,怎么办!?   谁能承担得了滥杀暴虐的千古骂名?!   他担不了!   所以,就算他想到了这个办法,可是,却一点儿也不敢表现出来。   璐州城……听天由命吧!   到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根麻绳了结自己,保住自己不会出逃,让瘟疫传染到别处,祸害别处百姓。   大堂上,抱有这样想法的官员不在少数,这也是最后的无奈之举,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悲凉和绝望……   东平王萧峄缓缓地抬起头,面容冷峻,淡淡道:“传令下去,若是今日午时杨将军押运的赈灾物资还没有到,城西安置所三万人──杀!”   ……   “小公子!”   侯□□应极为机敏,见苏妙卿落马,连忙向苏妙卿抓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苏妙卿的眼中,变成了慢镜头。   她看得见侯三在向她抓来,她也看见了马下那些灾民向她举起的棍棒和望向她的眼神,那是饥饿贪婪的眼神,他们是想吃了她!   这一瞬间,苏妙卿毛骨悚然,简直无法呼吸,甚至惊惧到大脑一片空白,连防具都不记得要启动。   好在还是侯□□应快,她在苏妙卿就要落入暴民手中的一瞬间,将苏妙卿给重生抓回了马背,“抓紧了!”   眼看就要到手的‘食物’被人抢了回去,已经饿红了眼的暴民哪里能干?!他们疯狂的向二人一马打来,想要再次把人打下来……   侯三为了保护苏妙卿不得收回开道的长枪,将一把长枪舞得风雨不透,将向他们袭来的攻击全打飞,这样确实能保护得苏妙卿不受伤害,可是,他们向外冲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马匹在人群中左冲右撞的想要跑出去,可是,灾民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侯三长枪开路的帮助,马匹根本冲不出去……   落在马背上的苏妙卿总算是又活了过来,猛然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后,就发现她们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同时,苏妙卿也看到有几个杨将军的亲兵也在骑着马往外面突围,可是,却是身处灾民最密集的地方,根本突围不出来……   “侯三,不用管我!我没事了!给你六十个数的时间,你能不能冲出包围?!”,苏妙卿在侯三的身后大喊着。   侯三听到苏妙卿的声音,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了,还好人没事儿,听到苏妙卿说让他不用保护她,让他用六十个数的时间冲出去,他抬眼看了看前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若是他不用分神保护苏妙卿,六十个数的时间足可以让他们跑出去了,于是,他头也没回地大喊道:“可以!但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吗?!”   苏妙卿闻言心中一松,“我可以!现在……冲!”,苏妙卿话音落地后,便打了护具,一阵淡淡的白光一闪,护具的防护罩打开了……   “1、2、3……”   苏妙卿紧张地在心里查着数儿。   侯三听到苏妙卿的话,也知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往前冲,若是只是一味的防护困顿在此,他们迟早会因为力竭而被灾民乱棒打下马来。   因此,在听到苏妙卿喊“冲”,他便枪势一变,长枪顺势向前挑去,枪势如龙,左一拍右一打,顿时将他们前面的灾民扫倒了一大片,他双腿夹马肚,大喝了一声:“驾!”   河曲马长嘶一声,一跃而起,埋着脑袋,撒腿就跑。   有更多的灾民前仆后继的想要扑上来阻挡,可无一不是被长枪挑飞,就是被河曲马给撞飞……这两人一马的剽悍行为激怒了疯狂的灾民,他们纷纷将手中的石头和棍棒向两人一马砸来,雨头和棍棒如雨点般向两人袭来……   在前面的都让侯三给挑开了,后面的侯三也顾不得许多,他知道两人肯定会受伤,现在,只希望他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出灾民的包围圈,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那些原本应该砸在他们身上的石头和棍棒在快要落到他们身上时,都被一阵柔软的波动给弹了出去……   在灾民的眼中看来,他们扔的石头和棍棒都已经打在了两人一马身上了,可是,却都没能把这两人一马怎么样,他们不知道那是苏妙卿的护具救了他们,只以为是他们饿得久了,身上没有力气,扔出去的石头棍棒也是轻飘飘的,扔光了手里的东西,又跟不上马儿的速度,只能无奈狂吼着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56、57、58、59、60!”   随着苏妙卿在心里倒数完最后一个数字,两人身上笼罩的那层柔软的能量波动也转瞬消失,苏妙卿知道这是防具用光了。   嘶~   好心疼!   但好消息是他们终于冲出了灾民们的包围,将那些灾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   璐州城西安置所。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眼看着就要接近正午了,可是,送饭的人却迟迟没有来,这不仅让安置所内的病人们不安的躁动起来。   早在前几天,他们就听说了璐州城里的存粮要吃完了,而这些日子,他们也一直没有听到朝廷赈灾银粮到来的消息。   今天早已过了饭点的时候,饭还没有来,更让他们不安的心中平添了一丝恐惧。   不少病情较轻的老百姓自发的互相搀扶着往安置所的大门处走去,想要看看一看、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时,璐州州判高大人正跌跌撞撞地往安置所最里面的房子跑,等跑到了地方,一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摇醒了正在床上昏睡的知府苏政,惊慌失色地低声道:“大人!大人!快醒醒!不好了!萧峄他……他要屠杀安置所的病人了!”   苏政是第三批感染瘟疫的人,病情较轻,原想着在自己的府邸休养,结果,自他病倒后,璐州府便群龙无首,乱成了一团儿,反倒是让东平王萧峄接过了政务,而他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关闭四门,将所有发病之人都移到了城西安置所。   于是,他便也被移了过来。   移过来后,他又惊又气,病情加重了不少,现在整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在床上昏睡,现在猛然被高大人摇醒,他人还有些迷糊,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说道:“什么?萧峄怎么了?”   璐州州判高大人急得不得了,他惊恐地说道:“刚才我看到了晚点儿了,却迟迟没人送饭,便想着到门口看看什么情况,结果……”   结果他看到了安置所已经被黑甲卫重重包围,而且,他们手上还都拿着火把,腰上挎着长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杀之色。   他是璐州州判,主要负责的就是璐州银粮问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璐州粮食还剩下多少,自从进来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默默计算璐州粮食还能撑几天,按他的估算应该可以撑到今天晚上,可是,现在黑甲卫就包围了安置所,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朝廷的赈灾物资没有照预期的到达,璐州的粮食已经撑不过明天,所以,东平王萧峄要杀光安置所所有病人!   这样一来可以节省口粮,让剩下的人再撑上几天。   二来就算是撑上几天仍没有等到朝廷的赈灾物资,那么,他们这些已经感染上瘟疫的人也已经全部死光了,剩下的大部份人将会都是健康人,就算逃出去,也可以将瘟疫范围控制在最小。   理论上,高斌知道东平王萧峄这么做是对的,他是在为全城剩下的活人找活路,可是,做为染了瘟疫必死的人来说,高斌现在很恐惧,他还很年轻,他还不想死!   “什么?!”   “萧峄要屠杀安置所三万病人?!”   “他怎么敢?!”   璐州知府苏政头昏脑胀,在高斌的一长串说辞中,总算听到了几点关键,不禁又惊又怒,“这里不只关于璐州城的百姓,还关了不少璐州城的官员,他怎么敢……?!”   “哎呀!我的苏大人,东平王有什么不敢的?!”   “那黑甲卫都围在外面了,不是来杀人的,难不成还是来给咱们送吃的的?!”   高斌急得双眼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扶我起来看看去……本官……本官要同他理论一番!”   苏政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抓着高斌的胳膊说着。   高斌闻言连忙帮苏政将衣服穿上,鞋子穿好,搀扶着苏政往安置所大门而去,路上苏政见到已有不少人正在往大门口处赶,人人脸上都带惊惶,这不禁让苏政心里也不安了起来,难道,高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东平王萧峄真的敢冒天下之大违杀这么多人吗?!   他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这一路上,苏政心里直敲鼓,可是,当他看到安置所外重重包围杀气腾腾的黑甲卫时,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高斌没有说错,眼前的情况确实很不对劲儿。   这时,已有不安的染病百姓蠢蠢欲动的靠近安置所大门,壮着胆子喝问道:“你们为什么包围安置所,你们想干什么?!”   结果,领头的黑甲卫直接抽出明晃晃的腰刀,刀尖寒光闪闪直对着那人的胸膛,大喝一声道:“退后!凡有越界者,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震天的喊杀声直透云宵,扑面而来的杀气让安置点里的人们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这个时候,哪怕是反应最迟钝的人也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儿。   往常安置所的大门外也会有黑甲卫看着,可是,他们不会这么凶,而且,也没这么多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黑甲卫要干什么?!   哪怕他们不是京城人士,可也知道黑甲卫的威名,黑甲卫上门不是抄家就是灭门啊!   “本官是璐州知府苏政!”   “你是何人?!你们要干什么?!”   苏政被高斌扶到人群的最前面,强撑着精神,高声喝道。   可是,对面的黑甲卫首领根本理都不理他,只是收回了腰刀,返回刀鞘,却没有半点要退的意思,依旧如同一座山般矗立在那里,任苏政说什么都不动不摇不回应,眼神冰冷,只是偶尔抬头看看天空。   气得苏政浑身发抖,只能被高斌扶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太阳在一点儿一点儿接近正午,待到太阳升到最高点时,这里注定要变成无比惨烈的血腥地狱!   这里不只有染病的人,还有一些身体健康的人在里面,他们是璐州城土生土长的大夫和学徒,自愿进去为染了瘟疫的百姓治病的,可惜,也要命丧此处了。   此事之后,朝廷百官和天下百姓会如何唾骂自家王爷,他不用想都知道。   可是,这却是王爷一定要做的!   以三万人死换九万人的一线生机!   正午的阳光刺得黑甲卫首领的眼睛很疼,他盯日头久了,眼前有些发黑,他闭了闭眼睛,待再睁开后,眼中已经全是冷漠,他手上的腰刀一寸寸被拇指顶开……   围在安置所大门的染病百姓似乎也觉察到了危险就在眼前,他们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眼中闪出惊恐的光芒……   就在黑甲卫头领要抽出腰刀,命黑甲卫将火把和火油投入到安置营时,突然,从身后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一名黑甲卫在马上大喊:“秦千户,朝廷赈灾钱粮药材马上就到,王爷命你维护好安置所治安,若有踏出安置所抢粮者,格杀无论!!!”   秦千户眼底猛地闪过一抹喜色,腰刀重新缓缓推回了刀鞘,他看着苏政,双手抱拳头,神情严肃道:“苏大人,你也听到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这外面的治安就由我们黑甲卫守护,这里面的治安就辛苦您了……”   苏政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了一遭,听到朝廷赈灾的物资马上就要到了,他的心一松,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事了,他下意识地一迭声地说道:“下官知晓……下官知晓……”   至于,秦千户原来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真的来维护治安的,以他现在昏昏沉沉的脑子已经想不明白了,他也不想想明白……   “散了!都散了吧!”   “我们有救了!”   “今天能吃顿好的了,午晚来晚点儿就来晚点吧……”   苏政向四周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说完后,便让高斌扶着他慢慢往回走,他不行了,他要回去躺着。   话说,朝廷赈灾的物资都到了,他家里人想必是也来了吧?怎么还不赶过来照顾他?!   高斌听到朝廷赈灾的物资马上就要到了,不禁喜出望外,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黑甲卫传递来的确实是个好消息,他心中仍存有疑惑,他最后看了一眼安置所的大门口那群黑甲卫,带着眼底仍残存的一丝恐惧地扶着苏政就往回走了……而四周的百姓见到苏政都走了,虽然仍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可是看黑甲卫也没再有多余的动作,渐渐的便都散了,也许就是因为物资到了,外面的人在接收物资,所以午饭晚了点,也正常……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起了一会儿会有什么好吃的……   ……   半个时辰前。   璐州府大堂上,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向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东平王,在见到一个前来求援模样俊俏浑身狼狈的书童时,整个人脸色巨变,“腾”地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像是要吃人般的向那个书童吼道:“苏妙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刻,他们绝对没有听错,东平王的声音竟有了一丝颤抖。   …… 第58章   苏妙卿被吼蒙了。   他干嘛吼她?!   还有, 他凭什么吼她?!   她明面上是来为父亲伺疾的,暗地里也是给他送治瘟手册的,不管怎么论她做的都是好事……他怎么能吼她呢?!   苏妙九死一生才从京城来到璐州, 一句话都没说上呢,就被萧峄吼了, 心中又气又委屈, 下意识的想要顶嘴, 可是,看了一眼萧峄,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萧峄此时太凶了。   潋滟的桃花眼中墨云翻滚, 眼尾被逼出一抹红, 浑身都散发着恐怖的低气压, 活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萧峄怎么也没想到车队前来求援的人会是苏妙卿。   当他得知杨志将军的车队被难民袭击在城外三十里地后,当即命令自己的黑甲护卫和城内士兵前去支援,并吩咐手下重金酬谢这两个送信之人,可谁知, 底下的亲兵却向他禀报说前来报信的两人中, 有一人自称是安昌侯府的苏二,想要求见他。   他是东平王, 寻常百姓哪有可能见到他, 亦不可能想要见他。   安昌侯府?!姓苏?!   这两个字眼牵动了他的心, 莫名的他就想见见这个人。   可谁知来人竟真的是苏妙卿!   刹那间, 狂喜过后,是无尽的的惊怕。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瘟疫区!   是十死无生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她是来找死的吗!?   还有, 她这一路上是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 才站在了他面前?!   萧峄有心再骂她两句, 却见到她额头的大包和一身的狼狈,又恨又心疼,脸上阴云密布,向左右猛然喝道:“都退下!”   大堂内的亲卫及众官员在东平王暴怒之时,便战战兢兢,此时闻言,如蒙大赦,嘴上应了声“是”后,连忙向门口退去。   苏妙卿慌了,她紧张的左看看,右看看,妄想要留下一个人与她共同面对满身怒火的萧峄,可是,那些当官的却没有一个人管一个柔弱无助又可怜的小书童的死活,跑得像兔子似的一个比一个快。   切!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你们就那么忍心把我一个平头老姓扔在这里面对震怒无比的东平王?!   你们还是老百姓的父母官吗?!   苏妙卿在心中腹诽不已。   可无论苏妙卿如何腹诽,不到一息的时间,诺大的璐州知府大堂上立刻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了,整个大堂就剩下她和东平王萧峄两人了。   四下已再无一人,东平王萧峄沉着脸缓步从堂上一步步向苏妙卿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是家里人让我来给父亲苏政伺疾的?!”   苏妙卿满眼无辜,颤声说道。   脚步在离苏妙卿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苏妙卿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她们逼你来的?!”   萧峄眉头一皱,漆黑的眼底汇起翻滚的怒意。   虽然是疑问句,可是,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苏妙卿没说话,可是,萧峄却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苏妙卿家的情况,萧峄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家那两个女人当苏妙卿是货物一般,想攀富贵都想疯了,这才让忍无可忍的安昌侯夫人扣着苏妙卿一直不让她回苏家。   可是,苏家的那两个女人却一直都不弃。   上次,甚至想要将苏妙卿送给蔡国公府的那个傻孙子来换取苏政户部侍郎的位置,他弄废了五皇子后,顺带将蔡国公府也给端了,让人在流放的路上重点关注蔡国公夫妇和他们那个性子暴戾的傻孙子,听说人还没走到一半儿,就落水淹死了。   死讯送到他面前时,他只看了一眼便将纸条丢入火盆烧了。   原本想着这一次应该能镇得住苏家那两个女人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她们就又把魔爪伸向了苏妙卿。   想也知道,是苏政染病,可那两个贪生怕死的女人不肯过来照顾,于是,把苏妙卿丢了出来。   苏政染病,他当然知道。   可是,想着苏政从小就对苏妙卿莫不关心、不闻不问、还任由家里那两人恶毒的女人磋磨苏妙卿,萧峄就更不想理会他,得知他也染了病,萧峄也没有给他任何特殊待遇,直接与其它人一样扔进了城西安置所。   可是,萧峄现在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不若直接弄死他算了。   “安昌侯夫人怎么会同意你来?”,萧峄又问道。   以安昌侯夫人对苏妙卿的疼惜,是肯定舍不得苏妙卿来的。   可苏妙卿还是来了……   那就是说明这是苏妙卿主动要求的,若不是苏妙卿说了什么诉服了安昌侯夫人,安昌侯夫人说什么也肯定不会让她来的。   “为什么?”   “为了名声……?”   萧峄声音一沉,眼中的怒火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名声算什么?!   难道要比她的命还要重要吗?!   她不是一向最惜她的小命吗?她不是一向最有主意吗?怎么这次人家让她乖乖前来送死,她就来了?!   她不是硬气起来连他都不放在眼中吗?!   “自然不是!”   苏妙卿下意识地摇头,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本她保护得好好的《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郑重地递向东平王萧峄。   “我是为了它!”   “为了把它交到你的手中,救活更多染病的百姓!”   萧峄有些疑惑地接过这本书,随手翻了翻,越翻越忍不住瞳孔地震,翻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苏妙卿见萧峄看得认真,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好书!”   “真是好书!”   “可太及时了……”   萧峄看完之后,对那本《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爱不释手,欣喜地翻看着此书的作者,却发现这本书的作者处写的是佚名。   佚名……?!   会是谁?!   “这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萧峄抬头看向苏妙卿,急切地问道。   这本书有很多内容都给他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心里有个直觉,若真的按这本书上写的去做,也许就可以在瘟疫扩大之前,将它们全部消灭。   有了它,其它染了瘟疫的地方就不需要将所有染病的人整村整村的全部杀死,然后将整个村子全部焚烧的残忍办法了。   这本书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啊!   只是,在这之前为何从未见过此书以及此书上的办法呢?!   听到萧峄问,苏妙卿连忙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这是我有一次在庙会买书时无意间买到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的一天……”   “书是谁写的,摆摊卖书的人也不知道。”   “我没有带真迹来,那本破损严重,这是我的手抄本。”   若是萧峄真的想见见真迹,她就又得被9277敲诈了。   她是没有,但她有9277啊!   9277是有办法的,就是积分贵一点儿。   “你有心了。”   “本王会立刻拿给太医们看,若真的能帮着解决此次瘟疫,本王让朝廷封你为郡主!”   东平王萧峄眉梢一挑,凤眸中精光一闪,夭矫逼人。   “郡主?!”   “我不要!”   苏妙卿闻言,立刻摇头摆手地表示拒绝。   “为何?!”   东平王萧峄没有想过苏妙卿居然会拒绝,不由得愣了愣,皱眉问道,俊美的模样不怒自威。   苏妙卿还没说主知,她脑海中的9277已经尖叫声连连了。   “快答应!快答应!”   “你若是成了郡主,那我的进度就可以涨到80%了,你就已经摸到了【名门闺秀】的门槛了,再努努力就能达成【名门闺秀】成就了。”   “若是你能达成这个成就,那我这次的成绩肯定是3S+!”   “快答应他啊!”   9277在苏妙卿的脑海里又跳又唱,兴奋不已。   因为苏妙卿要来璐州,化为实体不方便,于是,9277只能委屈自己又缩回了苏妙卿的精神世界里。   这一路上,可把它憋坏了。   若不是在出城时,苏妙卿表现得体,又以孝女之称再次扬名,让它的进度又前进了一格,达到了60%,它早就炸了。   没想到它的一番委屈也没有白费,终于千辛万苦的到达璐州了,居然又给了它一个惊喜。   这如何能让它不兴奋?!   可惜,它的激动和兴奋,苏妙卿一点也不能共情,还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将9277扔进了小黑屋。   真的是有事就小七,无事就小黑屋。   可是,这也不怪苏妙卿不是。   她现在是个四品官员嫡女,要做的功课就已经那么多了,郡主可是从一品,若她到时候真的被封了个郡主,那她还不得学疯了?!   那她以后还怎么当咸鱼?!   只是话却不能这样说给萧峄知,她只得看着萧峄,很是真诚地说道:“我只个小女子,拿这本手册给你,即不为了名、也不为了利、更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已……”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也什么都不想要!”   她才不想去玩高端局呢,高端局里是个人人的家族就比她厉害,她若是进去了,也只是在末端炮灰陪衬的命,根本没资格跟人家玩。   还是安安份份的当她的小咸鱼就挺好的。   萧峄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妙卿的眼睛,清透澄澈如水晶一样,一瞬间,他便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救更多的人。   他出身大将军府,父亲是镇国大将军,母亲是一品诰命夫人,长姐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他自小几乎就是在宫中长大的,宫中形形色色的人精,他不知见过多少,也见过不少嘴里喊着一人为公的朝中重臣,其实把心挖出来全是黑的。   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剔透的人!   她不要地位,他可以理解为她害怕。   可是,怎么会有人对钱和名都不感兴趣呢?!   怎么会有人有点小钱,就能过得很满足,很惬意呢?!   苏妙卿总说自己有钱,可是,她那点小金库,包括她娘和她姨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半分都入不了他的眼,可是,苏妙卿却很开心,很满足。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   太可爱!   太让人喜欢了!   萧峄牙齿微微有些发痒,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苏妙卿那丰润玲珑的红唇上,眸子微不可见的暗了暗,想要上前,可是,想到自己已多日不曾换衣,这里又是瘟疫横行的地方,他只能又默默向后退去。   这样的一个人……   一定是他的!   既然她不想要,那就算了,圣旨写好后,他可以先拿在手里,待日后她要嫁他时,再拿出来。   总之,他一定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   苏妙卿可不知道此时萧峄已经盯上了她,正琢磨着怎么把她叼回窝,她见萧峄不说话了,还以为自己说服了萧峄。   她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傻子才想和萧峄呆在一起呢,于是,苏妙卿眨眨眼睛,出声问道:“家父在哪里?还请东平王送我去见我父亲……”   萧峄闻言不禁气结。   何着他刚才为什么发怒,这小丫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明知道她父亲染上的是瘟疫,她还要往前凑,真是不要命了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   “现在不行。”   东平王萧峄咬牙道。   “为什么?!”   苏妙卿不解地问了一句。   “为了方便管控所有染病人员,我将他们安置在了城西的安置所……安置所每天早中晚可打开三次……”,东平王萧峄凤眸微眯,一字一句道。   哦,统一管理,苏妙卿表示理解。   “那……那好吧……”   “我头也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我父亲的院子休息一下……”   苏妙卿和萧峄独处一室,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苏妙卿感觉压力山大,于是,故意摸了摸额角的大包,可怜兮兮的说道。   “来人!”   “送苏小姐回府衙后院歇息,另外,叫军医过来给苏小姐看看头……”   萧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手伸出似是想要触碰,可是,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背在身后紧紧握成了拳。   ……   “苏小姐,为何一定要喝煮开的水?”   “苏小姐,这口罩一定要用开水来煮吗?!”   “苏小姐,为何每次接触病人后都要用烈性酒来擦手?!”   “苏小姐,何为保持卫生环境?!”   ……   苏妙卿身着罗衫,脚踏锦靴,头戴卷帘虚帽,长长的白纱一直垂到苏妙卿的小腿上,将苏妙卿整个人都围在了里面,此时,她正隔着安置所外面的木头栅垒,解答着安置所里太医们的问题。   “煮开的水最干净,在瘟疫泛滥的地方,喝开水才可避免少生病。”   “一定要用开水煮!不煮过的绝对不能使用,否则,会有感染瘟疫的风险!”   “烈性酒其作用相当于开水,将手上从病患身上沾染的脏东西洗掉,可以保护自己……”   “就是保持环境整洁干净,不藏污纳垢,让瘟疫无处可藏!”   ……   有时侯,苏妙卿甚至会不小心说出细菌病毒这样的词,更是被太医抓住一顿盘问,“何为病毒?!何为细菌?!”   苏妙卿向他们解释道:“你们可以把细菌病毒理解成藏在疫气里的一种看不见的毒素……”   “既然是毒,为何看不见?!”   有太医实在是不能理解,缠着苏妙卿一定要问个明白。   虽然,她在那本手册里已经做了一些注解,可是,太医们的问题还是千奇百怪。   “将毒粉磨细到一定程度,吹在空中,不是也看不见,但你走进去一定会中毒,是不是?!”   苏妙卿无法和他们解释什么叫“肉眼不可见的病毒可以在空气中传播”,只能挑他们最有可能听懂的方式来解释。   这个解释,太医们一下就听懂了。   猛于虎似的瘟疫在他们眼中顿时就变得变得清晰了许多。   苏小姐不通药理,他们知道。   只是,这书毕竟是苏小姐带来的,他们有不懂的地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问问苏小姐。   苏小姐也是冰雪聪明,她虽不懂药理,可是,却总能想到他们想不到的地方去,而且,又极有道理。   有了手册上的防瘟疫方法,十天后,城西安置区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城西安置所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新增传染的瘟疫病人了。   这让城西安置所内的太医极是振奋,对这本手册越发的重视,现在他们正在不断的研究改良手册上的药方,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治愈瘟疫的药方。   虽然,城西安置所里每天还是有人死亡,可是,总归是有了希望。   她还是没能进入城西安置所照顾父亲苏政。   最开始,东平王萧峄说要等所有人到齐了,一起进入便于管理。   苏妙卿表示了理解。   于是,苏妙卿便留在了知府后衙她爹的府上等待,到了下午的时候,派出去救车队的人终于回来了,车队损失不大,赈灾的物资都被平安运了回来。   有黑甲卫在,那些暴民很快便丧失了斗志,最后,溃不成军的向四处散去。黑甲卫们也没有追,他们按照王爷的命令留下了一车粮食,便带着其余人等回来了。   苏妙卿也见到了苏府的那两个姨娘。   她们都没事儿。   在苏妙卿离开后,她们便将干辣椒投入到了苍术炭盆之中,不久之后,便浓烟滚滚,呛人得厉害,但好在她们都戴着口罩,没有太大影响,便躲进了车底下。   她有感觉到周围的喊杀声震天,不断有人向她们的车逼近,也不断有人倒下,她们不敢睁眼,只能将头埋在腿上,瑟瑟发抖。   后来,她们有听到有灾民冲了过来,掀开了她们马车上的车帘,车厢内自然什么也没有,那些人被呛得直咳嗽,想要往车上爬,却根本就止不住咳嗽,连站都站不稳……   孙姨娘和赵姨娘都害怕极了,一声都不敢出,生怕那些灾民发现她们。   就在她们惊恐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连地面都在震动,她们听见有人在喊,“快跑!是黑甲卫来了!”   随后,便是震天的喊杀声和那些暴民仓皇逃跑的声音……   她们的心顿时落了地。   太好了!   二小姐真的将援军请来了!   她们有救了!   两人满身狼狈,见到苏妙卿后又哭又笑。   府衙后院早就没人了,不过三人一路行来,马车上的东西还在,让侯三搬进来后,三人动手美美的洗了个澡,还做了顿好吃的。   然后,第二天,三人早早就醒来,吃完早饭,准备去城西安置所。   结果,萧峄又告诉她们说安置所毕竟是瘟疫传染区,不能放进太多正常的健康人,以免感染人数增多,所以,每家每户最多只能有两个人进去。   而苏府算上她,已经来了三个人。   两位姨娘一听,立即表示不同意她进安置所,还是她们去的好。   她们这一路上,承蒙二小姐多有照顾,否则,她们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安置区那么危险,她们不想让二小姐进去。   二小姐是主子,她们是妾室,本也该她们去。   赵姨娘更是将苏妙卿拉到一旁,表示苏政是个大男人,她做为女儿,有很多事情是不方便照顾,还是她们两个合适。   苏妙卿一愣,这事儿她确实没考虑到,结果,就这么一愣的功夫,萧峄已经当机立断让人带见两位姨娘过去,根本就不给苏妙卿说话的机会。   所以,她也就只能每天中午的时候,过去见见自己的父亲,还有两位姨娘。   只是,她父亲苏政一直没有见她,她只能见见两位姨娘。   不过,她也不在意。   她又不是真的想进去见她,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谁叫这个时代,一个孝字大过天呢?!   但苏妙卿的这番表面功夫可没白做,现在,整个璐州城谁不夸知府的女儿极是孝顺,她的名声现在在璐州城好极了。   喜得9277天天催她来刷存在感。   去一次,3积分!   积分这种东西,苏妙卿哪里会嫌多啊!   她这次一趟就把她好不容易攒的三个防具全都用掉了,她得多赚点积分再买一些。   ……   就在苏妙卿每天有规律的刷积分点,刷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在城东一家赌坊密室里,三皇子的几个近身死士正在讨论着现在璐州城的情况。   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掉萧峄!   …… 第59章   “没想到朝廷的赈灾物资居然真的到了璐州, 鬼面是怎么做事的?不是由他负责在外面煽动那些灾民暴动,务必让朝廷赈灾的物资到不了璐州吗?!”   一个胸口绣着金色鬼头的黑衣人,压低了声音, 无比愤怒地说道。   抢粮杀人……都不会?!   若是朝廷赈灾的物资到不了,明天, 璐州城必然大乱, 这对他们来说, 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主子给他们下的死命令,若是杀不死萧峄, 那死的就是他们!   三皇子对萧峄的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边缘。   以前, 三皇子一直将自己的野心隐藏得极好, 在朝中素有贤名, 他的势力发展得润物无声。而发展势力,又怎么缺得了金钱的支持?!   五皇子就是他的钱袋子。   五皇子素来会赚钱,所经营的商铺遍布大邺的大江南北,甚至海上塞外都有所涉及, 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财力的支持。   有了充足的银钱, 他就可以收买笼络更多的官员,让他们为已所用, 只待时机成熟, 他就会是人心所向的太子人选。   可现在, 这一切都被萧峄给破坏了!   五皇子被萧峄污蔑参与四皇子谋反案, 落得个抄家圈禁,贬为庶民的下场, 他的那些产业明面上是上交了朝廷, 可是, 他更相信五皇子大部份的产业是落到了萧峄的手中。   每每想及此处,三皇子就恨得心都在滴血。   没有五皇子提供的庞大资金,他想要壮大自己的实力,速度就变得极慢。而当初发展的那些官员,还要继续花钱养着,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这让他非常的吃力。   他如何能不恨?!   萧峄弄搞垮了五皇子,等于斩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又如何能放过萧峄?!   京城是萧峄的大本营,他不好动手。   好容易等到萧峄去外地赈灾的机会,这种好机会,三皇子又怎么会错过?!为此,他不惜派出了他培养了多年的死士。   这些死士原本是为了小太子准备的!   不过,现在对于三皇子来说,萧峄带给他的威胁远胜于小太子。   萧峄可是一口气搞掉了两位皇子,他心知肚明,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河北水灾又连瘟疫,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三皇子收到河北瘟疫的飞鸽传书后,高兴得仰天大笑,急令底下的人飞鸽联系他派出去的死士,让他们想办法让萧峄染病而亡。   若萧峄是在外遇到刺杀而死的,那父皇必定下死令彻查;可是,萧峄若是在外染瘟疫而亡,那就只能说是萧峄倒霉,是他的运气不好。   这样,他也能更安全!   而没了萧峄,小太子又何足为惧?!   接到三皇子命令的死士们,查到萧峄不日将会到达璐州,特意将染有瘟疫的衣物投入到璐州城东西南北四城的水井之中,为此,他们还折了一个死士。   那个死士染了瘟疫,是第一个死的。   可那个死士也不是白死的,瘟疫果然在璐州城爆发了。   城中染病之人高达三万,连璐州府的大部官员都染上了瘟疫,一切都在往他们预期的发展,只要再过半个月……不!不用半个月,璐州城就能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感染上,那璐州就会成为一座死城,萧峄也一定会被感染上。   可谁成想萧峄反应居然如此迅速,当即下令关闭四门,将所有染病的人都搬到了城西安置所,一下就将瘟疫的扩散速度给控制了下来,遏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朝廷带着赈灾的粮食药材及太医已经到了璐州,听说现在太医们已经控制了瘟疫的传染,已经好几天都没新增得了瘟疫的人了,这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胸口绣有红色鬼头的黑衣人面色阴沉地说道。   “不能再等了!若是真的等到那些太医研究出可以治愈瘟疫的药方,那我们的胜算就更小了……”,另一个胸绣有红色鬼头的黑衣人,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芒。   “鬼煞,你想做什么?!”,胸口绣有金色鬼头的黑衣人开口问道。   那个被称为鬼煞的黑衣人,缓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笑容扭曲道:“先杀太医,再杀萧峄!”   所有黑衣人瞬间明白了鬼煞的意思。   这是一个双保险!   萧峄贵为东平王,可并不只是因为他出身尊贵,能让黑甲卫如此臣服,自然是其心智武功计谋样样不缺。   平日里对付他一人,就足够吃力,更何况这次他随身带的是黑甲军。   这次行动的难度之大,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他们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不然的话,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活命,就必须要杀了萧峄!   “不!”   “同时行动!”   “太医那边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萧峄……若能将其斩杀,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务必让沾有瘟疫血的刀剑伤到他,让他染上瘟疫!”   胸口绣有金色鬼头的黑衣人阴侧侧地开口,杀气四溢。   三皇子是说如果萧峄能死于瘟疫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就不论方法,唯求萧峄必死!   若是先杀太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惊动萧峄,若是受到惊动的萧峄让他的黑甲军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巡逻,他们想要刺杀他可就更难了。   幽魇小组共计十人。   现他们已折损一人,还剩下九人。   就算是他们这九人在平时倾尽全力,也是不能保证萧峄必死,所以,现在就只能做一个连环套。   如果能杀死萧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杀死萧峄,那么他们一定要将萧峄感染瘟疫,与此同时他们派一人将城内的太医全部杀光,让萧峄得不到救治而亡。   就算他武功再高,可解百毒又如何?!   这是瘟疫,不是毒!   毒要不了他的命,但瘟疫可以!   “安排下去,对知府衙门进行踩点,时机成熟后行动!”   “是!”   ……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苏妙卿完全不知。   她现在住在知府府衙后院,孙姨娘和赵姨娘都不在身边,她原本以为自己不用再操心带人了,可是,到了府衙后院才知道,她父亲的府衙后院也是一团的乱。   原本的府衙下人病的病,跑的跑,就剩下了一个看门老头和一个无家可归签了死契的小丫头。   苏妙卿来时,这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天天喝的都是城里统一发的粥,饿得直晃荡。   这还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府里没有了主事人,他们很是惶恐。   如今苏妙卿一到,顿时让二人心中大定。   他们为苏妙卿烧水洗澡,收拾房间,忙前忙后得不亦乐乎。   苏妙卿见他们走路都打晃的样子,连忙制止了他们,这一老一小的,苏妙卿哪里忍心他们照顾自己,嘱咐他们坐在那里不要动,然后,连忙让侯三升火给两人做了顿热饭吃,她自己将带来的被褥给换上了。   两人可好久没有吃一顿干的了,侯三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吃食,两人看着干咽口水,却不吃,只是看着苏妙卿,最后,还是苏妙卿强行命令他们两个开吃,他们才战战兢兢的坐下吃饭。   吃了一顿饱饭后,两人终于看起来精神了,只是,都眼巴巴地看着苏妙卿,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苏妙卿告诉他们,朝廷派了太医来璐州治瘟疫,想必很快就可以结束瘟疫的,让他们不要担心。   在太医研究治瘟疫的这段时日,苏妙卿就告诉他们该如何保护自己。   教他们戴口罩、喝开水、勤洗手……并佩戴香囊和烧苍木消毒。   璐州知府的后衙很大,因为大部份的人都跑了,也没有人住,苏妙卿就做主将没人的院子和屋子都封了,四个人住在了府衙的西院,东院住的是萧峄和他的黑甲卫,两个院子门一关,可以互不打扰。   不过,东院的门从不关,每天都能看见黑甲卫在里面巡逻。   小丫头名叫春喜,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爱玩的年纪,每天干完活都会跑去东院那边看热闹,然后,回来幸高兴烈的讲给苏妙卿听,“那些黑甲卫是如何威武……那个东平王是如何俊美……那里总有当官儿的进进出出……”   这天,苏妙卿正在做晚饭,小丫头春喜一边给她打着下手,一边又叽里呱啦地说着东平王有多么多厉害,无论多大的官儿见到他都要矮一截……言词中无不是对东平王萧峄的崇拜和敬仰。   在她小小的心中,是东平王制止了璐州城的乱像,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竭力拯救璐州城的百姓,东平王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像天神一般。   苏妙卿好笑的看着满脸崇拜之色的春喜,心里暗暗想着那是你没看到他杀人不眨眼的无情一面,否则,她肯定不会这么崇拜萧峄。   苏妙卿虽然心里吐槽不停,可是,手上的活儿却一点儿也没耽误。   不一会儿,一盘栗子炒菜心便做好了。   苏妙卿盛了一盘后,就以又做多了为名,让春喜把今天的晚饭和菜给侯三送一份后,剩下让她和守门的老人吃掉。   春喜还小,最开始还真以为是二小姐做饭做多了,不吃掉浪费,所以给他们的呢。后来,陈大爷和她说这是二小姐心善,故意给他们留的,怕他们吃不饱。   春喜这才知道二小姐的心意。   她和陈大爷都十分感激二小姐,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二小姐,只有在平时做事时更加卖力。   春喜知道这是二小姐的一番心意,她也拒绝不了,因此,二小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二小姐让她给侯三送一份,她就憨憨的点头,盛好菜就往外走,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儿一样,惊叫一声后,手中的托盘便直直往地上坠去……   ……   “出什么事了?”   苏妙卿心头一跳,很是心疼那些快要掉地上的饭菜。   要知道虽然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到了,可是,也是不可能是让满城十二万人敞开肚皮吃的,顶多是由清粥变成了干粥。   苏妙卿现在吃的都是她当初从京城带来的物资,也不知这瘟疫什么时候能过去,这府里还有四张嘴呢,可不就得省着点吃。   现在,要白白掉了一份晚饭,苏妙卿不心疼才怪。   就在苏妙卿在很是心疼之时,突然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快要落地的托盘,上面的饭菜稳稳当当,连丝菜汁都没溅起来……   那只手很漂亮。   笔直修长、骨节分明、完美如玉。   苏妙卿知道那是谁的手。   萧峄!   他怎么会来?!   苏妙卿有些发蒙。   “东……东……”   相较于苏妙卿的发蒙,对于自己崇拜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小丫头春喜已经又惊又喜的找不到自己的嘴了,明明想叫“东平王”的,可嘴里却只能发出“东……东……”的声音,就像卡带了似的。   苏妙卿看得目瞪口呆。   这世界上是不是只有她和鲁宁馨见到萧峄会怕得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其它人上到八十下到八岁见了萧峄都会被他那张昳丽的脸迷得找不到东西南北?!   她们是真的不知道他凶名在外吗?!   小丫头春喜的蠢样子,实在是让苏妙卿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上前,拿过东平王萧峄手里的托盘塞给上丫头春喜,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把这口气喘下去,示意她将饭菜拿下去。   “奴婢见过东平王!”   有了自家小姐在身边,小丫头春喜总算没有那么激动,好歹能将话说出了。   东平王萧峄对小丫头春喜“嗯”了一声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和小丫头春喜说什么,可是,小丫头春喜已经激动得快要尖叫了,她强忍着心中的喜悦,匆匆行了一礼后,便端着托盘跑了。   她要去告诉陈大爷和侯三,她看见东平王了,东平王还和她说话了。   “见过东平王!”   “您怎么来了?!”   苏妙卿微微屈膝,向东平王萧峄行了一礼,疑惑地问道。   “有些关于瘟疫防治的问题想找你聊一下……”   东平王萧峄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双眸沉静如星,威严尊贵,让人无法拒绝。   苏妙卿顿时心中一紧,难道是她带过去的手册上的方子没有作用?!这么一想,那倒是确实需要聊一聊,看她还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就算她帮不上什么忙,她也可以付积分请教9277。   只是……   她的饭菜都已经摆上桌了,再不吃就凉了……   现在璐州城里无论是粮食还是柴火都十分珍贵的。   这……   “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苏妙卿下意识地客气了一下,可是,她却听到了萧峄淡淡的一个“好”字,她有些傻眼了。   她只是虚假的客气客气而已,这东平王怎么都不知客气为何物呢?还真的答应了。   可是,邀请人吃饭是她说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又不能反悔,只能强笑了一下,转身进厨房去端她刚刚炒好的最后一道菜板栗烧菜心去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没看到在她身后的东平王萧峄笑了。   嘴角浅浅一弯,笑得风静水停。   诺大的饭桌上,只有两道菜一个饭,连个汤都没有。   板栗烧菜心、炸鱼鲊、杂粮饭。   “你就吃这个?”   萧峄坐在饭桌前,眉头微皱。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   这个怎么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   有肉有菜的,荤素搭配。   鱼鲊还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因为便于储存,她带了不少,今天,她还特意用油炸了,外酥里嫩,鲜香异常,好吃得不了。   板栗烧菜心中的板栗也是她带来的,但是菜心就是璐州本地的了。   在瘟疫横行的璐州,想要吃上一口青菜可难了。   这把菜心还是守门的陈大爷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来的呢……   至于米饭,她带的都是上好的大米,但是因为又多了两个人口,她怕不够吃,就特意让陈大爷买了一些杂粮搀在里面,这样能抗吃一些。   而且,苏妙卿还挺喜欢吃杂粮的,杂粮有营养。   就是侯三他们几个看着她吃杂粮饭,个个都是一脸的难过,好像她受了多大苦一样……   对!对!   就和现在萧峄的脸色一样。   嗯……   看着俊美矜贵的萧峄,苏妙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东平王出身尊贵,怕是这辈子都没吃过杂粮饭吧?!她请人家吃杂粮饭……萧峄怕是难以下咽吧?!   “呵呵……我这里都是粗茶淡饭,怕是委屈了东平王,要不……”,苏妙卿假模假意地笑着,语气中似是满含歉意。   其实,心中都快要乐开了花。   吃不惯吧?!   吃不惯就滚蛋吧!   等我吃完了,你再过来谈正事儿。   她还舍不得给他吃呢!   “不是!”   “本王能吃得惯!”   “本王十二岁的时候,就被父亲带着下了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糜饼配野菜,上午吃沙,下午吃土……”   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四年!   饭菜于他,不过是填饱肚子的东西,无分好坏。   只是……   他觉得苏妙卿不该吃这样的苦。   她就该锦衣玉食、肆意张扬、极尽娇宠,像天底下最娇媚明艳的牡丹那般尽情绽放,而不是这样受人欺凌、百般隐忍、收敛锋芒,坐在这里吃着这些本不与她相配的吃食。   萧峄的心口泛着微微的刺痛。   这些事情,苏妙卿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看到萧峄端起碗,果然吃杂粮饭时,眉头都不皱一下。   萧峄吃饭的动作很快,可是,仪态确很好,腰背挺直得如寒山雪松。   她没想到萧峄居然十二岁就进了军营,还要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这不禁让苏妙卿有些乍舌,十二岁啊!在现代才上小学六年级,还是个小学生呢……他父亲居然就这么把他扔进了军营操练。   这也……太狠心了些吧。   他那时候……有长/枪高吗?!   想到小小的萧峄板着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和其他将士一样艰苦的训练,苏妙卿都忍不住对萧峄产生了一些同情。   想想萧峄虽生在大将军府,可是,年少也吃了不少苦,稍微大些,又父母双亡,随后又是姐姐,姐姐的孩子懿璋太子……   现在,萧家就剩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这世间他唯二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只有小太子和永嘉公主了,难怪,他豁出去命也不要,也要保护他们,任由自己的双手被沾满血腥。   可见,生在百姓之家固然有百姓的苦,可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也未必就是全是甜。   像萧峄这样的人生,简直苦得舌头根儿都是麻的。   高处不胜寒!   想想也怪可怜的!   同情心发作之下,苏妙卿破天荒的给萧峄夹了块炸鱼鲊,“尝尝,这是我们安昌侯府宋大厨的独门手艺,外面是吃不到的……”   宋大厨做的鱼鲊可是一绝!   当得知她要去璐州为父亲伺疾,宋大厨特意给她拿了满满两大罐子鱼鲊,让她带着路上吃。   一般人,她可舍不得给呢。   她可是护食护得厉害!   萧峄眸色轻柔,潋滟的桃花泛着微光,他低头尝了一口鱼鲊,麻辣鲜香,还带着淡淡的酒香……   “好吃!”   萧峄笑了。   萧峄本就长得好,此时一笑,眸若春水,艳丽张扬,动人心魄。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被萧峄美貌暴击了的苏妙卿,一阵心神恍惚,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嘶~   难怪这天下间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都被他这张脸迷得不轻,他是真有这个本钱啊!   确实……太好看了!   苏妙卿为自己的失态而脸皮发烫,不敢再乱看,垂下头目光紧盯着饭碗,埋头苦吃,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肯再说一个字儿。   苏妙卿的一举一动,都被萧峄看在眼中,看到苏妙卿如此反应,萧峄眼底的笑意止不住地漫溢开来,唇角微勾漾出好看的弧度。   …… 第60章   吃过饭后, 已经月上柳梢头。   苏妙卿沏了盏茶,递给萧峄,并在萧峄的面前坐下, 问道:“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吗?”   安置所那边的情况,她也不太了解, 顶多是在每天给父亲‘请安’的时候, 问一下孙赵两位姨娘, 但两位姨娘亦是所知有限,所以, 她送进去的手册终究起没起到作用,又起了多少作用, 她现在也是不知道。   茶是清溪玉芽, 汤色清亮、香气淡雅、细而持久, 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兰花香气。   她是喜欢喝清溪玉芽吗?   萧峄垂眸,暗暗记在心里,听到苏妙卿问他,他薄唇轻启道:“你送进去的手册很有用, 太医们结合他们的医术和你手册上所说的防治之法, 已经成功的连续三天让城西安置所没有新增的传染上瘟疫的人了……”   “所以,本王决定在全城推行此法, 相信能很快控制住璐州城的瘟疫人数。”   “若是璐州城瘟疫人数能被控制住, 那本王就飞鸽传书给河北受灾州县让他们也按此法进行……”   “真的?!”   “那可太好了!”   苏妙卿大喜过望。   这可是个好消息!   若是切断了瘟疫传染, 那么剩下的就是治愈那些已经被传染了瘟疫的病人了, 只要不再有源源不断的新病人,那就是看到希望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太让人鼓舞了。   “每个地方的物资存量不一样, 若当声药材不足, 也可不局限于这些中药消毒, 也可以用烈酒、醋、石灰之物进行消毒……”   “对了!”   “你等我一下!”   苏妙卿猛地起身跑回了屋子,不一会,捧了一个小匣子跑了出来,将小匣子往萧峄那里一推,“给!”   萧峄眼神微颤,心中微微有些惊喜。   这是……送他的吗?!   自他认识苏妙卿以来,只有他送过苏妙卿带有他心意的礼物,苏妙卿却从未送过他表明心意的物品,所以,这一次……是要送他了吗?!   萧峄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妙卿,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在他的心间肆意蔓延。   这种兴奋和期待,比当初皇上赐给他那匹世所罕见的宝马和绝世名剑龙鳞还要浓烈。   会是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峄眼中的疑惑,苏妙卿二话不说,直接打开它,将匣子往萧峄的方向一转……萧峄温柔的目光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整个立刻僵在了当场。   “银票?”   萧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妙卿。   完全不知道萧峄的心情从天堂到地狱的苏妙卿,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对!银票!这是我表姐捐献出来给璐州灾民们用的,总共五千两。”   “然后,我又给添了五千两。”   “现在,总共一万两!”   “虽然并不多,但也是我们姐妹对璐州百姓的一番心意……”   全城推行安置所防瘟疫法,无论是银钱还是药材,消耗量都是巨大的。她们的银钱也许只是杯水车薪,并帮不了多少人,可是,哪怕只是帮到几十户人家也是好的。   说不定这些银钱,就可以让那些穷苦百姓能吃好一些,得到更好的保护,挽救更多的人,让他们不染瘟疫。   苏妙卿开心的想着。   结果,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萧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黑得简直不能看。   “你……你怎么了?”   苏妙卿疑惑道。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脸了?!   果然,身居高位的人,变脸都是拿手绝技,和这样一群人呆在一起……唉……心真累!   苏妙卿心里叹息着,美眸中就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嫌弃和防备。   东平王萧峄都快憋出内伤了,一口老血都忍不住吐出来,可是,看到苏妙卿眼底下意识升起的防备,他又只能硬生生将这口老血给咽了回去,甚至连表达一下不满都不行。   他堂堂东平王,何曾有人让他如此憋屈过?!   可是,没办法!   苏妙卿本就十分抵触他,他好容易才打消了些苏妙卿对他的戒心,让他们可以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喝个茶,相处得还算融洽。   不能搞砸了!   他要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没什么……就是一直在忙着处理瘟疫的事儿,刚才有点不舒服……”,萧峄展眉微笑,昳丽动人。   苏妙卿的心跳又加快了,为自己刚才居然诋毁萧峄而感到愧疚。   萧峄执掌黑甲卫,名声确实不太好。   无情嗜血、杀人如麻、残忍暴戾。   可是,不得不说他或许是仗着皇上的宠信,飞扬跋扈,专横弄权,弄垮了不少他的政敌,可他抓走进昭狱的每一个人都是罪有应得,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着笔笔血债,脚下是累累白骨,罄竹难书,就算是死了也不冤。   这比如那个蔡国公府。   蔡国公倒下后,这些年被蔡国公府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家、还有那些自家女儿被蔡国公府那个傻孙子虐死的人家,光是放鞭炮都放了三天三夜,还有人给萧峄供长生牌位。   至少,自萧峄刑掌昭狱后,并没有错抓过一个人。   那些与国有功的清官,哪怕是萧峄的政敌,在朝廷上每每弹劾萧峄,字字句句如刀锋利,可是,萧峄也从不会动他们一根手指头,每每相见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也许,这样一个人会让她怕、让她不喜、让她忍不住想要远离,可是,不得不说萧峄此时对于大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可不能有事啊!   想到这儿,苏妙卿急忙叫出9277,让它给萧峄检查一下,看有没有染上瘟疫。   “检查他?!”   “可以!”   “10积分!”   9277在苏妙卿的脑海里像大爷一样,懒洋洋的。   自从上次,苏妙卿拒绝了萧峄为她请封郡主的事后,9277就一直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没少给她脸色看。   说她狠心,都不关心爱护它这个柔弱无助又可怜的统子。   说它有多么多么可怜,因为排名低,所以总是抢不到好任务,人家不要的才给它……   说苏妙卿只要能成为郡主,那它的进度就可以达到质的飞跃,将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培养成了从一品郡主,待它完成了任务,那这次它的评分妥妥的就是3S+级,那它就可以一飞冲天,再也不是那个被人瞧不起的小统子。   总之,说什么都要磨得苏妙卿同意受封当郡主。   可惜,苏妙卿郎心似铁,一口回绝,说不接受就不接受,坚决杜绝一切影响她成为咸鱼的行为,说烦了就把它扔进小黑屋。   气得9277嗷嗷哭。   它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碰上这么咸鱼的主儿!?   不过就是从一品郡主的课程,又能难到哪里去?!她现在明明与之前的她一点儿也不像,盼若两人了,她连侯府小姐的课程都做得了了,又何惧一个从一品的郡主课程?!   顶多就是再辛苦点呗!   可是,无论它是卖惨还是撒泼,它这个宿主都狠心的不为所动,磨叽到最后,9277也无力了。   算了!   累了!   毁灭吧!   于是,碰了壁的9277为了表达它的不满,被苏妙叫出来后,也开始懒洋洋起来,且变得抓紧一切机会扣苏妙卿的积分。   10积分?!   有点贵啊!   可是,萧峄此时可不能倒下。   他现在是璐州的定海神针,无数百姓指着他活呢,若是他出了一点问题,死的怕是不只是璐州城的百姓,更是无数大邺的百姓。   “10积分就10积分!”   “给他查吧!”   最后,苏妙卿还是咬咬牙,狠心道。   不就是10积分吗?!   明天,她再去安置所外给她爹‘请安’,刷一下积分不就是了?!   只不过3积分,有些少。   要不,她明天做点吃食送过去,送吃食积分给的会多一些。   因为她带的食物有限,府里又有四口人要吃饭,带给孙赵两位姨娘她不心疼,可是,带给原身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苏妙卿就很不愿意了。   因此,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做个孝顺女儿的样子,每日都到安轩所门口给她父亲‘问安’,表现自己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但一直以来都只是光着手去的。   她舍不得、也不太愿意做吃食给原身的爹。   但现在没办法,一切为了积分。   做就做些吧!   “积分已扣除。”   “萧峄身体健康检查开始……5、4、3、2、1……”   “请宿主放心,萧峄并没有感染上瘟疫!”   “经过本系统的精心检测,可知萧峄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质、极高的智商、基因强大、且天赋异禀、可以提供更好的生存和繁衍能力……”   9277切换成电子音,一板一眼的播报着。   最开始,苏妙卿还觉得一切都挺正常的,可是,越听越觉得9277好像播到了某些需要被锁的环节去了,脸皮子猛然就烫了起来,在心里气急败坏地说道:“9277,住口!”   “其余的不用在播出来了!”   谁要知道他是不是天赋异禀和什么繁衍能力?!   苏妙卿觉得自己脸皮好烫,头上好像都要冒烟了。   多亏萧峄听不到9277在说什么,否则,她可是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苏妙卿也尴尬得要死,连看都不敢看萧峄一眼,只是胡乱地说道:“既然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峄自然是不想走的,可是,苏妙卿难得关心他,他也不想惹苏妙卿不快,想着来日方长,便也没有再多呆,而是彬彬有礼的客气告辞。   之后的日子,萧峄隔三差五的就来找苏妙卿,或是和她说说城中瘟疫的情况,或是在她这里蹭蹭饭……   苏妙卿有心想让萧峄不要来了,可是,她又很关心大邺瘟疫的情况……又有心不让萧峄来他这里蹭饭,可是,她现在吃的饭菜水果点心,极其丰盛,都是萧峄特意拨给她的,说是她又是送手册又是送银钱,郡主的封号她不要,那就该吃点好的,否则,就太吃亏了。   她吃的饭都是人家萧峄送的,到了饭点了,萧峄忙了一天连饭都没顾上吃就来了,你说她怎么忍心拒绝?!   她若是不让萧峄坐下来一起吃,小丫头春喜的嘴巴都要撅得比天都高,可是要念叨她一晚上的。   ……   城西安置所。   “吴太医,您怎么还没睡啊?”   璐州仁心堂的赵大夫晚上披着衣服起夜,却发现屋子里的灯还在亮着,同屋子的吴太医还没有睡,不禁关心地问道。   这段日子,安置所和璐州城内百姓新增的瘟疫感染人数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控制,这让他们心头都是一松,肩膀上的压力也轻了不少,也终于能在晚上眯上一觉了。   现在只剩下找到能治愈瘟疫的药方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不断的试验、改良着药方,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治愈这次瘟疫的有效治疗方法来。   可是,还是太难了。   他们现在的方子只能让病人不再高烧不退,但却不能彻底治愈病人,病人的病情一直是在反反复复的……   这让他们很是头痛。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呢?   为什么病人的病情一直在反复呢?   “我在看看苏小姐送来的这本手册,我还是认为此次瘟疫并不算是湿邪所导致的,所以,我们的药方不、能彻底治愈此次瘟疫……”,被称为吴太医的人捋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双眼有神,缓缓说道。   听到吴太医说此次瘟疫不是湿邪引起,赵大夫便有些急了,现在治疗病人的方子可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对付瘟疫最为有效。   现在,吴太医说他的方子不对,他如何能不急?!   “可是,我们给病人喝了药后,他们的症状确实有所好转,若不是湿邪,又如何解释?!”,赵大夫急急地说道。   这才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他觉得若是他能找到这其中的原因,也许,他们就离能彻底治愈瘟疫不远了。   “不!不!我的意思是也许这次瘟疫不仅仅是湿邪所致,它有可能是一种混合的……”,吴太医见赵大夫着急,连忙解释道。   他并不否认赵大夫现在用的方子是有一定作用的。   “混合?!”   赵大夫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是,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对!”   “混合!”   “是湿邪和疫气的混合!”   吴太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如果他们单一治疗湿邪是没有做用的,只有将湿邪和疫气同时压治,才有可能痊愈!   会……会是这样吗?!   赵大夫脑中犹如一道闪电劈过,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好像……有些道理……   “那这湿邪和疫气同时医治,又该如何治呢?”,赵大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时间,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了。   “用这个!”   这次吴太医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指着《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中的一个方子,坚定的说道。   赵大夫伸头一看,见吴太医指的正是紫雪丹。   《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上用来治疗瘟疫的方子有十七、八个。   这些天,他们除了用赵大夫家传下来的方子外,就是一直在琢磨着这本手册上的方子。这本手册上的方子,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不敢轻易拿来试用。   吴太医也是一直在研究这手册上的方子。   他觉得既然他们现在用的这个方子解决不了现在的瘟疫,那不防试一下这手册上他们这些从未见过的方子。   只是,方子太多,他们还是得要对症才能下药。   可难就难在他们根本就弄不明白病人们的病症成因。   于是,吴太医只能和最笨的方法,在手册的方子上找病症表象再和他们现在手上染了瘟疫的病人表象相对,一道道方子的核对。   这些日子,吴太医晚上都在做这件事情。   他将手册上十几道方子反反复复的看,越看越觉得紫雪丹正适合他们现在的瘟疫。   除了方子上描述的瘟疫病人症状与他们现在的相像之外,就连这方子上的一部份药都与赵大夫的家传药方相重合。   他想试试!   吴太医的一番话,将赵大夫也说得动了心。   要不……就试试?!   吴太医是此行太医之首,医术大家,也是整个太医院在瘟疫方面医术最好的大夫,他曾研究出过很多方子,治愈了很多种传染性疾病。   吴太医的话,赵大夫是相信的。   他想试试!   安置所里正好有一批第三批感染的病人,现在他的方子只能□□,可是,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若不赶快找到正确的方子治疗他们,他们孱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   “那就试试!”   吴太医看着赵大夫,沉稳果决地说道。   “嗯!”   赵大夫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刚想在说些什么,却只觉腹中一痛,他这才想起来他是起夜方便的,结果,和吴太医在屋子里聊了这么久,他的肚子都抗议了,于是,再顾不得说什么,很不好意思的说了声“抱歉,方便一下!”,说完后就冲出屋去了。   吴太医只是笑了笑,便又投入到了医书之中,他还要再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漏掉什么……那么多人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们可禁不起几次折腾了……   吴太医看得认真,完全不知道,在赵大夫冲出门后不久,一个手拿长刀的黑衣人便悄悄的潜了进来并来到了他的身后,可吴太医对此毫无察觉,只待脖子上一凉,他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晚了,长刀横抹,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书案之上,也溅在了那篇紫雪丹的方子……   长刀撤走,吴太医咕咚一声软倒在地,临死时,他的眼睛都是看向紫雪丹的方向……   黑衣人见吴太医已死,吹灭了蜡烛,便闪身离开,潜入了下一个太医所住的屋子,黑夜中闷哼之声不绝,却没有惊醒半个人……   “吴太医!吴太医?!”   怎么就这么一会就睡了?!   方便完回来的赵大夫见屋子中的蜡烛熄灭了,还有些好奇的嘟囔着,刚刚不是还在研究方子呢吗?怎么这么快就睡了?!可是,他才刚一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   他们这些当民间大夫的,不比京里的御医专长划的那么细致,他们是内伤外伤都治的。   这股子血腥味,他绝对不会闻错的。   “吴太医?!吴太医?!”   赵大夫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喊人的声音都带了颤音,他摸索着往放有蜡烛的桌子上走去,脚下却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赵大夫心中狂跳,下意识地蹲下身去摸,手中的触感告诉他,那是个人……然后,他就摸到了一手血腥……   “吴太医!”   黏腻的、温热的、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赵大夫凄厉的一声惨叫,终于惊动了其它屋子住的大夫和学徒们,火光亮起后,其它屋子也响起了痛彻心扉的惊叫之声……   ……   与此同时,幽魇小组的八个人摸进了璐州知府府邸的西院,尽管他们一路上已经加倍小心,可是,在摸到萧峄的住所时,却还是被巡逻的黑甲卫发现了身影。   身经百战的黑甲卫在发现人影的第一时间,便点燃了预警的烟花,同时大喝一声:“谁!”   这一道烟花,将幽魇小组八人全部都暴露在了黑甲卫的眼前。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幽魇小组的八个人便不在隐藏,状若疯虎般向黑甲卫冲去,战斗一触即发,巨烈的打斗声甚至传到了西院之中……   苏妙卿正睡得香,突然被一道烟花的爆响声惊醒,随后,便从东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小丫头春喜吓得直往她怀里钻……   苏妙卿当下心就是一抖,顿时睡意全无,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东院……那是萧峄住的地方……   难不成……萧峄又遇到了刺杀?!   苏妙卿再一次心慌起来。   …… 第61章   上次萧峄遇到刺杀, 她躲在了假山里,现在,她该带着小丫头躲到哪里去?!   苏妙卿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那可东平王萧峄啊!   自从她遇到他后, 哪次不是血雨腥风的?   像萧峄这种站在权力顶峰的人,他的身边注定步步杀机、处处危险……这些她也是早就知道的, 所以, 她一直都在尽可能的远离他, 免得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而这一种又被卷进来,也是她倒霉, 实在是避不开。   苏妙卿心中已经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双美眸快速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想着该带着小丫头藏到哪儿去……   衣柜不行!   床底也不行!   若是有人闯进来, 最先找的肯定就是这两个地方。   苏妙卿的目光又在桌案和屏风上转了一圈儿, 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个地方也不行,那桌案下面一眼扫过去就什么都看清楚了,屏风更是不行, 绕过来看就连藏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办呢?!   “春喜, 别哭!”   “没事的!”   “一会儿我们玩一场藏猫猫儿的游戏,谁若是发出声音, 谁就输了哦……”   苏妙卿强颜欢笑, 心跳得怦怦快, 还要一边安慰着小丫头春喜, 她安慰完春喜后,便下了床穿上软鞋,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 想要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   不行!   不行!   都不行!   她住的这间屋子, 是间标准的客房,里面的家俱和陈设和其它人家的客房并无什么不同,简直一眼就能看到底,根本就没有个合适藏人的地方。   可是,你让苏妙卿半夜三更,在外面打打杀杀的情况下,领着小丫头春喜在外面四处乱起,东躲西藏,苏妙卿也真没那个胆量。   正当苏妙卿心急如焚之时,不经意的一瞥,却是看到了衣柜的上方,顿时眼睛一亮。   “小丫头,你来!”   苏妙卿转身向小丫头春喜招了招手。   小丫头春喜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加之年龄又小,此时,已经在床上吓得瑟瑟发抖,眼含泪花,满脸的惊恐了。   可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心智要比富贵家的孩子坚韧许多,小丫头春喜尽管已经怕成了这样,可是,还是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死死的不发出声音来。   听到苏妙卿叫她,她连忙下了床,跌跌撞撞的走到苏妙卿面前。   “小丫头,一会儿我们就藏到这两个柜架箱里,我们来玩藏猫猫……”   “一会儿,无论是谁进屋子来找我们,你都不要出声,除非你听到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听懂了吗?”   苏妙卿握着小丫头春喜的肩膀,仔细地叮嘱道。   “嗯!”   小丫头春喜点了点头,带着鼻音道。   “好!”   “开始吧,我先把你弄上去……”   外面的打斗声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了,苏妙卿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又来了多少贼人?她害怕下一秒,便有杀手闯进来,将她和小春喜一刀一个,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耽误,她撩起裙子塞在腰间,利落地顺着柜子旁的桌案,爬上了衣柜顶。   地里有两个不大的柜架箱。   都是她从京里带来的。   里面一个装的是她带来的衣物被褥等物,另一个箱子装的则是苍术干辣椒等物,这一路上都已经用完了,现在两个都是空的,她便随手让侯三放到衣柜子上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能用上了。   这两个箱子虽然不大,但是,小丫头春喜才七、八岁,藏在里面完全没问题。   倒是她有点问题。   但是,据她估计问题也不会太大,她只要弯腰屈膝把自己团成团儿,应该就可以了,只是会难受点儿,也不知要躲多久,希望不要太久。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能活命就行啊!   苏妙卿在想这些的时候,手下可没耽误,站到书案上后,然后蹲下身将小丫头拉上来,再抱着她爬上衣柜,打开一个柜架箱钻了进去。   “别关得太死,留条缝……”   苏妙卿担心关得太严实,小丫头会缺氧,连忙不放心地在后面叮嘱道。   “好的,二小姐,我晓得了。”   黑暗中,小丫头弱弱地说道。   苏妙卿见小丫头已经藏好了,于是,自己也爬了上去,打开另一个箱子钻了进去,这个箱子对于苏妙卿来说就要感觉小了点,她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儿,然后,再盖上箱盖……   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火光和打斗声,好像也离她很遥远,整个世界,静得只剩她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让人心里慌得更加厉害。   也不知萧峄那边怎么样了?!   希望萧峄可以平安无事!   若是萧峄出了事……   苏妙卿想想璐州这三万的病人和九万的百姓,还有那岌岌可危、早就不能正常办公的衙门官员,苏妙卿就一阵害怕。   如果萧峄有个三长两短,整个璐州都会大乱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时候,璐州城乱做一团,她该怎么办?!   一个染了瘟疫的父亲、两个柔弱的姨娘、一个老人、一个小孩……   苏妙卿想想都觉得眼前一黑。   千里迢迢,柔弱无助又可怜的她可是带他们回不到京城啊!   苏妙卿不禁在心里不由得默默祈祷,萧峄,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你若是有事了,那可就是末日了。   她可不想一托多的再上演一场末日逃亡!   苏妙卿躲在箱子里,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了一阵憋闷,于是,不由得偷偷打开箱子一条缝换个气,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苏妙卿突然听到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正往她这间屋子而来……   是谁?!   苏妙卿不知道。   她连忙放开手,将箱子又盖上了,躲在箱子里面一声不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只听见屋子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紧接着有人在屋外大喊:“苏小姐?!苏小姐!莫怕!我们是王爷派来保护你的……”   王爷派人来保护小姐的?!   另一个箱子里的小丫鬟春喜心中一喜,就想要从箱子里钻出来,可是,她突然想起二小姐的叮嘱,如果不是二小姐叫她,谁叫也不要出来。   春喜虽然很喜欢王爷,但是,她更听二小姐的话。   因此,她虽然心里高兴,可却死命忍着一言不发,竖起耳朵听二小姐的命令。   外面人的话,苏妙卿自然也是听见了,可是,她却不敢出声。   她担心万一外面叫她的人不是萧峄的人,而是是杀手,就完了!   因此,她还想躲着再看看。   外面的人见屋内没有人有回应,又叫了几声后,便一把推开了门,小小的屋子,在火把的照耀下,一览无余,房间里并没有人。   “人呢?!”   “快找!”   苏妙卿听见屋子里的人大喝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苏妙卿吓得连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声音匪气好重!   他们肯定不是萧峄的人!   再说,萧峄自己现在都分身乏术呢,怎么会想着派人来保护她?!   他是有些喜欢她。   可是,如萧峄那样的权臣,在生死面前,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着一个女人?   真是想多了!   外面的人翻找得凶,苏妙卿躲得就更严实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难道是听到情况不对劲儿,躲到外面去了?”   “去找!”   苏妙卿听到有人气急败坏的说着,随后,就是一群人往屋外奔跑的声音,渐渐的屋里没了声音,脚步声消失在了远处。   吁~   总算都走了……   苏妙卿等了一会儿后,又悄悄将箱子掀开了一条缝,屋子里黑乎乎的,隐约可以看到满地凌乱……外面,东院的火光声和喊杀声依旧没停,苏妙卿一动不动地缩在箱子里,实在是很难受,只是难受也得强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院那边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苏妙卿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不是就快结束了?   苏妙卿这边正想着,突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这个脚步声,苏妙卿就很熟悉了,是侯三的脚步声。   侯三来了?!   他这是从哪里来?!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就算苏妙卿听出是侯三的脚步声了,她也没有冒然地探出头来看,而是小心地将盖子掀起了一眼缝向外看去。   只见侯三手拿火把,身上血迹斑斑地冲了进来,满脸急色地喊着:“苏小姐?!苏小姐?!”   苏妙卿一看确实是侯三,连忙一把将箱子的盖子给掀开,坐起身来喊道:“侯三!我在这里!”,转身拍了拍装小丫头的箱子,道:“小丫头!快出来吧!是侯三!”   “咣当”一声,小丫头也从另一个箱子里坐起来了。   两人突兀的出现,吓了侯三一跳。   他没想到苏小姐和小丫头竟然躲在了这里。   那里那么高,两人是怎么爬上去的?!   这位苏小姐怎么和一般的闺阁小姐一点儿都不一样呢?!登低爬高?!这是一般官家千金该干的事吗?!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苏小姐,不好了!”   “王爷受伤了!”   什么?!   苏妙卿心中一颤。   他怎么又受伤了?!   ……   “究竟怎么回事?”   “他伤哪儿了?!”   已经从衣架箱里爬下来的苏妙卿心中忐忑不安,急急地追问道。   侯三看着苏妙卿,欲言又上,眼色复杂难言,又暗含着一丝悔恨和自责。   他名义上是安昌侯府的护院,实际上是他东平王的暗卫,他被东平王派去安昌侯府,从他入安昌侯府的第一天起,他的任务就只有一个──保护苏妙卿。   所以,当安昌侯夫人询问有谁愿意护送苏妙卿前来璐州时,他站了出来。   这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总算安然无恙地将苏小姐送到了璐州,送到了东平王身边。   他原以为就没什么事了,却没想到有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丧心病狂的行刺王爷。   当看到王爷遇袭,他下意识地就往东院跑,想要支援王爷。   谁知等他赶到时,明明对敌游刃有余的王爷,一见到他,顿时分了一下神,这才被那贼人所伤……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是他的出现,让王爷以为苏小姐出了事儿,这才露出了破绽。   这次来犯的敌人,强得出奇,招势毒辣,不求自保,只求杀敌!   三十个黑甲卫加上他们三个暗卫,居然都抵挡不住,还得王爷亲自动手,才将来犯的八人全部斩杀!   是的!   斩杀!   王爷说这八人全是别人养的死士,就算将他们抓进昭狱,他们也不会招的,不若都杀了,以免再生祸患!   因他着急来支援王爷,也就和王爷派去保护苏小姐的黑甲卫错过了,不一会儿,派去保护苏小姐的黑甲卫却很狼狈地跑了回去──他们没能找到苏小姐!   苏小姐并不在房内!   也不在西院!   他们搜寻了整个西院,都没发现苏小姐和小丫头的踪影。   侯三顿时就慌了,连忙请命回来找苏妙卿。   他都不敢回想当时王爷的脸色,他觉得若不是自己还得隐藏身份保护在苏小姐身边,王爷肯定是要赏他军棍的。   “王爷伤到了腹部……刀口很深……”   “苏小姐,你去看看王爷吧?”   侯三谨慎的回答着。   苏妙卿很纠结。   她确实不放心萧峄的伤势,可是,她去看……“合适吗?!”   苏妙卿问道。   她总觉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侯三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当时离得远,也只是隐约看到好像是这样的……若是东平王重伤,那咱们该怎么办?小姐,咱们得早做打算啊!”   侯三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侯三说的对!   萧峄安全,璐州才安全!   若是萧峄出事了……她也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她是该去看看的。   不看,她也一直不放心啊!   两人要出门时,守门的老赵也找了过来。   原来,刚才因为太害怕,守门的老赵就一直藏在了床底下,直到外面安静了下来,他才赶快跑出来来看看苏妙卿和小丫头的情况。   苏妙卿见老赵也无事,心里安心不少,她将小丫头托付给老赵,便跟在侯三的身后,向东院而去。   来到东院门口,苏妙卿见东院大门戒备森严,来回巡视的黑甲士兵是平日里的两倍还多,一个个杀气腾腾,苏妙卿的心里就更担忧了……不会真的伤得很重吧?!   走到门口时,苏妙卿正尴尬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介绍自己,让他们放行自己进去……可是,当她来到门口时,门口的守卫只是扫了她和侯三一眼,便放他们进去了。   嗯……?!   这么容易的吗?!   萧峄不是刚刚才遇袭过吗?   他们守卫怎么能如此松懈?!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随后,苏妙卿便收回自己刚才那句话,她一下子便见识到了什么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小小的东院此时简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是不管哪一道关卡,他们进入得都无比顺畅,甚至没人拦下他们问上一句。   这是……   这是认识她,还是认识侯三?!   苏妙卿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可是,很快她心里这点子狐疑就便丢到九宵云外云了。   因为……她见到了萧峄!   此时的萧峄正坐在床上,身姿挺拔,他的腹部血肉模糊,军医正在给他包扎。   而见到萧峄的第一面,疲懒了很久的9277突然蹦了出来,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兴灾乐祸,“宿主,你完蛋了哦……这个男人他染上了瘟疫呢……”   什么?!   苏妙卿简直如遭雷击。   “你不是说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们?那他怎么会被传染上瘟疫?!”,苏妙卿不敢置信地问着9277.   9277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说他身体素质很好,如果是平常,就算是别人都得了瘟疫,他都不会得。可是,你看到他的伤口了吗?伤他的刀上被人抹了瘟疫病人的血……血液传播,他的病情会比人快几倍……”   苏妙卿的脸绿了。   敌人好狠毒的心思!   可是,苏妙卿没想到的是,敌人的狠毒远不止于此。   苏妙卿还没有从9277的话中回过神,便听得门外传来黑甲卫士的急报,说是安置所内所有太医都被人暗杀了。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什么?!”   萧峄震惊猛然站起,因为动作过大,军医刚刚给他抱扎好的伤口又开始“咕咕”的往外冒血,迅速染红了雪白的绷带,看得人触目惊心。   “哎呀,王爷!”   “你不要动啊!”   军医手忙脚乱的拿起一叠纱布就往他的伤口上按去,在那下了死手的按法下,萧峄腹部伤口的血渐渐不流了,可是,却看得苏妙卿不由自主的皱眉。   好痛!   这么使劲!   不愧是军医,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疼得不行,可是,萧峄却好像丧失了痛感一样,只是,眼神陡然间变得森寒幽深。   显然,他也是明白此时的璐州城失去这几位太医,意味着什么!   “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是谁这么狠毒,竟然视璐州城这十几万人为无物?!”   “他们是要做什么?!”   “若璐州城的瘟疫扩散开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这幕后之人,不是大邺人,而是外族?!”   侯三万分震惊地脱口说道。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太医!   “不!”   “有好处,而且,是很大的好处!”   苏妙卿慢慢的来到萧峄的身前,满眼担忧地看着萧峄,“王爷,你怕是染上瘟疫了……”   苏妙卿这话一出,屋中的军医和侯三都瞬间抬头都满是震惊的直直看着苏妙卿。   “这不可能!”   那名军医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抓起萧峄的手替他把脉,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渐渐的他的神色变得很是沉重。   站在一旁的侯三,急切地看着那名军医,迫切的等待着他的诊断,想要知道结果。   只有萧峄在深深地看着苏妙卿,甚至,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   “王爷确实染上了瘟疫!”   “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那伙贼人的刀上都抹有瘟疫病人的血,这才传染了王爷。”   那名老军医为萧峄把脉了许久,最后,终于颓然地说道。   为萧峄把脉的是萧家军的老军医了。   他跟了萧老将军多年,萧老将军去后,他便一直跟在少主的身边照顾他的身体。   此次璐州瘟疫横行,他几乎是一天给王爷把一次脉。   他可以很确定的说,昨日王爷的脉像还很正常,没有一丝染病的迹像。   老军医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侯三自责得想要杀了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现,让王爷分了心,王爷就不会挨那贼人一刀,若不挨那一刀,王爷又怎么会染上瘟疫?!   现在,安置所太医全都死了,可可以治愈瘟疫的药却还没有研究出来。   如今,可怎么办?!   王爷不能死啊!   屋里所有人都忧心仲仲,只除了萧峄。   他直勾勾的看着苏妙卿,似是恨不得将她藏到一个别人都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   萧峄素来是知道苏妙卿聪明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苏妙卿气结。   她都为他的健康担心得不了,他居然还笑得出!   “就算染上了瘟疫又如何?”   “本王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卿卿……不怕!”   萧峄安慰着苏妙卿,活像染上可怕瘟疫的人不是他一样,目光是如此的温柔,语气又是如此的坚定。   神奇的是,苏妙卿竟然真的有被萧峄的话安慰到。   只一瞬间,她就真的不慌了。   “去将安置所剩下的大夫请来……本王有话要问他们!”   萧峄开口道。   …… 第62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璐州府衙后院灯火通明。   赵大夫等人被带到璐州府后院时,人人脸有惊惶之色,唇色青白, 都吓得不轻,还隐有一丝悲愤之色。   他们实在是想不通, 为何有人会在此紧要关头杀害吴太医等人?!   “诸位不要惊惶, 贼人已尽数诛灭!”   “本王也会命黑甲卫加强安置所那边的警卫, 以保证大家的安全。”   萧峄见众大夫被吓坏了的样子,忙出言安慰道。   此时, 他已经又换了一身衣裳,端座上首, 从容沉稳, 半点看不出腹部中刀, 已经受伤的样子。   听到贼人已尽数被诛,璐州城的大夫们脸色好了很多,再加上东平王沉稳如山的威仪让人心折,这些大夫们倍感安全, 他们一晚上紧崩的心神, 这一刻,终于放松了许多。   “多谢王爷!”   璐州的大夫们七嘴八舌地表示着他们的感谢之情。   有东平王在, 他们就感觉璐州城还有希望。   只是……   “这治疗瘟疫的药方还没研究出来, 可是, 太医们却已经惨遭不测……这下该如何是好?!”, 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大夫已经忍不住想哭了。   其它璐州城的大夫闻言,也是一脸悲愁之色。   他们学医不精, 从璐州城瘟疫爆发的第一天起, 他们就在琢磨治疗瘟疫的药方, 可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头绪,迟迟没有进展。   眼看着以吴太医为的太医们就要研究出些眉目了,他们居然都被害死了!   是谁?!   是谁害死了吴太医他们?!   难道他们不知道杀害了这些太医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大邺要多死数十万的人!   那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大家不要难过,本王答应大家,一定会追查出这幕后之人,给众死去的大人们一个交代!”,东平王萧峄眼神凌厉,沉声说道。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璐州城的瘟疫,大家可有什么办法应对?!”,萧峄话风一转,又问道。   没了吴太医他们,再向朝廷奏报派新的太医来,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等新的太医们到达璐州,璐州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萧峄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安置所的这些大夫了,好歹他们也和太医们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总有所有收获吧?!   被问到的璐州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默然不语,一脸的愧色。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峄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失望。   全身穿着新换的防护衣、脸上戴着口罩的璐州大夫们脸上的愧色更浓了。   是他们没用,让王爷失望了。   这时赵大夫突然期期艾艾地开了口,眼中有些犹豫地说道:“吴太医是和老朽住同屋的,在吴太医遇害前,吴太医在研究苏小姐送来的那手册……吴太医曾说他觉得紫雪丹的方子正对应此次璐州瘟疫,他想试试……”   一句话,顿时让屋中的人全都振奋起来。   “这是真的?!”   “为何是紫雪丹?!”   “吴太医为何这样认为?!难道不是小青龙汤最为合适吗?!”   ……   一瞬间,其他的大夫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赵大夫提问。   赵大夫被问得满头冒汗,只得把吴太医当初对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疫气?!何为疫气?!”   “湿邪和疫气的混合吗?竟然是湿邪和疫气的混合……”   “那为何吴太医选择了紫雪丹?!”   一旦讨论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这些大夫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每个人都充满着无数的问题和狂热的激情,都已顾不得自己是否在东平王面前失态了。   等这群大夫将心中的问题都讨论完,小半天都过去了,夜色已经越发的深了,可是,他们非但不困,反而是一脸的兴奋。   他们认为吴太医说的有道理,他们完全可以试一下。   若是,这紫雪丹真的有效,那璐州便有救了,大邺便有救了!   这如何能让他们不兴奋?!   “那们咱们回去就试试去吧?”,有人开口说道。   还睡什么睡?!   他们已经激动到完全睡不着了。   回去就熬药!   他们要第一时间观察药效!   其它人都蠢蠢欲动的想要往门口走了,可是,赵大夫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还一脸的为难……   “走啊,老赵!”   “你这是怎么了?”   其它大夫看见赵大夫这个样子,不禁有些疑惑,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是,紫雪丹的方子被毁了啊!”   赵大夫又是痛心又是为难地开口说道。   他刚才一直迟迟不愿开口,就是因为吴太医死前,他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正好溅在了紫雪丹的方子上,紫雪丹的方子被毁了。   “什么?!”   众人大惊!   “一个字都看不出来了吗?”   众人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   赵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那本沾了血的手册,递给众人。   吴太医死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紫雪丹,于是,连忙查看……可惜了,已是一个字儿都看不到了……   他人老了,记性又不太好了,虽然,他见过紫雪丹的配方,可是,他并没有记全方子。   而为人治病配药的方子,别说记不全,就是少一味药材也是不行的。   那方子算是废了!   那个年轻的大夫一把将手册接过来,匆匆翻开记载有紫雪丹的那页,果见上面一片血污,已经一个字儿都看不清了。   众大夫的心一下就凉了,半响后才有人道:“有没有人记得这个方子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摇了摇头,没有摇头的也是一脸死灰之色。   这本手册因为只有一本,他们平时想看时都是互相借阅的,但大部份时间是在吴太医手上的,他们也没得及再抄写一本。   而他们也都只是一群普通的大夫,根本没有那种过目不忘的能力。   这下糟了!   众人刚刚火热的心,瞬间变得一片冰凉。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苏小姐!”   “苏小姐!”   “王爷,我们能见见苏小姐吗?!”   还是那个年轻的大夫,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猛然抬头,激动地喊着。   苏小姐?!   那不是给他们这本手册的人?!   对了!   这本手册是苏小姐誊抄的,那她肯定有原版!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火热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东平王。   苏小姐可是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萧峄眼波微闪,看着那个年青的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苏小姐是有原版,可是,这次苏小姐并未带来,原版远在京城……”   什么?!   这一下打击太大,屋内的众大夫再也承受不住,满脸都是绝望之色。   难道……真是天要亡璐州吗?!   可就在这时,他们突然从屏风听到一道软糯娇美的声音,“王爷,这紫雪丹的方子我还记着,我可以将它默写下来……”   这人是……璐州知府的女儿……苏小姐?!   就是她特意带了这手册,帮助璐州治疗瘟疫。   她居然记得紫雪丹的方子?!   那可太好了!   不过……   “说话之人可是苏小姐?”   那位年青的大夫向着屏风后一拱手,出声问道。   “正是。”   屏风后的苏妙卿回道。   萧峄要召见安置所里所有剩余的大夫,不用说,苏妙卿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萧峄没有让她离开,她正好也想知道一下进度,因此,当众人进来时,她便自觉走到了屏风后,萧峄看着她,却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苏妙卿就当他是默认她可以留下来了。   她躲在屏风后面,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说得一波三折的,心里急得不行,当听到众人没有了紫雪丹的方子着急时,她更是焦急万分。   这个不用失望啊!   你们要多少,她就可以写多少。   毕竟那本书还在她空间里放着呢。   这个真不是问题!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人点名到她身上了。   她当时告诉萧峄说原本破损严重,所以,她没有带来,带的是她誊抄的。这件事情,她只告诉了萧峄,别人都不知道。   所以,萧峄自然是拒绝了那个年青大夫的提议,这可把苏妙卿给急坏了,不得不出声表明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苏小姐,你真的还记得紫雪丹的方子?您千万要小心,这是药方,可弄错不得!”   那个年青的大夫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地说道。   其它大夫们也都有着同样的忧虑,他们都是喜悦又担忧的眼神望着屏风后的苏妙卿,紧张地盼着苏妙卿能给他们一个准确的答案。   苏妙卿正要开口,萧峄却是微微一笑,道:“无妨!她说她能将紫雪丹的药方背下来,那就一定是真的,绝对不会有半点儿差错!   苏妙卿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萧峄。   却见萧峄冲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如星光入海,还隐约流露出一抹骄傲之色。   没想到满屋中,最相信她的,居然是萧峄。   苏妙卿的心里,不由的泛起了一丝触动。   ……   既然苏妙卿能写,众人也不耽误,急忙为她拿来笔墨,苏妙卿在空间里找那紫雪丹那一篇,凝神开始写起来。   短短一篇紫雪丹不过百字,苏妙卿很快就写好,轻吹干了上面的墨痕,让人交给了赵大夫他们。   赵大夫是最后一个看过紫雪丹方的人,他对紫雪丹方的记忆要比别人要更清楚一些,因此,药方便第一个交给他看了。   他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太好了!璐州城有救了!”   “真的吗?赵老?这真的是紫雪丹的药方?”,有人急切地问道。   “是!确实是!”   “我想起来了,那药方确实是这样的!”   “苏小姐好厉害啊!”   赵大夫连连头点,声音里充满了对苏妙卿的敬佩。   一时间,满屋的大夫都对苏妙卿无比的感激。   “叮~系统检测到宿主收获璐州城大夫们尊敬和感激,“仁善”之名安传璐州,奖励积分200点。”   “虽有小小成绩,但宿主离【名门闺秀】仍有很大距离,请宿主勿骄傲自满,继续努力!”   9277的童音在苏妙卿的脑海里突然响起,着实把苏妙卿吓了一跳。   对此意外之喜,苏妙卿之前是真的没预料到,她只是想要帮一帮那些感染瘟疫的百姓,尽一份自己的心力而已。   没想到竟然收到了璐州大夫们的感激,系统还因此给了她200积分。   积分可是个好东西!   这200积分可是够她将消耗掉的防具再买回来了,当然,前提是她能在【今日商场】里看到有卖防具的。   她发现只要她做的事情,能在人们中间产生一些好的名声,比如‘才女’‘孝顺’‘仁善’之类的,系统就会很兴奋,它的进度也可以提长一大截,给积分也会爽快些。   啧啧……果然是够敬业的!   苏妙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待她再抬头时,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那些大夫和黑甲卫都已经走光了,屋子里就剩下她和萧峄了。   人都走了之后,萧峄才卸下了伪装,人倚在太师椅上,腹部浸出一点鲜红,脸色也些许不正常的潮红……   “你怎么样在?!”   苏妙卿急步上前,担心地查看着萧峄的情况。   “我没事儿……”   萧峄眉眼疲惫,却淡淡一笑。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没事儿的样子?”   苏妙卿根本不信,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用手背碰了碰萧峄的额头──很烫。   “你开始发烧了……”   苏妙卿咬着下唇,满眼担心地说道。   “不要紧。”   “赵大夫不是已经找到紫雪丹的药方了吗?相信很快就可以治愈瘟疫了……我还挺得住。”   “只是,我感染瘟疫之事,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以免动摇百姓人心。”   “所以……”   萧峄说到这里后,定定地看着苏妙卿,眼底有着一丝恳求。   “这段时间,可不可以麻烦你照顾我一下……”   我?!   照顾你?!   我照顾你什么?!   苏妙卿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萧峄说自己生病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她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让她来照顾他这件事情,她就不能理解了。   萧峄身边有军医还有黑甲卫,那么多人照顾萧峄一个人还不够吗?!再说,她能做什么呀?!端水递水?!熬药端药?!可这些事情,军医和黑甲卫也能做啊!   “是这样的……本王带的人并不怎么擅长厨艺……”   萧峄说到这儿时,昳丽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羞赧,因为正在发烧,潋滟的桃花越发氤氲,居然多了一丝柔弱,看得苏妙卿目瞪口呆。   苏妙卿知道萧峄长得好。   大部份时候的萧峄是艳丽张扬的、矜贵威仪的、邪肆恣睢的,她还是头一次在萧峄的身上看到苍白脆弱,这让原本就长得好看的萧峄越发的美上三分,让人心疼不已。   面对这样的萧峄,苏妙卿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照顾萧峄的饮食起居。   等她反应过来后,苏妙卿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可是,看到床上很是虚弱、已烧得满脸通红、却仍在强撑的萧峄,又说不出半个反悔的字儿。   啊!!!   苏妙卿!   男色害人啊!   你知不知道!   苏妙卿垂头丧气,恨不得把自己暴打一顿。   可是,在苏妙卿垂头埋怨自己时,表现出自己很虚弱,马上就要挂了样子的东平王萧峄将头扭到一边,唇边掠过一丝得意的笑。   ……   东平王萧峄身染瘟疫之事,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   而赵大夫他们拿走的紫雪丹药方,回去后,他们连夜便熬了药,喂了感染瘟疫最重的那一批人……这批人因为总不能彻底治愈,病情反复,将他们的身体破坏得孱弱不堪,也是他们用药最仔细的一批人,生怕药性太过刚猛,就将人送走了。   药喂下去后,所有大夫都不眠不休地围着几个病人,隔一段时间就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只有看到他们仍然在呼吸,没有露出什么不适,他们才放心地回去坐着,然后,过一段时间,再去查看,反复如此,直到天亮。   大夫们一夜未眠,可是,那些病人却恰好相反,一觉到天亮。   这可是个好现象。   要知道,自从那些病人感染瘟疫以来,他们就被烧得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基本上整夜温度都是在升升降降中度过的,有些烧得不行,扛不过去的就直接烧死了。   像这种能睡个整晚觉的,根本就没有!   可这次,他们竟然睡了一整晚的安稳觉,体温也没有再上升,反倒是慢慢在下降。虽然,没有以前降温快,可是,却很稳定,没有反弹。   这可太好了!   这些个大夫们有的年老的实在顶不住就去睡了,剩下一帮年轻的大夫整夜未睡,双眼还炯炯有神,比猫头鹰都精神。   终于,有第一个病人睡醒了。   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在家人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问道:“婆娘,有吃的吗?!我饿了……”   正扶着他的妻子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泪如雨下,连连点头道:“有!有!有白米粥呢……可香了!我去给你盛……”   她家当家的自从感染上瘟疫后,就饭吃不下,水喝不水,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一样。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平日里能有晚白米粥喝,那就像是过年一样。   可是,来到安置所后,安置所天天给他们发白米粥喝,可是,她家当家的根本没有胃口喝,勉强喝几口,还是她硬让他喝的。   这还是第一次,当家的管她要吃的。   她之前都以为当家的活不了了,寿衣都给他准备好了。   那个媳妇一边笑,一边哭地往外跑,去给她男人盛粥去了。   那个媳妇子的哭声惊动了正在睡觉的赵大夫等人,他们半睡半醒间听到哭声,都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病人不行了。   