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作品正文卷 ------------ 楔子 “清欢，Miss宁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同事小南转过身来，通知清欢道。 “哦，好的。”清欢一边答应下来，一边起身朝经理办公室走了过去。 推门进去后，就看见Miss宁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着，手上正翻阅着一份资料。 “宁姐，你找我？”清欢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轻声开口。 “听说这次的职级评定你又没有参加，怎么，真打算就这么混吃等死了？”Miss宁慢慢抬起来头来，神色淡淡地问。 清欢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宁姐，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按我和宋海的约定，结婚后我就得辞职在家照顾家庭，所以，这次的评定对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Miss宁听完后就眯起眼睛，打量着清欢，她进公司快五年了，外表倒是没怎么变，五官依旧清丽，只是脱去了才进公司时的那股稚气，被几分婉约代替，眉宇间隐隐有种淡泊宁静的气度，和稚气一同消失了的，还有她眼睛里的那股神气。 Miss宁清晰地记得，清欢进公司面试的时候，她是面试官，当时只一眼就被眼前的女孩子吸引住了，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眼里的神采，是那样的骄傲自信，神气活现地像是要冲到天上去，将周围的一切都点亮。 当时Miss宁也很困惑，支撑着她这股神气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她有去查过清欢的背景资料，却发现她只是从一个小城市的普通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子，并没什么特别，在一次公司聚会的时候，她就问清欢，一个女孩子留在S市打拼并不容易，特别是像她这样没什么资源和背景的，就更是艰难了，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来，而不回去家乡过安逸的生活？ 清欢当时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因为只有留下才会有机会啊，我想过得更好一些，不平凡一些，就必须要去努力争取，才有可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她那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却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她身上的棱角就被磨得如此平滑，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让人见了，就不由衷感到羡慕的神采。 “清欢，我告诉过你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能靠得住，你只有将自己经营好了，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幸福。”Miss宁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吟了一下，才开口。 其实这番话，她不知同清欢说过多少次了，但似乎效果并不明显。 果不其然，清欢虽然老老实实点头说知道了，但是眼里透露出的心不在焉早就出卖了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可惜了，Miss宁不由叹了口气，便让她先出去了。 回到家吃晚饭的时候，清欢就和宋海说起今天Miss宁和自己谈话的事情，她一边将盛好的汤递给宋海，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才不去想着评那没用的职级，工资就涨两百块钱，活儿倒是要你做的不少，还得担更大的风险，我都是快要辞职的人了，没事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啊，评这个劳什子的职称。” 清欢可能自己没有察觉到，但是宋海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现在说话的语态，已经像极了S市那些本地的女孩子，一种散漫的娇媚中，又透着的些许惺惺作态，如果此刻清欢对面坐着个不知她底细的人，绝对不会相信她是外地来的。 宋海沉默地喝着汤，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清欢，你真打算我们一结婚就不工作了？” “那是肯定的呀，不然我一个人又顾内又顾外，多不容易啊，再说了，你现在的工资养我们一个家庭绰绰有余了，我何苦去操那份心。” 宋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了，喝完汤后就到书房去了，要赶一个PPT，第二天一早会议的时候就得用。 清欢收拾完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想起今天才到货的那件睡衣，心里不由一动，起身到卧室洗了澡，换上那套睡衣后，悄声走到了书房去。 宋海正在凝神盯着电脑屏幕，听见门开的声音，也没有抬头，直到一双纤细柔若无骨的手从身后抱住自己的时候，他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清欢穿着黑色蕾丝边睡衣的白皙身体顿时就映入眼帘。“清欢，我今天有点忙，而且很累……”宋海怔了怔，然后有些抱歉地开口。 清欢愣了，眼中似有受伤的情绪闪过，但是她很快地收敛了起来，笑了笑说：“那好吧，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没想到自己精心的准备会遭到这样直白的拒绝，这一刻，清欢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早晨开会的时候，新来的同事在会上积极踊跃的发言，对很多事情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发完言后，就赢得了老李的赞赏的目光。 小南却悄悄凑在她的耳边说：“就怕领导注意不到她似的，这么消尖了脑袋地想出头，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脑袋里想着的，心里盘算着的，都是怎么踩着你往上爬，你只要稍不留意啊，就要当炮灰......” 清欢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端详着新同事年轻和充满活力的脸，在这个世上，青春是最珍贵却又最不值钱的东西，时间一霎眼就过去了。你年轻么？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在这里，青春是最不希罕的。 纵然你有再大的热情，再大的抱负，被一年又一年的磨下来，眼睛钝了，人也钝了，比你更年轻，更青春的下一批人又会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而你，如果不趁着青春还没完全逝去的时候，找到一个好的归属，等待你的，就将是现实最残忍的考验。 还好，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所以，不用去经受那样的考验了。 ------------ 第一章 配不配得上？！ 顾清欢醒来的时候有点头晕，盯着天花板足足有五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她木然地按掉闹钟，从狭窄的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抽出纸巾附到红肿的眼睛上。 唉，还是哭了吗？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 出息点！顾清欢！ 清欢使劲拍拍自己的脸，逼回眼里的水雾，从朋友家里借宿的沙发上坐起来，整装，来到卫生间，然后对着镜子硬是扯出一个笑脸，却发现比哭还难看，于是低头用凉水冲洗脸庞，正值寒冬的季节，水寒冷刺骨，但是她却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地洗簌完毕，化了一个淡妆，像往常一样出门去上班。 