赵大夫还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索性没有摔坏,在别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却见到病人陆陆续续地醒来,都在喊饿……   赵大夫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那个年青的大夫,“小余,这……这是……”   被称为小余的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也是此次安置所里最年青的大夫,正是他值夜不眠不休地照顾病人。   只见他极其兴奋,甚至有些癫狂地跑过来对着赵大夫说道:“赵大夫!赵大夫!成了!成了!紫雪丹有效!紫雪丹的有效!”   紫雪丹成了!   璐州城的瘟疫有救了!   大邺有救了!   这一条消息迅速像风一般刮向安置所的每一个角落,以及璐州城所有百姓的耳朵里。   璐州城内人的兴奋就不用提了,家家户户热闹得像是过年一般。   无数人扶老携幼的来到安置所外,他们终于能见一见安置所里的亲人,而那些吃了药恢复了一些体力的病人也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安置所门内,隔着栅栏与他们外面的亲人见上一面。   那一天,安置所哭声震天。   那是一种悲喜交加的声音。   随着紫雪丹的大名家喻户晓,苏妙卿的名字也被璐州百姓广为人知。   大家都知道紫雪丹这个救命方子,是璐州知府的女儿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从京城送到璐州的,就是为了想要拯救更多感染瘟疫的人。   无数人感念着苏妙卿的恩德,甚至有人在家里也给苏妙卿贡上了长生牌位。   这一切,苏妙卿都知道。   因为……   9277的经验条在不断地上涨,也在不停地给她刷积分──“收到1000人的感激加10积分……收到10000人感激加100积分……收到20000人感激加200积分……”   这积分足足涨了十天才渐渐停下来,苏妙卿算了一下她足足获得了1000个积分,这不仅让她心花怒放。   如果……她能不每天还得照顾萧峄的衣食住行的话,她会更开心!   …… 第63章   “赵大夫, 黑甲卫送来了一只新鲜的野鸡,中午用不用给王爷炖个红参野鸡汤?”   苏妙卿看到小厨房里绑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不禁欣喜地说道。   野鸡好啊!   这东西可补着呢……   而红参是所有人参中药性最温和的, 连老年人都可以拿它来进补,大补元气, 复脉固脱, 益气摄血……应该很适合现在的萧峄吧?   他出了那么多血, 又损了元气。   红参如果府里没有的话,也不用怕, 因为她有啊!   这是她从安昌侯府带出来的。   平恩夫人开了她的库房,让她随便挑, 因为平恩夫人年纪大了, 宫里赏下来的药材里数红参最多, 所以,苏妙卿便挑了几根走。   想的就是红参药性温补,很适合她,留着在路上以防万一。   结果, 没想到, 这红参她没用上,倒是要先给萧峄用上了。   但苏妙卿一点儿不舍得都没有, 她现在心里就有一个想法, 赶快把萧峄的病照顾好, 照顾好了, 她也就解放了。   和萧峄呆在一起,她真的压力山大啊!   她可没忘了萧峄还一直惦记着把她娶回去呢……   先不说皇上知道他要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四品小官之女后是如何震怒……就单说他身边步步杀机、血雨腥风, 苏妙卿觉得她若是嫁了他大概率可能会短寿……还有那个八公主李晴风痴恋于他, 就因为嫉妒, 那个公主可是连泾国公府的女儿都敢下手,若是知道萧峄想娶她,那她会有什么下场,还用说吗?!   她是疯了,才想嫁给他!   萧峄是很好!   他是大邺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可是……他们不合适!   萧峄为何请她照顾他,他对她又存了什么心思,苏妙卿心里都知道,她到现在都还想痛打一顿那天鬼迷心窍答应了的自己。   嗯……只怪那天烛光下的萧峄太好看了!   既然已经做错了,那她就只有努力弥补,让萧峄早点好,这样她就不必与他有再多接触了。   所有几根红参而已,苏妙卿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自掏腰包也没关系。   苏妙卿心情迫切,连红参都舍得拿出来了,可是,赵大夫却摇了摇头,摸着胡子道:“若王爷只是单纯的受了刀伤,用这道红参野鸡汤进补就很好……”   “可是,王爷现在不只有刀伤,还身染瘟疫,就不适合这种大补之物了……需得要先治疗他受损脏器才可……不如换成白芨猪肺汤,可以补肺润燥,对肺虚气短、虚劳羸弱、食欲不振等有奇效……”   赵大夫原本是来璐州知府衙门向东平王报告紫雪丹功效的,可是,来了之后,就被留了下来,这时他才知道王爷昨夜遇袭,也染上了瘟疫,现在正对外封锁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赵大夫可是吓得不轻,却又觉得天估大邺。   若在这个时候,他们没有找到紫雪丹,王爷染病,那对璐州、对大邺都是一场大灾!   太险!   太险了!   感慨完的赵大夫自然就被留下照顾萧峄了,对外则说是请赵大夫编写璐州治瘟之法,以飞命传书于何北其它感染瘟疫的州县。   紫雪丹功效已成,就算赵大夫不在安置所,也没有影响了。   而且,这边给的理由也让人很信服,没有引起外面一点儿怀疑。   就这样,赵大夫便留了下来。   赵大夫负责替萧峄治病。   苏妙卿负责给萧峄做饭。   而做病人餐,那不就得提前和病人的大夫多沟通沟通,问问有什么忌口的,这样病人才能好得快。   赵大夫也对苏妙卿的细心和谨慎,赞不绝口。   在两人精心的照料下,萧峄已经挺过了病情最凶险的那关,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大夫都说了白芨猪肺汤比红参野鸡汤好,那她就做白芨猪肺汤吧。   于是,苏妙卿便也不耽误,便开始动手准备起来了。   “苏小姐,人美心善又聪慧体贴,难怪王爷会喜欢……”,赵大夫在一旁摸着胡子,看着苏妙卿在挑选白芨的背影,不禁笑眯眯地说道。   这几日,东平王对这位小姐的喜欢,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   他虽之前从未见过东平王,可也素知东平王能百官谈之变色,能止小儿夜啼的威名。   可这几天他看到了什么?!   百练钢化绕指柔!   没想到连东平王这样的大英雄也难过美人关!   东平王看苏小姐的眼神,满眼情愫,就算努力遮掩,可是也会在偶尔的抬首垂眸间从眼底泄露出来,藏都藏不住。   当然,苏小姐也值得!   她现在在他们璐州百姓的心里就像小仙女一般。   紫雪丹药方,是苏小姐带来的!   活命之恩!   让苏小姐获得了璐州众多百姓的爱戴!   当然,当机立断、力挽狂澜的东平王萧峄在璐州百姓心中的声望也到达了顶峰!   美人配英雄……   小老头觉得很满意。   两人很相配嘛……   可赵大夫的一番话,却把苏妙卿吓得手里的白芨都掉了回去,她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向左右看了看,见打下手的小丫头和黑甲卫等人离得很远,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时,她才拎着装白芨的筐,鬼鬼祟祟地来到赵大夫身边,杀鸡抹脖似的说道:“赵大夫,这个玩笑可不能开!”   “您是不知道……”   苏妙卿又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继续说道:“京里养在太后膝下的公主喜欢东平王多年了,前段时间东平王出身高门的未婚妻都落水了……”   “我一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若是被公主听到这种传闻……”   苏妙卿又做了个抹脖的动作,瞪着大眼睛,恐吓道:“会死!”   苏妙卿的一番话,可真把赵大夫吓得不轻。   他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可是,养在太后身边的公主那是何等的尊贵,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璐州知府的女儿能抗衡的?!   没听苏小姐说,东平王前未婚妻都落水了吗?!   想必这落水肯定也不是意外!   他是不该乱说,万一给苏小姐惹来杀身之祸,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赵大夫也学苏妙卿的模样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去,见没人看他们,都在各忙各的,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连连摆手道:“老朽不说了!不说了!”   苏妙卿这才满意地回去继续挑白芨了,可谁知才刚拿一根儿白芨,就听见赵大夫在那边叹气,嘟囔着:“可惜了……多般配啊!”   公主怎么了?!   苏小姐还是我们璐州百姓心中的小仙女呢!   仙女配王爷,怎么就不行了!?   那东平王明显喜欢的就是苏小姐嘛……   呃……   虽然,苏妙卿不知道赵大夫心里在想什么,但光看赵大夫满脸的不忿和遗憾,就大概也就猜到了估计是在替她惋惜。   苏妙卿嘴角抽了抽。   这个真的……大可不必!   谁要和那个家伙般配?!   ……   萧峄的午饭是翡翠鱼圆、鲜蘑菜心、糟银鱼、白芨猪肺汤、大米饭。   那后那只野鸡也让苏妙卿做了板栗烧野鸡。   总共是四菜一汤。   从食盒里拿出来的时候,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萧峄在赵大夫的搀扶下坐到了桌前坐下,趁着赵大夫给他把脉的时候,苏妙卿仔细打量了一下萧峄的脸色,虽然仍有病态,但是,却比那晚好了许多了。   “不错!不错!”   “这紫雪丹果然对症,王爷的病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剩下慢慢将养了……”,赵大夫把完脉后,捋着胡子,一脸欣慰地说道。   听到萧峄身体果然大好,只剩下慢慢将养,苏妙卿眼睛都亮了。   这身体素质果然远超常人!   听说就是安置所那些感染症状最轻的人,治愈速度也没有萧峄快。   按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再有几天,她就可以不用再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了?!   萧峄自从苏妙卿进屋后,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苏妙卿的那点子小心思都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脸上了,萧峄如何能看不到?!   “赵大夫……”   萧峄薄唇轻启,桃花眼光华流转,声音沉稳而低缓。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刚为萧峄诊完脉的赵大夫拱手问道。   “赵大夫,现在璐州城的情况和本王都可以证明这紫雪丹是可以对抗此次瘟疫的,所以,本王想与赵大夫一起将璐州城防瘟治疫的方法写成手册,下发各府,不知赵大夫可愿意?!”   萧峄眉眼含笑,淡淡地说道。   赵大夫闻言,简直喜不自禁,连连点头,“这是大好事,老朽愿意!”   看到赵大夫这枯的反应,萧峄满意地笑了,随即,又看向了一旁的苏妙卿,眉眼温柔得像一川春水,“苏小姐是否也愿意为其它染病的州县百姓再出一份力?!”   苏妙卿一怔。   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有她一份儿。   三人一起书写手册?   那她岂不是还要与萧峄呆上一段时间?!   “我……我也没做什么呀?这种事情我就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赵大夫他们知道的要比我多多了……”,苏妙卿有些局促地说着。   “哎……苏小姐何必妄自菲薄?!”   “苏小姐有许多奇思妙想可以助我们拓展思路……”   “就比那个用石灰、醋、酒来代替药材消毒的建议就很好。”   “每一个州县它的实际情况都不一样,我们尽可量的完善手册,就可以应对更多的情况,帮助更多的人……”   萧峄眉头微蹙,桃花眼无比真诚地说着,那模样说不出的风光霁月,大公无私。   让人无法拒绝!   又是让人无法拒绝!   萧峄都这样说了,苏妙卿哪里还拒绝得了?!   她又一次败了!   她发现不知为什么她对上萧峄总是会输得一塌糊涂,连半分有用的抵抗都不曾有用过。   是她太弱?!   还是萧峄太强?!   苏妙卿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弱的,那就只能是萧峄太强,太知道怎么拿捏她的心思,让她明明抗拒他,却又拒绝不了他。   ……   “所以,这份手册总共分两部份,一部份是防篇,一部份是治篇?”   赵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在理清了思绪后,对着二人说道。   “没错!”   “防篇好办,我们将苏小姐带来的这篇《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上,凡是我们璐州用到过且有效的方法摘抄下来,再加上一些这手册上没有的,但我们经过实际验证有效的补上去,即可成了。”   “治篇除了附上这篇紫雪丹,也请赵大夫在补充一些你们在治疗瘟疫上的一些自己的心得和笔记,以供其它州县人士参考……”   “至于苏小姐,你的任务则是在一旁替我们查缺补漏,补上一些你认为不应忽视的问题和解决办法……另外还有一项就是请你誊抄……河北现在已陆续有几十个州县出现了瘟疫,所以,得麻烦你至少誊抄出二十份来……”   书房里,萧峄斜倚在椅子上,为两人分配着任务。   看着萧峄的样子,苏妙卿为自己一瞬间以为萧峄又是故意找了借口想要接近她的念头而感到惭愧,萧峄这人虽然狗了一点儿,但是,做为朝廷重臣,他是合格的。   他任何时候都将大邺的百姓放在首位。   自己实是不该那样想他!   “有没有问题?”   萧峄开口问道。   赵大夫和苏妙卿两人都摇了摇头。   “那就开始吧!”   “我们先讨论这防篇,哪些该用,哪些不该用……”,萧峄白皙修长的食指轻敲了几下桌面上摊开的《水灾后瘟疫防治手册》,说道。   对于此,苏妙卿要做的就是听。   手册她给了,但具体安置所那边是如何操作的,没人比赵大夫更清楚。   赵大夫回忆了一下后,慢慢地说道:“防护服、口罩、药囊、烧苍术……这些都需要写上……尤其是防护服和口罩的模样和做法,还需要苏小姐给一步步地画样子……否则,怕是他们很难弄明白这种新事物……”   而防护服和口罩的重要性,他们已经知晓了。   怕其它州府轻视,因此,赵大夫已经打算要在手册里好好说一下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只是,他不擅丹青,还得请苏妙卿来给画样子。   苏妙卿听明白了赵大夫的意思。   她原本带来的那本手册中,其实是有画口罩和防护服的样子的,只是,画的是个成品的样子,很是简单。   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以为大家都可以看明白。   但事实上很大一部份大夫都没看明白这两样东西是个什么,更别提会做……大邺的男子可都是不动针线的,根本没办法做到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   因此,赵大夫是请她把那张成品图分解,将这个成品是如何做出来的,一步步画出来,并一步步画出它是如何使用的,就像一个图文并茂的操作说明一样。   “是我想的不周了。”   苏妙卿点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   “不!不!苏小姐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们这些人见识太少……”,赵大夫连忙摆手说道。   苏小姐一个妙龄少女,已能做到如此地步,若是他们在苛求什么,那真是让他们汗颜了。   接下来,赵大夫又说了一些璐州安置所在防瘟疫这一块,他认为比较有用且重要的点,萧峄听得很认真,不时拿笔记着什么,苏妙卿则边听边偶尔会提供一下自己的意见。   新的瘟疫预防篇,便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中,逐渐成形。   等讨论完时,夜已经很深了。   赵大夫是老人,精力和体力都比不得他们这些年轻人,便先告退休息去了。   苏妙卿和萧峄则负责抄写。   他们早一点儿抄完,其它州县也可早一点儿得救。   苏妙卿抄写二十份,萧峄则要抄写四十份。   “都给我吧!”   “你放心!我明天日出之前,肯定都可以抄完的!”   苏妙卿将他们讨论出的草稿收拢在自己手中,望望外面的天色,对萧峄说道。   对于抄东西,苏妙卿从来没有在怕的!   她有静止自习室在手,只要不在萧峄眼前,她分分钟钟可以在下一秒钟时将这六十份防字篇全都抄写完成。   反正她有这个便利,不若就都给她吧。   萧峄还是个病人呢……   万一,他因为抄写这个而休息不好,影响了他的养病,苏妙卿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怎么行?!”   “你是个女子……”   萧峄很不赞同的皱眉,手压在那些草稿上不让苏妙卿收走。   他让苏妙卿参与进来,除了一方面是需要苏妙卿提供些建议,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他找机会想近距离接近苏妙卿,而不是真的让苏妙卿累死累活的来抄写的。   抄写这种事情,他不会让他的手下来做吗?!   哦……对了……   为了有更多接近苏妙卿的机会,他把他拥有御厨水准的贴身侍卫贬低成军营伙夫的水准了……为了将苏妙卿参与进来编写新手册,他把他两榜进士出身的黑甲卫副指挥使贬低成了大老粗……   他原本是想着只分给苏妙卿少量的,意思意思,别让她看出来就行。   他分得多一些,待苏妙卿离开后,他会都扔给他的副指挥使的。   可谁知,苏妙卿因为考虑他是病人,竟然想自己全包圆了。   他怎么舍得累到苏妙卿?!   他这算不算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女子怎么了?!”   “我是女子,可是我健康!”   “不像某人此时是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   苏妙卿见萧峄不肯给她,就以为萧峄非要硬撑着自己抄写,更是不肯给他,两只手一起上的和萧峄抢了起来,一边抢,还一边不忘了开大招嘲讽萧峄。   苏妙卿自己其实都没有意识到她在萧峄面前惧怕越来越少,常常不知不觉的就暴露自己的本性。她从来到大邺,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一直表现得沉稳淡然,可是,却屡次在萧峄的面前破功。   “病人就应该有个病人的样子,好好养病去吧!”   苏妙卿下了死力气去抢,还真就一下子就给抢了过来,于是,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六十份,她在静止自习室呆上一晚,就都写出来了。   简直就是小意思啊!   和她抢个什么?!   也许是萧峄不备、也许是萧峄人在病中,总之苏妙卿是猛的一下就给抢过来了,因为抢的劲儿太大,还带动了萧峄冷不丁地腹部撞在了桌沿上,发出一声闷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在得意的苏妙卿一下就傻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她害得萧峄撞到了伤口了。   “你没事吧?”   “我看看……是不是撞到伤口了?”   苏妙卿顿时慌了神,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也顾不得对萧峄的提防,连忙走到近前,蹲身查看萧峄的伤情。   只见萧峄月白的衣衫上正迅速有鲜血渗出,殷红的血迹还在扩大……   完了!   伤口裂开了!   刚刚结疤的伤口又被撕开了,这是何等的痛苦!   苏妙卿自责死了。   “你等着,我去叫军医!”,苏妙卿眼睛红红的,带着鼻音说道,说完就想往外跑,却没想到被萧峄一把抓住了手。   “别去!”,萧峄额上渗出冷汗,面色发白,却还笑道,“军医要照顾受伤的黑甲卫,也累了一天了,这个时候,他早已经歇下了。”   “一点儿小伤而已,不打紧,本王自己包扎一下就好了。”   萧峄松开了握着苏妙卿柔荑的手,一点点褪去外衫,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亵衣上腹部大片的红刺得人心慌……这个时候,苏妙卿应该离开的,或是,将视线移到它处……可是,苏妙卿的心已经被愧疚给填满,一心只想看萧峄伤得有多重,根本不记得其它……   雪白的亵衣被萧峄解开,松松垮垮地贴着他的身躯,露出了结实性感的胸膛,腹肌贲张,腰身精瘦,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可苏妙卿眼里却只有萧峄腹部那狰狞外翻不停渗血的伤口……   苏妙卿心头一颤,美眸氤氲。   …… 第64章   萧峄随手给自己流血的伤口上撒上药粉, 然后,就拿来了绷带很是粗暴缠了几圈就给包扎上了,有的地方重复包了几圈, 有的地方伤口根本没包住,还露在外面, 总之就是一个惨不忍睹。   因为下手重了, 萧峄脸色发白, 额头又冒出了薄薄的冷汗……   苏妙卿实在是忍不住了,蹲在萧峄身起, 一边直接动手解开了萧峄自己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一边很是嫌弃地说道:“你看看你包的这是什么玩意?!算了!还是我来给你包吧……”   苏妙卿嘴上说得嫌弃, 可是, 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 她一层层轻轻扯下绷带,生怕再弄疼萧峄一点。   等绷带全部被拿下后,苏妙卿看到本来就崩裂狰狞的伤口,被萧峄自己这么一折腾, 伤势好像又加重了几分, 不禁嗔怒地瞪了萧峄一眼,责怪他对自己如此粗暴, 折腾得伤上加伤。   被瞪了的萧峄也没有生气, 只是那么直直的看着苏妙卿, 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苏妙卿给他包扎。   苏妙卿瞪完萧峄, 复又低下头去,先拿雪白干净的纱布为萧峄清理伤口附近的血渍, 随后, 又拿来药瓶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了下去, 均匀细密,确保伤口上都撒满了足够的药粉后,她才又拿来新的绷带从后面开始,一圈圈层层将他腹部的伤口包起来……   气氛一时间温柔而旖旎。   狰狞可怕的伤口被雪白的绷带一层层遮住,苏妙卿的神色这才渐渐放松了一些,这时她才感觉到她离萧峄是如此的近,她的指尖下萧峄腹肌滚烫贲张,腰身精瘦结实……   萧峄……   发丝凌乱、衣衫不整……   而她蹲在他的身前,替他包扎。   想到这个画面,苏妙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呼吸也有些乱了……   再缠最后一圈绷带时,因为要将绷带从他的腰后缠过来,苏妙卿不得不双手将他的腰圈住,就像苏妙卿主动拥抱萧峄一般,算苏妙卿已经极力控制着距离,她的脸也离他的胸膛极近,似是稍有不慎就会贴上,淡淡的清冷梅香将她包围……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妙卿越发的慌乱,她目光躲闪,连手都在不听话的发颤,苏妙卿轻咬下唇,好容易将这最后一圈绕回来,就差系好绳结了,可是由于紧张,最后在打结的时候,她的手竟然使不上力气,直打滑,根本系不成结。   而越系不成结,苏妙卿越紧张。   她能感觉到头上一道灼热的视线正在看着她,烫得她几乎蹲都蹲不稳了,只想逃离。   这个该死的强结怎么那么难系?!   还有自己的手指头,怎么这么软?半点劲儿也使不上?!   苏妙卿一时间急得额有薄汗,面似桃花,再次咬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绳结系好了,系好之后,苏妙卿长长得出了一口气,她连头都没抬,低着头对萧峄说“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就想离开。   可谁知,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只修手白皙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回一拉,苏妙卿站立不稳,一下就摔坐进了萧峄的怀里……   “萧峄!”   苏妙卿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就想要逃开,她用尽全力想要挣脱萧峄圈住自己的手,可是,苏妙卿那点儿子小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萧峄的铁臂,不由得急出了一身汗,狠狠的瞪了萧峄一眼,喝道:“萧峄!你放手!”   然而,下一秒,她就对上了萧峄漆黑如墨的双眸,里面的情愫,让人心惊。   “卿卿,你别动了。”   “你再动,本王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被困在萧峄怀中急得发疯的苏妙卿不知哪一下撞到了萧峄腹部的伤口上,只听见萧峄闷哼一声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贴着苏妙卿瓷白明薄的耳朵,淡淡调笑道。   该!   裂开才好!   叫你占我便宜!   苏妙卿在心里暗恨,犹自努力着。   “卿卿……”   可惜,苏妙卿的挣扎就如同螳臂当车,没有半点作用。   萧峄盯着苏妙卿因为着急越发姝艳之的脸,着魔般向苏妙卿越靠越近,滚烫的气息喷在苏妙卿那瓷白明薄的耳边,让苏妙卿瞬间头皮发麻,她此时也顾不得是否会牵动萧峄的伤口了,猛地一把将萧峄推到了一边,萧峄陷入情动之中,一个不妨,还真让苏妙卿逃了出去……   苏妙卿一离开萧峄,便落荒而逃,慌乱之下,慌得连书案上的那些资料都没拿。   “卿卿……”   萧峄看着苏妙卿消失的背影,笑得异常艳丽,嗓音低沉,尾音撩人。   萧峄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处,那里被苏妙卿处理得很好,并没再次发生崩裂出口的情况。哪怕苏妙卿在那样生气的情况下,也控制着自己,没有伤到他。   其实,若是能换得卿卿一丝怜惜,他真的不介意让那里再崩上几次的。   只是,相同的招数不能总用,否则,以卿卿的冰雪聪明若是识破了他的苦肉计,她会生气的。   今天是他太孟浪了,吓到卿卿了。   只是,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对卿卿的贪念和渴望,在人前时,他还尚能伪装,可是,在人后,他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要拥抱她,想要抚摸她,想要亲吻她……他……还想要更多。   萧峄的眼尾,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抹红晕,他紧紧地握着右拳,良久之后,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压迫感。   “来人!”   书房中,传来萧峄的声音。   立刻有个黑影从窗外翻窗飘了进来,跪倒在萧峄面前,“王爷!”   “去将这些资料交给副指挥使,告诉他在明天天亮之前抄六十遍!”,萧峄掉着桌子上那堆纸,淡淡道。   “是!”   黑影带着那堆资料一阵烟般又如同来时那般消失了。   ……   苏妙卿跑出去很远了,才猛然发现她没带那些资料出来,这她晚上还怎么抄?!   可是,想到萧峄刚才的举动,苏妙卿心里又慌得厉害,她可没那个胆子回去拿那些资料。   算了!   萧峄想写就让他写吧!   看他受伤还占她便宜,就知道六十遍对他而言是小意思。   是她想多了,还真把他当成弱不经风的病人了。   微凉的夜风,轻拂着苏妙卿的脸颊,拂去了她脸上滚烫的热意……苏妙卿不时用手背去给自己的脸颊降温,心里乱成一团儿。   萧峄这个家伙太可怕了!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不避讳对自己的心意了。   这在璐州还好,这若是在京城,他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她还有命活吗?!   不行!   她得找个机会和萧峄说清楚!   一定得说清楚!   苏妙卿攥紧了拳头。   于是,接下来的接着编写瘟疫防治手册的日子,苏妙卿一心想与萧峄单独相处,将话说开,可是,不知道萧峄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往日千方百计想与她单独相处的萧峄开始避着她了,不是说累了想要休息了,就是正好有官员来找……   以至于防治手册都写完了,甚至第一批感染瘟疫的璐州人都已经好了,她也再没能与萧峄独处过。   苏妙卿不禁气结!   而第一批感染瘟疫被放出来的璐州人里就有苏妙卿的父亲苏政,以及进入安置所照顾他的两位姨娘。   两位姨娘一见到苏妙卿,便十分欣喜地上前来给她见礼,“见过二小姐!”   两人内心都是满满的喜悦。   是二小姐带的紫雪丹救了满城百姓的事儿,二人在安置所内部也都有所耳闻。   可以说此次璐州这行,全靠二小姐救了她们两人一命,否则,她们早就死了。   “你们二人乃是她的长辈,跟她一个小辈见礼做什么?!”   第一句话是骂两位姨娘的。   第二句话则是骂她的。   “小小年纪,别以为做了些事情,便可以如此轻狂!”   “你的女训、女戒、女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声音冰冷无情,还带着浓浓的厌弃。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得清瘦雅正,下颌三缕胡须,容止端方,此时正满脸怒色地看着苏妙卿,他身穿着青色的云缎圆领袍,头上戴着同色方巾,虽然已上了年纪,可是,从容貌上也可看出年青时也必然长得极是好的。   这也是苏妙卿自来到璐州来,第一次看到原身的这个老爹。   果然,还没等她说出一句话来,劈头盖脸的对着她就是一顿责骂。   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女儿,而女儿又是璐州城瘟疫治愈的首功人员之一,可得到的不是父亲的夸奖,反而被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她都怀疑原身是不是苏政的亲生女儿了。   不过,骂归骂,苏妙卿也没有任何难过之情,若是原身冷不丁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肯定是要不开心了。   可是,她又不是他的女儿。   骂就骂两句呗……   她又不疼不痒的!   “女儿给父亲请安、给两位姨娘请安。”   苏妙卿缓步上前,对着三人行了个万福礼,姿态柔美翩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彰显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妙卿现在的礼仪,连最挑剔的李女师都挑不出半点儿不好。   这一番万福礼下来,两位姨娘眼中满是震憾,异彩连连,她们虽然不太懂,可是,她们就是觉得二小姐的万福礼行得好好看。可是,苏政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清瘦的脸色变幻不停,明明灭灭,看向苏妙卿的眼神有怀念也有厌恶……   ……   苏政的眼神,苏妙卿当然有看见。   不过,苏妙卿看见了,也全当没看见,也懒得去打听原因。   她不但跟苏政不亲,跟整个苏家也没什么归属感,只等着嫁人了,就摆脱这一大家子。   现在,看到苏政这个态度,她更是想要快点脱离苏家。   苏政不喜看见她,正好,她也不怎么想要见到苏政。   于是,苏妙卿每天在人前扮演孝顺女儿,在人后,从不主动出现在苏政面前。   好在,苏政虽然不喜她,但也不会像个后宅妇人似的刁难她,他对她的态度就是漠视到底,有时,苏妙卿早上给他请安时,他都是满脸的不耐。   看样子,两人人演的都挺累的。   苏妙卿不禁万分怀念安昌侯府。   她想念她姨母了。   算算日子,她姨母再有一个月就该生了。   她姨母是高龄产妇,这一胎可是凶险,她若不回去守着,她不放心。   好在,河北感染瘟疫州县不断有好消息传来,紫雪丹加上他们整理出来的防疫经验,使得整个河北地区的瘟疫都得到了控制,瘟疫在河北彻底消除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不禁让苏妙卿喜出望外!   而更让苏妙卿惊喜的是,做为第一个使用紫雪丹和防疫经验的璐州以于昨天最后一个感染瘟疫的病人走出了安置所,这代表着璐州已经全面战胜了这场瘟疫。   这场原本应该空城的璐州城,因为苏妙卿带来的药方和防瘟疫方法,死伤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十多万人安然的活了下来。   当消息传出后,9277又在苏妙卿的脑袋里叮当地响个不停,“救活100人积分加10……救活1000人积分加100……救活10000人积分加1000……”   最后,9277给她结算的积分总共有12000积分。   苏妙卿自从绑定系统以来,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积分,突然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这12000积分加上之前得的那1000积分,苏妙卿总共有13000积分了。   有了这么多积分,苏妙卿的底气一下就足了起来。   她一直想给姨母刷到那个可以增加体质的药片,奈何【今日商城】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故意与她做对,她越想要什么,【今日商城】就越不出什么。   可现在苏妙卿不怕了,她有那么多积分,实在不行,她就按系统的规矩付双倍积份购买。   一片增加体质的药片是50积分,双倍积分便是100积分。   姨母的体质,她以前让9277为姨母扫描过,是65体质,属于偏弱的。这次她又要高龄产子,苏妙卿实在不放心,打算将她的体质增强至95.   倒不是苏妙卿不想给姨母的体质增强至100,而是,9277说过她们的体质若是增强至100,虽外表没有什么变化,但却会变得力大如牛。   苏妙卿实在不想吓到姨母。   姨母生完一个孩子,孩子没怎么样,她自己变得力大如牛?!   她怕姨母会以为自己撞邪了。   95就很好,可以让姨母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还能强身健身,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果增至95,那也就是需要30点体质。   一个药片可以增强5点体质,30点体质就需要6个药片。   而她自己也想提高一些自己的体质,总觉得此次回京后,怕是不能如之前那般逍遥快活了。   她现在是70,她想提高至100,她不怕力大如牛,最好是这样,日后看谁还敢欺负她?!苏妙卿想着日后如果有人欺负她,她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欺负她的人推个大马趴,这种场景想想就想笑。   她若想提高至100,则需要30点,也就是6片。   也就是说她和她姨母总共需要买12片,也就是600个积分。   而双倍就是1200个积分。   这1200个积分若是平常,那就真跟割苏妙卿的肉差不多,但是现在拥有12000积分成为富婆的苏妙卿而言,就是小意思了。   不过,一向节俭惯了的苏妙卿还是决定在从璐州回京城的路上,她每天都刷一下【今日商城】,若是运气能刷到,刷到一个,她就省50积分,若是刷到两个,她可就省100积分。   积分这种东西能省就省,谁知道日后回京后又是什么景像?!   她可没忘记小太子还有痘症这一关要过呢。   留着这些积分,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救小太子一命!   若是她回京城这一路上都那么倒霉,真的没刷到提升体质的药片,她在见到她姨母之前买,也来得及。   璐州城这边已经没什么事儿了,苏政也已经好了,也不需要她伺疾了,谁还愿呆在璐州看苏政的脸色啊?!   这些天,苏妙卿一直在收拾行李,采买璐州特产,为离开做准备。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找萧峄把话说明白!   在璐州这边,她找他还方便些,若待他回了京城,想再找他,可就不太方便了。   于是,这几天,她天天往东院跑,想要见萧峄。   可是,每次都扑空。   不是说萧峄不在府内,就是说萧峄在忙。   每每都让苏妙卿无功而返。   苏妙卿越是心急,就越是见不到萧峄。   眼看着距她离开,就只有四天的时间了,可是,她仍是没能见到萧峄。   不死心的苏妙卿开始了早、中、晚三次的堵人。   再一次晚上也没能见到人后,苏妙卿有些悻悻地往西院走,心里咬牙切齿地发着狠,萧峄不见她是吧?!有本事就一辈子都别见她!   他最好别打什么直接请皇上赐婚的主意,否则……否则……   苏妙卿在心里发了半天的狠,却猛然发现若是萧峄真的请皇上赐婚让她嫁给他,她若不想嫁,又不想连累姨母,那就只剩下诈死一途了。   诈死逃婚?!   浪迹天涯?!   若是实在逼到了份儿上,倒也不是不行。   苏妙卿开始低头沉思着诈死逃婚这途的可行性,结果,想得太入神,冷不丁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哎哟!”,苏妙卿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好悬没摔倒。   很是生气地抬头,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她吹牛,她现在在璐州城人气很高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百姓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看见她在低头走道,还不让路,任她撞上去的事情。   结果,苏妙卿忿忿地抬头看去,却发现挡她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原身的父亲苏政!   只见苏政看着她来的方向,铁青着脸,眼神中充斥着浓浓的憎恨和厌恶,厉声喝道:“苏妙卿!你身为女子,频繁往东院跑,简直是不知羞耻、丢人现眼!”   “还不给我滚回西院?!”   “在你离开璐州之前,不允许你再走出西院半步!”   苏政迎头的一番痛骂,都把苏妙卿骂懵了。   她做什么了?!   她怎么就不知羞耻、丢人现眼了?!   现在是东平王死缠着她不放,要娶她为妻,她不愿意还不行了!?   这个苏政知道什么呀,就这么骂她?!   不知羞耻、丢人现眼!   这几个字,换个心眼小的,都得被他逼得跳了井!   这货真的是原身的父亲,而不是仇人?!   饶是苏妙卿这么一个咸鱼性格的一个人,都被苏政逼得额角青筋崩起。   “父亲!”   “我并不想攀附东平王,您想多了!”   苏妙卿咬牙切齿道。   可是,看苏政的脸色明显是不相信。   苏妙卿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   反正还有四天,她就要离开了,犯不上和他争吵。   她回京之后,就要让姨母给她安排相亲,她要把自己嫁了,彻底摆脱苏家这群疯子!   苏妙卿解释完了,也懒得管苏政是否相信,自顾自的回屋去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她想去东院时,发现她真的出不去了。   苏政找了好几个衙役在门口看着她,不让她走出去,每当苏妙卿想要走出去,衙役们虽不敢拦,可是,却都苦着脸说,大人说了若是小姐走出一步,就打他们一板,走出两步,就打两板……若是走到西院,就直接打死。   苏妙卿被气得脸都绿了。   可是,又不能真的看着无辜的衙役们挨打,只能忿忿地回了屋,在屋里转了两圈后,苏妙卿叫来了小丫头春喜,让她去东院给东平王传个话,“就说我就要回京了,想在临走前见东平王一面。”   “告诉东平王,我会在西院花园凉亭等他三天。”   “三天内,他若不来……”   “日后也不必再来见我!”   苏妙卿气哼哼地说道。   …… 第65章   第一天晚上, 萧峄没来!   第二天晚上,萧峄依旧没来!   今天是最后一晚了,若是过了今天萧峄还没来, 她明早不要离开璐州了。   这让苏妙卿有些烦躁!   她不喜欢这种一切都由萧峄掌控的感觉。   苏妙卿心里有一种预感,若是, 她今天若不与萧峄说明白, 待日后回了京, 怕是越发要与他纠缠不休了……   他……真的没来吗?!   苏妙卿看了看凉亭桌上已经凉了的白毫银针,那是萧峄爱喝的茶, 是这段时间她发现的。   “真是的……”   “都浪费了……”   苏妙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凉亭边, 手扶着柱子, 目光扫视了一圈。   这个凉亭下有一个湖, 湖水很深,养有许多红背白肚的锦鲤,白天锦鲤翻波,极是好看, 可是, 到了晚上,那湖水在月光的映照下, 显得越发的漆黑幽冷, 让人害怕。   苏妙卿看了看湖水, 非但没有远离, 反倒扶着柱子站到了围栏上,下一秒, 苏妙卿身子没有任何预兆的向前一倾,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就在这时, 一道人影儿如疾风般迅速的扑过来,一把抱苏妙卿,脚尖轻点拧身翻回了凉亭内。   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寒梅的冷香。   是萧峄!   果然他是在的!   一番天旋地转后,苏妙卿的心脏被刺激得狂跳,可是,她的嘴角却是翘起的。   她赌赢了!   她就知道萧峄是来了的!   只是不愿意见她而已!   所以,她故意让自己身处险境,她就不信她逼不出萧峄现身。   至于,万一她赌输了,又如何?   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想过。   赌输了,她就掉水里呗,反正她会游泳,若是萧峄真没来,她就自己游吧游吧的游回来就是了。   “你就非得这么逼我吗?!”   头顶上传来萧峄气急败坏的声音,声音中难以掩饰的是萧峄关心则乱的瞬间失控。   没人知道,当苏妙卿即将落水的一瞬间,他的大脑竟然有瞬间空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动了。   直到怀中感受着苏妙卿温暖的气息,萧峄才感受到了苏妙卿没事儿,揪起的心这才放下,随后就是无法遏制的怒火。   他知道苏妙卿是聪明的,她的聪明机敏,眼光独到,女子罕见。   他也知道苏妙卿在心里是不愿嫁他的。   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一点一点磨进苏妙卿的心里,可是,苏妙卿太聪明了,根本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他只稍稍急切了一点儿,便让她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这三天,他一直都有来。   苏妙卿坐在凉亭中看月,他倚在树上看她,直到桌上的白毫银针一点点变冷。   “不逼你,你会出来见我吗?!”   苏妙卿冷冷地推开萧峄,向后一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萧峄道。   银白色的月华洒在苏妙卿绝美娇媚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冰霜之色。   “王爷知道我要说什么。”   “苏、妙、卿!”   萧峄脊背挺得笔直,潋滟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苏妙卿,声音嘶哑低沉,透着几分森森的寒意。   一瞬间,凉亭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苏妙卿的心一抖,也许是寂静的黑夜给了她勇气,她狠了狠心还是说道:   “王爷你很好,可是我们不合适。”   “你我二人身份犹如云泥之别,就算王爷一片真心,愿以妻位待我……可是,德不配位,必招灾祸……先不说若你娶了我,打乱了皇上的计划,皇上会如何震怒?!就单说宫里那位八公主,就不是我一个小小四品官员之女能承受得住的……毕竟那位可是连泾国府的大小姐都敢动手的……”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知道。”   “可是,你也该知道,本王既然下了决心要娶你,这些问题我自然都会解决……”   听到苏妙卿的这些担忧,萧峄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凤眸危险地眯起,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听到萧峄仍不肯死心,苏妙卿咬了咬唇,复又抬头,冷酷地说道:“那又如何?!这算这一切你都能解决……可是,萧峄,你本人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   “从我遇到你之后,你说有哪一次我不是因你而陷入危险之中?!”   “你身为太子的嫡亲舅舅,天生就站在那个高位,身边处处危险,步步杀机……”   “而我向往和要过的生活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安稳悠闲的生活。”   “萧峄!”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苏妙卿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萧峄的胸前,继续狠心道:“萧峄!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的一切!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总有一种洗不掉的血腥味,每每闻到那个味道,都让我感到恶心!”   “我讨厌你!”   “也讨厌你身上的血腥味道!”   最后一句话,苏妙卿白着脸,几乎是吼出来的。   萧峄的眼中一片阴鸷,墨黑翻涌疯狂,浑身的气息在瞬间变得狠戾吓人,背在身后的右手用力收紧,鲜血淋漓,一滴滴落在地上。   苏妙卿吓得又后退了两步,将头扭向了一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啊颤的,等待萧峄的雷霆之怒。   这样伤人的话已经耗尽了她积蓄了几天的力量,她现在心脏狂跳,手软脚软,若不是不想出丑,她现在怕是都会软坐在地上。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萧峄啊!   她可真是向天借了胆子,居然敢对萧峄这样说话。   不知她还有没有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是苏妙卿太狠,而是,这些天经过她仔细的考虑,她还是觉得一个人浪迹天涯,想起来挺好,可是实行起来困难重重,最重要的是太不安全。   远没有她在姨母的庇护下活得舒心。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打算选择诈死逃婚这条路。   那就只能找萧峄说个明白了。   这一次……她会让萧峄对她彻底死心的。   只是……   萧峄生气起来,真的好恐怖!   他不会打她吧?!   苏妙卿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萧峄有任何动静,耳边只听见萧峄粗重的喘息声,良久之后,又渐渐归于平静,然后,苏妙卿听到一声轻嗤,“苏妙卿!你的意思,本王知道了。”   “你放心!”   “本王日后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你走吧……”   萧峄语气冰冷。   苏妙卿惊讶地睁大眼睛向萧峄看去,此时的月亮刚好隐进了云层之中,清萧峄的脸大部份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她看不太清,可是,依稀能看见萧峄昳丽脸上的漠然,他的眼中不在有她,清绝的眉眼泛着冷意。   萧峄……放手了?!   是啊!   他是谁?!   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平王,生而尊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想要什么要的绝色美人儿没有,又何必贪恋于一个屡次拒绝他不知好歹的女人!?那也未免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一些。   萧峄会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刚才说了那么伤人的话,萧峄居然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还放她走,看样儿,是不会与她一个小女子一般意识了。   东平王果然大人有大量!   苏妙卿心中雀跃,也有些愧疚。   她之所以敢对萧峄如此放肆,不过也就是仗着萧峄喜欢她而已。   但愧疚归愧疚,让她嫁给萧峄,那是万万不行的。   苏妙卿原本是想着直接从萧峄身边离开,什么也不说的,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显得那么尴尬,可是,苏妙卿又有些愧疚,最后,脚步终是在萧峄的身边停了停,微微福了个礼,说了句“多谢东平王!”   说完后,苏妙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形如陌路了。   ……   苏妙卿在花园中脚步轻快,心头压着多日的巨石一朝挪开,苏妙卿看哪儿都觉得美丽,连月色都比往日好看几分。   正当她快要走到花园门口时,却冷不丁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吓了苏妙卿一跳,正当她想要喝问是谁时,月亮正好走出了云层,借着柔和明亮的月光,苏妙卿才看清楚那里站着的人正是她这具原身的父亲──苏政。   可把苏妙卿吓得不轻。   人吓人,吓死人啊!   看苏政这个样子,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完了!   她怕是又难逃一顿痛骂了。   不过,又想想她今晚解决了最大的麻烦萧峄,被苏政骂就骂一顿吧,反正,她明天就离开璐州了。   就在苏妙卿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挨骂准备,却没想到苏政居然没骂她,他看了看凉亭的方向,语气淡淡道:“不慕虚荣、不贪富贵……你做得很好。”   “早些回吧。”   “对了!两位姨娘明天就不和你一起回了,你回去和大夫人说一声,她们留在璐州照顾我的起居了……两位姨娘不同你一起回去,你路上终是不便些,将小丫头春喜带走吧,路上也好照顾你……”   苏妙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没听错吧?!   苏政居然没有骂她。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听到了她在凉亭和萧峄的对话,认为她没有丢了他苏家的风骨?!   苏妙卿在心里暗暗撇了一下嘴,苏家哪有什么风骨?!   他娘老子和夫人一心把她论斤卖给权贵,好给他换前程呢。   不过,苏妙卿也懒得和他说这些,不挨骂总是好的,于是,她柔顺的低头应了声“是。”   “那父亲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完,见苏政没有反对,便从苏政身边走过,打算回去。   结果,她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苏政低沉的声音,“若是那东平王纠缠不休,你……你可以去见一见宣王李峙……”   ……   摇晃的马车上,小丫头春喜昏昏欲睡,左摇右晃,苏妙卿用手掀着车帘,看似在看外面的影致,实则是在想昨晚苏政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叫东平王若是再对她纠缠不休?!   萧峄明明已经放手了啊!   还有为何让她去见宣王李峙?!   宣王……她大概知道这个人。   他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当年亦是争夺皇位的热门人选,可是,这位王爷却性子闲散,不怎么愿意参与朝中政事,后来,先皇立了现在的成武帝为皇,当年很多争夺皇位的皇子都受到了清算,只有这位没受一点影响,还被封了宣王,现在也依旧是那个性子,不爱上朝,不管朝政,只喜欢风花雪月,是个富贵闲散的王爷。   这样一个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找他……难道他会帮自己?!   这怎么可能?!   她又不认识他,他凭什么帮她?!   苏妙卿心底的问号一个比一个多,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把这一切的疑问都压在了心底。   看着瞌睡得厉害的春喜,苏妙卿将她轻轻放倒在车上,让她好好睡,然后,想到今天还没有看【今日商城】有什么,于是,苏妙卿又打开了【今日商城】,粗粗扫了一眼后,不免有些失望,她还是没看到有提升体质的药片。   一瓶快乐肥宅水【300ml】2点   一把诸葛连弩【攻击性武器】 200点   一只自带储物空间的戒指【50平方可换外形】500点   苏妙卿随手买了快乐肥宅水存在空间里,现在,她已经存了好几瓶了,这玩意儿配她的肉脯糟鸭掌简直是绝配。   随后,苏妙卿的目光就落在了那把诸葛连弩上。   不同于平日里见的那些傻大粗笨的诸葛连弩,这把诸葛连弩像是专门为女子设计的,精致小巧,可以绑在手臂上,那一排闪着寒光的小巧箭矢,让人看了就喜欢。   可一看点数,苏妙卿又有些心疼了。   200点啊……   虽说她现在不差积分,可是,苏妙卿也觉得这个诸葛连弩贵了,若是50就好了,她肯定不犹豫。   “那怎么能一样呢?”   “在没有□□的古代,这玩意就相当于□□啊!”   “你难道不想拥有一把防身的女士□□吗?!”   “而且,我跟你说哦,这个箭头是可以抹药的哦……至于是麻药还是毒药,那就要看你想抹什么了……”   9277语气轻快地说道。   抹药?!   这个甚得苏妙卿的心,让她瞬间就觉得200点也不算贵了。   “药呢?我想要麻药……”   苏妙卿对9277说道。   毒药是要人命的,苏妙卿下不去那个狠手,还是麻药吧。   若是有人想对她心怀不轨,她就一箭过去把人麻倒,然后,把人交给姨母。   “哦,药啊……在系统里啊……老规矩,要么从【今日商城】买到,要么就付双倍积分啊!”,9277的语气极其的天真无邪。   气得苏妙卿咬牙。   何着她买了个200积分的诸葛连弩,上面抹的药,她还得单独购买。   9277简直了!   绝了啊!   奸商!   苏妙卿虽然心里是这样骂着,可是,最后那价值200点的诸葛连弩还是被她下单了。   然后,苏妙卿又将目光落在了【今日商城】里最后一件商品,也是最贵的一件商品上──一只自带储物空间的戒指【50平方可换外形】500点。   这个苏妙卿就不打算买了。   一是太贵;二是她有系统提供的空间,她买来的东西都存放在里面了,买这个戒指又有什么用?!   “你可以存放你现实的东西进储物戒指啊!”   “比如你的那些私房钱、你重要的房产地契、田契什么的、还可以装粮食衣物等等……若日后你真的诈死逃婚,打算浪迹天涯,你说这个东西实不实用吧?!”   9277又说道。   实用!   太实用了!   苏妙卿顿时心花怒放,再不犹豫地就把它给买了下来,二话不说的就将它戴在了手上。   系统出品的储物戒指外表是个金色的海棠花,做工精致,连海棠花蕊都雕刻得栩栩如生,苏妙卿觉得它实在是太惹眼,于是,将它外形幻化成了一个春水绿的素玉环,戴在了食指上,春水绿配着纤纤细指,像春水映梨花素美淡雅,又不过份惹眼,苏妙卿很是喜欢。   她见小丫头四仰八叉睡得正香,于是,将桌上的杯子偷偷藏进了储物戒指中,手上的杯子果然不见了,她在脑海中可以看见那只杯子正孤零零的呆在储物戒指中,苏妙卿手一翻,那只杯子便又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苏妙卿将杯子放进去,拿出来,玩了半天,过足了瘾后才将杯子又还回到了桌上。   今天的【今日商城】又被她清空了,可是,依旧没能得到她最想的东西。   苏妙卿现在份外想念新人时期的【系统商城】。   “其实,你若很想要的话呢,我这儿还有一个【刷新】的功能可以提供给你……”,9277再次上线说道。   所谓的【刷新】就是如果宿主觉得【今日商城】内的东西不满意,可以花1积分进行刷新,直到刷到你满意的东西为止。   随着9277的话音落地,苏妙卿发现【今日商城】果然多了一个按钮,正是【刷新】按钮。   苏妙卿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这东西以前没有呢?”,苏妙卿奇怪的问着。   9277不屑地说道:“这东西必须得积分超过一万才会开启的,你以前那么穷,就算开启这个功能,你会舍得花1积分刷新吗?”   嗯……   苏妙卿沉默。   9277真的是太了解她了。   肯定是舍不得啊!   她那时候想得个积分多难啊,难里会舍得这么就花掉了。   【刷新】这个功能,还真是看得她心痒痒的。   苏妙卿在心里飞速的算了一笔账,若是她在回京城之前,一直刷不到提升体质的药片,那光是姨母那6片,她就得多花300积分。   而300积分,够她刷新300次了。   这300次,她在进京前总能刷到6次提升体质的药片吧?!   而且,还可以有很多其它额外的选择,说不定会有其它好东西呢?比如这个储物戒指。   这么一想,苏妙卿便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次【刷新】,不就是1积分吗?给它!   苏妙卿发现9277不愧是敬业系统,它是真的执着的掏空她的每一个积分。   “谢谢惠顾!”   9277眉开眼笑,笑得无比奸诈。   与此同时,【今日商城】真的刷新了一下,商城里又出现了新的东西:   一箱金元宝【一千两】 50点   一张螺子黛配方【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 100点   一袋卫龙辣条128克【许久不见的味道,确定不来一包吗?】10积分   呃……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虽然不太开心,但这次刷出来的东西也不错。   她这次璐州瘟疫捐出了5000两,那可都是她省吃俭用的私房钱,只这一下,她的小金库立刻就缩水了三分之一。   现在50点,就能换一千两金元宝,苏妙卿哪里能放过?   还有卫龙辣条,确实是好久都没吃过了,苏妙卿确实很想念那个味道。   至于螺子黛配方,她记得常华英哪里都好,就是眉毛色淡了些,她若是能做个螺子黛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于是,苏妙卿想也没想就又把这三样也打包了。   然后,不死心的又刷新了一遍。   一次性马术精通【想不想拥有马术精通的天赋,无痛考驾照哦】 300点   一只防身的簪子【一次性可伪装】 2点   一张绒花首饰图纸【想拥有栩栩如生的防真花首饰吗?将它戴在头上,冬日里你就是最靓的仔】 100点   苏妙卿大致看了看,觉得也不错,于是财大气粗的又全都包圆了。   就这样,苏妙卿一直在刷新,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一堆,可是,她最想要的提升体质的药片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她第10次刷新时,她终于刷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粒增加体质药片【每服用一次可增加5点体质】50点   苏妙卿快乐地将它买下。   当苏妙卿再想刷的时候,9277就跳出来告诉她,今日的份额已经用完,要想再刷新就要等到明天,或是,升级一下VIP,只要交100点积分,就可以升级成VIP,每天可以刷新20次【今日商城】。   9277见缝插针赚积分的本领真是让苏妙卿叹为观止。   反正离进京还有二十多天呢,她不着急非得一天内都刷新完,于是,苏妙卿拒绝升级。   有了这个刷新功能,苏妙卿的心里就没有那么焦虑了,每天悠哉悠哉地刷新十遍商城。   她的第二个药片,是在三天后得到的。   第三个药片,是第八天得到的。   ……   终于,经过苏妙卿这一路上疯狂的刷新下,苏妙卿在进京的前一刻,凑够了姨母所需要的6个药片,就在苏妙卿欣喜不已之时,安昌侯府被派来接她的下人着急的哭着道:“表小姐,您可回来了……”   “侯夫人难产了,已经一天一夜了。”   “她现在就撑着一口气,想要见您呢……”   “您快回府啊!!!”   苏妙卿闻言,如遭雷劈。   下一秒,她猛地抢过前来报信之人骑的马,翻身上马,心里念叨着,“感谢系统让她抽到马术精通……姨母,你要等我……卿卿回来了!”   …… 第66章   安昌侯府, 产房内,丫鬟婆子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满脸的惊恐, 鲜红的颜色让人触目惊心。   “夫人!夫人!您用劲儿啊!”   “夫人!您再努努力!”   “夫人?!”   “夫人!”   突然,产房内传来一阵惊慌的尖叫, 随即, 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接生婆从里面跑了出来, 一脸汗水地跪倒在平恩夫人身前,焦急道:“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   安昌侯夫人这一胎极为不易, 她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若是再生不出来, 不光小孩, 连大人都会没命, 可在这儿紧要功夫,安昌侯夫人居然晕了过去。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母亲晕过去,没有了体力,那孩子很有可能会憋死在产妇肚子里, 最后, 那可就是一尸两命!   平恩夫人可是把亲儿子都逐出家门,断绝了关系的, 若是安昌侯夫人这一胎出了事儿, 那平恩夫人这一脉可就绝了。   这一胎, 别说平恩夫人看重, 就连宫里的皇上都极为看重,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 她们可承担不起啊!   产婆心里焦急万分。   平恩夫人听到安昌侯夫人晕了过去, 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   “娘!”   听到安昌侯夫人晕过去了, 谢婉贞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惶恐,就想往产房里冲,她不想要弟弟了,她只要娘……   “拦住她!”   平恩夫人狠狠地抓紧了掌中的龙头拐杖,任由那花纹刺痛她的掌心,无比冷静地喝道。   这个时候,谢婉贞进去除了添乱,能有什么用?!   “孔太医!麻烦你了!”   平恩夫人站起身,微微向孔太医深施了一礼。   “平恩夫人,下官可不敢当。”   “您放心,下官这就进产房为夫人看看……”   被称为孔太医的中年人连忙回礼,抓着自己的药箱子就往产房里走。   安昌侯夫人生产一经发动,平恩夫人便带了自己的贴子请了宫中最好的妇科圣手孔太医来坐镇,为了就是防止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孔太医一进产房,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安昌侯夫人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看到这种情况,孔太医的心中就是一紧,这情况相当糟糕了。   若是再不赶快生下孩子,大人小孩都会没命的!   “快去端一碗参汤来!要浓的!”   孔太医还未诊脉,便已然先喝道。   白英听见孔太医的话,二话不说就往外冲去找人端参汤,这些东西,早在安昌侯夫人发动时,便已经备上了。   孔太医见已有人去拿参汤,他坐在安昌侯夫人身边,用一块帕子盖在安昌侯夫人的手腕上把起脉来,越把脉越是心惊,安昌侯夫人荣行脉中,卫行脉外,气血大虚,脉搏无力,乃是夺命之状……   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   孔太医连忙从药箱之中,取出银针刺入安昌侯夫人的人中、百会、合谷等大穴,可是,银针入穴,任由孔太医如何转动银针,安昌侯夫人就是不醒。   这时,白英已经把参汤端来,想要拿勺子喂给安昌侯夫人喝,可是,安昌侯夫人已经喝不进去了,参汤顺着嘴的往外流,根本就喂不进去。   “夫人!”   “夫人!”   “您睁睁眼睛……您醒一醒啊……”   孔太医见状,脸色越来越沉,见安昌侯夫人仍不转醒,也喂不进去药,他迅速收了银扎,拎起药箱,急急忙忙的就走了出来,见到平恩夫人的第一句话便是,“安昌侯夫人此时情况极为不妙,平恩夫人您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您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   这一句话,让一向坚强的平恩夫人也不由得眼前发黑,脑袋轰鸣,心如刀绞,站都站不稳了。   保大还是保小?!   这让她如何选?!   小的是他们安昌侯府唯一的希望!   大的在世上已无长辈,若是保了小的,日后到了地下,她如何有脸面去见亲家?!   谢婉贞听到孔太医这样问,心中也大概知道了她母亲此时,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口了,她不禁又急又惶地看向了自己的祖母,泪流满面,哭道:“祖母……祖母……”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她不想失去母亲。   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深深的悲伤和绝望之中,人人都哭丧着一张脸,难道,他们安昌侯府的福气就这么薄,注定要喜事变悲事?!   “什么保大保小?!”   “大人和孩子,我们安昌侯府都要!”   这个时候,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紧接着院门口便出现一道倩影,只见她来到平恩夫人面前匆匆给平恩夫人行了个礼,留下一句,“平恩夫人,您放心!世子和姨母一定会没事的!”,说完也不待平恩夫人反应过来,就又如同风一般冲进了产房。   这……这是何人?!   孔太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禁看向了平恩夫人。   紧接着,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惊喜地议论,“是表小姐吗?!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   “表妹?!”   “祖母,是表妹回来了!”   表姐谢婉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惊喜地对着平恩夫人说道。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初父亲要打她们母女二人时,是表妹勇敢的挡在她们身前保护了她们。   她也忘不了,是表妹机智的识破了穆明轩那个伪君子,救她出了火炕。   在谢婉卿的心中,表妹一向是很可靠的、很让人安心的。   现在,表妹回来了……她是不是能有办法救自己的母亲?!   毕竟,表妹连数以万计的感染瘟疫的璐州百姓都救得活,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她的母亲。   “那是我儿媳的外甥女苏妙卿。”,平恩夫人看着产房的方向,目光闪烁,淡淡地对孔太医道。   苏妙卿是个聪明的孩子,此次去璐州她做了什么,她也都知道。   原本以为苏妙卿只是胡闹,疼爱外甥女的儿媳也由着她胡闹,但苏家那边的理由确实很光明正大,无法反驳,她能做的也只是打开私库由她挑选些能用的带走,帮帮她,可是,她没想到苏妙卿带去的手册竟然真的起了大用。   可以说那些染了瘟疫的数十万百姓都是因为她的紫雪丹方而获救的。   天大之功,早已由东平王上报了朝廷,成武帝极是高兴,视苏妙卿为吉兆,日后自会封赏。   对于,苏妙卿能不能有办法让儿媳顺利生产,平恩夫人并不知道,可就算没有,单是苏妙卿解救大邺数十万百姓这份功德,若是让苏妙卿在儿媳身边,倘若能让儿媳沾上这一星半点儿的功德,说不定就能平安顺利生产。   这也是平恩夫人没有让人拦着苏妙卿进产房的原因。   “苏妙卿?!千里迢迢为璐州献出紫雪丹的苏妙卿?!”   孔太医满脸震惊。   没想到竟然是她?!   对于苏妙卿的大名,他们太医院的太医简直如雷贯耳。   虽说,救治璐州百姓也有他们太医院牺牲的四位大医之功,可是,真正救了人的却是紫雪丹方。没有他们这些太医,璐州的大夫迟早也会用到此方,但是,若是没有了紫雪丹方,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可没有一个人敢说能灭了此次的瘟疫。   哪怕这药方只是苏妙卿无意间得到的古书,可是,苏妙卿能想到拿出来帮助璐州百姓,一个闺阁儿女却心系天下之心却是让人敬佩的。   听闻是苏妙卿,苏妙卿刚才的那番话,孔太医便没有再动气。   苏妙卿和安昌侯夫人感情深,千里迢迢的奔赴回来,就听见这种噩耗,情绪激动,口不择言也是有的。   想完,孔太医也不再计较苏妙卿的言语得失,而是,继续转身问向一平恩夫人,“保大还是保小?!”   虽然,他知道这种话问产妇家属,实在是太残忍了,可是,时间不等人,再耽搁一会儿,怕是两个都保不住了。   身为大夫,他的使命就拼尽全力救助每一个病人。   可是,这时候平恩夫人和谢婉贞却都望向了产房的方向,“再等一等……”,平恩夫人说道。   在等什么?!   平恩夫人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在等一个奇迹吧!   ……   产房内。   “表小姐,您可回来了!”   “怎么办啊?!”   “夫人连参汤都喝不下去了……”   白英见到苏妙卿,就像见到主心骨似的,急忙扑上来,泪如雨下。   苏妙卿一眼就看到了产床上脸色雪白、气若游丝的姨母卢蓁,她眼睛一下便红了,甚至有些后悔不该亲自去璐州而丢下姨母不管,明知道姨母是高龄产妇,这一胎很是危险的……   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苏妙卿一抹眼泪,听到白英说姨母卢蓁已经无法吞咽,直接从白英的手里接过参汤,借着衣袖的遮掩将那6片提升体质的药片丢入了参汤里,药片遇水即溶,苏妙卿来到安昌侯卢蓁床前,将剩下的参汤一口含在嘴里,俯身低头,以口对口的方式,缓慢地送入到了卢蓁的嘴里……   提升体质的药片入喉便生效,源源不断的生机力量即刻遍布卢蓁的体内,原本枯竭的元气立刻充盈整个血海,卢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睫毛颤动,似是随时都要睁开眼睛……   “姨母?!姨母?!”   苏妙卿不停地呼唤着。   可是,卢蓁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只是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苏妙卿知道姨母听得见她说的话,只是醒不过来,看样,得刺激一下姨母才行。   “姨母,你快醒来,小世子很难受,他要出生……”   “姨母,表姐和平恩夫人都在外面等着你呢,她们都很担心……”   姨母卢蓁眉头紧皱,拼命想要醒来,可是却还是睁不开眼睛。   苏妙卿有些着急,想了想,她贴在姨母的耳边,轻声道:“姨母,回来时,爹爹说要我去见宣王李峙,我该去找他吗?!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啊?!”   苏妙卿的话音刚落,安昌侯夫人卢蓁便猛地睁开了眼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苏妙卿,神色激动地说道:“不行!不许你去找他!”   紧接着,安昌侯夫人卢蓁便觉得下腹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她不禁用力大叫一声“啊!!!”,随后,便是产婆们惊喜的叫喊声:“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随后,一阵哄亮的婴儿啼哭,传遍了整个产房。   安昌侯夫人终于生了!   ……   是个胖小子!   可能是憋得狠了,一出生便死命的哭,浑身上下都是青紫之色。   虽然是闭着眼睛,可是,那模样不像安昌侯,倒像安昌侯夫人卢蓁多一些。   难怪,人家都说小子像娘。   看着那小娃娃嗷嗷直叫,精神头十足,苏妙卿由衷的高兴,她温柔地从产婆的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放在了姨母的身边。   安昌侯夫人卢蓁虽然刚才力竭昏迷极是凶险,可是,现在她却感觉浑身暖洋洋的,一点儿也不累,只当是那碗参汤的功效,见到自己拼尽全力才生出的孩子,心都要软成一汪水了,浑身上下洋溢着慈母的光辉。   见安昌侯夫人终于平安生产,屋里外的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只有一个端水的婆子除外,她见安昌侯夫人顺利生产,脸上不由自主地闪过了一丝失望,随后头深深地低下,端着水盆就想偷偷溜走……   苏妙卿刚把孩子放到姨母怀里,便扭头指着人群中那个想要偷溜的婆子,高声喝道:“白英,把那个婆子拿下!”   白英一愣,随后,立马叫人抓住了那个婆子。   “去请孔太医验一下她盆里的水……”,苏妙卿又对白英说道。   白英一听见让孔太医验一下那婆子端的水,立刻就明白了苏妙卿在怀疑什么,顿时脸色就变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个婆子,脸色凝重地叫人扭着那个婆子,去院里见平恩夫人和孔太医。   “表小姐,奴婢什么也没做啊?”   “你叫人抓奴婢做什么?!”   那个婆子不停地挣扎哭喊道。   “孔太医,表小姐请您验一下这个盆里的水……”   白英来到孔太医面前向孔太医行了个礼,一脸愤恨地说道。   孔太医和平恩夫人都是宫中混出来的老人了,一听白英的话,就知道苏妙卿是什么意思,不由得下意识往那个婆子望去。   那个婆子只是个粗使下人,见孔太医和平恩夫人都望下她,立刻满脸惊慌,心虚得不敢与二人对视。   看那个婆子的模样,便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平恩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自认为对蓁儿这一胎已经足够重视,产婆和奶娘都是家生子,且都是她提前几个月早早就备好了的,可是,没想到百密必有一疏,居然有人买通了这个粗使婆子,让她暗害蓁儿。   “麻烦孔太医了。”   平恩夫人沉沉地说道。   “下官不敢!”   孔太医脸色慎重地拱了一下手后,便用手沾了沾那还未来得及倒掉的血水,一股血腥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这是……   “熏牙子……?!”   孔太医脸色一变。   “熏牙子?!是什么?!”,平恩夫人不解地问道。   “熏牙子是岭南那边特有的一种药草,虽然没有什么剧毒,但是只要被其汁液沾染到,就会使人昏迷无力,也是岭南那边拍花子常用的一种迷药……”   孔太医嘴上解释着,心里也就一下子明白这个婆子是如何害安昌侯夫人的了。   平常人皮肤若是接触到了这熏牙子,尚且要晕上半个时辰,安昌侯夫人在生产的时候,皮肤沾上了有熏牙子的水,难怪安昌侯夫人只生了一天一夜便力竭晕倒了呢,原来安昌侯夫人不是力竭晕倒,而是被这熏牙子水给迷倒的。   他就说安昌侯夫人这胎一直都是他照顾的,几乎是三天一小脉、五天请一大脉,身体一直都养得很好,按理说不该有难产的这种情况发生的。   却原来是被人做了手脚!   好险!   险些就是一尸两命!   “贱婢!是何人指使你动的手!?说!”   平恩夫人怒目圆睁,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拐杖。   想到她盼了许久的曾孙,差点就被一个贱奴害了性命,平恩夫人忍不住想要杀人。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   “不是老奴有意要这样做的!实在是侯爷给的太多了!”   那个老婆子见人赃并获,自知狡辩也是无用,吓得将头磕头“梆梆”响,拼命地求饶道。   侯爷?!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陌生了,一时间,平恩夫人竟然恍惚了一下,半天没想起来是谁,还是在身边的秦嬷嬷提醒下,平恩夫人才意识到这个老婆子嘴里的侯爷,正是那个已经被她赶出府中,断绝了母子关系的亲生儿子谢江。   谢江被赶出府后,生活得并不好。   他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文也不成,武也不就,甚至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特意给了他一个上朝当班的闲职,他都干不来,只干了不到三天就不干了。   他所有的收入来源就只有他是侯爷的俸禄,现在,他的侯爷爵位也被皇上拿下来了,他又被她赶出府去,一下子便断绝了收入来源。   最开始还好,他们住在当初谢江为柳莹莹置办的外宅里,当初为了讨柳莹莹欢心,他可是没什么给柳莹莹送东西、什么金子、银子、衣裳、首饰……   他们虽然被赶出了安昌侯府,还和平恩夫人断绝了母子关系,可是,这些年柳莹莹手里还存了一些钱,柳莹莹也盼着他能有重回侯府的一天,对他也是温情小意,他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谢江除了不再侯爷,不能再回侯府,其它的生活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是频繁出入各种高档酒楼会所、赏花逗狗、附庸风雅,花钱如流水……   柳莹莹的钱哪能禁得起他这般花销?!   有一日,待谢江又来朝她要钱时,柳莹莹便哭着说他们没钱了……   谢江有些傻眼了。   没钱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他们今天当得东西,明天卖点东西,往日围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见谢江再也不似往日那般阔气,便也不再围着他转,一哄而散了。   谢江和柳莹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无数次柳莹莹都想将谢江踹了,带着儿子和银子跑路,可是,又舍不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和侯府的荣华富贵。   毕竟,她曾离那份富贵那么近。   如今,她岁数大了,早已年老色衰,根本没办法遇到第二个如谢江般的傻子。   唯今之计,她只有紧紧巴着这个傻子。   她谎称没钱了,让谢江过了一段紧巴巴的日子,让他明白了钱的重要性,于是,在一次谢江为钱发愁时,柳莹莹给他献上了毒计──“平恩夫人之所以这么绝情狠心,还不是因为卢蓁那个女人怀了儿子?!若是没有这个儿子,那安昌侯府的一切还不是你的?!”   柳莹莹的话打动了谢江,于是,谢江找到了安昌侯府的一个粗使下人,花重金买通了她,并向她许诺,若是日后他重回安昌侯府,必定万金相酬,并且给提拔她男人当上侯府的大管事。   就这样,那个粗使婆子动了心。   只是,平恩夫人看守得严,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除掉卢蓁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柳莹莹又生一计,将这熏牙子的药交给了她,并教了她使用的方法。   这个方法还是柳莹莹在青楼时一个姐妹教她的阴私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除掉那个孩子和卢蓁。   只是,那个粗使婆子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之时,侯府的表小姐回来了,先是给卢蓁用那种惊世骇俗的方法灌下参汤,又不知和卢蓁说了什么,还真的把卢蓁给弄醒了,险险生下了孩子。   她当时心就凉了。   想着赶紧把手里的罪证消灭,却没想到那表小姐眼睛倒是毒,一眼就把她给揪了出来。   事情到这儿,已是真相大白。   平恩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想要自己孙儿性命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虎毒还不食子啊!   一时间,无尽的悲伤向平恩夫人袭来,险些把她击倒,还是秦嬷嬷看情况不对,在后面牢牢地撑住了她,“老夫人,您可不能倒下,小世子还等着您教导呢……”   一个儿子已是废了,这一个孙子您可以一定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倒下啊……   …… 第67章   秦嬷嬷说完, 便让人抱来了小世子给平恩夫人看。   小世子此时被包裹在苏缎的小包被里睡得正香,粉嘟嘟,肉呼呼, 眉眼虽还没长开,但是, 看得出随娘, 长大了必然是个俊秀的上公子。   平恩夫人满心的悲伤, 都被这个小婴儿给冲淡了,一向冷硬如石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没错!   她不能倒下!   如今, 她也是有了曾孙的人了。   她一定要好好教导他成材,切不可做一个如他父亲那般的糊涂蛋。   平恩夫人小心翼翼地抱过那个婴孩, 感受着婴孩身上的温暖, 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再留着那个兴风作浪的女人了, 更不能给上世子留下这一摊的麻烦。   她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清楚的。   糊涂是有的,但是害人的心思是没有的。   这次能想出这个招来害蓁儿,必然是那个毒妇的意思。   她固然可以将那个毒妇扭送官府, 可是, 这样一来却会给小世子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以前不动那个毒妇,总归是留有一丝母子之情, 担心动了那个毒妇, 儿子会受不了, 便想着反正已经断绝了关系, 他们与她就再无瓜葛了,留着那个女人给儿子, 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丝爱意了。   可是, 没想到, 儿子都被逐出侯府,与她断绝关系了,她居然还不死心的想要作妖,这次差点就让她的阴谋得逞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平恩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   这几日,柳莹莹一直心绪不宁。   原本她让谢江买通了府里的粗使婆子想让卢蓁难产,一尸两命!可是,没想到那卢蓁居然给救回来了,听说那个老不死的特意请了太医院的孔太医坐镇,估计是孔太医给卢蓁救活的吧……   每每想到这儿,柳莹莹就又嫉又恨。   不过就是孙子而已,谁生不是生?!   她生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多请了几个产婆和老妈子而已,哪比得上卢蓁居然有太医随身在侧,柳莹莹真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一颗心都泡在了酸水里。   为什么就非得是卢蓁肚皮里的那个就生而高贵,她生的这个,那个老不死的就连看都不看,弃如敝履?!   明明谢江爱的是她,她就该是安昌侯府的女主人,就该享受那泼天的富贵。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卢蓁已经平安出产,还果然是个男孩。   她的富贵梦……碎了!   她已经隐约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入安昌侯府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情很是担心──那就是平恩夫人知不知道此次卢蓁会难产,是他们在暗中搞的手脚?!   她让谢江偷偷去找了被他们买通的那个粗使婆子,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个婆子当天根本就没有在府,而是早早的就提前交了赎银,带着一家人赎了身回老家了。   柳莹莹当时知道时肺简直气炸了,大骂那个粗使婆子是个刁奴、大骂谢江是个没用的废物,当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在府里连个心腹都没有,居然就只了这么个粗使婆子能用,结果,人还卷了他们的钱跑了。   谢江这个白痴,居然还想要报官。   柳莹莹气得好悬没晕倒!   他若是真的报了官,官差把那刁奴给抓了回来,那刁奴一旦把什么都说了,他们会有好结果吗?!   她柳莹莹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又蠢又笨又自以为事的男人?!   可是,等她气过了劲儿,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粗使婆子当真是骗了他们跑了吗?!   虽说,也有这种可能……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没跑,而是行迹败露了呢?!   若是那样,可如何是好!?   柳莹莹已经隐隐生出了想要跑路的心思。   不管败露与否,她跑了,便安全了。   否则,难道,她要继续和他耗下去吗?!可就算她耗得下去,她存的银钱已快耗不下去了……   谢江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根本一文钱都赚不来,她跟着他只能做吃山空不成?!   不若趁她手上还有钱,跑了算了……   前几天她遇上个从南方来的富商,出手阔绰,家财万贯,她谎称她是个丧了夫的小寡妇,对方有意娶她做续弦,这不禁让她有些心动。   她傍上谢江,不就为了穿金戴银,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吗?!   虽说富商之妻听起来没有安昌侯夫人那般尊贵,可是现在,谢江已是给不了她尊贵的身份,而她也不再年轻,不如趁现在风韵犹存之时,找个人傻钱多的嫁了,还能保一世富贵。   柳莹莹正想着,儿子谢祖兴垂头丧气地从外面回来了。   “兴儿,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堂,怎么回来了?”,柳莹莹见儿子回来了,又是高兴又是疑地问道。   谢祖兴已经八岁了,正是上学堂的年纪。   侯府回不去,也不能耽误谢祖兴上学,因此,柳莹莹便把他送进了京城里最好的学堂之一,里面的孩子非富即贵。   当然靠的也是还是安昌侯谢江的面子。   “娘,我不想上学了。”   谢祖兴坐在椅子上,往后一仰,满脸不耐烦地说道。   “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不想上学了呢?”,柳莹莹一听谢祖兴不想上学了,顿时就急了。   他怎么能不学呢?!   她还等着他光宗耀祖呢……   “还上个屁的学!”   “同学们都嘲笑我是个私生子,还嘲笑爹因为婊子娘被赶出了侯府,是个大傻子!”   谢祖兴一开口,声音里就是浓浓的怨恨。   现在,安昌侯府已经有了嫡子,再也不需要他了。   原本侯府的一切都该是他的,可是,现在全都成泡影了,还害得他被所有同学嘲笑。   “父亲真是太没用了!”   谢祖兴嫌弃地抱怨着。   听到儿子在学堂里受人欺负,柳莹莹心里这个难受,心里对谢江的恨意又上一层。   是真的没用!   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把她们母子弄进侯府,还害得儿子被别人这样看低。   柳莹莹心中的那个念头越发的压抑不住,“儿子,娘带你走,好不好?!”   “走?!”,谢祖兴一愣,下意识地问道:“走去哪里?!”   “去南方!”   “南边有个家财万贯的富翁想娶娘做续弦……”   柳莹莹悠悠地说道。   “续弦?!那父亲怎么办?!”,谢祖兴有些懵了,脑子转不过弯。   “那你是要跟着你爹吗?”   “要知道娘手上的钱还够咱俩花一阵儿的,可是,要加上你那个废物爹,过不了多久,咱娘俩就得上街要饭去了……”   “你可要想好了……”   柳莹莹一甩手里的帕子,翻了白眼,说道。   一听到自己将来要过苦日子,谢祖兴哪里能干?!   他家最近这日子过的,他都快受不了,从之前的一、二十个菜变成了现在的三菜一汤,家里多余的丫鬟婆子也都被辞退了,就留了两个做饭扫地的……衣裳也是都好几个月没有做一件新的了……还有他的零花钱也比以前少了不少,害得以前总围着他转的几个小跟班也都跑了……   谢祖兴从出生就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没钱的日子,他真的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母亲说的对!   父亲就是个废物!   现在他们几乎已经不可能进侯府了,若是跟着父亲过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坐吃山空,倒时候就真得上大街上讨饭去了。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谢祖兴便激烈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不行!   他绝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他和他娘走就走吧,想必父亲也是想让他们过好日子的。   “那就走!”   “娘,咱啥时候走?!”   不过片刻就已经拿定了主意的谢祖兴一旦想通了,想走的心居然比柳莹莹还要急迫。   这京里的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就像娘说的换个地方,他们娘俩在换个新身份,没有人知道他娘曾是青楼女子,他也可以再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了。   “别急啊……”   “这不得让娘和你钱叔再好好商量商量……”   见儿子如此识实务,柳莹莹很满意,她媚眼如丝地说道。   这些日子,她以家里没有多少银钱为由,逼着谢江去外面找事儿做,她则趁机会与那富商幽会……那富商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哪里见过她这种在金银窝里养出风/骚女人,她只略略使了点当初在青楼里学的手段,就把他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这些日子,缠她缠得紧,说是他货卖的差不多了,想要带她和儿子一同回南方。   既然儿子都已经答应了,那她其实随时可以带他走……   只是,在走之前……   她还有些事儿要做!   这座住了几年的小院,也不知它能卖多少钱?!还有当初谢江送她的那些田庄、庄子、铺子……她既然打算去南方,再不回来了,这些东西自然是要都卖了,换成银票带走的,否则,带不走还要给谢江留下不成?!   柳莹莹的美眸贪婪地眯着。   ……   深夜,安昌侯府寿春堂的灯反常的亮着,平恩夫人端坐上首,一旁的秦嬷嬷正站在她的身后,而在她们身前的则是一个富商打扮的男子,年约四十岁上下,手上金戒,腰上玉带,无不彰显着他的富贵……   “夫人,柳莹莹已经上钩,这些天她都是贱价处理她手上的房子、田产、铺子等物……相信不久之后,小人便可以将她带至南方了。”,富商打扮的男子十分恭敬地拱手说道。   若是柳莹莹在这儿定会认出这个人就是自称在南边做茶业生意的钱老板。   “那就好。”   “记住那个柳莹莹到了南方后,你们要严加看管,几年后就找个由头让她病逝了吧……”   “至于她的那个孩子,便交于你们夫妇抚养吧……不必过于善待,只要给他口饭吃,长大后给他份家业能糊口便是……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要把他看牢了,这辈子都不要让他进京,更不要让他来安昌侯府!”   烛光下的平恩夫人表情淡然,无比的冷漠。   “是!”   “小人谨记在心!”   说完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   柳莹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苏妙卿是不知道的。   她在那天揪出那个粗使婆子之后,便将事情都交给了平恩夫人来处理,一是她一个小辈不好插手安昌侯府的事情,二则是她相信平恩夫人这次自不会再容下柳莹莹。   她这些天,天天的往她姨母屋里跑,目的就是抱抱她刚出生的小表弟──谢景修。   是的。   她的小表弟叫谢景修。   景为前程远大,修为修身齐家。   小表弟出生便与其它宝宝不同,别人家的宝宝至少要长二、三个月才能长开,由皱皱巴巴的小模样变得水灵,可是,小表弟谢景修不同,他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没到一个月,就已经完全长开了,那小模样秀气的,粉妆玉琢,像小仙童似的,一看长大就能迷死一堆小姑娘。   苏妙卿心里这个稀罕,宝宝需要吃的一些维生素、鱼油什么的,不花钱的从系统商场里花双倍积分购买,真真是半点儿也不心疼,喜得9277的尾巴整日甩得‘啪啪’响,连叫声都谄媚了几分。   “小景修~小景修~”   苏妙卿软着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小表弟谢景修的名字,看着小景修粉嘟嘟的小脸蛋,馋得直流口水,强忍着去揪他胖脸蛋的冲动。   守在摇篮另一侧的谢婉贞也是满眼的喜爱,看着自己可爱的小弟弟,也忍不住伸出蠢蠢欲动的手指,想要捏一捏他白胖的脸蛋。   苏妙卿见了急忙拦住她的手,紧张道:“可不能捏,婴儿的脸嫩,若是总捏,捏坏了,他会一直流口水的……”   这是苏妙卿上辈子同事有生孩子,她去看时,生孩子的同事说的,当时可给苏妙卿吓得不轻,这若是捏坏了可怎么办?!   苏妙卿的话同样吓到了谢婉贞,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她可想自己的小弟弟被捏坏了,天天流口水。   这个弟弟可是她千盼万盼得来的。   苏妙卿纯粹是多了个小表弟,心里开心。   谢婉贞却是明白这个小弟弟对她、对母亲、对祖母,以及安昌侯府意味着什么……   有了这个弟弟在,日后她若是嫁人了,婆家人也不敢随意对她拿捏,因为她有弟弟会为她撑腰。   谢婉贞对这个弟弟的到来,有多欢喜,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要好好保护弟弟,日后等弟弟长大了,就可以好好保护她、保护娘亲、祖母、表妹……还有府里的一大家子人。   婴儿的谢景修可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被姐姐寄予了厚望,长大后要保护一大家子人,此时,他正在和他的表姐苏妙卿拔河。   说是拔河,其实就是苏妙卿终是忍不住,没有伸手去摸人家的小脸蛋,改去摸人家小手了,左一下,右一下,结果,给人家摸烦了,伸手就把苏妙卿的手指给抓住了。   苏妙卿往回拽了一下,居然没拽回来,她瞬间就惊奇了,“姨母!姨母!小景修好大的劲儿……”   头上蒙着帕子正在床上休息的卢蓁正笑着看女儿和外甥女在那儿逗弄自己的儿子,听到外甥女说自己儿子力气大,卢蓁还以为苏妙卿是为了逗她开心,刚出生一个月的婴儿能有多大力气?!   “姨母,我没瞎说,您自己看看……”   苏妙卿将谢景修抱给姨母卢蓁看,让卢蓁自己试试,结果卢蓁刚把手指伸过去,就被小景修一把抓住了,抓住还不算,还要往自己这边拽,那力气大的真不像个刚出生一个月的婴孩。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卢蓁真是又惊又喜。   因为谢景修来得不易,又在她肚子里憋了那么一下,生出身浑身青紫,可把她和婆母心疼得够呛,因此,修儿洗三、百日宴、和满月酒,她们都没有办,就是怕这个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疙瘩出什么事儿。   现在小景修有如此表现,说明小景修身体素质非常好。   一个身体素质非常好的小孩,是有很大可能茁壮成长的。   见小景修如此,谢婉贞也上来试了试,果然力气很大。   一家人又惊又喜。   在孔太医来请平安脉时,卢蓁又让孔太医给小景修检查了一下,孔太医也很是吃惊,想了想后说道,很有可能是当时那碗参汤的功效……   那时那碗参汤用的可是百年的人参!   听到很有可能是那碗参汤让小景修如此有力,还听孔太医说小景修这样儿的日后会很健康,得病机率都会很少,可把平恩夫人和卢蓁给乐坏了,两人一致封给了孔太医两个大大的红包。   苏妙卿听得也高兴,但她却觉得还有另一个原因。   于是,她偷偷让9277给小景修做了体质扫描,还问了它原因。   收到积分点的9277很是痛快地给小景修做了体质扫描,小景修的体质得出惊人的95,简直和这个世界上从小习武之人的体质差不多了。   “呃……你赚到了!”   “你给你姨母用提升体质的药片时,这小东西还在你姨母体内,被算做了一体,所以,他的体质也被改变了……远超同龄小孩……”   9277一脸赔大了的表情。   苏妙卿简直要笑死了!   她还想着再给小景修刷点提升体质的药片呢,这下省了。   孔太医走后,小景修玩了一会便累了,于是,让奶娘抱下去睡了。   苏妙卿和谢婉贞见卢蓁有些累了,便也打算走了,让卢蓁好好休息,正当两人起身要离开时,白英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一脸兴奋八卦的样子。   看到白英这样,苏妙卿和谢婉贞可就不想走了,连卢蓁都不想睡了。   “夫人,那个……老夫人的儿子来了……”,白英将屋内的丫鬟婆子都遣了下去,压低了声音道。   老夫人的儿子?!   众人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英说的是前安昌侯谢江。   “他来做什么?!”   卢蓁一脸厌弃地说道。   “他不会是因为弟弟出生,又来闹了吧?!”   谢婉贞心有余悸。   她可不认为她那个父亲会对弟弟有什么父子之情,他若是有,当初就不会想着要谋杀弟弟和母亲了,一想到这儿,谢婉贞还一后背的冷汗。   如今,她对谢江早已死心,再无半分父女之情。   “不是!”   “他可不是为了小世子来的……”   何止不是为了小世子来的,他甚至半个字儿都没提,口口声声求老夫人派人替他找回柳莹莹呢……   白英提起谢江,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柳莹莹?!她怎么了?!”   苏妙卿和谢婉贞满脸不解。   听这意思……   柳莹莹丢了?!   那可太好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不是丢了!是跟人跑了!”   “她给他留了一封和离书后,人就跟着一个南方富商跑了!”   白英说到这儿时,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满脸的解恨。   柳莹莹跟一个南方富商跑了!?   不要谢江了?!   苏妙卿和谢婉贞面面相觑。   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柳莹莹不是一心想要嫁入侯府吗?她舍得侯府的富贵,和一个商人跑了!?   现在,谢江还舔脸跑到安昌侯府请老夫人帮他找人,找一个给他戴了绿帽的女人,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柳莹莹都这样对他了,他居然还舍不得她?!   苏妙卿和谢婉贞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谢婉贞更是有些难堪。   这样不堪的人,居然是她和小景修的父亲。   “那老夫人怎么说?!”   卢蓁垂眸淡淡地说道。   “老夫人说可以,这就派人送他去扬州……”,白英长吐出一口气,满身都是轻松。   太好了!   这对恶心人的夫妇终于都离开京城了。   日后他们安昌侯府终于能过平静的日子了。   听到平恩夫人这样做,卢蓁隐约猜到了背后的真相。   婆母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和小景修。   日后,她的人生就只有三件事,给婆母尽孝、给婉贞和卿卿找个好人家、好好抚养小景修长大……   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第68章   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卢蓁生了, 但是孩子洗三、满月都没办,一些与安昌侯府关系亲密的女眷在孩子满月后,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来登门看望了。   苏妙卿还在屋里琢磨着给小表弟做些虎头玩具什么的呢, 就把姨母叫去招待客人了。   虽然不明白姨母招待客人,拉她出来应酬做什么。   可是, 一看到人家上门拜访的夫人带来的一水的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们, 苏妙卿顿时悟了。   输人不能输阵啊!   人家夫人身后跟着七、八个妙龄少女, 个个娇憨可爱、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姨母身后孤零零的就表姐一个, 这多难看?!   不行!   她和表姐必须替姨母把场面给撑住了。   数量比不过,咱就比质量。   两人一套万福礼行得如同行云流水, 步摇不动, 环佩不响, 端庄优雅,整齐华美。   看得对面的夫人顿时眼睛一亮。   “这位是……”   能第一个前来安昌侯府上门看望的人家自然是与安昌侯府极为亲近的人家。   此次来拜访的夫人正是汝南伯夫人。   汝南伯是新乐公主之子,其父乃是内阁大学士。   新乐公主是成武帝最小的妹妹,在宫中时便与平恩夫人交好, 早年还多有走动, 后来,年纪大了, 便由汝南伯夫人年年来拜访平恩夫人。   早年, 因为平恩夫人身体不好, 汝南伯夫人来访也是多为不见, 都是由安昌侯夫人卢蓁招待的,所以, 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也很是不错。   汝南伯家中妻妾不少, 除了两位嫡女外, 其它匀是庶女。   不过,汝南伯夫人向来大气,从不苛待庶女,高门贵女该学的她家就是庶女也一样不拉,每每去其它人家做客,无论嫡女庶女她都会带上。   汝南伯家的女孩无论是人品、样貌、还是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好,在京里极有名气,根本不愁嫁。   汝南伯夫人也一向对自家女儿很满意。   可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安昌侯府家的大小姐,她自然是认识的,可这位小姐又是哪里来的?!   雪肤花貌,星转双眸,倾城之姿。   这样的容貌满京城的小姐都比不上她,而且,声音娇软甜美,仪态绰约,真真是玉人儿一个,连她看了都喜欢。   想到家中那个整日不着家的顽劣幼子,汝南伯夫人不禁心里一动。   “这是我外甥女苏妙卿,其父是璐州知府苏政。”   看到汝南伯夫人对苏妙卿眼中不加掩饰的喜爱之情,安昌侯夫人卢蓁喜不自禁。   虽然,她顶瞧不上苏妙卿的父亲苏政,可是,在介绍自己外甥女的时候也不得不提上一句,毕竟,她家外甥女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哦……她就是救了璐州瘟疫数十万人的璐州知府的女儿苏妙卿。   这个名字,她最近常常听见。   听说,朝廷正准备好好奖赏她,只待东平王回京后,便一起论功行赏。   这个小女子的勇气和精神,她是很喜欢的,但她只当她是个心地仁善的,却没想到她居然长得这般花容月貌。   汝南伯夫人越看越喜欢,当场就送了一只贵重的金簪给谢婉贞,送给苏妙卿的则是她亲手从手腕上摘下的镯子,那只镯子通体碧绿,显然是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极为贵重,苏妙卿哪里敢收,连忙一边推拒,一边看向了自己的姨母。   姨母救命!   这什么情况?!   这年头头次见面而已,有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安昌侯夫人卢蓁一眼就看出来,那只镯子乃是汝南伯夫人的爱物,她常年戴在身上不离,据说是当年新乐公主见她第一方面时送她的。   想到这只镯子所代表的含义,安昌侯夫人卢蓁笑得更开怀了。   汝南伯夫人育有四子两女,皆已成家立业,唯有幼子宁熹年方十八还尚未订亲。汝南伯幼子尚未订亲倒不是那汝南伯幼子容貌有损或是身有残疾,只是他不喜读书只喜经商而已。   在世家大族心中,唯有科举做官方是正途,经商在他们眼中看来是没出息的象征,所以,汝南伯幼子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一直耽误到现在。   对于汝南伯幼子不爱读书爱经商的毛病,在安昌侯夫人卢蓁眼中看来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汝南伯府家风甚好,家中姐妹同气连枝,兄弟个个身居要职,而宁熹身为幼子在家中极为受宠,上至祖母新乐公主,下至家中姐姐都最是宠溺于他,若是卿卿能嫁过去,身为幼子媳妇既不用管理府中庶物,又能安享平安富贵。   以卿卿的人品相貌,她不信宁熹会不喜欢卿卿,她也相信卿卿容貌虽然出挑,但汝南伯府护得住她。   汝南伯府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经过细细思考过后,为卿卿选择的最好的人家。   借着此次汝南伯夫人上门的机会,特意安排的这次见面,把卿卿叫出来让南伯夫人见见。   当然,如果汝南伯夫人喜欢卿卿最好,若是不喜欢,也只说明卿卿与汝南伯府无缘,她后面再好好找找其它人就是。   现在看来,汝南伯夫人果然很喜欢卿卿。   “这是汝南伯夫人的一片心意,卿卿只管收下便是。”   安昌侯夫人卢蓁笑眯眯地说道。   既然姨母都说可以收了,苏妙卿自然不能再说不要,更何况这镯子水头那么好,绿得那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很贵的,收了这么好的东西,苏妙卿的笑容更是甜美上了三分,“长者赐,不敢辞。妙卿谢谢汝南伯夫人……”   汝南伯夫人都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安昌侯夫人卢蓁又哪里会小气,给汝南伯府的小姐每人一块羊脂暖玉的玉佩,其价值和那只金簪镯子一样贵重。   汝南伯府家大业大,可是,安昌侯府也不差什么。   主要是……成武帝给的实在太多了。   像这种赏赐三五不时的皇帝就会送过来一份,每年各地进贡的好东西,成武帝也要分出来一些送入到安昌侯府来。   外人说安昌侯府是暴发户,这倒也没说错。   安昌侯府的男人文不成、武不就,穷的也就只剩下钱了。   汝南伯夫人看到大夫人卢蓁的回礼也笑了。   她自然不是看到府里的女儿们一口气挣了人家七、八块玉佩而高兴,她高兴的是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对于苏妙卿的态度。   能舍得一口气送出这么多极品玉佩,自然是因为苏妙卿在她这个姨母心里极是重要的。   两位夫人一番试探交谈下来,双方都很满意,于是,心照不宣的逗起小景修来。   对于大夫人卢蓁没有办洗三和满月宴,汝南伯夫人也能理解,现在的安昌侯府可真就是千里良田一根苗,再怎么小心些都不过份。   若她是卢蓁,可能她会比卢蓁更夸张。   倒是苏妙卿觉得自家姨母好像是亏大了!   要不她还是和姨母说说下次见客别带她了……这……人家人多……收红包根本收不过她们啊!   “婉贞、卿卿,我们在这里说会儿话,你们就别拘束了,你们就带着汝南伯府的姐姐们四处逛逛吧……”,安昌侯夫人卢蓁笑着说道。   “对!对!别跟在我们身边了,难得出来,去花园逛逛,你们在家里不还一直念叨着安昌侯府的花园漂亮吗?”,汝南伯夫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也跟着说道,并在不注意间悄悄给自已家的五娘使了个眼色。   宁五娘一眼就明白了自家母亲的意思。   宁熹的婚事都快成为汝南伯夫人的一块心病了。   这些年,汝南伯夫人明显参加宴会的次数多了,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幼子挑一个好媳妇,汝南伯夫人出门参加宴会常常会带着她。   一是她是家中未嫁姐妹之长,想为她找个好姻缘;二则是如果有相中的女娘,便让她去接触一下看看人品如何。   这次很显然母亲很是喜欢安昌侯夫人的外甥女,宁五娘对着汝南伯夫人微微一点头,便上前亲热地拉住了苏妙卿的手,道:“那就麻烦苏妹妹了。”   “不麻烦……”   苏妙卿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眼睛弯似月牙儿。   苏妙卿的容貌本就极美,只是,因为年里小没长开,再加上苏妙卿的性格温软娇憨,所以没有任何攻击性,宛如朵灿白的梨花,让人一见心喜。   宁五娘没忍不住倒底掐了掐苏妙卿的小脸蛋。   靡颜腻理,滑若凝脂。   手感果然好棒!   “宁五小姐……?”   苏妙卿捂住了自己的右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宁五娘。   “手感真好……不是……我是看你可爱……”   宁五娘讪讪地放下了手。   “五姐,你吓到苏妹妹了……”,宁六娘连忙将人拉到一边,小声安慰道:“苏妹妹,你别怕……五姐是喜欢你……”   一旁的谢婉贞看着不由得莞尔一笑,想当初五娘初见自己时,也是如此。   宁五娘性子爽利,就喜欢逗美貌的小女娘玩。   谢婉贞整日呆在府里可已经好久没有与自己的好友见面了,苏妙卿为了让表姐和朋友们聊得尽兴,一直在忙前忙后的招待着众人,时不时的还讲些她在话本或是游记里看到的有趣的故事或是笑话讲给她们听。   一时间,侯府花园里阵阵欢声笑语,莺声燕语不停。   汝南伯夫人虽然人还留在客厅与安昌侯夫人卢蓁闲聊着家常看着小宝贝景修,可是,心早就飞到宁五娘和苏妙卿的身上了。   五娘虽然看着性子爽利,没什么心机,其实心思细腻,理智敏锐。   那苏妙卿人品如何,想必五娘是能看出一、二的。   若是那苏妙卿人品才学匀是不差……   只这么一想,汝南伯夫人便觉得心头一阵火热。   ……   朝廷欲封赏她的事情,苏妙卿也听姨母说过了,姨母还说皇上有意封她为郡主,当时给苏妙卿急得不行,当初她和萧峄说好了赏她什么都好,可千万别封郡主,不知道萧峄还记不记?!   她个人是倾向于萧峄是记得的,只是,她和萧峄闹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萧峄还记不记得答应她的事儿……   心里头揣着这个事儿,苏妙卿这些天一直郁郁寡欢。   青黛见苏妙卿好像不太高兴,于是说道:“小姐,您不是做了螺子黛卖吗?!今天不如去看看卖得如   何了?!”   苏妙卿从璐州回来这一路上,为了买到提升体质的药片,刷新了300多次,也顺带买了许多其它的东西,各种各样的美容品配方就是其中之一。   苏妙卿觉得这些配方,放在她这儿也是浪费,索性将她手下的一个铺子改成了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取名──醉花间。   这段时间,她已经陆陆续续上架了不少她从系统商城里买到的配方做成的胭脂水粉来卖,各色系的口脂、胭脂、水粉、香膏等物,前两天,她又为常华英做出了螺子黛。   常华英极是喜欢。   生怕用完了就没得用,一个劲儿的让她的醉花间上螺子黛,还说要帮她介绍一帮小姐妹去买。   她这螺子黛已经送去醉花间有段时间了,她还真不知道卖得如何?!   让青黛这么一说,苏妙卿还真有点心动了。   于是,和姨母说了一声后,便坐着马车赶去了醉花间。   来到醉花间的门外,苏妙卿并没有急着先下车,而是坐在马车里,观察着醉花间的客流情况,看这客流量还有些出乎于苏妙卿的预料。   当初弄这间铺子,苏妙卿一方面是为了消化她那一堆的方子,另一方面也是找个消遣。   她倒是没想过用这个铺子赚多少钱,所以,订价都是比较高的,她打算走少而精的高端路线。   为此,她还特意让人占了铺子的大面积,做了单间VIP包房服务,反是有喜欢的都可以拿到包间里,吃着蜜饯果子喝着茶,三五个人坐在一起慢慢挑。   总之,她的醉花间并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打的主意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所以,她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生意萧条、门可罗雀的准备,结果,她却看到仅她到的这一小会儿,都已经进去三波客人了。   苏妙卿很清楚,她的VIP包厢就只有三个,若是再进来一波儿客人,那就尴尬了。   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则贵……   也不知她平恩夫人的名头能不能震得住啊!   苏妙卿秀眉微蹙,满脸的烦恼。   看样做生意这种事情,真不怎么适合她,她就只适合技术工种,她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好在,苏妙卿担心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不一会儿后,这三波儿客人便前后脚的走了,每个人身后跟着丫鬟婆子手上都捧了一堆醉花间的胭脂水粉。   见铺子里空了,苏妙卿这才下了马车,在青黛的陪伴下走进了店里。   店里的女掌柜的正在算着刚才那三波儿客人带来的收益,一抬头就看到自家东家来了,连忙迎了上来,“东家来了……”   “东家咱醉花间这个月的销售很是不错,您看看……”   女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将帐册拿给苏妙卿看。   这个女掌柜的是她娘留给她的老人,据姨母说也是卢家的老人了,很是忠心可靠。   苏妙卿翻着账册,边看边吃惊地看了女掌柜一眼,女掌柜脸上是一脸的骄傲。   也不怪女掌柜骄傲,苏妙卿翻看这个月的账册,发现这个月还未过完,可是,账册上显示收入的银两已经有近一千两了。   她这醉花间的胭脂水粉定价贵,基本上都是三十两左右的。   这一千两就代表着他们至少卖出去三十多件胭脂水粉了。   苏妙卿最开始觉得她们定价贵,一个月能卖出个一百两,她都满足了呢……   “周娘子果然能干!”   苏妙卿说着给周娘子竖了个大拇指。   人材啊!   在这大邺经商的多为男子,可是,这胭脂水粉做的是女子的生意,男子出入不便,因此,好的女掌柜尤其的难找,而又好又忠心的那就更是难得。   她娘留给她的这个女掌柜,可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嗨!哪里是我的功劳?!”   “咱们醉花间的生意这么好,完全是因为主子您拿出来的东西够好,这才让她们舍得花下大把银钱去买……”   醉花间的周娘子笑着说道。   这可不是她说谎!   同样的口脂,她们醉花间的不光滋润细腻不沾色,使用久了还可以起到淡化唇纹的作用,让人使用之后红唇如晶莹的酥酪一般柔嫩,最重要的是她们醉花间的颜色还很全……对了……主子管它叫色号,每种色号都起了很好听的名字。   如锦鲤抄、南国豆、桃花面、云锦香、樱桃醉……   这些名字光听就让很是心动,再配上和它们相合的颜色,简直让人爱到心坎里。   真的!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拒绝她们花间醉的口脂。   也不知她们主子是怎么长得这个七窍玲珑心,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多漂亮的胭脂水粉呢?!   不过想想,她们主子现是住在安昌侯府的,又师从名满京城的李女师,琴棋书画、诗词舞蹈、熏香插花无所不通,会调制些胭脂水粉又算什么?!   周娘子看着眼前冰肌玉骨、花开媚脸的小主子,依稀似乎看到了当初绝色倾城的二小姐,想当初二小姐就是美貌与才华集于一身的“京城第一美人”,而现在的小主子比起当初的二小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是!   她们二小姐可是范阳卢氏出身,小主子是二小姐的女儿又哪里会差?!   “螺子黛卖得如何?!”   苏妙卿想了想,又问道。   听到小主子问螺子黛卖得如何,周娘子又不禁笑眯了眼,“这螺子黛卖得最好,我们订价是五十两,可是,依旧敌不住那些小姐太太们的热情,简直供不应求……”   这螺子黛除了易上色、上色持久且自然外,还在螺壳上镶嵌了各色珍珠和宝石,使其显得更加华贵不凡。   小主子说她们卖的不只是螺子黛,还卖的是包装。   最开始,她还不太明白,现在她明白了!   有钱人,并不在乎那二、三十两的银子,但她们要买美的、漂亮的、能打动她们的。   打开了这个思路后,周娘子在胭脂水粉的包装上很是下了一番心思,找人专门画了一批花样子,打算做一批礼盒用来包装。   图稿样子已定,就差苏妙卿首肯了。   苏妙卿当然很是肯定周娘子的想法,越发觉得老娘留给自己的不是一般人,于是,很是支持的让周娘子取图,她来看看,若是画得不好,她可以亲自画上几笔……   苏妙卿现在的画技在李女师和9277的双重高压下,已经很能唬人了。   听到小主子说若是不好,她可以亲自画花样子,可把周娘子高兴坏了,周娘子正要去拿花样子的时候,醉花间突然又来了客人。   苏妙卿和周娘子看向来人时,都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客人……居然是个男的!   嗯……正确的来说……应该是个少年!   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精致,眸似春水,身姿迤逦,美得雌雄莫辨!   男的逛胭脂水粉的铺子……呃……也不是没有……就是……有点少。   大部份都是给自己家姐妹买的,进来后也是一脸的扭捏和尴尬,可是,这位却是不同,一脸坦然地东张西望,目光还带着一丝审视。   苏妙卿和周娘子迅速将其全身上下扫了一眼,头戴金冠、腰系白玉镂雕牡丹佩、手上拿着价值万金金陵折扇,看这一身的穿戴也是非富即贵,莫不是哪家小公子跑出来给姐妹捎东西来了?!   周娘子立刻露出营业性的笑容迎上去,“这位小公子,您想买点什么?!”   “你家老板呢?!”   “把你家老板叫出来吧……”   “本公子今天要买他的店!”   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开口,一幅公鸭嗓,痞气地说道。   这幅公鸭嗓子一出,美少年滤镜碎一地。   哟!   好大的口气!   这是砸场子来了?!   苏妙卿一挑眉。   …… 第69章   “这位小公子, 您说笑了。”   “这间醉花间是属于安昌侯府平恩夫人的产业,您若真的想要买,也得是您亲自登门去见平恩夫人不是?!”   周娘子皮笑肉不笑, 绵里藏针的回道。   拉虎皮扯大旗!   生意人都是这么干的!   反正她量那些人也没胆子去问到平恩夫人头上去。   而且,就算他们问到了, 又能如何?!好歹她家主子是住在安昌侯府的, 就是看在大夫人卢蓁的面子上, 也不会戳破她们这小小的谎言。   醉花间生意好,这段时间可没少有人来打它的主意, 都让周娘子这般的给吓跑了。   “平恩夫人她老人家吗?!”   “这是有点麻烦!”   “我总不能让祖母跑一趟,就为了要平恩夫人这么点儿小东西啊……”   公鸭嗓的美少年眉头微皱, 满脸苦恼地说着。   周娘子闻言, 心中不由一惊, 迅速和苏妙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这少年的意思,他家里与安昌侯府关系还颇为不错,是个真正能和平恩夫人说得上话,甚至能开口讨要东西的人家。   这少年是何人?!   还没等周娘子和苏妙卿想清楚眼前这少年是何方神圣时, 却见那少年忽地展颜一笑, 直视着周娘子,悠悠地说道:“周娘子, 你可别骗我。”   “平恩夫人她老人家家大业大, 哪里看得上这小小的醉花间?这醉花间如此清新有趣, 想必东家也是个妙人, 快把他请出来一见?!”   周娘子听得心里一颤,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漂亮得过份的少年, 神色有了丝郑重。   苏妙卿却见这少年变脸变得极快, 刚刚还表现得愁眉苦脸, 转眼又阳光灿烂,很有意思,不禁“扑哧”乐出了声。   那少年听见笑声,循声望过来,却在见到苏妙卿的第一眼,就愣在了当场。   “姐姐,好漂亮!”   “姐姐是哪府的?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姐姐是来买东西的吗?姐姐喜欢什么?我送予姐姐,好不好?!”   美少年双眼放光地窜了过来,站在苏妙卿的身前,极为害羞地说道。   “喂!你干什么吗?离我们东家远一点儿!”   见少年热情的模样,周娘子瞬间紧张起来,一下子便挡在了苏妙卿的身前。   她家小主子长得太好看了,她怕这个少年见色起意。   “没事的,周娘子。”   “他没有恶意!”   苏妙卿轻笑一声,拍了拍周娘子的胳膊,示意她放松,不用这么紧张。   这个少年虽然对她表现得很热情,可是,他的眼睛很干净,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纯粹是只是喜欢好看的人而已。   就如她一般,对长得好看的人没什么抵抗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东家?!你就是醉花间的主人?!”   “果然,也只有姐姐这样蕙质兰心的美人儿才能弄出这如此有趣的醉花间……”   “哦,对了,姐姐,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叫宁熹,家父汝南伯。”   宁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内勾外翘,深情款款地看着苏妙卿。   苏妙卿知道宁熹不是真的一眼就对她产生了什么深情厚谊,只是,宁熹这双眼睛太漂亮了,看谁都深情。   宁熹?!   原来他就是汝南伯的幼子。   听五娘说她家这个幼弟最让汝南伯夫人头疼,文不成、武不就,就喜欢经商做生意,天天和些生意人混在一起,汝南伯夫人都快愁死了,汝南伯天天说要打死这个混账。   没想到,今天居然看到真人了。   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我是苏妙卿,家父璐州知府苏政。”   “所以……就是你要买我的店?!”   苏妙卿斜睨着看了宁熹一眼,似笑非笑着说道。   “呵呵……我最近有意也开家胭脂水粉的店,在做调查时,发现醉花间的胭脂水粉卖得特别好,销售方式也很新颖……所以就想把它买下来……”   “不过,它既然是姐姐的私产,那我不买就是了。”   “姐姐,你别生气!”   宁熹一边看着苏妙卿的脸色,一边小心意翼翼地说道,只是嘴上说着不买,可是,脸上却还是有几分肉痛。   “卖呢?我是肯定不会卖的……不过呢……若是合伙……我倒是有几分兴趣……”,苏妙卿美眸一转,慢悠悠地说道。   苏妙卿也是在看到宁熹后,才出生了这个念头的。   她当初还是将做生意这种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只是觉得好玩,于是,便将方子里的东西都做了出来,拿出来卖,既能让大家变得美美的,她还能赚小钱钱,一举两得,自娱自乐。   可是,再小的买卖也会有竞争对手,也会有贪婪的觊觎者,周娘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有很多事情她不方便做,也做不了,最后,还得是交到她的手上。   而她……只想做个简单纯粹的技术工,不想做劳心劳累的管理者。   这醉花间若想继续做下去,必然得找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让他出头为她遮挡商场上的一切风风雨雨,那还有什么比宁熹更合适的吗?!   好歹,五娘也说了宁熹在做生意上,确实很有天赋,基本就没有赔过。   正好他也有兴趣,不妨试试。   “合伙吗?!”   “那姐姐打算怎么个合伙法?!”   “又打算拿几成分红?!”   宁熹显然对合伙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迅速进入生意人的角色,一迭声的追问道。   可苏妙卿却摇摇头,“先不说卖不卖的事儿,我问你,你怎么就这么恰好在我进了醉花间后,你就来了呢?”,苏妙卿挑眉问道。   苏妙卿想了想,还是觉得宁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怎么就她前脚刚进来,他后脚就跟进来了呢?!   “我打听到这间铺子是属于安昌侯府的……”,宁熹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周娘子,周娘子一脸的尴尬,显然是没少打着这个旗号吓跑那些想要买店的人,“于是,就扔给了这附近小叫花子一两银子,让他们只要见到安昌侯府的马车就跑去神仙居找我……”,宁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神仙居?!   苏妙卿知道。   京城生意最火爆的酒楼。   二十四小时不关门,全天营业。   双楼并立,飞桥相连,珠帘绣额,灯烛晃耀,金壁辉煌。   吃着神仙居的美食,赏着神仙居歌舞艺伎的表演,流觞曲水,投壶射覆,风流雅致,乃是京城人士最爱的一种消遣方式,恍若神仙一般,故名神仙居。   只可惜苏妙卿还从未去过,心中极是向往。   “去神仙居找你?!你是住到神仙居里了吗?”,苏妙卿说这话时满满的都是羡慕。   她什么时候来可是不一定,那就代表着这人是住到神仙居里了,所以,小乞丐才能随时找到他。   她若也是男儿身就好了,那她便也可以整日住到神仙居里。   “神仙居是我的产业。”   “我爹嫌弃我肯好好进学,求取功名,于是就断了我的银钱,还把我赶出了家门,没办法,我只好住去神仙居了。”   宁熹说得不无委屈。   “神仙居居然是你的产业?!”   周娘子和苏妙卿听得极是震惊。   神仙居居然是宁熹的产业?!   他这也太厉害了!   他看模样年纪也不大,怎么经营得了这么大的一座酒楼?!   “也……也还好了……”   “最开始只是想弄一个与朋友们一起吃喝玩乐的地方……”   宁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像他们这种在父母眼中扶不起的纨绔子弟,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上进求学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吃喝玩乐、斗鸡玩鸟什么的却没人比他们还精。   他做生意自然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   因为他会玩、玩得好、玩得精,经营起神仙居来也是得心应手,而神仙居也越来越有名气了。   宁熹看出苏妙卿对神仙居的向往,并提出带苏妙卿去神仙居,顺便好好聊一下两人合作的事情。   苏妙卿也很是意动,可是,看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她今天出来时可没想到会遇到宁熹,跟姨母说了去去就回的。   “今天是不行了,下次吧……”   苏妙卿很是遗憾地说道。   “那就下次吧……”   宁熹也很是可惜的说道。   苏妙卿看着天色不早,和宁熹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日期后,便要坐车回侯府了,宁熹还恋恋不舍地跟出去相送,“姐姐,你要注意安全啊……”   跟在苏妙卿身后的青黛一直忍了又忍,据宁五娘的说法这宁熹应该是比自家表小姐大的,亏他怎么好意思一直管自家表小姐叫“姐姐”“姐姐”的,叫的那个甜,都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吗?!   这小子是不是见个美女就叫人家“姐姐”啊?!   自家表小姐肯定是被这小子的美貌给迷惑了,陶醉在一声声“姐姐”的叫声中,都没想起来这茬。   苏妙卿确实没想起来这茬。   可这也不能怪她,她上辈子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被叫姐姐也很正常啊!   苏妙卿现在满心都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日后,她就负责做做产品,其它的事情都给交给他办,她就安心数小钱钱就好的美好期望中,故而,对宁熹就个未来的合作伙伴笑意盈盈,结果,就在她要踩着车登上车时,却看见萧峄在街角处正冷冷地看着她这边,像一座雕像,身后跟着他的黑甲卫。   萧峄?!   他回来了?!   苏妙卿心里一慌,险些从车凳上踩空摔下来。   “小心!”   宁熹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苏妙卿顾不得宁熹,急忙抬头再向街角望去,却早已不见萧峄的踪影。   ……   皇宫,养心殿。   “回来了?!”   “黑了!也瘦了!”   “快让陈院使给你诊一下脉,看看还有没有事了?!”   成武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给他请安的萧峄,心疼得不行,连忙吩咐道。   听到萧峄被困璐州遇刺,随后又染上瘟疫,成武帝真是日夜忧心,担心得晚上都合不上眼睛,生怕萧峄出个什么意外。   皇后去世前,可是把萧峄交给了他,若是,萧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死后怎么和他的梓潼交待啊?!   “皇上,不用担心,臣没事。”   萧峄起身,淡淡地说道。   他会瘦,不过是因为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走后,他又把自己折腾得大病一场而已。   可成武帝哪里会听他的,直接叫陈院使上手,他在一旁巴巴的看着。   “东平王脉象显示其肝气上逆、沉涩内郁、肝郁气滞……”,陈院使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悠悠地说道。   “哎呀!你说这一堆什么意思?!说点朕能听懂的!”   成武帝在一旁着急地说道。   陈院使一收手,很是淡定地起身拱手对成武帝道:“回皇上,说白了,东平王就是气着了。”   嗯?!   气着了?!   是谁气到灵壁了?!   成武帝有些莫名。   “给灵壁开些败火、养身子的药……”,成武帝虽然不知道是谁气到了萧峄,可是,还是关心地让陈院使用药。   陈院使领命退下后,成武帝这才放心。   灵壁没事就好。   有心八卦一下是谁气到灵壁了,他真的是好奇死了。   这么多年,能把灵壁气成这样的,可不多见。   是谁有这么大本事?!   死了没有?!   可是,看看萧峄那一脸冷漠的样子,成武帝觉得他就是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把灵壁弄急了,说不定他立刻转身就走,灵壁才刚回来,他还想与灵壁多说一会儿话呢。   此次河北之行,真是凶险异常。   在璐州时,若不是那个苏氏女献的方子有用,今天他还能不能见到灵壁还不一定呢。   “灵壁,此次河北瘟疫能这么快好,多亏那个苏氏女,朕欲封她为郡主,你意下如何?!”,成武帝乐呵呵地问道。   那苏氏女在璐州,又是献方之人,灵壁在奏折中也对她多有夸奖,他如此抬举苏氏女,也是看在她救了灵壁的份儿上。   灵壁听到自己如此重赏苏氏女,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结果,他却听到萧峄用比刚才更冷的声音道:“不必了,那苏氏女说了她只是机缘巧合得了医书,不敢贪天之功,更不敢受郡主之封。”   成武帝还是第一回 见有人把好事儿往外推呢。   这个苏氏女怎么想的?!   难道她不知道一个郡主的封号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吗?!   “她是闲云野鹤,不爱功名之累!”   萧峄冷哼一声。   嗯?!   有点意思了。   他记得这个苏氏女好像和平恩夫人沾亲带顾,还师从李女师,若是这样的话,也许这苏氏女真的是品性高洁之人。   “既然如此,那朕不如就成全了她,这个郡主就不封赏她了。”   “灵壁,你看如何?”   成武帝笑想了想说道。   结果,却看到萧峄也不说话,就用那双和其姐极其相似的桃花眼乌沉沉的看着他,看得他直发慌……   这个灵壁,到底怎么回事嘛?!   ……   青黛发现,表小姐从醉花间回来之后,情绪更坏了。   这让她很是摸不着头脑。   是不想与汝南伯府的小公子合伙做大醉花间吗?!既然不愿,表小姐又为何要提?!只要表小姐不愿 ,就算他是汝南伯家的小公子也别想染指醉花间。   可如果不是因为醉花间,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什么呢?   苏妙卿也说不好。   明明她已经和萧峄说清楚了,萧峄也已经表示放手了,但她为什么只是远远的看见萧峄,就还是会慌呢?   尤其是,当时她还在与宁熹在一起,她那一瞬间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就是这份心虚,闹得她心绪不宁。   她自己也闹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份不宁一直持续到朝廷的赏赐下来──“悉有苏氏女妙卿,兰心蕙志,心地仁善,怜河北民疫,特献疫书救之数万百姓,朝廷嘉其功,特赏金万两、锦缎、绸绫各二十匹,上等貂皮、狐皮等皮料各二十张,宝石头面二套……”   赏赐物品清单之长,让苏妙卿蹲到腿发麻。   除了金银布匹皮料首饰等物之外,皇上还给了她田100倾、庄子两个、铺子两个、房子两所……苏妙卿垂着头听着赏赐,直听得心花怒放,嘴角高高翘起,压都压不住。   倒是姨母不开心!   十分不开心!   待送走了来宣旨的人后,姨母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我去找婆母去,说好的给卿卿封郡主呢?!怎么没了?!”   这些钱财虽然也是好物,可是,哪有郡主来得实惠?!   若是卿卿有郡主的身份在,哪怕她是苏政的女儿,可是,也不愁嫁了。   “姨母,别去!”   苏妙卿连忙一把拉住卢蓁,左右看看,小声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我和东平王说不要封我为郡主的。”   “什么?!”   姨母卢蓁一听是苏妙卿的意思,气得她破天荒的轻打了苏妙卿一下。   “你这孩子又发的什么疯?!”   婉贞是安昌侯府的大小姐,祖母又是平恩夫人,身份在这儿,哪怕是退了婚,可是,也不愁嫁,还是有大把好儿郎可以选的。   可是,妙卿不同。   她只是自己的外甥女,和平恩夫人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为她找婚事的时候,天然就比婉贞低了一头。   这让卢蓁十分不甘。   若卿卿有了郡主的身份,那她的婚事就不会照婉贞低到哪儿去。   自从听说皇上有这个意思后,卢蓁就一直很是激动,想呀、盼呀的,结果,现在好容易等到赏赐下来了,结果,她心心念念的郡主身份没有了。   一问之下,居然还是苏妙卿自己不要的,这如何能不让她生气?!   还有那个东平王,怎么就能由着卿卿的脾气来?!   卿卿小,不懂得一个郡主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难道,他也不知道吗!?   卿卿不要,他就同意了。   他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   “这……这也和东平王没关系……”,苏妙卿弱弱地替萧峄解释了一句。   看着苏妙卿的模样,大夫人卢蓁是又气又心疼,苏妙卿的心结,她知道。她就算再疼卿卿,卿卿的根儿也不在她这儿,而是在苏家。   可苏家是个虎狼窝,没有一个人是对卿卿好的。   卿卿觉得自己就像个没有根儿的浮萍,就算给她泼天的富贵,她也是虚的,承受不起。   索性便选择安然平稳的渡过一生。   卿卿的心思,她都知道。   她……只是不甘。   算了!   都已经这样了,还责怪卿卿有什么用?!   好在,虽然郡主之名没有封赏下来,但是,皇上给的实惠东西可不少,这些东西日后卿卿就是嫁入汝南伯府做媳妇,也完全能挺起腰杆。   这件事情总算是在大夫人卢蓁那边被翻了页。   而皇上赏下来的大批财物,也治愈了苏妙卿短暂的心慌,全身心的沉浸到数宝贝的日子。   皇上赏下来的这些东西,姨母都单独给她开了个房间装着,苏妙卿带着青黛和小丫头春喜足足清点了三天才算都入册归档。   把苏妙卿累得险些腰都值不起来。   但痛并快乐着。   因为太快乐了,都险些把她和宁熹约好的日子给忘了,还是青黛提醒,她才想起来。   而青黛能记得这么牢,也是因为她对神仙居太向往了,简直是掰着手指头等日子。   神仙居,不止青黛向往,苏妙卿也是对它向往许久了。   今天,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去神仙居了。   第二天,苏妙卿和姨母说了声去看铺子,要晚点回来后,便带着青黛坐着陈三赶的马车前往了神仙居。   苏妙卿去时,正是午时饭点,也是神仙居最热闹的时候。   远远便能看见双楼高耸,并肩而立,每层楼之间都有拱桥相连,上面或是有客人驻足观看风景、亦有艺伎在上面吹拉弹唱,尚未走进,远远便能听到丝竹之声以及人声鼎沸的喧嚣之声……   “还真是热闹啊!”   苏妙卿感叹道。   “是啊!小姐!”   “奴婢早听闻神仙居大名,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青黛也是异常兴奋。   …… 第70章   苏妙卿有心逛一下神仙居, 因此早到了些,她也没有急着去见宁熹,而是在神仙居里逛了起来。   这神仙居不愧是京城最繁华热闹的酒楼, 连苏妙卿都看得目不转睛。   神仙居双楼并立,每栋楼高四层。   一层是大堂。   来的都是些散客, 平常富裕人家过来吃顿饭, 顺便还可以欣赏歌舞艺伎的表演, 每个桌前都有跑腿的闲汉或是卖干果点心的商贩游走其间,忙得不亦乐乎。   青黛眼看着一个正吃着酒的人, 随手招了一个闲汉过来,扔给了他一角银子后说了什么, 那闲汉便眉开眼笑的跑了……   “小姐, 这是干什么?!”   青黛有些不解地看着苏妙卿。   她从小出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几乎很少出门, 还是表小姐来了后,她被拨过去伺候表小姐,她才多了出门的机会。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姿多彩。   别人笑话她伺候了一个表小姐,日后还不是一场空, 可她们却不知道跟在表小姐身边有多快乐。   苏妙卿嫣然一笑, 开口解释道:“这是在招跑腿的闲汉,帮他做事……也许是让他告诉家里人, 他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有人在神仙居请他吃饭……也有可能吃着吃着, 突然想到外面哪种小吃, 嘴馋突然想吃了,招人来买……”   总之就是帮他去解决他的某个需求。   比如, 有人吃着吃着, 觉得某个菜很好吃, 就会让跑腿的帮他再订一份送到家中去,让家里人也尝尝。   苏妙卿是真的很喜欢这种方式,方便快捷。   这样的生活,简直太美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太有意思了……”,青黛听得一脸的惊叹,随后,脑袋一转,似是又发现了什么,指着那边又道:“小姐,小姐,你快看那又是在干什么?他们怎么只送东西不给钱呢?”   苏妙卿顺着青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许多游走的小商贩将自己带的干果子蜜饯等物直接放到客人的桌子上,也不收钱,放下就走了,跟免费送的似的,难怪青黛会觉得惊讶。   “他们这是将干果子放在桌上,若是客人吃了,走之前给他钱就是了……你没看他们腰上都挂一个小筐吗?!待客人走时,将碎银子扔到他们的筐里就行了……”   也是很高明的营销术呢……   苏妙卿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她以前在茶馆子听别人吹牛时听到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这些闲汉和小商贩让神仙居越发的热闹,门庭若市,带动了更多人有收入外,也是神仙居变得更加便捷,吸引着更多客人前来,让神仙居的生意更多。   简直就是双赢。   现在是白天,神仙居的花灯都没有点燃,若是到了晚上,花灯全部点燃,璀璨若星,灯火通明,那才叫一个人间美景,让人流连忘返。   苏妙卿都能想到坐到二楼包间内,凭栏下望,那景象该有多美丽、多热闹,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吧。   “哇哦~”,青黛听得都变成星星眼了,她满脸兴奋的看了看大堂,又仰头看了看二楼,问道:“那小姐,上面那几层楼又是做什么的呢?”   青黛知道了神仙居大堂是做什么的,便又开始好奇其它几层楼的作用了。   苏妙卿刚想要说什么,突然神仙居里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着“题来了……题来了……”,不少人都疯拥着往前挤,吓得青黛和苏妙卿连忙闪身躲开。   “这是什么情况?!”,青黛吓了一跳,也好奇地掂脚望去。   只见四匹丈宽的白绢翻滚而下,从四楼垂至一楼,每道白绢上都各有一个道目:   第一题是以“酒”为题赋诗一首。   第二题是以“梅”为题完成画作一幅。   第三题是一道字谜。   第四题则是一道九章算术题。   青黛看得糊里糊涂,她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疯狂,于是,又将不解的目光看向了苏妙卿。   在她心里,自家表小姐什么都知道。   有什么不会的问她家表小姐就行了。   “这是神仙居的特色,只要能在答题中胜出,那他们今日的一切消费不但能免单,还能改去二楼去坐……”   “青黛,你不是好奇上面那几个楼是干什么的吗?”   “本小姐今天就领你免费游上一番。”   苏妙卿说完,扫了一眼那四匹白绢上的题目,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便拉着青黛来到了“九章算术”的答案题处。   “九章算术”这里答题的人数要照赋诗、作画、字谜的人少上许多,只有零零星星人几个人,其中有一些已经在答题了,大部份都是学子的模样的人。   没有几个人注意苏妙卿的到来,倒是有其它看热闹的人见到苏妙卿也上前来答题,颇为惊讶地说道:“咦?!居然还有女子来答‘九章算术’?!”   有女子来神仙居答题倒并不少见。   但前来的人,大部份都是去写诗、猜谜或是作画,做‘九章算术’的女子极少。   猛然看到苏妙卿不禁有些惊讶,怀疑她是不是站算位置了。   不过,苏妙卿才没理会这些看热闹的人们,她拿起笔墨,在纸上随手写下了一个数字,便交给了收题之人。   苏妙卿的这一动作,让周围看热闹的人更加震惊,“这么快?!”“她是不是乱写的啊?!”“她真的会做吗?!”   周围人的骚动惊醒了几个做题的人,他们震惊的发现他们还没有思绪的题,已经有人给出了答案,给出答案的还是个小女娘。   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他们心里也有了和其它围观路人党同样的想法──她该不会是瞎蒙的吧?!   收题的神仙居管事见有人这么快就提交了答案,而提交答案的还是个小女娘,不禁也是一愣,待看到手上纸上写的数字后,更是震惊。   但他好歹也是神仙居的管事,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顺势笑呵呵地说道:“您算的可真快……”   “还好吧……”   苏妙卿笑了笑。   这四道题目,有三种既不是她的强项,又超费时间,所以,最后她选择了九章算术。   神仙居出的题目是──“闲汉李三收了客人的钱替客人买东街王婆的脆桃,买两斤剩下十六钱,买五斤少十一钱,闲汉李三究竟收了客人多少钱?!”   这种题目怎么可能难得住苏妙卿,她大概心算了一下,便随手在白纸上写下了“三十四钱”。   神仙居的管事拿到苏妙卿的答案,他都不用再去看一下东家给的答案,他便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的答案是对的,正确的答案正是三十四钱。   这一楼的题目并不算难,可是,对于能坐在一楼吃饭的大部份人来说,还是很难的。   他家东家出题又极喜欢出这种怪里怪气的算术题,能答上来的就又少了许多,其它三题每次都会有最优得主出现,唯独这九章算术的题,没人会就真的没人会。   就算是太学院的学生,也未必能算得出来,除非是对算学有兴趣的学子,又恰好到了他们神仙居来吃饭,才会有优胜者。   像今天这样九章算术题不但被人以极快的速度解了,而解题的人还是个女子的,那就更是太少见了。   “小姐请吧!”   神仙居的管事递给苏妙卿一块小巧的圆形金牌,上面写着“算”。   见苏妙卿笑吟吟的接下,就要往二楼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说道:“这位小姐,你到了二楼后,可以继续挑战一下二楼的九章算术题,若是答对了可以上三楼,若是三楼的题也答对了,就可以见到我们东家了……这些题都是我们东家出的。”   哟~没想到这些题究竟都宁熹那个家伙弄出来的。   谁说这家伙不学无术的?!   这算术不是挺好的吗?!   这若是生在现代,那应该也是让老师爱到死的理科型人材吧?!   听到二楼还有九章算术题,而且,一直做的话,就可以见到宁熹,苏妙卿来了些兴趣。若是她一直答对题上去见到宁熹,不知道会不会吓宁熹一跳。   本来只是想要游玩一番就去见宁熹的苏妙卿起了玩乐的心思。   于是,拉着青黛便往二楼而去。   见那小女娘居然真的做对了,围观的人群不禁发出了阵阵惊呼,“这是谁家小女娘?!真是太厉害了!”   “我看见了她是从安昌侯府的马车上下来,应该是安昌侯府的小女娘……”   “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该不会是璐州瘟疫献医书救了数十万人的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吧?”   “就是前段时间皇上下圣旨嘉奖的那个苏氏女?!”   “应该是她!”   “哎呀呀!真是没想到啊,这位小姐居然连算术都这般厉害!”   “你说她能再破神仙居东家二楼的题吗?!”   “不知道啊!”   “等等看吧……”   听到苏妙卿就是苏氏女,一时间,不知有多少太学院学子爱慕的眼神落在苏妙卿曼妙的背影上。   这一切,苏妙卿可不知道,更不知道她最近在京里有多火。   她正领着青黛往二楼而去。   青黛跟在苏妙卿身后,红唇微张,一脸震惊。   她家表小姐好厉害,居然真的答对了,真的领她没花钱就上了二楼。   可……为何是34钱呢?   若是别的题,青黛连想都不敢想,可是,这题出的太接地气了,连青黛都能看明白,只是她能看明白题,却怎么也算不明白,于是,好奇地偷偷问苏妙卿,“表小姐,最后的答案为什么是34啊?!”   “这个题很简单的,甚至不需要用到什么复杂的计算公式,我一说你就能明白。”   “这道题的重点在于,闲汉买完两斤后还剩下十六钱,他用这十六钱再去买三斤不够,还差十一钱,那不就是说明三斤总共是十六加十一钱吗?求出三斤共二十七钱后,那一斤的钱不就也知道了吗?随后闲汉带的钱数不就也出来了吗?”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啊……原来竟是这样!”   青黛恍然大悟地叹道。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青黛一脸的兴奋,为自己也能弄懂神仙居的题而高兴。   “有的时候,当你正常的思路走不通时,你不妨换一种角度,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苏妙卿说道。   两人说笑间,便已经来到了二楼。   二楼都是一个个包厢,区别于一楼大堂的热闹,这里的环境突出的就是一个雅致。   每一个包厢都有一个极雅的名字,如梦芙蓉、醉蓬莱、倾杯乐、忆江南、蝶恋花、临江仙……,苏妙卿认出来了这些都是词牌的名字。   两人走过时,看到开门无客的包厢内,桌子上的碗筷碟子等物居然都是金银之器,看得苏妙卿和青黛满脸的震惊。   神仙居的壕无人性,让她们实在是震惊。   富贵如安昌侯府也不是桌上全用金银器具啊!   苏妙卿越看,越是对宁熹无比佩服。   她突然对她们这一次的合作,充满了信心。   二楼的管事看着苏妙卿手上拿着的“算”字金牌,微微一笑,极有礼貌地问道:“这位贵客,您是想去用餐呢?还是打算再继续挑战?!”   苏妙卿又不是真的来吃饭的,她当然选再来一局。   管事见苏妙卿不选择吃饭,而是打算再继续挑战,不禁诧异地看了苏妙卿一眼。   来到二楼的基本上都不会选择往上再继续了,而是留在二楼品尝一下神仙居二楼的美食,他们神仙居只要进了二楼交了一定的银钱,那二楼的美食、干果、点心、饮品等便可以随意取用……   若是继续往上挑战,一旦失败,那二楼的免费待遇便没有了。   所以,鲜少有人进了二楼后,还会选择往三楼挑战的。   虽然管事在心里觉得诧异,但是,面上却不显露,听到苏妙卿还要继续,很是恭敬地将苏妙卿引到二楼题目前。   二楼的题目同样都是四道。   只是,出题的已不是在白绢,而是在白绸之上,如瀑布一般,挂在二楼的舞台中央。   此时答题的却远不如一楼那样热闹,人那么多,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四道白绸之前,或是凝眉沉思、或是以指做笔在空中比比划划,或是脱口吟哦满脸沉醉,而在“九章算术”的白绸前根本就没人。   其它的三题,苏妙卿同样都没有看,只看九章算术的题。   题目:神仙居的歌舞艺伎中,三十七人擅曲,二十九人擅舞,两人都会者有一十二人,问神仙居的歌舞艺伎总共有几人?!   苏妙卿看了看后,又笑了。   这也是一道只要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就很简单的问题。   重叠题嘛。   苏妙卿在心里思索了一下,便提笔写道:共五十四人。   二楼管事从未见过算东家给出的题,居然算得如此之快的人,不免有些震惊地又看了两眼苏妙卿。   五十四人!   答案是对的!   得到正确答案的二楼管事越发恭敬地说道:“恭喜这位小娘子,您的答案是对的。”   “请您上三楼吧!”   说完,二楼管事便递给了苏妙卿一个金镶玉的“算”字圆牌,并亲自将苏妙卿引到了三楼楼梯口处。   青黛满脸兴奋地跟在苏妙卿的身后,马上就要见识到神仙居的三楼了。   表小姐说如果说神仙居的二楼是专门招待富人的,那么,神仙居的三楼就是专门招待贵人的,也就是说踏入神仙居三楼的都是一些权贵之家。   不知这神仙居的三楼又是什么样子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青黛跟在苏妙卿的身后上了三楼。   刚走进三楼,苏妙卿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与精致优雅的二楼不同,三楼处处彰显着它的大气华贵。   宁熹居然把亭台楼阁、曲水流觞都搬进了三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将整个三楼装饰得如蓬莱仙境一般,不时有做绝美的歌舞艺伎在其中穿梭,衣袂飘飘,翩然若仙。   一步一景,纸醉金谜。   三楼的包厢既保留了很好的私密性,又能将三楼的美景全都映入眼中。   “这位小娘子,你是打算吃饭呢?还是打算继续挑战呢?”   三楼的管事迎上来,微笑着问道。   有位小娘子用最短的时间连破东家写下的两道九章算题,现在,正在往三楼而来的消息,早已经传入他的耳朵里。   “继续。”   苏妙卿淡淡地笑道。   “那请小娘子随我来。”   三楼的管事领着苏妙卿来到舞台前,只见舞台上有四面屏风,屏风上题着四道题。   这一次,四道题前的人就更少了,只有两、三个人而已。   与其说他们在答题,倒不如说他们在欣赏价值千金的四座屏风,那专心致志的模样,倒是没发现苏妙卿的前来。   苏妙卿直接站到了九章算术题前,这一次的题目是:神仙居的杂役们,三个杂役吃一碗饭,四个杂役分一碗汤,一共用了一百五十四个碗,请问神仙居有多少杂役?!   青黛算不明白这个题,只能大概看懂这个题的意思,嘴里嘟囔着:“这神仙居可够抠的,怎么三个人才合吃一碗饭,四个人分喝一碗汤,都不给菜的吗?!”   那困惑的小模样,逗得苏妙卿直想乐。   “傻青黛,这就是一道题而已。”   “你说他是杂役也可,你说他是和尚也可,都只是大概的意思,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要算出用了多少个碗?”   苏妙卿笑着和青黛解释道。   “那小姐会算吗?!”   青黛看着那道题,有些紧张地说道。   “是有点麻烦,但也不大。”   苏妙卿轻松地说着。   随后,她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青黛瞪圆了眼睛在一旁看着,看来这题确实有点难,前两道题她家小姐都是提笔就直接写答案的,这次居然要在纸上做起演算了。   不过……   这竖线、圆圈、三角的又是什么?!   ……   与此同时,早已经在四楼等待许久的宁熹不停的伸着脖子往楼下看,想要看看安昌侯府的马车是否来了,可是,任他努力也看不表楼下的马车谁家是谁家的,宁熹第一次嫌弃自己的神仙居太高了。   “不行!”   “我得下去接姐姐去!”   宁熹眉头一皱地说道。   可他刚要动身,就被神仙居的大掌柜给拦了下来,大掌柜愁眉苦脸地说道:“东家,您可不能走啊!楼下解九章算术的那位,已经到了三楼了,若是她把三楼的题答出来,按您说的您是要见一下的……”   听说楼下那位破题速度之快,乃是他手下那几位管事平身仅见。   说不定现在三楼的题都已经破了,正往四楼而来呢。   若是往日,宁熹听到已经有人连破了他两题,正在破他第三道题,他一定高兴异常,哪里也不会去的,就留在这里等人。   可是,今天是见苏妙卿的日子,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可是,苏妙卿还是迟迟未到,宁熹便有些着急,这时候,他还哪里管得了有人在破他的题,他满心都是下去接人,于是,很敷衍地说道:“哎呀,你就让他先等一会儿……不行的话,你就把我以前出的题随便拿几张下去,让他继续做……”   “既然能这么快解开我出的题,想必是也是对算术一道痴迷,大概不介意多做几道……”   大掌柜听得欲哭无泪。   他们神仙居的金字招牌啊!   他绝对不能让东家砸了他们自己的招牌。   不行!   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东家离开!   话说……   这是汝南伯府的哪位小姐来了啊?!以前汝南伯府的小姐来,也没见自家东家这么上心过啊!?   宁熹这边正在和忠心耿耿的大掌柜僵持着的时候,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道清脆动听的声音,“虽然我能很快解出你出的题,但是我真的很介意再做几道哦……”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了苏妙卿俏丽的身影,摘下面纱,笑盈盈地看着宁熹。   “姐姐,你来了!”   宁熹的丹凤眼瞬间就亮了,活像只等到主人的小狗。   …… 第71章   “别, 别叫我姐姐!”   “你比我大的,叫我苏娘子或是苏二都可以。”   苏妙卿听见宁熹又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她,连忙制止道。   她也是回去后经青黛提醒才反应过来宁熹比她大, 怎么能一口一个的“姐姐”叫她呢?   “苏二?”   “苏娘子?”   宁熹皱着眉头,似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那不行!”   “要不我叫你卿卿?”   宁熹试探着问。   苏妙卿美目一瞪, 叫卿卿太过亲密, 这下轮到她不干了。   “那就叫姐姐!”   宁熹飞快的一锤定音, 颇有几分痞子式的无赖。   若是旁人做这模样,定是讨人嫌的, 可是,宁熹长得太好了, 雌雄莫辨的美貌让人很容易对他心软, 任他予取予求。   “好!好!”   “你愿意叫姐姐就叫姐姐, 反正我也不吃亏。”   苏妙卿实在受不了,索性也就不在这一个称呼上较劲了。   叫姐姐总比叫卿卿好。   见苏妙卿妥协,宁熹眼底闪过一丝狡诈笑意。   他家姐姐多,他这一套, 在他姐姐们身上使, 几乎无望不利。   心里头得意了一下,宁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破了他精心准备的三道九章算术题的人居然是苏妙卿!   “姐姐居然擅长九章算术?!”   宁熹无比的惊喜。   宁熹不喜欢去太学院上学, 但以前顶不住他父亲的棍棒相加, 偶尔还是会去几次的, 在太学里他对其他的学业都不感兴趣,唯独对这九章算术一门是极拿得出手的。   可惜, 在太学院上学的学子们都是为了求取功名去的, 九章算学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讲都是小道, 他们只求学会,却并不精通,对九章算学有兴趣的人极少。   宁熹身边的人都是如他一般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可是九章算术却是没人喜欢,更是对此避之不及。   而对九章算学有兴趣的人,大部分都是学习极好的学子,而这种人又看不上以不学无术而闻名的宁熹,更是不会与宁熹交朋友。   以至于宁熹有这样的一个爱好,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之共享这九章算学的迷人之处,让宁熹颇有一种寂寞的感觉。   于是,他只能在神仙居出题时,夹带一下自己的私货,妄图能找到一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共享九章算学的魅力。   可是,他这神仙楼开业已有三年之久了,他愣是没遇到一个能解开他全部题目的人。   今天终于让他遇到了一个了,而这个人还是苏妙卿。   宁熹心中的惊喜不言而喻,当下就要再拿几道题让苏妙卿做做看。   对此,苏妙卿是拒绝的!   她会做,不代表她想做啊?!   难道,上辈子经历魔鬼高三的苏妙卿是不得不做,现在这辈子的咸鱼苏妙卿是能不做就不做,她才懒得费那个脑子呢。   她是来和他谈合作的,又不是为比赛做题的。   苏妙卿心意坚决,奈何宁熹的缠功更胜一筹,她只得让宁熹将题都拿过来,事先说好没有挑战难度的题她不做。   灵犀连连点头,很快乐的拿出了一堆他珍藏的,他自认为很有意思的题,拿到苏妙卿的面前献宝。   苏妙卿一张张的看过去,又一张张的丢掉。   简单!   简单!   太简单!   宁熹收集的这些题,也就是小学奥数的难度,是那种苏妙卿一打眼就知道该怎么做的题目,丝毫没有挑战难度。   于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宁熹的手上就没有题了。   而苏妙卿一道也没有做。   苏妙卿无辜地看着宁熹,满脸都是不是她不做,而是这些题都太简单,没意思。   宁熹根本不怀疑苏妙卿是不是不会,所以不做,却装做太简单,他只是震惊又崇拜地看着苏妙卿,他收集的这些题,自然是他都做过的,正因为他做过,他更知道这些题有多难。   有的题他做时甚至要两三天才能想得出来。   太学院算学的先生常夸他在算学一道上有天赋,可是没想到他今天居然遇到了一个比他还有天赋的人,苏妙卿甚至只是看一眼题目,便知道这题她会是不会,完全不需要考量。   他已经没有题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想看苏妙卿再做一题。   突然眼珠一转,想到了前两天他刚刚新得一题,他只做了一半儿,还没做出来呢……于是,又兴冲冲地将那道题拿出来给苏妙卿看。   若是苏妙卿这道题都会,那他真的要甘拜下风了。   也顺便让苏妙卿给他讲一下这道题到底怎么做的。   苏妙卿看了一眼,嗯,还原类问题,还是小学奥数的难度,并不难。   题目是:夫妻进城卖菜,饿了时吃从家里带出来的饼子,丈夫吃了一半多两个,妻子吃了剩下的一半,还剩下两个,求问原来有多少饼子?!   “没做出来?”   苏妙卿秀眉微挑看了一眼宁熹。   宁熹点了点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苏妙卿。   这个题太绕了,绕到他脑袋都打结了,也没绕明白,他苦苦想了两天却一个关键点也没想到,他便知道他的解题思路一定是错的。   像这种题只要找到正确的解题办法,那就会像是一根线穿起所有珠子一样简单了。   “做这种题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画图。”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拿起书案上的笔,在纸上草草画了起来,“这个圆圈就代表饼子,我们也不知道总共是多少个,那就不管一个圆圈就都代替了……”   苏妙卿一边画一边讲解,只用了几个图,便很直观又很清晰的给宁熹讲明白了这道题。   宁熹脸色迅速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如此!   “姐姐,你真厉害!”   宁熹毫不吝啬的夸奖,语气真诚无伪,夸得苏妙卿都不好意思了。   “啊!姐姐从进门到现在,宁熹都没让人给姐姐送茶,反倒是拉着姐姐做题,真是该死!”   宁熹恍然想到苏妙卿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喝茶,不禁十分自责,连忙吩咐大掌柜叫人送上他们神仙居最好的茶及茶点果子,并让人去准备饭食,他要请苏妙卿尝尝他这神仙居的饭菜。   中国人自来喜欢在饭桌上谈正事,吃就吃呗,听说神仙居的饭菜可是京城一绝。   侯在一旁的大掌柜早就看傻了眼。   这位被东家叫做姐姐的小女娘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可是,她却并不是汝南伯府的任何一位小姐。   就在大掌柜几乎要热泪盈眶,觉得他家公子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小女娘了,却见自家公子拉着人家小女娘一起……做九章算术题!   大掌柜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家公子还是没开窍时,他家公子又很是热情地招呼他上茶水点心和饭菜。   这把大掌柜给乐了,一迭声地就应着,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都给精神着点!告诉底下的人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让他们把他们手上的绝活都亮出来!”   “还有去沏上一壶上好的绿茶,再点上一些小女娘爱吃的点心果子送来……”   “要快!”   神仙居的大掌柜精神抖擞地站在门口喊着,随着大掌柜的一声喊,神仙居的下人们就开始陀螺般忙得团团转起来。   很快彻好的茶水和干果点心便如流水般送了进来。   “姐姐尝尝这银丝水芽。”   宁熹殷勤地为苏妙卿斟了盏茶。   苏妙卿见那茶光明莹洁,若银线然,蜿蜒其上,可不正是价值黄金二两的银丝水芽嘛。   这银丝水芽因造价极高,因此产量稀少,这稀少的产量中还有大部都做为了贡品,皇上都很少赏赐此物,有次皇上赏了四位大臣共分一饼,足可见这银丝水芽的珍贵。   这茶连他们安昌侯府都为数不多,无人敢动。   没想到这神仙居里居然有银丝水芽。   单这一道茶,便让苏妙卿对宁熹的财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没想到如此珍贵稀少的银丝水芽,宁熹都能搞来,想必是财可通神。   “这是桂花酒酿软酪,是我们神仙居的特色,姐姐尝尝……”   宁熹看苏妙卿喝了茶水,连忙又递过来一块点心。   白胖胖的软酪,外表又柔又韧,里面却是桂花酒混着软绵香滑的奶酪,一口咬下去桂花香混着淡淡的酒香及奶油香,让人无比满足,欲罢不能。   软酪本是有点甜的,可是,这一点甜又被银丝水芽的清爽所化解,两相结合,相得益彰,不甜不腻刚刚好。   “好吃!”   苏妙卿眼睛一亮,美眸如月牙儿般弯起。   见苏妙卿喜欢,宁熹也笑得一脸满足,连忙又给苏妙卿夹神仙居的其它特色,“这是金乳酥……这是玉露团……这是带骨鲍螺……”   苏妙卿很给面子的每样都尝了一个,她个人最喜欢的是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   “姐姐既然喜欢,那走时我让掌柜的给姐姐装上两盒……”,宁熹笑眯眯地说道。   苏妙卿原想说不用了,但想想估计姨母和表姐应该也会喜欢,倒也就不推辞了。   在宁熹这里又吃又喝的,苏妙卿觉得也该是时候谈一下两人合作的问题了,对于苏妙卿而言,她能赚些小钱钱,做一些漂亮的胭脂水粉给喜欢它们的人用,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所以,对于分红一事儿,她也并不执着。   她用方子做入股,除了有新品就提供给宁熹之外,她什么也不管。   所以,她管宁熹要了三成分红。   在苏妙卿看来,这小小的胭脂水粉生意要看谁来做,她若是做的话大概也就一间醉花间的规模,可是,若是宁熹来做的话,可能就是十间、百间醉花间的规模,那三成的分红可就已经不少了。   哪知宁熹却不同意。   “我知姐姐仁厚,可是,姐姐要的这分红也太少了。”   宁熹用一种十分担忧的眼神望着苏妙卿。   看样子,他这个聪明貌美的姐姐十分不擅长商贾之术,这若是找了别人合作,还不被骗得惨兮兮的?!   无论是他们酒楼的生意,还是胭脂水粉的生意,方子就是决定生意好坏的命脉,就是一切!   别人拿着方子,就能拿捏自己的合作伙伴,就是要个六成、七成,那合作伙伴也只有忍的份儿……到了姐姐这里,她居然就只要三成?!   不行!   这个姐姐他日后得多罩着一些,否则,迟早有一天得让人骗干净了。   “七成!”   “我三,你成!”   宁熹毫不犹豫地说道。   七成?!   苏妙卿微微皱了一下眉。   这不行!   那她占便宜可就占得太多了。   她只是出方子,其它就什么都不管了,也就是说这生意的铺子得宁熹出、掌柜小二什么的也得宁熹出、还有生产胭脂水粉的工作、以及生产各种胭脂水粉的原材料……等等这些支出都是宁熹的。   宁熹的那三成要扣掉这一堆的费用,剩下的才是他的利润。   这七扣八扣的,又能剩下几个钱?!   而她什么都不做,只凭方子,就拿走七成的红利,这怎么能行?!   她是找合作伙伴,又不是黑心的周扒皮?!   “不成!”   “四成!”   苏妙卿不同意道。   “不行!”   “那就六成!”   宁熹又不同意。   两人因为这四成、六成又争辩了半天,最后,终是苏妙卿先失了耐心,“五成!同意就合作,不同就拉倒!”   “成交!”   宁熹露出了心愿得偿的笑容。   苏妙卿满头黑线!   果然,比耐心什么的,她还是比不过一个真正的商人。   虽然,五成依旧是她占了大便宜,但是,最先妥协的是她,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好再改,最后,只能无奈地恨恨白了一眼宁熹。   宁熹却不痛不痒,依旧嘴甜的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个不停,不到一会儿,就把苏妙卿喊得没脾气了,只得正色和宁熹说起她现在手上有的方子,让宁熹做到心里有数,看他如何操作。   只是,苏妙卿刚说了一个开头,门便被敲响了,原来是神仙居走菜了。   “姐姐,这合作一时半会儿的也谈不完,咱们先吃饭……”,宁熹见饭菜已经好了,便招呼苏妙卿先用餐。   苏妙卿想想也是,合作做生意,要商谈的事情太多了,日后可能少不了要与宁熹见面,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于是,便欣欣然打算先吃饭了。   神仙居的美食,她可是向往许久了。   “这是白龙曜、这是羊皮花丝、这是仙人脔、这是过门香……”,宁熹在一旁坐陪,不时为苏妙卿讲解着这是何菜、又是如何烹制的。   苏妙卿不得感慨,宁熹果然是个会吃会玩的。   这里的菜,哪怕她在安昌侯府都未曾见过。   怕是这天下最好的大厨,都被他收拢进了神仙居吧?!   “那倒也不至于……”   宁熹谦虚地说道。   只是他大方而已。   在他这神仙居里,只要厨师有自己的拿手绝活,每点一道儿,宁熹都会从这一道儿里给他们抽成。也就是说,他们在为神仙居赚钱的同时,也在为自己赚钱。   这样的胡萝卜之下,这些大厨们哪里会不尽心尽力?!   苏妙卿听得叹为观止。   这个宁熹简直是个商业鬼才。   苏妙卿眼中的震叹和欣赏,让宁熹很是受用,越发侃侃而谈,眼神里全是光彩。   结果,正在两人相商甚欢时,大掌柜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身在宁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宁熹脸色一变,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跳了几跳。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事儿?!若是有事儿,便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苏妙卿看出了宁熹情绪的变化,善解人意地说道。   “我……我还真有点事儿……”   “我父亲来了,我得躲一躲。”   宁熹说完这话,脸顿时臊得像一块大红布似的,倒是更加艳丽了。   神仙居的大掌柜站在一边都替宁熹感觉到尴尬。   完蛋了!   自家公子这得给人家小女娘留下什么印象啊?!   老爷也真是的!   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赶巧就今天此时来呢?!   这次老爷会来神仙居,肯定是捉少爷回家的。   上次少爷大闹太学院,被杨祭酒告到了家里,老爷大怒拿着根棍子追着少爷满园跑,最后,还是夫人和众位小姐们给拦住了,少爷才跑了出来。   这一跑,少爷就跑到了神仙居里,干脆不回去了。   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到老爷忍无可忍要和少爷算总帐的时候了。   “姐姐慢慢吃,下次见面我再约姐姐,我得去我大姐夫家避避风头了……”,宁熹虽不舍得离开,可是,他更不愿当着姐姐的面,被父亲打板子。   如果,那样的话,他情愿死一死。   “哎呀,少爷快别磨叽了,老爷已经进门了!”   大掌柜的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宁熹这才没办法,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顿首的走了,刚出了包间的门,宁熹就如同兔子般蹦了起来,身手灵活,脚步匆匆地从向飞桥而去,从另一栋楼溜了。   青黛好奇地趴在窗户往下望,只能见一个小小的点儿,狼狈地窜上一辆马车,逃之夭夭。   “哈哈……”   “宁公子太逗了!”   “他这么怕他爹,为什么还不听他爹的话,还在外面搞出这么大的生意来?”   青黛笑得直打跌。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们就是想找一条他们认知中又稳又顺的路给孩子走,免得他们吃苦。”   “可是呢,孩子们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认知,父母选的那条路未必是孩子喜欢的,这便有了矛盾……最后的结局呢……大概率是耗到一方妥协。”   “至于最后是谁妥协,那就不知道了。”   “好了……青黛……别趴在那儿看热闹了,来尝尝看,这神仙居的饭菜确实不错……咱们尝尝看,若是能尝出里面都放了什么,回去让咱安昌侯府的大厨也试着做一下……”   苏妙卿招呼着青黛一同来吃。   反正这么大的包厢,只有她和青黛,宁熹又不会再回来,她一个人吃不完,多浪费?!   青黛听见苏妙卿叫她,于是,热闹也不看了,欢快的坐下也开心的吃起来,边吃还要边和苏妙卿交流吃货心得,“小姐,这个好好吃!”   “这个也不错!”   “好奇怪,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两人快乐的吃吃喝喝,完全没有想起宁熹的凄惨。   待都吃完了,苏妙卿想要离开时,才想起这一茬来,询问大掌柜。   神仙居的大掌柜露出一个十分不好意思,又隐隐担忧的神情道:“老爷听说少爷没在神仙居,已经直奔少爷大姐家了……”   “看样子少爷今天的这一顿棍棒是在劫难逃了。”   嗯……   “没事的。”   “宁熹那么机灵的人,又不是死的,棒子打在身上,他还不会跑吗?!”   “说不定这个时候,汝南伯夫人都已经赶去救人去了……”   苏妙卿想起宁熹疲赖的样子,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担心。   神仙居的大掌柜一拍脑袋,他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们家公子哪里是那逆来顺受之人?!这个小女娘说的情况大有可能啊!   “小娘子,您慢走。”   神仙居的大掌柜亲自送着苏妙卿来到贵客出入的通道,他是成年男子不方便送女客,于是,就只是把苏妙卿送到这里,引来侍女,送苏妙卿出楼。   苏妙卿含笑与神仙居的大掌柜道别,一边在侍女的引领下往楼下走,一边想着此时宁熹在其大姐府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禁莞尔一笑。   正在这时,苏妙卿突然闻到了一阵微苦甘甜的沉水香味,那味道虽淡,却是极其温醇霸道,霎时间盖住了一切味道,让你只能闻得到它。   金坚玉润,鹤骨龙筋。   这是极品沉香香的味道。   苏妙卿不会闻错!   因为平恩夫人的私库里就有那么不大的一块。   能戴得起沉水香串的人身份必定极其尊贵,苏妙卿这时想要避让,却已经是来不急了,苏妙卿从上而下,抬头间正好将来人看个清楚。   那人薄唇,挺鼻,桃花眼,眼底是全然的漫不经心,冷漠疏离,正在缓缓拾阶而上。   是萧峄!   苏妙卿忽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 第72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萧峄似乎清瘦了一些。   她和他之间,仅仅差着三、五台阶,可是, 苏妙卿却觉得这几步台阶过得犹如万年那么长,一切动作在她眼中都似慢放了一般, 无比的煎熬。   在被她无情的拒绝后, 再次见面, 他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会不会对她怒目而视?!   还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于她?!   只这么一想,苏妙卿就越发的难受, 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见过东平王!”   身前神仙居的侍女微微屈膝,躬身行礼。   侍女的声音惊醒了苏妙卿, 她也连忙跟着行了个请安礼, 嘴唇动了一下, 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还是她师从李女师学习礼仪之后,头一回行礼行得如此乱七八糟。   对于几人的请安礼,萧峄视若无睹,就如同没看见一般, 自顾自地继续向上走。   神仙居的侍女仍是恭敬地半蹲着, 保持行礼问安的姿势,似是早已对这一切见怪不怪, 她只是神仙居小小的一个侍女, 能来神仙居四楼的, 身份已不只单单是尊贵可以形容的了。   这样的人物, 若是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都是他们的造化了。   视若无睹, 才是常态。   可是青黛却有些受不了, 她不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萧峄, 满眼的不解。   她们表小姐在这里呢,难道,东平王没看见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初在十里长亭里缠着她们小姐,非说要娶她们小姐为妻的是哪个?!   怎么才短短几个月,他就变成了这样?!   青黛看得分明,从始至终,东平王萧峄的目光都没有在她家小姐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难道,东平王移情别恋了?!   呸!   混蛋!   喜欢她家小姐的,不知道有多少?!   她看那个汝南伯府的幼子就很喜欢她家小姐,待日后她家小姐若是嫁进了汝南伯府,东平王可别后悔。   一时间,青黛眼中忿忿。   苏妙卿可不知道,只仅仅几息之间,青黛心里就已经转了这么多想法了。   苏妙卿此刻十分紧张,双腿微弯,脑袋低垂,只能看见一片绣着银丝流云纹的衣角从她面前飘过,没有片刻停留,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娘子?!”   “小姐?!”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和青黛的声音惊醒了苏妙卿,苏妙卿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了呼吸,急促地喘息了两下,这才发觉自己掌心中全是汗水。   真是没出息!   苏妙卿暗暗唾弃着自己。   明明都已没有了关系,可是,见到萧峄,她还是忍不住有点点心慌。   “我没事儿,只是东平王的气势太骇人,一时没回过神……”,苏妙卿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装出一幅被吓到的样子。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很容易就接受了苏妙卿的这个解释。   这真是太正常了!   就连她们这些四楼见惯了各式各样达官贵人的,见了东平王都忍不住腿软,东平王身上的气势太骇人了。   青黛闻言,不由得暗暗向上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她亲眼见过自家小姐是如何怼东平王的,她还就真信了。   可是,有神仙居的引路侍女在,青黛也不好问怎么了,只能把这个问题憋到了肚子里。   “东平王怎么会来神仙居?”,苏妙卿忽然问了一句。   神仙居的引路侍女一边走,一边恭敬地回道:“河北瘟疫已平,当初逃难到京城的流民,路路续续要返乡了,东平王今日在神仙居宴请京城富商,为河北灾民募捐善款,以帮助灾民重建家园……”   原来如此!   苏妙卿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   原来只是偶遇。   而且,看东平王萧峄的态度,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牵扯了。   这样挺好。   这下她终于放心了。   一瞬间,苏妙卿觉得浑身都轻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苏妙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鲁宁馨说小太子未来会染上痘症。   她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萧峄?!如果她去提醒萧峄,萧峄不会以为她后悔又来找机会接近他吧?!   而且,若是提前通知的话,她要怎么解释她会知道这件事情,她是不能把鲁宁馨说出来的,可她若是不说出消息来源,会不会被萧峄怀疑上?!   那她可就惹上麻烦了。   若不提醒萧峄……   想到鲁宁馨口中那个可怕的未来乱世,早夭的小太子、疯狂残暴的萧峄、风雨飘摇人如草芥的大邺……苏妙卿的心便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要不,哪天她去见见鲁宁馨,跟她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把消息传过去,又不会暴露她俩的?!   大夫人卢蓁生产那天,李女师听闻大夫人卢蓁难产,在赶来看的路上,因为太过着急而摔伤了腿,大夫说要好生休养,于是,便给大家放了假,苏妙卿从回来后,还未见过鲁宁馨呢。   “表小姐,您和东平王……”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青黛欲言又止的声音。   苏妙卿回过神,这才发现,她此时人已经离开神仙居,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上。   摇晃的马车上就只有她和青黛,此时,青黛正一脸纠结的看着她。   “表小姐,您和东平王在去璐州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从璐州回来之后,您们之间就像是陌生人似的呢?您和东平王在璐州是发生了什么吗?!”,青黛鼓起勇气,一口气问道。   “呃……主要是我听说了一个传闻……”,苏妙卿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传闻啊?”,青黛的好奇心被苏妙卿引了出来。   苏妙卿故意左右看看,确定很安全,马车外没有人能听到后,才悄悄说道:“东平王的前未婚妻是被八公主……”   苏妙卿做了一个“推”的动作,果然看到青黛一脸的惊恐,“您是说……”   苏妙卿赶忙制止她,“嘘!别说出来!自己明白就好!”   “有她在,谁敢喜欢东平王?!”   “不要命了吗?!”   苏妙卿对青黛一顿杀鸡抹脖的比划,吓得青黛脸色发白。   可太吓人了!   以前青黛对于东平王喜欢自家表小姐,甚至要娶自家表小姐为妻,还有些沾沾自喜,现在,这点子心情早就没了。   果然,还是自家表小姐清醒,没有被那东平王的皮相迷惑。   唐僧虽然不错,可是,他背后的孙悟空可不好惹啊!   很容易偷了唐僧,被孙悟空一棒打死啊!   看样子,是小姐在璐州又一次拒绝了东平王,所以,东平王才会是这个反应。   如果苏妙卿能知道此时青黛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吐槽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不过,虽然苏妙卿不知道青黛在乱想些啥,但看她被吓到的样子,也知道这下估计青黛再也不会觉得被东平王喜欢是一件幸事了。   苏妙卿回府后,换过衣衫,就带着从神仙居带回来的桂花酒酿软酪去了大夫人卢蓁那里。   带骨鲍螺她让小丫头春喜给表姐送去了。   姨母喜欢桂花酒酿软酪,表姐则喜欢带骨鲍螺。   苏妙卿去的时候,姨母正在床上拿着苏妙卿做的布老虎哄着小世子景修玩,景修目不转睛地盯着布老虎,一边“咯咯”的乐着,一边不停的伸手去抓,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   “哇哦,小景修丢丢脸,都流口水了哦……”   苏妙卿将手上的桂花酒酿软酪递给大丫鬟素月,自已坐到床前,拿出帕子温柔地替景修擦着口水。   这些日子,苏妙卿常来抱小景修,所以,小景修一见苏妙卿来了,连布老虎都不要了,伸出手就往苏妙卿那边使劲,一边使劲儿,一边嘴里还“嗯嗯”地直叫唤,那意思是让苏妙卿抱。   苏妙卿心里顿时就软成了一汪水,连忙将小景修抱在怀里,又从怀里拿了一个粗粗的七彩手绳编制的手环,手环的下面还拴了两个杏子大小的虎头金铃铛,苏妙卿拿在手里微微一晃,虎头金铃铛就发生了清脆的铃声。   这动听的声音,立刻就吸引到了小景修的注意,他眉开眼笑“啊啊”的叫着,示意他要玩。   于是,苏妙卿便将那七彩手环交到了小景修的手上,小景修抓着手环用力的甩着,金铃铛也跟着“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怎么这两个铃铛这般大?!”   大夫人卢蓁奇怪地问着。   苏妙卿抱着小景修香香软软的小身子掂了掂,啧~,这小子又沉了,都压手了。   听到姨母问她,苏妙卿扭过头对姨母卢蓁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外界的一切东西都很好奇,他们最喜欢将陌生新奇的东西送到嘴里咬一咬……”   “所以,给他的玩具不能太小……”   “像那些小铃铛、小玉坠、小珍珠之类的,切不能做成玩具给他玩,防止他不小心塞进嘴里,卡到喉咙……”   “所以,玩具都要给他备大的,才安心些。”   姨母卢蓁的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这种事情,连景修的亲姐婉贞都不曾想到,可是,卿卿却想到了。   她的卿卿啊……   让她怎么能不疼她?!   “夫人,您看……表小姐给您带了神仙居的桂花酒酿软酪呢……”,素月将桂花酒酿软酪用莲叶荷花盘子盛了,端了过来。   这桂花酒酿软酪是大夫人最爱吃的甜点。   表小姐真的是有心了。   出门还记得给大夫人买她爱吃的点心。   “桂花酒酿软酪?!”   “你去了神仙居?!”   大夫人卢蓁看着青色莲叶荷花盘里雪白又胖乎乎的桂花酒酿软酪,眼底闪过了一丝惊喜,她笑眯眯地问着苏妙卿,“怎么想着去神仙居了?!”   自从侯三护送苏妙卿千里去璐州又安全回来,大夫人卢蓁重赏过侯三后,就把侯三单独调给苏妙卿用了,他只用负责苏妙卿一人的安全即可。   有侯三在,苏妙卿外出,大夫人卢蓁还是很放心的。   “汝南伯府的幼子宁熹想要与我合伙做些胭脂水粉的生意,我今天去神仙居就是与他谈这件事情去了,合作已经达成,我以方子入股,我们五五分帐。”   苏妙卿还在逗着小景修玩,很随意地说道。   姨母知道她开了间醉花间,很是支持,甚至还手把手的教她看帐册,说好了要锻炼她的能力,由着她折腾,不怕赔钱。   她做什么决定,姨母都支持。   因为,苏妙卿在逗小景修,因此,并没有看见姨母眼中陡然现出的惊喜。   “哦?!是和汝南伯府的幼子合作吗?汝南伯夫人说她这个幼子很是不成器,注定无望科举之途,只能继承一份家业,安享富贵了……”   “卿卿选合作伙伴可要慎重……”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大夫人卢蓁装做很随意地问道。   毕竟,卿卿第一次喜欢的就是当朝新科探花的人物,万一那无心科举一途的宁熹,不是苏妙卿喜欢的类型怎么办?!   “很好啊!”   “他虽然无心科举,可却也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他在商场上的种种手段堪称鬼才!”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段,他其实很厉害的!”   见大夫人卢蓁似是有些看不上宁熹,苏妙卿连忙为宁熹辩解道。   在大邺,若是家中子弟无心科举,那就是不上进、是逆子、不成器的,这样的子弟简直就是别人口中让人看不起的纨绔。   但苏妙卿真的觉得宁熹这样的就挺好。   小小年纪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这不知有多难得!   许多人浑浑噩噩,一生都按照别人的规划而走,一辈子都为别人而活,却从没有一天做过自己。   想想就可悲!   可宁熹多幸福啊!   他是幼子,不用担起光耀家族门楣的重任,他只要快快乐乐的做他自己就行。   他活得舒服,连带着他的妻子也会活得很轻松的。   可那天听汝南伯夫人的意思,京里其它贵妇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宁熹,因为嫌弃他没出息。   哪里没出息了啊?!   在汝南伯府的庇护下,守着宁熹那样儿的美人儿在神仙居吃吃喝喝,苏妙卿都不敢想像那会有多快活。   “卿卿真的是这么想的?!”   大夫人卢蓁越听越高兴,忍不住问道。   苏妙卿一边点了点头,一边和景修拉着手环。   啧~   小景修的力气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姨母,小景修的百天您打算怎么办啊?”,苏妙卿将手环交给小景修,抱着他,终于舍得看她姨母一眼了,可问的问题还是小景修。   没办法,小景修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宝贝呢?!   之前小景修的洗三和满月都没办,是怕小景修太小受不了这个折腾,可这三个月看来,小景修的身体棒得很,不知道小景修的百天,姨母打不打算办?!   “嗯。”   “等他百天那天,我打算在府里给他大办一下。”   “毕竟都三个月了,也该抱出去让大家看一下了,否则,外面还不知道得瞎传什么呢……”   大夫人卢蓁看着在苏妙卿怀里玩得开心的小景修,目光无比温柔。   正常人家都是很重视孩子的洗三、满月和百天的,办得越盛大,代表这个孩子越受府里重视。之前,她是怕孩子小受不了折腾,可是,若是百天也不办的话,外面还不知道得瞎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孔太医也说了小景修身体好着呢,参加百日宴完全没问题。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办?!   她不但要办,她还要大办!   她的小景修出生可就已经是侯爷了,哪有几个孩子刚出生就如她的小景修般身上带有爵位?!   “这两天,你和婉贞没事儿就过来帮帮我……待百日宴那天,你们就代表我招待各府来客……”,大夫人卢蓁笑道。   苏妙卿没有推脱。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必须得上。   安昌侯府人多主子少。   现在,原安昌侯谢江离开,这满府就只剩下了几位女主子,还是老,就是小。   连办宴会这种事儿,都人手不足。   她若是不帮忙,就姨母和表姐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若是出了什么笑话,那该是别人看轻了……这如何使得?!   所以,苏妙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苏妙卿答应了,大夫人卢蓁笑得更开怀了。   ……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府,此时正鸡飞狗跳,汝南伯手里抓着大棒撵着宁熹在花园里跑,宁熹的大姐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夫人宁楚韵正被丫鬟婆子扶着焦急地看着。   “逆子!你给我站住!”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汝南伯年纪已然不小,如何能跑得过正值年少的宁熹,跑了几圈,便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大口喘气,可是,却凶悍不减,依旧拿着棒子指着宁熹,凶神恶煞地吼着。   “爹!我又不傻!”   “我若是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那您逮到我,还不得给我一顿好揍?!”   宁熹跑了两圈,一点疲累没有,反倒叉着腰,梗着脖子的和他老子对吼。   他是有多倒霉?!   他前却才刚到大姐家,后脚这老爷子就追了过来,害得他气都没喘匀就又得逃命。   最惨的是,这回他是上天无梯、入地无门了。   往常他若是挨他老爹揍,这棒子还没挨到身上,他母亲或是祖母就赶到了。可这次不行了,这次他爹是奉他娘的命令,要把他带回去。   向他娘求救自然是没戏了,向祖母求救?!   祖母那么大岁数了,他也实在不舍得折腾她老人家!   都怪他娘,好好的为什么要带他去相亲?!   他才不要娶那些丑八怪!   当然,这些是他老爹刚才一边追着他打,一边和他说的。   “你说谁是丑八怪?!”   汝南伯一听最上的儿子在这里大放厥辞,不禁气得眼前发黑。   他这个儿子整天不学无术的和那些商贾之人混在一起,人家姑娘不嫌弃他胸无大志、不求上进就不错了,他还敢嫌弃人家是丑八怪?!   他这话一旦传出去,哪家的女儿还愿意嫁他!?   “怎么就不是丑八怪了?!”   “这满京城的女子哪一个比我漂亮?!比我好看?!”   宁熹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还在那儿振振有辞地说着,完全没看见他老子越来越黑的脸,和手上越抓越紧的棒子。   宁熹觉得这满京城,也就是他这两天刚认的姐姐苏妙卿好看,其它……都是丑八怪!   “你个逆子!”   “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一个男孩长得比别的小女娘漂亮,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真是气死他了!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汝南伯盛怒之下,又觉得浑身是劲了,追着宁熹再度跑起来,看样子这棒子不打到宁熹的身上是誓不罢休了。   “哎呀!”   “爹,您小心些!”   “宁熹,你跑快点儿,你就要被爹追上了……”   “翠茵,你快去请老爷回来,跟他说十万火急!家里要出人命了!”   宁熹的大姐宁楚韵着急的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道。   那个叫翠茵的丫鬟刚要转身去请人,就听见汝南伯在那边大吼了一声,“谁都不许去!今天谁都救不了这个孽障!”   汝南伯是动了真气了。   宁楚韵见状,也不敢让丫鬟去请自己丈夫回来了,只能焦急地又劝自己的弟弟宁熹,“小弟,你就去看看吧……那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可是个大美人呢……你肯定会喜欢的……”   宁楚韵话虽这么劲,可是,她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劝得动弟弟,眼前这种场面又不是没发生过?!哪次好使了?!这一次,宁楚韵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   可是,她这话刚说完,就见她那个让全家人都头疼的混世魔王却突然不跑了,站在那里,对于即将要打到身上的棒子也不管不顾,只双眼亮晶晶地说道:“姐姐,你说的是谁?!”   “可是父亲是璐州知府的苏妙卿?!”   …… 第73章   苏府。   “娘, 你说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们苏家可是她卢蓁的姻亲,她儿子办百天宴,居然都不请我们, 这让我们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不是明白着说她卢蓁不待见咱们这个姻亲吗?!”   大夫人赵翠苓领着女儿苏妙茵又来老夫人韦氏这来哭了,脸上的妆都花了, 都不管了, 一脸的嫉恨羞恼之色。   能不羞恼吗?!   听说安昌侯府为小侯爷大办百日宴, 广撒请贴,宴请了不知多少达官显贵, 大夫人赵翠苓就心动了,想着借机带苏妙茵去见见世面, 若是能遇到一位贵公子对妙茵一见倾心那就最好了。   虽然, 她们没收到贴子, 可是,她可是苏妙卿的母亲,妙茵可是她的亲妹妹,谁不让进, 也得让她们进啊!   可谁知, 当她和妙茵盛装打扮前去安昌侯府,却被那些不长眼的小厮拦在了门口, 说她们没贴子, 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   她都和他们说了, 她是苏妙卿的母亲, 妙茵是苏妙卿的妹妹,她都听到了苏妙卿今天是做为主子在替安昌侯府夫人迎客, 只要苏妙卿张一张嘴, 她们就能进去了, 可是,那些小厮一听说她们来自苏府,不但不让她们进去,让他们去通报一声苏妙卿说是她们来了,那些小厮都不肯。   她们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被撵了回来。   丢脸都丢大了!   这一路上,大夫人赵翠苓都觉得脸皮子刺痛。   苏妙茵更是又哭又闹的埋怨了她一路。   “娘!肯定是苏妙卿那个小贱人特意嘱咐他们,让他们如此羞辱我们!”   大夫人赵翠苓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撕碎了,双眼喷出怨毒的怒火。   怎么就这么巧?!   想要把苏妙卿送给蔡国公府的那个傻子时,五皇子和蔡国公府就倒了,否则,焉有今日她的得意?!她早就被她们踩成脚下的泥了!   “就是!就是!”   “祖母,您可得给我们做主……一定要把那个小贱人骗回来,好好收拾收拾她才行!”   苏妙茵眼底闪着恶狠狠的光芒,无比嫉恨地说道。   一想到苏妙卿此时在安昌侯府作为主人家招待那些她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的高门娇客,她就无比的嫉妒。   苏妙卿算什么?!   以前在苏府,她样样都比不过自己,只能一个人在那个偏僻的冷院里自生自灭。   苏府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根本就没有苏妙卿的份儿。   可是现在,凭什么苏妙卿能锦衣华服的在安昌侯府享受她想都不敢想的富贵?!这样一个样样都不如自己的姐妹,居然有一天要踩到她的头上去了,真让嚣张跋扈、任性刁蛮的苏妙茵如何能忍?!   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里,苏妙卿就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可怜,就该被她踩在脚底下!   “蠢货!”   老夫人韦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她这个儿媳妇他太了解了,这脑子里装的都是稻草,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   记吃不记打!   她倒是未必是真的想到她进不去安昌侯府的门是苏妙卿特意叮嘱的,只是习惯下意识的将坏事都往苏妙卿的头上扣。   她也不想想她以前都对苏妙卿做了什么,人家请贴都没给你发一张,你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还非要把脸伸过去让人家打!?   现在,不但她的面子丢了,连苏府的面子都一并丢了。   这下谁都知道安昌侯府不待见她们了。   一想到这儿,老夫人韦氏都恨不得用手里的拐杖给这个愚笨的儿媳两下。   还有这个苏妙茵……   同样都是孙女,她长得既没有苏妙卿好看,也没有苏妙卿的半分聪明,这个孙女简直是一无是处,拿出去联姻都拿不出手,没有丝毫利用价值,却还在这里发她的娇小姐脾气。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   苏妙卿确实不能再呆在安昌侯府了。   这是她们苏家的女儿,是生是死都该由他们苏家说了算!   她弄不回来,没关系。   政儿就要回来了……   她就不信苏政亲自上门去接女儿回府,安昌侯府还敢留着?!   “对呀!”   “老太太英明!”   “等夫君回来了,看那卢蓁还敢拦着?!”   大夫人赵翠苓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拍着手连连叫好。   苏妙茵也破涕为笑,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   待苏妙卿回来了,她是先打她一顿出出气呢?还是将她的那些好衣服首饰都抢过来呢?!   ……   大夫人赵翠苓和苏妙茵在安昌侯府吃了闭门羹的事儿,苏妙卿很快就知道了,这本就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她特意吩咐门房且不要让两个人进来。   她不想见那两人,也不想让她们搅和了姨母今天的大日子。   至于,被扫地出门之后,这二人会不会更加嫉恨于她,苏妙卿也不在乎。   她就是对她们好,也换不来她们一丝真心,还不如这样做痛快。   打发走了那对儿苍蝇似的母女,苏妙卿的重点便全都放在了此次百日宴待客之上。   大夫人卢蓁应酬那些夫人们。   她和表姐谢婉贞则负责应酬那些娇客小姐们。   姨母此次是大办,请贴下得有点多,就算上了她和表姐两个人,还是不够这些应付这些小姐们的,就在两人分身乏术之时,汝南伯夫人带着宁熹和宁家姐妹们来了。   汝南伯夫人和大夫人卢蓁素来亲厚,宁家姐妹与苏妙卿和谢婉贞关系也融洽,见谢婉贞和苏妙卿忙得不可开交,便自觉前来帮忙。   反正安昌侯府他们从小到大不知来过多少遍,花园在哪里?客房在哪里?更衣间在哪里?她们都了如指掌。   有了汝南伯府的小姐们帮忙,苏妙卿和谢婉贞总算能喘口气了。   “你可是救了我们的大命了!”   谢婉贞从早上忙到现在才喝了第一口茶,咽下茶水后,她对着宁五娘说道。   虽然很累,但是谢婉贞却是痛并快乐着。   她也有小弟弟了!   他们安昌侯府后继有人了!   日后她就算是嫁出去,也是有弟弟撑腰的人了。   “就知道你们今天肯定有得忙,因此,我们一大早儿的就赶过来了……”,宁五姐笑眯眯的说道。   谢婉贞很是领这个情儿,语笑晏晏的和宁家几个姐妹说话。   而苏妙卿呢?!   她正在和宁熹说话。   “姐姐!”   宁熹眉开眼笑,稠丽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宁熹?!”   苏妙卿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能看到宁熹,不免又惊又喜。   “对了!你那天……没事吧?!”   苏妙卿想到那天宁熹狼狈地从神仙居离开,也不是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苏妙卿提前那天的事儿,宁熹下意识的就觉得他胳膊疼,当时,他听说汝南伯夫人为他相中的是安昌侯府表小姐苏妙卿,他高兴的忘了逃了,被他爹狠狠的一棍子打在了胳膊上,现在还疼呢。   可是这种事儿他怎么好意思告诉苏妙卿呢?只能装在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就是我爹来抓我回去,娘要带我今天参加小侯爷的百日宴……”   “原来如此……”   苏妙卿长吁了一口气,放心了。   原来,那天汝南伯去神仙居找宁熹,是为了今天全府的人来参加安昌侯府举办的小景修的百日宴啊,这可真是的,太巧了。   兜兜转转的,他们又在这儿见面了!   谢婉贞和宁家姐妹聊了一会儿,想到苏妙卿,便往苏妙卿那边看了一眼,却被宁五娘不露痕迹地给挡上了,这八娘又及时的说了个话头,将谢婉贞的注意力给引开了。   宁家姐妹偷偷换了个眼色,难得有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看轻她们的弟弟,这她们必须努力让弟弟把人娶回家啊!   可惜,就算宁家姐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因为,安昌侯府的管家出来了。   安昌侯府没有男主子,这是京城都知道的事儿,所以,招待男客这种事情,就只能是管家出来了,好在能被发贴子请来的,大多是与安昌侯府交好的,大家也都知道安昌侯府的难处,也没人觉得被管家招待是看清了自家。   而那些稍与安昌侯府不对付的人家,顶多心里嘲笑一下,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倒也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老管家一出来,汝南伯府的男人就得跟老管家一起去男方席面去了。   宁熹虽然很想再和苏妙卿说些什么,也不得不跟在自家老爹身后离开了,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的。   宁家姐妹看到宁熹这个样子,都是又欢喜又觉得好笑。   自家这个混世魔王,终于有人能治得住了。   苏妙卿回头时,就看见宁家姐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看着她,笑得嘻嘻哈哈的,笑得苏妙卿莫名其妙。   几人正闹着,突然听到下人来报,“东平王代替皇上来贺安昌侯府小侯爷百天之喜。”   ……   几人一下就傻眼了。   东平王是男客,理应管家出来应对,将人请进去。   可是,管家刚刚陪汝南伯和宁熹去了宴席,此时根本不在。   而大夫人卢蓁做为主人家此时正在花厅里面负责招待前来的各府客人呢,也不在这儿。   这里,只有苏妙卿、谢婉贞和宁家姐妹。   一时间,苏妙卿和宁家姐妹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谢婉贞的身上。   没办法!   虽然谢婉贞是女流之辈,可是在这里的人只有谢婉贞才算是安昌侯府名正言顺的主子,由她出面接待东平王,安昌侯府才不会失礼。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祖母、母亲、还有苏妙卿在她耳边念多了东平王的可怕,此时的谢婉贞远远看了一眼金冠华服、浑身肃杀、气势迫人的东平王,谢婉贞便脸色发白,先软了腿。   她这个样子怕不站到东平王面前,还未等东平王说话,她就要先晕了。   宁家姐妹也替她们着急,可是,这个忙她们是帮不了了。   一她们不是安昌侯府的姑娘,二她们可都是还订亲的姑娘,若是她们今天敢上前迎接东平王,第二天京里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们淹死。   对上谢婉贞求助的目光,她们只能摇摇头。   这一次她们是真的爱莫能助了。   谢婉贞一见,便又将目光落到了苏妙卿的身上。   苏妙卿神情一慌。   她也不行的!   她也害怕呀!   虽然,此怕非彼怕,但总归是怕的。   可是,看着表姐谢婉贞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苏妙卿又不得不咬咬牙,硬着头皮顶上,心里默念着“没事的,没事的,往事如烟嘛……”   “见过东平王!”   苏妙卿微微屈膝,行礼问安。   外人看安昌侯府的表小姐淡定从容,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无人知其实苏妙卿的内心慌如老狗。   “嗯。”   东平王萧峄的目光淡淡扫来,又淡淡移开,只随意嗯了一声,似是和苏妙卿很不熟悉的样子。   倒是跟在东平王萧峄身后的中年太监笑眯眯地对苏妙卿说道:“今儿是安昌侯府大喜,皇上特意让东平王代表皇上前来贺喜……”   中年太监一边说,一边还向后指了指。   苏妙卿这才看到这两人身后还跟着一水的上太监,人人手上都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都用红绸盖着,显然红绸下面的就都是皇上赐下的赏赐了。   苏妙卿素来是知道皇上待平恩夫人亲厚的,但是,看到皇上赏赐安昌侯府,苏妙卿也是第一次。   嗬!   好家伙!   这些小太监怕不得有二十多人吧?!   而这还只是小景修的百日宴。   “请东平王跟我来吧!”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率先走在前面为东平王萧峄引路往男宾那边走。   苏妙卿走在前面,东平王萧峄就走在她的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一道灼视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烫得厉害……   可是,苏妙卿又不敢回头,只能在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表姐有没有机灵点,赶紧通知管家把东平王这个烫手山芋给接过去……   早点把他交到管家的手上,她也好早点离开。   安昌侯府大。   苏妙卿是知道的。   但是,她从没有一次会如现在般觉得安昌侯府如此之大,怎么干走都走不完呢?!   还有安昌侯府的大总管,您这是把汝南伯父子送哪儿去啊?!安昌侯府走一圈都能回来了,您怎么还不来救命啊!!!!   正在苏妙卿看似走得专心,其实心里杂七杂八的乱想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东平王萧峄淡淡的声音,“你父亲过几天就要被调回京里任职了……”   什么?!   苏政要回京里任职了!?   那她岂不是要小命玩完?!   这个时候,苏妙卿哪里还顾得了当初与萧峄的那些个恩恩怨怨,她只想知道萧峄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爹要回京里任职了?!不再回璐州了?!”   苏妙卿美眸圆睁,满脸惊讶。   “嗯。”   “你父亲本来就三年任期已满,应回京述职的,却恰逢璐州瘟疫耽误了……此次璐州瘟疫处理得当,所有璐州籍官员都会有所升迁,你父身为璐州知府自然是高升回京了……”   萧峄看了一眼苏妙卿,徐徐说道。   要说苏政之所以能高升回京,自然是借了苏妙卿的光,方子是苏妙卿献的,那做为苏妙卿的父亲,苏政可不就在成武帝那里挂上号了。   “这样吗?!”   苏妙卿小脸一垮,如丧考妣。   “你就这么不喜你父亲回京?”   萧峄又开口了,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苏妙卿。   “这还用说吗?!”   “在璐州时,我父亲是如何待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妙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萧峄。   动不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再不就是羞辱禁足她。   若是苏政回来了,她还有好果子吃?!还能好好的呆在安昌侯府?!怕是她父亲回京的第一天,就把她从安昌侯抓回去,再关回那个小院子里去。   不行!   可不能让苏政回来,就算苏政要回来,也得等她嫁出去在说。   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算是苏政是苏妙卿的父亲,也不能拿捏她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不让苏政回京呢?!   这事儿可是朝政,可不好办呢。   她也不能找平恩夫人去求皇上,那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嘛!   平恩夫人与皇上的恩情,那可是用一次少一次,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的。   而她认识的人,又能阻止苏政高升回京的……苏妙卿的目光就落在了东平王萧峄的身上,秀眉微挑,“东平王,我和你做个交易吧?!”   “交易?!”   “你要同本王做交易!?”   东平王萧峄神色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甚至有一丝嘲讽,可是眼底却是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就知道……   这个小女人是个不认命的!   只要她想,没什么可以阻拦她的。   就比如现在,两人闹掰了,苏妙卿单方面拒绝他的心意,冷心冷情,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她回京后再次见到自己,怕得像个老鼠,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你看……   当她需要用到他的时候,她就又不怕了,还会毫不犹豫的和他讨价还价。   明明是成了精的小狐狸,却愣往兔子窝里挤着装软萌装无害,若是谁真的信了,包准被她伤得心肝脾肺肾都疼!   “自然!”   “你帮我阻止我爹回京高升,我给你一个建议……”   苏妙卿说道。   “建议?!”   “什么建议这么贵,能换一方大员的前程?”   萧峄语气似是不屑地说道。   于是,又得到苏妙卿白眼一枚。   贵?!   这个建议如何能不贵?!   一方大员算什么?   若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动摇的是整个大邺的天下!   原本她还想着和鲁宁馨商量一下,该如何把消息传递给东平王萧峄知道,却没想到她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那你做不做呢?”,苏妙卿双手抱胸,有持无恐的看着萧峄,“是关小太子哦……”   在萧峄与她说第一句话之时,他便已经让那些太监远远的坠在后面,苏妙卿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果然,“小太子”三个字一出,萧峄的脸色就变了。   “你说!”   萧峄说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经过璐州瘟疫一事,我建议你加强对小太子的保护……”,苏妙卿不疾不徐地说道。   萧峄微微一皱眉,便已经明白了苏妙卿的意思。   苏妙卿是说璐州瘟疫一事儿,对方动用了十名死士结合瘟疫都没能杀了他,估计会放弃从他这边入手。相比起他,对付一个还是七、八岁孩子的小太子要简单多了。   这种事情,以苏妙卿的聪慧,会想到,萧峄一点儿也不惊讶。   “你觉得本王会没想到吗?本王已经加强了对承瑞的保护,严防刺客……”   萧峄如是说,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大意。   他知道苏妙卿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苏妙卿既然提醒他,那自然是他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原来小太子叫承瑞吗?   李承瑞!   从名字上看便可以知道成武帝是多么看重这个孩子。   “不!我说的不是派人保护小太子的人身安全,我说的是请人注意小太子的日常吃食衣物……”   苏妙卿摇了摇头说道。   “你是说有人会对小太子投毒?!”   萧峄瞬间变了脸色。   “也不一定是毒,也有可能是瘟疫、痘病、亦或是其它慢性伤人身体的药物……”   苏妙卿悠悠地说道。   看到萧峄的脸色,苏妙卿便知道,萧峄真的没做这么方面的防备,这些都是些后宫害人的手段,萧峄没想到也很正常。   “多谢!”   “今日本王公务繁忙,就不去见平恩夫人她老人家了,请苏小姐将本王的歉意带到……”   萧峄说道。   “既然东平王有公务在身,那便去忙吧……”   苏妙卿笑眯眯道。   萧峄深深地看一眼苏妙卿,随即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安昌侯府。   苏妙卿知道他一定是去忙保护小太子的事儿去了。   希望经过她的提醒,小太子能安然地躲过这一灾。   这太平日子,苏妙卿希望能长些……再长一些……   …… 第74章   在大邺, 小儿的百日宴是要办认舅礼的。   可惜,卢家人早已死绝,家中早已无男丁, 这个舅自然是无从认起了,于是, 这一环节便省略了。   着重办了命名礼。   谢景修!   平恩夫人亲自给起的。   喻意前程远大、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当然, 后面的治国平天下之类的, 都是礼官唱的贺词,对于平恩夫人来说她就是希望小景修要修身齐家, 切不可如他父亲一般走糊涂路。   “一冠衣、二戴玉、三梳头、四送福……”,礼官嘴里又开始唱着贺词。   在说到送福时, 早有安昌侯府的小丫鬟将各府送来给小侯爷的礼物都在小景修的面前走了一遭, 最惹眼的那自然是东平王萧峄替皇上送来的一幅金项圈。   那金项圈打摸得圆润小巧可爱, 最让惊讶的是那上面镶嵌的一颗颗东珠,居然都是一般大小的,足足有二十多颗,洁白无暇、珠圆玉润、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芒, 简直是无价之宝。   前来参加宴会的有部份人都已经麻木了, 素来是知道成武帝对平恩夫人有多重视,这种赏赐都习惯了;有部份人则只是听说成武帝对平恩夫人厚重, 可是, 这样直观大手笔赏赐无价之宝, 她们却还是第一次见, 心中震惊不已,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掂量起了安昌侯府的份量。   那金项圈虽然漂亮, 可是, 却沉得很, 可不能现在就给小景修戴上,否则,小脖子非得被压断不可。   苏妙卿看着那金项圈也不禁赞叹那金项圈工艺之精美,心里却如是想着。   婴孩的百日礼还是繁琐得很,可是,小景修的体力却好得不像话,全程都没有不耐烦,相反还兴趣十足,甚至还对礼官“啊啊~”的说上两句,把现场的人逗得前仰后合的。   “这孩子身体可真棒,一看就是练武的料……”   上柱国大将军常海东眯着眼睛,以手抚须道。   “你快消停点吧!那是安昌侯府的命根子,千里良田就这一根苗儿,你要是把这孩子弄去战场,你信不信平恩夫人会拿着拐杖追杀你?!”   上柱国夫人许氏暗暗掐了上柱国将军常海东几下胳膊,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们的女儿常华英被送来安昌侯府上学,安昌侯府为小侯爷办百日宴,他们一家怎么也得来捧捧场啊。   结果,他家这个五大三粗上来就说什么人家小孩适合练武,这若是让安昌侯府的人听见了,那还得了?!你是来添堵的吧?!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要走文官路线的,就是不走文官路线,也会安享侯府富贵,谁会跟你上马杀敌去啊!   “这小胖孩可太逗了……谁家小孩像他这般能唠?!”   汝南伯夫人也笑得不行。   宁五娘眼珠一转,用帕子捂着嘴道:“怎么没有呢?咱小弟啊?!”   汝南伯夫人听了一愣,随后不由得抿嘴一乐,还真是!   宁熹这个混世魔王小时候可不就是一话唠嘛,逮谁和谁聊,哪怕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他抓着你就是不让你走,小嘴里一个劲儿的“啊啊~”,可不就和现在的小景修一模一样。   这么一想起来,汝南伯夫人居然有些为大夫人卢蓁头痛了。   希望小景修只是活泼了一些,可千万别和宁熹一般,长大了成个混世魔王。   “娘,我也看出来了小弟是真喜欢那位,您什么时候和人家姨母提啊?”   宁五娘又小声地说道。   没办法!   宁熹太磨人了!   自从宁熹知道母亲给他相中的人是苏妙卿后,整个人就很是迫不及待的,可是没少拿些好吃好玩的讨好她们姐妹几个,就为了帮他催催。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她可不就得为宁熹尽心尽力了。   “今天来了不知多少人家的当家主母,苏家姐妹又那样优秀,万一让别人抢先,捷足先登了,您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的来赔给小弟啊?!”   那到时候,小弟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这家伙,现在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汝南伯夫人又气又得意地说道。   她就知道这次一定成!   她就不信她儿子会不喜欢。   不过,五娘的话也有道理,那苏妙卿如此优秀,还未订人家,今天来了这么多贵妇,还不得和她抢啊?!她刚才可是看见有个妇人抓着苏妙卿的手就不撒手,还问长问短的。   陡然间,一股危机感涌上了汝南伯夫的心头。   不行!   待安昌侯府办完这百日宴后,她得赶快来安昌侯府一趟,可千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待百日宴正式开席之后,小景修也终于被奶娘抱下去打算休息了,也许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小景修是极其的不愿,最后,还是苏妙卿拿出新玩具把这小祖宗给骗了下去。   白龙臛、金粟平、羊皮花丝、凤凰胎、逡巡酱、乳酿鱼、丁子香淋脍……各种美食流水般地呈上,一共是八十道菜,包括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各奇珍。   有人认出来这是有名的烧尾宴。   这烧尾宴菜谱已经失传百年了,却没想到今日竟在安昌侯府的百日宴上重现了,难道,安昌侯府找到了《韦巨源烧尾宴食谱》?!   “这也说不准。”   “大夫人卢蓁可是出身范阳卢氏,会有《韦巨源烧尾宴食谱》也不足为奇……”   “那为何以前不见卢氏拿出来呢?”   “嗨!你这个人是不是哪壶不开,你就会提哪壶?!以前卢氏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连门都不怎么出,哪里来的心思操办宴会?!”   ……   宴会上,众客人嘀嘀咕咕地在底下议论猜测着,安昌侯府是不是得到了《韦巨源烧尾宴食谱》。   这他们还真没猜错。   不过,这食谱不是找到的,而是,苏妙卿从系统里兑换的。   自从知道可以刷新每日商城后,财大气粗的苏妙卿也算是从中得到了乐趣,有事儿没事儿她就刷个更新,若是看到有意思的东西,她就买下来。   像《韦巨源烧尾宴食谱》这种一看就和吃有关的东西,做为一个正宗的吃货,苏妙卿如何能放过?!哪怕这一本薄薄的食谱就价值200点积分,苏妙卿也没有半分犹豫。   买到手,苏妙卿对着这本食谱流了三天口水,恰逢小景修要办百天宴,姨母正愁不知该上些什么菜,才能一鸣惊人。   要知道安昌侯府可是久不露面于人前,这次不但是安昌侯府要为小景修办百日宴,也是安昌侯府重新出现在人前的一个亮相的机会。   有了小景修,她们有许多事儿,都要为小景修提前做准备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整日闭门谢客了。   百日宴中,宴席才是重中之重的环节。   那些个世家贵族哪家没有几道秘而不传的拿手菜肴,就为了在自家举办宴度时,震惊四座。   这也是世家贵族底蕴的一种象征。   京中新贵爆发户为何会被世家贵族们看不起,不就是因为他们是新贵乍富,没有世家贵族那般的底蕴吗?!   其实卢家出身范阳卢氏,亦是有些底蕴的,可惜,当年那场大变太过突然,家中败落得太快,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大夫人卢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菜,正为难时,苏妙卿拿着《韦巨源烧尾宴食谱》来了,只说是自己在小时候在相国寺庙会用两个烧饼在一个快饿死的老乞丐那里换的。   嗯……   这个理由实在是够查不可寻,有够假的。   可是,大夫人卢蓁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苏妙卿的解释,就如同上次苏妙卿和她说那本防瘟疫手册也是无意间淘到的一样……苏妙卿总觉得就算她说太阳是方的,姨母也会点头表示认同。   果然今天烧尾宴大放异彩!   有些人看向安昌侯府众人的目光已经变了,有大夫人卢蓁在,还真不能再嘲笑安昌侯府是爆发户,没有底蕴了。   人家以前是没什么指望,懒得拿出来,现在生活有了奔头,好东西也终于拿出来了。   客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满脸的震惊,大夫人卢蓁自然察觉到了,心中隐隐有一丝骄傲,卿卿弄的这个烧尾宴简直太给她涨脸了。   可这还并没有完。   烧尾宴从白天吃到晚上,当华灯初上,明月当窗的时候,一只绚烂的烟火突然窜到天空炸开,璀璨如星点亮夜空。   这只烟花似是一个信号般,随后,越来越多的烟火在安昌侯府的上空炸开,有的形似花朵、有的形似绣球、有的形似狮子……银白、深紫、金粉、艳红……各种颜色在天空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那是何种烟花?竟如莲花般层层绽放,还是七彩的?!”   “还有那个……好漂亮……你们快看像不像千百只蝴蝶翩翩飞舞?!”   “那个……那个最漂亮……你们看它像不像一只捣药的月兔?!”   “那是彩虹吗?那是瀑布吗?”   “哇哦……太神奇了!”   “安昌侯府的烟花是从哪里买的?!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   “娘……娘……等祖母寿辰之时,我们也请人来放这样的烟花,好不好?!”   ……   赴宴的宾客们抬头仰望天空,又惊又喜,满脸惊叹,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着……   苏妙卿看参会的宾客们看得开心,她也很是高兴。   这些都是她在【今日商城】里平日里刷到的,刷到了她就买下来,攒了一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用上了。   看宾客们的反应,效果还不错。   待烟花放完后,安昌侯府此次的宴会才算完成,宾主尽欢。   平恩夫人精神不错,一直坚持待宴会结束,才回去休息。   安昌侯府今日的百日宴大获成功,未来一个月内,满京城上流社会议论的话题都是安昌侯府的烧尾宴和最后那场绚烂至极的烟花表演。   当然,也有人来问安昌侯府烟花是从何处买来的,大夫人卢蓁按苏妙卿给的说辞说了一遍,只说是一个胡商卖的,都让他们府买下来了,那胡人已经回了。   而他们买来的烟花,已在百日宴那天都已经放光了。   众人见买不到了,也只得遗憾地离开了。   ……   皇宫.养心殿。   “璐州那些死士还是没有头绪吗?!”   成武帝眉头紧皱地看着东平王萧峄。   前两天东平王萧峄进宫,着手就把太子所在的东宫上上下下地又严查了一遍,这一次连那些太监宫女都没有放过,反是那天来历不清、没有担保人的一率清除东宫。   后东平王萧峄来跟他说的那一些话,吓得成武帝脊背发凉,后脖子都直冒冷汗。   这是后宫的阴毒之法,难为灵壁能想到这一层。   灵壁说的没错。   那些死士当初在璐州借着瘟疫的事儿都没能将灵壁除去,他们还折了十名死士,是极有可能将目标改成小太子的。   若是他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他定要将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看样子成武帝虽然不知道这背后主使者是谁,但其心里大概也有数会是谁,否则,他怎么不说诛其九族呢?!   萧峄眼底滑过一丝讥讽,淡淡道:“没有!”   死士之所以被称为死士,就是这种人就算是落到萧峄手中,他也不会开口的。   除了那八个行刺他的人被他当场斩杀之外,第二天,他们还在一所废弃民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服毒自杀的,看其身上穿的衣着,应当是与那天前来刺杀他的那些死士是一伙的。   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有用信息。   但实际上,背后的主使者是谁,根本不用猜,只要将那些龙子凤孙全都投入大牢里,小太子自然就安全了。   不过,想也知道成武帝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见萧峄说没有任何线索,成武帝忧心不已,一日不把这条毒蛇挖出来,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灵壁,还要多多留心。”   成武帝没有办法,只能叮嘱他道。   “对了!”   “有空去看看承瑞吧……”   “你这次莫名的把他东宫的人换了这么多,有一些都他用惯的老人,他可是很发了一顿脾气呢……”   成武帝说道。   “承瑞又发脾气了?!”   萧峄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见萧峄脸有不快,成武帝连忙替小太子解释:“你这个当舅舅的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两次,好容易进他东宫一趟,居然是遣散他东宫的人,他能不生气吗?”   “但他再生气,也是想你的。”   “你去哄哄就好了……”   小太子这次可是气狠了,连他开私库哄他都不好使了。   虽说小太子每次见到萧峄都冷着脸,但是,成武帝知道承瑞其实对他这个小舅舅很是仰慕。   毕竟,承瑞从小就没了亲娘,外祖家的人也就只剩下他这个小舅舅了,从他这个小舅舅的身上,承瑞才能找到一丝亲娘的影子。   只是,灵壁很少进宫见承瑞,每次见了也只是喝斥承瑞。   结果,就造成了这对舅甥之间这种拧巴的关系。   灵壁总是怪他对承瑞太过宠溺。   可是,不宠又能如何呢?!   每每看到承瑞因太过思念母亲而哭泣、因看到别人家母慈子孝眼中的羡慕,成武帝便心如刀绞,那里还舍得说他半分。   有时候比起他来,倒是灵壁更像个严父。   “那臣去看看他。”   萧峄如是说道,可是,眉头却依旧是皱起的。   说罢,便起身向殿外走去。   见萧峄如此冷硬的模样,成武帝又后悔了,这个灵壁不会又去训承瑞吧?!   “你到了东宫,好好与承瑞说,万不可再发火。”   成武帝不放心,在后面一迭声地说道。   ……   “出去!都给本太子出去!”   东宫大殿之上,传来稚嫩的咆哮声,随后便花瓶落地碎裂的声音,一片飞溅的瓷片正迸在萧峄正要抬腿进大殿的脚边上。   一个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小孩正在发着脾气。   因为暴怒,他的发丝有些凌乱,脸色郁暗,可是,依旧难掩他的昳丽。   “拜见东平王!”   屋内的内侍宫女跪了一地,向东平王请安问礼。   “李承瑞!”   萧峄见殿内一片狼藉,桃花眼寒光闪烁,对小太子李承瑞怒喝道。   “本太子要崔女史!”   “崔女吏是本太子的人,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将崔女吏撵出东宫?!”   太子李承瑞见东平王萧峄进来,“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对着东平王萧峄怒吼道,像是只愤怒的小兽。   “就凭她来历模糊,查有可疑!”   萧峄扫了一眼小太子李承瑞,冷冷说道。   “还有,谁教你如此撒泼打砸殿内器物?!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这可是仁慈的太子所为?!”   萧峄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低沉摄人,充满了压迫感。   