爱情已经没有了，面包总还是要保住的。 在地铁上的时候，微信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宋海发过来的，问她昨晚去了哪里。清欢没有回他，只是漠然地将手机重新放回手袋，然后木木地盯着车厢里的电子屏幕，绝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 她，顾清欢，二十七岁，一事无成，在昨晚的时候，还失去了一段维系了近五年的感情。她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和青春都给了他，却被他一句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人打发了。 清欢死死地咬着唇，劈腿就劈腿，找什么借口，难道她顾清欢还配不上他了？！ 14个小时前 格调高雅的餐厅里，宋海把切成小块的牛排递给她，“尝尝，这里是我新发现的，味道十分不错。” 清欢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一眼，回过头看他，嗔怪地说：“这里不便宜吧？又不是什么节日，干嘛要这么浪费啊？你别忘了我们还在存房子的首付。” “没事儿，又不是天天来，”宋海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然后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清欢，吃完饭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吧，什么事儿。”清欢放了一块牛排到自己的嘴里，果然鲜嫩无比。 宋海盯着看了她半晌，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牛排。 “你不饿吗？”清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他十分的反常，坚持要带自己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饭，来了却又不像是有胃口的样子。 “还好，”宋海低着头，继续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这时他的手机突然滴滴响了一声，他拿起来划开屏幕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怎么了？”清欢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非要装作没事人似的，“是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突然有些紧张，宋海才升任公司大区经理没几天，会不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变故？现在宋海的收入是两人主要的经济支撑，可容不得一点闪失。 “不是，”宋海放下手机，看着她，吸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了：“清欢，我们分手吧。” 顾清欢的叉牛肉的手停留在半空，她低垂着眼，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宋海，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顾清欢，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时顾清欢才像是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睁大了眼睛有点定定的看着他，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不过几秒钟她已经嘴角上弯，仿佛是笑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宋海叹了口气，“清欢，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两个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不合适？这个时候你才来给我说不合适？”清欢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也变的尖锐起来，“宋海，我们在一起几年了？四年？五年？不合适你早干嘛去了？” “清欢，我之前以为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也以为自己能坚持下去，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你也不是那个适合我的人。” “那谁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清欢气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叫文静，是之前公司的一个客户。”宋海并没有打算掩饰，直接了当地开口，“遇到她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有滋有味，也终于了解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人，她才是和我相配的那个人。” 顾清欢身子微微一震，只觉得脑海中轰鸣阵阵，五年的感情，就被他这样一句话就轻易抹杀，那个女人才是和他相配的人，那自己呢？自己这么多年在他身上的付出又算什么？他宋海这么多年和她在一起一直是在施舍吗？可是当初明明穷追不舍的那个人是他啊……为什么今天他可以这样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来呢？ 愤怒，绝望，恶心，一瞬间全部交织在一起，一点点地渗透到了她全身，原来男人一旦变心，真的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宋海，你混蛋！”很快，冲动占据了上风，清欢嚯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然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他扇了一耳光。 宋海脸色铁青，却没有躲避，硬生生地挨了她这记耳光，然后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刻清欢却想笑，这么多年的年华就换来了这句对不起，上天还真是给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她有些麻木地转过身，径直朝餐厅大门走了过去。 推门来到大街上，清欢缓缓地，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却发现宋海真的没有追过来，也似乎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分手，是真的要分手了。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下来，那样喧嚣的闹市，身后车道上洪水般的车流，人行道上人来人往，车声人声，那样嘈杂，却仿佛一下子失了声。 清欢捂着脸蹲在地上，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令人绝望过。 神色恍惚中，她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得知朋友那里今晚还有一张沙发可以收留自己时，就拦了出租车过去，坐在车后座，她将头靠在车窗，用力地咬住了唇。 不要哭，顾清欢，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不值得。 第二天上班时间 清欢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的财务报表，却一点工作的心思也没有，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全是对未来的茫然，宋海要和自己分手了，这就意味着她不会结婚了，不用存房子首付了，之前为了和他结婚而作的所有计划都可以报废了，比如旅游，婚纱照，还有淘宝购物车里那些所有她精挑细选，为了婚礼准备的东西。 