刚刚还在暴怒的小太子李承瑞对上东平王萧峄冰寒的眼睛,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又气又伤心又委屈地说道:“那你不能一声不知,就把人给我弄走了啊!好歹,你也得和我说一声吧……”   原来,太子李承瑞只是委屈,想借着机会闹上一闹,让舅舅见见自己。   小时候,他还不懂事儿,见到气势骇人的舅舅便哭,从那以后,舅舅便不怎么进宫看他了。   现在他大了,也懂事了,知道舅舅那一身骇人的气势,都是为了保护他才沾染了一身的罪孽,满身的煞气。   他想和舅舅说句对不起,可是他又说不出口,只能这么胡乱发脾气,才能让舅舅多来看看他。   “谁说太子就一定要仁慈了?!”   “本太子就想像舅舅一样做一个人人畏惧的强大的存在!”   小太子李承瑞双眼放光,满眼孺慕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   萧峄脸上现出了一丝愠怒,怒喝道。   太子是日后大邺的皇。   大邺需要的是一位仁善睿智的君主,能守护大邺、守护天下百姓苍生。   绝不能如他一般残暴不仁!   他是小太子手中的刀,可是,小太子却是要当君的人。   若是小太子变成了如他一般性格的人,他日后到了地下要如何与姐姐交待?!   萧峄心中再一次升起不能与小太子接触过多,以免小太子日后有样学样,被他带坏了。   “稍后将《论语.为政篇》抄三遍!”   说罢,萧峄一甩袖子,转身便离开了。   “舅舅!”   “小舅舅!”   小太子被萧峄毫不留情地又训斥了一顿,还罚他抄书,本是委屈得不行,可是,见舅舅骂完他,也不和他多说一会儿话,多呆一会儿,又十分不舍地在后面又哭又叫。   可却见到萧峄头也回的无情背影,被伤透了心的太子李承瑞又开始砸东西了。   萧峄听到小太子的哭声,越发急燥。   小太子的那些个哥哥和叔伯对于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可小太子却没有半点忧患意识,不知道强大自己,却还像个小奶娃般动不动就发脾气,要人哄劝。   这怎么能行?!   萧峄也知道太子李承瑞还小,不该逼迫他太紧,可是,萧峄还是迫切的希望小太子能快快长大,尽快成熟起来,学会保护自己。   毕竟,他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保护他。   依靠强者并不是办法,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办法。   “承瑞……”   走出东宫,萧峄再也听不到太子李承瑞的哭声,他这才驻足回身,站在东宫门口,眼中闪过种种担心,喃喃地念着李承瑞的名字。   关于如何教育小太子,他真的束手束脚。   又想让他快点强大,又担心自己拔苗助长。   一向杀伐果断的东平王萧峄,在带孩子的问题上,头一回有了头痛的感觉。   可是,这件烦心事还未解决,黑甲卫就又送来一件让他头痛的消息──“据可靠消息,汝南伯府夫人有意为幼子宁熹结亲安昌侯府表小姐苏妙卿,汝南伯夫人近期就会登门替幼子宁熹提亲苏妙卿。”   “将此消息透给上柱国大将军之女常华英知晓。”   萧峄揉碎了手中的纸条,凉凉勾唇。   …… 第75章   苏府。   “政儿怎么就回不来了?!不是说璐州城治瘟疫有功, 所有官员升三级吗?!怎么就偏偏我的政儿不能回京,还要在璐州那里再干三年?!”   老夫人韦氏大发雷霆,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扫到了地下。   屋中所有下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不小碍了老夫人的眼被打一顿发卖了出去。   “娘, 听说是政儿在璐州时得罪了东平王, 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们要不要写封信给夫君问一下究竟是何事?!”   大夫人赵翠苓又怕又急, 开口试探地问道。   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苏政回来,升官发财, 收拾那个小贱人……结果,却等来了别人都升迁了, 但苏政却因为得罪了东平王萧峄, 错失升迁, 只能继续留在璐州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大夫人赵翠苓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是有人拿了盆冷水浇到她头上一般,让她直想尖叫。   不升迁倒也罢了, 怎么还得罪了东平王?!   究竟是怎么得罪的?!   得罪得轻重?!   她们苏府会不会大祸临头?!   大夫人赵翠苓吓得腿都软了。   不要啊!   这官夫人的富贵日子, 她还没过够啊!   老夫人封氏满心愤怒,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才在儿媳妇赵翠苓的提醒下, 渐渐火气平熄了下来, 这一刻, 她好像老了几岁一般。   “政儿得罪了东平王,应该是真的, 但其罪还不至于抄家灭门, 你无需惊慌……”, 老夫人封氏掀开沉重的眼皮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夫人赵翠苓,但想到这个蠢妇好歹还提了一条有用的建议,便又柔声道:“那你便去写信问上一问……”   不管怎么样,都该弄个清楚。   苏政的信很快就回了。   而信上的内容,让老夫人韦氏又喜又气。   喜的是那东平王真的对苏妙卿有意。   气的是这样一件大好事,苏政居然极力反对,甚至为此还禁足责骂了苏妙卿。   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居然是这个,真是峰回路转啊。   “居……居然是这样……”   大夫人赵翠苓搅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老夫人手里的那封家书,又嫉又恨,无味杂陈。   没想到,居然真的让那老太婆得逞了。   想当初老太婆非要让苏妙卿去璐州时,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死老太婆的意思,可是,没办法,如果她不让苏妙卿去,那死老太婆就要让她去了。   开玩笑!   她可不想死在璐州。   虽说这次是有惊无险,还让那两个姨娘勾搭上老爷,被老爷留在了璐州不回来,但是万一呢,她可不想拿她现在的荣华富贵去赌个万一。   所以她只能选择让苏妙卿去璐州。   倒是没想到,苏妙卿这个小贱人还真的就勾搭上东平王了。   也是!   苏妙卿长得那么漂亮,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   想到苏妙卿在璐州差点就和东平王成就了好事儿,大夫人赵翠苓就嫉恨得厉害。   老爷干得好!   决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入东平王府!,   “一定得让苏妙卿回府!”   老夫人韦氏满眼都是算计,低低地说道。   儿子的心结,她都知道。   可是,人得往前看,总纠结过去的事儿做什么?!   真是个死脑筋!   这么大好的机会,就白白的放过了。   她都怀疑她这个儿子读书读书傻了。   东平王妃?!   若是他们苏府出了个东平王妃,政儿他到底知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苏家将改换门庭,一举从不入流的小吏晋身权贵之中,意味着他们苏府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到了!   这个小子,该不会真以为苏府这些年所过的富贵的生活都是他挣来的吧?!他一个月才几个钱的俸禄,能养得起几个人?!   他们苏府这些年能过得这么滋润,靠的是卢蓁的嫁妆。   可以说,他们苏府是靠着卢蓁才过上了如今富贵的日子,这般的富贵日子也让商户出身的韦氏更加意识到了联姻的好处。   什么贪慕虚荣?!   这叫贪慕虚荣吗?!   这叫有上进心!   “可是娘……那卢蓁会放人回来吗?!”,大夫人赵翠苓试探着问道。   这个时候,最不想苏妙卿回府的,居然变成了大夫人赵翠苓。   “这一次……由不得她不放了!”   老夫人韦氏三角眼中精明的光芒一闪而过。   只要苏妙卿回到了府中,还不就任由她们揉圆捏扁,到时候就是绑,她也要把苏妙卿绑起来塞到东平王府上去!   ……   苏妙卿不知道老太太韦氏又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估计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她正在议亲。   汝南伯府和安昌侯府有在议亲的事儿,虽然只是两家稍有接触,但是,还是瞒不住与两府关系比较亲厚的人家,比如左相府鲁家就是知道的。   李女师腿好之后,安昌侯府的小课堂便再次开客了。   苏妙卿又一次见到了鲁宁馨。   上次安昌侯府办百日宴时,左相夫人恰好娘家有事儿,于是,就带着鲁宁馨回娘家了,于是就生生错过了。   直到现在鲁宁馨还为自己错过了烧尾宴和烟花表演而懊恼不已。   “哎,你真的要和宁熹订亲吗?”   午休的时间,两人又到了她们的秘密基地,交换完最新信息后,鲁宁馨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八卦地说道。   “宁熹也不错啊!”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最开始姨母和她说汝南伯夫人有意想为其幼子求娶自己,姨母想问问她的意见时,苏妙卿只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她对宁熹没有偏见,相反,她还觉得宁熹其实挺厉害的。   宁熹是幼子,嫁过去她不用主持中馈,也不用为家务事儿烦心,只要和宁熹两人吃吃喝喝就好。   宁熹赚的钱,再加上她的,哪怕他们最后被分出府去,也绝对不愁钱花。   当然,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儿就是宁熹长得好看。   等她嫁人了,她就再也不受苏府拿捏了。   这次,她用一个交易和萧峄换来苏政不回京城,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她总不能每次都找萧峄做交易。   她可是就要议亲的人了,得和萧峄干系再远点儿才行。   知道了苏妙卿将小太子可能染有痘症的事儿告诉了东平王萧峄,鲁宁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都好了很多,可是还没和苏妙卿说会子别的,她就又担心上了。   “妙卿,你说会不会就算你告诉了东平王让他小心小太子会染有痘症,可是,还是阻止不了啊……”   鲁宁馨有些不安的说道。   这都怪她!   她上辈子被困在东平王府后宅,什么也不知道,等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小太子早已经染痘症去了,小太子是何时染上的,又是因何染上的,她一概不知。   否则,她还能给出一些更准确的消息。   她只是恍惚记得是在今年的冬天。   这段日子,她都在努力回想这件事情,直到想的把头都想疼了,可是能记起来的东西还是很少。最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了。   卿卿建议她趁他现在还能记得起来,把她所记得的都写下来,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样日后就算真的忘了,也不用害怕了。   她有无数次,都是在恶梦中惊醒的。   恶梦中,冲天的火光、逃命的人群、被冲破的城门,一切都那么的清晰和真实,直到最后有许多马匹气势汹汹的向她冲来……   往往她的梦做到这儿的时候,就会醒了。   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大汗。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有一句话叫“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而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若真的在有我们的提醒下,小太子还是染了痘症,那也就是小太子命里有此一劫……”   “我们就见招拆招吧!”   苏妙卿叹了口气说道。   这种事情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的。   她能理解鲁宁馨的不安和惶恐,从鲁宁馨的角度看来,小太子染上痘症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切不幸,也由此开始。   所以,她惴惴不安,苏妙卿也能理解。   事实上,不止鲁宁馨会不安,其实,在璐州见识过那些灾民变暴民的苏妙卿也是一样的。   对于现在和平安逸的幸福生活,苏妙卿不知道有多珍惜。   她也不想未来的大邺变成鲁宁馨口中的那幅样子。   “看样……也只能如此了。”   鲁宁馨也叹了一口气。   虽然还是很忐忑不安,可是,鲁宁馨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唯今之计,她们也只有等了。   冬天……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与其想这个,还不好好好珍惜当下,好好的过好每一天。   “对了,宁馨,华英都好久没来上课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咱们是不是应该看看她去呀?!”   两人相对为未来有可能到来的乱世愁了一会儿后,苏妙卿想起了常华英。   常华英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侯府百日宴后,她就再没来上过课,听李女师说好像是病了。   苏妙卿心里担心,就总想着找个机会去看看她。   鲁宁馨听到苏妙卿想去看常华英,睫毛微颤,目光飘忽,弱弱地说道:“她……好像没什么事儿……估计……估计过两天就能来上课了……”   苏妙卿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鲁宁馨,她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不过,苏妙卿像来是很有分寸感的。   若是别人不想说,她是不会问的。   “哦。”   苏妙卿点了点头。   两人看时侯不早了,便起身回了课堂。   回去的时候,容纪棠和范红绯正在说着宫中六局二十四局今年又开始招女官和宫女了……显然是范红绯从她祖母华阳公主那里听到了什么最新消息正在和容纪棠炫耀呢……   见到苏妙卿和鲁宁馨后,两人说话的声音更大了,好似在炫耀一般。   鲁宁馨和苏妙卿都十分无语。   宫中又招女官和宫女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过不了多久,上至百官下至民间,就都会知道了呀。   毕竟,女官是从官女子中选出,宫女则是从民间选出的啊!   “别理她们两个……这两个这儿有问题。”   鲁宁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讽那两个人没脑子。   也是!   这两个家伙要是个好的,也不会被家里人硬塞进李女师这里了。   常华英是天分不行,鲁宁馨是婚事有碍来交朋友的,只有这两个是真的脑袋空空被送过来改造的。   “对了,明儿你要不要到我府里来玩?明天我有几个小姐妹要来玩……一起啊……”,鲁宁馨热情邀请道。   苏妙卿却连连摇摇头,还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天不行……明天我有事儿……”   “哎,那太可惜了。”   鲁宁馨遗憾地说道。   明天可是学堂休沐,很难道放了一天假呢。   ……   苏妙卿说有事儿,那还真没骗鲁宁馨,她是真的有事儿。   汝南伯府和安昌侯府说好了,要一起出去游玩。   游玩的地点就在西山。   山峦玉列,涧水如练。   是很多京城人喜欢在休沐日游山玩水的地方。   而两府之所以会约好了一起出来玩,自然是为了给苏妙卿和宁熹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   安昌侯府的马车到时,汝南伯府的人已经到了,并早早就在山下靠河的地方支好了帷幔,汝南伯夫人带着宁家姐妹几个正在里面休息,宁熹不知所踪。   “汝南伯夫人,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大夫人卢蓁笑眯眯的对着汝南伯夫人道。   “不早也不行啊!我家那个混世魔王一大早儿就像催命似的催,那姐几个还在车上打呵欠呢……”,汝南伯夫人一捂嘴,指着跟在身后的几位宁家小姐笑,一点儿也不介意将自己儿子的丑事拿出来说。   大夫人卢蓁向汝南泊夫人身后看去,果见宁家的几位小姐精神萎靡,脸上都带着黑眼圈,不由得想乐。   这个宁熹,这是几点钟就把宁家夫人和小姐们都给折腾起来了啊?!   谢婉贞和苏妙卿也看到了那几位宁家小姐脸上的黑眼圈,谢婉贞揶揄地推了一下苏妙卿,苏妙卿则装做害羞地低下了头。   虽说被人注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这个宁熹,也太夸张了吧?!   “哎?!宁熹呢?!”   大夫人卢蓁左右看看问道。   “那家伙骑马进山了,说是要给妙卿打些野物来烤……”,汝南伯夫人一边说一边拉着大夫人卢蓁进了帷幔。   “我来沏些兰雪奶茶给大家喝吧。”   苏妙卿对着宁家姐妹有些不好意地笑着说道。   看大家困成这个样子,若不精神精神,今天怎么能玩得好?!   兰雪奶茶有着浓浓的奶香味,又有着兰花般的茶香味,热乎乎的很是暖心暖胃,加上里面的茶叶有提神醒脑的作用,苏妙卿估计两盏兰雪奶茶下来,宁家姐妹就能精神好好玩乐了。   “你会做兰雪奶茶?!”   “那可是富贵坊的招牌啊!”   宁家姐妹很是震惊。   没想到苏家妹妹连兰雪奶茶都会做。   “还行吧……我平日里比较喜欢琢磨吃食……这兰雪奶茶是我的最爱,常常去买来喝,然后就琢磨它的用料……也是自已瞎琢磨出来的……你们一会儿尝尝味道正不正?”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在苏妙卿说话的功夫,青黛便带着小春喜将苏妙卿做兰雪奶茶所需要到的用具都搬到了附近不远处的一座水榭凉亭里。   盛夏的天,山风清爽,坐在凉亭之中,看着苏妙卿这样一位绝色美人不疾不徐地煮着奶茶,简直就是享受。   不一会儿,凉亭中便奶香四溢,苏妙卿将上好的兰雪茶放进去同煮,奶香味就又混入了淡淡的茶香味……   “我在书上看到有人写诗赞美兰奶茶“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却在富贵坊的兰雪奶茶中从未看到有此等景象……没想到今日却看到了。”,宁五姐赞叹地说道。   “可不是!苏家妹妹煮的这兰雪奶茶比富贵坊的还要好喝呢……”,宁六妹崇拜地看着苏妙卿。   “好喝!”   最小的宁八妹的赞美就极为简单直观。   面对宁家姐妹的夸奖,苏妙卿莞尔一笑,又倒了两盏,让青黛给汝南泊夫人和姨母送过去。   喝着香香暖暖的奶茶,宁家姐妹几个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没那么困了。   宁家姐妹正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山上而来,只片刻间,便有一银衣白马的少年从山上疾驰而下,马屁股上还托着一串的猎物。   “姐姐!”   宁馨见到苏妙卿,立刻拉住马缰,还未等马停稳,便已翻身下马,向着苏妙卿跑来。   “小心些!”   苏妙卿见状,不由得嗔怪了一句。   马都未停稳,便跳下马来,万一摔到了怎么办?!   “快擦擦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苏妙卿递给宁熹一个帕子。   宁熹嬉皮笑脸地接过,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见帕子已经脏了,于是,就很顺手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脏了,我洗过后还你。”   呃……   苏妙卿美眸圆睁地看着宁熹就这样昧下了自己的一个帕子,可是,又不能说什么。   “快来看!”   “一会中午我们烤野鸡和野兔吃吧……”   “我来动手烤。”   “我跟你说,我烤肉的手艺可是很不赖哦……”   宁熹拉着苏妙卿去看他一早上打的猎物,若不是心中挂念着苏妙卿,他再打一会儿,肯定会更大。   其实,宁熹这就已经打得不少了。   他一大早儿的就把母亲和姐姐全弄来了,结果,来到这儿后发现安昌侯府的人还未到,连太阳也只是爬了小坡,他呆着又无聊,看到马上挂着弓箭,便想着给苏妙卿打点野味尝尝。   “你居然还会烤肉?!”   苏妙卿惊讶地问道。   她看到宁熹的白马屁股上还真挂着不少猎物,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没办法,西山近人,这山上也没什么大型野兽,就只有这些野鸡、野兔之物,这里若是有野鹿、野猪就更好了,那东西烤着吃才更香,若是有狐狸那就最好了,还可以给姐姐做一个狐皮围脖。   “一会儿你尝尝,看我做的有没有比其它人做的好吃?!”,宁熹一幅很有把握的样子。   两人站在那里对着白马上的猎物指指点点,商量着这只如何吃、那只如何吃……可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两个小儿女情投意合的模样。   帷幔中汝南后夫人和大夫人卢蓁笑得越发开心了。   没一会儿,宁熹便说要带苏妙卿去钓鱼,苏妙卿很是心动,可是,又不好放下婉贞表姐和宁家姐妹自己去与宁熹玩。   “快去吧!”   “我们几个正好玩一会陆双,带上你反倒多一个人不能玩。”   表姐谢婉贞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听了表姐的话,苏妙卿这才羞红着脸,放心地与宁熹一起去玩了。   钓鱼这个事情是很上瘾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宁熹极会找鱼窝子,还有他的鱼食儿也不知是用什么和的,鱼儿极是爱吃,不到一个时辰,苏妙卿就已经钓到了三条鱼了,其中有一条足有一斤重,在水河极是有劲儿,若不是宁熹帮忙,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将它拉上来。   这下他们午餐要烤的食材就更多了。   又钓了一会儿后,苏妙卿就看见一个车队,打着神仙居的旗子,正向他们缓缓走来。   “这是干什么?”   苏妙卿拿着鱼杆,好奇地问道。   “我让神仙居的人们把做饭手食材和家伙都带上,让他们现给咱们做,这样也能吃个热呼的……”,宁熹见神仙居的人也来了,便收了鱼杆,“姐姐等着,我去给你做烤肉去!”   苏妙卿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个宁熹为了让她吃口热乎的,居然把神仙居的大厨都给叫到这儿来了。   这……神仙居的生意不做了吗!?   但这一天确实是苏妙卿自来到大邺后,玩的最开心的一天,美食、美人儿、美景……苏妙卿要的其实并不多。   还有……宁熹不光人美,他做的烤肉真的很好吃!   玩得很痛快的苏妙卿,第二天上学堂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可是,一进门,却看见范红绯见她进来,便用嘲讽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有的人啊,抢了别人的心上人,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啧啧……”   “真让人不耻!”   …… 第76章   “你什么意思?!”   苏妙卿皱眉问道。   范红绯总是对谢婉贞和苏妙卿有一股子敌意, 但是,谢婉贞是侯府大小姐,范红绯不敢对谢婉贞如何, 倒是盯上了苏妙卿,和苏妙卿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苏妙卿觉得他脑子有病, 一般情况下也不理她。   可是, 今天范红绯的话让苏妙卿心里有一些不安。   什么心上人?!   她抢了谁的心上人?!   苏妙卿一头雾水。   因为太过惊讶, 所以,苏妙卿并没有看到鲁宁馨在听到范红绯说苏妙卿抢了别人的心上人时, 眼中闪过的一丝焦急和担心。   “什么意思?!”   “苏妙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难道你不知道常华英是怎么病的吗?!”   范红绯很是欣赏苏妙卿此时的茫然。   她是华阳公主的孙女,和范良是亲兄妹。范良为难了一个同窗学子, 结果这个人后来居然暂住在了安昌侯府, 让哥哥没法出手对付他。原本想着待春闱结束后再整他, 结果,那人却高中探花,哥哥却名落孙山。   这让哥哥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正待哥哥想要找些地痞流氓毁了那人的容貌, 绝了他的仕途后, 他居然又傍上了公主,成为了驸马, 还是宫里最受宠的唯一一位嫡公主的驸马, 这就绝了哥哥想要报复的心, 憋屈得不行。   范红绯看着心疼, 于是,便迁怒上了安昌侯府。   她觉得若不是安昌侯多事收留了那个人, 那个人也就不会如此难对付, 让她哥哥烦心。   只是, 谢婉贞是安昌侯府的正经儿主子,她又是被祖母塞过来求学的,不方便欺负主人家,于是,苏妙卿这个客居的表姑娘就入了范红绯的眼了,有事儿没事儿就讽刺两句出出气。   常华英喜欢宁熹这件事儿,她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她就说怎么好好的常华英就病了呢?   当她得知安昌侯府和汝南伯府在为苏妙卿和宁熹议亲时,她顿时就高兴了,又可以欺负奚落安昌侯府的表小姐了,这个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这个安昌侯府一点儿也不好玩,李女师教的又严又凶,还真的打手板子,她也就剩下这点欺负苏妙卿的乐趣了。   在欣赏够了苏妙卿脸上的茫然和担忧之后,范红绯才慢悠悠地说道:“常华英喜欢宁熹,已经很久了……”   常华英喜欢宁熹?!   苏妙卿有点傻眼了。   怎么这么巧?!   “不信?!”   “不信,你问鲁宁馨啊!”   “这件事儿,连她都知道!”   “鲁宁馨都知道的事情,你会不知道?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不会她连这件事儿都没告诉你吧?!”   范红绯十分得意的说道,顺便再挑拨一下苏妙卿和鲁宁馨之间的关系。   她早就看苏妙卿不顺眼,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还在安昌侯府充正经主子,鲁宁馨和常华英还都愿意和她玩。   什么?!   连鲁宁馨都知道?!   苏妙卿不由得震惊地向鲁宁馨看去,果见鲁宁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卿卿,我……”   鲁宁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苏妙卿和常华英都是她的好朋友,她也没想到汝南伯府会和安昌侯府议亲,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做为两个人的好朋友,她能说什么呢?!   她告诉苏妙卿说宁熹是常华英喜欢的人,你不要答应议亲?!   这对苏妙卿多不公平?!   她问了的,很显然苏妙卿也是很喜欢宁熹的。   “华英喜欢宁熹?!”   苏妙卿看向鲁宁馨,声音有些沙哑。   说好的宁熹是纨绔子弟,京里贵妇们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宁熹呢?   她怎么不知道宁熹还这么吃香?!   “嗯。”   鲁宁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点一下头。   宁熹无心仕途,确实不是京城贵妇们心中最佳的姑爷人选,可是,并不代表宁熹不招女孩喜欢啊!   像常华英就喜欢宁熹很多年了。   只是这只有跟华英很好的朋友才知道的事情,这个范红绯怎么会知道的?!   ……   上柱国大将军府。   “英儿啊!你好歹吃一口啊……”   将军夫人武月华端着碗,满面愁容地劝着。   “娘,我没有胃口。”   常华英躺在床上,往日英气健康的人,此时竟病病歪歪的。   自从得知汝南伯府有意与安昌侯府订亲,常华英就病了。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   苏妙卿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该嫉妒她。   更何况,苏妙卿除了出身比她差点儿,哪儿哪儿都比她好,长得比她漂亮、学问比她好、更是比她聪明……   这样好的人儿,别说宁熹会喜欢,她也会喜欢啊!   她哪什么去跟苏妙卿比!?   更何况,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卢蓁对宁熹很满意,可是,父母亲却极不喜欢宁熹。   们觉得宁熹不学无术、整日与那些商贾混在一起,难成大器。   这样的人,父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说给宁熹的。   他们可能都忘了。   小时候,一次元宵观灯,她走丢了落到了拐子手里,若不是宁熹相救,她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   在她最弱小无助的时候,是宁熹救了她。   从此,宁熹的身影就进了她的心里。   “你这孩子,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将军夫人武月华心时急得什么似的。   她生了七个男儿,才得了这么一个老来女。   那真是疼得要天上的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不给太阳。   华英一直都是在全府的娇宠下,无忧无虑的长大的,每天活力十足,什么时候有过这个样子?!   “娘,妹妹!”   “娘,你看我给妹妹带什么来了?!”   “神仙居的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都是妹妹最喜欢吃的。”   推门而入的是常华英的七哥,因为他们年龄相近,因此,他平日里也是和常华英关系最好的,见妹妹这些日子一直不思饮食,常七心里急,想着妹妹最喜欢吃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于是,今天一大早儿的特意跑去神仙居买的。   “神仙居……?”   常华英对平日里最爱的桂花酒酿软酪和带骨鲍螺无动于衷,却在听到神仙居三个字时落泪了。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可她就是难受。   就是心里有一个地方,好疼……好疼……   那个银衣白马的少年,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妹妹?!”   常七没想到他带来的好吃的非但没把妹妹哄好,反倒把妹妹弄哭了,一双和上柱国大将军极为相似的虎目不由得无助的望向自己的母亲。   大将军夫人武月华其实知道女儿的心病。   她是真看不上宁熹。   事实上,京里这些个位高权重的高门贵妃们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宁熹这样的人?那还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所以,这么多年,就算她知道英儿的心事,可是,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宁熹这个人。   她原以为等女儿大了,对宁熹的心思便会淡了,却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对那个宁熹用情如此之深,听闻两府议亲之事后,便病倒了。   偏偏女儿还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哭闹半句,偶尔还要强撑着精神来安慰她这个做母亲的。   只是个议亲,华英便病得这般重,若是那宁熹结了婚……   武月华都不敢想女儿会怎样?!   她是不是做错了?!   华英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府中的荣耀自有她的父亲和她的哥哥们为府中拼来,华英不需要做任何事儿,她只需要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   她也从未想过用华英的婚事去联姻权贵。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不成全了她?!   那宁熹虽无心仕途,可是,却也没有寻常世家子弟的那些坏毛病,很是洁身自好,除了喜欢做些生意之外,人品并无问题。   顶多就是女儿嫁给他后,无法指望夫君封侯拜相,不过,看女儿的样子也是对宁熹没有这方面所求,她会很快乐。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咬死了不同意吗?!   万一,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会不会后悔?!   不用问!   她肯定会后悔的!   她是看不上宁熹,可这一切和女儿的健康幸福比起来,就都不重要了。   “华英,娘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你起来把饭吃了。”   “娘必会让你如愿的!”   武月华看着常妙英憔悴病态的小脸,终于咬了咬牙道。   安昌侯府确实不好得罪,可是,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武月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只是四品官的女儿和一个一品上柱国大将军的女儿,相信汝南伯夫人会知道该怎么选的?!   只是,以后安昌侯府的学堂,女儿去不得了。   ……   汝南伯府。   “什么?!”   “上柱国大将军夫人相中了宁熹,想将她女儿许配给宁熹?!”   宁五娘惊讶出声。   宁五娘可是个稳定的性子,能让她惊讶到失态的地步,足可见她有多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那可是上柱国大将军的宝贝女儿,没想到居然能嫁到他们汝南伯府来?!   要不要这么巧啊?!   她们这边正在和安昌侯府议亲,上柱国大将军那边就也相中了她们家宁熹。   要是选的话,宁五娘也不得不承认常华英比苏妙卿更好。   因为,常华英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还是嫡女,整个将军府都对常华英疼宠有加,如果宁熹娶了常华英,那他就将会有一个极有实力的岳家。   这是苏妙卿所欠缺的。   可是,是她们先向安昌侯府提的亲事,现在两府正在议亲中,若是此时反悔,怎么能行?!更何况汝南伯夫人和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朋友了。   若是,娘答应了上柱国大将军家的婚事,那汝南伯夫人和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友谊可也就要尽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宁熹明显很喜欢苏妙卿。   若是毁婚,小弟那边会如何?!   那还不得炸啊!   娘会怎么选?!   宁五娘巴巴的看着汝南伯夫人。   ……   苏妙卿婚事的变化很快便传入到了东平王萧峄的耳中,同时,传入他耳中的还有苏府老太太韦氏誓要把苏妙卿弄回府,送入东平王府的消息。   “将苏老太太想将她弄回府,送入东平王府的消息传给苏妙卿知。”   “另外,将宫中召收女官之事也在恰当的时机让她知道。”   东平王萧峄看了看黑甲卫传过来的消息,凌厉薄削的眉尾一挑,淡淡道。   “是。”   身后的一名黑甲卫身形微晃,便已在原地消失。   “东西都已经放到三皇子府了吗?!”   萧峄声音幽冷地问道。   “回主子,都已经放好了。”   身后一名黑甲卫上前一步回道。   “那就准备收网吧!”   萧峄目光如夜色般漆黑。   他确实是没有证据证明一切事情都是三皇子指使的,可那又如何?!最想要他和小太子命的,三皇子无疑是第一人。   这些年,三皇子以五皇子为钱袋子,贿赂百官,若不是对那个位子有所图谋,又是为了什么?!   他萧峄办案,有怀疑就够了。   证据……   他会有的!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危险到小太子李承瑞的安全。   ……   苏妙卿最近的心情很差。   常华英还是没来上课。   不只常华英没来府上,就连宁熹也好久没来见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便一天天的冷下来。   上柱国大将军夫人去汝南伯府提亲的事儿,还是她从范红绯那里听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苏妙卿的心情更差了。   懒得看范红绯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她这几天索性就不去学堂了。   大夫人卢蓁的心情也不好,可是,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着苏妙卿,“卿卿,放心!汝南伯府夫人与姨母是多年好友了,她不会对不起我的。”   大夫人卢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心里将上柱国大将军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叫什么事儿?!   你要是相中了,你早下手啊!   非得要别人也相中了,你横行一杠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苏妙卿看着为她着急的姨母,笑的有点苦,“姨母,这门亲事就此做罢吧!”   “为什么呀?!”   大夫人卢蓁很是震惊。   虽说现在有上柱国大将军夫人插了一手,可是,汝南伯府不是还没有做出选择吗?!而且,宁熹那么喜欢卿卿,怎么可能愿意娶常华英?!   只要宁熹不愿意,这门亲事就还有可能!   “就算还有可能,可是,我却不愿意要了。”   “姨母,本来两府就只是议亲而已,又不是订亲,无论是宁熹还是我都有更好选择的权力。”   “现在宁熹有了更好的选择,我祝福他。”   “本来也只见了几面,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大夫人卢蓁听到苏妙卿说不愿意嫁宁熹了,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苏妙卿就这般放弃了这门婚事,连争取也不争取一下。   虽说卿卿说的对,两府只是在议亲。   两个孩子拢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更别提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汝南伯府这门婚事,是她精挑细选的,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   但苏妙卿态度却很坚决,说完便离开了姨母的屋子。   在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回的路上,苏妙卿重重的叹了口气。   姨母不明白。   这门婚事在此之前,确实是门难得的好婚事。   因为宁熹没人进嘛!   自己出身虽不显,但其它各方面条件好,因此,也就入了汝南伯夫人的眼,将她看得像个宝贝一样,恨不得早日把她娶回府中。   可是,这事儿就怕人比人。   当常华英出现后,苏妙卿就不那么完美了。   汝南伯府夫人迟迟没有安昌侯府露面,就说明了一切。   汝南伯夫人在纠结、在衡量、在犹豫……   当汝南伯夫人犹豫的那一刻,苏妙卿就输了。   如果苏妙卿不主动提出退出议亲,那姨母和汝南伯夫人十多年的友谊就要完了。   苏妙卿不想看到这样!   也许,后面她真可以如姨母所说靠着宁熹胡搅蛮缠地嫁入汝南伯府,可是,她和汝南伯夫人已不能如当初一般相处自如,她们之间有了裂痕。   苏妙卿最想嫁的是那种无父无母有车有房的。   之所以没有拒绝汝南伯府的提亲,也是因为汝南伯夫人对她很是喜爱,她是幼子媳妇嫁过去后吃不亏。   可是,有了常华英的出现,汝南伯夫人早已不像当初喜欢自己那样纯粹了,有着这么一个大疙瘩在,苏妙卿又怎么会愿意嫁过去?!   大夫人卢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苏妙卿一定要结束议亲,却还是支持了苏妙卿的所有想法,当安昌侯府派人登门说两个孩子八字不合,议亲做罢时,汝南伯夫人不得不说,她确实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因为这两门亲事,整个汝南伯府愁云惨雾的。   所有人都知道最好的那门亲事,肯定是上柱国将军家的,可奈何,宁熹就是不娶常华英。   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现在,苏妙卿主动退了,汝南伯夫人也不必坏了与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十几年的友谊,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妙卿……   想必这是苏妙卿的主意吧。   目的就怕他们两府为难。   这样玲珑剔透的好孩子……可惜了……与他们汝南伯府无缘。   “我绝对不会娶常华英的!”   宁熹咆哮着冲进了汝南伯夫人的屋子,两眼通红,发线凌乱,像头盛怒的小兽。   “是不是你们对她说了什么?”   “否则,她怎么会同意结束两府议亲?!”   汝南伯夫人叫到宁熹这样,心就不由得颤了两颤,她捂着心口,道:“你这个冤家,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你想要吓死为娘我啊?!”   “至于婚事,完全是因为你们两个八字不合……”   汝南伯夫人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禁有些心虚,目光都不敢对上宁熹的眼睛。   “八字不合?!”   “嗬~!”   “那我和谁合?!常华英吗?!”   宁熹愤怒异常,语气冷极。   这种小把戏,骗骗别的无知少年还成,想骗他宁熹的人,这辈子还没出生呢……   “冤家!这真的不怪娘亲,是安昌侯府的苏小姐亲口说的,是她不愿意嫁给你了,与为娘的有什么关系呢?”   “你也是知道为娘有多喜欢卿卿的……”   汝南伯夫人见宁熹疯成这个样子,心里有些害怕,只得将苏妙卿挡在了身前。   因为,她知道能降住此时如此发疯的宁熹,只有苏妙卿。   果然,听到苏妙卿的名字后,宁熹迅速安静了下来,就像只被人抛弃的大型犬,呜咽着想要找到它的主人。   “我去找姐姐!”   “我去找卿卿!”   “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生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解释这件事……”   上柱国大将军府来人提亲的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神仙居里,忙着开胭脂水粉店铺的事儿,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还叫──“醉花间”。   店铺的模样都是按照醉花间装修的,他想要给苏妙卿一个惊喜。   昨天回府取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他婚事出了变故。   宁熹说完,便冲出府去,打马直奔安昌侯府而去。   可是,安昌侯府却将宁熹拦在了门外,只是冷漠地说,“表小姐不想见你,请回吧!”   看到安昌侯府下人看见他时,又气愤又憎恶的表情,宁熹简直百口莫辨。   他不能在安昌侯府门口胡闹,否则,姐姐要生气的。   “请转告贵府表小姐,我日后每天都会来的,直到她肯见我的那天。”   宁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嘶哑地说道。   说罢,这才转身,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牵着白马离开了。   他绝对不会娶常华英的!   他会一直等到姐姐消气的!   ……   宁熹每天都会去安昌侯府,可是,每次都未能见苏妙卿,但他第二天还是会来。   就在宁熹每每都被安昌侯府拒之门外的事情,引起了京城一些八卦之人的注意时,一条爆炸性的消息突然传遍了京城的第一个角落。   三皇子李承睿因为豢养死士、散播瘟疫、刺杀东平王、并私藏龙袍等大罪,被东平王抓入昭狱了!   …… 第77章   “皇祖母, 救命啊!”   “东平王萧峄罗列了十大罪状,已经将三皇兄抓入昭狱了!”   太后的寿康宫中,八公主李晴风此时哪里有当初的娇矜之色, 她发丝散乱,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跪在太后身前, 苦苦哀求, 满脸都是急色。   “那个孽障!”   “豢养死士、散播瘟疫、刺杀东平王这些都是小事儿,可是, 他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私藏龙袍!”   “这是皇上的大忌!”   “他犯了这个忌讳, 这才是最要命的!”   “如今……哀家也救不了他了!”   端坐上首的太后, 一向精明的凤眸此时充满了疲惫之色。   三皇子的母妃是她族中的女儿, 她自然是希望皇位落在自家血脉的手上,否则,当初……太后闭了闭眼睛……只可惜这一切都成了空。   东平王萧峄太毒太狠!   他从璐州回来后,便一直隐忍不发, 对外只是说当初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璐州瘟疫、太医被杀、自己遇袭一事儿,只说死士已亡, 没有半点儿证据……   让他们对他放松了警惕, 结果, 转头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三皇子府, 并在 I三皇子府的密室里找到了三皇子种种的罪证以及一件龙袍。   对于其它的,太后都没太放在心上, 可是, 当听到到抄出之物有龙袍之时, 太后便眼前一黑。   她知道三皇子完了!   “这……这……”   八公主李晴风也是知道私藏龙袍是多么大的罪过,历史上凡是沾染上这一条皇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她心里也恨!   恨三皇兄糊涂!   就算他再想那个位置,也不能私藏龙袍啊!   他不是一向最小心谨慎的吗?   会犯这种错误?!   ……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当然不会!   那龙袍根本就是萧峄栽赃给他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向细心谨慎的他居然被萧峄给骗了。   萧峄明面上装出对死士刺杀一事没有半点头绪,可是,实际上他的身边居然也潜进了黑甲卫的探子,甚至他的密室所在位置,都被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密室里抄出的东西真真假假,有些是他做的,可是,有些根本不是,全都是萧峄栽赃的!   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比所有人都清醒,这些东西往皇上那里一放,三分假中掺着七分真,那三分假便也成了真,最要命的是就是那三分假可以致他于死地!   三皇子李承睿是真没想到萧峄居然可以疯到这个地步,为了搬倒他,居然制造假龙袍……甚至连他的认罪书,都是他伪造的。   他自从时了昭狱后,便一言不发。   直到这一天,萧峄带人端着一杯毒酒进来,三皇子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惊惶。   “萧峄!你无圣旨便抄了本皇子的府邸、还伪造龙袍诬陷于本皇子、甚至连本皇子的认罪书都是你伪造的!”   “萧峄!你无法无天,终有一日,老天会收了你!”   三皇子又惊又惧,神色疯狂。   “像你这样为了一已私欲,散瘟疫、杀太医、视数十万大邺百姓为草芥之人,才该是被老天收走的人!看!本王这不就来送你一程了!”   东平王萧峄转动着手上的沉香木佛珠,长眉微挑,淡淡地说道。   “不!不!”   “萧峄,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背着父皇赐死我?!”   “我外祖那里还有十几万大军,你杀了我就不怕他们反吗?!”   生死面前,三皇子终于怕了。   他一步步地后退,不想接受眼前的现实,直到退到了昭狱冰冷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首先,这回你猜错了。”   “要你死的,是你的父皇!”   “其次,你放心……你的外祖一家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东平王萧峄嘴角微勾,满眼愉悦。   “不!不可能!”   三皇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疯狂的摇着头。   他们……他们竟然想动外祖在西北的那十万大军?!这怎么可能?!   可是,三皇子心里却又明白,若不是萧峄有了万全之策,他怎么可能敢对他动手?   “三皇子,你好歹是皇家血脉,还是要点体面吧……”   “三皇子……”   “请!”   萧峄一指那杯毒酒,昳丽俊美到极致的脸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得用他的命,祭奠那些在璐州城无辜枉死的卢太医等人,还有数万璐州因染瘟疫而亡的百姓。   “三皇子,请上路!”   端着毒酒的黑甲卫向前一步,对三皇子喝道。   这一声喝,将三皇子吓得几乎灵魂出窍,这一刻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死,死在萧峄这个疯子的手里。   他看着他死,还在笑。   不!   他不能死!   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的想要弄死他,就是不想让外祖派人将他救出。   只要外祖知道他身囹圄,定然会造反攻入京城以救他。   他们这么多年的准备,虽然此时造反仓促了一些,但是也不是不可……   时间!   他需要时间!   他不能死!   而眼前能让他不死的,只有萧峄。   “萧峄,只要你让我不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个事关萧皇后之死的秘密……”   三皇子急切地说道。   因为这个秘密被瞒得很严,没有人知道。   当年萧皇后之死,看似是薛氏一族出的手,但实际上,幕后主使之人,另有他人……   他不相信萧峄会不感兴趣。   他如今只能用这个秘密换他苟延残喘一阵,待他外祖派人来救他出去,今日种种,他会和萧峄算总帐的。   三皇子李承瑞满心期盼,可是,却换来萧峄淡淡的一句,“不必了!”   不必了?!   三皇子李承瑞怵然一惊,他细细的打量着萧峄,却见萧峄的脸上真的没有半分动容,似是……似是早已知晓一切一般。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如果萧峄这些年早就知道当初害死他姐姐的幕后之人是谁,他却能一直隐忍不发……太可怕了!萧峄这个人太可怕了!   “你……你全都知道了……”   三皇子李承瑞最后的希望破灭,整个人不由得打着寒颤。   “送他上路!”   萧峄没有回复三皇子李承瑞的话,潋滟无双的桃花眼里全是淡漠,看三皇子李承瑞就像看死人一般。   秘密?!   不外乎就是那个人而已……   那个人和大邺最尊贵的两位人都有血缘牵扯,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无从下手。   不过,没关系!   这笔血债,他终会亲自向她讨要的!   接到送三皇子上路命令的黑甲卫大步上前,扭住不断拼命挣扎的三皇子李承瑞,像给鸡灌药般,将毒酒给三皇上李承睿灌了下去。   三皇子李承睿痛苦地在地上挣扎,不过半息功夫,便没了气息。   “赐毒酒多麻烦,都不如让属下一刀剁了他!”   端着毒酒的黑甲卫看着三皇子李承睿咽了气,这才恨恨地说道。   他有个好兄弟,就是因为瘟疫折在了璐州。   这没想到璐州城的瘟疫,竟然是三皇子为了对付自家王爷,特意在水井里投毒,若不是有当初三皇子和那些死士飞鸽传书留下的书信,他简直不敢相信三皇子居然如此丧心病狂,视璐州百姓如无物。   如此漠视百姓之人,居然还是皇室血脉,简直让人不耻!   “若是剁了他,又要弄得满地血污……”   “她……不喜血腥之气……”   萧峄低语。   嗯?!   谁?!   谁不喜血腥?!   正当那名黑甲卫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时,却突然听见自家王爷扔下一句,“让人收了吧……”,随后,转身离开了监牢。   ……   皇宫,养心殿。   “送走了……”   成武帝一夜之间似是又老了几岁,眉梢眼角俱带悲色,往日锐利的双眼此时似是连睁都睁不开,盛夏的天,他却要在身上盖件毯子,只是半眯着,像是一头垂垂老矣的老虎。   “送走了!”   “皇上放心,他喝了酒,走的并不痛苦……”   东平王萧峄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   这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对他的最后一点仁慈。   成武帝缓缓说道。   说完,便再不发一言,只是倚在皇位上,似是睡着了一般。   就在人们都以为皇上睡着了,不会在说话时,成武帝又突然道:“灵壁,朕其它那几个儿子……”   “皇上放心。”   “其它几位皇子现在都是好的……”   至于未来如何?   那就无人得知了。   但只要他们不对那个位子起心思,那他们就不是敌人。   成武帝的这个位置,可是,牺牲了数十万萧家军的人命,才让成武帝坐上这个位置的,他又岂能容他人夺去?!   “那就好。”   “灵壁答应朕,若他们不觊觎那个位子,则厚待他们。”   成武帝的声音很低,低到弱不可闻。   但萧峄还是听见了,并答应了下来。   “是。”   萧峄躬身一礼。   “皇上,西北那边还需臣去处理一下,臣这就去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臣会速去速回的。”   “去吧!”   “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朕死不了。”   成武帝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却莫名多了一股力量。   他的身子真的每况愈下了……   承瑞啊……   你快点长大吧。   父皇怕是为你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狠心赐死了老三。   身在皇家,半点不由人。   ……   三皇子的事儿,苏妙卿自然也有所听闻。   不到两年的时间,接连折了三位皇子。   当然,在听说璐州的卢太医等,都是三皇子派死士干的,他还散播瘟疫让璐州百姓死伤无数,苏妙卿就觉得这个三皇子该死。   他有散播瘟疫的狠心,说不定鲁宁馨上辈子小太子的痘症就是他命人放的呢。   对此猜想,鲁宁馨也很是认同。   现在皇上仅存的几位皇子无论是才能还是家世皆是平凡之辈,唯一出色一点儿的就是娶了泾国公府大小姐的那位八皇子。   不过,那位八皇子却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自从和泾国公府大小姐订了婚之后,三天两头的往人家泾国公府跑,不是今天送这个,就是明天送那个,一颗心都在泾国公府大小姐身上。   这么说的话,小太子应该是安全了。   鲁宁馨上辈子小太子的痘症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再染上了吧?!   毕竟,对那个位子有所觊觎的人,都被萧峄杀的杀、废的废,再难成气侯了。   小太子不死、成武帝不亡、大邺就不会毁于兵乱……   揪心了数月的苏妙卿和鲁宁馨终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危险终于过去了,她们总算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只是,苏妙卿还没高兴上两天,苏府那边就又传来了让她闹心的消息,老太太韦氏半夜起床摔了一跤,人已经快不行了,临死前想要看看自己的嫡亲孙女苏妙卿。   苏妙卿下意识便觉得这是苏府的一个套,于是,不放心的她便让英娘找府里的老人去打听,看看这苏家人又作什么妖蛾子。   哪成想打听回来的结果,真是让她气炸了心肺。   那个韦氏竟然装病想把她骗回府,然后把她送给萧峄,以换取苏政的前途。   这种行为实在是把苏妙卿恶心坏了。   倘若韦氏是想把她送给别人,苏妙卿也不会如此炸毛。   可偏偏是萧峄!   她在前面拼了命的甩开萧峄,韦氏却在后面打着把她送给萧峄的主意。   若是真让她成功了,萧峄会如何看她?   明知韦氏对她没怀好意,她又怎么会回苏府?!   可是,这次苏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强硬,见她推托着不肯回来,便派心腹赵嬷嬷跪在安昌侯府门前,一遍遍高声喊着:“二姑娘,你就回府见见老太太吧……”“老太太不行了,临终前,就想见见自家亲孙女……”“二姑娘,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半点孝心,想让老太太死不瞑目吗?!”   这一招儿实在是太毒了。   大夫人卢蓁怒火中烧,可是,却也不强忍下怒火,亲自走出侯府大门招待那个赵嬷嬷,那赵嬷嬷十分奸滑,说什么也不肯进侯府,只在侯府门前跪着不断哀嚎悲泣。   大夫人卢蓁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撒谎说苏妙卿出门去了,人不在府内,赵嬷嬷如此哭嚎是何道理?!说完便叫人将赵嬷嬷扭送官府,以冲撞侯府之罪打了三十板子,人半死不活的扔回了苏府。   姨母这是气狠了!   她恨韦氏心肠狠毒,为了逼卿卿回苏家,连这种阴毒的狠招都使得出来。   可是,就算如此,今天是混过去了,那明天呢?!   在她看来,韦氏好像疯了,她是不会在乎几个下人的性命的,明天,她必然会让其它下人来侯府门前哭嚎,以逼迫卿卿回去。   这个年代,女子的名节大如天。   卿卿现在好容易在京中有了极好的名声,若是,就这么被韦氏那个老太婆给毁了,她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如今可怎么办?!   那韦氏如狼似虎,若是卿卿回了苏府,那必然是要出大事的。   到时候,她再着急,可就来不及了。   “韦氏!韦氏!”   “她怎么还不死?!”   大夫人卢蓁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   侯府门口的闹剧,苏妙卿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她心头也升起一股无力感。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   只是,她的心还不够狠!   她手上多的是那种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的药,若是,她真的回了府,在她吃亏之前,她肯定用药送那两人上西天。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也不能总躲着,明天,苏府的人又该来哭嚎了。   实在不行,她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走了,姨母就麻烦了,那苏府还不得讹上姨母?!别怀疑,这么恶心的事儿,苏府肯定干得出来。   苏妙卿烦得在花园里长吁短叹。   结果,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两个路过的小丫鬟说话,那两个小丫鬟她认得,正是在翠竹院服侍李女师的两个小丫鬟。   “你说李女师以前是为了躲避婚事才选择进宫当女官的啊?”   “是啊!这我也是听说的。”   “说李女师父母早亡,狠毒的表姑母为了霸占李女师家的财产,便想将李女师嫁给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为妻,李女师不愿,正好宫中招女官和宫女,于是,李女师便入宫了。”   “李女师身无钱财,于是,在被分配做女官时,就分到了僻静无人的崇文殿……”   “崇文殿是什么地方啊?”   “李女师说崇文殿里全都是一些前朝古籍,因为那里地处偏远,书籍陈旧,因此很是冷清的一个地方……”   “难怪咱们李女师满腹诗书,想必都是在那里学的吧?”   “可不是,李女师在崇文殿呆了四年,将崇文殿里所有的书都看完了呢……”   “哇哦……难怪李女师如此博学多材……”   ……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渐行渐远。   苏妙卿呆愣了半响,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她可以进宫做女官,来摆脱这家人啊!   平恩夫人就是从宫里出来的,想必给她找个清闲的地方呆着,再让人护着她点儿也不是难事……至于,她什么时候出宫,那就看她愿意了。   她若是在宫中呆烦了,就拜托平恩夫人悄悄把她弄出宫来,改名换姓地生活,反正她也从不稀罕苏家的一切。   而且,她是进宫选女官,想必苏府也不敢和皇家叫板。   怎么看都是眼现摆脱苏家的好方法。   于是,苏妙卿便兴冲冲地去找姨母卢蓁了,卢蓁一听见苏妙卿想要进宫当女官,眼泪便先涌了上来……   她的好卿卿究竟是倒了什么霉?!   先是两门婚事都不顺遂,现在,又被苏家人缠上来了。   为了躲避苏家人,还要躲进宫里去。   “卿卿,你怎么能想着进宫?宫里那是什么地方……”   姨母卢蓁抱着卿卿,死活不同意。   当年她婆母因家境贫寒,被迫进宫做了宫女,吃了多少苦,这才熬到今天的地位,她哪里舍得她的卿卿去宫里吃那般的苦?!   “姨母,当初平恩夫人初入宫,因无人照抚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如今我入宫却又不同了呀……因为,我有平恩夫人照顾着嘛……”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甜甜地笑着说。   平恩夫人身为成武帝的奶娘,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虽说现在已经离开皇宫,在宫外养老,可是,苏妙卿才不信平恩夫人在宫里就没有了人手。   有平恩夫人护着,她在宫中肯定吃不了苦。   呃……   正在哭泣的大夫人卢蓁猛地收住了眼泪,心里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婆母虽然从宫中退出来了,可是,婆母手下的人可还都在啊。   婆母的厉害,她可是知道的。   有婆母留下的宫中旧人看护着卿卿,卿卿好像……还真吃不了什么苦。   好像……也行。   就是……   卿卿这一入宫,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卿卿。   “卿卿,那你何时才能出来啊?”   大夫人卢蓁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随时都可以啊!”   “只要等这个风波过去就行……”   “到时候让平恩夫人送我悄悄的出来,改头换面重新生活,再也不受控于苏家……”   想想苏妙卿就忍不住开心啊。   呃……   这下大夫人卢蓁是真的不哭了,甚至还细细打算起来。   卿卿的这个主意不错。   她真是被苏家人烦得不行,若是卿卿出宫后,总是避着苏家人偷偷活着也麻烦,若是能将苏家人一家子都扔到璐州去,那就最好了。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事情就益早不益迟。   于是,卢蓁一边安排人给苏妙卿收拾东西,一边就带着苏妙卿去见了自己的婆母平恩夫人。   这点小事儿,很快就得到了平恩夫人的同意。   得到平恩夫人的同意后,苏妙卿进宫前给苏府写了一封信,信上要怎么唬人就怎么写,要怎么可怕就怎么写。   苏妙卿信上写她入宫做女官去了,并且,今生都不打算出宫了,警告韦氏别再打她的主意,否则,她若是一个想不开得罪了宫中的贵人,就等着苏氏九族给她赔葬吧!   苏妙卿原本也就是想吓唬吓唬苏家人,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居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苏老太太将她除族了!   …… 第78章   除族了, 就意味着你已被家族抛弃,你和你的家族再无半点干系,日后你荣华富贵, 家族沾不上半点儿,但你若是闯下了塌天大祸, 也都由你一个人承担, 与家族没有半点关系。   也就是说, 日后就算苏妙卿在宫里闯下了株连九族的祸事,但她已被家族除名, 也牵连不到家里了。   这对苏妙卿来讲简直是个意外之喜!   她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摆脱苏家,为了摆脱苏家, 她连嫁人的方法都想到了, 可奈何时运不济, 两门婚事都命运多舛,一门都没能成,她还以为再想要摆脱苏家,不知道得多麻烦时, 却没想到她一封书信而已, 这事儿就成了。   让她简直不敢相信!   为了确保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她还特意在宫中写信回府, 让英娘去查一下事情的原委。   英娘很快就给她回信了。   据说她那封书信送到苏府后, 苏老太太韦氏一看就气晕了过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请大夫, 折腾了好一会儿,苏老太太才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就是破口大骂苏妙卿。   说她随了她那个水性扬花的娘, 一身的贱骨头, 好好的福不会享, 偏偏进宫去当伺候人的奴婢,果然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当然这种话,英娘肯定是不会完完整整的叙述给苏妙卿听的,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   事实上苏老太太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足足骂了一两个时辰。   直骂的口干舌燥,肺都要气炸了,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大夫人赵翠苓惊慌失措的插了一句口,“娘,这个死妮子是疯了,她在宫中要当一辈子宫女,看样咱们家的富贵是指望不上她了,万一她要是在宫中闯了祸,倒是要连累咱们家,干脆把她除族吧……”   苏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听到大夫人赵翠苓的话,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并且动作迅速,当天就给苏妙卿除了族,并写信送给苏政以及老家告知族人。   就这么的苏妙卿就被除了族。   在英娘的书信里,英娘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苏府的愤恨,恨苏家人如此凉薄绝情,甚至信纸上还带有斑斑点点的泪痕,显然是一边写一边哭。   她哭她家小姐婚事不遂,连订了两门婚事都告吹了。   哭她家小姐亲缘淡薄,狠心的祖母恶毒的继母一心将小姐当物品,心心念念的想把小姐卖了,换个好价钱。   为此,不惜咒自己快死了,以逼小姐回府,害的小姐无奈只能躲进宫中。   就算这样她们居然都不放过小姐,居然把小姐除族了。   苏妙卿知道英娘的悲愤,因为在古人的心中,被除族是个大事儿。一个人若是被家族除名,那这个人就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认为是他品德有失,才会被家族抛弃,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苏妙卿却丝毫不惧,她甚至为此特意写信安慰英娘。   首先她是个小女子,而不是男子,不需要建功立业,也不需要求取功名,她又是个社恐,也不喜欢那些抛头露面的机会,这就会让她避免很多的困扰。   就算真那么不小心被熟人碰到,说就说两句呗,又不会掉块肉。   再说,她是因为入宫得罪了苏老太太才被除族的,这事儿她占理儿,说出去她是为皇家效力,只因为这件小事,苏老太太就大发雷霆将她除族,若是闹大了,事情只会对苏家不利,而非她之过错。   别人甚至都不敢以此事刁难鄙夷她,否则,就是认同苏老太太的做法,是对皇上不满。   这年头谁敢对皇上不满?!   借她们两个胆子!   所以,英娘真的不用为她担心,她快乐的很。   若不是人在宫中,她真想放两挂鞭炮,以示庆祝。   苏妙卿坐在摇椅上,在崇文殿前的空地,惬意地晒着太阳,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是的。   苏妙卿也被分到了事少人少的崇文殿。   这自然是平恩夫人和李女师两人出手下的安排。   苏妙卿进宫之后,发现这崇文殿果然是个好地方,因为保管的都是些年代很久远的书,所以,此地险少有人来,一个月都难得见一回外人,而且,活儿也很少,每天就是打扫打扫灰尘,晒晒书,一边晒书的同时一边晒自己,简直太适合自己这条咸鱼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是,进宫事,她就不用再跟着李女师学习了。   她终于解脱了!   苏妙卿眯着眼睛,看着太阳,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自从她被那个催命鬼似的系统绑定之后,她都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享受过了。   “苏女史,吃饭了。”   耳边传来崇文殿小宫女清脆的声音。   苏妙卿摸了摸小肚子,她还真饿了,于是身手立索地跳下摇椅,笑眯眯地回道:“来了,绿绮,今天吃什么呀?”   “今儿有樱桃火腿、鹌子水晶脍、菱白虾仁、冬笋玉兰片、荷叶冬瓜汤和碧粳饭……”   绿绮一边清脆地回着苏妙卿的话,手里也没停的给苏妙卿盛汤盛饭。   “盛饭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绿绮将盛好的荷叶冬瓜汤放在苏妙卿面前,她知道苏女史喜欢在吃饭之前先喝上一碗汤,说是这样,可以让人少吃一些饭,保持身材苗条,绿绮将汤放好后,才开口回道:“我是崇文殿的宫女,照顾苏女史本就是我的职责……”   “而且,您是李女师的弟子,看到您,我们就像看到了李女师一样,心里欢喜着呢,若是照顾不好您,我们怎么对得起当初李女士对我们的帮助和教导?”   绿绮很小年纪就进宫了,进宫后的她又瘦又小又没路子,人人都欺负她,还是李女师看到后把她调到了崇文殿时时照抚,她才能长这么大。   李女师的情谊,绿绮一直铭记于心,想着日后报答,可是,李女师最后出宫了,她也报答不上了。   现在,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让她如何能不敬心呢?!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主要是她被照顾得太好了,除了绿绮之外,她还有两个小宫女都是照顾她日常衣食起居的。   她这哪里是进宫伺候人来了,她这是进宫被人伺候来的。   苏妙卿一直跟她们说只要忙她们份内的事情就好,不用对她多加照顾,可这几个家伙每一个都有理由。   绿绮是李女师吩咐的,还有另外两个宫女,流萤是平恩夫人吩咐的,倒是画屏谁的人也不是,但是她是璐州人。   这次璐州瘟疫,她的爹娘和小弟也不幸染上了,差点就死了,是苏妙卿带去的药方救了她一家人的命,所以画屏说什么也要来报恩,她说不用都不行。   于是乎苏妙卿就过上了和在府里差不多的日子,每天就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了,她们连搬书晒书就种事情都不让她做,若不是苏妙卿坚持,苏妙卿觉得自己都得被她们养废了。   “这宫中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和侯府小厨房的手艺差不多……”   苏妙卿喝了口荷叶冬瓜汤,清爽甘润,唇齿间淡淡的荷香,不由得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节喝荷叶冬瓜最是爽口了。   绿绮听了捂嘴一乐,“那是肯定的啊!负责给苏女史做饭食的王掌膳可是侯府徐大师傅的徒弟,听说徐大师傅特意找人捎话给她的徒弟,让她好好照顾您的吃食……”   王掌膳和她闲聊时说她师傅特意带话给她说是让她好好照顾着苏女史,说苏女史可是安昌侯府大夫人的宝贝疙瘩,性子温和,给钱又痛快。   这一点儿,绿绮也发现了。   苏女史不差钱!   每次给她们的打赏都十分丰厚,尤其是在吃上面,更是不含糊。   先是有师傅的嘱托在先,现在,这位苏女史又出手大方,那王掌膳那边还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樱桃火腿鲜美爽口、鹌子水晶脍软中带脆、菱白虾仁鲜甜甘美、冬笋玉兰片脆嫩清甜、碧粳饭软糯弹牙……   实在是太好吃了。   于是,苏妙卿可耻的吃撑了。   吃饱后,苏妙卿喝了一盏是香淳顺滑的普洱茶,又在崇文殿前绕了几圈消食,没一会儿,就困了,于是,苏妙卿坐回摇摇椅,没几下,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苏妙卿睡醒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可太舒服了。   一转头,突然发现身边有个小孩,正在看着自己。   小孩长得漂亮,昳丽的眉眼有点眼熟,脸色有些阴郁,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蟒袍。   虽然,苏妙卿不认识这个小孩,可是,苏妙卿认识那身明黄色蟒袍。   在这皇宫里,还有哪个小孩能头戴金冠,身着明黄色蟒袍?!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苏妙卿连忙起身,规规矩矩行礼。   ……   崇文殿里的绿绮听到声音,也吓得慌忙出来给太子殿下行礼。   “你就是崇文殿新来的女史?!”   小太子李承瑞板着脸,斜睨着苏妙卿,盛气凌人道。   “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正是崇文殿新来女史苏妙卿。”   苏妙卿一板一眼地回答。   她也不知道小太子李承瑞为何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崇文殿,身边跟着的人也才这么几个。   宫中太后因为三皇子一事,卧病在床已有好些日子了,成武帝的身体形况也越来越差,听说萧峄离京去处理西北叛乱了,弄得整个皇宫似乎都有些松散,说不定这才让小太子四处闲逛,不过,但想到现在宫的形势,倒也安心了许多。   现在对小太子有威胁的皇子,都已经被萧峄除掉了。   小太子出来走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怎么就走到她崇文殿来了?!   虽然,苏妙卿一肚子疑惑,可是面上却不显,嘴巴更是严实,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   比如她心里都好奇死了小太子来崇文殿做什么,可是她却不会问。   “你是平恩夫人府上的表小姐?平恩夫人身体可好?”   小太子李承瑞看了看苏妙卿,又开口问道,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气势却已不容小觑。   “回太子殿下的话,平恩夫人今年身子好了许多,咳疾也再没犯过……”   苏妙卿恭敬地回道。   然后……   小太子李承瑞就不吱声了。   他不吱声,苏妙卿也不吱声。   他俩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望地。   主打的就是一个,你不动我也不动。   比耐性这种东西,显然小太子是比不过苏妙卿的。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小太子脸颊泛起两团红,气势汹汹地说道:“本太子要找陈大家注的《汉书》批注……”   听到有活儿干,苏妙卿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当木头这活儿实在不适合一个咸鱼来干。   “是。”   “奴婢这就给殿下寻来。”   说完,苏妙卿转身进了崇文殿,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拿着一卷书册走了出来。   “这么快?!”   小太子李承瑞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也就这个时候,苏妙卿发现小太子李承瑞还有点小孩子的模样。   他刚刚进来时的样子,活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一身的阴郁,臭着个脸。   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装什么苦大仇深的大人?   苏妙卿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书交由太子的人。   小太子李承瑞拿过来一看,果然是他想要的那本,狐疑地看了看苏妙卿一眼后,又不服气地说道:“孤还要看《商君书》《潜夫论》《淮南子》……”   小太子李承瑞一口气说了七、八本书的名字。   苏妙卿知道小太子不是真的一口气想看这么多书,而是,看她能不能很快的找出这些书。   “请太子殿下稍等一会儿。”   苏妙卿心里不置可否,只留下这么一句后,就转身进了崇文殿。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苏妙卿便捧着几本书回来了,“太子殿下要的书,都在这里了……”   小太子李承瑞拿过来一看,果然都是他刚才点名要的书,不禁惊讶地脱口而出,“你怎么做到这么快的?!”   “唯手熟而尔。”   苏妙卿笑笑答道。   “孤不信!”   “孤要自己去看看!”   说完,将手中的书摔到身边小太监的身上,撒腿就往崇文殿里跑。   苏妙卿和众人见状,便也跟在了身后进入崇文殿。   就见小太子李承瑞在殿内的书架间走来走去,他个子不高,看不了高处的书,只能看低层的,但这也让他很快发现了不同。   “这是什么?”   小太子李承瑞拎起一个小布条,奇怪地问道。   他走了一圈发现,每个书架隔一断距离就会有一个布条,布条上面还写着字。   “这是奴婢做的标记,将相似的书放在一起,查找起来也方便,找得多了,熟悉了,大概记得哪些书在哪个书架上……”,苏妙卿答道。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找得快的原因吧?!”   小太子李承瑞露出了个“我知道你的方法了,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太子殿下睿智。”   苏妙卿笑眯眯地答道。   可能小太子是听说安昌侯府有人进宫,心里起了好奇,便想来看看吧。看小太子的模样似是对平恩夫人也很是敬重的样子,想必不会为难她这个安昌侯府的表小姐。   既然不是来找茬的,苏妙卿就放松许多了。   “切!”   “没意思,孤走了。”   说完小太子李承瑞又看了苏妙卿一眼后,便带着人走了,离开了崇文殿。   小太子离开后,绿绮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一个劲儿的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看似吓得不轻的模样。   “你没事吧?小太子有这么可怕吗?”   苏妙卿赶紧递给绿绮一盏茶水,让她缓缓情绪。   绿绮在宫中多年,其实之前从未见过小太子,这还是第一回 见。   “第一回 见,你怎么怕成这样?”   苏妙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好奇地问道。   “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责罚打骂东宫下人,性格也是喜怒不定,总是阴沉着个脸……让人看了,心里就害怕……”,绿绮喝了口温热的茶水,自己的魂好像才回来,和苏妙卿小声地说着这宫中关于小太子的八卦。   听完绿绮的描述,苏妙卿眉头不由得微皱。   小太子的名声,在宫里可不怎么好啊!   她刚进宫,与小太子的接触也不多,小太子究竟是不是这些宫人口中阴晴不定的样子,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小太子有这么个名声,对他以后继承大统是相当不好的。   毕竟,百官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一个喜怒不定的皇帝,百姓也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责罚打骂不仁慈的皇帝。   那个孩子,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苏妙卿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小太子李承瑞精致昳丽的脸,初见她只觉得熟悉,现在她想起来,为什么她觉得这张脸熟悉了?就是缩小版的萧峄。   她从未见过萧峄小时候,但刚才小太子的出现满足了她的想像。   估计萧峄小时候应该就像小太子那般好看吧?!   不过,也应该有所不同。   她听平恩夫人说萧峄小时候是非常幸福的,有慈爱的爹娘、疼爱自己的姐姐,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整日里骑马射箭,好不快活。   平恩夫人曾说萧峄是京城里最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他在十二岁之前,都是意气风发的。   萧峄是十二岁之后,才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的。   可是,小太子今年才八岁,却已经有了几分萧峄长大后狠戾的模样。   这究竟是回事呢?   难道,皇宫真的如此毁人,长在皇宫中的小孩都不知天真为何物!?   后来小太子李承瑞又来了几次,每次与苏妙卿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苏妙卿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气走,嘴上说着什么“没意思,再也不来了……”的话,可是,过不了两天,他就又会往这里跑。   跑得多了,苏妙卿和小太子李承瑞渐渐熟悉起来。   金秋九月。   这天,苏妙卿正啃着翠枣,啃着啃着,突然想起小太子好像好几天都没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绿绮见苏妙卿好奇,便告诉苏妙卿,说是小太子在东宫又发脾气了。   “是因为什么啊?”   苏妙卿皱眉问道。   可绿绮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小太子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砸东西打骂下人,她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小太子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有人知道?   苏妙卿想了想,觉得像小太子这样八岁大的孩子,在现代才刚上小学二年纪的样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朋友相半的岁数。   可是,小太子母后早亡,父皇每日朝政烦多,身体又不好,而他身为太子,身边也注定没什么朋友……   一个八岁的孩子,早早失恃,又没朋友,父亲又忙于工作……   这么一想,苏妙卿大概明白了小太子为何是这个样子。   想起小太子那张眉眼凉薄讥诮的精致小脸,苏妙卿不禁有一丝心疼。   于是,她看了看手里的枣子,又看了看崇文殿墙角长的狗尾巴草,心中动了动,于是,不一会儿,一个个造型可爱的小马,便在苏妙卿手上诞生了。   苏妙卿特意让绿绮将院中的石桌收拾了,将她做好的小马一匹匹的摆放在上面。   “苏女史,这是什么?”   “小马吗?!”   “哎呀!太可爱了!”   “这马耳朵和马尾巴……这也太像了……”   绿绮一边帮她摆好马阵,一边惊奇地赞叹着。   很快马这边的方队就摆完了,苏妙卿啃着枣子,自我欣赏完,遗憾地说道:“这若是有栗子就好了,我还可以做一个松鼠大军……”   绿绮明显是玩上瘾了,她俏皮地一笑,道:“苏女史,我知道哪有栗子,你等着。”   说完,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人就跑回来了,还带了一大兜子栗子。   于是,苏妙卿就又用狗尾巴草做了很对松鼠大军和枣子做的小马大军相对,形成楚河汉界之势,可把绿绮笑得不行。   哈哈……实在是太好玩了。   就么玩了一会,吃过了午饭,就又倒了苏妙卿午睡的时间。   苏妙卿又在摇椅上睡着了,绿绮还给她盖了一个薄被子,等她醒过来之时,正看见小太子站在石桌前,一脸兴奋的看着楚汉大军,还悄悄往衣袖里藏了一匹小马,正在藏时,就被苏妙卿捉了个正着,小太子李承瑞的脸慢慢红了,精致昳丽的小脸上写满了尴尬二字。   …… 第79章   “咦, 起猛了?”   “我怎么看到小马和松鼠打着仗的就跑没了?”   “不行!”   “我得再睡会儿……”   于是,苏妙卿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小太子愣了一下, 随后,阴郁的小脸露出一丝笑意, 知道这是苏妙卿特意给他做的, 小手一挥, 将小马和小松鼠都细心地装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待苏妙卿再睡醒时,小太子人已经离开了, 石桌上的小马和小松鼠一只都不剩了,显然是小太子都带走了。   苏妙卿估计这两个小东西, 应该够小太子玩两天的。   嗯……   下次给小太子做些个什么玩具好呢?   小马和小松鼠才刚让小太子取走, 苏妙卿就已经想着下次再做点什么哄哄那个总是不开心的小鬼了。   苏妙卿的目光落到了崇文殿角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上, 九月的天,暖意融融,不时有银杏叶子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旋舞着落到地面, 像一只只体态优美的蝴蝶……   苏妙卿眼睛一亮, 又有了主意。   没过多久,苏妙卿就听说东宫的小太子又发脾气了, 于是, 在第二天, 苏妙卿在崇文殿便又见到了小太子。   此时, 他正在廊下,看着廊下系着的一只只黄色的蝴蝶。   那是苏妙卿用落下来的银杏叶子做的, 有触须、有尾翼、再加上银杏子天然的形状, 活脱脱就是一只只活灵活现的蝴蝶, 都用漂亮的丝线系着,拴在廊下,微风吹动,一只只蝴蝶就仿佛是活了一般,翩翩飞舞,极是神奇美丽。   小太子李承瑞正仰着头,如萧峄极为相似的桃花眼正满眼惊喜地看着这一切,还试图伸手去捉一只……   东宫的下人都在崇文殿外,远远的侯着。   苏妙卿只在殿里的窗前看着,也不出去见礼,只当自己不知道小太子来了,想着一会儿小太子把蝴蝶收了,就会走了。   只是,却没想到,小太子只是摸了摸,脸上的高兴也只有一息,眉眼便又暗淡下来,飞舞的金色蝴蝶衬托得小太子越发的落寞寂寥。   “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终是没忍心,缓缓也走进了那片飞舞的蝴蝶中。   小太子李承瑞看了看苏妙卿,又看了看这片金色飞舞的蝴蝶,嘴唇翕动,低低地问道:“你知道孤的舅舅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小太子的舅舅?!   东平王萧峄?!   听说东平王萧峄去西北平乱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这她可不知道啊。   小太子这是想萧峄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帮不了他。   苏妙卿缓缓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知。   “怎么连你也不知道?!”   小太子李承瑞极为沮丧地低下头。   呃……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是什么给小太子做个错觉?   苏妙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西北军情况复杂,大将军曹彪已经在此地经营多年,坐拥十几万大军,早已将西北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势力根深蒂固,成了西北的土皇帝……”   “舅舅此番只带了数千黑甲卫跟随,如何能是对手?!”   “朝堂传来消息,舅舅已身陷西北,失联多日了……”   小太子李承瑞垂着头,低声道。   萧峄身陷西北,已经失联了?!   苏妙卿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这一世已与鲁宁馨记忆中的上一世有了很大不同,这一世小太子没死,萧峄率先出手,弄得几位皇子死的死、囚的囚,远在西北的大将军曹飞虎也有主动造反变成了被动造反……   所以,萧峄在西北会如何,苏妙卿也不得而知。   若不是小太子说,她也不会知道西北竟然如此凶险,连萧峄都身陷西北,现在不知所踪。   苏妙卿想想都有些为萧峄担心。   那可是十几万大军,萧峄才带了几千人马,把这几千人马扔进西北军大营怕是就像是水滴入海一般,连丝涟漪都不会有。   不过,尽管这样,但是,她还是觉得萧峄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   小太子李承瑞抬头看向苏妙卿,有些疑惑又有些惊喜地问道。   自从知道舅舅在西北失联后,他便担心得日日寝食不安,却又无人可以倾诉,憋得他难受死了,性子越发的暴躁,控制不住的想要发火。   “对于朝廷上的事情,奴婢不太了解。”   “只是,奴婢觉得东平王不像是莽撞无脑之人,天下兵马尽可他调用,可他却只带了几千黑甲卫走,说明他有信心仅用这几千黑甲卫便可以平定西北叛乱……”   “奴婢听说,想当初东平王处理徐县迷魂岭五万私兵之乱时,当时也不过仅仅是带了几十名黑甲卫而已……”   “小太子大可放心。”   苏妙卿柔声安慰着小太子李承瑞。   “真的吗?!”   小太子李承瑞忧愁的脸上总算泛起了一丝笑意。   可是,这抹笑意也只有一会儿,便又消失了。   “孤觉得自己很是没用。”   小太子李承瑞漂亮的脸蛋上又满满都是沮丧。   “嗯?!”   苏妙卿挑了挑眉。   她发现小太子年纪不大,可是,心事却颇多。   “父皇年纪大了,而孤却还是个奶娃娃,什么忙都帮不上……他们都说若不是孤有一个舅舅在死撑着他,这个皇位轮不到孤坐……”   “现存的几位皇兄,哪怕是八皇兄都比孤合适……更别提孤还有那些皇叔们……”   “为了天下安定,不重导主弱臣强之乱,朝堂上又有人趁舅舅不在,重提此事……”   “河北水灾连着瘟疫,纵然朝廷已经发了银子让灾民回乡,可是,因为水灾的缘故,河北今年将颗粒无收,还需朝廷持续为河北运送粮食,助他们渡过今年这个灾年……朝廷为派何人主持河北运粮人选,又吵成了一团儿,父皇身子又不好,孤又帮不上什么忙……舅舅在西北……”   ……   小太子李承瑞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没头没尾,不怎么连贯,可是,苏妙卿还是大致听明白了,这小孩心里的压力在哪儿。   “太子殿下可会下象棋?”   苏妙卿想了想,开口说道。   “会。”   小太子李承瑞虽然不明白苏妙卿为什么会问他会不会下象棋之事儿,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年纪小,但是,该学的他都有在学。   “殿下生来便是太子,在这崇文殿中,殿下可以翻翻历朝历代的太子若不登上那个位置,下场会如何?!”   “太子完全不用想那么许多,摆在太子面前的路其实一直都只有一条,便如那过了河的小卒一般,太子殿下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回头……至于其它的流言蜚语,您不必理会。”   “您所要做的便是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太子,在东平王为您铺平的道路上一步步走上那个位子便好。”   “其它的事情交给你父皇和东平王。”   “你要相信他们!”   苏妙卿柔声说道。   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太子,是他的幸运亦是他的不幸。   难怪,他的脾气总是这么反复无常,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这么大压力,别说是孩子,就是个大人都容易疯了   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成武帝和萧峄就是太清楚这一点儿,所以,才会在前面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相信他们?!”   小太子李承瑞漂亮的桃花眼有些迷茫。   “对!”   “相信他们!”   “殿下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太子,然后,静待自己长大就好。”   苏妙卿重重地点了点头。   “做好太子,静待长大?”   小太子李承瑞喃喃自语,低下头似是若有所思。   见小太子李承瑞在低头思考,苏妙卿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只是看着身边翻飞的金色蝴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无风不起浪!   朝堂上那些对皇位存有觊觎的皇子不都已经被萧峄弄得死的死、囚的囚吗?!为什么朝堂之上又兴起了对太子不满,想要换太子的风浪?!   苏妙卿似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小太子李承瑞在离开崇文殿的时候,除了带走了那些银杏叶做的蝴蝶之外,还带走了一些讲历代太子生平的书,如此反复几次……   小太子李承瑞在最后一次借走有于有历代太子的书后,沉寂了许久没有再来崇文殿,苏妙卿倒是有从绿绮和画屏的嘴里得知,小太子在东宫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东宫下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小太子的风评也渐渐好了许多。   再次看到小太子人时,苏妙卿发现小太子李承瑞脸上的阴郁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沉着和冷静。   小太子李承瑞越来越有一个储君应有的风度和仪态。   只是,小太子李承瑞好像比以前更黏她了,以前他是心情不好了,才会跑她这里来,现在,他每隔几天,不管心情好坏,都要往她这儿跑。   几句话不到,就必然要谈到舅舅。   虽然,小太子李承瑞选择相信舅舅,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挂心。   苏妙卿觉得这小太子可能是个舅控。   ……   半个月前。   此时的京城还是暖意融融,可是,在西北却已经是秋风瑟瑟,寒霜遍地了。   萧峄带着三千黑甲卫夜宿在西北军营附近的一个山坳里,星星点点的篝火遍布这个山坳,在简易的行军主帐中,萧峄正与几个身穿西北军服的人密谈。   “现在西北大营什么情况?曹彪如何了?!”   萧峄一身黑色流云铠甲,剑眉斜飞,凤目幽暗深邃,浑身肃杀之气,凛然如战神般。   “回王爷,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匀已被我们于军营二十里地之外射杀,那曹彪尚不知三皇子已被赐死……”   “另军营中一百二十名将官,除曹彪心腹外,已皆是我们的人,而曹彪心腹也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看死,一旦他们身死,我们的人就可以迅速代替他们掌控军营……”   “西北大营……乱不了!”   一个身穿西北军云麾将军服的大汉,瓮声瓮气的回答。   他正是萧峄当初在迷魂岭解救出来的徐大虎。   徐大虎徐县人,家有父母和怀孕的妻子,父母身体不好,全靠他做苦力养活家人。突然有一天他就被从家里抓走了,被送进了这十万大山。   自被抓进大山后,他每一天都想着逃跑,可是,却无一次成功。   最后一次,他在其它结义四兄弟的帮助下,终于跑出了迷魂岭,却被追杀,在生死存亡之际,被东平王萧峄救了。   萧峄顺利的摧毁了迷魂岭,给了他们自由。   可是,等他回到家后,却发现爹娘早死了,妻子也活活饿死了,孩子也胎死腹中了。   随他一同回去的二狗、柱子的家人也都没了,还有黑子、石头、大山家里也早没人了,死了,都死了……   他们心中愤恨,一怒之下便投入到了东平王萧峄的麾下,誓要给死去的家人们报仇。   他们先是入了黑甲卫,待四皇子服诛后,他们为家人报仇血恨了之后,便在东平王的安排下进了西北军,做为钉子埋伏在了这里。   在徐大虎心中,这些成年且存有野心的皇子都是乱臣贼子,是祸乱天下的罪人,一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一个害得河北瘟疫死伤无数,他们都是罪人!   只有将他们都拿下,大邺才能太平,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   “好!”   “传本王的命令,三天后取曹彪首级!”   萧峄凌厉薄削的眉尾一挑,冷眼扫过去,语气寒意凛冽。   ……   转眼间,便是中秋节。   虽然成武帝年迈,身子不好,可是,中秋这个团圆的节日,皇宫中还是在宁妃的主持下办得有声有色的,皇宫中的宫女太监也很是高兴,虽然因这个节日有些想念家人,但是,宁妃娘妨怜他们辛苦,特意多开了一个月的月钱,还分了酒肉月饼给他们吃,让他们高兴了许多。   苏妙卿也是高兴的。   因为今天成武帝在太液池大宴百官及其亲眷,姨母和表姐会随平恩夫人进宫。   平恩夫人也是听闻成武帝最近身体不太好,心中放心不下,特意借此机会进宫看一下皇上。   苏妙卿早早就在太液池的僻静处等待,没等一会儿,姨母和表姐便在绿绮的引领之下匆匆而来。   ……   “姨母,表姐。”   苏妙卿见到两人,不禁高兴地迎上前去。   “卿卿……”   大夫人卢蓁可是快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苏妙卿了,心里甚是挂念,一见到苏妙卿,便忍不住上上下下地看着,检查着,嘴里一迭声地说着:“瘦了……瘦了……”   苏妙卿本来也很想念姨母卢蓁的,可是,卢蓁说她瘦了,这就让苏妙卿有点窘了。   她在宫里的日子比府里过的还要逍遥,又不用上课,完成李女师的作业,每日在宫中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她都胖了。   “表妹,你在宫中可还好?还适应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表姐谢婉贞也是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   苏妙卿的心中温暖,一手拉着一个,笑着安慰她们道:“没有!没有!都没有!有平恩夫人和李女师的关照,谁敢欺负我啊?!”   有李女师还有平恩夫人的关照,在宫中能欺负她的人,也就只有太后宫的人。   可是,她是悄悄进宫的,为人又一直低调,知道她和平恩夫人有关系的人,也都是自已人,她一向都是避着太后宫中的人,哪里会有人欺负她。   在说,太后自从三皇子一党倒了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整个太后宫中的人都低调了很多。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太后宫中的人可是一直看咱们安昌侯府不顺眼的,万一你不小心撞到她手里,要你小命这种事儿,她是不会做的,但刁难刁难你,她还是能做的……”   “反正苏家也把你除族了,你干脆就出宫吧……”   本来苏家把苏妙卿除族之后,大夫人卢蓁就高兴得迫不及竺的给她写了一封信,意思就是让苏妙卿出宫。   当初,苏妙卿避到宫中来,是因为苏家那群恶心的人总盯着卿卿不放,现在,苏家把卿卿除族了,卿卿日后如何也都和苏家没有关系了。   既然这样,那卿卿还留在宫干什么?   当然是接回家中享福啊!   这下她总算可以好好的给卿卿找婆家了,前两个都碍着苏家,找的着急忙慌的,结果哪一个都不如意,这一次她肯定要给卿卿好好找找。   苏妙卿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她考虑到她才刚托了平恩夫人的关系入宫,这还没待几天,便要出宫,对平恩夫人影响不好;另外一方面,她若是这时出宫,苏家若是咬死了她不孝才躲入宫中,对她名声也不好,想着再等等,等再过一段时间,苏家人彻底把她忘了后,她再悄悄出宫。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吗?!”   大夫人卢蓁心里有些失望,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苏妙卿考虑的是对的。   “那就……再等一段时间吧……”   “过年前……”   “过年前,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府上……”   最后,大夫人卢蓁只能不舍得这样说道。   苏妙卿问了问平恩夫人身体如何,又问了问小景修身体如何,在得知都好,小景修已经会翻身了,把苏妙卿给高兴的,心里对于自己没能看见小景修翻身,遗憾得不行。   于是,将自己在宫里给小景修做的一本书给了大夫人卢蓁。   那本书是用布做的,不怕撕,也不怕咬,若是脏了,洗洗就好。   上面每一页,都是苏妙卿亲手绣的图案。   有太阳、月亮、云彩、花朵、青草、小猫、小狗、小鸡……   每一幅都色彩鲜艳,活灵活现。   苏妙卿跟随李女师学针线许久,针线活儿和绣活儿已经相当拿得出了,而且,她绣的还是那种可爱卡通的形状,线条简单,却色彩丰富。   “这是什么?”   大夫人卢蓁拿在手里,只觉得很漂亮,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小景修玩。   “这是认知书。”   “小景修这个年龄,最喜欢鲜艳的色彩,姨母,你可以拿这个书给小景修玩,布做的抓不烂,也咬不烂……”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大夫人卢蓁这才知道这是怎么玩的。   真是新奇。   不过,现在四个月大的景修确实是对鲜艳颜色的东西格外喜欢,婉贞那些漂亮的衣裙、帕子、首饰可没少被他抓。   “真可爱……”,表姐谢婉贞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卿卿,你的心思好灵巧啊……这下我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可算是保住了。”   几个人在这儿说了一会儿子的话,跟在大夫人卢蓁身后的宫女便开始催促她们回去了,怕一会儿就要散席了。   苏妙卿和大夫人卢蓁也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叙旧的地方,虽然有不舍,但也只得离开。   约好了,待年前便接苏妙卿出宫。   虽然和姨母及表姐分别,苏妙卿很是不舍,可是,想到她已被苏府除族,日后,他们再也管不到,也别想拿她的婚姻做文章,她很快就可以出宫恢复自由之身了,苏妙卿就不由自主的高兴,心里盘算着出宫之后的生活,连脚下的步伐都是轻快的。   只是,离开的三人都没有发现,在太液池离她们不远的一条小道上,在她们离开后,缓缓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哭得双眼通红,满心愤恨的八公主李晴风。   今天是中秋月圆夜,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可是,她却再也不能和家人团圆了。   她三哥死了!   母妃伤心过度,病倒了。   太后也病倒了。   连中秋宴都没有参加。   倒是那个下人出身的平恩夫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宫,还坐在上首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她一个奶妈子配坐的吗?!   她在席间又气又恨又伤心,跑出来透口气的功夫,看看……让她发现了什么?!安昌侯府那个得罪过她的表小姐,居然进了宫?!   “苏妙卿!”,八公主李晴风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意,“你可别怪我……”   “谁叫我心情不好,你又正好撞了上来呢……”   …… 第80章   今年十五月亮格外的大, 如同一面银境般高挂空中,撒下的月华将太液池照得亮如白昼般,绿绮手中的防风牛角灯都派不上用场了。   月下的太液池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湖面波光潾潾,湖畔绿树成荫, 无数亭台楼阁在其中若隐若现, 小桥流水, 宁静而美丽,更加的诗情画意。   在回崇文殿的路上, 需要路过太液池的一座九曲桥,苏妙卿走在桥上时, 正看见一条肥胖的红鲤鱼跳出水面嘬食湖上一朵开得娇美的荷花。   那条红鲤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虽然很胖, 可身姿却无比的矫健优美,只见它奋力一跃跳出水面,浑身的金红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猛地咬住一片粉色的花瓣, 便因重力沉入水中, 那朵硕大的粉色荷花被咬得弯了腰,直到花瓣被扯下, 它才重新站起, 摇曳着在风中乱颤。   那鱼也不知啃咬了它多少花瓣了, 它此时的模样活像是被胖头恶霸欺负惨了的柔弱少女, 头发散乱,紧捂着自己美丽的粉裙, 花枝乱颤……   真真是可怜极了。   可奈何那条胖红鲤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 吃完了花瓣, 便又一次自湖面跳跃而出又去咬那荷花,而且,明明它周围有好几朵盛放的荷花,可它却偏偏逮那一朵欺负。   这种神奇的现象也吸引了绿绮的注意,鱼吃荷花,她只听过,还从未见过,不禁也看得兴致勃勃。   苏妙卿也看得很开心,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大肥鱼,咂巴咂巴嘴,喃喃自语道:“也不知这吃荷花的大肥鱼好不好吃?”   也许是感受到了苏妙卿的馋意,那吃荷花瓣吃得好好的大肥鱼,头一回跃起来后失了嘴,没有咬到荷花瓣,而是直直地摔进了湖里,然后,就再也不跳出来吃花瓣了。   绿绮和苏妙卿等了许久,都不见那条大肥鱼再跳出来,不禁满心失望。   “绿绮,你去拿些糕点来……”   这么美好的月色,别人都在玩乐,她回到清冷僻静的崇文殿也是没什么意思,不如拿点糕点来喂鱼,待绿绮把糕点拿过来,她揉碎了扔进湖里,到时候无数条漂亮的锦鲤月下起舞,一定很是漂亮。   “那好,您在这儿等我,我去找人拿点糕点来……”   绿绮笑眯眯地回道。   此时离太液池举办宴会的地点并不太远,今日宁妃娘娘赏了宫人们不少酒肉糕饼,找个相熟的小宫女要碟子点心并不难。   绿绮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苏妙卿独自站在桥上,欣赏着月下的荷花湖,等着看有没有其它的鱼会跳出湖面,正看得入神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站立不稳,顿时直直地向湖边坠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苏妙卿冷不丁被推落水,连呛了两口水,才缓过来。   她立刻闭气,调整身形,拍着水,让自己尽量将头浮出水面,借着明亮的月光,苏妙卿看到她落水的地方有个身穿侍卫服的人抚着腰刀正在探着身子往湖面上看,似是看她死了没有。   苏妙卿在宫中也呆了一段时间了,自然认得出那是皇宫侍卫的衣服,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宫的。   会是什么人?!   她进宫以来,自问没有招惹上什么仇家,顶多是与小太子走得近些。   能对她下手的,要么是冲着平恩夫人,要么是冲着小太子。   看桥上那人都没有走的意思,苏妙卿也知道对方看得到自己,他这是在等着自己溺死在湖里,才好回去复命,在自己没死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若是自己冒然游过去,爬到桥上,怕是还是会被他赶回水里。   她虽然力大,但是,她毕竟不会什么武功招式,根本不可能是一个皇家侍卫的对手。   好在她会游泳。   苏妙卿先是胡乱扑腾了两下,做出溺水慌张的模样,还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救命啊!”,只不过这喊声也没什么用,被宴会的丝竹之声所压,人根本就听不见,不过,这也在苏妙卿的预料之中,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体力不支的模样渐渐沉入水中……   实则,在看不见的水里,她游了一段距离后,在这口气消耗干净前,慢慢呈大字型浮出水面,人在桥上远远一望,还以为人已经淹死了呢……   实际上,苏妙卿什么分事儿也没有,只不过是呈大字型浮在水面上,让水里的浮力托着自己,节省力气而已……   桥上的人只要看她死了,很快便会离开的。   倒时候,她就可以回岸上了。   九月的天,水里还是有些凉的,泡在水里的苏妙卿冻得有些想要发抖,可是,又怕桥上的人看出端倪,只能咬牙硬忍着,一动都不敢动。   苏妙卿心里盼着桥上的人赶紧走,可是,桥上的那个人显然是个很沉得住气的,都已经看到苏妙卿浮到水面上了,他居然还不走,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行了!   这水太凉了,她快要忍不住了……   就在苏妙卿忍得辛苦,就快要忍不住,想要打哆嗦的时候,苏妙卿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苏妙卿”撕心裂肺的嘶吼,痛苦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紧接着,苏妙卿感到一阵天眩地转,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沉水香让人心安。   萧……萧峄?!   怎么是他?!   他不是身陷西北失联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   看他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不会刚回京吧?!   萧峄出现的太过突然,苏妙卿一时震惊到失了语,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呼吸都忘了。   ……   萧峄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就像有人揉捏着那团血肉,生生把它碾成了肉泥,痛入骨髓,连灵魂都在颤抖……他将苏妙卿死死搂在怀中,感受着她冰凉的身体,再无半分往日的温软,昳丽俊美的脸上悲痛欲绝,渐渐的他眼中涌上戾气,眼尾腥红,周身弥漫着骇人的杀意,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神情渐渐有些癫狂……   暗卫秦霜见东平王萧峄神色不对,心中顿时一凛,眼中闪过惊惧。   主子的这个模样,活像当年先皇后去世时,那年主子因先皇后之死而发疯的样子。   “主子!主子!”   “苏小姐没事!”   “她没事!”   “她还活着呢……”   秦霜连忙说着。   虽然苏小姐在刚被救上来时是没了气息的,但现在又有了,可是,主子可能是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没有感受到苏小姐的气息。   明明比这种更加微弱的气息都是瞒不住主子的。   秦霜再一次在认识到苏小姐对主子来说有多重要!   画屏呢?!   他不是主子安排在苏小姐身边,保护她安危的暗卫吗?!怎么此时人不在这里?!居然是苏小姐遇险,那就是画屏这个做暗卫的失职,看样子画屏的这顿惩罚是少不了了,还好苏小姐没事,否则,画屏怕是难逃一死。   萧峄此时的模样,真的是把苏妙卿吓坏了。   她隐隐感觉到萧峄似乎是要失控了……   是因为……她吗?!   她知道萧峄是喜欢她的,可是,她不知道萧峄居然这么喜欢她。   这个认知,让苏妙卿的心有点乱。   萧峄的身上是西北冷霜的味道混着沉水香那温和却霸道的清雅味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妙卿发现她竟然在萧峄的身上闻不到她讨厌的血腥味了。   萧峄身上冷硬的铠甲硌得苏妙卿有点疼,她想要抗议,可看着悲痛欲绝的萧峄,她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人家正在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呢,她在人家怀里拍拍人家后背说“哎!别伤心了!你铠甲硌死我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过于好笑呢?!   正在苏妙卿左右为难之时,听到秦霜说她还活着呢,苏妙卿如蒙大赦,清咳了一声,艰难地推着萧峄的胸膛,“萧……萧峄……快放开……痛死我了……   萧峄听到苏妙卿的声音,先是一颤,然后,是不可置信地身子缓缓往后退,只到看到苏妙卿痛得呲牙咧嘴的,眉眼是那么灵动活泼,萧峄的手指轻轻颤抖着摸向苏妙卿的脸,一颗晶莹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没事儿……   她真的没事儿……   那一瞬间,萧峄将漫天神佛都感谢了个遍,感谢他们对他仍存有一丝慈悲。   在确认了苏妙卿真的没事后,萧峄又一把将苏妙卿紧紧的搂进了怀里,那力道仿佛是要把苏妙卿嵌进自己的体内,融入自己的骨血。   俊美英挺的将军,柔若无骨的美人儿,紧密相拥,在月下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   那种失而复的喜悦,秦霜都看得分明。   可惜偏偏有个杀风景的……   “痛!痛!”   苏妙卿觉得自己都要被挤变形了。   “哪里痛?!”   萧峄听见苏妙卿喊痛,连忙松开了她,着急地上上下下地检查着,想要看她伤在哪里了。   “你硌得我痛死了!”   苏妙卿指了指萧峄冷硬的铠甲,一脸抱怨地说道。   她胸痛,硌的。   她腰痛,勒的。   还有……她好冷……   “啊欠!”,苏妙卿冻得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人呢?”,苏妙卿一边抖,还一边想找那个当初推她入水的侍卫。   萧峄见状,连忙解下自己的铠甲上的披风将苏妙卿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那人一听见王爷的声音,便跑了。”   “不过,苏小姐放心……”   “他跑不了!”   秦霜抱拳行礼后说道。   他早就派人跟上了那个人。   那个人奉命推苏小姐入水,还在岸边守侯不走,显然是奔着苏小姐的命来的。现在,人被他们惊走,他总要回去给主子报信。   只要跟着他,就会知道到底是谁想要苏妙卿的命。   “秦霜会办妥的!”   “放心!”   萧峄一把将苏妙卿抱起,大步向崇文殿的方向走去。   “秦霜叫陈院使!”   等等?!   什么叫秦霜会办妥的?!   还有为什么要叫陈院使?!感冒而已,她回去洗个热水澡,吃两药就好了……   还有……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苏妙卿拍着萧峄身上的铠甲,脸色绯红,着急地说道。   “你走什么?!”   “裹着披风,你能走多快?!身上这么凉,若不赶紧回去,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听话!”   萧峄走下走得飞快,最后一句话,说得宠溺又无奈。   这一路上,无论苏妙卿怎么喊让他放下,萧峄也半点没要放她下来的意思,道上的宫人多了起来,苏妙卿怕引起别人注意,只能咬住了下唇,不敢再出声,双眼一闭,只当自己是具死尸。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笑意。   回到崇文殿后,殿里的小宫女才知道苏妙卿居然落水了。   流萤连忙去烧洗澡水。   画屏又悔又恨,也顾不得请罪,就连忙去给苏妙卿烧姜汤水驱寒。   不一会儿,绿绮也哭着回来了。   她在太液池附近找小宫女要了份点心,结果,等回到桥上时,却不见苏妙卿,这可把她急坏了,一路找回来,在门口时正撞上秦霜带着徐院使过来,她这才得知苏女史落水了,一下子就把她吓哭了。   见到苏妙卿浑身湿漉漉,一身狼狈的样子,顿时自责得不得了。   “都是奴婢不好,若奴婢不离开苏女史身边,苏女史也不会被人推入水中……”,绿绮哭哭啼啼地说着。   苏妙卿喝着画屏熬的浓浓的姜汤水,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算了吧!你若是留在我身边,也是被人扔下湖的命。”   到时候她还得救她,可就没办法浮在水面上装死了。   那边陈院使替苏妙卿把了一下脉,开口说道:“苏女史湿寒入体,一会儿多泡些热水驱寒,老夫再给苏女史抓上一幅驱寒暖体之药……”   “不过,就算是用了药,苏女史晚上身边也得留人……因为苏女史晚上很可能会有头痛、发热、恶寒的现象……”   “但总归问题不大,用上一些时日的药,便能恢复健康。”   流萤跟着陈院使去抓药了,绿绮扶着苏妙卿去泡热水澡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画屏默默地跟在东平王萧峄的身后来到殿外。   “去查一下幕后主使是谁……”   “记住!”   “无论是谁,今天晚上本王要在湖中看到他的尸体!”   “做好这一切后,去找秦霜领罚。”   萧峄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画屏,冷酷地说道。   …… 第81章   陈院使说的没错, 苏妙卿半夜的时候果然发起了高烧。   九月天的湖水,终归还是太凉了。   苏妙卿在自己感觉得自己发烧、头沉、恶寒时,就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片感冒药吞下去了, 不一会儿,药效上来, 苏妙卿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一点儿也不好。   身子一半冷、一半儿热, 一会满头汗, 一会又冷得要死……   苏妙卿就在清醒和迷糊之间反复横跳。   不一会儿,就觉得口渴无比, 嘴里喃喃着要喝水。   水!   快给她口水喝。   她快要渴死了!   就在苏妙卿渴得快要冒烟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扶了起来, 有清凉甘甜的水流入了自己的口中, 苏妙卿贪婪地吞咽着, 她从来没有觉得水如此好喝过,喝饱了水,苏妙卿满意地躺下,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见了萧峄。   真是夭寿了!   她怎么做梦梦见了萧峄?!而且, 还是梦见萧峄在给她喂水?!   “睡吧……”   “明天就好了。”   她好像听见萧峄心疼地说着, 还轻轻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汗水。   她真是太敢梦了。   居然梦见素有‘活阎王’之称的萧峄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呵呵……   苏妙卿傻笑一下,便又昏睡了过去。   喝饱水后的苏妙卿这一次睡得很好, 没有再这疼那热, 而是,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睁开眼睛时,觉得自己浑身轻松, 除了还有些鼻塞和嗓子疼, 其它的毛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精神也好了很多。   看到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的绿绮,苏妙卿轻笑摇了摇头,她怎么会以为昨晚是萧峄在照顾她?!   听到了苏妙卿起身的动静,本是睡着了的绿绮一下便醒了过来,转头看向苏妙卿,十分惊喜地说道:“苏女史,您醒了?!”   “太好了!”   “您终于醒了!”   “您想不想喝水?饿不饿?奴婢去叫人请陈院使去……”   绿绮的话说的又急又密,苏妙卿根本插不上话,说完后,她便转身兴奋地跑出了苏妙卿的屋子。   不一会儿,流萤和一个脸生的小宫女便走了进来。   流萤见苏妙卿已经醒过来了,精神头也不错,很是高兴,连忙给苏妙卿倒水喝。   而那个脸生的小宫女则不生不响地给苏妙卿打水梳洗。   “绿绮呢?她是谁?”   苏妙卿喝了口流萤递过来的蜂蜜水润了喉后,看着那个眼生的小宫女,好奇地问道。   “回苏女史,奴婢采薇是接替画屏姐姐的。”   “画屏姐姐昨天被太极殿掌事赏识,已被调到太极殿做奉茶宫女了……”   那个叫采薇的陌生宫女细声细气地回道。   嗯?!   画屏调走了?!   这么突然吗?   不过想想画屏做事利索又勤快,被人赏识是迟早的事儿,太极殿那是皇上召见群臣、讲学之所,太极殿中的宫人走出去都要高人一等的,画屏能被调到太极殿也是好事。   只是,怎么不和自己打声招呼就走呢?   自己好歹也是她的上官啊?!   “嗯……那边要的急,画屏姐姐临走时说等她有空会回来看您的……”   新来的采薇是个伶俐的,见苏妙卿面上似有疑惑不舍,连忙说道。   听到画屏日后还会回来看看,苏妙卿便放心了。   不一会儿,绿绮领着陈院使来了。   陈院使给苏妙卿把完脉后,摸着他的长胡子,欣慰地点头道:“苏女史身子已经大好了,在服上两幅药应该就没事了……”   流萤和采薇都很高兴。   苏妙卿让绿绮给陈院使封了厚厚的银封,感谢陈院使这么辛苦的跑来跑去给她诊病。   然后,采薇去送陈院使离开,流萤去熬药。   待人都走完后,绿绮再也忍不住,三步两步地来到苏妙卿的面前,小脸发白,又惊慌又激动地说道:“苏女史,八公主死了!”   “就死在您落水的地方!”   她刚才出去找陈院使给苏女史看病的时候,看到荣妃宫中乱成一团儿,八公主死了,荣妃都哭死过去好几回了,好多太医都被召走了。   宫中下人,人心惶惶。   她听说是八公主因为太思念三皇兄了,对皇上出生了不满,中秋家宴半途离开支开宫人在湖边散步,不小心落水而亡,身边跟着的宫人害怕责罚,也都自杀了。   八公主死亡的地点就在昨夜苏妙卿落水的那片荷花湖中。   前面的解释,绿绮还是相信的。   因为,有很多宫人都看到了昨天晚上八公主李晴风面色难看的离开了宴席,还有听到八公主躲在树后的哭声,八公主心烦将身边人支开,独自在湖边走走,散散心,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她死的地方实在是太蹊跷了。   居然就是昨夜苏女史落水的地方。   这不禁让绿绮有些多想──昨天推苏女史落水的人,是不是把苏女史当成八公主了?!   八公主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若是这样的话,苏女史昨夜虚惊一场,此时,到是可以放心下来了。   只是,又是谁想要杀八公主呢?!   又为什么一定要杀她呢?!   随着三皇子的倒台,八公主的地位确实不如之前了,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公主,还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公主,那是能说杀就杀的?!   ……   八公主李晴风死了?!   苏妙卿还记得那个长得像朵白莲花,其实却是朵爱煽风点火的黑心莲,对她恶意尤其大。当初在温泉行宫时,就是她字字句句的针对她,甚至还想挖坑给她跳,只不过最后埋的却是五皇子府的那侍妾穆瑶,当时,那个八公主李晴风的脸色可是相当难看呢。   没想到她竟然死了!   这么突然?!   不对!   等等……   八公主昨晚有中途离开宴会?   那她是不是看到她和姨母以及表姐了?!   八公主李晴风自幼养在太后宫中,和太后很亲,所以,对平恩夫人多有怨言,以她对安昌侯府的怨忿,若是看见她们相会,那八公主是肯定能做得出让人把她推入水要她命的事儿的。   如果说她的落水是八公主李晴风干的,那八公主之死又是谁干的呢?!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在湖边闲逛的时候落水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她是落水了,怎么那么巧就和自己落水在同一个地方了?还死在了那里。   那原本是她给自己选的葬身之所。   这也太巧了吧?!   如果说八公主之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八公主怎么说也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又自幼养在太后宫。   三皇子虽然死了,可是,荣妃还在呢……   是谁疯了敢杀八公主?!   要说疯批,苏妙卿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人影──萧峄!   萧峄这个蛇精病,还真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   而且,满大邺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能让一个公主死得无声无息。   会不会是他让人杀了八公主?!   可是……为什么?!   好好的,他杀八公主做什么?!   该不会是为了给她报仇吧?!   苏妙卿心情无比的复杂,吃饭都不香了。   ……   苏妙卿当然不是觉得八公主不该死。   如果真的是八公主命人将她推入水中想要她命的话,那苏妙卿觉得八公主之死纯属活该。   凭什么八公主想要弄死她,她就不能想着让八公主也去死一死?!   她的命也是命啊!   若不是她会水,说不定还真就让八公主得逞了呢。   若真是八公主干的,只要她知道了,都不要别人出手,她自己就会把帐讨回来,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八公主死得无声无息的。   只是现在,她很想知道八公主之死是不是意外?又是不是萧峄派人杀死了八公主?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吗?!   那可是个公主啊!   萧峄杀皇子,是因为那些皇子都对太子的储君之位有所觊觎,为皇上所不容。   可是,公主对皇位是没什么威胁的。   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女儿,萧峄就这么给杀了,皇上会不会震怒,并对他产生忌惮,认为他已不能为自己所控?!   历朝历代,一个皇上都不会喜欢一个不受自己所控的臣子。   若是有这样的人,皇上必会将其杀之。   成武帝虽然已经年迈,可是,老虎再老迈病弱,它也是百兽之王,焉知他没有反扑之力?!   萧峄……他会不会危险了?!   “绿绮,关于八公主之死……皇上怎么说?”   苏妙卿倚在床上,长发如瀑披散下来,衬得她小脸越发的莹白如玉,她眉头微皱,心中充满担忧地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   “只知道负责皇宫安全的东平王被叫到养心殿问话了……”   “苏女史若是想知,不如奴婢出去打听一下?”   绿绮摇了摇头说道。   打听一下吗?!   苏妙卿沉思。   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担心萧峄。   “绿绮,你去外面走走吧……”   “但记得光听别说,也别问……”   苏妙卿小心叮嘱着说道。   “好的。”   “苏女史,您放心。”   “奴婢记得的。”   说完,绿绮便出去了。   ……   养心殿。   “荣妃刚才来了……太后也拖着病体来了……她们都请求朕查明小八的死亡真相……”   “灵壁,你告诉朕……小八真的是失足落水而亡吗?”   成武帝坐在龙椅之上,他的须发皆白,脸上有悲痛之色,一道利光从浑浊枯黄的眼中身出,声音冰冷刺骨。   而坐在下首,慢悠悠品茶的萧峄却风淡云轻,连神色都未动,听见成武帝问,只是淡淡地说道:“自然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虽然萧峄是这样说,可是,成武帝却明显并不相信。   他急促的呼吸,大喘了几口气,声音低沉而悲痛,“灵壁,她只是个女子,并不会影响到承瑞,你又何苦赶尽杀绝!”   显然,成武帝已经认定了萧峄是要将三皇子一脉的人连根拔起,连个公主也不放过。   连根拔起吗?!   他确实是要拔起的,只是这次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陛下,臣都已经说了八公主是自己失足落水而亡的,您却不信……”   “难道……”   “您是要让臣以先皇后来发誓吗?!”   萧峄眼底掠过一抹幽光,阴冷地说道。   听到先皇后这几个字,刚刚还愤怒的成武帝,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靡了,他目光复杂晦暗地看着萧峄,嘴唇抖嗦着,张张合合,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要对付太后,朕并不管。”   “她既然害死了梓潼,她就该死!”   “可是,小八虽然自小就是养在她的膝下,又是三皇子的妹妹,但是,她也是朕的亲生女儿,你又何必……”   他已经死了太多的儿女了……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当年害死梓潼的,表面上是薛妃一族,可背地里的主谋却是太后。太后想要让她家族的女儿坐上皇后的宝座,这才暗地里以薛妃为刀害死皇后。   却没想到自先皇后去世,他再未立后。   因此荣妃就辈子也就只能是个荣妃。   萧峄要对付太后一党也是他默认的,他们的手上都沾有梓潼的血。   只是,小八毕竟是他的女儿,他虽然对小八没有永嘉亲近,可小八终究是他的女儿,就这么死了,他还是很是震怒伤心的。   “陛下,您还真是越老越慈悲了。”   “恕臣无法共情与陛下。”   “毕竟,臣的亲人早都不在了……”   “至于八公主之事儿,您也不要太过悲伤……如果永嘉知道了,会心疼的……她才是从小长在您身边的丫头……您若为了一个与您不亲,却只亲近太后的公主太过难过,永嘉该伤心了。”   萧峄的声音淡淡的。   就像死了个无足轻重的人,而不是皇上的女儿。   八公主李晴风心里若真的有皇上,就不会为了太后屡屡刁难安昌侯府的人了。   又没了一个子女,成武帝的精神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他越发的老迈无力了,浑浊的老眼看向萧峄的目光中有担忧也有欣慰。   此次顺利消灭了西北军的叛乱,诛杀大将军曹彪,赶在中秋回来和他们父子过节的灵壁,已将西北军尽收手中,灵壁的权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可是,灵壁的心也越来越狠了。   凡是他认为有威胁的人,他都不准备放过。   他很担心灵壁会在权力的漩涡中迷失自己,失去控制。   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 第82章   八公主的头七时, 宫中再次传来噩耗──荣妃也死了!   据说是因为太过思念三皇子和八公主,荣妃生无可恋,选择了上吊自杀。   荣妃死的那天, 苏妙卿的风寒正好全都好了。   与此同时,西北大将军曹彪伏诛的消息也在京中流传开来, 三皇子和八公主的外祖家全家一百多口也在这一天被以谋反罪抄家下狱。   一时间, 京中风声鹤唳, 顿感秋意寒凉。   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显赫一时的太后曹家就这么没了,叹息着就算再泼天的富贵也如过眼云烟一般。   宫中亦是一片哗然。   荣妃可是四妃之一。   地位与宁妃平起平坐。   就是这样一位家势地位显赫、儿女傍身、又有太后做靠山的妃子, 居然说没就没了。   有些糊涂的嘴里感叹着,可有些聪明的却已经发觉宫中的风向变了, 目光在看向太后所住的仁寿宫时, 再没有了往日的热切, 而是一幅唯恐会躲闪不急的样子。   不过,宫中的骚乱可和崇文殿没有关系。   崇文殿的人在苏妙卿身体好后,又恢复了往日优闲惬意的生活。   只是,画屏不在了, 换成了采薇。   画屏做事利索勤快, 采薇则温柔细心,两个人都各有各的好。   很快采薇就已经能上手画屏的工作, 而且做得有模有样的, 渐渐的大家和采薇熟悉起来后, 也就接受了采薇的加入。   画屏后来有回来过一次, 一见到苏妙卿便给苏妙卿跪下了,很是内疚自责苏妙卿当日落水时, 自己的失职。   让苏妙卿一头雾水。   当日自己落水时, 画屏在崇文殿呢, 自己回来后,她一直忙前忙后的,她有什么失职的?!   苏妙卿连忙将画屏好一顿安慰后,嘱咐她有空多回来看看,画屏当值的时间快到了,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崇文殿。   画屏走后不久,小太子便来了。   “你的风寒好一些了吗?”   小太子板着脸,眼底透着关心,扭捏着问道。   “好多了。”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苏妙卿笑着应了一声。   看着形似缩小版萧峄的小太子李承瑞,苏妙卿只觉得手指头有些痒,她好想捏捏小太子白玉般的脸颊。   人说外甥像舅舅,此话诚不欺我。   小太子李承瑞真的和萧峄好像啊,尤其是板着脸别扭的时候就更像了。   不过,苏妙卿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而已,她可不敢真的对小太子漂亮的小脸蛋不敬,那可是太子,她敢对小太子伸爪子,可能,她的手没有伸到小太子的脸上,就被东宫侍卫把她手拧断了。   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想想。   “谁关心你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能笨手笨脚地掉湖里去……”   “真丢脸!”   小太子玉色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别过头去,恶声恶气地说着,然后,一伸手塞了个东西给苏妙卿,“这个给你,可以保平安的!”   塞完东西,也不待苏妙卿反应过来,人就跑了。   “哎……”   苏妙卿出声想要叫住小太子,可小太子的小短腿跑得还挺快,苏妙卿出声时,人已经跑远了。   苏妙卿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枚铜钱大小的平安扣。   平安扣是极品羊脂玉所制,温润如脂,晶莹剔透,在苏妙卿的手里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温润光泽,一看便价值不菲。   而最重要的是它的寓意。   扣住平安、驱恶辟邪。   小太子这是希望她日后都平平安安的,别再有此劫难。   李承瑞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与她也不过只几面之缘,却送给她一个想要保佑她平安的物件,这份心意实是难得。   苏妙卿看着手上的那枚平安扣,感受着它的细腻温润……   “这是姐姐的东西……”   “他居然舍得把这个送给你……”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音,尾音微微有些沙哑。   苏妙卿抬头,果见是萧峄不知是何时来的,此时正站在她面前,和她一起低头看她手里的那枚羊脂白玉扣,眼神悲伤,充满了怀念。   听到这枚平安扣是先皇后的遗物,苏妙卿顿时这枚平安扣烫手起来。   虽然她入宫不久,可是,也听说过小太子对先皇后的感情。   先皇后是生小太子时被薛妃一族所害,生下小太子后便血崩而亡。   所以,小太子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先皇后长的是何模样,他只能通过先皇后的画像来认识他的亲娘,可是,只是薄薄的一张画像又如何能慰藉小太子的思母之情?!   所以,小太子对于先皇后留下的任何东西都是无比的珍爱,大到先皇后的寝宫,小到寝宫的一草一木,若是稍有损伤,小太子都会大发雷霆。   现在,他居然将先皇后的平安扣送给她?!   苏妙卿一时间,心里又酸又胀。   小太子这孩子这是有多缺爱,她不过是和他说过几次话、送过几次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小太子就送了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个孩子……   想到上辈子小太子李承瑞死在残酷的宫闱倾轧,最后,身染痘症而亡的他那时心里该有多害怕……   这辈子,对太子之位心存觊觎的那些皇子都已被萧峄除掉了,小太子李承瑞应该不会再身染痘症了吧?!   看小太子身子单薄,总是满脸阴郁的样子,也不知道小太子体质怎么样?   不如下次她让9277给小太子查一下吧。   若是体质不好的话,她就给小太子吃些提升体质的药片吧。   她平日里在刷新【每日商城】的时候,如果碰到有提升体质的药片,她都会把它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她空间里已经有七、八片了。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要不,您还是帮我还回去吧……”   苏妙卿白嫩的掌心托着那枚玉扣,递到萧峄面前。   “这段时间,他承蒙你照顾了……”   “收着吧。”   “你若是不要,他该伤心了。”   萧峄勾着唇角,垂眸看着那嫩白的掌心,淡淡地说道。   见萧峄不肯收下那枚平安扣,苏妙卿只得将手缩回来收下那枚平安扣。   她有心想要开口问问八公主之死的事儿,可是,又觉得萧峄对她的态度淡淡的,就好像那天落水被他救上来他的悲痛欲绝都是她的幻觉一般,这个样子她又问不出口。   ……   仁寿宫。   往日威严尊贵的曹太后,此时独自坐在昏暗的宫殿中,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恐惧和不安,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   他来了!   他来复仇了!   先是老三,接着是小八,现在又是荣妃,还有她曹家满门……什么时候轮到她?!   他为什么还不来收她的命?!   曹太后可不相信萧峄会好心放过她!   他现在还不要她的命,一定是想留着她慢慢的折磨她,让她像现在这样整日在忧心和恐惧中度过,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他一定是知道了先皇后其实是死于她之手,薛妃只是被她利用,是她手中的刀而已。   她只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原本是有自己的孩儿的,可是,却早早的就病死了,为了争宠,为了赢到最后,她只能收养了生母早亡的成武帝。   可是,成武帝来时都已经有记忆了,她又一心只想念自己的孩儿,他们这对母子并不亲近。   最后,虽然是成武帝登上了皇位,她也只是个挂名太后,成武帝待一个婢子都比待她这个养母亲近,这让她感觉到了羞辱。   成武帝对她尚不亲近,更别提对她们曹家了。   成武帝指望不上,她自然是想要指望下一任皇帝可以出自她们曹家,这样才能和他们曹家亲近。   于是,她策划了先皇后之死。   可是,先皇后虽死了,可是,成武帝却对她情深意重,自她之后再不纳后,甚至连协理六官之权都不肯给荣妃,却给了个无依无靠、不争不抢的宁妃。   他们曹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三皇子身上了,一直在暗地里偷偷发展自己的力量,可谁知居然一朝都被东平王萧峄给除了。   三皇子的死就像一个开始,一个她们曹家覆灭的开始。   曹太后心里好恨。   可如今的她却被困在仁寿宫中,只能等死……   自己就快死了吗?!   萧峄什么时候会到?!   曹太后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她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正向她的正殿而来……   “谁?!”   “是萧峄吗?!”   “你是来杀我的吗?!”   曹太后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手指紧绷,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吱呀”一声,仁寿宫的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就在月光之下,缓缓的走进了大殿……   “你……你是谁?!”   曹太后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   这人不是萧峄!   若是萧峄前来,他根本不需要藏头露尾。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完成遗愿的。”   黑袍人嗓音粗粒得像被砂子磨过一样,幽幽地说道。   “遗愿?!”   “遗愿!?”   “你也觉得本宫要死了,是吗?!”   曹太后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深渊。   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她要死了。   “难道不是吗?”   “曹家满门被诛、三皇子也被毒酒赐死、八公主和荣妃也没了,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黑袍人桀桀地笑起来,似乎是在笑堂堂大邺朝太后居然也贪生怕死。   曹太后被黑袍人的态度激怒了。   她不怕死!   诚如这个黑袍人所说她所在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她不怕死。   可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她就是死,也不能让皇帝好过!让小太子好过!让东平王萧峄好过!   她只可惜她被困在宫出不去。   对了!   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能在黑甲卫的重重包围中进入仁寿宫而不被人发现,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他刚才说他是来帮自己完成遗愿的?!   “你要什么?!”   曹太后挺直了身子,眼中射出一道精明的光芒。   “我要你死之前,带走李承瑞的命!”   黑袍人阴侧侧地说道。   李承瑞的命?!   她当然想带走!   这个人居然和她想的一样……   想要李承瑞死,那必然是对那个位置心存觊觎。   没想到这皇宫之中,除了老三和老四,居然还有人对这个皇位心有野望。   他是谁?!   曹太后一双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仿佛要透过黑衣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的野心藏得可真好!   只片刻间,曹太后便明白了此人的来意。   他是想弄死小太子李承瑞,但这个罪名却由她来背,以达到麻痹东平王萧峄、成武帝以及天下人的目的。   显然,小太子死后,这个人将会是皇位继承的最大受益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在前面争啊斗啊,撞得头破血流,而这个人却不动生色的在他们的后面成为了最大赢家。   是老七、老八还是老九……亦或是哪位王爷……?!   曹太后心思飞转,可是转瞬间,又心死如灰。   她就是知道是谁,又有什么用?!   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无论是萧峄,还是眼前这个黑袍人,她都是输家。   不过,也不错!   她虽然死了,但她死后会看着萧峄如何追悔莫及、痛彻心肺!   他不是一心想要保着他这个小外甥上位做皇上吗?   那她就让他亲眼看着小太子下地狱去他的姐姐做伴!   小太子死了,成武帝又如何能活?!   这步棋实在是太妙了!   “你想让他怎么死?!”,曹太后沙哑着嗓子问道。   “痘症!”,黑袍人慢慢吐出两个字。   痘症?!   痘症好啊!   一看就是后宫的阴私手段,像是她的手笔!   “哈哈……”   仁寿宫里响起曹太后凄厉的狂笑,笑声中透着癫狂和痛快,随着那狂笑声的逐渐消散,大殿中的空气仿佛也变得凝重起来。   “好!”   “我答应你!”   曹太后声音低沉而阴狠。   …… 第83章   “苏女史, 您的字可真漂亮……”   绿绮一边磨着墨,一边看着苏妙卿写的字叹道。   以前李女师在崇文殿的时候,闲着无事, 也教她识得几个字,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只觉得苏女史写的字看着很舒服, 很有美感, 每个字都似有灵性似的,她很喜欢看苏女史写字。   只是……   “苏女史, 您在写什么呀?我看您都写了好几天了……”   绿绮疑惑地问道。   “我呀……在写些民间小故事……”,苏妙卿一边说着, 一边继续写着,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收下了小太子的平安扣, 苏妙卿便想着回小太子些什么礼物。   想着小太子也不缺金银之物,她也不好总送些玩具,以免东宫舍人说小太子玩物丧志,想着小太子的年纪, 她心中一动, 便想着给小太子写一些童话寓言小故事。   比如《狼来了》、《狐狸吃葡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   都是些短小有趣,发人深省的小故事。   苏妙卿希望小太子会喜欢, 也从中能学到一些道理。   那个孩子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好走。   “民间故事?奴婢最喜欢听故事了?都是些什么故事啊?”   绿绮一听见是小故事, 便双眼发亮。   宫中的生活枯燥而孤单, 好在崇文殿中书籍众多, 倒也能消磨时光,只是这些书籍大多深奥难解, 绿绮能看懂的不多, 因此, 一听见苏妙卿写的是民间小故事,就开心不已。   苏妙卿便和绿绮简单讲了几个小故事,绿绮一边磨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还想着苏女史不愧是李女师的弟子,懂的真多,这些个故事她从未听过。   两人一个听、一个说,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突见采薇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眼神透着惊慌和恐惧,哭着说道:“苏女史,不好了,小太子发痘症了!”   什么?!   苏妙卿“啪嗒”一声,手中的毛笔掉落,白皙的纸张上立刻沾满了污渍。   小太子怎么会得痘症?!   害他的人不都已经让萧峄给除了吗?   为什么这辈子他不是得上了痘症?!   苏妙卿两耳轰鸣,大脑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苏女史?!苏女史?!您怎么了?!”   绿绮惊恐而慌乱的哭泣,惊醒了苏妙卿,苏妙卿想到小太子,心中不由得又痛又慌。   小太子依如上辈子一般染上了痘症,那他是不是会死?!若是他死了,那接下来就是兵戈相残、外族入侵、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苏妙卿猛地打了个哆嗦,从幻想中惊醒。   不行!   小太子绝对不能有事!   她必须要保住小太子!   保住了小太子,也就是保住了自己、保住了侯府、保住了天下的黎明民姓!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   她才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她此时咸鱼的幸福生活!   “采薇,现在小太子怎么样了?东宫怎么样了?皇上和东平王呢?”   苏妙卿一连扔出三个问道,又急又快。   此时小太子身染痘症的事儿,流萤也知道了,她和绿绮都围在苏妙卿身边,一脸的惶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   太子染疫,她们觉得天要塌了。   只有采薇虽然也着急惊慌,但还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话来,“听说小太子身上已经出痘,人已经发烧昏迷了……东平王当机立断下令封住东宫,请了太医的陈院使、擅长治疗小儿问题的薛太医以及擅长治疗疫症的卢太医去东宫给小太子诊制……皇上听说小太子染上了痘症,怒火攻心,吐了口血后就晕过去了,现在由太医院副院使杨大人在给皇上诊制……”   采薇语速飞快,透露出的信息很多。   “卢太医……?”   苏妙卿有些疑惑地看着采薇。   卢太医不是死在了璐州了吗?!   “现在这个是小卢太医,是卢太医的亲弟弟。”,采薇连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   苏妙卿在心里呼唤着9277,冷静地问道:“9277,以我现在的体质,在做好防护工作的情况下去照顾上太子,我会不会染上病?”   9277火速上线,在对苏妙卿提的问题经过一阵分析后,说道:“以现在宿主的身体条件,再加上做好防护工作的话,有80%的机率是感染不上痘症的……但仍有20%的可能性是会感染上宿主的。”   20%吗?!   已经够低了,可以拼一把。   “9277,上次你说的那个可以治疗痘症的特效药,先给我来一份吧!”   苏妙卿面色凝重地说道。   自从在鲁宁馨那里得知未来小太子会死于痘症,她便每次都会格外留意【今日商城】看能不能刷到可以治疗痘症的特效药。   系统里有治疗痘症的药,这还是9277告诉她的。   只是,很可惜,苏妙卿一直都没有刷到,哪怕她每天都会有时间就刷新刷新【今日商城】都没能看到。   苏妙卿问过,这个药售价是2500积分,如果要直接向它购买的话,需要付双倍的5000积分。   苏妙卿一直没舍得直接买。   现在看来,不买是不行了。   “绿绮,采薇、流萤,你们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苏妙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三人缓缓说道。   ……   东宫此时已被黑甲卫团团围住,不时从东宫中飘出幽幽咽咽的哭声,那是东宫的太监宫女们在因为害怕而哭泣……   东平王萧峄就站在东宫门口,面容冷峻,双目之中满是疯狂和杀意。   没想到,他已经万般小心,却还是让承瑞着了道。   是谁?!   究竟是谁害了承瑞?!   “王爷,仁寿宫曹太后上吊自杀了,临死前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说是小太子的痘症乃是她所为……”   “另外,昨日与太子接触过的曹女史,今天也上吊自尽了,经查曹女史有个小外甥,前年前死于痘症,她前两天回过家,并带了一件她小外甥用过的衣物进来……”   黑甲卫指挥使陈仓神色凝重地将太后的那封绝笔信递给了萧峄。   “曹太后!”   萧峄看完信后,墨色的冷眸泛着血色,慢慢将那封信揉碎紧紧捏在手心里,直捏得指骨“嘎嘎”做响。   “将崔女史和曹太后拉去乱葬岗──错、骨、扬、灰!”   “是!”   黑甲卫指挥使陈仓抱拳应下。   就在这时,东宫的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从里面向外推开,东平王萧峄不由得一震,连忙扭头看去,只见陈院使和小卢太医并肩站在门口。   “陈院使!”   萧峄激动得向前走了两步。   “东平王停步!”   陈院使见东平王向他走来,连忙厉声喝止。   “东平王莫上前来!”   现在,太子染了痘症,皇上吐血昏迷不醒,整个大邺眼看就要陷入一场动乱,这个时候东平王可不能再出事。   如果东平王也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东平王,现在已经可以确认太子殿下确实是染上了痘症,而且,来势汹汹,现在已经高热不退了……我等会尽力医治太子殿下,请让太医院的人送一批药过来,这是单子。”   “另外,还请东平王配合我等,召集人手赶制一批防护服,就是东平王您们当初在璐州治疗瘟疫时所穿的衣服……还有东宫所有的门都要关上,只留这一扇用于运送物资……另外负责与东宫接触的人员都要单独居住、身着防护服、每次与东宫人员接触后都要烈酒洗手……一切预防工作都可参考您当初在璐州所写的手册上的防字篇来做……太医院的刘太医对此方面颇有研究和心得,请由他来主持此项工作……”   陈院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才说完。   在陈院使说话的时候,小卢太医沉默地将一张纸单子铺在地上,还细心地石子压在了纸单的四角。   在陈院使开始说的时候,就有黑甲卫迅速拿出了纸笔不停地在记着,见陈院使不说了,他便问了一句,“陈院使,这就些吗?!”   “就这些……”   陈院使揉了揉额头,他现在也就想到了这些。   “不行!”   “这些还不够!”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宫道的另一端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宫道的另一头,一个身上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虽然那人身上穿着防护服,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是谁,可是,看她的身量应是一名少女。   这人是谁?!   怎么敢往这里来?!   她不知道东宫被封了,这里有痘症吗?!   不对!   看她的穿戴,她似是知道什么,有备而来。   “苏妙卿!你来干什么?!”   萧峄双目一眯,快步走到苏妙卿面前,沉声喝道。   “我去照顾太子殿下!”   苏妙卿淡定地说道。   “不行!”   萧峄下意识地脱口反对。   那是痘症!   一个承瑞躺在里面,生死不知,他已经五内惧焚了,如果再加上一个苏妙卿陷进去……萧峄双眼腥红,几欲发狂。   “东平王!你该知道的,我既然来了,就有把握活着走出来!”   “不但我会活着走出来,太子殿下也会活着走出来!”   “你相信我!”   苏妙卿抓着萧峄的胳膊,目光坚定。   就是这双眼睛,让萧峄知道他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苏妙卿是一定要进去的。   他该相信她吗?!   也许……可以吧……   当初璐州瘟疫若不是苏妙卿,不知还要死多什么人?!   可是,这次不是瘟疫,是痘症啊……   苏妙卿又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她还有治疗痘症的方法不成?!   这让他如何相信她?!   万一她也传染上痘症……   萧峄一颗心沉入谷底,再也不敢多想。   “奴婢崇文殿苏妙卿,小时侯早已出过痘症,进宫后多得太子殿下照顾,自愿入东宫照顾太子殿下。”   苏妙卿来到陈院使面前深施一礼,朗声道。   “苏妙卿?!苏小姐?!”   苏妙卿的人,陈院使没认出来,可是,声音他倒是听出来了。   他前段时间刚给苏妙卿看过风寒嘛。   “苏妙卿?!您就是向朝廷进献了《水灾过后瘟疫防治手册》、救了无数人的那位苏小姐?!”,站在陈院使旁边的小卢太医突然震惊地指着苏妙卿说道。   “正是。”   苏妙卿向那位小卢太医点点头,然后,又对陈院使道:“刚才冒昧插言,还请陈院使恕罪。”   “无妨。”   “苏小姐既然献过防治手册,又参与过璐州瘟疫治疗,想必是对这类传染类病有些了解,不知苏小姐有何见解?!”   陈院使捋了捋胡子,询问道。   “其一是太子殿下衣物、用具、呕吐物等都需要专人焚烧处理。”   “其二太子寝宫一定开窗通风,要让室内空气新鲜,这样对太子的病情有好外。”   “其三要多吃些肉糜、果汁之类的营养之物,让太子有力气战胜痘症。”   ……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往东宫里走。   萧峄见状大急,快步向苏妙卿走去,想要抓住她,“苏妙卿!”   “站住!”   “萧峄!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用我教你吗?!”   “太子染疫,皇上病危,你若是再被传染上痘症,那可如何是好?!”   苏妙卿厉声喝止道。   小太子和皇上已经倒下了,萧峄可不能再倒下。   她心里都快急死了,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上下了。   小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感染上痘症的,一定是有人暗中算计,那个背后暗害小太子的人此时说不动就在暗中潜伏着想要做点什么。   这个人得萧峄盯着才行。   不管他还要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   满场的人都被苏妙卿这一嗓子震得失了魂。   这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好生厉害,她居然……她居然敢吼东平王。   而素来有“活阎王”之称的东平王萧峄竟然也没有震怒,甚至连半点生气都没有,只有满眼的痛苦和不舍……   嘶~   他们好像吃到瓜了。   可惜,现在不是吃瓜的时候。   “而且,你刚才没听到我说吗?我说我已经得过痘症了,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苏妙卿再没理会萧峄,转身和陈院使及小卢太医进了东宫。   东宫大门缓缓关闭,只留下了一片沉重和肃穆。   萧峄没有离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道宫门。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一名黑甲卫匆匆赶来禀报道:“王爷,卑职去安昌侯府问过苏小姐身边的英娘了,英娘说苏小姐小时候并未发过痘症!”   “苏妙卿!你骗我!”   萧峄瞳眸紧缩,脸色剧变。   …… 第84章   苏妙卿进东宫之前, 她就已经想到了东宫现在的情况应该很糟,可是却没想到这么糟。   东宫上下一片混乱,不少宫人或是茫然无措、或是着急惶恐、或是只会嘤嘤哭泣……个个都如没了头的苍蝇一般。   苏妙卿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在古代, 痘症被认为是不治之症,且传染且极强。   一个地方只要有一个人得了, 那这一个地方的人都会死绝, 是比瘟疫还要可怕的存在。   现在, 小太子被确诊得了痘症,那基本是宣告这一宫的人都活不了, 他们如何能不怕呢?!   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两位太医带着一个身穿着怪里怪气衣服的人走了回来……那人穿得太奇怪了, 全身都遮在那怪衣服里, 脸上还戴着似面纱又不是面纱的东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也看不见她长得什么模样,可是根据身形还是能判断出那个女子。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进东宫?!   她都不怕死的吗?!   那三人边走还边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可看着三人严肃认真讨论的样子, 莫名的他们居然心安了许多,心中也生出了一些勇气。   也许……也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太子殿下毕竟是国之储君, 自有天佑。   东宫的人乱成一团儿, 苏妙卿不是没有看见, 只是现在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她得先见到小太子,给他吃下特效药才行。   小太子的东宫实在是太大了, 总算在苏妙卿腿脚酸软之前来到了太子寝宫。   太子寝宫外跪了一地的宫人, 这些人都是太子殿下的近侍, 他们不敢进去,可也不敢离开,只能跪在这里祈求能出现奇迹。   “现在谁在寝宫里伺候呢?”   苏妙卿看着紧闭的寝殿宫门向陈院使问道。   “是太子的乳嬷嬷在里面伺候。”   “孔嬷嬷说她小时候曾出过痘,所以,将旁人都赶了出来,她独自一人留在里面照顾。”   陈院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东宫跪在外面的宫人,很是委婉地说道。   太子殿下出了痘症,有几个人敢近身伺候,身子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还怎么伺候?!孔嬷嬷看得心烦,便将人都撵了出来。   “那好。”   “刚才咱们在路上所说的一切,就都拜托您了。”   “我进去了。”   苏妙卿向陈院使行了一礼,便推开寝宫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苏妙卿这般动作,直接把跪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陈院使,那……那人是谁啊?!”   一个东宫舍人哆哆嗦嗦颤声问道,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那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苏妙卿,因为受过太子殿下恩惠,自愿入东宫服侍太子。”   “难得她这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她也是为此次河北瘟疫献方有功的那位苏氏女,且在璐州亲自参与救助璐州染疫百姓,有着很丰富的治疫经验……”   “有她在,我们治疗太子殿下就多增加了几分把握。”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别在这里跪着了,还有事情吩咐你们……”   陈院使语气凝重的说道。   苏氏女献方有功,救治了数十万感染瘟疫之人的事迹,他们也有听说过。   现在一听见苏氏女进了东宫,心中的第一想法都是她来了,那她是不是有救治太子殿下的方法,就如同救治数万百姓一样?!   瘟疫,这苏氏女都有办法,那这痘症应该也有办法吧?!   想到这儿,原本跪在地上的宫人死灰般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和神采,他们连忙从地上站起,以那名东宫舍人为首,恭敬地站在陈院使两人的面前等待吩咐。   “小卢太医,这里就交给你了,将刚才苏小姐嘱咐的结合咱们自己的快吩咐下去,待到防护服到后,务必让每一个人都穿上。”   “凡是有发热不适的,千万要急时上报,放到东所隔离。”   陈院院说完后,便急匆匆去找薛太医去了,刚才与苏小姐的一番讨论让他又有了些想法,需得找薛太医研究一下。   ……   “你是何人?”   “为何进来?”   苏妙卿进入寝宫时,正见一个老妇模样的人在给小太子李承瑞擦汗,满脸心疼之色,见到苏妙卿进来,不由得一愣,警惕又狐疑地问道。   太子身染痘症,太子宫的下人都不敢进来侍疾,这个小女子居然进来了。   她不怕死吗?!   “奴婢是崇文殿女史苏妙卿,安昌侯府表小姐,因受过小殿下照抚,特自愿入东宫照顾太子殿下……”   苏妙卿很恭敬地对这位嬷嬷施了一礼道。   “安昌侯府的人?我想起来了,太子殿下的那枚平安扣就是送了你吧?”   “难为你有心了。”   孔嬷嬷一听苏妙卿自报家门,脸色缓和了许多。   孔嬷嬷没有问什么怕不怕的问题。   苏妙卿人都进来了,此时问这种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人家若是怕,就不来的。   “好孩子……”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孔嬷嬷看着苏妙卿身上穿的怪模怪样的衣服,好奇地问道。   “这叫防护服……脸上的这个东西叫口罩。”   “痘症可以通过病人的疫气和呕吐物、排泄物、汗液等进行传染……奴婢身上的这个衣服和口罩可以起一些预防作用……”   “这是在璐州总结出来的经验。”   苏妙卿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查看小太子的情况。   “哦……我想起来了……”   “你就是那个献方有功获封郡主的那个苏氏女……”   孔嬷嬷若有所悟地说道。   孔嬷嬷嘴里的“郡主”若是在平日里,肯定会引起苏妙卿的注意,可现在苏妙卿的注意力全都在小太子的身上,孔嬷嬷嘴里的“郡主”两字根本没引起她的注意。   “孔嬷嬷,这里交给我,您快去休息一会儿。”   苏妙卿上前接过孔嬷嬷手里的汗巾,小心地替小太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孔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位置让给了苏妙卿。   她已经熬了一天一夜了,岁数大了,确实有点熬不住了,需要休息一会了。   她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不能倒下,她还要照顾小太子。   她是萧家的老人,也是先皇后在临终前特意为小太子准备的奶嬷嬷,她将小太子从一个小婴儿带到如今这般大,现在小太子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我暂去眯一会儿,如果小太子有任何不妥,一定要赶快叫我!”   孔嬷嬷不放心地叮嘱道。   苏妙卿也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就又把注意力都集中了小太子的身上。   小太子的情况可不算好。   这痘症来势汹汹。   才仅仅一天而已,就已经过了发疹初期,直接进入了脓疱期。   这孩子的体质是有多弱?!   “9277,快帮我扫描一下这孩子现在什么情况?”   苏妙卿在脑海中呼唤着9277。   9277火速上线,在利索地扣完检查所需要的积分后,9277快速地为太子李承瑞扫描起来,“这孩子体内病毒活跃,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体质也仅为55了……如果他不是遇到你,他活不过今天。”   苏妙卿听到9277说得如此严重,连忙倒了杯水,用勺子喂水的同时先将提升体质的药片喂了进去,还好小太子尚能吞咽,那药片也是入口即化,8片提升体质的药喂得很顺利。   这8片提升体质的药片喂下去后,小太子李承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苏妙卿见状不敢耽误,连忙一扬手又将治疗痘症的特效药给小太子李承瑞喂了下去。   这药总共7片。   按9277的说法是一天一片,七天就可治愈。   今天这是第一片。   苏妙卿也不知道这药的药效会如何,只能在一旁耐心的等待,不时的给小太子李承瑞擦擦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妙卿正帮李承瑞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忽然,她看到李承瑞的睫毛动了动,苏妙卿的手一下便停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小太子李承瑞,就见小太子李承瑞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苏妙卿的第一眼,开口就委屈地道:“苏女史,孤好难受……”   “孤是不是要死了?”   说完,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妙卿,因为生病,小太子李承瑞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清亮。   “不会的。”   “小太子是大邺储君,有上天庇佑的。”   “你看你现在不就醒过来了吗?”   苏妙卿轻声地说道,满心都是喜悦。   “真的吗?”   小太子李承瑞听到自己不会死,有些想笑,这一笑就牵动了脸上的痘痘,让李承瑞顿觉得奇痒无比,他想要伸手去挠,可是,发现自己的手都被绑了起来,他根本就动不了,不由得急得直哭,“好痒!放开我!我想要挠!”   小太子的哭声惊醒了在一旁软榻上休息的孔嬷嬷。   她听见小太子的哭声,一个激灵地坐起身,三步两步的赶到了太子床前,见太子李承瑞已醒,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又听见小太子说养想要挠,吓得连忙按住小太子想要乱动的手,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可不兴挠啊,太子殿下。”   “这若是挠破了,可是要留疤的……”   堂堂太子殿下,脸上怎么能留疤呢?!   可是,小太子李承瑞哪里肯听,仍然在床上挣扎个不休,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孔嬷嬷心疼极了,她强忍着泪水,死死的按住了小太子,不让他乱动,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怜惜。   她都恨不得自己替小太子遭这个罪。   苏妙卿也心疼得不行。   就在此时,寝宫的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了陈院使的声音,“孔嬷嬷,苏女史,太子殿下的药熬好了……”   苏妙卿闻言连忙在心里呼叫9277,“陈院使的药会不会和你的药药性相冲?!”   “不会!”   “你就放心吧!”   9277很是自信地说道。   听到9277说不会有药性相冲的问题,苏妙卿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去开门接药,并把小太子醒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陈院使。   陈院使一听太子殿下醒了,顿时感觉精神一震。   醒了可是好事!   得这痘症最怕的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可是,小太子醒了后就一直嚷嚷着痒,一直想要抓,孔嬷嬷正劝着不让他抓呢……只是这样太子殿下太难受了,陈院使你有没有可以止痒的中药液用来擦在外面的,帮小太子止止痒呢?”   苏妙卿问道。   “止痒的外用清洗药吗?有倒是有,只是,你们擦的时候可得千万小时,千万不要把疱疹弄破了……”,陈院使被苏妙卿提醒,立刻就想出了一味清凉止痒的清洗药液。   他和苏妙卿说完后,就急急忙忙的叫人去熬药了。   苏妙卿端着药回去,见小太子依旧在挣扎,孔嬷嬷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看着都难受,连忙上前安慰小太子道:“太子殿下,奴婢知道您现在很难受,可你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挠……陈院使已经去为您熬制清凉止痒的洗夜了,等熬好后,给您擦上你会好很多……”   “还有这药,您趁热赶快喝了,喝了您的病就会好的。”   只可惜太子李承瑞浑身奇痒无比,根本听不进去苏妙卿的话,兀自大哭大闹,让孔嬷嬷与苏妙卿看着都是心疼不已,苦口婆心的劝说,却始终没有半点效果,两人更是急的满头大汗。   好在,陈院使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一会儿,一盆温温的药汁便送了进来,熬得黑漆漆的,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   苏妙卿大喜,连忙端了药过来,将药交给孔嬷嬷,由孔嬷嬷给小太子李承瑞上药,她来压住小太子乱动的手脚。   可是,由于小太子一直动,孔嬷嬷上的很吃力,生怕不小心弄破了小太子脸上的疱疹,孔嬷嬷的汗水一滴滴的落下来,手抖得不像话。   这样不行……   本来疱疹就又薄又脆,小太子还一个劲儿的动,若是一个失手,那疱疹可就要破了。   苏妙卿眼珠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 第85章   “太子殿下, 您乖乖上药,奴婢给您讲故事,好不好?”   “都是一些您没听过的民间故事哦……”   苏妙卿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了她为小太子写的童话寓言故事书, 在小太子眼前晃了晃。   虽然还没写完,但也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只差最后一个故事没写完了。   “呃?!”   “民间故事?”   “是苏女史特意给孤写的吗?!”   小太子李承瑞听见有民间故事, 挣扎不由得弱了几分, 含着眼泪抽泣着问道。   这宫中难得见民间的物件,更别提民间故事。   这本书, 想来是来自民间的苏女史特意给他写的。   见苏女史点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小太子李承瑞不禁又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   “那太子殿下不要动了, 一会儿药涂完您就不痒了, 奴婢要开始给您讲故事了……第一个故事叫《狐狸和乌鸦》……”   苏妙卿坐在绣凳上,拿起书,声音柔婉地开始讲起来。   “从前,有一只饥饿的狐狸……”   幽静的房间里, 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苏妙卿在讲着狡猾的狐狸、虚荣的乌鸦、善良的农夫、忘恩负义的蛇……小太子认真的听着,桃花眼亮晶晶, 时不时的露出一丝微笑……   不知是小太子听故事太认真分了神, 还是孔嬷嬷给小太子涂抹的药起了效, 小太子李承瑞渐渐安静下来, 手脚不再乱动,孔嬷嬷给小太子上起药来也没有那么吃力了, 她极小心温柔的为小太子上着药……   屋子里一时极是温馨宁静, 只有苏妙卿悦耳动听的声音宛若溪水流淌……   涂过药后, 孔嬷嬷又服侍着小太子李承瑞凉将喝的药喝了进去,不一会儿,药效上来,小太子眼皮便不住地往下坠,可是他却还不想睡,还想要听苏妙卿讲故事,苏妙卿收了书,坐在床边,轻拍着小太子李承瑞柔柔地说道:“太子殿下快睡吧……睡着了才能好得快……等您睡醒了,奴婢还再给您接着讲……”   听到苏妙卿说睡醒了再给他接着讲,李承瑞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看着昏睡过去的李承瑞,苏妙卿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小太子样子可有些难看,脸上都是一个个红到发亮的疱疹,有的疱疹甚至都能看到里面的黄色的脓液,明明之前还是个粉妆玉琢的仙童模样。   背后给小太子下毒的人,心真是太狠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呢?   不过,随后,苏妙卿也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为了那个置高无上的位置,他们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无论是妇孺老弱、还是至爱亲朋、亦或是天下百姓,在那些泯灭人性的野心家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们的眼里只看得到那个宝坐。   眼下有她的特效药,小太子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只是,也不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   成武帝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吐血病危,若是成武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这个孩子面临的必然是更加残酷的风霜刀剑,他未来的路怕是会更不好走。   萧峄……   他肩上的担子……很重。   背后之人,一次不成,怕是还会有第二次。   若是不将这条毒蛇挖出来,怕是小太子将永无宁日。   而她想要的太平生活,怕也随时会有变数。   她救得了小太子一次,她救得他第二次,第三次吗!?   苏妙卿秀眉微蹙,心里堵得发慌。   她只不过想平静安宁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孔嬷嬷见小太子李承瑞睡着了,小心地用手摸了摸小太子李承瑞的额头,仍是有些忧心地说道:“还是有些烫……”   不过,比之前滚烫得吓人的体温来说,已经是好了很多了。   “这药是刚吃下的,便已经退了些温度,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儿……”   苏妙卿听到孔嬷嬷的话,压下了自己心事,小心地给小太子李承瑞掖了掖被角,安慰着孔嬷嬷。   “一会儿,趁太子殿下睡着的功夫,奴婢给太子殿下做些好喝的果浆蜜水给太子殿下补充些水份,再做些软烂易消化的荆州鱼糕给太子殿下补充些体力……吃好喝好了,才能好得快……”   苏妙卿想了想,又说道。   孔嬷嬷听了,心中很是熨贴,看向苏妙卿的眼神越发的慈爱了,“你有心了。”   “不敢当嬷嬷的称赞,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苏妙卿笑笑回道。   进退有礼、蕙质兰心、琼姿花貌。   难怪东平王喜欢得紧。   “苏女史这声‘奴婢’,老奴可是不敢当啊……当初您献方有功,皇上可是封了您‘郡主’之位呢……”,孔嬷嬷笑吟吟地看着苏妙卿道。   这下轮在苏妙卿发懵了。   当初,萧峄说要给她请封郡主,她不是给拒了吗?   而且,当初宫里的人到安昌侯府宣圣旨的时候,也没说‘郡主’的事啊?!   孔嬷嬷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似是看出了苏妙卿眼中的疑惑,孔嬷嬷笑了笑道:“当初皇上说要封您为郡主,可是,东平王说您不要,皇上便打算不给了,可是……”   “皇上不给,东平王又不肯走……”   孔嬷嬷看着苏妙卿,笑得意味深长。   但苏妙卿却仍是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您还没想明白吗?”   “这郡主之位,您不要。可是,王爷却觉得您亏了,于是,还是让皇上写了这道封您为郡主的圣旨,拿在他的手里……他怕您日后后悔……”,孔嬷嬷说得更直白了些。   其实,苏妙卿的身份在皇上写下那道圣旨的那一刻起,她就是郡主了,只是东平王没有宣读,外人不知而已。   所以,孔嬷嬷才说苏妙卿的这声“奴婢”她担不起,严格来说苏妙卿的身份是主子。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苏妙卿着实吃惊不小。   她是真没想到萧峄居然会有这样的操作。   她甚至都能想像到当天萧峄是如何沉着张脸让皇上写下这圣旨,又是如何恨恨地拿在手里藏在身边。   他……他是想等自己有需要这道圣旨的一天时,再拿出来吗?!   这……这又是何苦?!   似乎自从她遇到他以来,她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他真的不必为自己考虑如此之多。   苏妙卿神色复杂的看向宫门的方向。   ……   小太子李承瑞的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直睡了两个时辰才醒了过来,一醒来便叫着肚子饿,想吃东西。   孔嬷嬷闻言,高兴得连忙让外面送吃食。   要知道小太子李承瑞可是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一直都在昏睡,偶尔有清醒的时候,难受得连口水都喝不下,更别说想吃东西了。   现在小太子有了食欲,那这是好事啊。   说明吃下去的药对小太子有作用,这应该是有好转的预兆吧?!   东宫的下人听见太子殿下想要吃东西,也都高兴得不得了,将早早就在东宫小厨房备好的饭菜给送来了,都是柔软好消化的,其中还有苏女史特别指定一定要的桔子雪梨水儿和荆州鱼糕。   小太子李承瑞虽然想吃东西了,但是,吃的却并不多,只是将苏妙卿特意叮嘱小厨房做的桔子雪梨水儿和荆州鱼糕给吃了,又额外吃了两口碧粳粥和几片鲜笋,便吃不下了。   虽然吃得不多,但是,好歹是进食了。   还是让孔嬷嬷十分高兴。   见小太子李承瑞吃的都是苏妙卿指定须做的菜,孔嬷嬷索性让苏妙卿来订晚上的菜谱,让她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只要小太子肯多吃些,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吃完了饭,又用过了药,孔嬷嬷怕他难受,便又给他涂抹了一遍药,就在苏妙卿打算再给太子李承瑞讲故事时,外面响起了一阵骚乱,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小卢太医的声音,“苏女史可在?”   苏妙卿一听是找自己的,便将书交给了孔嬷嬷,让她读给小太子听。   “出了什么事?”   苏妙卿打开门,正看见陈院使和小卢太医站在门口,小卢太医手里还捧着两件防护服和口罩。   “防护服和口罩?!做好了?!”   苏妙卿大喜过望。   萧峄做事还是很快的嘛,这么快防护服就送进来了。   “有多少件?!”   苏妙卿拿起小卢太医手上的那件防护服,仔细检查着,生怕有一丝错漏。   “东平王命人送进来一百件……下一百件将会在两个时辰后送进来。”   “这防护服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却并未自己穿过,怕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我想穿一遍,请苏女史看一下是否正确。”   “另外,防护服已到,还请苏女史教于东宫之人。”   小卢太医飞快地说道。   苏妙卿之前有问过孔嬷嬷,据孔嬷嬷所说东宫共有太监宫女舍人共有三百人,也就是说这批衣服暂时只有一百人能穿上。   东宫上下想要全都穿上防护服还得四个时辰。   想必萧峄也清楚这一点。   这一百件衣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赶制出来,怕是动用了整个尚衣局的人了。   还好,这防护服也不需要绣花什么的,就是剪片缝制成衣便好。   这防护服外面是布料,里面缝了一层油纸,然后再是一层布料,所有针线接口处都涂了一层鱼胶,虽与现代的无法相比,但总比没有任何防护要好的多。只是因为质量不好,苏妙卿特意叮嘱了每次与传染源接触过后,都要将手消毒重新换一件。   因此,这防护服的消耗量必然不小,尚衣局的人要辛苦了。   苏妙卿检查过很欣慰地发现尚衣局的人手艺就是厉害,缝制的防护服可比璐州城百姓缝制的防护服强出不知多少,那针脚细密又结实,看着就有安全感。   “这一百件防护服暂不够东宫所有人穿的,可以优先给那些需要接触传源的人穿。”   “这口罩是这样戴的……防护服要这样穿……你看好了……”   苏妙卿边说边以陈院使为例子给小卢太医演示着。   陈院使此时是来看看太子服药的效果如何,正好人在,那苏妙卿就干脆一边给陈院使穿,一边演示。   陈院使三人是最先接触小太子李承瑞的人,有很大风险可能会感染上痘症。   “9277你给这两人扫描一下,看他们有没有被传染上痘症?!”,苏妙卿让9277给陈院使三人扫描。   9277扫描出来的结果,让苏妙卿直想叹气。   陈院使和小卢太医果然都已被传染上了,只是现在病毒藏于体内,尚未发作。   虽然,这是他们几人在最开始就已经想到的事情,可是,看到两人真的都已经被感染上了,苏妙卿还是又急又担心。   “陈院使、小卢太医……你们是最先与太子殿下接触的人,也是最有可能被传染上的人,既然防护服已到,按咱们之前说好的你们就不要再接触其它人了,免得传染更多的人。”   “从现在起,你们西所所有人都不要再出西所一步。”   “通知北所的人让他们来几个人和我学如何穿戴防护服和口罩,让他们穿好防护服后再听你们指使……”   苏妙卿为陈院使穿好防护服,戴好口罩后说道。   陈院使和小卢太医闻言,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苏妙卿所说的意思。   他们自己就是医者,更明白痘症的可怕。   因为他们没有做防护,所以,他们被传染上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他们被传染上了,那么和他们接触过的人也很可能被传染……然后……人再传人……最后,整个东宫怕是都会死绝了。   为了能将传染人数控制在一个最小范围内,他们之前就商量了一个办法。   将东宫之人分为东西南北四所。   东所住的自然是太子殿下,西所住的则是与染痘症小太子有过亲密接触的人,目前有二十余人。南所则留下十人听侯他们调遣,这十人是与未有保护的他们接触的人,也是最有可能被传染上的人。   一旦防护服到,南所的人便不再出南所。   剩余安全的人则放置在北所。   既然防护服已到,他们南所的人就不能再四处行走了。   好在小太子吃了他的药后,情况稳定了许多。   “老夫会和东平王说再调其它御医进来以防万一,若是我们有发病的现象,立刻让他们接替我们的工作。”   “口罩和防护服穿戴的事儿就教给你了……”   “如此,有劳了!”   陈院使正色道。   苏妙卿也连忙回了一礼。   时间紧迫,双方都再没有什么虚礼,陈院使进屋再给小太子做了遍检查后,两人便匆匆离开。   苏妙卿没有进屋,而是一直守在门口,不一会儿,便看见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小跑着过来,见到苏妙卿后,气都没喘息地说道:“奴才是东宫内侍公公宁德/禄海;这是负责太子殿下书房的二等宫女紫玉和紫心。”   “奴才等具是北所没有接触过太子殿下和三位太医的人,特来听苏女史调遣。”   苏妙卿看着眼前四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人,稳了稳心神,她救不了东宫所有人,她能做的就是教他们好好保护自己,让东宫被染传上的人少些……再少些……让东宫能够平安渡过此次劫难。   …… 第86章   一天后, 在苏妙卿给小太子李承瑞用过第二次药后,小太子李承瑞的病情明显得到了控制,虽然脸上仍有疱疹且发烧, 但温度却已经没有那么高了,而且, 发烧的次数也比前两天有所降低。   喜得孔嬷嬷将漫天神佛拜了个遍。   小太子李承瑞这边情况还算稳定, 但陈院使、小卢太医及薛太医三人情况却很不好。   三人的症状已经显现出来。   其中陈院使岁数最大, 情况也最为严重,人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其次是薛太医高烧不退, 人也迷迷糊糊的;状态最好的要属小卢太医,他才进入于初期, 人虽然有点烧, 但还是清醒的。   萧峄昨天在得到陈院使的吩咐后, 便已经找了新的太医进去替换这三位太医,因为有了防护服的存在,这次太医院一连派了十位太医进入东宫。   五人一组。   一组是负责太子安危的;一组则是负责东宫众人安危的。   看到东平王竟然专门派了太医来救治他们这些宫人,一时间竟有人哭了出来, 那哭声惶恐中夹杂着喜悦。   宫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疫症的时候, 但大数的时候,他们都只能惶恐无助的听天由命。   他们不知道该做什么保护自己, 让自己远离危险。   可是, 现在东宫里有苏女史耐心地教他们穿防护服、戴口罩, 让他们明白痘症是如何传染人的, 他们应该如何保护自己。   人们对于未知是恐惧的,这份恐惧让他们慌乱绝望。   可是, 当他们知道痘症的传染方式后, 虽然心里还是怕的, 但却没有那么慌乱和绝望了。   现在又有专门的太医组来保护他们的安全,教他们如何消毒除疫烧艾草,将传染的可能性降到最小。   苏女史和太医们给了他们活下来的希望。   为了活着……   东宫剩余还没有被传染上的人眼睛里全是明亮亮的光。   苏妙卿站在院子里看着东宫来来回回忙碌的人们,今天东宫的所有人都已经穿上了防护服,一反之前茫然无措跪在院中等死的模样,此时每一个人的身上似乎都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她不由得摸了摸袖子里放着的那封信。   那是萧峄托新来的太医送进来的,一张雪白的信纸上只有铁勾银画的四个大字──“活着回来!”,那字迹力透纸背,足可见当时写字之人是有多愤怒!   呵呵……   看样子萧峄已经派人去问过英娘,知道她在骗他了。   萧峄不愧是萧峄,反应还挺快。   从另一方面来说,萧峄……是真的很关心她。   看样子,当初她落水被他救上来后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是她天真了!   也是他太有城府了!   他们之间……   想到这儿,苏妙卿就觉得袖子里的信有些烫手。   “苏女史,您要的青桔雪梨水已经做好了,您要看看吗?”,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桶站在苏妙卿面前,殷勤地问道。   看着眼前这一大桶够五十多人喝的青桔雪梨水,苏妙卿眼波闪了闪,她微笑道:“好呀!我看看……”   苏妙卿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桶盖,顿时一股桔子混着雪梨的清甜水果味扑面而来,她伸手用桶里的勺子搅了几下,一粒药片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迅速溶入了青桔雪梨水里。   “挺好的,给染有痘症的人送去吧。”   “这青杏雪梨水对痘症之人很有好处……一定要嘱咐他们多喝,连喝上七天……”   苏妙卿盖上桶盖,装做满意地说道。   “好的。”   “那苏女史奴才们就送去了。”   “再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一声就行了。”   两个小太监恭敬地说完,抬着一桶青桔雪梨水便往西南二所去。   目前西所凡是和小太子有所接触的二十人已经全部显现了痘症的病症,南所除了三位太医之外,另外那十人也陆陆续续有了发病的征兆,唯一的好消息是东宫剩下的八十三人都还没有被传染上的迹象。   在古代得了痘症基本就是无药可救了。   苏妙卿救助小太子,靠的是痘症的特效药,花了她双倍积分买的,也就是五千积分。   她当初在璐州时收获的一万三千积分,那个零头早就在这段时间里被她花得七七八八了,为小太子买药又少了五千积分,她现在的账户上就只剩下五千零三百积分了。   也就是说苏妙卿最多也就只能再买一次治痘症的特效药了,也就只能救一个人。   在西南二所染病的人总共有三十五人,她的积分远远不够。   苏妙卿也知道自己手里仅有的这五千积分做不了什么,可是,什么也做点,苏妙卿又有些不甘心,最后,她还是把这仅有五千积分都花了,换了一份特效药,还吩咐让人做一桶青桔雪梨水,将药放了进去。   感染上痘症的倒也不是百分之百会死亡,总有一些身体素质好的或是运气好的会活下来,苏妙卿希望他们喝了这加了特效药的青桔雪梨水能对他们有一些帮助。   说不定这一些些的帮助就可以帮助他们成为最后那批活下来的幸运儿。   虽然机会渺茫,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虽然这一下子就又变成了穷光蛋,苏妙卿倒是也没有心疼,积分赚来不就是花的吗?想要积分,她在努力赚就是了。   ……   萧峄一直没有离开东宫,东宫门前的宫道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行军帐。   “王爷,我们派进去的太医已经和苏女史取得了联系,据苏女史说太子殿下情况稳定,烧也退了不少,人每天清醒的时候多,食量也在慢慢恢复……”,黑甲卫指挥使陈仓很是喜悦的说道。   这可是个好现象!   说明太子殿下的病有救了,正在慢慢好转。   这可是痘症啊!   他们之前都没敢想过太子殿下能熬过痘症,这可真是天佑大邺!   “只是,曹太后是如何将消息传出仁寿宫,又是如何联系上的曹女史,我们一直没有线索……”,黑甲卫指挥使陈仓又脸色凝重地说道。   曹太后虽然将太子染痘症的事情拦在了自己身上,但是,这里面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不是他们自负,当时他们已经将仁寿宫包围得水泄不通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曹太后又是如何指使曹女史让她暗害太子的呢?!   还是这个计划她们一早就设计好的?!   只待太子殿下染痘去世后,她们就推举三皇子当太子?!   这应该是她们最初的计划。   只是后来,她们还没来得及实施,三皇子便先没了,所以,曹太后在三皇子没了后,还要实施这个计划是想为三皇子报仇?!   黑甲卫指挥使陈仓只觉得脑子里千头万绪,可却理不出一丝头绪。   “没有线索便没有线索。”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若这背后真的有鬼,那迟早有一天,他会露出尾巴来……”   萧峄坐在帐中,修长的手指极有规律地轻敲着桌面,凤眸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忽明忽暗,最终他的手指停下,垂眸淡淡道:“向外面放出风去,说太子殿下病重,情况很是不好……”   黑甲卫指挥使陈仓微微一愣,随后抱拳道:“是!”   很快太子殿下病重不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皇宫内外。   ……   泾国公府。   “老爷,秋意寒凉,您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泾国公夫人推开书房门时,就看见泾国公只着一件薄衣倚窗而立,目露忧虑,不禁有几分心疼,随手从衣架上拿了厚衣披在泾国公身上,埋怨地说道。   这几天皇上太子接连病危,老爷每天天不亮就会进宫,直到月上中天才能满身疲惫的回来,整个人精神紧崩,眼瞅着就又老了几分,让泾国公夫人很是心疼。   “夫人,你有想过让咱们的女儿成为皇后吗?”,泾国公没有动,目光依旧看着窗外的枯树,声音有些嘶哑,说出来的话却吓了泾国公夫人一跳。   “老爷,您说什么呢?”   泾国公夫人先是急忙看了一下门窗,见没有人后,才松了口气地说道。   她才不想让她的女儿做什么皇后。   也许别人家看到的是身为后族的荣耀,可是,她看到的就是身为后族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别的不说就单说先皇后萧家,那可是死的就剩下东平王萧峄一个人了。   成武帝不爱萧皇后吗?!   爱!   成武帝很爱萧皇后,可是,再爱她也得送她父亲上战场,而且,为了昭示自己没有私心,还要将岳父派到战场最凶险的地方。   最后的最后是成武帝终于通过了先皇的层层考验登上帝位,可是,萧皇后却永远失去了双亲。   成武帝是爱萧皇后的,可是为了天下,他还是不得不一个个纳人进宫。   成武帝是爱萧皇后的,可是,他国事繁忙,也没有办法为萧皇后挡下后宫所有的明刀暗箭,最后,萧皇后死于后宫争斗。   三个孩子,也只有一个公主还好好活着。   长子颐璋太子早亡,幼子现太子也感染了痘症眼瞅着就要活不成了。   想想就可怖!   她才不要女儿做什么皇后,她只要女儿好好的和八皇子夫妻恩爱幸福一生。   呃……   八皇子?!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殿下情况可能不太好,左不过几天的事了。如果太子殿下薨了,国一日不可无储君,那谁会是新的太子?!   在年长的皇子中八皇子算是出挑的了,剩下的不是不出挑,就是年纪还小。   以前的八皇子可能没有胜算,可是,现在他是泾国公府的女婿,会不会有人选择把宝压在他身上?   想着此时与其它众皇子一起跪在养心殿前,祈求皇上平安的八皇子,泾国公夫人突然一阵不安。   八皇子会不会有这个想法?!   他会不会想当太子?!   如果他想当太子怎么办?!   皇上已经病危昏迷了,如果他真的当上了太子登了基,他日后还会一如即往的对女儿好吗?!   “老爷,八皇子他……他想要那个位置吗?”   泾国公夫人有些神张地抓着泾国公的衣袖问道。   “目前没有。”   泾国公张愈淡淡地说道。   他仔细观察过,也探过八皇子的口风,八皇子确实心性淡泊,并无心那个位置。   “那就好……那就好……”,泾国公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可是,也难保别人没这个心思,到时候把他架在那个位置上,他就是不当也得当了……树欲静,而风不止……”,泾国公张愈面色惆怅,眼中的忧虑更深了几分。   夺嫡之争,历来凶险。   有时候不是你不想争,就没事的。   “老爷……”   泾国公夫人听明了泾国公的言下之意,她不禁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泾国公的衣裳。   这一刻,泾国公夫人真心诚意的祈祷着皇上和太子能平安无事,早日脱离危险,大邺早日恢复平静。   ……   慌乱、不安、迷茫的不止有泾国公府,还有其它的皇子府和他们的姻亲。   皇帝和储君同时昏迷病危,让无数人嗅到了弥漫在京城上空不安的气息。   ……   京城十里外的云栖山,环山绕水,景色怡人。   “主子,如今太子病危,皇上那边我们还用不用动手?”,云栖山凉亭内,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发胡须皆白的老人,眼中精光闪烁,恭敬地弯腰问道。   若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在的话,便会惊讶地发现这人不正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为他们谋反出谋划策,让他们很是仰仗的‘老先生’吗?!   “不必!”   “既然他们已落入死局,便不值得我们再浪费力气。”   “告诉我们的人,可以在朝堂上造势了……”   一只仿佛白玉般的手指轻捏起棋盘上的白色死棋不甚在意地丢弃在一旁,棋盘上黑子成龙张牙舞爪已按住了白龙的命脉,只在须臾之间,便可将白龙扯得粉身碎骨。   “是!”   “恭喜主子即将得偿所愿,天下在握!”   青衫老者神色激动,朗声说道。   …… 第87章   太子和成武帝病重昏迷的第四天, 朝堂风起云涌。   最先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储的是礼部侍郎王崇德,他建议百官推举新的太子人选,一旦皇上与太子遭遇不测, 也不至于储位空虚,酿成大乱!   王崇德的话随即便遭到了不少朝臣的赞同, 虽有泾国公及吏部尚书等人的反对和严厉斥责, 也没有能阻止王崇德等人推举新太子的行为, 一时之间朝堂上乱得和街边菜市场一样。   有人推举八皇子、有人推举六皇子、也有人推举九皇子……连几个年幼的皇子都没放过,亦是有人推荐……甚至有人把主意都动到了宗室的头上……像是皇上仅存的几个弟弟……英王、景王、泰王……甚至连无心政事, 只喜吟风颂月的富贵闲王宣王李峙都有人推荐,只不过推荐的人比较少罢了。   ……   萧峄的信还是会随着每天东宫运送物资时被带进来给苏妙卿。   信里面除了询问她是否安好?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外, 也会和苏妙卿讲一下现在外面的情况。   朝堂上的纷争自然也就被苏妙卿知道了。   她没想到往日那些自称对皇上太子忠心耿耿的大臣们, 连七天都等不了, 就已经开始商量易储之事了。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盼着小太子李承瑞去死吗?!   虽说这本就是萧峄的计策,要将水搅混,才能让鱼儿自己跳出来,可是, 苏妙卿还是很生气。   这都是因为皇上和东平王不在朝堂, 他们才敢如此放肆,否则, 借他们一个胆, 他们也不敢在小太子还没死之前就敢商量易储之事。   ……   第二天的朝堂之上, 吵得越发的凶了。   此次的吵已经不只是第一天的干吵了, 仅仅一天,大家的功夫都做得很足。   有人举出了六皇子侵占民田囤地之事, 说六皇子毫无爱民之心, 如此德行不配为大邺储君;立即就又有人扯出九皇子贪污受贿赂之事, 如此贪赃枉法之人,怎能继承大统?!   至于年幼的皇子的支持者,在里面上窜下跳,被众大臣一致唾骂道:“举荐皇幼子,实属居心不良,难道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当那背后的摄政王吗?凭你也配?!”   ……   第三天时,战火已经烧到了几位宗室亲王身上。   有人检举英王性格暴戾,素喜肆意打杀宫人,品德有瑕;有人又说泰王对皇上毫无敬畏之心,皇上病重,他不但半点不伤心,还在府中饮酒做乐,有大不敬之举……   最后,没有被推出来批判的就只有景王和宣王。   只是景王性子一向懦弱,没有主见,王府里都是景王妃说了算。   虽然也有人举荐,但基本也就是景王妃母家的人,根本不成什么气候。   至于宣王,他一向懒散惯了,是个富贵闲王。   举荐他的人是觉得宣王的性子温和仁善,若是宣王能继承大统,他们这些做朝臣的在一个仁慈、性子好的皇帝手底下做事,总比跟着一个性子狠辣强势的皇帝来得好。   这也只成武帝做下的孽。   他杀大臣杀的实在是太狠了,以至于大臣们选新帝的时候,都希望能选一个脾气好的性子和善的。   满皇室挑来选去,也就是宣王性子最好。   至于宣王无心政事,那也不是什么毛病,政事上不是还有他们这些老臣吗?!   ……   每□□堂上最新发生的情况,萧峄都会在信里写。   苏妙卿看着那些推荐宣王大臣们的言论,心里直想笑。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不就是想要一个傀儡皇帝吗?!   自古皇帝与朝臣的关系就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主强则臣弱,若是主弱则臣强。   这些大臣们在强势的成武帝手下被压得狠了,现在想要造反,给自己选个好控制的新皇帝。   ……   第四天时,情况更加的复杂了。   朝堂储位之争尚未平息,礼藩院传来消息说土蕃国大国师带着公主前来大邺朝拜,不日便会抵达。   土蕃国与大邺这些年常有领土纷争,新任的土蕃国国王又是个极有野心之人,对大邺虎视眈眈已久,他早不来人晚不来人,偏偏赶上大邺朝堂最混乱的时候来,明摆着不怀好意。   这个消息让本就激烈的储位之争,越发的急切起来。   若不快些选个新太子出来,一旦土蕃人到了,大邺群龙无首,岂不是自曝其短?!   朝堂上经过几次激烈的争吵,目前太子人选基本锁定在八皇子李承泽和宣王李峙的身上。   ……   “看这样子,他们这是快要选出新太子了呢……”   苏妙卿看着手里的信纸,喃喃自语道。   土蕃国大国师及其公主将到的消息,促进了太子选举的进程。   苏妙卿总感觉这个土蕃国大国师和公主来得太巧了,仿佛这后面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着这一切,让这一切看起来如此自然又合情合理。   东平王‘守’着太子,皇上病重昏迷,两人都不在朝堂之上,对他们失去了震慑的能力。   东平王‘守’着太子是假,待到时机合适时,他便会返回朝堂收网。   但皇上病重昏迷却是真……   小太子李承瑞之所以能坐稳这个位置,一个靠的是东平王萧峄,一个就是靠的成武帝,两个人有一个有闪失,小太子李承瑞的这个位置都会变得不再稳固。   而现在朝堂又乱成这个样子……   到时候就算是小太子李承瑞痘症好了,他面临的怕也是个烂摊子,光有东平王萧峄在,独木难以成林,也会很吃力吧?!   成武帝若是能再撑撑就好了,怎么的也得撑过来意不善的土蕃国大国师走之时啊……   苏妙卿想到这儿,心念一动,“9277,你帮我扫描一下成武帝现在的情况?若是我用提升提质的药片给他服用,他能不能多撑一段时间?”   9277应声上线,先是看了看苏妙卿可怜巴巴的几百积分,很‘善意’地提醒苏妙卿要努力赚积分了,否则她就要变成穷光蛋了,提醒她不要偷懒,念叨完这一切后,它才远程给成武帝扫描了一下身体情况,“成武帝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已经进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就算你用提升体质的药片帮他提升体质,也收效甚微,三粒药顶多能挺到过年……再给他药片也没有作用了……”   过年啊……   苏妙卿在心里算了算,现在是九月份,离过年也就还有三、四个月的样子……   时间真的不多啊!   但也总比没有的好。   总得让小太子和大邺平稳渡过接下来要过的危机啊。   “给我来三粒吧……”   苏妙卿拿出最后的三百积分兑换了三粒提升体质的药片。   药片拿到手,苏妙卿恍然觉得9277这是卡着她的积分卖她东西啊,不愧是个奸商!   看到自己最后剩下的那可怜巴巴的几个积分,苏妙卿一阵心痛,最后,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关了面板。   ……   “太子殿下,皇上忧心您的安危也病倒了,不如我们做些喝的送过去以表您的孝心,说不定皇上见了您做的东西,病情就会大有好转呢?”   苏妙卿一边在为小太子李承瑞擦脸,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   今天已经是服用特效药的最后一天,小太子李承瑞的情况也已经大好,脸上疱疹大部份都已脱落,留下了一个个淡淡的小印子。   苏妙卿问过9277了,这些小印子无碍的,等过些日子颜色自会淡了,到时候小太子李承瑞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好呀!好呀!”   小太子李承瑞很是高兴地说道。   他一直很担心父皇的身体,很想去养心殿看看他,可是,太医和舅舅都不让他走,甚至连这个门都不让他出,说一定让他彻底养好了再出去。   明明他都已经好了。   头也不晕了、身子也不疼了、也不发烧了……虽然脸上还有些淡淡的小印子挺丑的,可是,苏女史说了过段时间印了就会消失不见了。   这些天若不是苏女史陪着他,总给他讲各式各样有意思的故事,或是给他做各种有意思的玩具,他都快闷死了。   “那我们做什么呢?”   “就做苏女史常给孤喝的青桔梨子水吧,清甜水润又好喝,好不好?”   小太子李承瑞漂亮的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苏妙卿,雀跃地说道。   他这些天,天天躺在床上喝药,喝得他都苦死了,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要喝一盏苏女史做的青桔梨子水解解嘴里的苦味,才能好受些。   青桔梨子水?!   “这……皇上能爱喝吗?”,苏妙卿有些迟疑道   皇上又不是小孩子?   若是只浅浅喝一口,可就浪费了他的药了。   “不知皇上平日里爱喝什么?”,苏妙卿看着小太子李承瑞问道。   小太子李承瑞皱了皱小鼻子,嫌弃地说道:“父皇平日里就爱喝那种苦苦的茶,就是那种和苦药汤子一样苦的茶……”   “现在他每日都喝苦药汤子,估计再也不想喝苦苦的茶了吧?”   “还是喝甜的好。”   “就青桔梨子水吧……”   “父皇若是知道这是孤每日爱喝的,他必然也会喜欢喝的。”   嗯……   既然小太子坚持,苏妙卿倒也不好拒绝,只是,她还是很担心会浪费她那来之不易的三粒药,那毕竟是她倾家荡产换来的,若是浪费了,她可没有办法再给成武帝再弄来三粒药了。   “不若我们再往里面放些绿茶吧……这样既有青桔梨子的清甜,又有茶的淡雅……皇上应该会喜欢吧?!”   苏妙卿想了想说道。   “青桔梨子茶吗?”   “听名字就觉得好喝,就这个吧!”   最后,小太子李承瑞一锤定音地说道。   说干就干!   苏妙卿负责做青桔梨子水,小太子负责沏绿茶……孔嬷嬷在一旁看着又重新能活蹦乱跳的小太子,又是喜悦又是激动,眼里直含着泪花花,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就笑着看两人忙乎。   此次上太子李承瑞能好得这么快,苏妙卿功不可没。   她对小太子的一切都极为上心。   每日精心为小太子准备食谱,全是一些营养易消化好吸收的食物,每每小太子都吃得无比香甜,这也加速了小太子的痊愈。   在小太子被关在屋子里不得外出无聊的时候,又是苏妙卿想方设法的逗小太子开心,带着他玩,让小太子可以打发时间,身心愉悦。   这次东宫遭此大难,能遇到苏妙卿,却是东宫的幸运。   东宫一百多人,此次幸存下来的居然有八十多人。   这简直是大功德一件。   她原本以为东宫所有人都会死了呢……   陈院使、小卢太医和薛太医三人中,最终是薛太医没能坚持下来,但陈院使和小卢太医却都挺过了痘症最难的时候期,现在也已经进入了恢复期。   那被感染的三十多东宫下人,也幸运地存活了十多人。   虽然也死了二十多人,可是,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这可是痘症啊!   现在,满东宫的人都在说小太子福泽深厚,得上天庇佑大难不死,必会成为一代名君。而他们也有幸得太子殿下庇佑,大部份也都活了下来。   这在外面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   在苏妙卿和小太子忙着给成武帝做喝的时候,云栖山上,执棋之人手上的黑子已经拿到手里许久了,却迟迟不曾落下。   青衫老者不明白自家主子究竟在想什么,明明白龙垂死,早已没有了回天之力,为何这一子还不落下给它最后一击?   他看了许久,却见自家主子眼看就要落在棋盘上的黑子收了回来,抬头猛眼看向皇宫的方向,狭长的凤眸射出一道精光,“不对!我们中计了!”   “通知下去,所有人全部蛰伏,静待时机!”   那声音沉得厉害,威严中带着几分焦急。   ……   新一天的朝堂,突然暴出两个惊天大消息。   先是八皇子跳出来说他对太子之位从无半点觊觎之心,他只想与王妃恩爱百年。   紧接着就是宣王也上折子表明心意,说自己真的无心政事,感谢百官厚爱,他这辈子只想做一个逍遥散王。   这两个太子最热门的侯选人先后表态想要退出,着实是闪了一批激进朝臣们的腰。   …… 第88章   寝宫中, 原本病得迷迷糊糊的成武帝突然闻到一阵桔子的清新味道,他努力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的龙帐……   “皇上, 您醒了?!”   大太监福全第一时间发现了成武帝已经醒过来,简直喜出望外, 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天知道这几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皇上自从昏迷过去后, 就一直是醒来的时间比昏迷的时间久, 这几天这种情况也越发的严重了……福全觉得若不是皇上心中一直记挂着小太子放不下,怕是此时人早就没了。   “太子…怎么样了?”   果然, 成武帝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小太子的近况。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东平王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子殿下的痘症已经完全好了, 过两天待脸上的印子完全褪掉, 就可以出东宫了……”   大太监福全兴高采烈地说道, 脸上的皱纹全都展开,像是一朵盛放的菊花。   “好了?……真的都好了?!”   成武帝听闻这个消息,原本腊黄的脸色都浮现了几分红润,满眼惊喜地说道。   “奴才哪里敢骗陛下您?是真的都好了……您看, 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为您做的青桔雪梨茶……太子殿下想着您总喝苦药, 所以,特意亲手为您做了一盏清甜的青桔雪梨茶以示孝心呢……”   大太监福全连忙将床边那碗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青桔雪梨茶端来递到成武帝面前, 笑呵呵地说道。   “……太子殿下亲手做的?”   成武帝觉得很累, 他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将制了, 可是,他一直不放心李承瑞, 一直在强撑着, 看着眼前这盏散发着淡淡桔香的茶水……那是他的小太子亲手做的呢……他一定要尝尝味道再走……   于是, 成武帝让人将他扶了起来,他的手颤抖无力,大太监福全乖觉得地跪在他面前伺候着他把那盏青桔雪梨茶给喝了。   他老了,对于食物的味道已经尝不太出来了,但是不知道是青桔的味道太重,还是这盏茶是太子的心意,他竟然又尝到了久违的清甜的水果味道和淡淡的茶香。   很好喝!   成武帝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茶!   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喝下整整一盏茶后,却觉得肚子暖暖的,连往日沉重疲累的身体都轻松了几分,至少他坐着不再需要人扶着了,甚至肚子有点饿了……   “让人给朕端些粥来,朕有些饿了……”,成武帝突然说道。   大太监福全闻言一愣,随后满脸喜悦,一迭声地道:“陛下您稍等,奴才这就去。”   太子殿下的痘症好了,皇上也从昏迷中苏醒能吃东西了。   这两个好消息就像春风一般吹遍了整个皇宫,又传到了民间,无数人心头一松,不由自主地叩拜苍天,感谢天估大邺。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在离京遥远的千里之外,吐蕃国的车队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在其中最奢华的一辆马车上传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声,“可惜了……还是晚了一步……”   “想要搞乱大邺,还得从长计议了。”   “慢些行吧……”   “是!”   “国师大人!”   马车周围的吐蕃勇士们肃然而立,声震云霄,那精壮身材透着腾腾的杀气。   ……   太子痊愈了,苏妙卿以为自己会崇文殿继续做她的咸鱼女官,却不成想被带到了养心殿。   成武帝要见她!   呃……   成武帝要见她做什么呢?!   小太子的命确实是她救的,连成武帝的命都是她续的,但是,却没有人知道。   在外人的眼里,她顶多也就算是个冒死侍疾,忠心可嘉的宫人,按常理皇上下旨夸她两句,再赏她点东西也就完了。   为什么要见她呢?!   苏妙卿并不是很想见成武帝。   那毕竟是大邺的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天下人的性命皆在他的手中。   苏妙卿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惹怒了他,他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哪怕明知道就算冲着她冒死照顾小太子一事儿上,皇上都不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可是,苏妙卿对于见成武帝还是莫名的有一丝惧怕。   “进去吧,没事的。”   孔嬷嬷很慈爱地说。   孔嬷嬷对于苏妙卿显露出来的紧张,也能了解。   因为大部份第一次见皇帝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苏妙卿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很正常,她毕竟也只是个官宦之家的娇小姐。   说实话,苏妙卿的身份还是低的,哪怕她曾因为献方有功成为郡主。只是大邺的郡主没有三十,也有五十,多苏妙卿一个也不算多,光是一个郡主的身份还是不够觐见成武帝的。   只是这次苏妙卿侍疾有功,太子能这么快好、好得这么利索、有惊无险,其中是有一份苏妙卿的功劳的,更别提东宫中有很大一部份下人的命也是苏妙卿救的。   估计,这一次苏妙卿出来,身份就会再进一步了吧?!   ……   养心殿内哪怕是厚重的龙涎香也遮盖不住一股淡淡的药味,苏妙卿自进来后便一直目不斜视,只低头垂眸看着自己脚下,待来到殿中央后,苏妙卿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崇文殿女史苏妙卿见过皇帝陛下!”   苏妙卿这一个礼行下去,却久久不见皇上叫起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不知道成武帝这是什么样思?   皇上不叫她起,她也不敢起,更不敢偷偷抬头看成武帝的脸色,只能咬牙硬忍着。   这是什么情况?!   就算没人知道她救了太子殿下,也都知道她在此次东宫疫情中做出的努力,怎么会一来就给她个下马威呢?!   她不记得她有说错什么话亦或是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啊?!   呃……   顶多……顶多是拒绝了几次东平王萧峄的心意。   成武帝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苏妙卿小脸一垮。   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吧?!   成武帝是萧峄的姐夫,都说成武帝疼爱萧峄宛如亲子一般,做为长辈看到一个小女子如此嫌弃自已最爱的小辈……   嗯……   那他是会对那个小女子没什么好印象。   苏妙卿也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蹲的腿有些酸麻,微微晃了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笑着说道:“皇上,苏女史向您请安呢……”   这声音有些尖细柔软,这种声音只有宫里的太监才会有,而敢在这个时候开口的,怕不是成武帝的近身大太监。   随后,苏妙卿似乎就听到“哼!”的一声冷哼声,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起吧。”   这是成武帝的声音。   嘶~   果然就是一幅不好相与的样子。   不过苏妙卿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地应了声“是”后,便站起了身,但却还是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瞅自己的鞋尖。   “你就是苏妙卿?!”,成武帝淡淡地问道,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苏妙卿依旧低着头,双膝微微屈了一下,道:“奴婢就是苏妙卿!”   “进东宫侍疾,你不怕吗?!”,成武帝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妙卿。   “怕!”   苏妙卿没有迟疑地回道。   “你既然害怕,又为何要去?!”,成武帝似是没想到苏妙卿居然会如此回答,怔了一下,又问道。   苏妙卿深吸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可奴婢更怕国无宁日,民不聊生。”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没有国,又哪有家?!”   苏妙卿会搅进夺嫡这场漩涡,说白了她还是有私心的,她的私心就是保住现在还算平静安宁的生活,杜绝一切战乱兵祸的可能。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没有国,又哪有家?!”   成武帝将这句话在嘴里念了两遍,目光落在了苏妙倾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苏妙卿,眼中闪过惊讶和了然。   “抬起头来……”   过了一会,成武帝又开口了,这次却比之前都随意了些,似乎还夹杂些不耐烦。   抬头啊?   那就抬吧,顺便她也看看素有刻薄寡恩之称的成武帝长什么模样。   于是,苏妙卿便缓缓抬起了头,借着抬头的动作飞快地扫了龙椅上的人一眼。   长眉入鬓,狭长的丹凤眼眼梢高高吊起,纵然老眼昏花,可是眼神依旧幽暗深邃,不怒自威。   果然是一幅刻薄寡恩的模样。   苏妙卿被成武帝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又低下了头。   “哼!”   “也就那样,马马虎虎吧……”   成武帝对苏妙卿的样貌似是不满地叨咕了一句,说完,便让苏妙卿退下了。   苏妙卿一头雾水的进来,又一头雾水的出去。   这成武帝把她叫来养心殿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就为了和她说两句话吗?还有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马马虎虎?   不是苏妙卿吹牛,她这幅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怎么就成了马马虎虎了呢?!   苏妙倾一脸懵的出来,却正好看见东平王萧峄正大步往这边走,见到她人后立刻上前扶住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吓到了?”,昳丽的脸上眉头紧皱,冰冷的声线也难以掩饰他的担心。   “无事!”   苏妙倾摇了摇头。   她只是有点困惑成武帝叫她来干嘛?   就为了把她叫进来损两句,再把她撵出去?   皇帝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没事了,先回去休息吧……”   “本王进去问问!”   萧峄又柔声说道,只是在说道‘进去问问’时,眼底有煞气一闪而过,显然是对成武帝趁他不在,将苏妙卿叫来养心殿的事情非常不满,看那个样子就像是要进去兴师问罪一样。   说完,也不待苏妙卿再说什么,便夹杂着一身幽冷的气息冲进了养心殿。   嗯……?!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心中想着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   “幕后之人你没有抓住吧?”   成武帝见萧峄气势汹汹地进来,心虚地先转移了话题。   可萧峄根本不接他那茬,只是愠怒道:“陛下,您吓到她了!”   “没抓住也没关系,反正鱼都已经跳出来了,这次算他们收手快,但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成武帝眼神飘乎,继续说道。   “您想要干什么?”   可萧峄根本不上他的当,墨色凤眸泛着冷光,质问道。   “朕就是想看看你心悦的女子长什么模样?现在看来也就那么回事……美女而已,灵壁你想要多少给朕就可以赐给你多少个,何必非她不可?!”   “她什么样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   成武帝见扯开话题这招不见效,于是,直接摊牌耍赖说道。   “她怎么就配不上本王了?!”   “她是郡主啊!”   “这个身份还是您亲赐给她的呢,您不会是忘了吧?!”   萧峄危险地眯起凤眸,审视着成武帝,似是想要看清成武帝又想要耍什么花招。   “不行!不行!”   “郡主怎么了?!那也是个没实权的郡主!”   “根本就帮不到你!”   成武帝依旧不依不饶地道。   “没实权又如何?皇上觉得现在的臣还需要妻族的势力才能护得太子殿下的位置稳固吗?”,萧峄黑眸深沉,冷冷地说道。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萧峄,现在,除了十万萧家军外,西北那十五万西北军也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已经掌握了大邺尽半数的兵马,只要他想,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又何须借助外力?!   自从他意识到他心里有一个人后,他便开始计划这一切。   他要拥有绝对的力量!   绝不要像成武帝那般,明明喜欢他的姐姐,却还要左一个右一个的娶。   “更何况,就算您为臣娶了家势显赫的妻子,可是,您能保证她会如苏妙卿一般爱护小太子甚至愿意为他献出生命吗?!”,萧峄说到这儿的时候,眼中是无尽的温柔和骄傲。   成武帝脸色变幻,久久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成武帝嗤笑一声,悠悠道:“那又如何?人家可不是冲着你才去侍疾的,朕刚才都问了,人家是【怕国无宁日,民不聊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才去侍疾的……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萧峄脸黑了下来。   成武帝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   三天后大朝,成武帝带着已经彻底好了的小太子上朝,上朝后宣布了三道圣旨──“一册封东平王萧峄为摄政王,辅佐太子处理朝政!”   “二因昭媛郡主苏妙卿冒死侍疾、忠君爱国,特册封昭媛郡主苏妙卿为华瑶公主!”   “三自今日起太子殿下开始上朝,跟随朕学习处理朝政!”   几条圣旨将无数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震惊不已,宛如巨石投湖掀起无边巨浪。   东平王萧峄竟然被封为摄政王了!?   可是,最最震惊却是苏妙卿。   接到册封圣旨的苏妙卿,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成公主了?!   …… 第89章   苏妙卿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被封公主了, 而且,还不是只有虚名的公主,而是有食禄有封地的公主。   食禄为2000石, 封地为京郊附近的万宁县,除此之外皇上还赐了她一万两白银、三万亩的水田、以及在京城赐了她一座公主府。   只是公主府许久没有主人, 还需要重新修缮一下才能住人, 在此之前她暂住在东宫凤阳殿。   大邺朝公主不少, 但有封地和封号的公主就很少了,而现在活着的加上她总共算起来, 也不过三人。   一位是华阳长公主。   那是先皇的长女,颇受先皇宠爱, 出嫁后便赐了封地。   第二位则是永嘉嫡公主。   这是成武帝的嫡出爱女, 身份尊贵, 刚出时封号和封地便都有了。   再有一个就是她了。   她何德何能?!   苏妙卿刚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心里不是开心,而是满脑子问号。   只是冒死侍疾就能被封公主吗?   历朝历代,好像就没有这个先例啊?!   而且, 就算是要给她封公主, 那也应该是【永】字辈的啊,怎么给她弄了【华】字辈的?!这辈份太大了, 大到成武帝所生的儿女见到她都得行晚辈礼, 这其中也包括了最受成武帝宠爱的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现陪徐流臣在徐县, 三年之后才会回来, 若是有朝一日遇上,那夫妇还得向她请安……那画面想想……苏妙卿就尴尬得想抹把脸。   “想什么呢?在我的课上, 你还敢溜号?是我留的作业太少了吗?!”   耳边传来李女师似笑非笑的声音, 让苏妙卿从自己的沉思中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对了!   当了公主, 她又得上学了。   这次是把李女师直接从安昌侯府又接回到了皇宫,专门负责教她一人。   而这还不只,成武帝还一口气给她指了四名女师,也就是说加上李女师,她一个人就有五个老师了。   除了以前她学过的各项贵女所必学的课程之外,她还要学习身为一个公主所要知道、了解、学习的各项知识。   比如各种宫中礼仪、大邺律法、经史子集……   这五位老师的共同目标是务必在她嫁人之前成为一个优秀的大邺公主。   她又一次当不成咸鱼了。   苏妙卿都快哭了。   与苏妙卿悲愤心情相反的却是9277。   它快要乐疯了!   原本它以为自己是拿不到3S了,顶多拿个S,心里还安慰着自己没关系S也已经不错了,这次回去它总是能前进几位的,却没想到它的咸鱼宿主柳暗花明竟然给了它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有封号封地的公主,让它的成就直接就达到了3S。   