痛楚突然不可抑制地慢慢顺着血脉蜿蜒，一直到心脏，清欢闭上了眼，是啊，这些都不用做了，那么她以后又该做什么，接下来的人生，要怎么办呢？ “清欢，你怎么了，今天一上午看你的状态都不对呢？”同事小南发觉她的异样，转过身来，关切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清欢摇摇头，嘴角扯出勉强的微笑，“没事儿，就是想事情走了神。” “那你可得注意了，老李朝你这边望了几次，别被他揪着小辫子了。”小南好心地提醒她说。 清欢朝老李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他朝这边望了过来，她随即朝小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挪动鼠标，机械而麻木地开始核对表上的数据。 这个当口，不管她再如何难受，都必须要保住工作，不然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晚上，办公室内的同事都走空了，清欢端着杯热茶，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呆呆地望向外面，对于S市而言，早已经没有星空了，旷阔无比的黑夜里只剩下忽明忽暗的霓虹，微小如盒的车河融着一盏盏等距的路灯，拉出丝一样的火线光弧。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似身在云端的夜天，凝睇着人间。 要是纵身跳下去的话，会怎样？清欢突发奇想，那样的话，宋海还能继续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心安理得地过自己幸福的下半辈子吗？ 不过这样的念头没有持续几秒，她就甩了甩头，将它用力地甩出了自己的脑海，然后讽刺地笑了笑，宋海又算什么东西呢？自己已经为他付出了大好年华，难道还要赔上一条命？她还真把他当成一回事了不成。 清欢将杯子掷地有声地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然后摸出手机，给宋海拨了过去。 “喂，清欢。”电话接通后，那头响起他沙哑的声音。 “宋海，是你对不起我，所以该走的人是你不是我，给你一个小时，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离开我的家，我晚上到家的时候，不想再看见你了。”清欢冷冷地开口。 宋海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清欢，我们能好好聊一聊吗？” “没有必要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清欢说完后，就挂了电话，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就这样结束吧，不管现在有多痛，多难，终究会过去的，时间会慢慢抚平这一切的，她喃喃自语着，将眼泪极力地逼回去，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 第二章 开个价 回到家后，屋子里一片漆黑，清欢在门口站了两秒后，才按下了开关，柔黄的灯光亮了起来，客厅还保留着她昨天早上走时的那个样子，茶几上甚至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牛奶，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实际上，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天翻地覆，物是人非了。 她走到卧室拉开衣柜看了一眼，宋海的衣物已经不见了，梳妆台上留着一张字条，是宋海留下的，大概就是告诉自己他走了，只带走了衣服，其余的东西都留给她，两人在银行的准备买房的头期存款也留给她，当作是对她的补偿。 清欢用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然后扔进垃圾桶里，补偿？他觉得这样就可以补偿自己了？五年的青春，是这点钱就能补偿的吗？ 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可是不这样她又能怎么办，她没有一点的办法，宋海的离意是这样的坚定决绝，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所以在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自己就明白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她也没有想要尝试挽回，那样除了徒增屈辱外，不会起到一点的作用。 疲惫感顿时笼罩着她，她拖着脚步到浴室放洗澡水。 水哗哗地响着，清欢有些发愣，直到有一个单调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反应了半天才惊觉是电话铃声，于是忙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接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母亲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接了起来。 “妈……” “清欢，在干嘛呢？” “没干嘛，准备洗澡呢。” “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边又降温了，你记得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宋海呢？还在加班吗？你也要记得提醒他加衣服。” “我知道了，妈，你和爸也是，要多注意保重身体。” “我们会的，唉，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好好保重身体，已经不能给你们什么经济上的帮助了，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不给你们增加额外的负担才是……” 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清欢突然鼻子一酸，不敢开口，怕母亲听出自己的不对劲。 “对了，你们选好房子了吗？听说现在S市房子涨的厉害，你得抓紧了，远一些就远一些吧，先下手为强，免得后面涨起来，又买不到了。” “没事儿，妈，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了，我洗澡水还放着，不和你说了。”她挂了电话，心中涌起一股悲凉，然后一个人在卧室里站了许久。 第二天是周六，清欢睡醒后，就去了银行，将自己和宋海联名账户里的钱全部取了出来，然后存进自己的账户，然后找了一个街角的咖啡厅里坐下，点了拿铁和三明治，看着手机上钱已经入账的短信提示发怔。 这一笔金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她和宋海这五年来省吃俭用的积蓄，本来应该在前年就可以够房子首期的，但是那年她父亲身体出了问题，急需用钱做手术，当时宋海眉也没皱地就将钱拿出来给了她，房子就没买成，而去年本来要买的，却又因为房价突然涨了起来，房子就又没有买成，所以婚也没有结。 现在想来，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似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房子早早地买好了，她和宋海说不定早就结婚了，也就不会有现在分手这一说了。 清欢叹了口气，端起手上的拿铁喝了一口，然后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生活，虽然宋海将存款都留给她了，但是凭她的收入来说，就算买了房，也没有足够的钱来付每个月的房贷，所以，买房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而且现在住的地方，对她一个人来说，房租也稍微高了些，所以自己应该在租期满之前，尽快找地方搬出去，为了减少开支，最好还是和别人合租。她一边想着，一边拿了张纸出来，将待做的事项一条条例了出来。 