现在它的野心忍不住又大了一些。   它想要3S+!   虽然……它的宿主说它在想peach,但它觉得说不定有可能呢?!   它的宿主是有些玄学在身上的。   “救活太子积分加1000……救活东宫众人积分加1000……收获东宫众人感激积分加1000……获封公主积分加10000……助力系统升级为3S成就积分加10000……”   “请宿主努力加油,早日成为一个优秀的大邺公主哟!”   在经过系统结算完之后,苏妙卿最终获得了23000积分,比之璐州之行还多了10000积分。   她再一次成为了富婆。   可是,苏妙卿仍是高兴不起来。   她不想演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大邺公主,她只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大邺咸鱼,晒得贼干的那种!   看到面前李女师一幅【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要给你加作业了】的可怕表情,苏妙卿连忙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李女师,我……”   一看到李女师高挑的细眉,苏妙卿马上改口,“本宫……本宫……”   身为公主,她既有封号又有封地,需得自称【本宫】,可是,她是真的很难改口,因为这个称号的问题,她都被另一位教规矩的白女师打了好几回手板了。   “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合理……封赏过于厚重了……而且,为何赐号是以【华】开头,而不是以【永】开头呢?”   一下子和成武帝成了平辈,想起成武帝那张威压刻薄的脸,苏妙卿就心虚腿软。   莫名的就觉得哪里不对……   李女师听到苏妙卿的困惑,她心里也有一些疑惑,只是未知全貌,不好置评,最后,只能将话题扯开,“公主有时间考虑这个,还不如想想半个月后的赏花宴要如何应对……”   是的!   皇宫中又要开赏花宴了。   这次仍是交由宁妃主办,目的也仍是为皇子们选妃,甚至这次的范围还扩大到了宗室,景王、宣王、泰王也都要选妃。   景王和宣王正妃早去,两人多年未娶,但王府总要有个真正的女主人主事,因此,此次一并选了,选正妃。   而泰王则是皇上念其膝下空虚,打算给他多选两个侧妃。   选妃这种事情本没有苏妙卿什么事情,她现在也算是半个皇家人,是不可能被皇子亲王选成妃子的,但她好歹也是刚被皇家亲封的公主,怎么的也得借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一下脸。   因此,宁妃特意提前许久就和苏妙卿以及苏妙卿的五位老师打了招呼,让她们一定要加强对她的特训,尤其是宫廷礼仪方面,千万不能出错。   这是宁妃专门派人叮嘱了好几次的。   在她看来,苏妙卿出身四品小官之女,虽在安昌侯府时得李女师指点了几个月,但时间太短难有什么亮眼的地方,皇上极其重视此次的赏花宴,她也不求苏妙卿到时候表现得多出色,只要规矩礼仪不出错也就是了。   可李女师怎甘心如此?!   苏妙卿有多出色,只有她知道。   她一心想要苏妙卿惊艳亮相于赏花宴,闪瞎众人的眼睛呢。   因此,对于苏妙卿的学习管得格外的严,直让苏妙卿叫苦不迭,连她最爱的美食,都不能抚慰她的忧伤了。   “李女师,摄政王来了……”   “说是要带华瑶公主去看一下在建的公主府。”   绿绮进来禀告道。   苏妙卿被封为公主后,便有了自己的太监、宫女及护卫扈从。   这些人她问过大多是从先皇后宫中及东宫中被派来的,其中她的四个贴身丫鬟居然都是熟人,赫然是崇文殿那四个。   绿绮、流萤、采薇和画屏。   绿绮、流萤、采薇是想着她用习惯了的,台子殿下特意给她调过来的。   画屏则是主动要求来凤阳殿的。   萧峄来了?!   太好了!   她正好有事要问他!   苏妙卿眼中闪过一丝不善!   摄政王?!   李女师眼波一闪,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目露凶光,粉拳捏紧的苏妙卿,心头飞快地闪了什么,可是,那念头去得极快,转瞬间又不见了踪影,见苏妙卿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李女师也只能放她出门。   ……   四辕象辂八宝马车,七尾金凤的绣帘一晃一晃,马车上莲瓣琉璃香炉正点着清雅的百合香,苏妙卿正去往华瑶公主府的路上,偌大的马车里,就只有萧峄和苏妙卿在车上,绿绮和采薇都在外面走着。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妙卿板着俏脸,挑眉问道。   上次就是萧峄提议让朝廷封她为郡主,但是让她给拦了下来,这次皇上直接封她为公主,她才不信这里面没有萧峄什么事儿。   她不想当公主!   她只想当咸鱼!   “这事儿真和本王没关系!”   “皇上的圣旨下来时,本王也很是吃惊。”   萧峄以手拄头倚在窗边,双腿优雅交叠,潋滟的桃花眼眨了眨,很是无辜地说道,红色的九蟒蟒袍映衬得萧峄越发的矜贵威严,可是当他慵懒耍赖时,又带着惑人的性/感。   好看的男人真的很占便宜,哪怕苏妙卿现在一肚子气,可是,看到如此俊美昳丽的萧峄,苏妙卿的眼神还是飘乎了一下,是真好看,尤其是在狭小的车厢里承受这样的美颜暴击,饶是苏妙卿也有些扛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十遍【珍爱生命,远离萧峄】后,才堪堪平静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真的和你没关系?”   显然,苏妙卿对于萧峄的话还不是很相信。   “皇帝该不会是想要我代替大邺公主出嫁吐蕃吧!?”,苏妙卿狐疑地猜测着。   这可不能怪苏妙卿瞎想。   在无人得知太子是她救的,皇帝的命是她续的情况下,被封了公主,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呀。   满宫的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有宫人猜测最有可能的就是要拿她去和亲。   她偷听完后,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吐蕃国人虽然还未到京,但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却已经先到了理藩院了。   他们此次来大邺,除了要为吐蕃国最尊贵的公主寻一门亲事之外,还想要为他们吐蕃国国王取娶一位大邺的公主。   成武帝儿子比较多,但公主较少。   说不定就是成武帝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嫁去吐蕃,所以,收了她这么一个冒牌公主嫁去吐蕃呢。   “若是想让你替嫁,又何必给你封号封地,只给个虚名不就得了?”   萧峄脸上的笑容一僵,黑着脸白了苏妙卿一眼说道。   “那可不一定……”,苏妙卿看了萧峄一眼,说道:“也许只是想要补偿一下我呢?”   好歹她也为救小太子和东宫出了一份力,结果,转眼就把她扔出去顶包,心里有愧疚了呗……   “若真想要替嫁,满京城谁家的官宦女子不行,非得是你?!”,萧峄被苏妙卿的胡思乱想气到无奈抚额。   “我漂亮啊!”   “满京城品级低的官宦女子虽多,可是,比我还漂亮的可没有!”   “本来就给了一个假公主了,那还不得给个漂亮的!?”   苏妙卿双手抱胸,依旧用那幅怀疑的眼神看着萧峄。   “苏妙卿!”   萧峄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苏妙卿的手腕将她拉扯到自己面前,潋滟的桃花眼紧紧地盯着苏妙卿,一字一句道:“你不会嫁给别人!”   “真的?!”   苏妙卿自动忽略那句【你不会嫁给别人】话里的情意,只当自己听到的是【你不会嫁去吐蕃】。   “可万一是皇上的命令呢?你能保证?”   苏妙卿又问道。   她知道萧峄现在身为摄政王,在大邺可以说是举手遮天,他若是说她不会嫁去吐蕃,那她应该就不会嫁去吐蕃,可是,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万一是皇上的命令呢?   她可不想远嫁吐蕃。   若是那样,她宁可假死脱身。   有系统商城在,天大地大,她哪里都能找到安身之所,只是不到最后,她不想选择那样的办法。如果假死脱身,姨母一定会伤心的。   而她这辈子也没办法再出现在姨母面前,否则,会给姨母带来麻烦。   “放心吧!”   “我们大邺女子绝不和亲!”   萧峄额角青筋乱跳,咬牙切齿道。   “真的?!”   苏妙卿的小脸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明显比刚才听说她不会嫁去吐蕃时真心多了。   他说她不会嫁给别人,她不信。   他说大邺女子不会和亲,她却信了。   “就那么高兴?”   见到苏妙卿开心,萧峄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的大手仍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眼神留恋在苏妙卿吹弹可破的雪肤上,一寸寸移动,最后落在苏妙卿丰润玲珑的红唇上,哑声道。   “高兴!”   “我替全天下大邺的女子高兴!”   “萧峄!你要记得你说的这句话……”   “大邺女子绝不和亲!”   苏妙卿一脸认真地说道。   她讨厌让女子和亲换取和平的朝代,她不想大邺如那些朝代一样没骨气。   她知道现在大邺的朝堂上,有很多朝臣都主张送一个公主和亲。   但如果萧峄不赞同的话,那他们就一定送不成。   萧峄这个人虽然阴晴不定、性格古怪、手段残忍,但他对大邺来说真的很重要,苏妙卿不禁想起了徐流臣曾经对萧峄的评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有他在,是大邺百姓的福气。   只是……如果他不是总对她贼心不死就好了。   苏妙卿一边想着,一边想要偷偷把自己的手腕从萧峄的大手中挣脱出来……   …… 第90章   苏妙卿的小动作, 萧峄怎会不知?   他素来就是知道这是个小没良心的。   在他有用时,她可以摒弃前嫌对他笑语晏晏,当用完他后, 她便又要与他撇清关系。   萧峄垂眸,目光落在苏妙卿那截雪白的皓腕上, 那样纤细柔弱, 明明他只要稍微用力, 他就可以将她拉入怀里,用她的温热柔软抚平他的焦灼饥渴……   苏妙卿被萧峄看得心惊肉跳, 手腕处仿佛被烙铁烫到了般,竟尽管心中惶恐不已, 可是, 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只微微蹙眉,清透澄澈的美眸看向萧峄,似是不解又似是委屈地道:“疼……”   只淡淡的一个字,便让萧峄迅速地从情/欲中清醒, 他快速松开苏妙卿的手腕, 目光落在上面,果见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上落下一圈红色的手印, 为那雪肤凭添了几分艳色。   这也太娇嫩了!   萧峄心里下意识的想着, 他并未用力啊。   心疼的同时, 却又不由得想到若是那艳色再多几分, 又会是什么样的美景?!   一时间,萧峄不由得眼尾泛绯, 却只能薄唇紧抿。   手腕上的那抹红, 苏妙卿自然也看到了。   到不是萧峄用了多大力气, 可是,她这具身子就是这样皮娇肉嫩,轻轻一碰都会淤青好几天。   苏妙卿也不管了这么许多,手腕一得到自由,便连忙抽了回来,那抹红痕也藏在了宽大的袍袖之中……想了想又觉得萧峄现在的这个样子怪吓人的,她不放心,忙将绿绮喊了上来。   有绿绮在,苏妙卿终于安心许多。   萧峄倚在窗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苏妙卿如此防备着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时而凶狠,时而克制,像是两头野兽在凶猛的博弈……   苏妙卿目光落在袅袅上升的百合香上,哪怕她没有看萧峄也知道萧峄在看她,那视线不曾有一刻离开,独属于萧峄身上那强大的压迫感让苏妙卿在小小的车厢内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硬挺着,淡淡的沉水香温柔却霸道的将她包围,将清淡优雅的百合香压得毫无反抗之力,只得为他让路。   苏妙卿脊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很是从容淡定,实则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就在苏妙卿觉得度日如年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采薇的声音,“公主,我们到了。”   阿弥陀佛!   苏妙卿听到采薇这一声只觉得如闻天籁,她连忙在绿绮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就打算下车,就在跳下马车的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萧峄的一声轻笑,那笑声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却又似多了些嘲笑。   这声慵懒的笑声,让苏妙卿不由得腿一软差点跌倒,还是采薇手急眼快地一把扶住了她。   身后的笑声更大了。   苏妙卿羞红了脸,气得银牙暗咬。   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   苏妙卿知道萧峄对她仍未死心,对上身为摄政王的萧峄,她的胜算很小,所以她只能用她的办法回应萧峄表达着她的态度。   用太祖的一句话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萧峄不敢对她用强,只能用温水煮她这只小青蛙。   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心,让萧峄知难而退,以她的态度告诉萧峄她不会爱他。   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剩下的……   那就看谁会坚持不住,先放弃吧。   不过,苏妙卿认为放弃的那个人肯定不会是她,而一定是萧峄!   她一条咸鱼怎么会爱上满是心眼的莲蓬精?!   更何况那莲蓬精还身处王权富贵的暴风眼中,她这条咸鱼若是被卷进去,怕是会尸骨无存。   如此危险、狠戾、心眼又多的男人,从来都不是苏妙卿的选择。   她和他……不合适!   心中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苏妙卿在采薇的搀扶下再次挺直的腰板,走得优雅端庄,若无旁人。   ……   成武帝赐给她的华瑶公主府,是前朝一位首辅的府邸,西起皇城北大街一直到舞鹤山下,足有一百多亩。   其中假山、湖泊、廊桥、岩石、花木、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苏妙卿光听这占地面积,就有些腿软。   她觉得她若是住在这里,没有一个月她都逛不完这里。   一路行来,绕照壁、走广场、进跨院、去前殿、再过垂花门……路上无数的匠人和宫人见到她与萧峄都纷纷跪拜行礼,苏妙卿两眼茫茫,走得腿都软了,才看到高脊飞檐、雕梁画栋、金壁辉煌的正殿……   她要疯了!   她一个人要住这么大一座公主府?!   她不开心!   “这里到底有多少房子啊?”   苏妙卿下意识地喃喃问道。   “公主府算上正殿、厢房、配房以及其它附属房的话等共一百于十六间……”,萧峄听到苏妙卿的话,随口答道。   我去!   一百多间房子?!   “太大了!”   “我不喜欢!”   “就我一个人住,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和这么多的人,除正院之外的院落都不要装修了,都锁上吧,反正我也用不着……”,苏妙卿有些头疼的说着。   这么大的公主府要装修,成武帝给她的那些银子够用吗?!   “不修了?”,萧峄挑眉,桃花眼里闪着微光,戏谑着说道:“首次装修公主府,那可都是礼部掏钱,你确定不修了?!”   苏妙卿一听说自己的府邸现在修缮的钱都是成武帝拿,那头就立刻不痛了,双眼放光,“修!那必须修!”   “修完之后,再将用不着的院落锁上,多余的宫人也还回去,我可养不起……”   苏妙卿说这话时,心里已经开始想着皇上赏的那点钱,够她养多久的人的。   虽说她现在有了俸禄,还有了三万亩的水田和一个县的税收,可那都是固定资产,收入都是按年结的,可她要养的人可都得是按月给月银的。   这么大的府邸、要养这么多的人、每天她就是不吃不喝,她的府邸睁开眼睛怕是都是要花钱的……嘶~……她是不是得经营些铺子赚些钱了?   她的绿绮、流萤、采薇、画屏……还有皇上给的那些个太监、宫女及护卫……这些已经在宫里就跟着她的人,既然都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就得好好养着啊!   原本她娘留给她的嫁妆,她还觉得挺多的,她一个人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可是,若是一整个公主府一起花,那可就不怎么禁花了。   不行!   她是得整几个铺子做些生意,弄点零花钱……   她可不想有一天被京里人指着鼻子笑话说华瑶公主就指着那点子俸禄过活,府里的人都养不起了……   那可太丢人了。   没来公主府之前,她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好重啊!   这么一想,她不禁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萧峄。   她总觉得自己会当这个公主,与身边的人脱不开关系。   虽说他说与他没关系。   可苏妙卿不信!   “这是流苏院,因种满白流苏花而得名,每年三、四月份开花,开花时花白如雪……极是美丽,宛如仙境……你一定会喜欢的。”   萧峄领着苏妙卿继续在公主府逛着,突然指着西边一个院落说道。   苏妙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个十分秀美的院子,院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流苏院】。   流苏花花开似柔软的羽毛,大而蓬松,纤细柔软,十分美丽。   宫中有种流苏花,都三十多年份了,只可惜,苏妙卿进宫时早已过了花期,没看到它的美景,苏妙卿还有些遗憾,但没想到她的府邸里居然有满院的流苏花树,看那花树粗壮的模样似是也有几十年了。   那岂不是以后的每一年,她都能看到美得如梦似幻的流苏花了?!   苏妙卿顿时对自己的府邸有了些期待。   她对纯结美丽的花朵,都没什么抵抗力。   “那边是玉兰院。”   “这里倒是没有满院的玉兰,但是却有两株百年树龄的白玉兰,每年二到四月花开之时,远望时满树似莹雪似玉石,香飘百里……”   萧峄又指着东边一个院落说道。   百年白玉兰?!   原本都要走到流苏院门口的苏妙卿脚步又不由自主的往东跨院移动,她喜欢纤细柔软的流苏花,可她也喜欢清透雅致的玉兰花……   “别去了,现在都没开花呢……你若是喜欢明年再看就是了……倒是前面的茶花院的茶花倒是开了,尤其以一株白色的山茶花树开得最美,你可以去看看……”   萧峄拉住了苏妙卿,好笑地说道。   若是每个院子的花树都要进去看一遍,苏妙卿的腿走不了几个院子,就得走不动了。   “前面还有垂枝海棠、白芙蕖、豆绿姚黄、绿萼玉蝶梅……”,萧峄指着前方给苏妙卿念叨着。   萧峄每说一样儿,苏妙卿的心便狠狠地动一下。   当听到绿萼玉蝶梅时,苏妙卿的心里不觉泛起一丝涟漪。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姨母说过满京城除了皇宫就只有护国寺才有,因为那绿萼玉蝶梅极其珍贵,是上柱国萧老将军特意为其夫人所种的。   而当初在护国寺时,萧峄也送了她一枝绿萼玉蝶梅。   这一个空置了许久的前朝首辅的府邸怎么也会有绿萼玉蝶梅?!   难道是这里本就有的,只是一直无人得知?!   还是……   苏妙卿的眸光颤了颤,最后,只当是没注意到。   “那边是一片竹林,竹林后有一个温泉,一年四季泉水温度宜人,虽然小了些,但一、两个人泡,足矣……”   萧峄又指向另一个方向,声音慵懒缱绻,尾音撩人。   这府里居然还有温泉?!   这可是让苏妙卿大为惊喜。   府里有温泉,就意味着她日后哪怕是在冬天,只要她想她都可以随时泡温泉。   这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至于萧峄话语里透出的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意有所指,让苏妙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温泉行宫时发生在温柔边那个让人意乱情迷的吻。   苏妙卿知道萧峄是故意的。   她心里的小人儿已经脸红心跳,跳着脚想要骂人了,可是,苏妙卿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当自己是个蠢笨的听不出他别有用心的调戏,只有满脸的欣喜。   整个公主府朱栏清漪、错落有致、美轮美幻……可是,直到这一刻,苏妙卿才真的喜欢上她未来的府邸,觉得当这个公主,虽说是辛苦点儿也值了。   她未来就会住在这里,是该好好计划一下,要修缮得合她的心意,未来她才能住的舒服。   只可惜,这座公主府太大了,半天的时间,苏妙卿根本逛不完,眼看天色不早了,她只能恋恋不舍的坐车离开。   “今天就先到这儿吧,离你的府邸修缮好还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本王说……”   萧峄一边说,一边将公主府的图纸递给了她。   苏妙卿接过图纸,烦恼与快乐并存。   快乐自然是因为她可以自己设计自己的府邸。   烦恼的是为什么皇上要将她府邸修缮的事情交给萧峄来做。   “摄政王政务繁忙,这些小事我还是去与别人对接吧,摄政王只需给我指派个人就好……”,苏妙卿笑得很温柔很善解人意。   “无妨!”   “这毕竟是皇上吩咐下来的,本王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不敢违抗。”   萧峄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柔正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样。   苏妙卿脸上的笑容一僵,暗自咬牙。   萧峄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还不敢违抗?!   你违抗的还少吗?!   她这府邸要想修缮好,至少还得大半年,这岂不是说这大半年的时间,她若是想要对她的府邸有任何装修上的想法,都得先找萧峄沟通?!   那他们两个岂不是要常常见面?!   “吐蕃国师及公主马上就要到了,本宫如何能好意思常常麻烦摄政王?”,苏妙卿还想要最后挣扎一下。   “吐蕃之事自有理蕃院来处理,与本王关系不大。”   “多谢华瑶公主关心。”   萧峄嘴角翘起优美的弧度。   呵呵……   谁关心你了?!   祝你被吐蕃公主一眼相中,拉你娶公主去和亲,省得来烦她!   苏妙卿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 第91章   京郊云栖山。   “小太子为何能活着走出东宫?”   执棋的主人看着眼前点了晴的白龙奋力地在黑龙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举扭转了之前的败局,眉心蹙起,震惊到失语。   难道……那孩子真的注定是大邺的未来君主, 有神明庇佑?!   否则,他策划了这些久的计划, 怎么会在最关键的一步上出了纰漏?!   自古染上痘症者, 十不存一。   皇室更是百年才能有一个得痘症而不死的皇子, 没想到,他们大邺竟然就有一个。   前朝那个染了痘症却没死的皇子, 最后可是千古一帝!   这个孩子也会吗?!   不!   他不信!   确切的说,他不信命!   若是这世上真有命运, 那么那个位置就本该轮到他坐, 而不是成武帝!   明明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是他!   她母妃也是最受宠的妃子!   先皇曾说过的……他说过的……   执棋人狭长的眉眼仿佛掺了冰, 捏棋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还有成武帝……他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怎么还没咽气?!   还能偶尔去上个大朝,给小太子执政铺路。   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难道要撑到小太子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不!   不会的!   若他真的还有很多时间,他不会在小太子才八岁时就急急忙忙的让他跟着上朝处理朝政,他之所以这样做, 就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行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   兴许真的是小太子平安无事,以这个喜事一冲, 让他又续命了一段时间, 但他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神仙难救。   就算是强撑着, 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成武帝一死,萧峄一个人独木难成林, 他总有疏忽的时候, 而那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他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 小太子还太小了。   未来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小太子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一定呢。   他十五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几年。   身边的青衫老者见自家主子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尽,才敢说话,“据说除太医院救治有功之外,小太子能活着走出东宫,崇文殿的一个女史也功不可没。”   “就是她总结了璐州抗瘟疫的经验用于东宫,才让太子殿下好得如此之快,东宫近大半数人也未被感染,全都活了下来……”   “朝廷为表其在璐州献方功劳,先封了她为郡主,但她推辞了,此次更是因此功劳,直接封其为华瑶公主。”   “华瑶公主?可以为我们所用吗?”   执棋之人慢慢的在白龙身边又布下一子,淡淡问道。   青衫老者沉吟了一下道:“怕是很难。”   “这位华瑶公主与平恩夫人有些渊源,又与太子关系亲厚……”   想把她拉到他们的阵营,恐怕不太现实。   他能明白主子的心思,对于这个华瑶公主,他们主子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以一已之力救万民于水火别说是一介女子,就是堂堂七尺男儿也未必做得到。   这里面固然有几分运气在内,但更多的还是这个华瑶公主的胆识和气魄。   这等人物,不为他们主子所用……可惜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华瑶公主可是太子和成武帝一手提拔的人,若是倒戈了他们,必会给予太子和成武帝沉重的一击。   “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便用,若是碍事便除了吧……”   执棋之人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棋,在白龙周边布下一道道困龙索,试图再次绞杀白龙,声音幽凉。   “是!”   青衫老者躬身应下。   显然,对于坏了主子这一局棋的那位华瑶公主,终是被主子给迁怒了。   若是她识趣些倒还好。   若是她不识趣,那就一场‘意外’送她走,也给主子顺顺气。   “主子,再过半个月便是宫中举办的赏花宴了……”,青衫老者面有疑虑地问道,“主子可要参加?”   他不知自家主子该不该进宫参加!   他总觉得此次成武帝举办赏花宴是居心不良。   可是,若是不去的话……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助力落入其它皇子王爷手中?!   那其中有两家,自家主子可以谋划了许久的了。   原本还想着不动声色的拿下,可现在棋差一招,主子已露于人前,近况危险,若是再执意求娶,怕是有暴露的危险。   据说这个赏花宴还是摄政王提议的,摄政王此举实是阴险。   这是阳谋!   而阳谋无解!   他思量了许久,无论主子是去还是不去,都注定会是输家。   这不禁让青衫老者很是忧虑。   这一局该如何破?!   “去是肯定要去的!”   “既然局势对我们不利,那我们就得把水搅混……”   ‘啪嗒’棋子稳准狠的落子之声响起,执棋之人淡淡说道。   他知道青衫老者的担忧。   前两天八皇子明确表示不会参加赏花宴,理由是他最近忙着张罗与泾国公府的喜事,实是抽不开身。   最后,还是皇上传了口喻斥责了他一顿,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会参加。   皇上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非要老八参加?!   这是否是疑心上了老八?   觉得老八明确表示不参加实是以退为进?!   见老八挨了训,其它皇子包括宗室亲王都没有再敢出声表示自己不去的,都是无比的沉默,这一场赏花宴完后究竟是喜事还是丧事,可谁也说不准。   成武帝是真情还是假意,也谁都不知道。   肉都已经摆在嘴边上了,若是不咬一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只是可惜,他当初相中的那两人,如今只能娶一人了。   另一人则是要安排给八皇子了。   谁叫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呢?   既然已经在火架子上了,他为了隐藏好自己,自然是要往别人的火架子上添把火的。   只是,可惜了那吏部尚书家的姑娘了,终是便宜了老八。   “那主子是决定选择左相家的姑娘了?”,青衫老者微微沉吟了一下问道。   左相和吏部尚书都是朝中重臣,不过,相比古板又迂腐的吏部尚书而言,心思灵活的左相确实比吏部尚书更合适一些。   且左相更疼鲁宁馨一些。   后位啊……   又有哪个家族能真正拒绝与皇帝共天下?!   “嗯!”   “就她了!”   执棋人最后一粒棋子落下,一条困龙锁形成再次将黑龙困住,执棋人微微一笑,扔了手中的棋子,狭长的凤眸目光灼灼地看着京城皇宫的方向,“回京!”   ……   泾国公府书房。   “前几日你的表态很好,只是……皇上心中仍有怀疑……若想彻底消除皇上的怀疑,此次的赏花宴尤为的重要,你要千万小心!”   泾国公抚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看着面前坐着的八皇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于那个位置,他们家是真的没有心思去争。   第一是因为他们家忠心的是成武帝,哪怕八皇子即将要娶他的女儿为正妃也是一样。   第二太子殿下乃是正统。   只要太子殿下存在一天,那个位置都是碰不得的,触之即死,无论是朝臣还是天下百姓都饶不了那窃国之人。   师出无名,必遭灭亡。   且,哪怕成武帝身子不好,时日无多,可是,摄政王萧峄势力却已大成,再难憾动。   非是他们家可与之为敌的!   “岳父放心!”   “承泽此生能得竹漪为妻足矣,愿与张竹漪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离。”   八皇子李承泽坐在下首,向泾国公张愈恭敬地一抱拳回道。   他前些天向父皇进言说自己不去参加赏花宴,就是怕父皇会把他也考虑进去赐给他个侧妃什么的,他才故意这样说以示提醒。   哪成想他被父皇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没有男子气概,只知儿女情长,说他必须参加,若是真有相中女子只管向他来说,让他多娶几人共同绵延皇家子嗣。   若是其它皇子听到父皇这样说,恐怕得高兴得心花怒放。   可是,八皇子李承泽却只觉得头大如斗。   竹漪是他喜欢多年之人。   一朝心愿得偿,他欢喜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至今,他也没能找到当初那个为他通风报信的小太监,也不知其背后之人的图谋,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对此人的感激,视其为恩人。   若日后恩人找到他有所差遣,只要是不违背仁意道德,他愿还他这份人情。   他对竹漪的心,日月可表!   可现在他还没等把竹漪娶进家门呢,父皇就又让他选侧妃,竹漪若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所以,不用泾国公提醒,那天他也一定会小心的,他绝不会去看那些女子一眼的。   躲在屏风后的泾国公夫人和大小姐张竹漪听到八皇子的话,泾国公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还是自己女儿的命好。   虽说与摄政王的婚事没了,可是,却有一个八皇子真心爱慕着女儿。   没了摄政王妃的身份,一个皇子妃的身份却是没跑了。   最重要的是八皇子李承泽这孩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女儿。   而更重要的是自家女儿不必如左相家的女儿或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那般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钓出那些狼子野心之辈。   张竹漪被自家母亲看得脸红,身子一扭,害羞地跑了。   “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也知你不会往前凑……可是,那还不够……你要小心有人把水搅混,拖你下水……”   泾国公张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八皇子。   皇上的身体情况瞒不过泾国公张愈,在这种情况下皇上还有心操心皇子宗室的婚事?他怎么不知道皇上是个如此慈爱之人呢?   最大的可能是皇上想以此赏花宴为局,将幕后那个暗中操纵挑起皇子争斗、暗害太子、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黑手钓出来……   身为帝王,成武帝对一切臣子都保持怀疑。   八皇子怎么说也将是他的女婿,不为别的,就是看自已女儿的份上,他也不能让人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八皇子李承泽只是对那个位子没有心思,并不代表他是傻子,只瞬间便已明白了泾国公的言下之意,不禁惊得起了一身白毛汗。   多亏泾国公指点,否则,他大意之下弄不好真的会被别人设计了去。   ……   日子同样不好过的还有左相府。   左相夫人又把左相大人一顿挠,挠得左相大人都不敢进门,只能在门外听着自家夫人摔打哭骂的声音,却不敢劝。   他能说什么呢?!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   女儿被当成了棋子,他也不好受。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屁!”   “别听你爹的,他就是个大傻子!”   “什么本事也没有……更比不上人家泾国公!”   左相夫人在屋里搂着鲁宁馨一顿心肝宝贝肉的叫唤,叫完了又忍不住骂自己那个没用的夫君。   左相又如何?!   左相不也还不是护不住自己家姑娘?!   好容易走了萧峄那个瘟神,现在,宫里居然又要办赏花宴,还点着名的让馨儿参加,这弄个不好又得招来一座瘟神。   一想到这儿,左相夫人便心惊肉跳,怒火中烧。   想到泾国公府的大小姐现在算是安心了,那心里更是嫉妒得不行。   若是现在是她的馨儿有了好的终身,她现在也就不会愁成这个样子了。   她的馨儿……她的馨儿可怎么办啊?!   皇上又会把馨儿指给谁?!   指给谁,她也不乐意!   她家馨儿的婚事,自然是她自已给挑才放心!   想到这儿,又暗恨自己手脚慢。   馨儿最初与萧峄的婚事黄了之时,她便应该手脚利索的给馨儿选好人家,现在也不至于愁成这样?!   这若是屋外的左相知道,肯定会又会脸皱成苦瓜。   当时他明明都已经催促自家婆娘赶快给女儿订门亲事,可是,自家婆娘非是不听。   总说这样忙三火四的根本找不到好人家,女儿的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是要慢慢挑的,他若是再催,这婆娘便又要动手了。   结果,拖来拖去,到底出了变数。   现在该怎么办?!   以他的敏感度,他已经嗅到了一丝不详的味道。   “母亲,您别担心。”   “皇宫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会小心的。”   “而且,卿卿还在宫里呢……”   “她最聪明了,若是实在有什么事儿我处理不了,我就去找卿卿去!”   鲁宁馨拍了拍左相夫人的后背,安慰道。   “卿卿?苏妙卿?皇上亲封的华瑶公主?!”   左相夫人一愣,随后,便是精神一震,抓着自家女儿的手,认真道:“馨儿你说的没错!这样!你也不用等情况危急时再找她了,等一进宫,你就去找她!”   “记得,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 第92章   金秋十月, 正是赏菊时。   宁妃为了办好这次的赏花宴,特命御花房精心培育了一批稀有的菊花,恰好在此时绽放, 这些菊花单独一种在外都极其罕见,可是, 现在这皇宫的御花园里却处处可见, 种类繁多, 颗颗都是珍品。   “这是凤凰振羽?果然也就只有在皇家才能看到如此珍稀的凤凰振羽……”   “凤凰振羽虽好,可是这这绿云却也不逊色半分啊, 你看它翠若碧玉,晶莹欲滴, 形似牡丹, 竟隐隐有花中之王的风彩……”   “绿云虽然难得, 可是这十丈垂帘却更为难得,你看它花轮硕大,花瓣细长,宛如垂帘, 真真是神奇之极……”   “这便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玉壶春?”   “今日赏花宴竟然能见到如此多的奇花, 当真是没有白来……”   ……   早早就来到赏花宴的众人,从进入这御花园开始便被这一路的奇珍菊花给迷了眼, 点评赏玩不止, 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赏花宴的会场, 此时, 宁妃娘娘还未到,这些官家女眷见有相熟的便会分开, 自找自的熟人去了。   夫人们谈的大都是自家老爷、儿子、女儿什么的, 跟在身边的各家小姐们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与要好的小姐妹一打眼色,慢慢地便各自找各自的玩们去了,她们嘴里聊的就大都是“你今天真漂亮……”“你这只珠钗哪里买的?”“你这身衣裙真精致……”,亦或是……   “昨晚我都兴奋地睡不着觉,一大早儿的就巴巴等着随母亲进宫了呢……”   “我也很兴奋呢……”   “听说今天会来不少人呢……”   说到这儿时,那话音便弱了几分又带着羞意。   此次赏花宴是为了什么,家里的大人早就与她们说得分明了,让她们谨言慎行,千万不可闹出笑话,这可是关系着她们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成年的皇子除了八皇子外,可都没有正妃呢……   宗室的三位王爷,两位选正妃,一位选侧妃……   这可是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盛况。   错过了这次,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   更何况难得这次皇家盛宴,请了那么多的人来,还有许多世家公子也都来了,家里凡是有适龄的公子小姐,谁又不想借着这次宴会好好观察观察,为自己家孩子订下好的终身?!   只是这样的话,却是不好往外说,大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自家父母领她们是做什么的,于是,说了向句后,便又扯开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说起来今日华瑶公主会露面吧?”   华瑶公主?!   就是那个因为璐州献方有功,又进东宫伺候照顾好太子殿下的四品小官之女?!   说起这个华瑶公主,赏菊的众位小姐们可就面色各异了。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居然就因为有些运道得了本医书,就稀里糊涂地治好了璐州瘟疫,又逢太子得天佑恶疾好转她又沾了福气,居然就一跃成为了公主,还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一跃成为了皇家的人,无论她们是国公家的小姐,还是王爷家的郡主,都统统被压了一头。   想想都是气死了!   这是一部份对苏妙卿羡慕嫉妒恨的官家小姐们的想法。   也有一些却没有那么多阴暗心思,想的都是不知这位华瑶公主长得什么模样?这次赏花宴办得如此隆重,除了是要为皇子宗室们选亲之外,也不无想把这位华瑶公主介绍给众人知的意思。   长得什么模样?!   那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过一个区区四品官家之女,就算长得漂亮又能如何?她能当得起这份天家富贵吗?!德不配位,必遭灾祸!   到时候她若是丢人丢到众人眼前,那可就有乐子看了。   她们才不信一个区区四品官家的小姐才短短半个月就真的能成为雍容华贵、凤仪万千的公主。   若是她身着华丽的公主宫饰却畏畏缩缩一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那岂不是很好笑?!   ……   就在这些人都对苏妙卿十分好奇之时,苏妙卿已和宁妃来到了御花园门口,和华阳长公主正撞了个正着。   “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华瑶公主?”   “啧啧……”   华阳长公主身着华丽的大红牡丹罗绸长裙,头戴八宝赤金凤簪,凤凰的嘴里含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玉石,耳边戴的是同款的赤金红宝石耳坠,通身上下的大红之色尊贵华丽得简直让人不敢逼视,只是那微微上挑的细眉和常常下垂的薄唇显得她很是傲慢刻薄。   华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对于这个女儿,先帝喜欢得紧,在先帝在时,华阳长公主着实是风光了一阵子,只是,先帝去后,她这满身的荣宠自然是比不得之前半分,她又不是与成武帝是一个母亲出生的。   这让她很是失落了一阵子。   好在,先帝在去之前为她将一切都打点好了,早早的让她嫁了人,过得还不错,婆家敬着、夫君看重、儿女成群,现在连孙女都能承欢膝下了,可以说她这辈子也过得很是舒心、顺风顺水。   只是临老临老,皇室里居然又多了一个公主,还是【华】字辈的,皇帝居然又给她多了个妹妹,区区四品官员家出身的女子居然要跟她平起平坐,这让她如何不恼?!   她这段时日都觉得没脸出去应酬了,今日若不是因为红绯也是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她才不会进宫呢。   结果没想到刚到这宫宴门口就碰见了宁妃和这位新鲜出炉的华瑶公主。   瑶乃是美玉,更有美好、珍贵之意。   这个字在宫中不可未不贵重。   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她配吗?!   华阳长公主挑剔地打量审视着苏妙卿,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个畏畏缩缩、山鸡再怎么包装也变不成凤凰的小家子气的女子,却没想到见到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了,满嘴尖酸刻薄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变成了“啧啧”两个字。   苏妙卿不知道华阳长公主在啧啧什么,华阳长公主对她的敌意,她是能感觉到的,只是华阳长公主虽有失礼之处,但她是长辈,人家做得,她可做不得,因此,她对于华阳长公主的这两声“啧啧”充耳不闻,仍是安照规矩给华阳长公主行了个宫礼。   这个宫礼行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无一处不合规矩,却又恰到好处的体现着美感。   华阳长公主瞳孔微微一缩。   她身为公主,自然是知道皇家的礼节是如何的冗长复杂又繁琐,想要行得到这般程度,非几月之功,需得长得累月将这套规矩礼仪都刻进骨子里才成。   这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如何可以?!   她的尊贵优雅仿佛浑然天成,那是只站在那里那通身的气度,便当得起大邺朝的公主。   比起她的孙女范红绯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真的只是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吗?!   苏妙卿都向华阳长公主见礼了,华阳长公主可以充做长辈不回礼,可不代表着她身后跟着的那堆人能让身跟在她身后的范红绯不用给苏妙卿见礼。   华阳长公主身后的下人连忙膝盖微曲给宁妃和苏妙卿见礼,“见过宁妃娘娘、见过华瑶公主!”   范红绯觉得十分屈辱,可是,却也不得不随大流向苏妙卿见礼。   想当初苏妙卿还是一个客区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她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想怎么怼就怎么怼,可是,现在她摇身一变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华瑶公主,还是和她祖母是一辈儿的,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她欺负的表小姐了,想想就要呕死。   范红绯脸色胀得通红,不由得在心里催促着祖母快点离开,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苏妙卿面前。   本来华阳长公主想在礼仪上挑点错处,可看了半天竟愣是半点错都挑不出来,华阳长公主心里有点堵。   “华阳长公主,可是还有事?”   宁妃不悦地淡淡开口。   这个华阳长公主已经在门口处堵了半天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要迟到了。   对于华阳长公主那点子小心思,宁妃早就看明白了。   无外乎就是瞧不起苏妙卿的出身,觉得苏妙卿不配为公主,更是不配与她一个辈份。   她都懒得说她。   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   未来有一天,这位华瑶公主可是会成为任何人都不敢轻慢半分的人物,惹了她,那就是在捋那个爱记仇、又小心眼的摄政王的虎须子。   为何非要封【华】字辈,那还不是为了摄政王,怕差了辈份?!   摄政王对这位华瑶公主的在意,为她的诸般筹划打算,虽她只是略知了那么一星半点,看得她都心惊。   不行!   今天赏花宴可非比寻常,她可得把华瑶公主看好了,别让有不长眼睛的打主意打到华瑶公主的身上去。   华阳长公主薄唇一抿,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怒色,最后却又无奈地压下,闷声道:“本宫无事,这就带孙女先去赏花宴了。”   说完,也不待宁妃再说什么,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个女人!   什么东西!   一辈子也不得宠爱,之所以会管理后宫,无外乎只是因为她不争不抢,又没有有力的外家,听话而已。   有什么好得意的?!   忙乎了半辈子,还不是一个妃,连个贵妃都没混上?!   她倒要看看等皇上走了之后,她又该如何?!   到时候,她依旧是大邺长公主,而她……不过是一个丧了夫的太妃,等着住一辈子冷宫吧!   华阳长公主一走,她身后的人也跟着哗啦啦地走了。   宁妃见华阳长公主临走时那满脸怒气不屑的模样,也知道华阳长公主在背后说她什么呢,无非是说她没有外家,不得宠爱,更无子嗣有什么好得意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不得意呢?!   她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一朝被采选入宫,人长得也不出挑,前有皇上与皇后夫妻伉俪情深,也没有人能插进去半分,后有嚣张跋扈的薛妃,身份尊贵的荣妃、淑妃等一干不好惹的女人存在,可是,她还是夹缝中求生存的活了下来,还压着荣妃淑妃等成了四妃之一,拿下了协理六宫之权。   她身上虽无贵妃、皇后之位,可是,却是后宫的实际掌权者。   否则,华阳长公主哪里会只能干咽下这口气?!   至于皇上走后的事儿……   那就用不着华阳长公主操心了,她自然是早早就打算好了。   宁妃想到这儿,看到身边的苏妙卿笑得更温柔了,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孩子,吓着了吧?华阳长公主就是那个脾气……你如今的身份尊贵,你若是受了委屈,也不必忍着……”   这句话宁妃倒是没说谎。   华阳长公主与当今皇上并不是一母所生,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淡薄,若是论重视程度,华阳长公主还不如眼前这位皇上亲封的华瑶公主呢。   毕竟,那是摄政王亲自在皇上面前求娶的人。   皇上待摄政王如子侄,如今对华瑶公主如此苛刻,派了五名老师过来,其实又何偿不是对她期望甚大?!变相的同意了这门婚事?!   一个位高权重、权倾天下、还被皇上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摄政王,一个只是名声不显的区区四品官家小姐,摄政王为了求娶她,让她不被人欺负了去,暗地里可真是做了不少打算。   如今,苏妙卿终于不用对所有人卑躬屈膝地请安了,反倒是所有人都要向苏妙卿屈膝请安行礼了。   就算高傲如华阳长公主那般,苏妙卿也不必退让委屈了自己,若是真告到皇上那里,想必皇上也不会罚苏妙卿的。   “谢宁妃娘娘,华瑶无事的。”   苏妙卿露出轻浅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宁妃娘娘笑得怪怪的,看她就跟看大金元宝似的。   …… 第93章   “宁妃娘娘到!”   “华瑶公主到!”   一声尖锐细柔的嗓音响起,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现场立刻静了下来,当宁妃挽着苏妙卿的手出现时,会场上的众人顿时全都矮了半寸, 齐齐道:“给宁妃娘娘请安!给华瑶公主请安!”   宁妃娘娘缓落坐,美眸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后, 才浅浅笑道:“都起来吧!本宫与众位夫人也已是好久不见, 这些日子宫中菊花开得甚好, 故请各位夫人小姐们入宫赏花,今儿天气不错, 可不兴这么拘束,大家一定要玩得尽兴才是……”   从她进来, 到底下的人向她请安, 再到她落坐开口说话, 这段时间可不短,宁妃娘娘看到有些年纪小的行礼的姿势可没之前那般稳当了,不由得暗自摇了遥头,这样礼仪规矩没教好的, 怎么就急急忙忙的带出来了……   看完别人, 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苏妙卿的身上。   见苏妙卿正有些好奇地望着台下的景色和众人,虽是好奇, 可是, 坐在那里的规矩仪态却不错半分, 优雅端庄, 美目流彩淡,雅闲逸。   宁妃娘娘微不可察的露出一丝笑容。   想当初她还担心苏妙卿一个四品小官之女陡然变成天潢贵胄会不堪入目, 怕她失礼于皇家, 因此特意叮嘱女师严了些, 结果,只第一天刚打了下手板,第二天就被摄政王找上了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她不要这么严苛……   自己好心提醒他礼仪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可你听听摄政王说的什么?   他居然漫不经心地说:“卿卿最不喜这些束缚,礼仪也不必学得那么好,凑和就行了,反正大多数的情况也都是别人向她行礼……”   摄政王这一句话就把她给堵了回来!   又气又想笑。   仔细想想她倒是明白摄政王的意思,以苏妙卿现在华瑶公主的身份,满大邺能让她行礼的人还真不多了,区区几人而已。而这些人要么是不会挑剔苏妙卿这个问题的,要么就是就算挑剔,有成武帝和摄政王这两座大山在,挑剔也没用!   她也曾好奇的问过,为何要让皇上封苏妙卿为公主,还是有封地封号的实权公主,如果是想娶苏妙卿的话,郡主之时便已经可以娶了,成为摄政王的夫人,也是无上尊荣,任谁也不敢小看了她去,何必要封成公主这般麻烦?!   摄政王沉吟了许久,久到就在自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只是淡淡道:“她本就该是这般尊贵,而不是因本王而尊贵。”   说实话,最初自己并没有听懂摄政王的意思,过了很久,她才恍惚好像明白了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这让宁妃娘娘大受震撼。   就……这么爱吗?!   那一刻,身为一个女人,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有时,她看向苏妙卿的目光不免复杂了些。   不过,她也确实承认,这个苏妙卿值得!   苏妙卿的出身和家庭情况,她自然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了。   她觉得苏妙卿很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在困境中倔强生长,在富贵乡中不移性/情。   她也不担心摄政王会将苏妙卿宠坏,实是因为苏纱卿这孩子太理智清醒,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且还十分聪慧。   就比如这宫中的规矩和礼仪,她原本还担心半个月的时间太短,苏妙卿根本学不会,可苏妙卿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苏妙卿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会,一会就通,一通就精,完全不用女师们多操心。   像这种繁复冗杂、多如牛毛的宫廷规矩和礼仪,若是别人怕是要学上七、八年才可以出师,可苏妙卿却只用了半个月,便已娴熟得像是刻进了骨头里一般。   没看连一向挑剔刻薄的华阳长公主都挑不出半分不好,只能压着一肚子的火悻悻地走了。   苏妙卿可不知道宁妃娘娘看着她又露出了那种她熟悉的看大金元宝的眼神,她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底下的人,她们这个高台的位置是真好啊,下面的人和景色一览无余,只可惜底下的那些人都很恭顺的低着头,她倒是也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   直到宁妃娘娘让大家起身了,苏妙卿才看清了一些人长得什么模样,但也仅限于前面几排的人。越站在前面的夫人品级越高,每家夫人身后都跟了不少的妙龄女子,一水儿的嫩葱般的模样。有美得明艳夺目宛如牡丹的、也有娇媚甜美似四月春风的、还有清丽温婉如秋水的……简直是美不盛收。   一瞬间,苏妙卿感受了皇帝的快乐!   直到苏妙卿对上一双忧郁愧疚的杏眸,那是常华英。   常华英瘦了。   脸上也不复之前的活泼灵动,一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小鹿眼里暗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整个人哪怕穿着胭脂色烟花撒金裙,也透着一股子弱不经风的羸弱,与之前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见到常华英,苏妙卿便忍不住地想到了宁熹那个灿若娇阳的少年。   听闻前些日子,两家已经订亲了。   主要是吐蕃国大国师前来拜访,还要一娶一嫁,将京中的官家夫人们都吓到了,谁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嫁去它国,更不愿自家儿子娶个番邦异女回来。   一时间,京中的媒婆几乎个个都忙得不开可交,跑断了腿的为京中好些官宦人家做成了诸多大媒。   但就算如此,京中官宦人家多如牛毛,仍是有许多公子小姐没有着落呢,这也是宁妃娘娘这次赏花宴有如此多人来参加的原因,都想在这次赏花宴上找到自家的乘龙快婿、 贤妇佳媳,在那番邦人进京之前将自家女儿的大事给解决了。   苏妙卿乍一见如此瘦弱的常华英,不由得微微一愣,看样子两府虽然是订亲了,但是,常华英似乎过得并不好。   常华英都过得如此了,不知道宁熹又过得如何?   苏妙卿如今看到常华英的模样,心里也很是怅然,微微向她点了一下头后,便将目光移开了,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常华英在苏妙卿与她打招呼时瞬间亮起的眼睛和移开时的迅速暗淡,像是一点只亮了一下便熄灭的萤火。   这次苏妙卿看到的是鲁宁馨。   鲁宁馨一见苏妙卿在看她,不由得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苏妙卿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黛眉弯弯,耀眼生花。   ……   苏妙卿在看旁人的时候,底下的一众夫人小姐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华瑶公主。   对于这个华瑶公主她们知之甚少。   只大概知道她于民有功、又有救太子义举,颇得圣心,故赐封【华瑶公主】。   对于这个公主,有些年少无知的小姐们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在坐的早已管家掌事的夫人们可都知道这【华瑶公主】的份量。   那可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   与宫中那些徒有虚名的公主可不一样,将那些公主娶回家,也就光是个面子上好看而已。可这个华瑶公主可是每年可都是要一大笔收入的,她的田产、铺子和封地税收,日后都是源源不断的收入,若是谁家娶了她,那可是赚大发了。   听闻这华瑶公主也已及笄,尚未指婚。   原本她们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还是很担心就算这人封了公主,可骨子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再加上也不知长得如何,若是个丑的怕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儿子。   可现在一看这华瑶公主光坐在那里就一股扑面的皇家威仪之感,若是不说,谁知道她是个半路公主呢?哪通身的气派都不弱华阳长公主半分。   而且,再看那容貌,说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啊!   这么个金娃娃的大美人哪不得抱回自家去?!   手脚慢了,那可都被别人抢走了!   不少人诰命夫人盯着苏妙倾眼睛都发红,手里盘算着一会儿得多去给宁妃娘娘请安,顺便探探口风。   与众多想要将苏妙卿这个金娃娃娶回家的夫人不同,汝南伯夫人看着端坐上首仪态万千已是华瑶公主的苏妙卿心情极为复杂。   她想到自己直到今天仍是一蹶不振的小儿子,心里难受得不行,看向苏妙卿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怨恨。   怎么就那么狠心?!   她确实当时有了犹豫,可是,她不是还没做决定不是吗?!   怎么就不能等等?!   结果,她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华瑶公主,可是,她却和熹儿再无半点可能。   想到熹儿如游魂般同意了他和常华英的婚事,当时她心里没有半分喜意,甚至还有些害怕,她颤抖地说着,“这门亲事一直僵在这里,你不同意,母亲也没有逼你……你现在又是何苦?你若是心里还想着她,母亲可以……”   她想说母亲可以去安昌侯府提……   虽然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知道儿子能听懂她的意思。   可是,她没有等来儿子欣喜若狂的表情,却只等来了儿子一个凄凉的惨笑,“娘,您还不懂吗?若是她不是公主,我们还有一丝可能……”   “她现在是公主了,我们反倒再无一丝希望。”   “娘亲!”   “不要去说!”   “不要让我在她的眼里再次变得不堪!”   “儿子受不住的!”   随后,熹儿便病倒了,一直将养到现在,若不是宁妃娘娘开了赏花宴请贴下到她们府上,怕是儿子此时还病着呢。   她知道儿子这是还想再见她一面。   汝南伯夫人目光遥遥地看向了男宾那个方向,眼中盛满了担心。   “瑛儿,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等?”   汝南伯夫人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一句,可是,宁瑛却是听懂了。   虽然听懂了,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说什么呢?!   这件事情要怪还是要怪自家娘亲当时确实起了心思,若她是那苏家小姐也是再不肯嫁过来的。   嫁过来做什么呢?   让自家婆婆见到自己便日日想起都是因为自己,才让自家失去了一个出身上柱国大将军家的儿媳,那自己还能在婆婆那里得到好脸色吗?这日子还能过吗?   还没嫁过去呢就与自家婆婆起了隔阂。   再说自已又不是嫁不出去?!   她哥哥除了长得好看点,又有什么值得别的姑娘为他要死要活,非他不嫁的?!   你看!   人家苏妙卿不嫁哥哥,不是照样站在了别人都需要仰视的高度,越来越好?!   以苏妙卿的人品、性格、才情嫁到她们家,纯属哥哥高攀了。   不过这话,她是绝对不会和母亲说的,省得母亲被她气坏。   与众位夫人盘算不同的是各家出身高贵的小姐们原本一个个还在心里揣测这位新出炉的华瑶公主长得什么模样?也有不少人恶意揣测偷偷私下里讨论着“说不定长得极丑……”,可当苏妙卿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哪怕当初对苏妙卿最不屑的人也不能眼瞎地说这位新出炉的华瑶公主长得丑、仪态粗鄙、不堪成为大邺的公主。   尤其是高高在上恍若仙子的华瑶公主不知看到了谁,突然微微一笑,笑靥生春,如花瓣初绽,美得不可方物,让她们这些女的都看得闪了神。   若是让那些世家公子看见,怕是魂都得飞了。   一时间,不知多少高门贵女撕烂了手帕,却只能在心里期盼着自己的意中人可千万不要被这位华瑶公主给迷了去。   “这光是赏菊未免有些无趣,素闻各家小姐们个个蕙质兰心、精通琴棋书画,不若给她们清个台子展示一番,若是得了头名的,本宫有赏!”   宁妃娘娘一边说一边让人拿了只点翠凤凰展翅步摇做为彩头,似是这样还不过瘾,扭头又对苏妙卿笑眯眯道:“华瑶公主这样干看着也不好,也拿点什么做为彩头吧?”   苏妙卿眼波闪了闪,她知道宁妃娘娘是在为她立威。   宁妃娘娘拿出的点翠凤凰展翅步摇是赏,她拿出的彩头亦是对这些人的赏赐。   对于面前的这些高门贵妇,宁妃娘娘是在告诉她们华瑶公主虽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可是,她既然已被封为公主,那她就是皇家的人,不管你身份有多高,身上是几品的诰命,对上苏妙卿是紧记身份──苏妙卿是公主。   “好啊!”   “本宫正好有只赤金缡纹璎珞项圈不错,就拿它出来当彩头吧……”   苏妙卿笑眯眯地说道。   宁妃娘娘递过来的好意,苏妙卿岂有不接之理?!   …… 第94章   无论点翠凤凰展翅步摇还是赤金缡纹璎珞项圈都是宫制的好东西, 若是能得到,日后走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更有利于自己的亲事,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不好好表现自己, 那是傻子!   宁妃娘娘说完这话后, 很快便有人站了出来。   苏妙卿定睛一看, 只见是个很是明艳大气的千金小姐,站在那里仿佛是四月天灼灼绽放的桃花一般, 脆声声地道:“宁妃娘娘,臣女最近新练了一只曲子……”   这是谁?!   苏妙卿眨了眨眼睛, 她不认识。   身边跟随的赵嬷嬷似是看出了苏妙卿的疑惑, 低下头轻声在苏妙卿的耳边道:“这是承恩伯家的六小姐, 很是得宠……”   哦……   苏妙卿点点头……她没听说过。   她以前就在苏府后院快乐逍遥,后来去安昌侯府因为身份她也不愿意和表姐与那些贵女多接触,嫌麻烦,除了那次去温泉行宫见到过几家的千金外, 这京城大部份贵女她都是不认识的。   可能就是怕她不识得, 所以,宁妃娘娘才特意安排了她宫的嬷嬷贴身跟着她, 给她些指点。   你看, 现在不就用上了?!   承恩伯府的六小姐琴艺果然高超, 琴音袅袅, 似泉水叮咚,听得让人心旷神怡。   苏妙卿师从李女师, 这琴自然也是学过的。   只是, 苏妙卿出了名的会偷懒, 只将一首曲子练得炉火纯青后,就说什么都不再练一个曲子,还说只拿这一个曲子糊人足够了。   李女师是知道苏妙卿的脾气秉性的,那首曲子确实练得不错,无可指摘,想想便也随她去了。   因此,苏妙卿虽然会弹的曲子只有一只,但是,这琴弹得好不好,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位承恩伯家的六小姐这只曲子弹得确实不错,怕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果然,一曲弹完,众人都是惊叹,连宁妃娘娘都夸了两句。   承恩伯家的六小姐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精巧的下颌微抬,看向台下右边的方向,脆声道:“听闻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也为赏花宴苦练了许久,不如就现在上台表演一番?”   这声音清脆如银铃,可是,也难掩其中的傲气。   嗯……?!   有戏可看?!   苏妙卿顿时兴奋起来,身子不由往前倾了一下,想看看哪个是被点名的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   就见人群中走出个身着嫩绿湖裙,打扮得素雅清淡,俏生生宛如一朵空谷幽兰般的千金小姐,在甜甜笑道:“姐姐诚心相邀,妹妹又怎敢不从?只是妹妹不擅琴,只擅笛,且有些生疏,若是吹得不好,姐姐可别笑妹妹。”   这身穿嫩绿湖裙的小姐,说话的声音柔声细语,却自有一番硬气。   哟!   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儿,性子倒是个不吃亏的。   苏妙卿更感兴趣了。   “这是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虽是庶出,但礼部侍郎夫人是个大气的,家里无论庶子庶女都是一视同仁,好好教导,在京中倒也是颇有才名,只是与那承恩伯家的六小姐有些不对付……”   贴心的赵嬷嬷又在苏妙卿的耳边做起了讲解。   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硬气也是有硬气的道理。   那承恩伯家的六小姐擅琴,而那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擅笛,据说有次她吹笛子时,竟引得飞鸟和鸣、鱼儿跃水……   苏妙卿听到这儿,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不过,在听完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的笛子后,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礼部侍郎家三小姐的笛子吹得还是不错的,水平与那位承恩伯家的六小姐的琴艺其实差不多,但说是引得飞鸟和鸣、鱼儿跃水什么的,那就是有些夸张了,让苏妙卿不由得有些失望。   不过,两个美人站在台上,一个如灼灼桃花盛放,一个若空谷幽兰高雅,倒是真的一时难分上下,十分养眼。   两人下去后,又路路续续上来一些官家小姐,虽然苏妙卿一个都不认识,可却并不妨碍她听了一耳朵八卦。   比如这是谁家谁家小姐,她家主母是个拎不起来,丈夫宠妾灭妻,家里没有规矩云云……   比如那是谁家谁家小姐,她家后宅混成一团儿,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算计,主母小妾斗得不可开交……   苏妙卿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快乐得活像是地里的猹。   这赵嬷嬷不错,居然知道这么多八卦。   可惜,只是宁妃娘娘暂借给她的人,否则,让她跟在身边可不怕没瓜吃。   姑娘们这边正献着艺,那边突然有人报说是八皇子、九皇子等皇子、宗室王爷及其它各府世子公子来给宁妃娘娘请安,这献艺自然是停了。   只见以八皇子为首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除了那几位宗室亲王,其它都是一水儿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见过宁妃娘娘、见过华瑶公主!”   众人向着宁妃娘娘行礼道。   “免礼!都起吧!”   宁妃娘娘淡淡道。   在众向宁妃娘娘行过礼后,就又轮到苏妙卿向众皇子宗室王爷回礼。   此次皇家未成婚的皇子都来了,几位需要正妃和侧妃的王爷也都来了,但是苏妙卿留心到宣王李赫并未在其中。   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还是没来?!   皇上亲赐赏花宴让他去挑正妃,他不来……是不想娶正妃?还是对皇上有怨言?!   不只苏妙卿好奇,在场的众位夫人没见到今天的主角之一宣王,心中亦是很好奇。   宣王长得不错、性子合善、府里也很是干净,正妃早年就去逝了,无论是谁嫁过去那都是一品的亲王妃,闲适又高贵,真是比做皇子妃来得好多了。   因此,此次前来的众位夫人们也有不少人把目光落在了这宣王的身上,此时不见宣王在,眉眼间不由得有几分失望。   不过,随即又打起精神,宣王不在没关系,这不还有好多好儿郎吗?!   今儿说什么也要为自家女儿好好挑挑。   各府当家夫人们心里这样想着,那双眼睛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生怕漏下一人。   各府的千金们在有外男进入的时候,就大都规矩地躲在丫鬟婆子后面,拿着绣花扇子遮起了半边脸,可是仍是有一些含羞带怯的目光飘了出来。   “宣王去哪儿了?”   宁妃娘娘笑着与众人寒暄了一阵后,看到宣王没在,于是问道。   “宣王刚才说闷,想要四处走走,儿臣等见他还未回,便先来给宁妃娘娘请安了。”   素来与宣王感情不错的景王站出来解释道。   “哦。”   “可能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吧……”   宁妃娘娘也没在意。   八皇子是硬着头皮来的。   自从进了女宾这边,他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如芒在背一般。   若不是基于礼数,他必得来这边向宁妃娘娘请安,他根本就不想过来,他觉得这边就是妖怪洞,随时都会有女妖怪要吃了他。   现在,已见过宁妃娘娘了,他是片刻都不想呆在这里了,匆匆和宁妃娘娘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带着人离开。   众位皇子、宗室亲王和世家子们走后,宴会的现场又再度活泛起来,只是大家一时倒都没了献艺的兴致。   宁妃娘娘发话让大家不要拘着,自行游玩去。   除了这菊花外,宁妃娘娘还让人准备了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以便让大家玩乐。   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这时便有人带着自家小姐来给宁妃娘娘请安,聊聊家常……第一个来的是宁妃娘娘家的亲眷,随后来的就是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卢蓁。   “姨母!”   一见到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苏妙卿便有些情难自仰。   她都好久没见到自家姨母了,也不知道景修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已经会爬了?她真是想那孩子想得紧。   “卿卿……”   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见到苏妙卿,还未开口,眼眶更已经湿润了。   对于卿卿这个孩子她是又爱又恨。   恨得是她不爱惜自己个儿的身子,那可是痘症啊!她怎么敢?!她怎么就敢闯了进去?!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个姨母可怎么活儿?!   可是,看到卿卿如今尊贵荣宠的样子,她又好自豪。   这就是她家卿卿!   不用靠任何人,她就可以给自己赚出一份尊贵来。   华瑶公主!   当苏妙卿被封公主的消息传到安昌侯府时,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高兴。   她为卿卿高兴!   也为自己那早逝的妹妹高兴!   借着这次宁妃娘娘开赏花宴,她特意带了婉贞进宫,一是为婉贞寻一个良缘,二是来看看苏妙卿。   宁妃娘娘很是善解人意,见苏妙卿和卢蓁都有些激动,特意贴心地放苏妙卿与安昌侯夫人走走,只是在苏妙卿离开的时候,宁妃娘娘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地紧跟在苏妙卿的身后。   叙旧是叙旧,她可得跟紧了,别让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华瑶公主。   ……   秋月湖的八角凉亭内,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身边跟着的人和苏妙卿身边跟着的人都在凉亭十步之外,安昌侯府大夫人卢蓁见人离得中够远,她狠狠地点了苏妙卿的额头一下,恨恨地低声道:“你就丫头……你怎么就敢撒下这弥天大谎……那是什么地方,你就敢往里闯?万一出了事……”   大夫人卢蓁说到这儿时,便有些说不下去,眼圈都红了。   她又想到了苏妙卿身陷东宫她整夜睡不着,跪在佛像前祈求的日日夜夜。   她多害怕……害怕东宫的门再也打不开了……害怕她再也见不到苏妙卿了……   “姨母……”   见到姨母脸上的害怕,苏妙卿很是愧疚,她软软地抱住了大夫人卢蓁。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进东宫!   救不下来太子,整个大邺就要乱了。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若是大邺乱了,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安昌侯府老的老、小的小、一屋子女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必须得救下小太子。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儿……   可是,她依然是疏忽了,忘了姨母若是知道了会有多担心害怕。   见到苏妙卿这样,大夫人卢蓁反倒是下不去手了,只是抱着苏妙卿无声的落泪,宣泄着心中曾经的担忧和恐惧。   这里是皇宫,她不能失态给卿卿惹麻烦,否则,她非抱着卿卿大哭一场不可。   “母亲,你快别哭了,否则,一会儿表妹也要哭了……”   表姐谢婉贞温柔地为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劝道。   大夫人卢蓁听到女儿的劝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再加哭一哭心里也确实好受了许多,于是,拿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嗯。娘不哭……娘没事了。”   “表姐……”   苏妙卿看姨母不哭了,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表姐谢婉贞欢喜地打着招呼。   谢婉贞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细细地打量着苏妙卿。   当初她这个表妹被苏家逼得不得不进了宫,她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心疼。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知道自己这个表妹过得有多艰难,那一窝子所谓的亲人有多狠心,竟然逼得表妹不得不进宫避祸。   那宫里是那么好呆的地方吗?!   表妹进去做女官,虽说是女官,那满宫的贵人,表妹见了谁不都得矮人一截,要口称奴婢?!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苏家人居然把表妹除族了!   她们怎么能这么做?!   这个年代,一个除族的女子不就是在逼她去死吗?!   当时谢婉贞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   还是母亲说除族更好,这样表妹就和苏家再无瓜葛了,表妹自有她们家来养,她和母亲前脚还商量着如何能提前将表妹从宫里接回来,结果,后脚东宫就出事了,表妹还自请入东宫照顾太子。   她真是又震惊又佩服。   她震惊于表妹的决定,佩服她的勇气。   更没想到的是表妹居然平安的从东宫出来了,还因祸得福被封为了【华瑶公主】。   她一点儿也不嫉妒表妹。   这个公主是表妹应得的。   这一刻,谢婉贞知道自己不如自己这个表妹太多。   看到表妹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四品官之女变成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谢婉贞只有为苏妙卿高兴的份儿。   “景修怎么样了?平恩夫人身体可好?这又到了入秋的时候,她的咳疾还有没有再犯?!”,苏妙卿一迭声地追问着。   三个人都有好多话要说。   景修很好,现在都会爬了,爬得还飞快。   平恩夫人身体也很硬朗,咳疾也没有再犯。   几人说着说着,就不免说到了苏府。   “苏家人后悔了!”   “她们进不了宫,便日日跑来侯府演戏,我看她们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大夫人卢蓁冷笑着说道。   …… 第95章   “还真是贼心不死!”, 苏妙卿面上冷冷一笑。   她就知道以苏家人的无耻,她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   她们也太天真了吧?!   真当自己是三岁小姑娘,见个面、伏个软、哄一哄就会骗走的小丫头片子?!谁给她们的勇气?!蠢而不自知!   她如今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烂泥塘里离开, 她是疯了,还会让自己再陷进去?!   是她疏忽了!   想着封为公主后, 她整日住在宫中, 待日后出宫住在公主府, 戒备森严,等闲她们也是摸不到她近前的, 却没想到她们居然厚着脸皮日日去烦姨母。   “下次她们若是再来烦姨母,便告诉她们我这个除了族的早已不是苏家女, 而是华瑶公主, 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 若是触怒龙颜,恐苏政要脱下他这一身官衣,她们若是不怕,就只管继续!”   苏妙卿崩着脸, 眼中寒光闪烁。   她们千不该, 万不该烦到姨母头上去。   打蛇打七寸!   对付苏家那样无耻的人家,最好的办法就是捏着她们的七寸!   她们最得意的不就是家里出了个当官的苏政吗?!   若是再敢来烦姨母, 她就想办法摘了苏政的官帽, 将他一撸到底, 打回原形!   “嗨!你这孩子别为那糊涂人生气, 不值当!”   “她当我安昌侯府是什么地方?又当你姨母是什么人?”   大夫人卢蓁见苏妙卿动气,连忙安抚道。   每次苏府的人来, 大夫人卢蓁也不和她们在门口闹, 来就放人在客厅里喝茶, 从早喝到晚,她也不出现,来了也是白来,渐渐的苏府的人也就不怎么来了。   不过,她担心她们还是不死心才和卿卿提个醒。   不过,卿卿这个主意好!   她们不就最在意苏政的官身,当初还妄图拿卿卿送人去博取苏政官路享通?!   下次她们若是再敢不识趣的前来,就别她真就把这事儿做实了!   毕竟,以卿卿现在身上的这个公主身份,就是卿卿的护身符,这亲封的公主还想认回去,以为宗人府的人是死的?!   若是操作巧妙,不愁此事不成!   有了办法,大夫人卢蓁这心情更好了,又与苏妙卿闲谈几句后,便扯到了苏妙卿和谢婉贞的婚事上。   “那姨母此次进宫,就是想为婉贞表姐相看相看?可是有看上哪家的儿郎?”,苏妙卿一听事关婉贞表姐的婚事,就立刻雀跃起来了。   婉贞表姐的第一桩婚事可以说是她亲手给搞没的,她心里一直很是歉疚。   若是这次婉贞表姐能觅得良缘,那她心里的歉疚才能真正放下。   “是有那么几户人家……其中最出挑的莫过于崔家的崔三郎……”,大夫人卢蓁以帕捂唇,眉眼弯弯道。   崔三郎?!   清河崔家?!   那可是名门望族!   真真正正能传承百年的世家子弟。   这门亲事可比当初庐江侯府的亲事还好、还要尊贵!   “那崔三郎人品如何?”   苏妙卿开口问道。   她是真怕再来第二个庐江侯世子那样的人,那样的话表姐可是受不住的。所以,这一次务必得把这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一遍,可千万别再有一个表妹什么的遭心事儿。   见到苏妙卿如此担心她,谢婉贞心里一暖。   “你放心!我早让人查了。”   “崔家百年世家,规矩还是有的,没有表妹表姐这样的糟心事儿……崔三郎洁身自好,身边干净得连个通房也没有……”   “而且,崔三郎是嫡出,上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都皆有出息……或从政、或从商、或是教书育人……三郎本身也是个好的,都传其有状元之材,打算年后下场呢……”   “贞儿嫁过去不用当宗妇,也不是幼子媳妇会被婆婆百般挑剔,排行在三,只需要和和美美过日就好……”   大夫人卢蓁提起崔家三郎,那真是眉梢眼角都透着满意,看向苏妙卿的目光更加的柔和。   崔家的崔三郎,满京城的贵妇盯着他盯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崔家却派人委婉地给她透了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相中了她的婉贞。   婉贞的身份其实在找亲事上要比其它小娘子更难。   她有平恩夫人亲孙女之荣,也有安昌侯府势弱之累,若是往常,这么好的亲事可落不到婉贞的头上,她知道崔三郎这门婚事会考虑她们安昌侯府是因为卿卿。   平恩夫人与成武帝情谊深重,可是,平恩夫人与成武帝都老了。   待两人都过世,人走茶凉,余荫可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到时候安昌侯府怕是要落寞下来了。   却没成想卿卿被封了公主,还是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最重要的是太子待卿卿极为亲近依赖。   太子……那可是下一任的储君。   谁都知道自己和卿卿的关系,卿卿更是在府中客居过一段日子。   现在满京城谁不说她们安昌侯府是有几分福气的,眼看着平恩夫人的余荫庇护不了府中多久了,她们又傍上了华瑶公主。   这才是崔家最后会相中婉贞的主因。   如若婉贞能得到这么好的姻缘,她又怎么不会感激卿卿呢?   一晃眼的功夫,卿卿都已经成长为自己仰望的存在了,可以反过来庇护她们安昌侯府了。   一时间,大夫人卢蓁眼睛又有些湿润,只是这是在宫中人多眼杂,怕有忌讳,卢蓁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苏妙卿微微皱起了眉,女儿的婚事是有着落了,可是,卿卿呢?   她的姻缘又在哪里?   卿卿的年岁可也不小了……   “卿卿,你的婚事皇家可以打算?宁妃娘娘有没有透露些什么……”   大夫人卢蓁拉着苏妙卿的手,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以前苏妙卿在侯府住的时候,她的婚事她还能插得上手,现在,苏妙卿成了皇家公主,她的婚事她就再半点也插不上手了。   而现在成武帝身体不好,已多日不能上朝,更不可能管卿卿的婚事。   而现在掌管后宫的就是这位宁妃娘娘了,想必卿卿的婚事就是这位做主了。   她刚才在下面看得真切,宁妃娘娘待卿卿颇为亲厚,可是,再亲厚也比不上自家人来得熨帖,谁知道宁妃娘娘未来会给苏妙卿配个什么样的人?   打算?!   苏妙卿皱了皱眉。   不会吧?!   她才刚获封公主,公主府都没建好呢,应该不会这么快把她给嫁出去吧?!   倒是……宁妃娘娘看她的眼神……   苏妙卿不禁哆嗦了一下。   “宁妃娘娘家里有适龄的儿郎吗?”,苏妙卿挠了挠头,下意识地问道。   “宁妃娘娘家里吗?好像是有的……”   “难道她想……”   大夫人卢蓁立刻秒懂了苏妙卿的意思。   宁妃娘娘待卿卿如此亲厚,难道是想将卿卿嫁回到宁妃娘家去?!   宁妃娘娘进官时,其父只是个姓夏的五品小官。   宁妃娘娘为人谨慎肖像其父。   这些年来夏家靠着宁妃娘娘虽没大富大贵,却也是缓中有升,加之族中子弟加争气,夏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新贵,且夏家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倒也使得颇多京中夫人将目光落在夏家身上,只是夏家终是发迹不久,只有个二、三十年,真正的世家是看不上的,若是真论起来,可是不如崔家的。   大夫人卢蓁眉头紧皱,显然若宁妃娘娘真是这意思,她是不愿的。   婉贞都尚且嫁了崔家,卿卿可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怎么也不能比婉贞嫁得差吧?!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只这一条,苏妙卿就对夏家的好感无限上升。   “嗯!宁妃娘娘的爹娘及其家中三位胞兄皆是没有通房妾室,且夫妻恩爱,家中的小辈也都是有样儿学样,因此,夏家的风评极好……”,大夫人卢蓁虽没看上夏家,可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夏家家风不正。   若真是夏家,倒也不是不行……   苏妙卿微微有些心动。   她有系统商城中,怎么也不可能是无子之人,在古代要想找个一夫一妻那可是很难的。   这里是大邺,她不嫁人也是不可能的,与其算计着将人心拉过来让他不生二心,倒不如嫁进这个有家规的好。   毕竟人心是最不好琢磨的,当时年少,你侬我侬,山盟海誓时是真的,可是,一别经年,再看两厌、移情别恋也是真的。   比其那虚无缥缈的情意,她还是更相信有家规的人家。   “那夏家的儿郎长得如何?”,苏妙卿星星眼眨啊眨的,满脸好奇。   大夫人卢蓁见苏妙卿似是对那夏家感兴趣,越发的愁了,却也是实话实说:“夏家儿郎在外的风评都还不错,长得也尚可。”   嗯……尚可……就是不丑!   是很不错的人家呢……   真是心动!   就在苏妙卿又微微心动一次时,她不知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浮现出萧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刚刚才春心动了一下的苏妙卿瞬间有些萎靡了。   她都忘了她身后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   这可怎么办?!   难道自己真要拖成老姑娘时,他才能放手?!   嗯……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夏家还有没有合适的儿郎了……   ……   既然是来给婉贞表姐相看的,那自然不能一直坐在亭子里,三人又说了会话后,便起身往会场走,大夫人卢蓁领着表姐谢婉贞去见见那崔家夫人,苏妙卿不好跟着掺和进去,正打算与二人分开,却见汝南伯府的七小姐宁瑛和常华英两人向她走了过来,一看那模样,便知道是与她有话说。   和姨母告罪了一声后,苏妙卿留在原处等着二人。   “见过华瑶公主!”   宁瑛这个礼行得干脆利落,半点迟疑都没有,倒是常华英站在苏妙卿面前,不知在想什么,神思恍惚了一下后,才慢半拍的给苏妙卿行礼问安。   “都起吧。”   “你们怎么来了?”   苏妙卿淡淡地问道。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们两个找我做什么?   常华英看着面前雍容高贵的苏妙卿,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看了看宁瑛。   宁瑛知道常华英有话想与苏妙卿说,于是,很自觉地走开了两步。   苏妙卿见状,心里叹了一口气,挥手让身后跟着的赵嬷嬷、绿绮、画屏等人也后退了几步。   赵嬷嬷等人没有说话,只是娴熟地屈膝一礼,然后,默不做声地后退了几步,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从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出,她们是把苏妙卿当成了真正的主子。   真正的主子……真正的公主!   苏妙卿若不是深受皇室偏爱,那些在宫里混了多年的刁奴,如何能这般毕恭毕敬?!   一瞬间,常华英为苏妙卿感觉到高兴,也有一丝酸涩。   她以前在学堂时就比不过蕙质兰心的苏妙卿,唯有在身份上勉强胜她一筹,如今……她又哪里再比得上她?!   琼姿花貌、冰雪聪明、身份尊贵……   她现在都有了。   甚至,连他的心……都是一直属于她的。   可是,这也是她活该,不是吗?!   若是没有她,他们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自私地拆散了你的姻缘……”   常华英以为自己想要说出这几个字会很难,可是,没想到其实也没那么难,而且说出去后,她根本就停不下来,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愧疚全都吐露了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她的手上。   看到当初那个灵动如小鹿般的少女变成今天这般憔悴的模样,苏妙卿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华英,别哭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已他订亲了,本宫只盼着你能和他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一生。”   看着常华英重新亮起的双眸,苏妙卿眉头微蹙,神色淡淡道:“只是,华英,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当初的那门亲事确实是因你起了变故,本宫可以不计较前尘,却是无法再你视为朋友。”   “今天这一别后,本宫与你便是陌路人了……”   常华英闻言如遭雷击,几息后,她才苦笑了一下,她还在奢望什么呢?她做出那种伤害苏妙卿的事情,难道还指望着苏妙卿不计较她的伤害,重新与她做回朋友吗?!   苏妙卿能原谅她,都是她大度了。   “臣女知道了,臣女告退。”   “华瑶公主,臣女在这里祝您往后的日子都顺心顺意,平安喜乐!”   常华英恭恭敬敬地给苏妙卿行了一个大礼后,才摇摇晃晃地离开,远处汝南伯府的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她走。   苏妙卿看着常华英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她和常华英再不可能是朋友了,她是她真心相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你呢?找本宫又是什么事儿?”   待常华英的背影消失后,苏妙卿又转身看向宁瑛淡淡道。   …… 第96章   “宁熹……”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年, 苏妙卿睫毛颤了颤,嗓子有些发涩。   宁熹……似乎成熟了很多。   以前的宁熹美得稠丽、美得雌雄莫辨,他脸上的笑容永远灿若骄阳, 可是,现在的宁熹眉梢眼角都带着清冷寂寥, 如寒山的雪松, 冷涧的深雪, 又透着几分脆弱和疲惫。   都是因为……她吗?   苏妙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不要难过。”   “在这场事非里,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做错事的是我、是我们家……”   宁熹近乎贪婪地看着苏妙卿,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苏妙卿了, 久得像半辈子那么长, 看到苏妙卿眼中的难过, 宁熹的心中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又闷又痛,牙齿都快咬出血了,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将自己的贪婪生生压死在心底。   他和她已再无可能, 他不能再给她造成困扰。   今天,他特意让妹妹约苏妙卿再见一面, 就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   今日一见, 她过得很好。   这样就好……   这样他也就能放心了。   他约她,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 “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这是宁熹一直想要对苏妙卿说的话。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只要他喜欢苏妙卿就可以了,可是, 却忘了订亲却是涉及到两个家族的利益, 他醒悟得太晚, 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年少有成,志得意满,实际上却连自己的婚事都没办法做主。   这么弱的他怎么配得上苏妙卿?   想想苏妙卿独自一人进宫、又为照顾太子独闯东宫,宁熹的心就一阵阵的疼,若是当初他早就娶了她,她也不会被逼得进了宫、还被除了族、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守护太子……   听到宁熹这样说,苏妙卿有些羞愧。   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宁熹这样的深情……   她是挺喜欢宁熹的,也曾想过要和他试着共度一生,但是,要说她爱上了宁熹,却是没有的,顶多算是一丝朦胧的好感。   她若是真的喜欢宁熹,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就斩断情丝。   毕竟,汝南伯夫人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她嫁过去也未必就会受到汝南伯夫人的冷落和刁难,可是,她却连一丝可能性都不愿意赌。   说白了,她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最在乎的从来只是自己。   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对得起宁熹一片真心和深情?!   宁熹没有指责她半分,却是把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苏妙卿越发难过。   “宁熹,我们都没有错,也许只是我们的缘分还差了一些吧……”   “听说你已经和常家订了婚……既然已经订下了婚事,就好好过吧……要向前看,好好照顾自己……”   苏妙卿想说莫要在这么折磨自己,她看着难过。   可是,这些话她又不能说。   她和他已是再无可能,他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常华英才该是那个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断就要断得干干脆脆!   又何必说些徒劳的,乱人心神?!   当初她和他分开后,她就对他避而不见,后来更是因为苏家而避入了宫中,有许多话没有说清楚,她只想借此机会一并说个清楚。   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这也是她答应宁瑛来见宁熹的原因。   宁熹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他垂下眼眸,不敢让苏妙卿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痛楚,良久之后,待那痛楚过后,他才抬眼看着苏妙卿露出一丝轻浅的笑容,“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是京城十处醉花荫这半年来你那半成的红利……”   宁熹将一个红木匣子递给苏妙卿。   醉花荫?   十处?   苏妙卿看着眼前这个匣子,鼻子有些发酸。   她当初可是想着和他大展拳脚的,可是,半路却出了那事儿,送出去的方子她自是不想收回的,她觉得她愧对宁熹的深情,她并不缺方子,而宁熹正好有用,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就进宫了,想的就是将方子送给宁熹。   这家伙真的没有给她吹牛,他真的把醉花荫开得遍布京城了,瞧那厚厚的一叠子银票,没有五万两,也有十万两了,才短短半年的时间,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商业鬼才。   苏妙卿只是看了看,却没有收,只是看着宁熹,“你该明白这方子是我送你的。”   送的,自然是她不想要分红的。   “那你也明白这钱我是一定要给的……”   宁熹看着苏妙卿,眼神温柔却坚定。   只看一眼,两人顿时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唉……   真是一笔糊涂账!   “收下吧,卿卿……”   “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了。”   少年的嗓音早已不复之前粗糙难听的公鸭嗓,而是变得清冷低沉,充满磁性还有一丝黯然和哀求。   她和他之间再无可能,可是,他还是想贪心一点、自私一点,想要留住一丝与她有关的东西。   ……   “俞大小姐就不打算上台表演一番吗?莫不是对宁妃娘娘的话有什么意见?!”   宴会场上,一个身穿银红羽纱罗裙的小姐,手拿着蝶恋花的素雪绢扇,脸上笑嘻嘻的,故做天真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便落到了她嘴里的那个俞大小姐身上。   俞大小姐就是吏部尚书的嫡长女。   她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   原本被赐给了摄政王为侧妃,结果,摄政王的婚事生变,这门亲事告吹了。   吏部尚书就是皇上的心腹重臣,俞大小姐的婚事皇上放在心里就不会差,现在,因为与摄政王的那门婚事黄了,皇上有意弥补,据说打算将愈大小姐指做皇子妃呢,最差也会是个王妃。   这如何不让这些闺阁小姐们嫉妒?!   更何况……这个俞大小姐长得……甚是无趣,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凭什么她就这么好命?!   而最最嫉妒的就是这位身着银红羽纱罗裙的罗紫珊了,她爹是户部侍郎,虽然官不算太高,可是,那是户部的差事,肥得流油,她母亲出自宁威侯府,她长得也比俞大小姐好看,可她就没有俞秋桐受关注。   刚才她都看见了,八皇子他们进来后,有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了俞大小姐的身上。   被点了名的愈大小姐,身着一身湖水蓝锦裙,很是清淡素雅,她的容貌清秀,只是似乎常年板着一张脸,稍显得有些严肃刻板,让人不好亲近,原本清秀的容貌也压了三分,变得越发的普通。   “我自知才疏学浅,就不上去献丑了,免得污了宁妃娘娘的眼睛。”   俞秋桐一板一眼地说道。   哪怕是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地讥讽,可是,俞秋桐脸上也没有半分波动。   见对面的罗紫珊似乎还要说什么,俞秋桐抢先一步说道:“不好意思罗小姐,我还有事儿,就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待罗紫珊说话,转头让丫头扶着自己就离开了。   “你……你们看看她的样子……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像道姑婆一样……”,罗紫珊见俞秋桐说走就走,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不禁气得直跳脚。   其它小姐见俞大小姐走了,这没戏可看了,不禁心中有些可惜,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是临走前,还要多看两眼罗紫珊。   这户部果然是肥差啊,你看那罗紫珊穿的那身新衣裳,那可是软银羽纱布料呢,一匹料子可就价值千金。   不过,穿在她身上可是白瞎了。   她笑话人家俞大小姐严肃古板,但好歹人家俞大小姐不失大家小姐一举一动的风范,可你看看她自己,言行粗鲁、不留口德,还笑话人家俞大小姐像道姑婆,她自己不觉得她自己像个蚂蚱精吗?!贼能蹦跶。   ……   身后若隐若现地还能传来罗紫珊阴阳怪气的声音,扶着自家小姐的丫鬟银烛气愤地说道:“小姐,你的字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上台写一幅字呢?”,也能狠狠打那个罗紫珊的脸啊!   那个罗紫珊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成天的爱上小姐面前蹦跶,跟个斗鸡似的,小姐都不愿意理她,她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银烛觉得那个罗紫珊说的还是对的,今天这个机会这么难得,小姐为何不上台表演一番呢?!   表演一番?!   俞秋桐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是一阵苦笑。   她现在就已经很危险了,还出这个风头做什么?真不怕被当了炮灰填里头?!   她是俞家的长女,从小就按照宗妇的标准去培养的,有时候父亲在书房和师爷议事时,也会叫她去旁听,所以,她更清楚她现在有多么危险和尴尬。   她此时就是一枚鱼饵!   一枚用来钓那些心有野心的皇子、亲王的饵!   临进宫前,父亲已经耳提面命让她在宫中一切小心,切勿出风头,引来灾祸。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说让她千万小心,不要糊里糊涂地被人设计了去做了人家的皇子妃或是王妃。   这些人嘴上说对那个位置没有心思,可是,若真是没有心思就不会娶她。   所以,对皇上来说今天就是个检验。   想来,他们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他们若是娶了她,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们不得不娶,他们还得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挺委屈。   可谁又在乎过她呢?!   父亲是忠实的保皇党!   若是她真的嫁给了皇子或是宗室亲王,就算她是被算计的,可是,父亲也必然会渐渐惹得君王猜忌,君心不在。   没有君心,也就没有了她们俞家,而没有了俞家,她出去的她在皇子府或是亲王府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在外人看来她面无表情跟往常一般无二,可是,无人知道她的手心里其实全都是汗。   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敢登台献艺?!   这一场鸿门宴,不会那么平静地让她离开!   母亲这几年身子也越发不好,可是,为了她不被宫中人算计了去,却强撑着身子陪她进宫。   她现在都快杯弓蛇影了,人多的地方不敢去怕有人做手脚,人少的地方也不敢去怕有强人掳了她去,只敢这么不远不近的吊在人群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莫做那与他人争长短的事来。”   俞秋桐拍了拍丫鬟银灯的胳膊,淡淡地说道。   丫鬟银灯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是,进宫之前夫人也已经叮嘱过她了,让她一定要随时跟在小姐身边,照顾好小姐,莫让小姐出了事。   因此,丫鬟银灯虽然觉得可惜,但也就再闭口不谈,而是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   刚才俞夫人去更衣了,现在,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怎么还没回呢?   丫鬟银灯左看右看也不见人回,正着急时,却见夫人身边的丫鬟银杏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脸着急地说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在更衣时突然晕过去了……”   什么?!   母亲晕过去了?!   俞秋桐顿时就急了,连忙带着银杏和银灯往母亲晕到的更衣室而去。   “母亲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俞秋桐一边心急火燎的走着,一边急急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   “只知道夫人更完衣后,刚走了没两步,突然身子晃了晃,就软倒在地上了,怎么叫也不醒……”,银杏在一旁低头飞快地说道。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了银杏所说的更衣处。   更衣室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银灯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哪里不对,俞秋桐已经快步走了进去,“娘?娘,您没事吧……”   随后就是“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银灯慢了半拍进去,却只见自家小姐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银灯心中大震,刚才尖叫,就觉得耳后一阵风声,随后脖子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第97章   养心殿。   “王爷, 八皇子和俞姑娘被两个黑衣人送进了春华楼,且两人都中了媚/药,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那两个黑衣人, 看他们究竟听命于谁?”   一名黑甲卫近到萧峄身前,低声禀报道。   成武帝最近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大太监福全寸步不离地守在成武帝的身边。   成武帝身体情况的真实信息已经让萧峄死死封锁了, 透出去的消息只说皇上身体状况不佳,除了大朝之外, 所以政务都送到养心殿中,由摄政王处理。   “动手了吗?”   “你们说这一出儿是八皇子自己搞出来的?还是有人故意嫁祸他, 想要拉他下水?”   听到黑甲卫报告的消息, 萧峄长眉一挑, 潋滟的桃花眼中似笑非笑,放下了手中正在批奏折的朱砂御笔。   “卑职觉得八皇子应该是被人设计了。”,那名黑甲卫恭敬地回答道。   萧峄看了那名黑甲卫一眼,淡淡道:“为何?”   “因为, 八皇子和俞姑娘两个人都跑了!”, 那名黑甲卫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萧峄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都跑了?!”, 怎么跑的?那两个人不都是中了药吗?   “回王爷的话, 八皇子似乎在进宫前都做了准备, 虽是中了药, 可是,八皇子似乎随身也都备了类似的解药, 虽说药性没有完全解开, 但是, 也是有了些力气,没有软倒在那里任人宰割……这药八皇子也给了俞姑娘一颗……”,黑甲卫继续说道。   因着这颗药,所以俞大姑娘也跑了。   “这局面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峄听了黑甲卫的回报,不由得轻轻冷笑了一声,眼底精光闪烁。   这件事情若是八皇子自导自演的,那他还真是小看了八皇子的城府。   若不是八皇子自导自演,而是他真的是被人陷害设计了的,那幕后之人的脸色现在肯定很好看。   他的棋子出现了变数呢……   也是!   都是龙子凤孙,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   你想做那执棋之人,却没有问问人家是否甘愿为棋子。   这一子的疏漏,是背后那执棋之人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宣王那里有什么动作?”,萧峄出声问着。   黑甲卫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可不代表会一直没有。   也许只是时机不到而已。   毕竟,鲁家的情况不同于俞家,俞家那个当家夫人身子不好,没办法时时刻刻跟在自家女儿身边,那鲁夫人身体可是相当硬朗,那鲁小姐寸步不离的跟着鲁夫人,别人想下手也很难办。   “让人继续跟着,本王倒要看看待水退之后露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萧峄薄唇微勾,声音幽冷。   “是!”   那名黑甲卫禀报完了,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脸有犹疑。   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消息,可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在此时报告给摄政王。   从皇上病倒之后,朝中大事便全落在了摄政王身上,现在,摄政王除了要抓那只隐藏的最深的老鼠之外,一天至少要有五六个时辰泡在养心殿批奏折,晚上也就能睡上两个时辰而已。   摄政王太忙了,他实在不忍心再给王爷添乱。   可是,王爷说了一切有关华瑶公主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报给他知,更何况那华瑶公主可是单独见了外男的……   “还有事?”   萧峄刚要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就看见那黑衣卫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回王爷,卑职刚刚收到一条消息──华瑶公主在瑞雪亭与汝南伯府幼子宁熹单独会面。”,见萧峄询问,那黑甲卫便如实禀报了。   什么?!   萧峄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浑身充斥着一股强冷的低气压,手中的御笔一扔,起身便走。   批什么批?!   再批下去,王妃都得让别人拐跑了!   ……   热!好热!   她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   俞大小姐避着人,吃力地在偏僻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着,她现在浑身难受,就像有火在烧一样,而且,全身绵软无力,那羞人的感觉都快把她逼疯了。   她心里好恨!   恨那个躲在背后的龌蹉之人,居然如此狠心的设计她一个弱女子,要毁了她的清白。   若是在宫中失了身,她固然是要嫁给失身的那人,可是,未来的日子她还能好过吗?她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已经是没法见人了,只要她露于人前,她的名声就算毁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她要做点什么……   否则,她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儿,她躲在这里又能躲多久?