今天S市难得出了太阳，阳光暖暖地铺陈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清欢罗列完所有的事项后，就沐浴着阳光，靠着椅子后背，望着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发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对于和宋海分手这件事，她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而且还可以这样冷静地处理善后的事宜，没有哭天抢地，没有颓废不堪，而是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五年恋情的结束。 说到底，还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吧，她已经没有那个资本像个小女生一般地去悼念这段感情的逝去了，她必须不断地逼自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工作，继续生活，否则地话，等待她的，将是在这个城市真正的终结。 正在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窗外有辆刚好停靠下来的跑车引起了清欢的注意，那是一辆宝石蓝的阿斯顿马丁，在阳光的照耀下，车身发射出来的光真正的像宝石般耀眼。 清欢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辆车，当时就觉得很喜欢，只可惜，这个价位的车却是她这辈子也别想拥有的，如今看到真车，她就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机来想拍下来做个纪念。谁知刚拍了几张，就发现有些没对，车里的人似乎没有下车的打算，而里面的女人正取下墨镜俯过身，和身边的男子缠绵激吻，这本是一对情侣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让清欢觉得没对的是，那个女人好像是最近正红的发紫的许安安。 没见过报道她有男朋友了啊？难道是地下恋情还未曝光？ 清欢的八卦之心被稍稍点燃了些许，她好奇地继续观察着，见两人在车里腻歪了一阵，许安安就戴上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好后，推开车门下了车，这时刚好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停靠了过来，她拉开车门就上车走了。 这时清欢就更加肯定了，果然是许安安无疑，没想到自己随便出来喝个咖啡，还能碰到这样劲爆的八卦，她低头看刚刚拍的照片，自己的位置角度出奇地刁钻，将那一幕完整地拍了下来。车里的男人大半张脸都露了出来，深灰色的大衣衬得他眉目分明，很是冷峻夺目，端得是一张好皮相。 “开个价吧。”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对面响起。 清欢惊得差点跳起来，抬起头来，一个男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他看上去气质沉稳而内敛，却不失锋芒，特别是那双沉静的眼睛，深邃犹如星空的下的大海一般。 这不是刚刚拍到的在车里的男人吗？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你在说什么？”清欢一脸茫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照片，不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手指敲了敲桌子，“开个价吧，要多少钱你才肯把它删了？” 看来自己刚刚拍照的行为被人家抓个正着了，清欢脸微微一红，主动开口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听废话，你们这些狗仔还真是无孔不入，脸皮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么厚，”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说吧，要多少钱？十万够不够？” 听出他字里行间的轻蔑，清欢心里腾得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现在的男人都是这么自大吗？宋海的那句自己配不上他的话还犹在耳边，而面前这个男人没有听完自己的解释，就这么认定自己是狗仔，像多听自己说一句话就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将手机搁置在桌上，当着他的面，打开相册，然后一张张地将刚刚拍到的照片删了，然后才抬起头来，“放心了？” “把你的银行账号给我，我把钱给你打过去。”陈易冬见她丝毫不拖泥带水，也就干脆地开口。 “不必了，”清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悠然地开口，“知道为什么吗？” 陈易冬怔愣了一下，这时才正眼看了面前的这个女人一眼，眉目算得上清丽，并不十分漂亮，却有种沉静安然，淡无波泊的气度。和以往那些追着许安安不放的狗仔倒是完全不同。 他沉默了一下，才问：“为什么？” “人和人之间永远是有差距的，而这种差距，本质上是基本的教养和品德的差距，与钱无关，对于一个毫无教养和自以为是的人，我又何必和他一般计较，有句话说的好，想必你也听过……如果不小心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吗？” 说完后清欢就嚯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 陈易冬愕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是被她教训了？他摸了摸下巴，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玩味来。 ------------ 第三章 又是他 “你听说没，今天申盛的人要过来开会。” “嗯，怎么了？”清欢眉眼不抬，继续嚼着劲道十足的鱼丸。 小南点了一份咖喱鸡排饭，才动了两三口她就放下了，见对方了无兴趣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全公司的未婚女都沸腾了，你怎么无动于衷？” “申盛的人来开会，她们沸腾做什么？”清欢奇怪地看着她说。 “你知不知道，来的人可是申盛今年冒出来的一匹黑马，如今金融圈混得风声水起的陈易冬，最关键的是，我们看过他的资料，帅得叫个惨绝人寰。” “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帅？说不定来的是个猥琐中年大叔。”清欢继续不为所动。 “拜托，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是人是鬼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肯定是信息无误才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嘛。”小南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们家宋海长的也不差，你无动于衷也情有可原，对了，最近怎么不见你在朋友圈秀恩爱了？” 清欢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两秒，然后含糊说：“我这不是低调吗。” “切，你还懂低调两个字怎么写啊，平时不虐死我们这些单身狗可是不罢休的。”小南笑着看了她一眼，接着说：“我看你上午回复了职级评定的邮件，怎么，终于想通要奋发图强了？不以全职主妇为你的终极目标了？” “人嘛，想法总是会变的。”清欢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懒懒地说。 吃完饭后的午休时间，清欢一个人上了天台，寒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但她丝毫不以为意，站在栏杆处，低头点了一支烟，看着轻烟在指尖袅袅升起，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从大学开始就有了抽烟的习惯，后来和宋海在一起后，因为他不喜欢，自己就收敛了，开始时是躲着他抽，后来因为计划要结婚生孩子，于是就彻底地戒了。 