待宴会结束,她又是不见了,就要有人来找了,到时候可就闹大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想出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俞秋桐心里想着,可是,身上的火却是一股股的涌,烧得她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糊涂时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俞秋桐不得不用咬舌尖那尖锐的痛和满嘴的血腥味来让自己清醒些。   不行!   这样下去,她得把舌头咬烂了。   她需要些凉水,来让自己清醒。   水……!   俞秋桐吃力地扶着假山支撑着自己绵软的身子,摸索着走了两步,终于在自己腿软跌倒之前,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她居然跑到了御花园西北的玉带河桥附近了,在往前走几步就是玉带河了。   玉河水凉,用帕子沾湿了,也许能让她清醒点,好想出个什么办法解救自己。   想到这儿,已经软倒在地的俞秋桐只能再次吃力地扶着假山站起来,一步一挪地往玉带河的方向走去,好容易来到河边,俞秋桐已经一步也走不动了,身上越来越烫,那羞人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都把她逼出了一身薄汗,双腿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只有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不行!   她得清醒一点,这样下去可不行。   俞秋桐猛地把脸扎进了河中,十月的河水还是很凉的,这抹清凉让俞秋桐烧得滚烫的脑袋稍微得到一丝清醒,在自己快要窒息之前,将头抬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口气,满脸的水渍让微风一吹,瞬间更是清醒了不少,一时间,竟压过了身体上的异样。   趁着这片刻的清醒,俞秋桐先是警惕地看向了四周,生怕有人会看见她。   还好,她选择的地方是玉带河的桥下,有桥的遮挡,而且,玉带河比较偏僻,景色也不多,多只是种了些柳树,因此,并没有人愿意上这来,周围此时并没有人。   啊!也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这是宫中,尤其今天又来了这些多官宦夫人,御花园里也是有侍卫站岗巡逻的,以防哪家不懂的冲撞了宫中的主子。   这玉带河虽说僻远,可是,也仍是有御前侍卫站岗的。   她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因此,都是避着他们走的。   玉带河的侍卫……   俞大小姐咬着唇想了想,她刚才看见了,而且,那人……她还认识。   勇毅侯家的独子-朱贤   据说除了人长得好看些,其它的都是一般般,学问更是不值一提,文不成、武不就、还长了个贪玩好耍的性子,最后,家里人没办法了只得求了宫里给了个恩典,把他塞进御林军里当个侍卫,好歹也算是有个正经出路了。   除此之外,朱贤倒是没有别的恶习了,人品也没有大的问题。   年龄也与她相当,尚未订亲。   只是,勇毅侯家属于勋贵,她家属于文官,自古文官看不上勋贵,勋贵亦看不上文官,一般两家的婚事都是在各自圈子里找,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只是少罢了。   若是往常,勇毅侯府的独子是绝对够不到她身上来的。   可是,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自己的命运被人像一颗棋子一样搬来移去。   如果今天她注定没有办法好好的走出皇宫,那为什么她不自己挑一个人?!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那幕后之人休想拿她俞秋桐当做棋子,成全他那肮脏龌蹉的心思!   这么一想,俞秋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晃晃悠悠地就走上了玉带桥,看着桥下幽深发黑的河水,俞秋桐只是发呆,身子打着哆嗦。   这里就将会是她的归宿了!   如果朱贤心存怜悯,也许会救她一救。   那样的话,她就赌赢了。   可是,如果朱贤碍着男女大防,只冷眼看她溺死在河里。   那她就赌输了!   而赌输的结果就是她的一条命!   赌还是不赌?!   河风烈烈,还带着一股河水特有的腥味,扑在人的脸上有些难闻。   可是,俞秋桐完全顾不得了,心中在不断的挣扎……   若是赌赢了还好说,若是赌输了……俞秋桐面色惨淡地,那她就再看一眼这人世间的景色吧,这也许就是她在人间看到的最后的景色了。   入眼繁花锦绣、玲珑秀美,可惜,这一跳,也许日后她再也看不到了。   身上的情/欲一股股的催促着她要尽早下决断,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丑事来,到时候不只是她、她父亲、还有她家族的姐姐妹妹们也不能再做人了。   “呵……”   俞秋桐惨笑一声,泪珠滚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其实……她哪里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什么人?!”   “是谁站在那里?!”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男子的厉喝,恍惚间,似有人正在往她这里跑来。   来了!   朱贤,对不起!   我算计了你!   若是你救了我,我发誓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照顾好勇毅侯府。   若是你不救我,也没关系,我不恨你,你本就是无辜的。   幕后之人,就让我与你赌上这一局!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受到身上翻滚的欲/火再次汹汹来袭,俞秋桐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狠意,眼睛一闭,就任由自己的身子往里里倒去。   “小心!”   身后之人,急忙伸手来抓,却只碰到了俞秋桐衣袖的一角,俞秋桐还是掉入了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俞秋桐的眼耳口鼻,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她的身子直直地往河里坠去,心中害怕的她不由自主地开始伸手扑腾,却是咬死了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求救声……   渐渐的,她没有了力气,再也扑腾不动了……   还是没有救吗?!   俞秋桐心中悲凉。   快样子,是她赌输了!   罢了!   也许就这是她的命吧!   俞秋娘不再挣扎了,放任自己沉入那深渊之中……   可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巨大的“噗通”一声,随后,似是有人游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托了起来……   “呼~”   冒出水面的瞬间,俞秋桐便不由自主地紧紧搂住来人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直到她缓解了快要炸开的肺,她才睁开看着眼前的人。   果然是他!   朱贤!   以往只听人家叫他“玉面小郎君”,今日一看朱贤果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很讨长辈喜欢的那种长相,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很干净,哪怕他现在搂着她,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半分龌蹉的意思,满眼都是焦急。   若是她能与他有个美好的相遇该有多好?   而不是这样一场精心的算计之中?!   俞秋桐眼泪不自觉地掉落,惨白着脸,越发显得红唇鲜艳欲滴,俞秋桐长得其实并不丑,相反很是秀丽,只是常年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看着很不讨喜,可是,如今这幅生动的模样,却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再加上药/性的加持,越发显得她水色娇媚……   “你不该救我的!”   “你也救不了我!”   “我中了别人的暗算,要么死,要么嫁人……”   “你放手吧!”   “我不想连累你!”   俞秋桐说这话时,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嫣红,哪怕是泡在河水里,她的身上依旧滚烫得吓人……   朱贤自幼生长在侯门,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听俞秋桐这边一说,在看俞秋桐的情况,他便明白了俞秋桐出了什么事儿。   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他常在宫中走,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俞秋桐这是被人盯上了。   一时间,朱贤为难了起来,抱着俞秋桐的手都不自觉烫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原本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姑娘淹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也没有多想就跳了下来。   等救到了人,且见他救的人是愈秋桐,他才放心,才想着该怎么办?   俞秋桐是吏部尚书家的千姐,想必不会赖上他让他娶她,朝廷里想娶她的人大把多,他根本就够不着。   正想着要不悄悄把人送到隐蔽的地方,再为她找身衣服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俞秋桐居然中了药,而且,看起来还是很麻烦的那种,哪怕是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解不开。   这下麻烦了!   他救上来的人,难道,他要再松手让人沉入河中?!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做得来?!   可是,若不如此,他就得……   他是可以娶她!   俞姑娘是他根本配不上的姑娘。   可是,他若是这时占俞姑娘便宜,他会觉得自己不是人!   怎么办?!   一时间,朱贤竟手足无措,慌得冷汗淋漓,河水冰冷,可是他的怀里却是一团火热……   …… 第98章   苏妙卿返回宴会现场这一路上, 心情都有些低落。   那个装有银票的匣子她到底还是收下了,不为别的,只为了宁熹最后的那句话“以后我们就是彻底的合作伙伴的关系了……”, 她想了想,觉得宁熹说的对。   她若是将方子送给宁熹, 宁熹就始终欠着她一份情, 也许就更不好忘记她了, 不如就是现在这样吧,她给方子, 他给钱,两人之间互不亏欠。   “呼~”, 苏妙卿看着宴会上来来往往的人, 浅浅露出个微笑, “这样就挺好!”   苏妙卿刚刚把自己的心情调理好,挥退了一群过来向她见礼的小宫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卿卿……”   这声音, 光是听, 她就知道是鲁宁馨的。   转过身,果见是鲁宁馨正急步小跑着向她跑来, 还满脸的惊慌, 这是怎么了?!   苏妙卿一头雾水。   自她进宫后, 她就再没见到鲁宁馨。   鲁宁馨虽贵为左相之女, 可是,宫中若无大宴, 或是宫妃传召, 鲁宁馨是不可能进宫来的, 而且,就算有那么一、两次进宫机会,也都得掬在鲁夫人身边不可能让鲁宁馨在宫中乱走,更不可能去见苏妙卿。   呃……   说起来,她怎么只看见鲁宁馨,没看见鲁夫人呢?!   鲁宁馨急吼吼地跑到苏妙卿身边,脱口就是“卿卿……”,结果看到苏妙卿身边的宫嬷面色一沉,她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失礼了,连忙向苏妙卿行礼问安,“哦……不对……见过华瑶公主!”   “起来吧。”,苏妙卿缓步上前将鲁宁馨拉了起来,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待鲁宁馨亲厚,可是,宫中礼节不可废。   她只是个半路子公主,可不敢挑战皇家威仪,若被御史发现了,参她一本,她也是要有麻烦的。   身为公主就是皇室中人了,若是行为有错,是会被御史向皇上告状的。   “卿卿,我娘不见了!”   “你陪我去找找我娘呗?!”   “有人说看她往厚重门那边走了……”   鲁宁馨很着急,也很懊恼。   她娘在进宫前对她耳提面命,要她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的跟她讲,她也都知道的。   可是,进了宫后,她被御花园中的美景迷花了眼,只那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就和她娘走散了。   她现在身边就跟着一个丫鬟,心里害怕极了,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在御花园里乱转,四处寻找她娘。刚刚有位小姐说好像看见她娘往厚重门那边走了,据说是她娘也在找她,有人说看见她往后从门那边走了,所以她娘就带人追了过去……   鲁宁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感觉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娘会不会因为她遇到什么危险?!   她很想去找她娘,告诉她娘别再往前了,她在这儿呢,将未发生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可是,她孤身一人只带一个丫鬟,她又不敢四处乱走,正在着急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苏妙卿。   看到苏妙卿的第一眼,鲁宁馨都快要哭出来了。   从她进宫后,她便一直寻找着苏妙卿。   她娘说了让她一进宫后,就紧跟在苏妙卿的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苏妙卿现在身为公主,实在是太忙了。   好容易等到命妇可以给宁妃娘娘和苏妙卿请安聊天时,安昌侯府的大夫人去见了苏妙卿,她只能再等一等,这一等就出了事了。   “鲁夫人不见了?”   “没事的……”   “鲁夫人可能只是去找你了,一会儿找不到你自然就会回来的……”   苏妙卿见鲁宁馨着急,下意识地安慰她道。   “不是的,卿卿……”   鲁宁馨急得都快把手中的帕子拧成麻花了,她左右瞅瞅,遂贴在苏妙卿的耳边,将她娘在进宫前跟她说的那些担心,都跟苏妙卿说了一遍。   苏妙卿这才明白鲁宁馨为何这般着急。   她与鲁宁馨情谊非比寻常,自然是不能看着鲁宁馨被凭白设计了去,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跟着的一串宫女太监,咬了咬牙,“走!我陪你去找!”   鲁宁馨大喜,泪眼氤氲,“谢谢你,卿卿。”   若是没有苏妙卿,她觉得她今天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走出皇宫。   ……   御花园西边的两观园内,一群皇子、亲王、世家子弟们在谈天说地、吟诗做对,其中的宣王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谁让宣王是出了名的会玩呢?!   “这曲水流觞果然是‘兰亭曲水擅风流’,只是本王喝得有点多了,出去醒个酒,诸位且玩着……”,宣王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道。   “皇叔自便!”   “宣王自便!”   “宣王且去醒酒!”   ……   席上之人也喝得不少,脸上晕红一片,纷纷拱手说道。   这宣王拿来的七十年陈醇就是好啊!   身边的侍卫见宣王走路都直打晃,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自家王,待离那曲水流觞远一些后,才低低在宣王耳边飞快地说道:“主子,俞姑娘那边出了差子,她和八皇子都跑了……”   “主子,八皇子那边的药性,淑妃娘娘给赐了个宫女解了……”   “你说什么?!”   低沉且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在无人的角落,宣王站直了身子,狭长的凤眸里冰冷如利刃,哪里还有半点酒醉的模样。   “八皇子跑了?!”   身边的侍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来请罪。   “主子息怒!”   “是属下失职!”   他们也没想到那八皇子竟是那般聪颖,竟然就防着他们这一着,还自备了解药,虽说那解药并不能完全解他们所下的这个媚/药的药性,可是多少也能缓解点,给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八皇子会那么做,送上门来的肉都不吃,难道他真的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位!   四皇子连八皇子都不如,出身低微,没有任何助力,可是,还敢暗搓搓的图谋皇位,被自家主子当棋子摆弄了许久。可八皇子不仅有一个妃位的母亲,还有一个是泾国公的未来岳丈,如果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能拼一拼的。   若是他想要那个位置,主子将下了药的俞姑娘扔和他关在一起,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两人若是发出了什么,就算皇上会怀疑,可是,八皇子却也不是不能洗清嫌疑的,他确确实实是被人陷害的,这一点也不怕查。   当然皇上也有可能怀疑,这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可是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相较于要收获的巨大助力,这份怀疑也不是不能承受的。   就比如他家主子要将水搅混,让自己身上的怀疑再轻一些。   可是现在都被他们坏了事!   “八皇子在淑妃那儿,那俞大小姐呢?”   宣王李峙此时身上哪还有半点温润如玉的闲散王爷模样,狠戾的双目刺着侍卫的脸。   心里盘算着这步棋是否还能挽救,若是将俞大小姐此时与何人送做堆,还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是景王好,还是九皇子好一些。   虽说,他们两个的作用肯定没有八皇子大,但是,多多少少还能起到一些作用,谁叫他们是皇室中人呢?只要流着皇家的血,天生就会被君王所忌惮。   “俞大小姐……”,跪在地上的那个侍卫脸色惨白,犹豫了一些,最后只能咬着牙道:“俞大小姐在玉带河跳河自尽,被忠毅侯府的独子朱贤所救,现在已经是朱贤的人了。”   “废物!”   宣王李峙此时那温润如玉的脸不由得闪过一丝阴狠,眼中精芒暴涨。   他预估了很久,还特意命人死死地盯牢摄政王萧峄,怕他是坏自己棋局的棋子,却没想到坏了自己整盘棋的居然不是摄政王萧峄,而是八皇子。   八皇子!   宣王李峙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笔账,待他日后荣登大宝时,再和他算!   “主子,那鲁小姐那里计划是否还要继续?”,跪在地上的侍卫冷汗湿了一后背,却还要硬着头皮询问道。   “鲁夫人已经按计划被调走了,鲁宁馨也正往厚重门那边走……”   “只是……”   侍卫皱了一下眉,接着道:“只是华瑶公主一直带着人陪伴左右。”   华瑶公主无论走到哪里,身后都乌泱泱的跟着一二十号人,有她在鲁小姐身边,实是碍事。   而且,现在八皇子那边出了变故,主子身前最大的挡箭牌没有了,若是主子执意执行计划,会不会使主子的野心暴露在摄政王眼前?!   这对主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不能浑水摸鱼,那我们就火中取栗!”   “告诉下面计划正常执行!”   良久之后,宣王转着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眼中闪着冷然的光。   引起萧峄的怀疑又如何?   他见招拆招便是!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还夺什么天下?!   …… 第99章   厚重门再走过去一些, 就是秀山,再往前走就是双观园了,今日来的皇子、王爷和各家世子都在双观园赏景。   鲁宁馨很是担心, 她不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着急的往这边走, 她母亲会不会出事了啊?!   苏妙卿看鲁宁馨着急, 也只能尽量宽慰她, “鲁夫人带着丫鬟和婆子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秀山之所以称之为秀山, 是指这里假山众多。   这里的假山多是堆叠而起,形态各异。有的古朴典雅、有的怪石嶙峋、有的陡峭险峻……远远看去峰峦叠嶂……秀山的小路多是用鹅卵石拼成拼成, 曲折蜿蜒, 错落有致、高低起伏……假山和假山之间多是用拱桥凉亭衔接, 四周绿树环绕,站在凉亭里眺望远方,宛如若身于山林之间,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 这对于别人来说是让人陶醉的美景, 在苏妙卿的眼中,这里却宛如魔窟一般。   太危险了!   感觉处处是陷井!   这秀山如此之大, 地形又如此复杂, 若是这里面埋伏个什么人可真是难以发现。   这个念头一起, 苏妙卿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上辈子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无数发生在假山里的阴谋诡计。   嗯……   怎么办?   觉得更恐怖了。   不管怎么样, 她们也就找人找到秀山,再往前的双观园, 可以让绿绮、流萤她们去找, 她们在门口等消息就好。   苏妙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此时, 苏妙卿和鲁宁馨正要走下一座石桥,苏妙卿心里想着要和鲁宁馨说一下她的想法,正打算开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夹杂着男子爽朗的笑声……   有人?!   鲁宁馨一下就慌了,脚下石板松动,一个没站稳,便从桥上摔了下去。   见到有人,苏妙卿倒是没怎么慌张,这里离双观园这么近,会遇到外男也是有可能的,她和鲁宁馨是结伴而行,身后又有一堆宫女太监跟着,她又没有私会外男,她有什么可慌的?   可是,虽然她没慌,但是她和鲁宁馨踩着的是同一块松动的石板,脚下不稳,又被鲁宁馨这么一带,苏妙卿便也从这拱桥上跌落了……   一瞬间,苏妙卿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假山可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她们又是从假山的拱桥上掉下来的,不会摔死吧?就算没摔死,摔个肉血模糊、断手断脚也是好疼啊……   这一瞬间,苏妙卿都忘了她身上有从系统买来的高级保护符,带在身上遇到危险可以自动防护的。   这种符可不便宜,一张就要800积分,且是一次性的。   但苏妙卿觉得挺值的。   毕竟,什么也比不上命重要不是?!   只是,这符出现在【今日商城】的机率太小了,她一个月也才可能刷到一张。   她倒现在也只有三张。   自己戴了一张,刚刚见了姨母和表姐送出去两张,就没了。   原本她是不用怕的,有护身符在,就算跌下去了,她也不会有事。   只是,事发突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苏妙卿一下就吓住了,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连假山桥下那些喧闹之人的脸她都看得很清了,地面也越来越近,苏妙卿吓得死死的闭上眼睛,等着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疼痛。   ……   看着从桥上掉落的两人,宣王李峙嘴角轻轻勾起。   他站的这个位置是正好可以接住鲁宁馨的,而景王则是刚好可以接住华瑶公主的。   虽然,他手上没有俞大小姐做棋子,可是,这不还有一个华瑶公主吗?!那可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且和太子关系匪浅。   原本他想继续把水搞混,也曾想考虑过九皇子,但考虑到华瑶公主是和他平辈的,那这样九皇子就不太合适了,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就让给景王了。   看景王吓的那个样子,怕是不会伸手接人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儿他推一把,把人送做堆就可以了。   这个华瑶公主应该感谢自己,若不是她还有点用处,他原本是想让她出点‘意外’就没了的。   虽然宣王脑子里想了很多,但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就在宣王打算出手接住鲁宁馨,顺便将景王推向华瑶公主时,他的目光落在华瑶公主苏妙卿的脸上时,宣王李峙的心猛地一震……   是她……   是她回来了吗?   那个他失去了十几年的人,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张脸……好像她……   看着苏妙卿惨白的脸和紧闭的眼,宣王李峙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住苏妙卿。   不行!   他不能再看着她死一次!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可是,他手都没有碰到苏妙卿一根头发丝,就只见一个人影飞身过来,抢先将人抱走了。   而鲁宁馨也被另一个人给救了下来。   双脚着地的鲁宁馨根本站不起,腿都是软的,泪眼氤氲,吓得梨花带雨,整个人都扒在了救人者身上……   呃……   还好这个救人者是个女的,否则,这鲁大小姐岂不是要以身相许了?   只是,这救人者看起来是个宫女,可是,从这一手漂亮的轻身功夫就可以看出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这宫女是谁的?!   画屏将她救下的鲁小姐扶好,悄悄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主子──摄政王萧峄。   公主掉下去之后,她立刻就跳下来救公主,眼看着都要摸到公主的裙角了,却被自家主子将人给抢先一步救走了,她只能顺手把鲁小姐给救下来了。   相较于满脸狼狈,整个人恨不得都挂在画屏身上的鲁宁馨,苏妙卿这边的情况倒是好一些,只是以手抚胸,脸色发白,美眸还带着丝丝惊慌,虽是惊魂未定,但却还是可以自已站住的。   众人对于苏妙卿的评价不由得又高了一分。   不愧是皇上亲封的公主,就这胆色就非同一般,不是普通闺阁儿女能有的。   若是一般人从那么高摔下来,不是吓得惊声尖叫,就得得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只是……摄政王,人家华瑶公主又不像是鲁小姐那般站都站不稳需要人扶,人家虽说是受了惊吓,但是,人家那站得好好的,您老的手是不是应该从人家华瑶公主的腰上移开了?   还有您一幅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华瑶公主身后,又是几个意思?!   摄政王此时不应该在养心殿批奏折吗?   怎么会此时出现在这里?!   摄政王和华瑶公主……?!   嘶~   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一样的说辞,却是来自两道不同的声音。   苏妙卿这才回过神,她被救了……连忙回头想要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结果却看到了一张昳丽俊美的脸,潋滟的桃花眼中惊怒且担心……   萧峄!   苏妙卿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救她的人居然是萧峄!   感受到自己几乎是被萧峄搂在怀中,他的大掌还在自己的细腰之上,苏妙卿脸一红,连忙后退几步行了个大礼,“多救摄政王救命之恩!”   萧峄一个没注意,怀里就空了,看着离自己三步远,规规矩矩的苏妙卿,萧峄就想磨牙。   这个死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   当他看到苏妙卿从桥上掉下来时,萧峄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急忙飞身过来把人接住。   她到底知不知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她到底知不知自己着了人的算计?!   苏妙卿可不知道萧峄又对她磨牙了,她随后,又看向了刚才出声询问她是否无恙的人,这人……是谁?!好像是……宣王?!   刚才宣王、景王还有九皇子等人给宁妃娘娘见礼时,她跟在宁妃娘娘身边也看了一眼。   都是宣王是逍遥散王,不理朝政,只爱风花雪月,人长得也温润如玉、矜贵儒雅,有着李家特有的狭长凤眸。   只是,苏妙卿第一眼对他的印象就不好。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唇太薄了。   都说嘴唇太薄的男儿大多负心薄性。   虽说苏妙卿不知道为什么宣王要向她搭话,语气中似乎还带有一丝担心,但是,苏妙卿下意识地不想与宣王有半分联系,于是,又很是恭敬地回道:“多谢宣王关心,华瑶无事。”   宣王李峙听到苏妙卿的声音,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眼中划过一丝怀念。   像!   太像了!   连声音都一样……   当年若不是他为了所谓的大业,委屈了她,她也不会……   宣王李持张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冷不丁被摄政王萧峄的声音打断,“宣王及众位这是要去哪儿?前面可就是女眷们赏景儿的万春园了,还是要小心些,免得冲撞了各府女眷。”   萧峄笑含笑说道,眸中眼波流转,只是在看向宣王李峙时目光幽暗森冷,不动声色地将苏妙卿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宣王李峙看到这儿,看向萧峄的目光陡然变深。   两人的目光犹如刀剑般在半空相撞,邪肆寒冽,宣王却又在下一秒垂眸收回目光,淡淡道:“摄政王说的是,我们有些喝多了醒酒走到了这里,是该回去了……”   一行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莫名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纷纷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宣王转身前又看了苏妙卿一眼,可惜,苏妙卿被萧峄挡得结结实实,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能不甘的离开。   那人的去世,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遇上了苏妙卿,他是不是就能把这个遗憾补全了?   虽然苏妙卿身上有个华瑶公主的身份在,确实麻烦了一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向是江山和美人他都想要的。   以前,他错失了美人,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江山!   美人!   都必须是他的!   宣王垂眸看着大拇指的白玉扳指,眼底闪过了一抹疯狂。   …… 第100章   赏花宴结束后, 不久京里就有好几家传出了好消息结了姻亲,就连众人最关注的吏部尚家的大小姐和左相家的小姐也都有了动静。   先是勇毅侯府的老夫人亲自上门,说是相中了吏部尚书家的小姐知书达礼会管家, 想要说给自家的孙子朱贤,两府夫人带着俞小姐和朱公子相了几个来回, 双方都有意, 这门亲事就定来了。   接着又爆出左相家小姐在赏花时不小心从假山石桥上跌落, 大病一场后,终于转运了, 被指婚给了江南总督的嫡长子。   左相家的小姐是被皇上亲口指婚的,很是光荣。   吏部尚书家的小姐也不差, 虽然他们是自己商谈的婚事, 但是皇上知道后也亲自为他们两府赐了婚, 以示恩宠。   至此,京城里最让惦记的两位小姐都各自有了归宿。   当赐婚圣旨到达左相家时,鲁夫人望着这明黄色的圣旨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尘埃落定, 再也不用担惊害怕的感觉。   “放心了?”   左相看到夫人那模长出了一口气的模样, 眉毛一挑,笑着问道。   左相夫人知道自家夫君那是在调侃自己, 不由得轻锤自已夫君一下, 嗔道:“这能怪我吗?老爷身居高位, 那些个人盯着咱闺女, 个个虎视眈眈……我这不是怕吗?”   你说她能不怕吗?!   那些个人为了给自己争那个位置,添加些助力, 盯着自家盯得都快要疯了。   她好好的为什么有人告诉她馨儿在浮碧亭出事了?又是谁告诉馨儿她往厚重门方向走了?那块石板为什么松动了?怎么就恰好宣王、景王、九皇子等人在那里路过?!   这里面要是没有人故意设计, 她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若不是她一早就嘱咐了馨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定要跟在华瑶公主身后寸步不离,他们的馨儿此时会是什么下场还犹未可知。   还有那吏部尚书家的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被勇毅侯府提亲了?不是她嫌弃,那永遇侯府虽说还不错,但是如果想要娶他们两家的姑娘,他们府上还是差了一截,可是,偏偏吏部尚书家就那么同意了,两府还飞快地接换了庚帖,这门婚事定下的那叫一个快,说这里面没有点什么谁信?   她女儿都出了事了,俞大小姐那边怎么可能不出事?   不过具体出了什么事,鲁夫人不知道,也没让人去打听。   她打听那个干嘛,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给馨儿多准备一些嫁妆。   馨儿要嫁进去的那可是江南总督府,皇上心腹中的心腹,一方大员,封疆大吏。   这门婚事,她是极满意的。   只是心里头还有一点抱怨,皇上既然已经早就为他们家的女儿选好了人家,为什么不能早点指婚呢?还非得去让他们的女儿在御花园里惊心一游。   对于自家夫人的抱怨,左相只是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非要走上这一遭?   自然是为了钩出幕后那些野心勃勃之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上之所以会赐下一门这么好的婚事,何尝又不是对他们家馨儿的一种补偿?!   连那吏部尚书家也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馨儿的婚事有着落了,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从这危险的漩涡之中抽身了,至于未来会如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   同样的对话也发生在了吏部尚书家和勇毅侯府。   两府除了皇上明面上的赐婚之外,暗地里也给了两府不少补偿。   当勇毅侯府得知自己家的独子在皇宫里做出的那样的事,老侯爷差点没把朱贤打死,还是侯夫人娄氏一句话才令老侯爷停止了打骂。   “老爷若想将此事嚷得全家上下皆知,你就尽管打骂吧!”   一句话就让老侯爷的棍子停在了半空,上不上,下不下,骂也骂不出来了。   过两天两府就要采纳问吉了,这个时候若是他把朱贤打坏了,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就够他们勇毅侯府喝一壶的。   勇毅侯一张老脸憋得红一阵、青一阵,最后,只能恨恨地扔了手中的棍子。   侯夫人娄氏倒是不像勇毅侯那么生气,眉开眼笑地把朱贤扶起,商量着接下来问吉采纳的事儿来……   开玩笑!   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吏部尚书的嫡女能嫁到他们家来?!   能有个吏部尚书府出身的儿媳妇,她都快要笑死了,她的那些个姐妹最近见到她,哪个不是满嘴的酸话,嫉妒她家贤儿能攀上这门好亲事。   在说了当时的情况,贤儿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俞大小姐中了药,若是不解,就得血管爆裂而亡,俞大小姐都被逼得跳河了,自家儿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是救人,又怎么能说是趁人之危呢?   这件事情上,她儿子无论怎么做都是两难。   现在,儿子已经做了选择,而且,儿子也说了他喜欢俞大小姐,现在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他们做父母的除了尽力帮助儿子把事情圆过去,把亲事说得和和美美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俞大小姐可是吏部尚书夫人精心教养的,不只精通琴棋书画,识字女红,管家那更是一把好手……若是把她娶进了家门,可就不怕镇不住侯府那一帮子的极品亲戚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听闻俞大小姐长像普通了些……”,勇毅侯夫人不无遗憾地说道。   “没有……娘……秋桐很漂亮的……”   朱贤又想到了那双含泪的眼睛和娇艳欲滴的唇,不由得红了脸。   “哟……这还没进门呢……就护上了?”,勇毅侯夫人见儿子红了脸,不由得笑道,“既然是自己喜欢的,日后就对人家好些……”   “还有,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你也有责任……明日俞尚书不管怎么刁难你,你都得给我认了,态度恭敬一点,听到没?”   “知道了,娘。”   朱贤这回不只脸红,耳根子都红了。   于是,第二日朱贤上门俞尚书府时,那真是受了不小的罪,虽说没有鼻青脸肿,但也没少被俞大小姐的几个兄弟刁难,更是被俞尚书叫到书房一顿收拾。   但好在,也就这一回,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   两府的事情,苏妙卿自然也是很快就知道了。   听到朱贤在吏部尚书府的惨状,苏妙卿莞尔一笑。   鲁宁馨终于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苏妙卿很为她高兴。   俞大小姐的事情,她也都已经知道了。   画屏告诉她的。   而她也是此时才知道画屏居然是萧峄的人,是萧峄派来保护她的人。   她刚一进宫,就被安排在了崇文殿,身边被派了三个丫鬟,绿绮、流萤和画屏。   绿绮是她师傅李女师的人,流萤则是平恩夫人的人,只有这画屏非说自己家人在璐州受过苏妙卿的恩惠,自愿过来照顾她的人。   她原本还真信了。   结果没想到,画屏居然是萧峄的人。   那也就是说萧峄从她一进宫,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保护她的人。   只是,百密终有一疏,她被李晴风设计掉进了湖里,而那时画屏不在身边,也因此画屏受到了萧峄的惩罚,并把她调离了自己身边,换上了采薇。   采薇亦是萧峄的人。   直到她被封了公主后,身边的人可以多起来,画屏才又被萧峄放了回来。   她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护华瑶公主平安!   画屏后来又说了许多,可是,苏妙卿却走神了,原来他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在保护她了,得到这个清醒的认知,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有些甜蜜、又有些生气、她想要吵架、想要发脾气、她还觉得萧峄就像一个八爪蜘蛛精在她不经意间已在她身边布下了层层大网牢牢地锁住了她这只小飞虫,让她心里陡然出出一种无力感。   她真的能逃出萧峄的五指山吗?!   若是逃不出,她又该如何?   萧峄这个人心机深沉,若是她真的嫁给了他,那她能保护好自己吗?他并不是她能掌控的男人!   苏妙卿不喜欢这种超出她掌控范围的无力感,这种惶恐之感将她心底悄悄生出的那一丝甜蜜压得死死的,兴不起半点风浪。   矛盾极了。   以前,她想着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拖着,拖到萧峄意识到她真的不会喜欢他后,也许萧峄会放手。可现在,她的想法已经不那么坚定了。   萧峄这个家伙,摆明了是一定要和她死缠到底,她已经意识到了萧峄对她好像根本不可能放手。   自从萧峄救了她之后,京里已经有了她和萧峄的一些风言风语。   若是他死不放手,她该怎么办?   苏妙卿有些茫然,不由得轻咬下唇。   “怎么了?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萧峄低沉磁性的声音。   苏妙卿结束了回忆,回过神,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萧峄。   今日的萧峄身披一件玉色的白狐大氅,着一袭紫色滚龙纹锦袍,腰间系着织金玉带,乌发如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妙卿,丰姿如玉,宛若天人,却又凭添了一抹邪肆,让人不敢直视。   苏妙卿有些心慌地移开视线,故做从容淡定地说道:“没事!只是在想我的那三万亩田长得怎么样?”   是的!   萧峄这家伙和她现在在同一辆马车。   这家伙一大早儿的把她带出皇宫,说是要带她去看看自己的那三万亩田地,也让下面的人认识认识自家主子。   她获封至今也有段时间了,是得去露个面了。   而这些事情,成武帝都交给了萧峄去做。   以前,苏妙卿也许不知道成武帝为什么这样做,现在,看到萧峄那张昳丽俊美的脸频繁的在她眼前晃,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苏妙卿故做淡然,努力与萧峄保持着距离,奈何前往她田地的路坑坑洼洼的极不好走,哪怕她的马车再好,也驾不住这路不行,苏妙卿才刚故做冷淡地回答完萧峄的问题,她所坐的马车便遇到了一个大坑,一个颠簸,苏妙卿猛的失去了平衡,一头向萧峄怀里栽去……   …… 第101章   “小心!”   某人嘴上说着正人君子的话, 可是,大手却是轻轻一带,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让那玲珑的曲线与自己的硬朗贴合的更紧,丝丝缕缕的幽香勾动着他的神经,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顿时变得幽深。   跌入萧峄的怀中, 苏妙卿整个人有片刻的空白, 她的小手整个都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似乎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里的结实饱满……   她突然想到萧峄这个家伙的后背和腹部她都有摸过了, 现在连前胸都被她摸了,那岂不是萧峄的上半身都已经被她碰过了?   苏妙卿的脸瞬间爆红, 很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越是不想和萧峄这家伙扯上半点关系, 可越是和他一步步纠缠不清。   苏妙卿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她心慌意乱手脚并用的想从萧峄的怀中爬起, 可是,她鼻尖全是萧峄身上特有的温柔淡雅的沉水香的味道,熏得苏妙卿手软脚软越发的脸红,根本使不上劲儿, 好容易使了吃奶的力气从萧峄的怀中爬出, 身子才刚刚离开萧峄的怀抱,可还没等她回到座位, 马车一个颠簸, 苏妙卿失去平衡再度摔进萧峄的怀里……   苏妙卿吓得花容失色, 小手紧紧地抓着萧峄胸前的大氅, 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抓到本王的头发了……”   上首传来萧峄慵懒磁性又夹杂着一丝黯哑的声音。   苏妙卿这才发现她手上除了紧抓着萧峄的狐毛大氅外,还抓住了萧峄一缕乌黑顺滑的长发, 那长发原本如绸缎般顺滑, 此时, 却被她抓得有些毛燥……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是不是抓疼你了?!”   苏妙卿连忙松手,抬头想去看看萧峄的脸,有没有露出被她抓出的痛色,结果她一抬头,她的唇正撞上一抹温软……   苏妙卿美眸圆睁,大脑噼里啪啦顿时放出五色烟花,炸得她眼前白光一片……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退开时,已经晚了,她的身子才刚一动,那人便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唇舌交缠,肆无忌惮的加深了这个吻……   ……   成武帝赏赐的三万亩田在越山脚下,不只这三万亩田同时给她的还有这座越山以及山脚下的几个庄子……   苏妙卿下车时,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美眸湿润却燃烧着熊熊火焰,被安排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绿绮和画屏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吃惊,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她们好像看到随后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摄政王大人右边的脸似乎有点红,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似的,但摄政王大人心情似乎却很是不错……   不会是……   嘶……   一时间,绿绮和画屏的心中都有了些猜测。   难怪摄政王/主子对华瑶公主如此在意,原来,摄政王/主子喜欢华瑶公主。   绿绮和画屏心念急转,却也不敢多想,连忙跟在苏妙卿的身后,防止苏妙卿因为走得太快而摔倒。   苏妙卿是很生气,那一巴掌甩得她娇嫩的掌心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不过很快,苏妙卿就顾不得生气了,因为,她看到了属于她的田亩,也看到了给她种田的农奴。   十一月份的天,已经很冷了,土上泛着霜花,所有农奴都跪在田地两边,他们都身穿着补丁撂补丁的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苏妙卿知道大邺百姓过得不易,贪官污吏犹如韭菜,成武帝一茬茬的杀也杀之不绝,这几年又不是兵祸,就是水灾瘟疫,大邺百姓的日子过得就更苦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们的生活竟然苦成这样,大冷天的竟然连一件厚一点的棉衣都穿不起……   苏妙卿的脸色很不好,心中有些发堵。   “你庄下的农奴已经算好的了,至少他们还能吃得饱,不被饿死,也不至于卖儿卖女……”   萧峄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似是她想什么般,柔声劝慰道。   苏妙卿白了萧峄一眼,忿忿地说道:“百姓过得如此之苦,就是你的失职。”   萧峄不置可否,只能苦笑的摸了摸鼻子。   苏妙卿也知道自己这邪火发得没有理由。   这怎么能是萧峄的错呢?!   萧峄的权力再大,他也只是个臣。   天下百姓荣辱系于一身的应该是君!   “参见摄政王、参加华瑶公主!”   一个穿着青布袄子管事模样的人急急忙忙来到两人身前,倒头便拜,“小人甘三是华瑶公主的公主家令。”   公主家令是汤沐邑的长官。   也就是专门负责为苏妙卿收钱的人,无论是苏妙卿封地上的税收、还是庄子上的产出、亦或是这三万亩田地的产出,都会由此人收取交付公主府。   每一个有封号、封地的公主都有这么一位公主家令。   猛然间有这么一个大活人跪倒在她面前,还把苏妙卿吓了一跳,公主家令的事儿宁妃派来照顾她的赵嬷嬷已经和她说过了,所以,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公主家令吗?   想到日后自己的钱袋子都在此人的手上,苏妙卿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叫甘三的。   四十多岁的汉子,容貌憨厚,笑眯眯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第一眼……嗯……苏妙卿觉得至少不讨厌他。   “这甘三在这里做了七、八年的管事了,身份干净、经验丰富、性子也还算沉稳……”   萧峄一指甘三,开口介绍了几句。   若不是看到这个甘三还算个可用的,他也不可能让他给苏妙卿当公主家令。   若是派了个刁滑心大、欺心瞒下的,对于苏妙卿这个半路被指封的公主有心期瞒,那不是会让苏妙卿烦心吗?   萧峄知道苏妙卿是个怕麻烦的,索性萧峄便全都替苏妙卿提前处理好了。   地挑的是最好的、人也是经过他的考察才送到苏妙卿的手里,也就是说苏妙卿其实也就是来这儿看上一眼,走个形式,总不能堂堂公主连自己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吧?知道自己的地在哪儿,是什么样子后,她回去后就在公主府等着年年甘三不断的给她送钱就是了。   苏妙卿并不知道萧峄在背地里替她做的那些事儿,但是,既然萧峄说了这个甘三不错,那就说明她是可以相信他的。   “甘三是吗?起吧。”   “顺便让那些农奴都退下吧,天气冷,看他们穿得单薄,时间久了怕是要染上风寒了……”   苏妙卿秀眉微蹙,淡淡地说道。   在古代染上风寒可是要命的事儿,更何况他们还是贫苦之家,若是染了风寒又没钱抓药,那才更是糟糕。   “绿绮,从本宫这里支些银子,买些姜和红糖,熬些红糖水给他们发下去……”   苏妙卿想了想又将绿绮叫出来,叮嘱道。   “是。”   绿绮恭敬地应声道。   “多谢华瑶公主!”   “公主心地仁善,是小人等的福气。”   甘三听见眼前这位华瑶公主的话,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他要跟的主子是个良善的,连忙站起身躬身道谢。   然后,招来庄子上的人将这些事情都安排了去。   可能是庄子上的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那些跪拜的农奴,那些互相搀扶而起的农奴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心中雀悦。   被赐给华瑶公主做农奴,说真的,他们心里不是不怕的。   他们这些做农奴的世世代代都是皇家的奴仆,经常被赐来赐去,若是那运气不好遇到那狠心的主子,他们干活累还吃不饱,日子过得更是难熬,如今见到他们的新主子长得像天仙一样不说,性子也很是善良,居然因为怕他们在外面时间长了会感染风寒,就放他们回去了,还要给他们赐姜汤?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这也能说明他们运气不错,遇上了个好主子。   遇到好主子,就代表着他们未来的日子不会差,这如何能不让人高兴呢?   此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位新主子可他们代来的可不只是不差的日子,日后他们的生活自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挥退了庄子上的农奴,苏妙卿由着甘三引路仔细地视察起她的田地来。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看那模样不久之后就会下京城的第一场雪了,地里的稻子已经被收割掉了,只剩下下一些被割掉下的根须还留在地里,但也不是全留在地里,苏妙卿看到有一些地里的根须已经被清理掉了,想来是被拔出去做烧材了……   只是……   苏妙卿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稻田,有些疑惑。   这大邺种的稻田都是这么随意的吗?!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这稻子与稻子之间隔得也太近了吧?   哪怕她一个没种过地的都知道,稻子和稻子之间不能离得太近,否则,它们彼此会抢肥料,若是肥料不够,哪株稻苗也别想长好……   可是你看看眼前这一片片的稻田里,哪块的稻子不是一株挨着一株,简直像草一般杂乱。   “甘三,你们地里的稻子为何种得这么密集?”   苏妙卿指着脚下的一块稻田奇怪地问道。   为何种得这么密集?!   那自然是因为多种才好多收啊!   要不是田地就那么大,他都恨不得在每一块田地里撒上多多的种子,这样才能收获更多的粮食,让大家都吃饱肚皮。   虽然觉得高高在上的华瑶公主连这个都不懂,但一想到这位是公主自然不事生产,便也释然了,恭敬地讲解着,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能把水稻种得这么密集,也是一门学问呢。   甘三心中骄傲,只是,他家主子华瑶公主看他的眼神怎么有点怪怪的呢?!   …… 第102章   白天苏妙卿和甘三就这些田地和庄子的产出仔细的了解过, 晚上,就休息在她自己的皇庄中。   皇庄之中的条件自是不可能与宫中相比,但是, 总么说也是皇庄,苏妙卿下榻休息的地方也是奢华无比, 吃食更另有一份野趣在其中。   因为白天马车上发生的事情, 苏妙卿再一次对萧峄退避三舍起来。   晚上一个人用过晚膳之后, 苏妙卿让绮准备了热热的洗澡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缓解了一天的疲惫后,苏妙卿让人给她擦干了头发, 换了寝衣, 倚在贵妃榻上看着眼前小桌上的围炉, 用纤纤玉手拿着竹夹拨弄着围炉上烤的栗子、红枣、桂圆、青桔……一股淡淡的水果甜香混着栗子红枣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9277,你有没有关于种稻子方面的书?”,苏妙卿看似在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围炉上的东西,实际是在心里呼唤着9277。   “有啊!”   “你想帮他们科学种值吗?”   这可是提高宿主名望的好办法, 9277出现得比谁都积极。   苏妙卿可不知道9277是抱着这个想法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给自己刷名望而做这件事,她做这些善事都只是因为她想做。   “嗯。”   “我看他们的种植方法实在是太落后了, 甘三给我看了他们去年地里种出的谷子, 谷粒很小, 瘪子很多……”   哪怕苏妙卿没种过地, 一打眼,也知道他们的种植方法是有问题的。   她皇庄里的那些人个个面有菜色、身着单衣、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 苏妙卿想要帮帮他们, 至少她皇庄里的人不能这么可怜, 要能吃饱穿暖。   “这本吧!”   “《稻谷农书》!”   “若是按照这里面的方面种稻,包准你名下田地的稻谷产量可以翻四倍以上。”   “这里面只挑了最简单、最适用的办法将农田土壤处理、播种、灌溉、肥料管理、害虫防治一条龙都讲清楚了,连书名都挑了最贴合现况的书名……怎么样?我够贴心吧!”   9277得意洋洋地说道。   苏妙卿翻了翻那本小册子,发现果然如9277说的这本小册子写得通欲易懂,简直是根据她农田的情况量身打造的一本书,书上的语句简单易懂偏向于大白话,且上面的绘图也是栩栩如生,不需要太高深知识的人,只需认字便都能看得懂。   苏妙卿一时都看得入了谜。   原来稻谷要这样种啊……   若是按照此种方法来种,那明年她名下的稻田岂不是一片金黄色的麦浪,苏妙卿甚至好像都已经看到了那稻穗低垂,在风中摇曳的美景。   一时间,苏妙卿心里痒得厉害,恨不得现在就弄个实验田试试看。   “承蒙惠顾,一共是2000积分!”   就在苏妙卿高兴激动的时候,9277那个煞风景的就跳出来了,一幅奸商的嘴脸。   这本《稻谷农书》原是1000点,但苏妙卿急需的话,就得付双倍积分来向9277买了。   听到9277再一次狮子大张口,苏妙卿嘴角一抽,但还是好不犹豫的付了积分。   这本书值这个价值。   苏妙卿想的可不只是她名下的这三万亩田,她想的是大邺所有的稻田。   一种新的水稻种植方法想要推行,必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好在她是公主之尊,对于她的命令,她所属的皇庄的人是不敢违抗的。   她可以让人开辟一块实验田,待实验田用了新方法有了结果,再一步步在她的田庄里推行下去……然后,她就可以把这本册子上交了。   在全国推行水稻种值新方法,可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搞定的。   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干吧,否则,大邺朝廷养那么多官员是做什么的呢?   若有一天,大邺的百姓都能因此吃得饱饭,那她就太开心了。   9277在苏妙卿的脑海里连蹦带跳,那样的话,它也太开心了,它仿佛看到它的3S+在向它招手。   “彭”的一声轻响,唤回了苏妙卿的神智,原来是一枚桂圆烤到了时侯炸开了,瞬间一股独属于桂圆的甜腻腻的香气弥漫开来……   苏妙卿开心地将已经烤炸的桂圆捡出来放到茶壶里,一会她打算煮一个桂圆红茶喝,这大冷的天喝一盏暖暖的桂圆红茶不要太幸福。   苏妙卿正捡得开心时,绿绮和画屏结伴进来,手里还捧着干果子肉铺等零食,两人身上都沾了层清雪,进来后两人怕将寒气传染给苏妙卿,连忙拍着自己身上的清雪。   “下雪了?!”   苏妙卿有些惊喜。   “嗯,公主,外面下雪了,还挺大呢……”   “奴婢听庄子上的老人说瑞雪兆丰年,他们都说明年会是一个好年景呢……”   绿绮将手上托盘放下,笑眯眯地说道。   “公主,你要去外面看看吗?外面现在可漂亮了,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画屏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托盘,乐呵呵地说道。   外面的雪很大吗?   苏妙卿眼睛亮了亮,心中忍不住有些意动。   绿绮和画屏看出了苏妙卿的意动,连忙服侍苏妙卿更衣,穿上了最厚的云白缠枝花狐皮大氅,戴上大氅上用雪白狐毛做的帽子,捧着热热的手炉,脚上踩着厚厚的鹿皮软靴,穿得暖暖呼呼的苏妙卿出门了。   外面的雪果然下得很大,如鹅毛一般漫天飞舞,一时间天地除了一片白色,什么都看不见……   “这雪好大啊……”   苏妙卿用手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看着那雪花慢慢在自己的掌心化成了一小滴冰凉的雪水,有些凉有些痒,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迈步想要走到雪地中,感受这茫茫白雪的快乐,可惜才刚迈了一步,就被绿绮和画屏给拦住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去雪中奔跑,生怕她受了寒凉,会感染风寒。   苏妙卿无奈地只好停步,有些悻悻的。   画屏见苏妙卿满脸失望的样子,连忙说道:“主子,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降雪轩了,那是个暖阁,是专门为了赏雪景而建的,您若是喜欢,不妨去降雪轩一坐?”   前往降雪雪轩的路是一道曲折蜿蜒的游廊,一廊一门,游廊内清新素雅,游廊外飞雪漫天,偶尔路过游廊上的云纹六角花窗,透过花窗看雪,更是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   苏妙卿就这么边走边赏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降雪轩,而此时降雪轩却已经有人在赏雪了。   一袭锦衫,腰线笔直,墨发用根白玉簪子挽起,此时的他没有了白日里身穿朝服时的矜贵威严,倒是多了几分绝丽慵懒。   萧峄!   那家伙怎么也会跑出来赏雪?!   见到萧峄,苏妙卿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马车上的事情,脸皮子发烫,扭身就想离开……结果,背对着她坐的萧峄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般,突然开口说道:“卿卿,不进来烤肉赏雪吗?”   “下面的人刚送来的一头鹿,这个时候吃烤鹿肉最好不过了……”   烤鹿肉?!   切!   好像谁没吃过烤鹿肉似的。   就冲他白天那个欺负她的样子,她若是留下来了,还只不定吃的是谁呢?!   苏妙卿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着。   “本王前些日子收到岭南巡抚的奏折,奏折上提到岭南有一种名叫叠花的值物,雪白柔软蓬松,据说此物填充到衣服里能够抵御寒冷,他上奏建议大邺大范围种值……”   “可是,本王有些犹豫它是否值得大范围种植……”   萧峄淡淡地说道。   切!   朝廷上的东西跟我一个小女子说做什么?!   叠花?!   叠花是什么东西?!   雪白柔软蓬松,能填充到衣服里能御寒?!   那不是棉花吗?!   苏妙卿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再也走不动了。   棉花可是好东西啊!   为什么不大范围推广种植?!   现在的棉花太贵了,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穿得起,可那东西明明是给普通老百姓御寒的啊!   种!   必须得种!   想到她来时看到的那些身穿单衣的农奴,苏妙卿恨不得让大邺的棉花产量一下子就上来,人人都穿得起棉衣。   “为什么犹豫?!那明明是极利国利民的事情?”   苏妙卿来到萧峄的面前,着急地询问道。   “遇到了一些难题……”   萧峄看了一眼苏妙卿,潋滟的桃花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笑意,故做为难道。   “难题?遇到了什么难题?”   不知道她能不能帮上忙。   她有9277在手,应该是可以帮上忙的。   不管了,先让萧峄说说看。   苏妙卿心里飞快地做了决定后,美眸亮闪闪地看着萧峄,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萧峄却没有马上给她回复,而是给她倒了一杯温酒,浅笑着说道:“你这一路走来染了不少风寒,先喝杯温酒暖一下身子。”   “这是绿蚁新醅酒,清润、微甘、不辣喉……你试试?”   说完,便将那盏绿蚁新醅酒递到了苏妙卿的面前。   萧峄的手很漂亮,笔直修长,宛如美玉雕琢而成,苏妙卿的目光落在萧峄的手上,不可否认的被吸引了。   她是手控。   萧峄的手……好适合把玩……   嘶~   要死了!   她居然看萧峄的手心动了,忘了他白天做的恶吗?!   苏妙卿有些不好意思,仓皇地移开视线,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连忙接过萧峄手上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接过酒的时候,她感觉萧峄的小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手心,让她的手顿时酥麻了一下……   …… 第103章   苏妙卿又羞又怒地瞪了萧峄一眼, 警告他老实一点。   可是,萧峄却像是完全不明白苏妙卿的意思,只是用那双潋滟若春水的桃花眼无辜的看着苏妙卿。   这种事儿, 苏妙卿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万一萧峄并不是故意的呢?她又没有证据证明萧峄在占她便宜, 只好恨恨地一口将杯中酒给闷了, 拿酒撒气, 好像这酒是萧峄是的。   嗯……   苏妙卿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不由得回味着。   清润、甘甜、不辣喉, 还香气宜人……   是有点好喝哦……   在苏妙卿回味的时候,萧峄很贴心地又给她倒了一杯, 轻浅一笑, “坐吧……站着不累吗?”   哼!   累啊!   怎么不累?!   苏妙卿忿忿地坐下, 还没等她说话,萧峄便又夹了一块烤鹿肉给她,“尝尝看……这鹿是今天刚打的,很是新鲜, 还有了秘方腌制, 焦香可口,鲜嫩多汁, 烤肉用的是荔枝木, 因此吃时还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荔枝果香……”   苏妙卿低头看看碗里的鹿肉, 确实烤得焦香多汁、异香扑鼻, 仿佛把小勾子似的勾着苏妙卿,苏妙卿没忍住诱惑地吃了, 肉刚一入口, 香浓的肉汁和细腻的肉质就让苏妙卿幸福地眯了眯眼睛……真的好好吃……   “再喝口酒, 可以祛腻增香,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萧峄看着苏妙卿,桃花眼内波光流转,一脸宠溺温柔地说道。   经不住劝的苏妙卿试探着喝了一口酒,果然如萧峄说的一样不但祛除了肉的油腻,还让人胃口大开,一口下去酒香混着荔枝的香味,让人简直停不下来。   “在尝尝这块,这块是后腿肉,肉质更加鲜美,还很紧实弹牙……”   ……   就这样,萧峄一口酒一口肉的劝着,苏妙卿就可耻地吃撑了。   饭后,苏妙卿捧着萧峄亲手为她沏的大红袍消食,外面风雪交加,降雪轩内却温暖如春,大红袍滋味醇厚甘甜,口感顺滑,还带有淡淡的兰花香气……喝着好喝的大红袍,看着外面雪花如絮,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苏妙卿一时觉得天地似乎都宁静了下来,唯有她和萧峄二人。   如果……   如果萧峄看她的目光没那么有侵略性就更好了。   明明这么宁静惬意的时刻,总是看她做什么?她是烤鹿肉吗?就这么看着是想把她吃了?   哼!   他敢?!   她会崩掉他的牙!   不过,总是被他用那双含情眼看着,苏妙卿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她觉得她可能是输了!   比耐性……她确实比不过身为朝中一品大员的萧峄!   他可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朝中还有那么多昏官蛀虫等着他去处理,斗智斗勇,他把心眼子全用在她身上做什么?!   一时间,苏妙倾看向萧峄的眼神多了几分哀怨。   算了!   这比耐性,她是比不过他。   这层窗户纸,便由她捅破吧!   反正一会儿他就会明白,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考虑嫁给他的。   “你刚才说就叠花推行时遇到了难题?是什么?”   苏妙卿觉得在谈私事之前,还是先将正事谈完才好。   萧峄见苏妙卿吃他的、喝他的、吃完喝完还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宠溺,有些无奈地说道:“关于推行全国各地种叠花之事,一部份朝臣持赞同意见,另一派则持反对意见,理由是叠花这种新型农作物,我们对其还不算了解,若是大规模推行占了田地,一旦失败,会成为百姓的负担……”   萧峄的话还没说完,苏妙卿便已经知道萧峄是何意了。   农民的土地有限,拿一分地去种棉花,便会少一分地的口粮。   别以看这一分地的产出,若是碰上个灾年,那一分地的口粮是能救命的,也难怪有人会对种叠花有抵触。   可是,叠花是个好东西,这玩意对于穷苦的老百姓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9277,有没有关于棉花种植的农书来一份……”   苏妙卿在脑海中呼叫9277。   9277光速上线,并迅速为苏妙卿准备好了一份有关于棉花种植的农书,顺便又扣了她两千积分。   扣吧……扣吧……   苏妙卿现在对于9277贪婪抠门的性子已经麻木了。   “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苏妙卿轻声说道。   “哦?!”   “你有何办法?”   萧峄长眉微挑,有些惊讶地看着苏妙卿。   他说出这个问题,倒是没有真的想让苏妙卿想出解决办法,他朝堂上那么多官想不出一个解决办法,大邺养着他们是让他们尸位素餐的吗?!   他这么说,完全是看出苏妙卿不愿意与他独处,想要留住她才这样说的。   因为他知道苏妙卿是个心地善良又柔软的人,而且,以她的聪慧和博学,他也不怕她不知道叠花是什么,作用又几何?   果然,他一说出叠花两字,苏妙卿便心急火燎地回来了,还生怕他不推行了的模样。   只是,苏妙卿说她有解决办法,他是万万没想到。   “书中自有黄金屋。”   苏妙卿淡淡地瞥了萧峄一眼,说完后,便让绿绮去她住处在床的枕头下找两本书来,那两本书自然就是从9277那里买的农学书,她一边说时,一边已经让9277帮她放在了她床的枕头下。   绿绮领命而去。   而在这段时间,苏妙卿则详细的给他讲了这两本农学书的内容。   这两书她已经买了,9277很贴心地在她的脑海里把书上的内容都展示出来了,还配了详细讲解,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这次这两本书,苏妙卿原本是想说是自己在崇文殿整理旧书时无意间发现的旧书。   可是,这个借口若是只有一本书也就罢了,一发现就发现两本,怎么看怎么假,她也怕萧峄这么精明的人看出破绽。   毕竟,前有她‘无意间’在市集买到的防瘟治疫之书,后又‘无意间’发现两本浓学之书,这‘无意’的次数是不是也太多了?!   于是,她只好说这是她在崇文殿看书时,自己从各种前朝的农学之书里摘抄又根据自己的了解而写的。   若萧峄真的怀疑她什么,反正崇文殿里前朝的书用汗牛充栋来形容都不为过,想要在崇文殿的书里来找她所写内容的依据,怕是没个几年是完不成的。   解释不清的她还可以狡辩是她自己想的或是她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不过书名忘了。   最后、最后,她还可有9277给她兜底。   不管如何,苏妙卿都喜欢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   “今天我不是问甘三这田里的稻子为何这么密集吗?就是发现他们种稻子的方式不对,并不是种得越密集,打的稻子就越多的……”   “我原本是打算开一块实验田,明年让甘三试试看效果,若是效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样,就在我的田庄里先推行开,以我的庄子做试点……若是成功了,粮食能翻上个三、五倍……不怕其它人不心动……”   “反对派的人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土地对老百姓太重要了,一丝一毫的损失都承受不起。”   “不如今年就让有闲田的先试种看看,朝廷还可以给这些先种叠花的人家给一些补助……”   “待明年我这里有了结果,提高了粮食的产量,他们便有地可以种植叠花了,便可以一点点推行了……”   虽然,无论是科学种田还是种植棉花对百姓来说都是好事一件,可是,百姓民智未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一点点儿的推行,不能急于求生,否则,反倒容易生变。   她相信,只要几年时间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必能看到这种科学种植法的好处,这种科学种植的方法也一定能被百姓所接受。   不一会儿,绿绮便回来了,手上还拿着苏妙卿说的那两本书。   苏妙卿拿过这两本书,将它们交到萧峄的手中。   萧峄将书拿在手中看得飞快,越看心中越是震惊,这两本书上谈的理论都言之有物,让人信服,且条理清晰,操作简单,几乎达到了只要会认家就能看懂的地步。   看完之后,萧峄认为书上的内容可行。   若是真如书上所言,那整个大邺粮食的产量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规模,这天下会少饿死、冻死很多人,萧峄一瞬间似乎都看到了粮仓爆满都流到外面的可喜景像。   “所以,你在崇文殿的日子就是整日钻研这些?”   萧峄合上手上的书,眼中异彩连连,神情既震惊又骄傲。   他太知道这两本书的价值了。   这两本书简直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苏妙卿真的和一般的女子不同。   这一点,萧峄早就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由自主的被她所吸引。   诚然,苏妙卿是美的。   他如果想要绝色美人儿,他的身边是绝对不会缺的。   可是,萧峄要的不是皮像之美,他想要的是一个能与他灵魂契合的女子。   从苏妙卿哭着用匕首划开他背上皮肉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 第104章   好了, 现在正谈完了,该是私事了。   “摄政王……”   “叫我萧峄。”   苏妙卿这边好容易憋了许久开了个头,却被萧峄一下打断了, 这口气猛地就接不上了,苏妙卿不禁心口一闷, 暗地里又酝酿了一下, 再次开口, “摄……”   看着萧峄高高挑起的长眉,苏妙卿没出息的改口了, “萧峄!”   “我们两个不合适!”   最终这句话还是被苏妙卿说出口了。   伺候他们的宫人都被苏妙卿谴走了,降雪轩里只剩下苏妙卿和萧峄, 外面瑞雪飘飘, 室内茶香袅袅……   苏妙卿说完后, 有些不敢看萧峄的眼睛。   “哦?哪里不合适?”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微眯,一声撩人的轻笑,包容又宠溺。   苏妙卿说完这番话后,原以为萧峄会生气, 却没想到萧峄会是这个反应, 居然没有生气吗?她抬起头,美眸有些惊讶地看向萧峄。   这人……   不知为什么, 萧峄不生气, 苏妙卿却觉得更棘手了。   她宁愿他如之前那次一样暴怒。   “我们哪里都不合适。”   “首先, 娶我的人要只有我一个, 永远也不能纳妾,也不能有通房外室, 或是别的女人……”   苏妙卿看着萧峄的眼睛, 很认真的说道。   她希望自己这个在这个时代来说极为无礼苛刻的要求能够吓退萧峄。   萧峄身为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才不会相信萧峄会为了一颗树而放弃整座森林……   因为,如果她是萧峄,她也做不到啊!   毕竟,天下的美男子那么多,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见一个爱一个呢。   萧峄身为一个站在权势顶峰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就等着萧峄和她翻脸,然后,他们一拍两散了。   结果,她却听到萧峄说“好!我答应你!”,苏妙卿一下就傻眼了,她不敢置信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萧峄,想要看看萧峄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很高兴你能和我提这个要求……”   萧峄的眉眼温柔似水,声音轻缓而又迷人。   萧峄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傻掉了?   苏妙卿莫名的觉得有点心慌。   “卿卿,你发现了吗?”   “你对徐流臣和宁熹都没有说过此番话,唯独对我这样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萧峄直直地盯着苏妙卿,眼中的深情谊让苏妙卿无处可逃。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并不喜欢你啊!   还能意味着什么?!   确实当初无论是徐流臣和宁熹,她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更没有对他们提过的要求。   是因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提?   是因为她觉得徐流臣和宁熹一定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苏妙卿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想,可是,她却不愿深想下去。   可苏妙卿不想细想,萧峄却不容她逃避。   “因为你喜欢我!”   萧峄说得斩钉截铁,笑得风静水停。   “不可能!”   苏妙卿美眸圆睁,恨恨地看向萧峄,像只炸了毛的猫儿。   “可能!”   “卿卿,承认吧,你就喜欢我!”   “因为喜欢我,所以,你才不能接受我身边有别的女人!”   萧峄眼梢一挑,夭矫逼人。   “才不是这样!”   苏妙卿急了,眼神又羞又窘。   “那我娶你后纳妾?!”   萧峄含笑看着苏妙卿,眸中眼波流转。   苏妙卿柳眉倒竖,下意识地一声清喝:“你敢?!”   “你看……”   萧峄摊了摊手,满脸无辜地看着苏妙卿。   不是……   不是这样的……   苏妙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又羞又气。   可是,萧峄并没有给苏妙卿时间来捋顺自己的思绪,而是,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答应你今生唯你一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你也要答应我今生也唯我一人,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萧峄说这话时,一脸的认真,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好像苏妙卿真是个会对他始乱终弃的渣女一般。   她敢渣萧峄?!   她是嫌命长了吗?!   “这里是大邺,只有男子才可以三妻四妾,什么时候允许女子对男子三心二意了?”   苏妙卿都被萧峄的胡言乱语给气笑了。   “谁说不可以的?”   “你是公主,是可以养面首的。”   萧峄的话说得半真半假的。   可苏妙卿却当了真。   “我可以养面首?!”   苏妙卿美眸圆睁,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可以试试!”   萧峄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似笑非笑。   “呵呵……”   “开玩笑的。”   “我怎么会养面首?”   “我就是……就是有点惊讶而已……”   苏妙卿尬笑了两声,满脸的心虚。   是不会,不是不想。   谁还没有个山阴公主梦啊?!   “你看我身为摄政王身边不会缺女人,可是,你身为公主身边也不会缺男人啊……只要你想……”   “所以,你还在怕什么呢?”   “如果我日后真的变心纳妾,那你就纳上三个面首气死我!”   不能说!   已经在生气了!   萧峄压住心底里的酸涩和嫉妒,努力打消着苏妙卿的不安。   是的!   他知道苏妙卿是不安的。   这才是苏妙卿对他一直很抵触,从不敢过雷池半步,更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原因。   他如果想要苏妙卿的心,就要消除她的所有的恐惧和不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   该怎么做,他早已经想好了。   “说的挺好的……”   苏妙卿对萧峄刚才所说的话,半分都不相信,甚至还了他一个白眼。   “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对我有着绝对的压制力和控制力,你一个命令弄不好我脑袋都得搬家,我还养三个面首?!我养一个你都得把我腿打折!”   “有太子在,你怕什么?”   “以你和太子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我就是想要动你,太子也不会同意的!”   萧峄眸色轻柔,满脸无奈。   这可能就是报应!   明知道她有多难以搞定,可是,谁叫他偏偏谁都不喜欢,就喜欢她呢。   小太子?!   苏妙卿一愣,心头有些放松。   还真是!   萧峄不提,她都把这茬给忘了。   自从她和小太子同生死共患难过之后,小太子就越发的黏她了,和她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颇有一些在她身上汲收母爱温暖的意思。   只是小太子太小了,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缺爱的小孩,她都忘了他是太子了。   若是她真的有一天和萧峄反目了,有小太子在,她这一条小命应该还是能保得住的。   若是她真的嫁给了他,日后过不下去,她也可以找小太子给她做主和离。   不管怎么说,小太子也是君,萧峄在厉害也是臣。   萧峄端起茶缓饮,看着苏妙卿的眼珠子在那边叽里咕噜的乱转,就知道苏妙卿此时在想什么,肯定是想着日后与他过不下去了,让小太子做主与他和离,弄不好还想养那么三、五个面首什么的。   想到这儿,萧峄的脸就黑了,连嘴里顺滑润口的茶都不香了。   他就不该为了怕苏妙卿担心他日后三妻四妾不能与她共白首而安苏妙卿的心,提什么面首。   看看!   入心了不是?!   “可是,就算有小太子在,也不能保证万一啊……”   “你可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若是真的想要对付我一个小女子,我估计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妙卿还是不放心,弱弱地看了一眼萧峄。   主打就是一个我弱,但我气死人不偿命!   萧峄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连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自己选的祖宗,再气也得忍着”,最后,被苏妙卿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相信我!”   “我会再送你一道护身符。”   “有了这道护身符,就算是我要动你,也得被你崩坏了牙口。”   护身符?!   什么护身符这么厉害?!   有了它,连萧峄都耐何不了她吗?!   苏妙卿美眸亮晶晶,一颗心怦怦乱跳。   “是什么?!”   苏妙卿迫不及待的问道。   “别着急……”   萧峄站起身来到苏妙卿身前,高大的身材笼罩住了苏妙卿的娇小,看着娇美甜软的苏妙卿,喉结微微耸动了一下,眼底一片幽暗,此时的苏妙卿还不知萧峄的变化,满心都是萧峄所说的那道护身符,想着究竟会是什么,萧峄来到她面前,她还以为萧峄是来给她送护身符的,亮晶晶的视线一直在萧峄的腰和袖子上来回巡视,似是在琢磨究竟在哪儿……   从种种迹象表明萧峄对她是不会放手的。   估计她也逃不脱萧峄的魔掌。   既然萧峄已经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设想了这么多,她倒也不是不能与萧峄谈上一段情。   至少现在看来,萧峄对她是认真的。   至于未来……君若无情,我便休!   现在,就只看这道护身符能不能打动她了……   “卿卿……”   萧峄声音暗哑地叫着苏妙卿的名字,他动了情。   嗯?!   苏妙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萧峄,以为萧峄叫她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我想吻你……”   一个吻轻柔地落了下来,带着小心翼翼又透露着无比的珍视。   苏妙卿觉得自己像是泡在温水里,耳尖发红,紧紧地抓着萧峄胸前的衣襟,生平第一次没有推开萧峄。   …… 第105章   “公主, 您在想什么?”   绿绮给苏妙卿倒了盏茶,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实在是公主自田庄住了三日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奇怪, 经常一个人发呆,偶尔还脸红浅笑。   她心里隐约有一丝猜测, 她们公主怕是好事要近了。   是了!   公主早已过了及笄之年, 这若是放在别人家, 早就有父亲母亲为其操办起来了,可公主却没有此等幸运……   按理说公主的亲事应该由皇上和明妃娘娘来决定, 可是,皇上病重, 宁妃娘娘暂理六宫事务烦忙, 公主又不是真的皇家血脉, 与宁妃娘娘也还并未处了感情,若是被遗忘了,蹉跎了年华可就糟了。   这等婚姻大事,难道还要有女儿家自己开口吗?   还好现在有摄政王在。   既然摄政王喜欢公主, 那必然是不会让公主吃亏的。   公主只要安心待嫁便好!   摄政王可是大邺最好的儿郎!   最好的儿郎就该配他们最人美心善的公主殿下。   自家公主有了好归宿, 绿绮心里高兴。   看到绿绮眼中的揶揄,苏妙卿的脸又红了, 不由得嗔了绿绮一眼, 假借喝茶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意。   实在是……萧峄撩人的手段太高了。   自从互相讲开了自己的心意后, 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苏妙卿本就是个颜控, 萧峄又是那样好看的人,以前是碍着萧峄的手段身份, 因此才百般警醒自己不要陷进去。   降雪轩的那番交谈, 足以让苏妙卿看到萧峄的真心, 对他稍稍放开了心防。   但是没想到,这心防一旦放开,自己会沦陷得那般快。   只是一天没见他而已,心里竟然又想念他了。   嗯……她刚才会发呆脸红,实在是因为……   萧峄的手确实很好把玩,手感好好。   怎么办?   又想他了。   想念和他两手相握的感觉、想念他的宽肩细腰、想念他身上温柔霸道的沉水香味……   也不知他承诺给她的最后那道护身符是什么?   若是那道防身符真的合她心意,怕是她会沦陷得更快。   “公主,您又在想什么?您的脸越发的红了啊?”,绿绮看着自家主子越发红晕的脸,忍不住道。   画屏眼中也有笑意,抿了抿嘴角。   公主何止是脸红啊,也不知公主想到了什么,头顶上都快冒烟了。   “你们两个死丫头,竟然嘲笑起本宫了……”   苏妙卿“啪”的一拍桌子,详装生气道。   只是美人生气,那也是美的!   “公主,您生气罚奴婢们们就是,何苦拍那桌子?若是拍疼了可怎么办?”   “就是!公主,奴婢们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们吧……”   绿绮和画屏一左一右地,一个给她揉手,一个给她揉肩,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苏妙卿本就是假意生气,现在,见她们这个样子哪还能继续装下去?   嬉闹了一会儿,苏妙卿就又不由得想到萧峄身上去了,“不知他在做什么?”   这个他不用苏妙卿说,绿绮和画屏就知道苏妙卿说的是谁。   “王爷在养心殿处理朝政,听说吐蕃国国师和公主再有两三天就要进京了,想是和大臣们在商议如何接待事宜吧?”,画屏想了想说道。   吐蕃国国师和公主这么快就要进京了吗?   是啊!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他们来的……可真不凑巧!   听说吐蕃国出了一位雄主,这些年来对大邺的不臣之心越来越明显了,而此时大邺皇帝病危、太子年幼,正值新旧交替之时他们来了,这时侯他们来了,说他们不是包藏祸心,谁能相信?!   怕是得有段时间又见不到萧峄了。   不过……   见不到就见不到罢。   既然见不到,那她就想点乐子,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又不是恋爱脑,有美男在身边固然高兴,没有那便也就那么回事,她最擅长自娱自乐。   “绿绮,画屏咱们出宫……”   苏妙卿把萧峄抛到脑后,乐呵呵地说道。   “出宫?”   “那奴婢通知下去,让他们准备车辇……”   绿绮愣了一下,似是不明白自家公主是怎么从摄政王身上一下跳到出宫去的,只是下意识地说道。   “不用!不用!”   “今天咱们出去逛街,若是用了公主仪仗,咱们还怎么好好逛街啊?!”   “走!”   “今天本公主领你们好好领略一下什么叫人间烟火气!”   苏妙卿颇有兴致,眉飞色舞地说道。   她自从进宫做女官后,可就再没有上街逛过街了,早就想念得紧了,左右今天无事,不如去街上看看;顺便她之前想过要做生意卖些什么东西,她从系统里买的方子众多,一时间倒也想不好做什么生意好,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便想着不如去街上逛逛别人的铺面,也许就有灵感了。   只是公主出行是要封路净街的,若是那样,她还怎么好好逛街啊?!   ……   八宝阁是京中贵女夫人最喜欢逛的铺子之一,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面卖的多是些价格昂贵的宝贝,有些甚至是从海外淘来的。   以前,苏妙卿做侯府表小姐的时候,也从来不敢上这里来,只因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贵了,随随便便一对儿坠子最低都得三百两银子。   苏妙卿那时候虽然有钱,可是,用整整三百两去买一对儿小小的耳坠,她却是舍不得。   她在吃上面极舍得用钱,可是,首饰衣物她就不怎么感兴趣了,素气淡雅,不会失礼于人就好。   现在,她既然想做生意,那自然是要看看什么别人卖的都是什么。   “这位小姐想要看什么?”   “不是小的吹牛,我们八宝阁里奇珍异宝应有俱有,件件皆不是凡品,肯定能包您喜欢。”   八宝阁的掌柜目光落在苏妙卿身上,视线便是一凝,连忙面露笑容地迎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   对于掌柜的热情,苏妙卿大概也能猜到。   她和绿绮、画屏虽是着便衣乔装打扮,可是,再是便衣身上的料子和所戴的首饰也是名贵的,以八宝阁掌柜的眼光不可能认不出来。   也许他未必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那他至少认出了自己是个有钱人,对于有钱的客人,有哪个掌柜不会笑脸迎人呢?   “掌柜的,你们这儿最近有什么新到的货品,拿出来给我们家小姐瞧瞧?”,绿绮扶着苏妙卿,在一旁开口说道。   “有!有!”   “敢问小姐您想要看首饰、衣料、还是珠宝?”   八宝阁的掌柜的听见绿绮这样说,眼睛都笑眯了,他感觉今天自己能开一个大单。   “都拿来看看吧……”   苏妙卿心情很好地说道。   若是首饰、衣料有好的,她就给姨母和表姐挑一些,好容易出宫一趟,她自是要回侯府看看的,尤其是小景修,她都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人们都说小孩子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她可是得有小半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   “再拿一些合适送给小孩子的玩意来……”   苏妙卿又开口叮嘱道。   “好的,请您上楼雅间稍等……”   掌柜一边让手下安排去拿货品,一边亲自为苏妙卿引路上二楼雅间。   八宝阁有雅间,苏妙卿一点儿也不吃惊。   谁说古人商战就没有智慧,人家也聪明得紧呢。   来满宝阁的非富即贵,让人家选东西的时候,总不好就站在大堂里挑吧?而且,权贵是非多,谁知道谁和谁会碰到一起,又会起什么纷争?!   苏妙卿坐了雅间后,掌柜的亲自沏茶倒水,不一会满宝阁的人便将东西送来了。   首饰一盘、衣料一盘、宝石一盘、小孩子的玩意一盘、还有各种其它精巧的小玩意一盘。   苏妙卿的目光落在首饰那盘上时,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这满宝阁的名声果然不是吹的,盘中的几件首饰件件漂亮新颖。   第一件是一只翠玉雕成了荷花的模样,上面还有一只蜻蜓俏皮地立在上头,正合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因是用翠玉所雕那荷叶雕得极为美丽,连露珠都活灵活现。   第二件是绒花。   那绒花不知是如何做的,竟同真的桂花一般无二,连桂花叶子都栩栩如生。   若是戴在头上,不知情的定会以为那是一串桂花,连香气都是一模一样。   若是往常便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是三九严寒,若是戴这件一串绒花在头上,肯定会让人艳羡不已。   第三件则是乌木为杆白玉为芯雕刻而成的玉兰花簪。   这枝花簪淡雅古朴,很适合年纪大的人。   苏妙卿一眼就相中了,觉得送给平恩夫人很是合适。   衣料那盘就有些普通了,这些衣料无论是侯府还是宫中都是不缺的,因此,苏妙卿并没有细看。   目光转眼就落到了装有小孩玩意的那一盘,苏妙卿相中了一对儿金手镯,手镯上还拴有两个金铃铛,晃动一下便叮咚做响,做工精美细致、又极为小巧可爱。   苏妙卿都能想像到小景修戴上它后,爬起来会是如可可爱。   绿绮极会看苏妙卿的眼色,反是苏妙卿相中的她都让掌柜的给包起来了,苏妙卿的目光淡淡地向最后装有各色小玩意的那盘上时,目光顿时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 第106章   “这是……”   苏妙卿将那对儿东西拿在手中仔细看着, 这是一对儿晶莹剔透的茶盏,茶盏烧成收口的荷叶形状,上面荷叶的纹路清晰可见, 很是流光溢彩、剔透玲珑、极为少见。   苏妙卿会拿起它,是因为这东西她好眼熟啊!   这不就是她后世常用的玻璃杯吗?   “小姐好眼光!”   “这可是来自海外的琉璃盏, 极少极珍贵, 就我们八宝阁也就这一对儿而已……”   “您要是喜欢, 看在您买了这么多东西的份儿上,一千两银子就给您了……”   满宝阁的掌柜笑眯眯地在一旁说道。   琉璃盏?!   苏妙卿的美眸颤了颤, 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不就是玻璃杯吗?   这一对儿小小的玻璃杯,居然要卖一千两?!   打劫啊?!   兴许是看到了苏妙卿眼中的疑惑和不信, 绿绮在苏妙卿的耳边小声解释道:“这种琉璃盏大邺没有, 都是从海外来的, 本就数量稀少,而琉璃盏这种东西又极为易碎,一条船下来运抵到大邺,都本也都碎的不成样子, 完好者寥寥, 这也就使得琉璃盏更加的珍贵了……”   意思也就是说这满宝阁这对儿琉璃盏,掌柜的要她一千两真的不算贵了。   不算贵?!   就这玩意儿?!   苏妙卿心里暗暗吐槽, 地摊上十块钱一对儿好吗?!   环肥燕瘦, 各种形状, 随便挑随便选。   在这里, 她一千两银子买两玻璃杯,她脑袋又没被驴踢了。   苏妙卿嘴角微抽, 顺势就想将这对儿玻璃盏放下, 就在玻璃盏快要放下的时候, 苏妙卿突然想起她手上有张玻璃制作的方子。   哦……呵呵……   这生意项目不就来了吗?!   什么玩意儿能比琉璃盏卖得还贵、成本还低的?!   只要按照她的方子把琉璃盏做出来,那这玩意和在地上捡钱有什么区别?!   一对儿小小的玻璃杯都要买一千两……   想到这儿,苏妙卿激动得小心脏‘怦怦’跳,将两盏琉璃杯紧紧地抓在手里。   “小姐?”   绿绮有些奇怪地看着苏妙卿。   小姐这模样……这是要买还是不要买呢?   她到底应不应该让掌柜的把这对儿琉璃盏包起来呢?   绿绮有些茫然了。   “绿绮,让掌柜的包上吧……”   苏妙卿笑眯眯,心情大好地示意绿绮这对儿琉璃盏她要了。   “好的,小姐。”   绿绮干脆利落地应声道。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苏妙卿便挑完了想要买的东西,购物欲得到了满足,又有了好的生意项目,苏妙卿再也呆不住了,她要赶快回去从空间里把方子拿出来研究一下。   哦……对了……   在此之前,她还得去看她姨母。   “走吧!去看我姨母去……”   买完了东西,绿绮付完了钱,苏妙卿三人在掌柜的一叠声的好话中下了楼,来到大堂正要往外走时,却正好碰见有两个人正在往里走……   为首之人,一袭月华锦衣,身长玉立,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薄唇挺鼻,气质温润矜贵当真是翩翩君子,让人如沐春风。   跟在他身后的应该是他的护卫。   苏妙卿瞳孔微缩,为首进来这人……她认识。   宣王李峙!   “见过宣王殿下!”   苏妙卿三人连忙向宣王李峙行礼问安。   “华瑶无需多礼……”   宣王李峙见到苏妙卿,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贪恋,目光晦涩得杂无比,却只在一瞬间便又消除不见,换上了满脸温柔的笑意,语调温和地说着,还伸出手想要搀扶苏妙卿起来。   绿绮和画屏一看,连忙一左一右地将苏妙卿搀起,让宣王李峙的手落了个空。   宣王李峙见苏妙卿已经起身,只能遗憾地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华瑶是来买东西的?”   宣王李峙一边说,目光一边落在画屏抱着的礼盒上,凤眸微眯,继续说道:“满宝阁虽好,但是,华彩堂和玉雅居的东西也都不错,不若本王陪华瑶去看看?”   “只要是华瑶看上的,本王就买下送你,如何?”   苏妙卿闻言,有些奇怪看了一眼宣王李峙,她和他非亲非故、又不相识,这宣王对她是不是太热情了一点儿?!   当初在秀山时也是这样。   她和鲁宁馨同时从假山石桥上掉落,这宣王李峙不去接鲁宁馨,反倒是要来接她,还对她一脸关切……现在,居然还要陪她逛铺子,买东西送她?   宣王李峙嘴里所说的华彩堂和玉雅居,苏妙卿知道。   那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满宝阁便宜,她买的这几件东西都已经有七、八千两了,两个铺子逛下来,还不得近万两?!   不是她的错觉,她就是觉得宣王对她有些怪怪的。   “不用了。”   “东西华瑶都已经买好了,华瑶还要去看望姨母,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了。”   苏妙卿淡淡地说道。   说完,对着宣王李峙又施了一礼,便与宣王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满宝阁。   哪怕苏妙卿都已经走了很远了,苏妙卿还是感觉有一股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灼灼的有些烫人,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画屏,你知道宣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苏妙卿悄声问身边的画屏。   “奴婢只知道宣王在朝中素来人缘极好,结交了许多文人,每日与他们一起清谈,很是快活……他不喜朝政、也不怎么看重女色……”   “宣王妃原是侯阁老家的姑娘,侯阁老退下后没几年宣王妃便没了,对外说是体质多病,病死的……宣王妃去后,宣王一直没有再续弦,外面的人都传宣王对宣王妃情深意重呢……”   “目前为止,宣王后院总共有两位侧妃、一位庶妃,共育有五子三女……”   画屏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徐徐道来。   不重女色,还五子三女?!   情深意重,怎么侯阁老退下后王妃便没了?!而且,这位宣王殿下细眉薄唇,长得就是一脸薄性的样子,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深情的人。   苏妙卿总觉得这位宣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此次赏花宴,几位未婚的皇子都被赐了婚,倒是宣王和景王都说暂时没有喜欢的,想暂缓婚事,皇上已经答应了。”   画屏又补充道。   “答应了?!”   苏妙卿眉梢微挑。   这就更有意思了。   此次赏花宴的目的,苏妙卿已经在鲁宁馨那里得知了。   她们会从桥上掉下,而桥下正好是两位王爷,苏妙卿这种看过某热门宫斗剧的人隐约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知道后来是出了什么意外,两人居然都没有去接鲁宁馨。   景王爷是就像傻了一样,愣在当场一动不动。   宣王则是想要接她。   倒是鲁宁馨没人接了,让画屏给救下来了。   原本,苏妙卿还以为自己的猜测出错了,可是现在结合种种看来,宣王好像是对她有所图谋。   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份图谋是什么。   她隐隐约约觉得姨母可能知道些什么……   ……   安昌侯府。   苏妙卿先去见了平恩夫人。   平恩夫人银发更多了,但也许是因为有了曾孙,她的精神头尚好,咳疾也已经许久都没有犯过了。   苏妙卿很是恭敬地将她买来的那只玉兰簪送给了平恩夫人。   想当初她被继母陷害染了风寒,被姨母接到了安昌侯府,是平恩夫人给了她当初的保护,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平恩夫人笑眯眯地让贴身嬷嬷接了过去。   她就知道这个女孩不是一般人,可是,她倒是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有这般造化,摇身一变成了有封号品级的公主。   “去吧!”   “知道你惦记着你姨母和景修,赶快去看看吧,不用陪着我老婆子……”   平恩夫人笑着说道。   苏妙卿确实想念姨母和景修了,因此,也不推辞,俏皮地向平恩夫人行礼告辞。   来到姨母住的澄园,姨母抱着小景修已经在等了,表姐又被姨母掬着绣嫁衣了,表姐和崔三公子的婚事订下来了,在明年三月,姨母已经告诉她苏妙卿来了,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苏妙卿一见到姨母,便将送给姨母的礼物拿了出来。   就是那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翠玉簪子。   没一会儿,表姐谢婉贞便也到了,苏妙卿便将那串桂花绒花送给了她,谢婉贞很是喜欢。听到苏妙卿说是在满宝阁买的,表姐谢婉贞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她也好想出去逛街,可惜她的婚事将近,时间太赶了,她不能出去。   甚至才陪了苏妙卿一会儿,就不得不又回去忙碌了。   而小景修的自然是那对儿金手镯。   金灿灿的手镯戴在小景修的手上果然好看,随着小景修晃动还叮叮当当的响,小景修很是喜欢,高兴得直流口水。   “你看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真是乱花钱!”   大夫人卢蓁做为当家主母,一打眼就知道这些礼物件件价值不菲,不禁有些心疼,嗔怪道。   “姨母,这些算什么啊?”   “你外甥女我现在可是有封号品级的公主呢……”   “想当初我在您这儿住的时候,您不知贴补了我多少好东西,现在外甥女出息了,还不行外甥女孝敬孝敬你……”   苏妙卿搂着姨母,撒娇地说道。   那小模样让大夫人卢蓁爱得不行,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好好!”   “这是我外甥女的心意,我得收下。”   “下次可不行了啊……”   卢蓁笑弯了眼,亲呢地拍拍苏妙卿的胳膊。   然后,苏妙卿给绿绮使了个眼色,绿绮行了一礼后和画屏恭敬地退了出去,大夫人卢蓁一看便知道这是苏妙卿有话要与她说,便也叫屋里的人全都退了下去,并把小景修也抱了下去。   见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姨母两人,苏妙卿开口了,很认真地看着姨母的眼睛,问道:“姨母,宣王李峙是不是认识我母亲?!”   大夫人卢蓁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   …… 第107章   看到姨母脸色都变了, 苏妙卿意识到那个宣王李峙怕是真的与母亲有些瓜葛。   “他见到你了?!”   大夫人卢蓁急切地问道。   可是,问完后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若是以前的卿卿,以她的身份也见不到宣王李峙, 可以藏上个一辈子都没有问题;可卿卿现在是华瑶公主,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 会遇到宣王李峙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嗯。”   苏妙卿点了点头。   并将宣王李峙见了她两次时种种异常的行为都说了, 然后, 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姨母,“姨母, 我母亲究竟与宣王是什么关系?那宣王对我的态度……”   苏妙卿微微皱了下眉,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那可太恶心人了。   苏妙卿的话虽然没有说完, 但是大夫人卢蓁已经明白了, 一时间,大夫人卢蓁的脸色猛地黑了下来,眼神变幻,愤怒异常闪着仇恨的光芒, 胸脯在剧烈的起伏着, 显然若不是顾虑苏妙卿在自己跟前,她怕是要破口大骂了。   “姨母, 别生气……”   “你忘了, 我现在可是公主, 没有皇上和宁妃娘娘的旨意, 谁也动不了我的。”   苏妙卿连忙用手抚胸帮着大夫人顺气,生怕将姨母气个好歹。   听到苏妙卿这样说, 大夫人卢蓁的一口气总算顺过来了。   对!   卿卿现在是公主了, 她的婚事只有皇上和宁妃娘娘可以做主, 也不是那宣王想怎样就怎样的。   而且,若是那宣王真的想要染指卿卿,看她不找上门唾他一脸唾沫!   不行!   当初的事儿还是告诉卿卿的好,免得卿卿什么时候不注意被那个男人给骗了。   那个渣男,辜负了嫣儿不算,现在居然想要染指卿卿,一想到这儿,卢蓁就忍不住有些想吐,恨不得上门狠狠甩那个渣男两嘴巴子,然后和他拼命!   “那个宣王原本是你母亲的未婚夫!”   大夫人卢蓁恨恨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什么?!”   苏妙卿一惊。   她是有猜到宣王和她母亲卢嫣可能有些关系,可是,却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亲密的关系。   也就是说当初的卢嫣差一点儿就嫁给了宣王李峙?!   “事到如今,姨母也就不瞒你了。”   “你知道你外祖母出身范阳卢氏,早年嫁给你身为济州协领的外祖父,夫妻恩爱,却一直无子,只有我们姐妹两女。”   “当年嫣儿的美貌冠绝京城,宣王对你母亲一见倾心,那些的宣王身为先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又容貌出众、风度翩翩,嫣儿也很是心动……”   “你外祖父虽只是三品武将,可却也手握众兵,也是宣王极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原本儿女有意,双方父母也都同意了,就差着恰当的时机由宣王母妃向先皇订一下,下个赐婚的圣旨了……”   “可谁成想,太子突然谋反被废,储君被废,一时间人心浮动,个怀鬼胎……”   大夫人卢蓁说到这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似讥讽似嘲弄。   “所以,连宣王也变了?!”   听到这儿,苏妙倾便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事儿了。   “人心易变!”   “在王权富贵面前,真心一文不值!”   “为了更有资本角逐那个位置,宣王及宣王母妃向侯阁老求娶了他家的小姐,成为了宣王正妃。”   ……   这整个的过程,卢家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当赐婚的消息传来,对卢嫣的打击就不用说了。   卢嫣整整三日滴水未尽,以泪洗面。   可就这样,那宣王还好意思上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是多么的身不由已,无可奈何,他的心里只有嫣儿一人云云,甚至还说出让嫣儿做侧妃的话……不过,被你外祖母泼了一身的茶水,赶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卢嫣成了全京城闺秀们的笑柄。   这也让卢嫣对宣王李峙死了心。   你外祖母想着将嫣儿嫁出去,让宣王死心,可是,宣王心仪卢嫣,这事儿满京的官宦人家又谁人不知?!   根本没人敢娶嫣儿,生生让嫣儿蹉跎了许多年华。   哪怕是宣王妃嫁过去了,宣王对嫣儿仍不死心,可嫣儿宁死都不肯再嫁这个负心人,于是,两人就僵住了。   宣王妃人嫁过去了,可夫君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甚至宣王还想娶嫣儿为侧妃,让一个是宣王的最爱,还差一点儿成了宣王正妃的人,这让宣王妃如何能不嫉恨?!   最开始还只是想些后宅女子的手段想要坏了嫣儿的名声,只是,嫣儿素来机警没有让她得了手去,后来,嫣儿见宣王妃咄咄逼人,索性就推了一切贴子,只说身体不好,再不出门。   宣王妃后宅的手段用不上,便回家哭诉,侯阁老如何能让卢家动他们已经看好的利益,于是,便开始在前朝对付起卢家来,先是污蔑你外祖父私吞军响,紧接着就被下了大狱,卢家也被抄了家……   外祖父忠君爱国了一辈子,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屈辱,在狱中活活气死了。   外祖母强撑着身子把她嫁了出去,又把嫣儿的嫁妆都安排好,托付给她后,便也去了。   她嫁进了安昌侯府,有平恩夫人做靠山,那侯阁老家也总算是有所忌惮了,没有再对她们姐妹俩赶尽杀绝。   那宣王依旧不肯放手,嫣儿与他风消停绝裂,匆匆找了一个新科进士将自己嫁了。   彼时,正值皇位斗争得最激烈的时候,宣王倒是也没时间纠缠嫣儿,待他争储失败,当今成武帝上位后,再回首,嫣儿早已嫁做人妇育有一子。   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卢嫣嫁入苏家,原也是真心想与苏政过日子的,可是,那苏政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便对嫣儿起了隔阂,一心认定嫣儿就是贪慕虚荣之人,是因为宣王娶了正妃,才不得不嫁给他的。   时间久了,嫣儿也就对他没了心思了。   嫣儿这一生太苦了,从家破人亡的那天起,嫣儿便一直自责,身体更是不好,大夫每每都说嫣儿是忧思过度,心中抑郁……   原以为她嫁人了,开始了新的人生,能渐渐放下过去的一切,可是,奈何她们姐妹命苦,嫁的都非良人,嫣儿的生命像一朵花儿般迅速枯萎,在生下卿卿后再无法继续……   ……   大夫人卢蓁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掉落,声音哽咽,很快就哭湿了一条帕子。   苏妙卿心情也很难受。   通过大夫人卢蓁所说,苏妙卿能感觉到多么惊才绝艳的女子最后却是落得凄凉落寞的结局。   她的一生先是遇到负心薄性的宣王,后又遇到气量狭小的苏政,那样一个如桃花般灼灼娇美的女子生生毁在两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手中。   难怪,宣王和苏政两人对她的态度会那样奇怪。   姨母早就说过她的容貌肖像其母。   苏家被她捏住了命门,早已经不敢再惹她半分。   现在唯一烦人的就是宣王了……   想到这人对自己的心思,苏妙卿就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原主母亲这一生的悲剧,都始源于这个男人。   现在,这个男人坑了原身母亲不说,居然还想来坑她?!他比她大那么多岁,都能当她爹的年纪了,他怎么好意思玩这个“莞莞类卿”?!   不行了!   越想越恶心!   “卿卿,用不用姨母进宫一趟和宁妃娘娘说一下你的婚事?”   大夫人卢蓁接连哭湿了三天帕子,才在苏妙卿软言细语的安慰声中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紧接着就想到了宣王对苏妙卿隐约怀有的心思,不由得一下就急了。   听到姨母有意催婚,苏妙卿不由得想到了萧峄,白玉似的脸一下便红了。   大夫人卢蓁只以为苏妙卿是不好意思了,倒也没多想,只是拍着她的手微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她是不会让卿卿沾染上那个男人半分的,那个男人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以卿卿的身份,那个男人若想娶卿卿恐怕不会容易,正常的渠道怕是不行,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得防着那个男人耍阴招了。   想到这儿,大夫人卢蓁心中不由得一凛,连忙抓着苏妙卿的手,将她心中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姨母的担心,苏妙卿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放开了,“姨母,您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她身边有萧峄给她的暗卫,就算是宣王真的想要算计她,倒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见姨母又重提想要进宫找宁妃说她婚事的事儿,苏妙卿也顾不得不好意思,连忙先安慰大夫人卢蓁,示意自己先去找宁妃探探口风,然后,有需要再请大夫人卢蓁进宫见宁妃。   大夫人卢蓁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从安昌侯府离开时,大夫人卢蓁还一个劲儿地叮嘱让苏妙卿千万别忘了这事儿。   ……   回宫的路上,苏妙卿一直在想着这事儿要不要和萧峄说一下,可是,这样说了的话又好像有催婚之嫌,而且,萧峄答应要给她的护身符她还没看见呢,她可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萧峄呢。   