和他分手后，又重新有了这个习惯，更多的仿佛是一种自暴自弃，反正现在什么都不用考虑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 家里的东西都打包的差不多了，带不走的也全部挂在了58同城上准备二手转卖出去，她也开始在网上找合租的信息，最好是离公司近一些的，这样不仅节约交通费，早上还能多睡一会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完成一项，她就在那张待办事项的纸上打一个勾，到现在，也只剩下两三项了。等全部完成，她也就可以算是彻底地将宋海从自己的世界里踢出去了。接下来，就要靠自己了。 将剩下来的那截烟摁灭在纸杯里，扔进垃圾桶里，清欢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回到座位没多久，就收到通知开会的信息，清欢拿上笔记本和笔，就朝会议室去了，进去时发现小南已经坐在那里了，见自己进来，就朝她吐了个舌头，眼里隐隐有希翼的神色，看来对接下来申盛的人到场有着极大的期待。 申盛，清欢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是她大学毕业时心心念念想要进的投行，当时她唯一的梦想，就是进到申盛，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事业，然后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住着别墅，穿着高级定制的衣服，喝着名贵的红酒，飞在世界各地谈业务，往来的都是各界精英人士，别提多带劲了。 可惜梦想终究是梦想，现实是她没能进到申盛，也没能住上豪宅，而是在这家会计师事务所一待就是五年，到现在连个主管都没混上，看着自己面前脑门泛着油光的老李，清欢叹息了一声。为什么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这样的远呢？ 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了，几个人鱼贯而入，清一色的西服正装，质地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特别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坐下来时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表——是江诗丹顿的PATRIMONY传承系列，一只表就抵得上自己一年多的薪水了。 清欢不由有些感慨，打量的目光从表慢慢向上移了过去，看到这人的正面后，她差点没惊声叫出来，怎么会是他？ 陈易冬看到清欢后，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很明显也认出了她，不过却很淡定地在会议桌前坐定，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后来会议开了些什么，清欢是一点也记不住了，脑海里不断地在回想那天的情形，还有应对的方法，之前以为是再也不会见面了，诺大的S市，两个人从此不再相遇，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像她和宋海，分手这么一段时间了，真的再也没见过一面。 可是现在这情况偏偏就这么巧，他居然是申盛的人。两人还在一个会议桌上碰了面...... 整个会议的清欢都在一种无比尴尬的情绪中度过，好不容易开完会，她以为终于可以离开的时候，却又被Miss宁点名陪着去应酬。 吃饭的时候两边的人互相寒暄客套，轮到陈易冬和清欢的时候，他与她握手，声音低沉：“你好，我是申盛的陈易冬。” 清欢觉得他的手很冷，冻得自己不由打了个寒战，她不由低垂着眼，轻声说：“你好，顾清欢。” 陈易冬点了点头，眉目依旧清峻，连微笑都淡得似无。 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气氛异常的融洽，直到桌上的两瓶轩尼诗不知不觉都已经见底了，一行人方才尽兴而归。 陈易冬走出包间门口的时候，看见清欢正从外面结账回来，眼神还算清亮，不由摇了摇头，这女人还真能喝，席间帮她们公司的人挡了好几次酒，他们这边的酒她也一一喝下了，现在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善后。 他挑了挑眉，看了手机一眼，见叫的车还没到，便准备先去一个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发现包厢里人已经走完了，他又看了一眼叫车软件，发现自己叫的车已经过来了，就迈腿到餐厅门口去了，准备在那里等着。 夜晚的空气清冽，吸入肺中似乎隐隐生疼。陈易冬站了一会儿，直感觉冻得不行，有些不耐烦地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对方却十分抱歉地说有些堵车，可能还要等一会儿。他无奈地挂了电话，不停地搓着手掌，转身走向餐厅，决定先去里面等。 刚一转身，却看见一个身影有些眼熟，好像是顾清欢，她正垂着头蹲坐在餐厅的台阶上。有一个长得颇为清俊的男人站在她身边，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 陈易冬犹豫了一下，想到她今晚毕竟喝了那么多酒，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 “滚。”才走近了几步，陈易冬就听见顾清欢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他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却看见她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宋海，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 第四章 留宿 “我怎样？宋海，我们已经分手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不管我是醉死在外面，还是冻死在路边，和你都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了，请你现在就走，滚出我的视线去。” 陈易冬听到这里嘴角不由弯了弯，这女人脾气死犟啊，看来是小两口吵架了，他无聊地吐出一圈青烟，不打算继续停留了，准备回餐厅去等车。 “清欢，你知道我不会放心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的，所以不然你让我送你回去，不然你找另外的朋友来接你，否则我就和你在这里待一晚上。”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是不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未婚夫劈腿了吗？”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却带着一丝哭腔，“宋海，你放过我行不行，给我留一点点自尊好吗？除了这点点可怜的自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这里，陈易冬不由讶异地回过头，看见顾清欢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像一只受了伤的迷途小兽，浑身都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她面前的男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蹲了下来，说了句：“对不起。” 顾清欢募得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眼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愤怒，痛苦，绝望，似乎还夹着一丝不舍，最终这些复杂的情感都归于平静，她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身子有些不稳，但是很快扶住了墙站定，转过头时却看见陈易冬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她微微有些诧异，身体却先自己的大脑做出了反应。 “陈易冬，你还没走吗？”她突然转身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啊？”陈易冬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点了点头，“等车呢。” “那我们一起走吧。”她上前两步，做出和他十分熟络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时，却用一种小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恳切的说，“拜托了，帮个忙。” 陈易冬还来不及回答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叫的车打过来的，只好先接起了电话，司机告诉他车已经停在路边了。 清欢见状不等他挂了电话，就立即把他往路边的方向推走着，走到车前后，拉开车门把他直接塞了进去，跟着自己也坐了进去。然后就吩咐司机开车。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彻底地震惊了陈易冬，他微微张了嘴，一动不动地看着顾清欢，突然觉得那个叫宋海的男人对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吧？就她这状态，再去兰桂坊喝一轮应该也没问题。 “对不起，”清欢从后视镜里看到宋海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渐渐消失不见，轻声开口，“你前面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就可以了，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不用了，你家住在哪儿？我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去吧。”陈易冬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地开口，“你毕竟喝了那么多酒，送你回家这点风度我还是有的。” 清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加上自己确实也有些晕乎乎的了，便没有多说什么了，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后，就靠着车后座，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意识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只穿着单衣，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坐了起来，觉得头痛欲裂，赤着脚踩在地上，却觉得地板暖暖的，床角地上有一个袋子，里面她的衣服被塞成了一团，隐隐还有些难闻的味道飘出来。 清欢惊诧莫名，扭开门锁，悄悄地走出房门。走廊里铺的全是地毯，走上去无声无息，再往前，就可以望见挑高进深的客厅。 楼下十分安静，没有人。 诺大的别墅显得十分空阔，她拐了一个弯，那里有扇门，门后似乎有微小的声音。 清欢推开门走了进去，西式厨房前有设计独特的中庭采光，别致的下沉式庭院里，种了一株极大的丹桂。丹桂的叶子油亮油亮，映在窗前，仿佛盈盈生碧。 陈易冬正在煮咖啡，听见响动后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继续。 清欢愣了愣，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个，昨晚......” “昨晚你醉的不省人事，吐了我一身，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去酒店开房间你我都没有带身份证，所以我只好把你带回来。”陈易冬淡淡地说，然后随手将面包片搁到盘子里，涂上果酱，然后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清欢听完心里不由哀叹了一声，自己喝了酒反应会来的比较迟缓，最先会看上去像没事儿人一样，但是等不了多久就会显出醉态来，很明显，自己昨晚没能抗到回到家就醉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陈易冬一眼，见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地端着自己的那份面包，然后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吭地吃着，没有任何要和自己交流的意思，清欢到了嘴边道歉的话语又咽了下去，只好也坐下，想要努力地将盘子里的早餐吃完。 厨房里的原木餐桌很宽又很长，新鲜的插花被他随手搁在餐桌中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整个空间只听见刀叉偶尔相触，发出细微的叮当的声音。 两个人都十分安静，外头的雨又下起来，滴滴答答，她望了眼外面下得细密的雨，然后转过头来，鼓起勇气开口：“昨天谢谢你了。” 陈易冬不置可否，仍然高冷，没有说话。 这时清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见是母亲打过来的，母亲知道她在上班，没什么急事是不会这个时候打来的，于是她慌忙接了起来。 “喂，妈，出什么事了？” “清欢，你爸又犯病了，人都晕过去了，怎么办啊……”母亲焦急彷徨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清欢脑子里轰得一声响，立刻站了起来，稳了稳神，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妈，你别急，先打急救电话送爸去医院，我马上就请假回来。” 挂了电话后，她拔腿就要往外跑，陈易冬喊住了她，“你就这样出去？” 清欢看了自己身上的单衣一眼，愣住了。 “安安在这里有套运动服，你们身形差不多，先给你穿吧。”陈易冬扶额，叹了口气。 清欢换好衣服后，陈易冬又送了她去汽车站，在路上时她给Miss宁打了电话请了个假，下车的时候甚至来不及谢谢陈易冬，就朝售票处奔了过去。 买票的时候却被告知今天高速封路了，这会儿去她老家的班车暂停运营，清欢急得差点哭出来，又慌忙去了火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回去的票。 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母亲又打电话过来了。 “清欢啊，你别太着急了，宋海已经赶回来了，你爸爸现在在手术室呢。” 清欢顿时呆住了，“宋海回来了？” “是啊，我给你打了电话后就给他也打了个电话，他连忙开着车就过来了，你说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也不知道互相先打个电话，搞得一个开车，一个坐火车，多麻烦啊……” 清欢突然沉默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半夜了，宋海开车在火车站等她，她出站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他斜靠在墙边，低头抽着烟。 “麻烦你了，我不知道我妈会给你打电话。”清欢默默地走到他面前，客气地说。 “没关系，上车吧，我们先去医院。”宋海低声说了句，然后就扔掉手里的烟头，和清欢一起朝车的方向走过去。 到了医院的时候，顾父已经做完了手术，现在在特护病房监护，如果今晚没什么情况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母亲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面容十分的憔悴，看见她走进来的时候，本已混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亮，然后抓住她的手，无声地哭着。 父亲这一病，又再次击垮了母亲，清欢心里一酸，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过了一会儿，母亲心情平复了一些，清欢才扶着她进电梯，将她送上出租车，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过来，母亲见有宋海陪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由着他们在医院守夜了。 她重新回到病房外面的时候，看见宋海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来守就好，明早我就给妈说你有事先回去了，过段时间等我爸身体好些后，我再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分手的事情。”