可是,姨母那边该怎么答复呢?   这也拖不了许久的,万一姨母急了,真的进了宫让宁妃乱点了鸳鸯谱,她可就麻烦了。   苏妙卿想得太过入神,一不小心就撞进了别人的怀里,把苏妙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退出那人的怀抱,却被那人一把又搂回了怀中,“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   耳边传来萧峄慵懒磁性的调笑声。   …… 第108章   身后跟着的绿绮和画屏有些脸红的互相看了一眼, 连忙垂首,眼观鼻,鼻观心地自觉后退了几步, 将空间让给了苏妙卿和萧峄。   “萧峄,你忙完了?”   苏妙卿美眸晶晶亮, 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的雀跃和欣喜。   “嗯。”   “忙完了, 来看看你, 顺便和你说些事情……”   萧峄看了一眼四周,不露声色地说道。   “什么事儿?”   苏妙卿听到萧峄有事要与她说, 连忙从萧峄身上下来站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峄, 好奇地说道。   可萧峄却没有回答苏妙卿的话, 只是拉着她的手, 微笑道:“走!回你宫说。”   对于萧峄的话,苏妙卿没有异议。   看样萧峄要和她说的话,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不好在路上说, 防止隔墙有耳。   于是, 苏妙卿就任着萧峄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 边走边聊。   聊了一下萧峄批奏折累不累?   聊一下苏妙卿出宫都做什么了?   苏妙卿把自己出宫去满宝阁的事儿说了, 也说了去看姨母的事儿, 但唯独没有说遇到了宣王李峙。   不是苏妙卿不想和萧峄说这个人, 而是,她们此时还在外面, 不方面谈宣王这个敏感的话题。   苏妙卿一边说着, 目光一边又不自觉的落在了萧峄拉她的手上, 手指修长有力,骨节节如玉般耀目……真好看……苏妙卿觉得自己的手心好像有些出汗了,怕萧峄知道她紧张得出汗了,又因为舍不得不想松开……   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在想什么呢?”   耳边传来萧峄温和却带着一丝调笑的声音。   这小妮子肯定是又看他看呆了!   他早就发现小妮子是个颜控,也重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长了一幅好相貌,可以迷得住那个冷心冷情的小丫头,也不枉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袭新衣。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迷得住小妮子,最好将她迷得死心塌地。   “没……没什么……”   苏妙卿惊醒,四周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她的宫殿。   自己可太没出息了!   难道这一路上她都是这么丢人的神情恍惚地跟着人家回来的吗?!   苏妙卿只觉得脸红得发烫,手像是被火烧到一般甩开了萧峄的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苏妙卿还装做要给萧峄倒茶水来表示自己很正常。   可是,那绯红的脸和春水般的美眸,早就已经出卖了她,犹如红梅白雪,艳色逼人。   萧峄低笑,看破不说破。   小妮子是个脸皮子薄的,若是把她惹激眼了,今天要说的事情就比想让她同意了。   这是一只傲娇的小猫儿,得顺着毛哄着。   “别忙了!”   “我有事与你说。”   萧峄一把将苏妙卿抓了回来,知道苏妙卿今天出门走了许久,怕她累着,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贵妃榻前坐下,坐下后,也没有松开她的手,潋滟的桃花眼温柔地看着苏妙卿,抬手抚摸她泛红的脸,“卿卿,我想向皇上请旨,让他给我们赐婚!”   赐婚?!   苏妙卿的脸更红了,感觉被萧峄抚摸过的每一个地步都像有火在烧一般,头顶都要冒烟了。   “怎么……怎么突然说这个?”   苏妙卿目光飘忽,声如蚊呐。   怎么前却姨母刚催婚,后脚萧峄就向她求婚了,这么上道儿的吗?!   “皇上……怕是要时日无多了……”   “你知道的,就算我怪他、怨他、恨他……可不得不说他和太子两人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了……”   萧峄昳丽俊美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郁和脆弱,潋滟的桃花眼里全是化不开的伤。   “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为什么这么恨他?!”   这里的‘他’,就算不用细说,苏妙卿也知道那指的是成武帝!   “他和我姐姐青梅竹马。”   “我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原以为姐姐嫁过去,也就是当个王妃而已……可谁成想戾太子当了久竟然起了谋反之心……太子一朝被废,储位空虚,剩下的皇子们心都活了……”   这其中就包括成武帝!   成武帝其人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要野心有野心……早先上面还有太子压着,他倒也不往那方面想,可是,太子一没,他压制许久的野心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参与了夺嫡!   而萧家是他最大的助力!   当时,众皇子除成武帝之外,还有三、四、七、十一最有实力可以争夺皇位。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可以说,这几位皇子的实力是势均力敌的。   可是,很快机会就到了。   北方的东胡在大邺边境犯上做乱,火烧边境,屠杀我大邺百姓,还因为有内奸做崇,一股直拿下我三关,其中最险要的幽雁关也危在旦夕……   敌人来得太快太猛,不知筹谋了多久,兵强马壮……显然是打着入侵中原的主意。   幽雁关──十万火急!   可是这样紧急的军情送入京中后,那几位皇子却开始的推诿,谁也不肯派自己的人远附边关,解救幽燕,打击东胡。   因为,此时的先帝身体已经很是糟糕,生机所剩无多,随时都有可能宾天。   若是这个时候他们派自己手上的军队去平叛,那自己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落入下风,失去助力。且边关局势复杂,奸细未除,幽燕难救,对方又兵强马壮,气势如虹……此时的边关已经危险的像一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将派去的人炸得尸骨无存。   成武帝原本也很犹豫,萧家是他最大的支持者,他如何舍得就这么将萧家军派去边关十死无回?!这可是他的底牌。   可是此时,成武帝身边的一个谋士却出主意让他一定要力谏萧家军前去边关,哪怕明知萧家军去了很可能凶多吉少也要去。   他只用一句话就打动了成武帝──“皇上此时最需要的是心中有国、大公无私的皇子!”   那个谋士果然猜对了先帝的心思。   萧家军被赶鸭子上架匆匆前往边关对敌,可是,却中了敌人的埋伏,幽燕关早已失守陷于敌手,却被奸细瞒着引大邺军队送死,萧大将军拼死攻下幽燕关,打退敌人数次冲锋,死死将敌人拒于幽燕关之外,可是,却因为奸细的暗杀,伤势太重,死于幽燕关。   “父亲死后,萧家军在副统帅的带领下死战不降,与东胡形成了拉锯之势,直到冬季到来,东胡自乱阵脚,终于在萧家军的又一冲锋下,退回了草原深处。”   幽燕关之危解了,萧家军损兵折将,阵亡过半。   是萧家军用血骨铺就了成武帝的皇帝之路。   先帝传位给了成武帝!   而成武帝也封了姐姐为皇后,用来弥补萧家。   可是,那皇后之位冷冰冰的,如何能温暖得了痛失父母的姐弟俩?!   萧峄知道战死沙场是萧家人的使命!   可是,他还是难以接受成武帝为了那个皇位冷冰冰地将关心他、爱护他的萧家人当成棋子去成就他的霸业。单纯的算计,纯粹的利用!   更何况,萧家人用命去成全他的帝王路,他却没能保护好他的姐姐。   他的第一个外甥儿死了、他的姐姐也死了……他对成武帝的隔阂也就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化开……   “可是,前儿个太医来说……他快要不行了……顶多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儿……”   萧峄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脸色晦暗,久久不语。   成武帝快要不行了吗?!   苏妙卿心微微颤了一下。   是了!   她给成武帝服用提升体质药片的时候,系统就说过,成武帝早已经油尽灯枯,就算勉强用提升体质的药片给他撑一段时间,他也撑不了太久的,顶多二、三个月。   算一算,可不就只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吗?!   还有小小年纪就肩负重担的小太子,他还那么小,还没有准备好挑起大邺的担子,可成武帝却已经来不及等小太子长大了。   这对小太子又得是如何重的打击?!   一时间,苏妙卿就觉得瑟缩不已,感觉冬日更冷寒了。   “他想在临走前看到我订亲……”,萧峄的眼眶有些红,自嘲般扯了下嘴角,“真的是懒得理这个死老头子……”   萧峄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为了完成成武帝的心愿而要结婚的,还声时沙哑的表示,他们两个早些结婚也是为了防止被吐蕃国国师和公主给缠上。   别忘了,他们的要求可是一个娶公主一个嫁公主。   苏妙卿现在可是公主了,若是,被那个不长眼的冒犯到,萧峄气也会气死了。   所以,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还有一点儿,萧峄没有与苏妙卿说,就是宣王的事儿,他已经将宣王和卢家的事儿查了个清楚,也知道宣王对苏妙卿的意思,他不说是怕恶心到苏妙卿。   反正,如果他们订了亲,宣王想动苏妙卿也得有所顾忌。而他为苏妙卿准备的一道护身符,也已经准备好了。   ……   那样嚣张跋扈的萧峄,眼底深藏着一抹痛楚,苏妙卿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破碎脆弱的萧峄。   苏妙卿心一软,下意识地轻轻说道:“好!我答应你!我们订亲!”   …… 第109章   华瑶公主和摄政王订亲了, 是皇帝亲自赐的婚,婚期订在了明年九月。   消息一出,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撕碎了锦帕, 又有多少少年郎整夜买醉……京城正经低迷了许久,直到吐蕃国国师和公主入京, 京城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此时, 因为成武帝病重, 清醒的时候少,昏迷的时候多, 一切朝政都在摄政王萧峄的手里,此次宴请吐蕃国师和公主的事, 自然也是萧峄在负责。   苏妙卿没有出席!   不只苏妙卿, 是所有大邺皇室的公主都没有出席。   开玩笑, 人家就是奔着公主来的。   萧峄可不打算用公主和亲!   他到是希望吐蕃国国师能看到大邺这样的表现而有所分寸,不要提那些痴心妄想的要求,这样你好我好,对大家都好。   只可惜, 对面的吐蕃国国师明显不是那种懂分寸的人, 只见他端起酒杯看向萧峄,详装不解地说道:“如此华丽美好的晚宴, 怎么不见大邺的公主?!”   “我们国王素闻天朝上国的公主个个美丽优雅、睿智大方、乃是天下女子楷模, 此次我前来时, 我们国王还特意拉着我的手说明他对中原的向往, 想要求娶一位美丽的大邺公主呢……”   当吐蕃国国师将这番话说出来后,宴会上在大半的朝臣脸色就变了, 他们是不同意用公主和亲的那派, 在心里暗骂吐蕃国国师脸皮厚, 看到宴会上一位大邺公主都没有,就应该明白大邺的态度了,他居然还装傻,明知故问。   而另一小半朝臣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紧张和郁愤,明明一个公主就能解决争端的事儿,可是,摄政王却硬是不肯。   若是边境打仗,那不需要花钱吗?!   劳民伤财啊!   在他们看来,一个女人能解决的事情,那简直是成本最低的选择,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奈何,摄政王就是不同意。   谁提,摄政王就派人到他们家与他们的妻子、母亲说要选他们家里最受宠爱的女儿封为公主远嫁吐蕃去和亲,还说这是他们儿子/丈夫亲自提议的,好家伙他们这些下了朝回到家事那过的那叫一个凄惨,妻子、母亲、爱女全都跟他们反目了,有整日骂的、有整日哭的、还有整日绝食的,把他们弄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几次之后,他们再也不敢提和亲之事了。   可是,现在人都问到脸上了,摄政王会如何回答?!   一个回答不好,影响的可是两国的关系,弄不好会兵戎相见啊!   所有人都很紧张的看着他们的摄政王,看他会如何回答。   “我们大邺的公主自然是最好的,配得上天下间最优秀的儿郎!”   “就因为大邺的公主太好了,求娶者无数,故大邺的公主不外嫁!”   萧峄笑容收敛,冷眸看着吐蕃国师,缓缓开口说道。   “可我国国主是真心求娶的……”   吐蕃国国师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色一沉,语气飞快地说道。   “真心求娶又如何?我们大邺公主难道还少了真心求娶之人不成?!”   萧峄面无表情,却是半分不退。   “我国国主乃是不世出的雄主,摄政王如此践踏我们国主的真心,难道是想要与我国开战吗?!”   吐蕃国国师面沉似水,那双细长的眼睛紧盯着萧峄,像是吐着腥红毒信的蛇。   “本王早已言明,大邺公主不外嫁。”   “国师明明听懂了本王的话,却还要强人所难,这不得不让本王怀疑你们吐蕃此次来朝的用意,怕是和亲是假,与本朝宣战才是真吧?!”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陡然射出尖锐的精光,森寒的嗓音透出几分危险。   “小小吐蕃,番邦异族,当大邺怕你们不成?!”   一时间,大殿之上连歌舞都停了,针落地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静得可怕!   有些武将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抚桌半起,目光凶狠地看着那些吐蕃人,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一般。   铺天盖地的压力有如实质地向吐蕃人狂卷而去,惊得人人面有土色。   这怎么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呢?!   不是说现在大邺正值内忧外困之际,他们不敢与吐蕃交恶吗?!   他们早已收到线报,大邺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多日不理朝政,底下众皇子不服那个才八岁的小太子,一直在暗中搞小动作,小太子若没有摄政王的扶持,这个太子之位早就已经坐不稳了。   正值大邺新老交替动乱之时,他们来确实没安好心,就是趁火打劫来了,顺便探听一下大邺此时的虚实。   若是大邺内部真的是一团乱,他们吐蕃就要趁此机会,大肆兴兵攻打中原了。   他不信大邺的摄政王不知道这一点儿,那他凭什么态度如此强硬?!   他是真的不怕,还是在这里虚张声势?!   一时间,吐蕃国国师眼珠乱转,在心中飞快分析着大邺的情况。   “我兄长也是仰慕大邺公主,此一片真心,却并没有错……摄政王,您觉得呢?”   就在大殿陷入僵局时,一直坐在吐蕃国国师下首的吐蕃公主央宗·罗珠端起一杯酒,站起身,娇声对着萧峄说道。   对于一位即将远嫁大邺的公主,大邺和吐蕃的人还都是宽容几分的,有这位吐蕃公主打岔,殿内的气氛总算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以理解……”   萧峄没有喝吐蕃公主央宗·罗珠敬的酒,只是垂眸淡淡地说道,算是给了这位公主一个面子。   可是这位公主的下一句,就让萧峄觉得这面子真的是不必要给的,有些人天生就不要脸!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真好听……”   “我是吐蕃最受宠爱的公主,我兄长说了待到了大邺,允我自行选亲,我决定了──我要选你!”   “只要你同意娶我,我保证在我兄长有生之年,吐蕃和大邺边境相融、贸易相通、秋毫无犯!”   央宗·罗珠一指萧峄,这句话说得气壮山河!   刚才吐蕃国国师在说话的时候,坐在他下首的吐蕃公主一双妙目眨也不眨极其热情地瞅着萧峄。   中原的男子中竟然有如此好看的人!   她有限的词汇完全形容不出她见到这位大邺摄政王时的心动,他长得如同天神般的英俊、又充满威严、气度不凡,草原上最英俊的少年都不好他半分。   吐蕃公主央宗·罗珠心中顿时决定──她今生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   她是吐蕃国最受宠的公主,自然也要嫁给天下最厉害的男人!   就在这位吐蕃公主说出这番话时,当场有人就把酒喷出来了,一时间,众人都狼狈不堪的掏帕子擦拭着喷在身上的酒液,无一人敢去看摄政王的脸色。   这个吐蕃公主可真是不怕死啊!   就她的蒲柳之姿,也敢肖想他们摄政王?!   别说她长的那个模样,摄政王看不上,就算她长得美若天仙,她也是吐蕃公主,是敌人即将安插在大邺的奸细,就算给她指婚,都不能指给朝中重臣,能给她配个闲散宗室就不错不错的了,她还敢肖想摄政王?!她怎么不说她想当皇后呢?!   对于吐蕃公主这个无理的要求,大邺朝臣基本都是在鄙视,倒是很少有生气的。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番邦公主,不过是个小丑,逗人一乐罢了。   摄政王是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摄政王可是刚和华瑶公主订亲了。   想想也有意思。   吐蕃公主后脚进京,摄政王前脚就把自己的婚事给订出去了,是不是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一幕?!   不过,那位吐蕃公主说的她若是嫁过来吐蕃和大邺边境便永不相犯,还要互通贸易,这点还是让有一些朝臣的心动了。   若是能舍一人,保大邺和吐蕃百年和平,那可是顶顶好的事儿!   这对大邺和吐蕃都好!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摄政王呢?!   他们心里再高兴也明白,这位吐蕃公主决不可入摄政王的后院。   摄政王时的安危可是系着全天下人的安危,一旦摄政王出了什么事儿,那么大邺可就要乱了。   这时候,他们怎么敢让一个有异心的异族女子入摄政王的后院?!   这一部份朝臣理智和情感在不停的拉扯,一时间无比痛苦纠结。   “吐蕃公主厚爱,但本王已经有王妃了!”   萧峄冰冷的指尖捏在杯颈上,似乎就是那吐蕃公主的脖子,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捏断,他虽然是在笑,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一片冰冷森寒。   熟悉萧峄的人都知道萧峄这是生气了。   可是,远道而来的吐蕃公主却是不知道,见萧峄拒绝,细美一挑,就想要在说什么……   礼部侍郎一看,连忙插口笑道:“尊贵的公主殿下,摄政王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更改不得。我们大邺好男儿成百上千,个个姿容不凡,勇猛无敌,不如您再看看其他的……”   礼部侍郎还想在吹嘘一下大邺其它姿容甚美的好男儿,想劲得这位公主改变心意。   可头戴金冠,身着吐蕃华服的央宗·罗珠却一指萧峄,霸道刁蛮地道:“我不要别人!”   “我就要他!”   …… 第110章   “还就要他?!”   “她怎么那么大脸呢?!”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肖想我们摄政王!”   另一边, 流萤正在给苏妙卿讲着宴会大厅的八卦,讲到高兴处不由得眉飞色舞。   “摄政王当场就给拒了,还让吐蕃国国师带他们公主好好看看脑子, 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当然了, 摄政王大人的话肯定没有这么直白, 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大厅里的人有脑子的都听得出来,您是没看见那吐蕃国国师的脸都绿了……”   “本来就是!”   “也不知他们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不知道还以为是大邺和吐蕃打战,他们吐蕃是战胜国, 大邺是战败国呢, 容得他们在大邺挑挑捡捡……”   绿绮给苏妙卿沏了盏茶, 又给苏妙卿拿了些点心果子配着。   “据说是吐蕃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雄主,在他的统制下各邦臣服,他很快便整合了吐蕃的力量,甚至还悄悄吞并了周围的墨脱和古格, 现在他们有了挑战中原的实力, 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画屏眉头微皱轻声道。   画屏是萧峄派过来保护苏妙卿安全的,因此, 她知道的东西也比绿绮和流萤多。   不世出的雄主吗?!   也就是说吐蕃和大邺很可能会有一战!   无论是大邺嫁公主过去, 还是吐蕃公主嫁给萧峄, 大邺都不会同意的。   吐蕃本就是带着找茬的心来的, 现在,两个条件大邺一条都没答应, 怕是回去之后就要起兵了……   起兵……?   苏妙卿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她真不愿看到边境再次燃起战火。   “9277红衣大炮有吗?”   “有!”   “炮弹呢?”   “有!”   “设计图纸?!”   “都有!”   “多少积分?”   “总共5000积分, 谢谢惠顾。”   脑海中传来9277那有些谄媚的声音。   只要她花积分,9277就嗲的要死!   “买不成问题,可我怎么拿出来呢?”   苏妙卿有些犯了难。   她这段时间拿出来的东西可不少了,其它的她还勉强能找出借口糊弄过去,可这个红衣大炮,她要如何和人解释她一个弱女子居然会造红衣大炮?!   “这也不难!”   “前朝其实就已经有红衣大炮了,只是装填复杂,大炮沉重运输不易,弹药又易炸膛,因此上一代红衣大炮的设计师戴官琪去世后,红衣大炮就被冷落了,他当时写的有关红衣大炮的资料也都没有留下来,我可以把将红衣大炮及火药的资料改成戴官琪的手笔,只当是他手写的资料传下来了……”   9277滔滔不绝地说道。   戴官琪?!   前朝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吗?!   可惜了,怎么就不继续研究下去了?!   红衣大炮这种东西具有很强大的杀伤力,在战场上绝对是无敌的存在,若是能将红衣大炮部署在边境,若是那吐蕃进犯肯定会付出血的代价,也能尽早结束战争。   未雨绸缪的事情需得提前做!   “走吧,跟本宫去趟崇文馆。”   苏妙卿手上的干果残渣,在采薇的服侍下净了手。   “公主,你又要去崇文馆找书看吗?外面天寒地冻的,您想看什么书和绿绮说一声就是了,绿绮去给您取来……”   见苏妙卿要出去,绿绮几人顿时忙碌起来,拿披风的拿披风、拿手壶的拿手壶……   “不用了,天天呆在屋里,人都闷死了,出去走走也好……”   苏妙卿毫不在意地说道。   开玩笑!   若是让绿绮去拿,她还怎么把9277给她的书册塞进去再让她自己找到啊?!   ……   崇文殿依旧是老样子,一个女史两个女婢。   苏妙卿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她打算自己好好转一转,挑一挑自己想看的书。   绿绮她们都是跟了苏妙卿挺久的人了,知道苏妙卿看书的习惯,公主挑书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扰,因此,都退出殿外等待。   崇文殿分为东西二殿。   东殿里装都是已经整理好的前朝书籍,西殿则装的是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前朝书籍。   苏妙卿既然想假借崇文殿的名义把9277给的红衣大炮书册拿出来,那自然是在西殿里找出来,会更和理些。   苏妙卿推开西殿的大门,一股浓浓的灰尘夹杂着书墨的味道扑面而来,“咳咳……”,苏妙卿不由得轻咳了几声,用手挥了挥,好半天才适应了西殿内的灰尘。   “这里的书还是这么多啊……”   苏妙卿摇着手,手指从一排排书架上划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前朝遗留下的书太多了,崇文殿又自来不受重视,只有那么一个女史两个女婢,想要整理完前朝的书籍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   怀念了一会儿,苏妙卿就开始干活了。   “9277,把书给我!”   苏妙卿在心里对9277说道。   下一刻,一本古色古香的书便出现在苏妙卿的手中,甚至连书本上的灰尘都与西殿内的书籍一般无二,苏妙卿轻轻抖了两下,便又引起了一阵的咳嗽。   这个9277,大可不必这么贴心。   苏妙卿将灰尘抖得差不多后,轻轻翻开了其中的一页,还真是手抄版的,那字痕有些凌乱、有时潦草、有时又清晰……甚至连图画都有……   “你放心吧!”   “这是基于前朝的红衣大袍的改版,这种新型的大炮威力更大、体积更轻、更易运输,弹药也更易保存……比你们现在用的不知高级出多少倍……”   9277连忙将苏妙卿的5000积分给扣了,生怕苏妙卿反悔一般。   苏妙卿将收合上,在西殿最角落的架子上放了一下,又拿了下来,制造了些摩擦的痕迹,然后,美滋滋地从西殿走出,走出时,还不忘了从西殿又拿了两本不相干的书,制造她是来借书的假像。   “公主,您怎么去西殿了?”   守在殿外的绿绮等人见苏妙卿灰头土脸的出来,手上还拿着几本书,满脸笑容,哪还能不知道自家公主去了哪里?!   她们以为公主会去东殿挑书,结果,没成想公主没去整日有人打扫的东殿,反而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收拾出来的西殿。   绿绮几人连忙用帕子给苏妙卿擦着身上的灰尘,可苏妙卿却心情大好地一挥手道:“不用!不用!画屏,你去告诉摄政王,我找到了一个好宝贝,让他有空过来看看……”   画屏闻言,领命而去。   回到自己的宫殿后,苏妙卿将她随手拿来充数的书放到一边,倚在贵妃榻上便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了9277给的书册。   不知道是不是9277仿照着戴官琪的口吻来写的,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也就是看图再加上一些文字注释,苏妙卿才能看明白个七七八八……   苏妙卿这边正看得入神,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沉水香味混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   “萧峄!”   苏妙卿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抱她的人是萧峄,不禁又气又怕地给了萧峄一个白眼。   “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萧峄自然地牵起苏妙卿的手,十指相扣,轻轻在唇边吻了一下,调笑地说道。   自从两人订亲之后,萧峄就越来越喜欢吃她豆腐了,不是摸摸她,就是亲亲她,更是恨不得把她时时抱在怀里,她怀疑萧峄有那个什么皮肤饥渴症,不舔上她两口会死。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接待吐蕃晚宴结束了?”   苏妙卿也懒得动弹,就那么倚在萧峄的怀里,好奇地问道。   她是让画屏去找萧峄,不过,她说的是让萧峄有空时再过来……他这么快就有空了吗?!   “吐蕃国师和公主酒量不行,客人都醉了,这宴会也只能先散场了……”   萧峄温柔的吻着苏妙卿的指尖,提起吐蕃国师和公主,语气有丝淡淡的不屑。   酒量不行?!   我看是你把他们给气到不行吧?!   虽然,苏妙卿没有去到会场,但她估计那个吐蕃国师和一心想要嫁给萧峄的吐蕃公主肯定有被萧峄的这张毒舌好好喷过。   “看样子吐蕃早有不臣之心,萧峄,你可有法应对?!”   谈到正事儿,苏妙卿顿时认真了起来,她从萧峄的怀中坐起直直地看着萧峄,语带担忧的问道。   萧峄从来都知道苏妙卿与一般的小女子不同,她的心中装着家国天下、装着黎民百姓。   见苏妙卿问,萧峄也不瞒她,只是挥手让屋内的人都退下,然后,俯身在苏妙卿的耳边轻声道:“你放心……吐蕃很快就会乱起来了……”   苏妙卿闻言一愣,她很快便想到了萧峄手下有一队神鬼莫测的暗卫……莫不是萧峄派他手下的那队暗卫去吐蕃挑事去了?!   这倒是很像萧峄会做的事儿!   一个强大的集团从外部瓦解不易,却往往从内部瓦解最为快速简单。   难怪,萧峄敢如此不给吐蕃国人面子,原本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苏妙卿没有问萧峄吐蕃将来会是什么个乱法……刚她想如果她有一队这样的暗卫,她想让吐蕃怎么乱,方法都有好几种了,她相信萧峄这个运筹帷幄的人肯定想的方法比她要好。   索性她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给你看个东西……”   苏妙卿笑着将从9277那里兑换的书册拿到萧峄面前。   既然萧峄的台都已经搭好了,那她自然是要助萧峄一臂,将那两位不请自来的恶客削个满脸花!   …… 第111章   “这是……戴官琪的手笔?!”   “这居然……比他之前设计的戴氏红衣大袍还要好?!还要先进?!”   这样好的东西居然被深藏在前朝宫中,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萧峄拿着这本【戴官琪手扎】,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阵阵痴迷、狂喜和遗憾。   戴官琪是前朝武器设计局的人,其人耿介刚直, 对火器极为痴迷,就是他设计出了最初的红衣大炮。只可惜最初的红衣大炮因为体积太过笨重、运输困难、火药也不易保存, 常常酿成事故, 而最后被放弃, 束之高阁,前朝对戴官琪其人也不甚重视, 最后,他被同僚排挤罢官回乡, 以致于他后半生都活得十分清贫, 最后, 郁郁而终。   新朝建立后,景文皇帝知其大才,曾多次命人在民间寻找戴官琪其人,想让他为新朝效力, 可总是找不到人, 最后一次总算有戴官琪的确切下落了,谁知等找到戴官琪家时, 戴官琪早已去世多年, 其手写书稿也因多次搬家而下落不明……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 竟然在崇文殿找到了。   想必是戴官琪临终前托人将记录了他一生心血的手扎进献给了先朝, 只可惜先朝末年时,皇帝昏庸、官吏腐败, 人人沉迷于享乐, 根本没人关心朝政, 以致于这本神书虽然最终入了宫,却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而是不知被塞到了哪里,最后,进了这崇文殿。   最后,还被苏妙卿给翻出来了。   苏妙卿给出的解释是她无聊去西殿翻书看,无意间翻到了这本书,虽然看不太懂书上写的内容,可是,书上的图画却告诉她,这应该是一种厉害的火器,于是,就把它拿了出来给萧峄看。   对于戴官琪明珠暗投的一生,萧峄又是惋惜又是庆幸。   “若是当时先朝的人能重视这本书并生产出新型的红衣大炮,那今天的大邺会是什么景象还未可知……”   听到萧峄自己就已经把书的来历脑补完了,苏妙卿放心了。   “你能看懂?!”   苏妙卿指了指那本书,好奇的问道。   因为是仿照着戴官琪口吻写的,上面全是些专有名词和知乎者也,除了图能看懂,其它的苏妙卿全都看不懂,这可真是一点儿忙的帮不上了。   也不知萧峄能不能找人造出来?   若是没人能看得懂,那她这本书不是白拿了?!   “七七八八吧……不过没关系……火器局总管赵竹桢对于前朝的红衣大袍一直很有研究,只可惜他手上的只是戴官琪有关于红衣大炮的一些残篇,有许多关键部位无法突破,以致于大邺对于红衣大炮的研究迟迟没有进展……”   可现在不同了,有了一本手扎,他们遇到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了。   最重要的是,这本手扎上的明显是红衣大炮的改进版。   新型的红衣大炮除了解决了旧版红衣大炮的种种劣势外,其火药更足、攻击范围更广、杀伤力更大,可以想像这样一尊红衣大炮立在那里,足以力敌千军万马,让人望而生畏,驻足不前。   听到萧峄这样说,苏妙卿才明白原来萧峄一直有在支持火器局的人重现红衣大炮的威名,早早就开始研究了。   想到萧峄布置在吐蕃的那些暗棋,苏妙卿长舒了一口气。   难怪萧峄敢在宴会上那么不留情面的驳那些吐蕃人的面子,原来暗地里早早就做好了防备了。   像萧峄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人,苏妙卿莫名的感觉到了安心。   太好了!   有萧峄在,想必大邺不会沦落到被外族入侵、生灵涂炭、风雨漂摇的模样了。   “那你快去忙吧……”   苏妙卿推了推萧峄,她也想早日看到红衣大炮的威力。   萧峄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又看了看手中的手扎,最后,叹了一口气,在苏妙卿的白皙柔嫩的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等我忙完了这事儿,就好好陪你!”,说完就像一阵风般离开了苏妙卿的宫殿。   苏妙卿冷不丁被萧峄偷袭得手,不由又羞又恼,以手抚脸。   可惜,萧峄走得太快,让苏妙卿发作都找不到人。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萧峄这么缠人?!   他想要好好陪自己,但苏妙卿却觉得他怕是没那个时间,毕竟小太子还小,离自己执掌朝政最快也至少还得有八年呢……   在这之前,大邺所有的政务都得落在萧峄的身上,他想好好陪自己的想法怕会是个奢望呢……   ……   宣王府书房密室。   “主子,您当真要如此做吗?!”   一个黑袍老者沉声开口,面上的神情明显是不赞同。   “不然呢?”   “我们还要再等多久?!”   “当初成武帝登基,你让本王等,现在成武帝都要死了,你还让本王等吗?!本王已经等得够久了……”   “难不成,你还想着用这王妃之位再为本王拉几个助力?”   “死心吧!”   “无论是成武帝还是萧峄,都不会再给我们这个机会。”   “成武帝……他就快要不行了……国丧一旦开始,所有皇室成员三年内不许婚丧嫁娶……特例除外!”   被黑袍老者称为主子的正是白天以温润儒雅面目示人的宣王李峙,此时,他的脸上哪里还有白日里半分的温文尔雅,有的只是压抑的怨忿和扭曲的不甘。   黑袍老者知道自家主子嘴里说的是特例是指谁。   那自然指的是摄政王和华瑶公主。   皇上亲自下旨意命他们明年完婚!   所以,别的皇室子弟要为成武帝守孝三年不得谈婚论嫁,可他们却没有丝毫影响。   对于自家主子和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卢嫣的事儿,他从头倒尾都是知道的。   他原以为自家主子已经把那个人给忘了,毕竟卢嫣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哪成想卢嫣虽然死了,却留下了一个女儿,长得和她十分相像,还被主子给遇上了。   自从主子遇上那个苏妙卿后,主子的心思就乱了。   尤其是当皇上为萧峄和苏妙卿赐婚后,主子的情绪就越发的暴躁和急切,做事显然急功近利,且丝毫不肯听劝,连自己这个老师的话也不听了。   果然,女人只会影响男人拔刀的速度。   上次赏花宴,若不是苏妙卿的出现,现在,自家主子应该已迎娶左相的嫡鲁宁馨入门,将左相的势力收入囊中了,这对他们大业会有很大的帮助。   可就是因为苏妙卿的出现,让自家主子有了片刻的失神,也就是这片刻的失神,让他们功败垂成。   赏花宴后所有的皇子都被赐了婚,左相和吏部尚书的女儿也都各自有了赐婚,唯独王爷们被单放在一边没有赐婚,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这说明成武帝亦或是萧峄已经开始在怀疑他们,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自家主子还是他们抛出去的烟雾景王。   成武帝这明显就是故意的,把他们谅在这儿,只待他一死,他便三年不能娶正妃,为自己拉拢势力。   而三年能发生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心性坚韧,否则,也不会辅佐主子潜伏在暗处这么多年,对他来说这三十多年他都忍了,还怕这区区三年?!   他做事历来喜欢十拿九稳。   可是……他的主子却明显不想再等了。   唉……   “主子,此时并不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若是冒然出手……”   黑袍老者神色犹豫,他怕他们多年的心血会付之一炬。   成武帝不是一般的帝王,萧峄更是不好惹的狼崽子,这些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偷偷发展出他们自己的势力极其的不易。   因此,他就越发的小心。   “老师,你老了!”   可是,黑袍老者才说了一句话,便被宣王李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他已经三十二岁了,若是再等上三年,等老者布局……不!也许还不止三年……等他坐上那个位置上时,那他可能都四十多岁了,快要半百了,等到那时候他再坐上那个位置又能享受几年?!   而他只有登上那个位子,才能将那人深藏于宫中,日日看着她的脸。   为了他的江山,他已经失去美人一次了,这一次,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次失去他!   自家主子眼中的偏执和疯狂些骇到了老者,一时间,竟让他怔在了当场。   “老师,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   “吐蕃对我大邺一直有不臣之心,此次更是在皇上宾天、太子登基大礼观礼时行刺……太子当场毙命,摄政王为给太子报仇,惨死于刺客手中……众皇子在混乱中不幸死的死,伤的伤……”   宣王李峙眼尾腥红,神色疯狂。   吐蕃国师和公主的到来,让京城的水更混了。   混了好!   混水才能摸鱼!   老师总说时机不到!   没有机会,那他就自己创造机会!   如果没有遇到苏妙卿,也许他还会让自己忍,忍到成武帝驾崩、忍到小太子登基、忍着去给未来的某个时机布局。   可是,现在他不想再忍、不想再等了!   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他已经等了半生了!   他想要这如画的江山,也要那绝色的美人儿!   …… 第112章   华瑶公主要与那吐蕃公主比试赛马了!   这个消息就像旋风一般刮过了皇宫内外, 许多人闻讯而来,一时间,往日清冷的御马场竟然人满为患。   苏妙卿一身毛绒领的鹅黄色骑装, 站在寒风中,既娇俏妩媚又英姿飒爽, 此时她手里正拿着马鞭在挑马。   “9277, 帮我扫描一下这匹马有没有问题……”   苏妙卿停在了一头夜玉照狮子的马面前, 这匹马高大健美,银光闪闪, 极是神俊不凡,让人一见心喜。若是按照往常苏妙卿的习惯, 估计就直接牵走了。   可是, 这次和那个吐蕃公主比试赛马, 虽说只是两国公主之间玩笑般的较量,可是,既然上场了,她代表大邺, 那她就不能输!   因此, 不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原本,苏妙卿只是抱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未雨绸缪一下, 却没想到9277的回答却另她心中一惊。   “宿主, 这匹马被动过手脚了, 这匹马在跑一半后就会发狂将马上的人摔下来……”   还真有问题!   不会是那吐蕃公主动的手脚吧?!   会有这种可能吗?   知道吐蕃人此次前来想要求娶一位大邺公主, 苏妙卿自然不会出门在吐蕃人眼前晃,她都是把宫门一关, 和四个美婢自悦自乐。   可是, 苏妙卿不去惹那个吐蕃公主央宗·罗珠, 可不代表人家不来惹她。   她都已经为了躲他们闭门不出了,可是,那个央宗·罗珠居然亲自登门了,还指名道姓的要和她比试功夫。   她又不会功夫?!   比什么?!   可是,人家都欺上门来了,她也不能弱了自己的威风不是?!   于是,她提议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可她提了这么多项,那么央宗·罗珠一个都不会。   最后,两人只能一人退一步,决定比试赛马。   提出比这个后,两人都像生怕对方会后悔一般,各自撂了些狠话便散了。   央宗·罗珠对自己的马术很有信心,她自三岁起就被父王抱在马背上感受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了,可以说她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对付一个娇娇弱弱的大邺公主,她很有信心!   而苏妙卿的信心则是来源于她在潞州治瘟疫时买到的那个【马术精通】,她让9277帮她看了她关于马术这一项的技能早已经是点满了的。   央宗·罗珠的马术是不错,可是,她的马术还没有到满级,对上她只有被她碾压的份儿。   这里可是大邺,她一个刚刚远道而来的吐蕃公主,这么快就能把手伸进御马场吗?!   那岂不是说这宫里有吐蕃探子?!   萧峄能在人家吐蕃步暗棋,人家吐蕃人自然也能往大邺皇宫塞探子。   不行!   一想至这宫里可能有吐蕃人的探子,也不知他们藏进来几个人,都藏在哪个位置,她晚上睡觉都不能闭眼。   苏妙卿小心叫来采薇,指了指这匹马,让她派人去检查一下这匹马。   采薇只当是苏妙卿相中了这匹马,在骑之前想要进行检查,便点头答应并迅速叫人过来检查了。   这匹夜玉照狮子是不行了,再换一匹吧。   还好,这里是皇家的御马场,别的不多,就是马多。   训马奴见苏妙卿似乎很喜欢白色的马,于是,又给苏妙卿牵来了一匹白色的的卢马。   这是一匹十分矫健的白马,它在苏妙卿面前高傲地抬起前蹄,浑身充满力量和野性的美,神采飞扬。   不错!   她也挺喜欢的。   “9277,看看这这匹……”   苏妙卿在心里说道。   9277给这匹白色的的卢马做了一个全身扫描后,说道:“放心吧,这匹没事儿。”   哦……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那就你了!”   苏妙卿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块砂糖放在这匹的卢马面前,开始贿赂这匹漂亮的白马。   最开始这匹的卢马态度还很高傲,似是很不屑和苏妙卿亲近似的,可是,很快一块甜甜的砂糖便征服了它,它伸出又软又大的舌头轻轻一卷,苏妙卿白嫩掌心中的砂糖便不见了,痒得苏妙卿想笑。   的卢马吃完一块砂糖没吃够,于是,用大脑袋轻轻地蹭了一下苏妙卿,那意思显然是想再吃一块。   苏妙卿又如何能不从?   连忙从自己的荷包里又拿出了一块砂糖块,的卢马舌头轻轻一卷,一块糖就又没了。   苏妙卿又想去拿第三块……   “卿卿,不能再喂了,再喂下去雪影就要蛀牙了……”   耳边传来萧峄宠溺的轻笑声,随后,苏妙卿就被人从后面搂进了怀里,温柔的沉水声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梅香将苏妙卿包围。   闻到萧峄身上淡淡的冷梅香,苏妙卿便不由得想起了护国寺的绿萼梅,那绿萼梅应该开了吧?   有时间应该和萧峄再去看一看去。   苏妙卿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然后,挣脱了萧峄的怀抱,在他身前一米处站好,嗔了他一眼,这里这么多人呢?若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虽说他们已经订了亲了,在外面可以亲密一些了,可是,这也太亲密了。   对于苏妙卿的嗔怒,萧峄却只是长眉一挑,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张昳丽俊美的脸上明晃晃地就写着──有什么不好?本王搂自己的王妃,谁敢说不好?!   在说这里也没什么人啊?!   没人?!   苏妙卿气得不行,粉面含羞。   这周围这么多马奴、宫人……这不都是人吗?   还有远处那么多达官贵妇们……   这怎么能说没人呢?!   两人打了一阵子眉眼关司,但很快苏妙卿就败下阵来,没办法,谁叫她脸皮没有萧峄的厚。   “怎么想起和那个吐蕃公主赛马了?”   萧峄又上前一步,还好这次没有将苏妙卿搂在怀中,只是拉住了她的手,眉眼温柔却有些担心地询问道。   “那我能怎么办呢?”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   “我总不能避而不战吧?!”   那岂不是丢了大邺贵女的面子?!   苏妙卿美目斜睨萧峄一眼,显然是怪罪萧峄招惹了吐蕃的公主,这才让人家央宗·罗珠别的公主都不找,就来到她的宫门前指明道姓的要见她。   想来这几天,也够她打听到谁会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了。   她若是不应下来,大邺公主的脸面不就被她扔在地上了吗?!   倒时候可不是她一个人丢人,而是整个大邺丢人。   也不是她想那个吐蕃公主比赛马的,她倒是想比其它的,哪怕刺绣、插花、茶艺、歌舞、乐器呢……可那个吐蕃公主这些统统不会,她就会比武和赛马。   她又不会武,那就只能比赛马了。   “那你能行吗?”   萧峄将苏妙卿微凉的手都拢在他的大掌中,用自己手上的温度温暖着苏妙卿的手。   苏妙卿原本想说“当然没问题!”,可是,看到这样温柔的萧峄,到了嘴边的话不自觉的改成了,“那我要是不行,现在该怎么办呢?”   苏妙卿歪头,一脸俏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萧峄。   “那就不比!”   “没得迁就那些番邦不学无术的贵族!”   萧峄不愧是存脸皮,毁约这种事情说起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还顺便给别人扣了顶帽子。   苏妙卿心中一甜,莞尔一笑,“放下吧!我的马术是侯三教的,你还不放心吗?”   从璐州回京城那一千多里路,她有时候会坐车,但有时候她觉得坐车无聊了也会骑马,感受了骑马的乐趣,她骑术如何,相信萧峄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关心则乱罢了。   “那就好!”   “一定要注意安全!”   “卿卿,你记住,输赢都不重要,只有你的安危最重要!”   “那匹夜月照狮子……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萧峄没忍住再次将苏妙卿拉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暖娇柔,在她的耳边轻声叮嘱道。   苏妙卿脸又红了起来,她知道这样做怕是在别人眼里与礼不和,会有非议,可是,她也贪恋萧峄给她的温暖和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于是,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是轻轻搂住了萧峄的腰。   感受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萧峄心中一阵激动,升起一种难言的喜悦,这还是小妮子第一次主动抱她呢……   他真想一直就这么抱着她,抱下去……   可惜,这么美好的时刻,偏有不长眼的要来打扰,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萧峄皱眉,无奈地松开了苏妙卿。   苏妙卿猛然被萧峄放开,还有些迷糊,结果就对上一双充满嫉恨的美眸。   吐蕃公主央宗·罗珠。   一身骑装的央宗·罗珠,红衣似火,在这寒冷的初冬宛如骄阳一般。   只可惜,眉宇间刁蛮破坏了她这份美感。   她远远就看见大邺的摄政王来了,可她都已经打扮得这么漂亮了,可那个萧峄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直奔他的未婚妻而去了,还与他的未婚妻举止那么亲密,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父王说她是草原上是漂亮的明珠,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那个女人却比她还要美丽。   所以,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面,她便提出了要和她比试。   她就是想让这个女人输在自己手里,让萧峄知道谁才是厉害的人。   娶了她,可保大邺和吐蕃百年和平,这难道委屈了他不成?!   “华瑶公主,你准备好了吗?!”   端坐在马上的央宗·罗珠用马鞭一指苏妙卿,目露不屑,趾高气昂地说道。   …… 第113章   见央宗·罗珠居然敢居高临下用马鞭指着苏妙卿, 萧峄面色陡然一沉,却还不待他发作,就见苏妙卿上前一步, 一把向央宗·罗珠的马鞭拽去……   央宗·罗珠见苏妙卿居然来拽自己的马鞭,心中不禁冷笑, 她手上的功夫可是很好的, 这个柔柔弱弱的大邺公主居然敢来抢她的马鞭, 简直是活腻歪了,她怎么可能抢得过她?   正用力抓紧了自己的马鞭, 心里想着怎么给这个大邺公主一个叫训,却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 她一个不防, 马鞭竟然就这么脱手而去, 落到了那个大邺公主手里,央宗·罗珠心中震惊,这怎么可能?!她的马鞭怎么会被那个柔弱的大邺公主给抢走了?   没可能啊!   自己明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握自己的马鞭的。   难道刚才自己有一瞬间手软了吗?   苏妙卿看到那个吐蕃公主满脸见鬼了的震惊表情,心中就想笑, 跟央宗·罗珠比功夫她肯定是比不过的, 因为,她不会。可是, 比力气她可是不会输的。谁叫她已经把体质提升到了100, 附加属性就是力大无穷呢?   “马鞭不错!”   “还你了……接着……”   苏妙卿拽过央宗·罗珠的马鞭装模做样的看了看这条镶满了宝石和黄金的马鞭, 随便夸了叫, 便漫不经心地将马鞭抛给央宗·罗珠,还故意抛偏了, 让那马鞭就那么直直地落在了草地上。   苏妙卿却故做不知地翻身骑上了她刚刚选的那匹白色的卢马, 坐稳之后, 才好像刚看到央宗·罗珠气得发抖的身体和落在她马边不远的马鞭,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道:“咦?公主怎么没接到马鞭?”   央宗·罗珠的脸一下就黑了,双眼恶狠狠地看着苏妙卿。   这大邺公主故意扔偏了马鞭,她刚才震惊之下又分了神,怎么可能接得到?!   “你是故意的?”   央宗·罗珠咬牙说道。   “什么故意的?本公主听不懂你说的话?”   “你是说本公主扔偏了你的马鞭,好让你接不到?怎么可能?公主的功夫不是很好吗?就算我故意扔偏了,以公主的身手也肯定能接得住吧?那我这么做干吗?”   “公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妙卿很无辜地说着。   一下子便把央宗·罗珠堵得说不出话,气得半死。   大邺的公主果然又坏又狡猾!   马鞭已经在地下了,如果她要去拿马鞭,必然得下马,那岂不是变成她在这个大邺公主面前矮一头了?!   她刚才见到苏妙卿和萧峄站在一起,便气冲冲的打马跑过来了,身后的吐蕃奴仆都被她扔得很远,还没跑过来呢,否则,她随便叫一个奴仆给她捡起来就是了。   可现在她面前就只有这位大邺的公主和那位大邺的摄政王,想也知道这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帮她捡马鞭的。   那边苏妙卿就不耐烦用马鞭轻轻磕着自己的小腿肚,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央宗·罗珠,你到底还比不比赛了?!”   大有你若是不打算比赛,我就走了的架势。   央宗·罗珠怎么可能放弃这场比赛?!   她还打算让萧峄见识到她精湛的骑术,然后,把这个女人碾压进泥里呢。   央宗·罗珠飞快地跳下马,自己捡起马鞭,又飞身上马,虽然没人看见,可是,央宗·罗珠就是觉得无比难堪。   在央宗·罗珠下马捡马鞭的时候,萧峄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苏妙卿的身上,眉眼都是骄傲和宠溺。   这才该是她本来的样子!   顾盼生辉,明艳动人!   这样温柔的目光猛地落在央宗·罗珠,刺得她心疼。   她看向苏妙卿的目光越发不善。   华瑶公主,你给我等着!   一会儿,她一定会在比赛中狠狠碾压这个女人,让她丢脸丢到人尽皆知,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央宗·罗珠在马上咬了咬牙,眼底藏着狠毒的光芒。   ……   苏妙卿骑着雪影在赛马场上先跑了几圈,一人一马觉得磨合得差不多了,这才打马来到了比赛出发点,央宗·罗珠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带来的马,是她平日里骑惯了的,所以,只需要熟悉场地,倒是不用磨合,因此,只骑了几圈熟悉了一下场地后,便来这里等着苏妙卿了,当然,也是有心要显示她的骑术要比这位华瑶公主厉害,所以,只需要骑几圈就可以了。   “怎么那么慢啊……”   果然,见到苏妙卿过来后,央宗·罗珠便似无意识地抱怨了句,声音大小却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苏妙卿心里翻了个个儿。   被央宗·罗珠腻歪的。   央宗·罗珠,你还是适合直接喊打喊杀的,这种清纯无辜小白花风格真不适合你,大邺哪个贵女这门技能都修得比你好。   果见,周围一些因好奇而赶来看热闹的大邺贵女们看到央宗·罗珠这一番做作的表演后,都不禁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和身边的人轻笑起来。   真是东施效颦,丑不自知!   在这儿阴阳谁呢?!   你一个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公主,居然要和我们大邺的公主比赛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她们大邺的公主要学的东西可多了,谁会天天学骑马啊?!   大都是会骑就好了。   她们可是听说了,这位吐蕃公主琴棋书画、手红、刺绣、插花、茶艺……华瑶公主提了许多项,可这位吐蕃公主愣是啥啥都不会……就会些拳脚功夫和赛马。   最后,华瑶公主没办法只能迁就她比试赛马。   不然能怎么办呢?   这个不学无术的番邦公主看上了他们大邺最年轻有力的摄政王,听说人家已经有了王妃,就死缠不放,还上门挑战未来的摄政王妃,偏偏还啥啥都不会,总不能让她们堂堂大邺公主去自降身份跟她去比试拳脚功夫吧?!   这种东西,她们大邺贵女可不会。   最后,除了功夫,居然就只有从小就会的骑马能拿得出来比试,都不知道她骄傲个什么劲儿?!   什么什么都不会,居然还敢肖想当她们大邺的摄政王妃?!   真是想瞎了心!   她们都不敢想!   华瑶公主虽然以前出身不显,可是,她身上桩桩件件的大功却都是她自己赚来的,不是靠着家人,就凭她以一人之力救了数十万百姓又救了太子殿下,这个摄政王妃她就实至名归。   她们服气!   “有半年没骑了,多骑了两圈找找感觉……”   苏妙卿端坐马上,柔声浅笑,笑容矜贵却疏离。   苏妙卿的一番话立刻迎得了一片大邺贵女的理解。   就是!   她们华瑶公主都半年没碰过马了,多骑几圈,磨合磨合怎么了?   那位吐蕃公主的马一看就不是她们大邺的马,肯定是她从吐蕃带来,已经骑惯了的。   “这位吐蕃公主连咱们华瑶公主多骑几圈都不乐意,她不会是怕输吧?!”   “不会吧?不是说吐蕃人很擅长骑马吗?”   “那她为什么连几圈都不愿意等?”   “小心眼呗……”   “也对!”   ……   嘻嘻哈哈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央宗·罗珠的耳朵里,她知道她们在嘲笑她,可是,当她愤怒地扭过头去看她们时,她们一个个却都正经得不得了,神色淡然,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   讨厌的大邺贵女!   和那个华瑶公主一样讨厌!   央宗·罗珠不想再和她们扯皮子下去了,反正她也说不过她们,干脆打算拿事实一会狠狠打这些大邺贵女的脸,于是,她看向苏妙卿,这次她没有拿鞭子指着苏妙卿,怕再被夺去鞭子,那就丢人丢大了,只是恨恨地说道:“华瑶公主,现在能开始了吗?”   “可以!”   苏妙卿端坐马上矜持地点点头。   大邺这边的官员见两位公主都准备好了,于是,令旗一挥,一白一红两匹马同时冲了出去。   马场上的人都在为她们加着油。   当然,大邺的加油声远远高于吐蕃人给他们公主加油的声音,谁叫这里是大邺的主场呢?哪怕他们喊破了喉咙,也远远压不是大邺那些王孙公子和大邺贵女们为苏妙卿加油的声音。   一红一白两匹马一直都是并驾齐驱,但这个平衡在过第一个弯道时,变有了明显的变化,吐蕃公主和她那匹红马在过弯道时明显速度放慢了一些,直到过了这个弯后,才想着加速追上来……   可是,苏妙卿和雪影却是配合默契,哪怕是在过弯道时,苏妙卿都没有要求雪影放慢速度来配合自己,而是自己调整状态全力配合雪影,将自己当成雪影的一部份,没有丝毫犹豫完全听雪影的就过了弯道。   第一个弯道配合得如默契,这激发了雪影的豪情,它感到对手在加速想要赶上了,骄傲的雪影如何能干,长嘶一声后,立刻也开始加速……   苏妙卿仍是完全不干涉,由着雪影发挥,她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变成雪影身上的一部份,不去影响雪影的发挥。   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   央宗·罗珠越拉越远……   这让她如何敢相信?!   她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骑术居然输给了一个半年都没能骑过马的娇弱的大邺公主?!   央宗·罗珠脸上乌云密布,目光像猝了毒药般狠毒。   她不可能输!   央宗·罗珠的手从怀里摸出一物,随后,右手猛地一甩,一物就向着雪影的后腿疾驰而去……   …… 第114章   雪影正跑得尽兴, 突然右腿一阵剧痛,大惊之下,它不禁长嘶一声, 瞬间身体失去平衡就要向前摔倒,雪影失了平衡, 坐在它背上的苏妙卿如何能幸免?!惊叫一声, 连反应都来不及, 身体便要重重摔下马下,从急驰的马上摔下, 轻则断手断脚,重怕是会要了性命……   苏妙卿吓得脸色一白, 心里直念叨着:吾命休矣!   显然, 她又一次忘了自己的身上有着最高级的保护符, 就算摔下马,除了吓一跳外,连丝皮肉都伤不到的。   落后苏妙卿足有两米远的央宗·罗珠就苏妙卿就要摔下马来,脸上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卿卿!”   “小心!”   就在苏妙卿情况危急的时刻, 从看台上飞身而下两个人影, 一月白、一玄紫,如迅猛的风一般来到苏妙卿的身边, 最后, 还是玄紫身影速度更快, 抢先将半空中的苏妙卿抱了个满怀。   “卿卿, 你怎么样?!”   “没事吧?”   “有没有伤到哪儿?”   玄紫身影便是萧峄,此时他正小心地将苏妙卿抱在怀中, 目光焦急地上下看着似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再一次体验过空中飞人的苏妙卿, 这次比上次强了不少, 很快便缓过了神,映入眼帘的就是萧峄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压抑不住的焦急,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安和担心,看着她的目光如看珍宝。   苏妙卿一怔。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那时的萧峄有多冷酷无情,此时就有多慌乱焦急。   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露出如此害怕的时候?!   而这一切的情绪,都只是因为……她?!   这一刻,苏妙卿简直要溺死在萧峄的深情之中,心中充满了甜蜜。   如果不是在大厅广众之下,她一定会亲亲他。   可是,现在感受到旁边还有人,苏妙卿也只能拍拍萧峄的胳膊,摇摇头,轻轻道:“我没事!”,说罢,便从萧峄的怀中站起。   身穿月白锦衣的宣王李峙恩爱缠绵的两人,双拳一点点捏紧,眼底阴郁和狠戾疯狂翻涌。   就差一点!   又是就差一点,他就能接住她了!   萧峄!   若是没有萧峄……   是的!   若是这世间没有了萧峄,江山和美人,就都是他的了!   宣王李峙眼底的狠戾出现的快,退去的也快。   在苏妙卿抬眼看他时,他已经又恢复了往日那温润和煦的模样,眉眼温柔似水地看着苏妙卿,“华瑶公主无事就好……”   苏妙卿看见宣王,就忍不住心生厌烦。   难怪在看他第一眼时,她就不喜他,觉得他负心薄性,果然,这就不是个好人,渣了她娘,还想染指她!   “多谢宣王关心,华瑶无事。”   苏妙卿冷淡地说道。   说完后,因为不想再让宣王与她说话,于是,她故意扯着萧峄的袖子道:“王爷,你快看看雪影,它似乎是被什么打中了……”   在她被救下时,雪影也一个跟头摔倒在离她身前不到两米的地位,似是摔得不轻,半天也没爬起来……   至于央宗·罗珠此时早已借着这个机会从她们身边策马向着终点跑去……   “它的后腿似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   萧峄来到雪影身边,先是安抚了还在挣扎的雪影,让它安心躺了下来,随后才开始在它身上检查起来,很快便在雪影的右后腿上发现了一块深紫色的淤青,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打的。   “很有可能是石头、铁莲子之类的硬物。”   就在萧峄检查雪影的时候,黑甲卫带着训马场的官员和一些马奴赶了过来。   “找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伤马的硬物……”   萧峄看着央宗·罗珠冲终点的目光一片森冷,沉声下令道。   “是!”   黑甲卫们迅速散开,向四周搜寻着。   那边央宗·罗珠已然冲过了终点,等待她的只有吐蕃人的欢呼,可是在这片欢呼声中却见吐蕃国师铁青了脸色在与央宗·罗珠说些什么,很快那吐蕃国师便带着央宗·罗珠和护卫向他们这边走来。   萧峄眼中的冷色更浓了,昳丽的眉眼透着森森的寒意,似是能刮下寒霜一般。   以他的眼力,他当然看见了是央宗·罗珠扔出的一物打伤了雪影,害得苏妙卿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苏妙卿此时也隐约猜到了雪影会受伤,怕是央宗·罗珠下的手。   苏妙卿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一言不合就想要人命的公主!   这今天若不是她,换个人怕是此时非死即残啊?!   央宗·罗珠!   实在是太过份了!   谁给她的胆子,敢在大邺动手伤她?!   她那数十万吐蕃精锐士兵吗?!   这就是她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的底气吗?!   看到雪影后腿那乌青发紫的淤痕,苏妙卿怒火中烧。   原本,她还为拿出了红衣大炮这个大伤器不知道要凭添多少人命而心中有些难受,现在,她释然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没一会儿,黑甲卫的人便找到了打伤了雪影的硬物──一块石头。   这是很普通的石头,在御马场随处都可以捡到。   还挺聪明,没有用自己的暗器,而是,在马场上随便捡了块石头来打伤雪影,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没有办法指认她吗?!   天真!   果然,吐蕃国师赶过来假惺惺地关心着苏妙卿的情况,却只字不提让央宗·罗珠打伤了雪影,害得苏妙卿差点摔下来。   而央宗·罗珠则是得意洋洋地向苏妙卿炫耀,“我赢了!”   “若是知道你是这般会耍阴谋诡计的小人,本公主就不与你比了,本公主嫌丢人!”   苏妙卿才不会惯着央宗·罗珠,直接怼了回去,满满的鄙夷和不屑,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央宗·罗珠就像在看垃圾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央宗·罗珠觉得自己像被扒了衣服赤/裸/裸的站在这里一样难堪,那个大邺高贵的公主,大邺摄政王的未婚妻,正在看不起她。   央宗·罗珠当然知道纯比骑术自己是比不过这个大邺公主的,是她使了手段才赢了她,所以,她才看不起她!   “成王败寇!”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不要输不起!”   央宗·罗珠脸色扭曲,狰狞地说道。   “既然是比赛,就要有规则,既然有规则,那就要在比赛前说清……”   “你可有说明比赛时允许有小动作?!”   “你没有!”   “输不起的人明明就是你!”   苏妙卿掐着细细的蛮腰,寸步不让,眼神犀利,气焰嚣张。   央宗·罗珠语塞,一时之间,竟被苏妙卿堵得哑口无言。   又羞又恼之下,她一抖长鞭向着苏妙卿那张绝美的脸蛋狠狠抽去,竟然忍不住想要对苏妙卿动手。   此时画屏和采薇早已来到苏妙卿的身边,见有人想对自家主子动手,飞身上前,两下被从央宗·罗珠的手上夺下了她手中了长鞭,下一秒,便恭敬地递到了苏妙卿手里。   那边的吐蕃国师还在和萧峄扯皮,说那石子不是央宗·罗珠打的,萧峄一定是看错了云云。   就亲耳听见央宗·罗珠承认了那石子是她打的,一时间,吐蕃国国师的脸都气青了。   大邺摄政王凉凉的眼神让他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可是,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央宗·罗珠又疯了,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去抽大邺公主的脸,吐蕃国国师这一惊还悬没厥过去。   若真是把大邺华瑶公主可抽毁容了,大邺岂能善罢甘休?!大邺的摄政王又岂能饶过央宗·罗珠?!   可是没办法,央宗·罗珠是他们国王最宠爱的妹妹,一向狠毒刁蛮惯了,此次带央宗·罗珠来大邺,原本也就是打算给大邺一个下马威,让她来耀武扬威来了,以探测大邺对他们吐蕃的态度。   结果,初来大邺,他们就发现了大邺虽值内忧外患,却是罕见的强硬。   这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原本打算用温和的手段再探探,却没成想央宗·罗珠却要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罢了!   反正,他们早晚是要与大邺开干的,就算央宗·罗珠抽花了这位大邺公主的脸,他们吐蕃也不怕,大不了回去就直接开仗,想必大邺也会忌惮三分。   就在吐蕃国国师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时,大邺公主身边那个宫女却是个会武的,还将央宗·罗珠的鞭子给抢走了。   说真的央宗·罗珠的鞭子被抢走了,吐蕃国国师松了好大一口气。   还好,事实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邺实力未明之前就撕破脸,实在不是什么上上策。   可是,他这还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因为,他看见那位大邺公主安然无恙后,并没有像以前的公主那样选择宽容大度、息事宁人,而是,选择了以牙还牙。只见她目露寒星、俏脸含煞、手中长鞭一抖,长鞭如灵蛇般向央宗·罗珠那张娇艳明媚的脸狠狠抽去……   啊!   吐蕃国国师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叫,“华瑶公主手下留情!”   留情?!   留个屁的情?!   她现在是大邺的公主,若是她被吐蕃公主给抽了,还什么都不做的话,第二天,整个大邺人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心中想着,苏妙卿手上用力,鞭子狠狠地抽去。   不过,央宗·罗珠身边也有忠心的侍女,她们的反应较画屏和采薇较慢,已经来不及来抢苏妙卿手中的长鞭,可是,却来得及用身体挡在央宗·罗珠的身前,替她挡下这一击。   原本,央宗·罗珠以为苏妙卿一个柔柔弱弱的大邺公主能有多大力气,就算是含恨一击,也顶多是抽在身上,吐蕃人身上穿的多是皮袄,最后,估计连个印子都不会有。   可惜,她低估了苏妙卿的力气,苏妙卿这一击可是含怒一击,力气用了十成十,只听见那名侍女一声惨叫,皮袄一下就被抽裂了,侍女的后背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那个侍女人一下就晕了过去。   央宗·罗珠瞬间脸色铁青,对着苏妙卿怒目而视,简直想要吃人一般。   …… 第115章   御马场最后的结果是央宗·罗珠被禁足了, 在回吐蕃之前,她都不能再出来了。   因为央宗·罗珠虽然出手了,可是, 苏妙卿安然无恙,所以, 最后也不能拿央宗·罗珠怎么样, 将央宗·罗珠禁足, 并赔了苏妙卿几箱金银珠宝,就已经是吐蕃国师给出的最大诚意。   苏妙卿做为大邺的公主, 也确实不适合再紧咬着央宗·罗珠不放,她需要注意两国的影响, 也要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给别人看。   苏妙卿对此不置可否。   但是, 她从萧峄眼底的阴鸷看得出, 这件事儿……还远远没完。   萧峄要对央宗·罗珠做什么,苏妙卿不知道。   不过,她不会可怜央宗·罗珠就是了,在她出手想要她的命开始, 她就该做好来自大邺的报复!   不过, 苏妙卿很快就没有时间理会央宗·罗珠了,因为……成武帝不好了, 陈院使向萧峄透露成武帝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小太子李承瑞状态很不好。   “公主, 您去劝劝吧?”   “太子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孔嬷嬷对着苏妙卿忧心忡忡地说道。   成武帝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小太子李承瑞每天散完朝, 就去养心殿守着,期盼着成武帝的病情能够好转, 端手端药不假他人, 已经连着一个来月了。   小太子李承瑞才八岁的孩子, 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才短短一个月,就瘦得下巴都尖了,脸色发青,把孔嬷嬷给心疼得够呛。   她已经劝过小太子很多次了,可是,无论她怎么劝,小太子也不肯挪步,一定要守着成武帝。她这也是没办法了,所以,来拜托苏妙卿来了。   苏妙卿与小太子情份非常,再加上苏妙卿明年就要嫁给摄政王萧峄了,日后小太子也要叫她一声舅母,她算是小太子的长辈。   苏妙卿听孔嬷嬷说的严重,心中放心不下,于是,便跟着孔嬷嬷去看小太子。   一见到小太子李承瑞,苏妙卿才知道小太子此时的状况比孔嬷嬷说的还要严重。   苏妙卿心里又急又气,话到嘴边,可是,看到小太子李承瑞眉眼的憔悴,最后,又全都咽了回去,只是提着食盒蹲到小太子面前,轻轻道:“太子殿下,华瑶带了一些鱼茸花糕和你爱喝的赤枣乌鸡汤……您尝尝?”   苏妙卿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瞬间一股暖暖的清香味道扑鼻而来。   小太子李承瑞心情忧郁,一直吃得不多,也没什么胃口,本来想摇摇头表示不想吃的,可是,闻到那股带着枣味的清香,他竟然有一点饿了……   这一饿,小太子李承瑞才像是重新活了一般,瘪着嘴对苏妙卿哽咽地说道:“舅母……”   苏妙卿闹了个大红脸!   虽说,她日后嫁给萧峄后,小太子李承瑞是要喊她一声舅母的,可是,现在小太子就这么叫她,是不是有点早了?!   她是应还是不应?!   不应吧,小太子李承瑞现在本来就很难受了,她这个时候挑剔一个称号似乎不太好。   可是应了吧……别人会不会觉得她恨嫁啊?!   最后,苏妙卿只能尴尬地选择装没听清,将小太子李承瑞拉到桌边,将食盒中的东西一样样儿摆出来……   鱼茸花糕、赤枣乌鸡汤、还有一小碗火腿鲜笋汤面,另加几碟子配面吃的小菜。   “先喝完汤暖暖胃……”   苏妙卿先盛了一碗赤枣乌鸡汤塞到小太子的手里。   她估计这段时间李承瑞都没有好好吃东西,那胃肯定是皱巴巴的,吃什么下去都不香,还堵得慌,还是先喝汤把胃舒展了,再好吃其它的东西。   她给小太子带来的食物都是那种好克化的东西,不会加重他肠胃的负担。   小太子李承瑞抬眼看看苏妙卿和孔嬷嬷眼底的担心,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始默默喝汤。   小太子的用餐礼仪很好,食不言,寝不语,一碗汤、几块鱼茸花糕、再加上一碗火腿鲜笋汤面下肚,小太子青白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见到小太子终于肯好好吃东西,孔嬷嬷看向苏妙卿的眼里全是感激。   “吃饱喝足,咱们就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苏妙卿柔声说道。   “不!”,小太子李承瑞摇了摇头,回头看看寝宫龙床的方向,“我要陪父皇!”   语气坚定又执拗,还带着一丝丝恐惧。   苏妙卿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在他回宫休息的时候,他会来不及看他父皇最后一面,所以,他一步也不敢走,也不敢回宫休息。   “我们不走。”   “我们就在旁边的软榻上睡一觉,皇上若是醒来,华瑶答应你,第一时间来叫你,好不好?”   苏妙卿看着小太子李承瑞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小太子李承瑞听见苏妙卿这么说有些犹豫,他又不舍地看了一眼寝宫龙床的方向,显得十分的纠结。   “太子殿下,您是大邺诸君。”   “太傅们一定和您说过您的身上肩负着大邺江山和天下黎明百姓的安危……摄政王也一定和您说过此时大邺内忧外患……”   “所以……您不能再倒下……”   苏妙卿有些不忍再往下说下去。   将这千斤重担交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这是何其的残忍?!   可是,李承瑞没有选择,就如同这天下许许多多的百姓一般,没得选择。   他只能顶着压力向前走,后退一步都将面临万丈悬崖粉身碎骨的结局。   苏妙卿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小太子能不能听懂。   但显然小太子李承瑞听懂了。   他没有在再坚持一定要等着成武帝醒来,而是,拉着苏妙卿的手一再说道:“如果父皇醒了,一定要立刻叫醒我……”   苏妙卿和孔嬷嬷都连连点头。   小太子李承瑞这才放心地上软榻上休息去了。   “老奴就知道这事儿找您就成了……果然,您出马就是好使……”   小太子李承瑞沉沉睡去了,孔嬷嬷看着他眼下的淤青,长舒了一口气对苏妙卿说道。   苏妙卿浅浅一笑,让孔嬷嬷也去休息了,只留她一人专心留意成武帝那边的情况。   半夜,已经连着昏迷一个星期的成武帝终于醒了,而且,还很有精神的样子。   小太子李承瑞简直大喜过望,他以为自己的父皇终于要好了呢。   可是,殿中所有人却都是心中一沉,不由得同时闪出一个词──回光返照。   成武帝也知道自己是大限将至,于是,他将萧峄、泾国公、左相、吏部尚书四人全都召进了养心殿,在他们面前让大太监福全宣读了他留下的圣旨,在他驾崩之后,由太子李承瑞登基,摄政王萧峄摄政,泾国公、左相、吏部尚书三人辅助……   在宣读完圣旨后,成武帝便小太子李承瑞的崩溃大哭中崩逝。   丧龙钟的钟声在那晚响彻大邺京城的上空,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下,顷刻间,天地间便白茫茫的一片……   与此同时,吐蕃驿站。   “大邺的皇帝死了?!”   “哈哈……这可是大好事……国师,快给我王兄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终于等到大邺的老皇帝死了……”   此时正在被禁足的央宗·罗珠脸色扭曲地说道。   她要恨死大邺那个华瑶公主了!   她一定要让她王兄发兵攻打大邺,待将大邺打下来,那要狠狠折磨那个华瑶公主,她要把她的脸抽花!   “国师,你问问王兄,究竟什么时候与大邺开战?!”   央宗·罗珠又急切地问道。   她已经等不及了!   “开仗先不急,我还要再测测大邺的底……”   吐蕃国师将大邺皇帝去世的消息飞快地飞鸽传书出去,让吐蕃做好攻打大邺的准备,但究竟要不要动手,还要再等他的消息。   “还要再测?!这要测到什么时候去?!”   央宗·罗珠不乐意地撅嘴道。   “大邺旧皇刚去,新皇急于登基,若是大邺皇子们对那个位置有想法,这时候就该是大邺最乱的时候……”   “混水才能摸鱼。”   “大邺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我也就越能看清楚大邺的虚实……”   吐蕃国师缓缓开口道。   他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天。   还好,这一天没让他等太久。   大邺的老皇帝果然已经不行了。   接下来,只要他擦亮眼睛,总能看探清楚这大邺的真实情况,若这大邺只是徒有虚表,那么他们吐蕃动手的机会就到了。   央宗·罗珠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能不忍耐,只能在心里暗暗期望大邺快点乱起来。   ……   宣王府.书房密室。   “主子,成武帝驾崩了!”   青衫老者听到影在半空的丧钟,也是难掩一脸的激动。   新帝登基……   他们的机会要来了……   “所有死士都已经通知到了吗?!”   宣王淡淡地问道。   “都已经通知到了。”   “只待新皇太庙祭祀时一举拿下!”   青衫老者沉声说道。   “好!”   宣王李峙背对着青衫老者,看着密室墙上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眼中闪过猩红的疯狂之意。   半生隐忍,就看今朝!   …… 第116章   成武帝在死之前, 曾留下遗旨,让太子李承瑞在他驾崩的三天后便即位。   这道遗旨虽与常理不合,但是, 大邺情况特殊,百官们也都能理解, 让太子李承瑞快速登基, 有助于稳定天下百姓的心。   因此, 三天后太子李承瑞在摄政王萧峄的辅助下举行了登基大典。   在天坛祭祀皇天后,新帝李承瑞带着百官来到宗庙, 打算祭拜祖宗,在赞引官的礼赞声中, 八岁的李承瑞带着百官在宗庙前行叩拜之礼……   “跪!”   “叩首!”   ……   正值最后一拜, 马上就要礼成之时, 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声,随后便有无数身穿禁军衣服的人手持利刃冲杀了过来,更有无数的箭矢向着新帝李承瑞的方向疾射而来……   新帝李承瑞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陡然见到这种惊变, 整个人都吓傻了, 箭都要射到身前了都不知道躲,眼看就要中箭身亡了, 突然一只大手将新帝李承瑞拽到身后, 堪堪躲过了那只要命的箭矢。   “舅舅!”   李承瑞眼中惊惧, 紧紧地抓着萧峄的衣袖, 脸色惨白。   “皇上别怕!”   萧峄挡在李承瑞的身前,面对铺天盖地射过来的冷箭, 苦于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只能拉着李承瑞不停地后退。   可是, 人后退的速度哪里能比得上箭矢射过来的速度,眼看着这些冷箭就要射中萧峄,只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王爷,接刀!”   说着,一把绣春刀便向萧峄飞过来,萧峄没有时间多想,手一伸便将绣春刀抓到手中,随后,将这把绣春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打落在地。   这是登基大典,虽然,萧峄已经提前让黑甲卫做了防备,可是,却没想到禁卫军统领叛变,几千禁卫军倒戈,一时间竟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带着李承瑞和百官在现场十几名黑甲卫的保护下退进了宗庙里。   厚重的庙门一关,外面的人打不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这里是宗庙,是李氏宗族安息的地方,给禁卫军统领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火烧宗庙的事。   一时间,两方人马竟然僵持在了这里。   “王爷,您又何必非要死守着这么一个毛孩子?!”   “大邺现在内忧外患,这诺大的江山岂是一个毛孩子能坐得稳的?为了天下人的福祉,自然是要选一个有能力的人登基为帝……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禁卫军统领陈角觉得大局已定,不由得意洋洋地向里面喊着话。   “呸!”   “你个乱臣贼子,孝睿皇帝才刚去,你就公然违抗他的旨意,你这是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吏部尚书冯晋安最先沉不住气,站在庙门前对着门外破口大骂。   这吏部尚书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出身,骂起人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直骂了一个时辰都不见词穷,甚至有再骂下去的战力,直骂得门外的禁卫军统领陈角脸色漆黑,神色狰狞。   最后,还是泾国公看不下去,将吏部尚书拉了回来,“好了……”   在这里骂只狗有些用?!   有那个时间,当然是要套出幕后主使者啊?!   想到这儿,泾国公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抱着新帝端坐上首正在闭目养神的摄政王萧峄,与其它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官相比,摄政王萧峄的神情太过淡定,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虽然,他不知道萧峄在搞什么鬼,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堂堂摄政王不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有防备,被狼狈的逼到这个地步。   同时,他也很奇这个在背地里谋划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谁?!   这个人藏得很深,性性很稳啊!   都已经胜局将定了,这个人居然还是没有现身,光是这份定力,就让人倒吸凉气。   因此,他拦下了越骂越起劲儿的吏部尚书冯晋安,让他歇口气喝口水润润嗓子,自己则接替冯晋安来到门前,沉声道:“陈角,你忤逆圣意,背叛新帝与王爷,只为了寻一个你口中说的有能力承担得起大邺江山的人,这个人不会说的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若是如此,我劝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你无德无才无能,你若想造反当皇帝,老臣等宁愿一死去地下陪先帝,也绝不会向你臣服!”   宗庙外的陈角听到泾国公的喊话,不禁大喜过望,连连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本统领可不是乱臣贼子,本统领一心为大邺,此心天地可鉴!”   “本统领怎么可能想要称帝呢?”   泾国公长眉微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喊出的话却依旧义愤填膺:“你说你没有称帝的心思,那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有能力为帝的人不是你自己,又是谁?!”   “你真的那么好,愿意为别人做嫁衣?!”   “该不会是打着什么扶持傀儡皇帝的心思吧?!”   “让我想想是十一皇子……还是十三皇子……”   陈角听泾国公张愈含着怒气的猜测,生怕让人听了会多心,连忙急急开口道:“泾国公,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如太子殿下般都是黄口小儿,哪堪重任?!”   “本统领要推荐的人自然是年富力强、素有仁善美名在外的宣王殿下!”   陈角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砸进了宗庙内百官的心里,不少官员脸上已经变色。   宣王!   居然是宣王!   宗庙内泾国公、吏部尚书、左相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隐在背后密谋这一切的居然是那个素来不管朝政的宣王。   泾国公飞快地扫了身后摄政王萧峄一眼,发现萧峄仍在闭目养神,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波动,像是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一般。   “宣王殿下确实素有仁善美名,可是,宣王殿下也是出了名的不喜朝政!”   “陈角!你还说你不是想要扶持傀儡皇帝,自己独揽大权?!”   泾国公张愈摆出了死活都不肯相信的态度。   这也不怪泾国公不肯相信,实在是这些年来宣王闲云野鹤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不只泾国公不相信,其它官员也都不肯相信,纷纷出言质问着陈角。   “还问什么?他就是个乱臣贼子!”   “还拿宣王说事儿,谁不知道宣王虽有才华却只爱游山玩水……”   “他就是心存异志!”   “你们都闪开,让老夫骂死他!”   吏部尚书冯晋安歇过了劲儿又开始叫骂了起来。   ……   就在正热闹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了悠扬的长音,“宣王到!”   宗庙内顿时一静,泾国公最先透过门上的空隙向外看去,只见宣王自远处缓缓向宗庙走来,他的身上赫然穿着──龙袍!   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若是之前,还有人替宣王辩护,认为这一切都是陈角那厮的阴谋,他是要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自己独揽大权,可是,现在宣王身着龙袍,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傲睨万物之姿,这绝对不是一个与世无争之人应该有的眼神。   他们被骗了!   这个宣王竟然心思如此深沉,居然将他的野心藏得如此之好,让精明狠戾的成武帝这辈子都没猜到他的头上去。   那些因为争储而早死的皇子们,他们的背后之人一直没有查出来是谁,会不会是……宣王?!   这个时候,不用别人说,他们心中也隐约有了答案了。   陈角一见宣王来了,连忙很是殷勤地让人为宣王搬来了坐椅,然后恭敬地退到宣王身后,很明显是以宣王为主。   百官看到,除了宣王之外,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青衫的老者。   “萧峄!成王败寇!”   “你输了!”   “束手就擒吧……朕可以让你死得体面点……”   “至于其它人……若是愿意效忠于朕的,朕可以饶了他们的家人……”   宣王李峙把玩着手上的白玉龙纹扳指,嘴角微勾,淡淡地说道。   萧峄自诩将京城把控得密不透风,可他不知道禁卫军统领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这步棋在成武帝尚未登基之前,便已步下了,当时,萧峄还只是个奶娃娃呢。   萧峄输的不冤!   只不过和他比起来,萧峄还是太嫩了!   不过,这世间上有千百种药,就是没有后悔药。   今天,他早已经将这里包围得密不透风,待萧峄的援军赶到时,他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江山、美人……终于是他的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许多年了!   宗庙内的百官在宣王说饶过他们的家人时便已经开始慌了,他们可以不惧死,可是,他们还有家人,他们哪个人身上不是上有高堂,下有幼子?   宣王这意思明显是要拿他们的家人来要挟他们……说不定……说不定……宣王的手下现在就已经在满京城的抓人了。   “泾国公、左相、冯尚书……现在可怎么办啊?”   “摄政王!”   “现在该怎么办啊?!”   据他们所知,皇宫中尚有三百黑甲卫可以迅速赶来救援,可是,只三百黑甲卫如何能应对几千禁卫军,一时间,这些官员都跑到泾国公和摄政王萧峄求拿主意,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在宣王李峙开口的一瞬间,萧峄便已经睁开了眼睛,潋滟的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笑得水静风停。   抓到你了!   “李峙!没有昭告天地和祖宗,你这一声朕是不是叫得太早了些……”   “逼宫谋反,兵变夺位……你要如何对天下黎民解释?!来历不正的皇位,你以为你能坐得稳?!”   萧峄端坐上首,稳如泰山。   萧峄从容淡然的模样,让群臣心中一下就安稳了下来,好像也没那么慌了。   “萧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朕会昭告天下,说吐蕃人在新帝登基之时行刺,摄政王为救新帝不幸中剑身亡,新帝因伤势而重驾崩,其它的皇子伤的伤,残的残……”   “朕是临危受命登基的……”   宣王看向宗庙缓缓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野心,目光锐利如刀。   “吐蕃人?!”   “吐蕃人竟然和你合谋了?!”   萧峄语气幽冷,带着莫名的危险。   被邀请来观礼,却突逢□□,此时正躲在墙角的吐蕃国国师闻听此言,心中不知为何就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想大喊他们吐蕃并没与参与,可是,又怕引起宣王李峙的注意,惹祸上身,只能闭口不言,在吐蕃护卫的保护下与吐蕃公主央宗.罗珠藏得更深了。   宣王李峙也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可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车轮声……   什么情况!?   皇宫四门不都已经让他们的人关上了吗?   哪怕萧峄的人从外面攻打,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才能破开城墙,而有这个时间萧峄早就是他的刀下鬼了。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车轮之声?   而且听声音,这车上不知装了何物,应是很是沉重,才会有如此沉闷之声。   宣王李峙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危险袭上心头,他开始不安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广场门口,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何物?!   沉闷的车轮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如同天边的雷声一般……   就在众人都忍不住想要跑到三个门口一看究竟的时候,那东西终于出现在三个门口露出了真容……这是……   广场上大部份造反的禁卫军都不认识此物,他们只看到此物后面跟着四个黑甲卫,心中不由得一松,哈哈大笑出声。   就四个黑甲卫还想救出新帝和摄政王?!   他们一人一刀就可以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就在禁卫军们疯狂大笑的时候,黑甲卫们举起了火把点燃火药,黑通通的炮口直接对着广场内的所有人……   “不好!”   “这是红衣大炮!”   就在宣王仍没弄明白这是何物时,宣王身边的老者总归是见多识广,在最后一刻认出了此物,并疯狂向宣王扑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三发最新改良版的红衣大炮的弹药无情的向广场上所有人炸去,原本数千名的禁卫军,顷刻间便死的死、伤的伤,这三发炮弹下去后还能站着的禁卫军寥寥无及……   随后是三百人的黑甲卫拿刀冲进去,如同狼入羊圈般收割着人命。   局面瞬间改写!   …… 第117章   这一天, 京城大乱,宣王的人马四处抓捕百官家眷,而这抓捕的重头又在华瑶公主府和安昌侯府。   宣王要抓苏妙卿!   苏妙卿是摄政王萧峄未过门的妻子, 两人是成武帝赐婚,外人只以为宣王抓苏妙卿是为了威胁摄政王萧峄投降, 谁也不知道宣王抓苏妙卿其实只是为了金屋藏娇。   只可惜, 苏妙卿不在华瑶公主府。   这把宣王的人马给弄蒙了。   不是说华瑶公主府建好了, 华瑶公主前天已经从宫中搬出,住到宫外的华瑶公主府吗?!   这怎么没人呢?!   “去安昌侯府!”   为首之人一脸阴狠地说道。   宣王给他的是死命令, 一定要活捉华瑶公主且不得伤害她半分。   若是今天他抓不到华瑶公主,他就得提头去见宣王了。   等他们赶到安昌侯府时, 他们遇到了安昌侯府护卫的激烈抵抗, 这些原本不被他们放在眼中的侯府护卫不知为何今日个个变得难缠之极, 他们不停的从墙头往外放箭、砸石头、扬石灰……最后,他们甚至倒火油扔了火把……   这让为首之人越发疯狂。   宣王极为看重苏妙卿,为了能保证百分百抓到她,宣王派给他的都是他们的好手, 可是, 现在不过只是抓一个小女子,原本以为极容易的一件事儿, 他们这里的好手却死的死, 伤的伤。   “一定要抓住她!”   “一定!”   为首之人派人再去叫些好手过来, 他则带人将安昌侯府团团围住, 一个人都跑不出去。   他们在围困安昌侯府,而安昌侯府里的人则在休息。   他们知道这些人来安昌侯府是来做什么的, 不外乎就是宣王那个乱臣贼子想要抓他们未来的王妃, 以此来要挟王爷吗?!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王妃根本就不在安昌侯府!   王爷早有安排, 不只王妃不在安昌侯府,连平恩夫人、大夫人、大小姐和小侯爷都不在府里,他们在这里也只是不想让贼人进了安昌侯府,万一找不到人而大肆毁坏罢了。   安昌侯府的防护早早就被他们黑甲卫接手了。   他们想要抓住王妃?!   别妄想了!   连他们都不知道王妃被王爷送到了哪里……   此时,在京城被人找翻天的苏妙卿却是在城外归云山上,站在山上遥望京城的方向,看着京城喊杀声震天,处处火光,浓烟弥漫,苏妙卿的双手紧紧的攥着,眼望皇宫方向眨也不眨,那里有他的爱人在与谋逆之人生死相博……   苏妙卿从来不知道萧峄在她的心中竟然已经有如此份量了,明明知道他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明知道他只是以身为饵钓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四十多年的黑手,明明知道他已经做了万全之策……可是,在他把自己和姨母一家送到归云山上时,她还是只不住的为他担心。   这两天她甚至都不敢闭眼入睡。   每次闭眼,眼前都是他满身鲜血,身负重伤的样子……   也是这一刻,苏妙卿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爱他爱到这样深,甚至不忍他受一点点的伤。   苏妙卿想如果萧峄能平安回来,她一定要告诉他──她爱他!   “丫头,别看了。”   “摄政王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平恩夫人拄着拐杖,声音温和地劝道。   这个丫头,这两天吃不下睡不好,一有时间就在这时痴痴的看着京城的方向,就算她不说,她也知道这丫头是在担心宫里的摄政王。   都说关心则乱,这个聪明的丫头也终是不能免俗。   摄政王那是何等的人物?   既然他敢以身做饵,那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定能平安归来。   这丫头只需要在这归云山好好的等他两天便好,何苦这样坐立不安?!   “老夫人……”   苏妙卿回头见是平恩夫人,眉头微皱,眼中不安。   她知道平恩夫人说的是对的,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见她的,可是,她也不知为什么这颗心就是静不下来。   明明,她都已经给了他顶级的保护符的……   “你呀,是关心则乱。”   这说明这丫头是爱惨了摄政王。   平恩夫人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欣慰。   她以前就觉得这个丫头太聪明、太理智、太过兰心蕙质,这样当然不是有不好,只是太过聪慧的人容易钻牛角尖,也不容易交心。   她原以为这丫头这辈子都难以真正爱上一个人,就像对徐流臣亦或是宁熹一般,都是淡淡的,哪怕他们被其他人抢走,也只是沉闷了几天后,便忘到脑后了。   与其说这丫头心大会调节,不如说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爱上过他们,充其量明好感罢了。   这丫头爱上一个人的样子,她以前觉得自己怕是看不到了,这丫头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了,却没想到今天她居然看到了。   呵呵……   原来这小丫头爱上一个人后也是不能免俗啊!   看见平恩夫人眼中的调笑,苏妙卿有些羞涩,视线不由得飘乎躲闪。   这个样子让平恩夫人的笑意越发的大了。   平恩夫人又老了,头发已经全都变成了银白,成武帝的离去对平恩夫人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还好有小景修在,平恩夫人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就在此时,皇宫的方向突然传来三声巨响,声如雷震,哪怕她们是在城外的归云山上都清楚地听到了,这一下不由得让平恩夫人变了脸色,连大夫人卢蓁和表姐谢婉贞都不禁相扶着走出来,想要看一下究竟。   是什么东西竟会有如此大的响声?!   是打雷了吗?!   相较于众人脸上的惊慌,苏妙卿却是眼中闪过惊喜,猛地扭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那是红衣大炮的声音!   红衣大炮响了,代表一切都结束了。   ……   苏妙卿猜的不错,当天晚上萧峄就来接她了。   “萧峄!”   当苏妙卿看到门口风尘仆仆的萧峄,便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喜悦和激动冲进了萧峄的怀里。   “卿卿?!”   苏妙卿的热情惊住了萧峄。   这是他家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妮子?!   卿卿居然对他这么热情?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萧峄心花怒放,紧紧地搂着苏妙卿。   高大威武的戎装男子将娇小可人的女子死命搂在怀里,满脸情动,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那样的画面美得像一幅画儿一样。   从萧峄的口中,苏妙卿知道了后续。   三发红衣大炮,宣王的那三千禁卫军死伤大半,剩下的也都重伤,站都站不稳,很轻易就被黑甲卫给斩杀了。   陈角被大炮轰死了,那个宣王的老师青衫老者也为了保护宣王死在了大炮之下,倒是宣王被老者压在了身下,只是腿断了,却没有死。   不过,他此时和死了也没有多大区别──他被下了大狱。   只待查明他身上所有的罪行,就会被新帝以谋反罪处死!   宣王府自然也是被抄家下狱,不存在了!   而在这场叛乱中,最伤最大的除了宣王之外,还有吐蕃国师和吐蕃公主央宗.罗珠。   央宗.罗珠死了!   吐蕃国师残了!   他们躲在了墙角,爆炸时一块巨石好死不死地被崩起来重重砸在这群吐蕃人的身上,吐蕃公主央宗.罗珠当场就被砸死了,吐蕃国师总是被砸到了腰部,吐蕃随行医师检查后发现吐蕃国师的腰断了,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最惨的是有炮弹碎片划伤了吐蕃国师的双眼,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吐蕃人大怒,吵着找大邺要个说法,萧峄却率先以吐蕃勾结宣王刺杀大邺新帝的罪名将他们都下了大狱。   吐蕃国主大怒,甚至想要与大邺开战,却被吐蕃国师写信给劝阻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大邺有一种让吐蕃国师肝胆巨裂的大杀器,在没弄清楚这个大杀器的底细时,吐蕃国师不敢与大邺开战。   京城大乱那天,虽然京城乱了一阵子,但因为萧峄提前做了准备,城外的守军很快便进入京城清理叛乱,所以,宣王做乱那天虽然看着凶险,但实际上被没有多大伤亡。   但是,苏府却是例外。   按理说苏政不是京官,宣王的人要抓也不会抓苏家人,只要苏家人把门关好,一家人躲在家里不出来,是不会有多大事儿的。   可是,苏老太太和大夫人赵翠苓是个不能经事的,听到外面乱成那样,自己就吓坏了,她们生怕乱军会闯进来把她们抓走,于是,这三个人带了一些家丁居然打算去安昌侯府避难。   结果,在半路上就被叛家误伤,全家死在了叛家的马蹄之下。   苏政回家丁忧奔丧,再没有复启过。   他倒是想见见苏妙卿,可惜,此时的苏妙卿却早已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人。   这些事情苏妙卿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自从宣王之乱平定后,她就很忙。   她忙着开她的琉璃阁、忙着和农庄上的人种她的试验田……还有……忙着准备她的嫁妆和绣嫁衣。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婚事订在了明年六月,她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准备呢,不着急。   可是,她不知道原本古人成婚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她以为六个月的时间足够用了,可实际上……根本不够用啊!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每一步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纳吉的大雁是萧峄亲手捉的活雁,他们的婚书是萧峄亲手在铜板上一字一字敲出来的……从纳采到请期,每一步萧峄都要做到最好。   很快就到了六月婚期,明天,她就要穿上最美的嫁衣,嫁给她的爱人了。   …… 第118章   大婚当天, 晴空万里,温度宜人。   华瑶公主府红绸蔓荫,张灯结彩, 锣鼓喧天……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平恩夫人做为苏妙卿的长辈为苏妙卿送嫁,姨母在喜房里将人指使得团团转, 表姐谢婉贞和闺蜜鲁宁馨都围在苏妙卿身边和她说着话, 缓解着苏妙卿的紧张。   苏妙卿两辈子头一回做新嫁娘, 心里不紧张才怪。   她现在不只紧张,她还又困又饿。   她起得太早了, 天还未亮时,她便被姨母抓起来穿喜服、梳妆了……而且, 姨母还不让她多吃, 更不让她喝水, 怕她一会儿婚礼时要如厕就麻烦了。   就这样苏妙卿又困又渴又饿地被折腾了三个时辰,直折腾得苏妙卿叫苦不迭。   “嫁人好麻烦啊!”   “姨母,要不然我还是不嫁了……”   苏妙卿撒娇抱怨道。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   大夫人卢蓁掂着脚的向外张望, 等着摄政王萧峄迎亲, 心里急得不行怕错过吉时,偏偏苏妙卿还不让她省心, 嘴里还嘟囔着不嫁了这种混话, 气得她轻拍了一下苏妙卿的胳膊。   这种大喜的日子, 这种胡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苏妙卿和大夫人卢蓁的互动, 看笑了旁边的谢婉贞和鲁宁馨。   “我堂姐嫁人时也是这样的,可是, 她没有卿卿胆子大还敢说不嫁了……”   鲁宁馨用帕子捂着嘴笑着和谢婉贞说着悄悄话。   她这一辈最终和上一辈子不同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活在乱世之中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无论是宣王谋反, 还是吐蕃做乱,都被摄政王消灭在了萌芽之中。   听说吐蕃人忌于大邺的红衣大炮,最后,不得不赔了大邺很多钱才将他们残废的国师给赎了回去,有红衣大炮在边关镇着,吐蕃再不敢进犯大邺,现在乖得不得了。   她现在每晚都睡得很香,再也不做恶梦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一辈子和上辈子为何会不同,但她觉得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在她的密友──现在的华瑶公主苏妙卿身上。   但是,你让她细说,她又说不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   但这并不妨碍她感激苏妙卿。   苏妙卿即将嫁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子──摄政王萧峄,那摄政王萧峄还公开承诺此生唯卿卿一人,真是羡煞天下女子。   她也羡慕,但她觉得卿卿值得。   “表姐,我好饿啊!”   苏妙卿见和姨母撒娇行不通,又转头对谢婉贞撒娇。   谢婉贞很是心疼,可是,又不敢背着母亲喂苏妙卿吃的,只得将自己的荷包拽下塞进了苏妙卿的手中,“我这里有一些小点心,你一会儿在喜轿上偷偷吃些……可是,要小心不要弄花了口脂……”   苏妙卿闻言大喜过望,趁着姨母又去门口张望的功夫,连忙将那荷包藏在了袖子里。   甚至下一秒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偷吃一块,让表姐谢婉贞和鲁宁馨连手镇压了。   开玩笑!   今天的苏妙卿美得千娇百媚,瑰姿艳逸,让人心惊。   若是让她忙中出错不小心弄花了妆,那多可惜?!   无论苏妙卿用多幽怨可怜的眼神看着两人,两人都不为所动,正在僵持间,一阵阵巨大的鞭炮声由远及近,门外乱轰轰的一团儿,只听见姨母欢喜的一拍腿道:“摄政王来迎亲了!”   “快!快!把她的喜帕给她盖上……”   “送她上轿……”   ……   苏妙卿只觉得耳边吵杂无比,人影慌乱,紧接着眼前便是一暗,红通通的,再也看不见了。   她感觉有人扶着她轻轻的跨过门槛,上了花轿,在吹吹打打,摇摇晃晃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耳边依旧是一片喧嚣,她不由紧张地抓着手中的红绸……   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到她的眼前,耳边是低沉磁性的声音:“卿卿,别怕!”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苏妙卿的心一下子便安稳了下来,她伸出自己莹白纤细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中,任由他牢牢的握着她的手,一步步步入摄政王府……   拜了天地,敬了高堂,送入洞房。   苏妙卿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绿绮、画屏几个借着空档送进来满满一桌的好吃的,都是她爱吃的口味,采薇笑眯眯地说道:“这都是摄政王给您安排的,怕您饿着……”   心中感动于萧峄的细心,饿坏了的苏妙卿也没有客气,风卷残云的吃了个饱。   当绿绮她们伺候完她漱口、净手,又替她重新盖好喜帕退出去后,苏妙卿才后知后觉的又紧张了起来……   屋子很安静,只有大红喜烛‘啪啪’的爆裂声,还有淡淡的沉水香压着百合香的清雅味道……   她就……嫁人了呢……   不知为什么苏妙卿蓦地想起当初在温泉行宫时,萧峄那贪婪又邪肆的吻,那满满的侵略气息让人有些腿软……   苏妙卿的脸‘腾’地红了,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颊上的温度,烫得厉害。   她有些喘不上气了。   肯定是这喜帕给闷的……   苏妙卿猛的掀了喜帕,重重的喘了两口气。   不行!   还是闷!   苏妙卿三步两步地又来到了窗边,将窗户掀开,正探着身子向外呼吸着新鲜空气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还没等苏妙卿反应过来,门便已经被打开了,一身红衣昳丽无比的萧峄站在门外,正看见苏妙卿探身的模样。   “看看我逮到了什么?摄政王的落跑新娘?!”   萧峄眼神一暗,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他就知道这小妮子不会老老实实的等着嫁给他!   她是一定要作妖的!   苏妙卿猛然见到萧峄,吓了一跳,心中更紧张了,总觉得自己一会要倒大霉了,莫名的就有一种先逃为敬的想法,可惜,现在已经被萧峄发现了,跑不了了。   “我只是有些闷,所以,推开窗想要透透气……你相信吗?!”   苏妙卿怯生生地开口。   “相信!”   “那王妃透好气了吗?”   萧峄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温柔缱绻,缓缓向苏妙卿走来。   苏妙卿被萧峄今日格外俊美所惑,反应慢了半拍,等人清醒的时候,早已被萧峄勾上了床……   整整一夜的翻云覆雨,被翻红浪,让苏妙卿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为何会一直不安,萧峄简直像是饿了三年的狼终于抓到了他的猎物,痛痛快快地吃了个过瘾。   到天蒙蒙亮时,苏妙卿已经哭得眼眶红红,再无力求饶了……   ……   萧峄一直知道苏妙卿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在苏妙卿试验田的水稻种植方法大获成功后,他便大力向全国推行,当全国都实行了这种科学方法种田大大提高了稻田的收成后,举国同庆之时华瑶公主之名传遍了全国各地。   无数人感激苏妙卿,感激她让自己填饱了肚子,他们自愿自发的为苏妙卿建起了庙宇,还为她盖起了金身。   在民间,苏妙卿的威望直逼当朝摄政王。   摄政王拉着苏妙卿去看百姓为她建的庙宇,这让苏妙卿大为震撼!   也是在这一天,萧峄将他之前一直答应要给苏妙卿的护身符给了苏妙卿──那是成武帝写下的一张昭书,上面写着若是有一天萧峄负了苏妙卿,准许苏妙卿和离!   有这道圣旨在,哪怕是现在的新帝不同意都不成。   先帝的遗旨最大!   “你看你有民心,还有先帝遗旨,若是我负了你,你想和离,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他们都会向着你的……”   萧峄潋滟的桃花眼看着苏妙卿,可怜巴巴地说道。   萧峄亲手打造了一把能伤到他自己的匕首,然后,将那把匕首交给了苏妙卿,将刀尖对准了他自己。   苏妙卿握着这道遗旨,看着萧峄,美眸氤氲。   她听见她心上的层层枷锁轰然崩塌!   也许……自己可以试着更爱他一点……   苏妙卿眼中含泪地笑了。   ……   9277离开了!   在苏妙卿成亲的当天,它和苏妙卿郑重做了告别后离开了。   它是笑着离开的!   因为苏妙卿出色的表现,它终于拿到了它心心念念的3S+的成绩,它告诉苏妙卿它回去后一定能高升。   苏妙卿在9277离开前,将自己所有的积分都换成了她所需的东西,将她的积分花得一干二净。   此后的岁月,苏妙卿过得舒心又顺畅,几乎没有用到过9277给她的东西。   连她生孩子的时候,都顺利无比,都没怎么感觉到疼,孩子就出生了。   她只生了一胎,这一胎便子女双全。   虽然,苏妙卿并未感觉出产有多疼,可是,那一盆盆的血水着实是吓到了萧峄,以致于萧峄说什么都不让她再生了。   两个孩子,先出生的是姐姐,后出生的是弟弟,性格天差地别。   姐姐萧韵性格活泼,像个脱缰的小马驹,嘴甜得要命。   弟弟萧坞则性格沉静,小小年纪便心思缜密,端方沉稳。   每每看到这两个孩子,苏妙卿便觉得头疼,只觉得这两个孩子的性格若是换一换便好了。   但这也只是苏妙卿的妄想罢了。   性格这种东西是天生的,哪里能是她说改变就改变的。   罢了!   就这样吧!   待日后长大些,也许就好了。   这时候,苏妙卿偶尔会想念9277,如果9277在,也许有办法。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思念9277了,突然有一天,在萧坞来给她请安时,她又听到了熟悉的清脆童音,“萧坞,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会让你成为千古名臣的!”   ……   【完结】   作者有话说:   本来是想写番外来着,不过,看到好像没人提要看哪个人的,这对苇苇来说就是不用写啦的信号,所以,苇苇就不写番外了哈……哈哈……苇苇终于写完这本啦……小天使们咱们下本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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