清欢走过去，低低地说。 “没事，我请了两天的假，明天晚上的时候再回去好了。”宋海看起来没有表情，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疲惫的感觉。 清欢没有说话了，与他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坐下，愣愣地盯着前方洁白的墙壁。 “你，还好吧？”良久，宋海才沙哑着声音问。 清欢淡淡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又是尴尬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欢还是没能忍得住，那股不甘心的情绪又袭上心头，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宋海，“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比我好在哪里？能让你这么决然地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清欢，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们的感情早就存在问题了，不管有没有她，我们都会走不下去的。”宋海有些无奈地开口。 ------------ 第五章 风来 “男人总是会为自己的劈腿找无数的借口，感情本来不合是最常用的一种，不合你为什么早不给我说？是只有等到身边有了新人，才突然发觉，哦，原来你和我的感情是不合的？”清欢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宋海听了只是叹息了一声，放低了音量，“清欢，你知道吗，这五年来你的变化有多大，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眼睛是晶莹明亮的，顾盼生辉的，可以瞬间感染身边的人，那时的你是有自己的梦想的，并且愿意为之奋斗，我爱的，是那个有想法，有冲劲，肯为理想拼搏的顾清欢，而不是现在这个只甘于平凡的顾清欢，你没发现吗？我们之间已经有多久无话可聊了？出了柴米油盐外，我们还剩了什么共同的话题？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妻子，我想要的，是可以一起携手奋进的，有理想和自己规划的伴侣，是能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的，而不是行尸走肉般只知挣钱养家的工具。” 清欢的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一切，白得像纸一样，他的话像是一场雨，密密匝匝，让她只觉得微寒侵骨。 她没有想到，宋海和她分开的真正理由竟是这样的……曾经她觉得认清现实，甘于平凡才是成长的一部分，可是现在宋海却来告诉她，她错了，错的离谱。 清欢乱了，彻底地乱了，她双手捂着脸，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抓住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抓住。 “我去抽支烟。”宋海见她这个样子，明白自己点到即止就好，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转身朝楼下去了。 清欢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尽管自己心里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往前走，而自己呢，一直停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现在终于连背影也看不见了，她，也终于失去他了。 这个时候，清欢也无比清晰地明白过来了，这么久以来，她觉得心里缺少的那部分，其实是梦想，没有梦想的人生，又怎么能算得上完整呢？ 想起这段时间来经历的这一切，清欢忽然笑了，和宋海分手以来，其实身上一直有种愤怒、悲伤、失望、茫然地情绪交织在了一起，仿佛一块巨石，将她压住。虽然她也想要努力去争取些什么，但却缺乏一种真正的动力推开身上的这块巨石，全力以赴地向前冲。 可是听完宋海的那番话，她似乎有些懂了，身上压着的那块巨石仿佛也慢慢地消失了，其实这样，才应该真的算得上是成长吧？ 安顿好父母回到公司后，清欢变得沉默了许多，身上还有些地方隐隐和之前不同了，工作方面似乎也积极了许多，小南是最先感受到她的这种变化的，还悄悄打趣她，“哟，都是要回家享福的人了，奋发图强给谁看啊？” 清欢笑笑不语，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小南突然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清欢，Miss宁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清欢答应下来，抬头时却看见小南有些古怪的神情，她有些疑惑，然后慢慢地朝Miss宁办公室走过去。 “宁姐，你找我？”清欢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轻声开口。“清欢，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Miss宁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吟了一下，才开口。 清欢心里一紧，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难道是自己之前那种太过懒散和得过且过的心态终究还是让公司想放弃自己了？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每年公司都有大批的新鲜血液注入，像她这样的岗位，更年轻，薪资要求很低的应届毕业生们都前仆后继地涌过来，如果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待的太久，而又没有任何改变，恐怕淘汰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却是： “公司最近正在和申盛接触，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不久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到谈判的步骤了，到时德聚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做具体调查，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清欢微微一震，有些诧异地开口：“公司要被收购了？” Miss宁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公司被收购，并不是意味着所有的员工都可以一起被德聚纳入，他们会择选优秀的人，淘汰没有什么价值的人，这个过程并不会太长，最迟到元旦，一切就都会尘埃落定。” “这么快？”清欢还没从公司就要被收购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于是喃喃地问道。 “是很快，所以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Miss宁清了清嗓子，“我决定在你们市场部成立三个小组，分别由你，小南还有陈飞带队，组员你们自己去挑选和协商，从明天开始，到元旦结束，谁的团队能在这个季度拿下的订单最多，那么哪个团队就跟着我一起去德聚，这是德聚的总经理许诺了我的。” 清欢倏然睁大了眼睛，德聚？那可是全国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进去后不仅薪酬要上好几个台阶，在今后简历的工作履历那一栏上，也会是光辉的一笔，从德聚出来的人，那好多公司可是抢着要的。 她的一颗心忍不住怦怦地跳了起来，就算是自己平日里再怎么表现的与世无争，但是面对这样大的一个诱惑，又有几个人真的按耐得住不去争呢？ “怎么样清欢，你有信心吗？”Miss宁看着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笑了笑问。 清欢低垂着头，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一会儿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终于可以尝试一着去突破这么多年的瓶颈了，一会儿又觉得惶恐，一个季度的订单销量达到最高，哪里会是轻松的事情了？而且还要和小南和陈飞竞争，平日里她安逸度日惯了，突然卷入这样的纷争当中，会不会瞬间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可是不去争取的话，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她突然又想起了宋海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次机会，是一次彻底摆脱之前的自己的机会，如果再不努力抓住的话，那么这个诺大的城市，将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谢谢Miss宁，我会尽力的。”没过多久，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Miss宁听了后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清欢从Miss宁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上放着的工牌有些发愣，上面是自己刚进公司那年拍的照片，真正的年轻青涩，神采飞扬。 也许是时候，该找回从前的自己了。 中午到了吃饭的时候，清欢走到走廊的尽头，左拐准备进电梯，却迎面就看见了小南，她双手交叉叠放在背后靠墙站立，看见她来了就把手放下了站直了身体，看样子是在等她。 “聊聊？”小南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向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了。 会议室的门再次被关上了，虽然清欢也想着找个时间和小南聊聊，其实主要是想问问她对于今天上午发生的这一切的看法，但没想到小南比她还着急。 ------------ 第六章 开始 小南站在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下就直接开口问：“经理找你了？” 清欢无言地点点头。 “你同意了她的提议？”小南皱了皱眉问。 “不同意还能怎么样呢？”清欢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拼一拼还有可能有希望，不拼的话，就只有走人了。” “你还真的相信Miss宁说的话？”小南抱着手冷笑了一声，“清欢，你能不能别这么天真，她这是在拿我们做引子，好抬高她自己的身价，增添进德聚的砝码......” “怎么会呢？”清欢怔了一下，脱口而出，“Miss宁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可能？德聚是那么好进的吗？它对员工的选拔严格是出了名的，公司现在被收购，德聚肯定是会要重新过滤员工人选的，但是怎么就会给她Miss宁那么大的面子，她说留谁就留谁呢？Miss宁说穿了在我们公司可能是个人物，但是在德聚，谁理她啊？”小南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你竟然信了？清欢你在这里也工作了这么多年了，又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能说你可爱吗？还是天真？”小南摇了摇头，仿佛同情地看了清欢一眼，这却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生硬。“ 但是Miss宁肯定不会无凭无据地对我们说这些的，如果德聚没有答应她，到时答应我们的兑现不了，她又怎么脱得了干系呢？”清欢怔了怔，忍不住开口说。 “就算她没有兑现诺言，你拿她有什么办法呢？”小南露出嘲讽的目光，“是曝光新闻，还是报警抓她？” “小南，会不会是你想的太多了，Miss宁为人一向不错，又怎么会做的这么绝呢？我们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她总还是会顾念一些旧情的吧？怎么可能……” “旧情？你在职场上讲旧情？在利益面前讲旧情？”小南很快打断了她，“我都和你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在这里傻傻地相信那个女人会和你讲旧情？该说你什么才好啊，顾清欢你这么多年上班上傻了？” 这还是小南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如此的强势的一面来，就算她们平时关系还比较好，这个话说得也有点重了，她微微沉了脸，看着小南刻薄的嘴脸，突然觉得像有些不认识她了，Miss宁平时待她也不薄，可是她转眼就可以这样在背后评断议论Miss宁，像那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清欢想了想，直接问道。 “我什么意思？”小南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本来在这个公司也待了这么些年了，就算不出这档子事，我都想出去看看了，不然上面有Miss宁那个女人压着，永远就只能是个骨干，大不了以后再升个主管，然后再熬到她升上去了，补个她的缺。谁的青春能这样一直耗下去啊......” “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那直接告诉Miss宁不就行了，干嘛来和我说这些？”清欢平静地问。 “我就是看不惯她拿我们这些人来当垫脚石，特别是你清欢，你又不是销售出身的，陈飞我们三人的营销能力，全公司谁不知道啊，她把你拉进来，就是为了让我和陈飞能更有危机感，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她来坐收渔翁之利，要我说，不然我们就一起都退出这场无谓的竞赛，让她无人可用，在德聚那边彻底没了脸面，或是你加入到我的小组来跟着我，别在里面掺合了，万一她兑现了诺言，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德聚，万一她没兑现，”小南顿了顿，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浅宇那边早就通过人联系过我了，欢迎我过去，到时我也可以把你带上，你也能重新获得一份工作，怎么样？” 清欢听了后，差点想笑出来了，自己平日里给人的感觉真的就有这么傻吗？小南说出这番连消带打，最后还不忘给你许个空头支票的漏洞百出的话，不过就想借此让自己退出这场竞争而已，要猜出她的意图，一点也不难，难为她还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她无语地摇了摇头，怎么也没有想到，战争居然从这个时候，就拉开了帷幕。 “到底怎么样，你给个痛快话吧。”小南见她出神，以为她是在犹豫，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清欢叹了口气，一边转身朝会议室门口走去，一边开口说；“小南，这么多年了，我本来一直把你当成朋友的，但是今天我像是不认识你了。” “我不把你当朋友能和你说这些吗？顾清欢，你别不识好人心了。”小南像是真的生气了，猛地提高了音量喊了出来。 清欢没有回头，摆了摆手，然后径直拉门出去了。 走出会议室的这一刻，清欢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所谓同事和朋友的情缘，终究是抵不过利益上的刀光剑影，Miss宁选了她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自己就成了别人眼中的敌对势力，不管你想还是不想，在别人眼里，你已经是敌人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曾今你当成朋友的人，在知道了你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后，于是毫不犹豫地向你飞来了第一刀。清欢心里突然堵得慌，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可是在这个城市这么些年了，自己还真没什么可是说心事的朋友……这时手机突然嘀嘀响了两声，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之前联系的那个房东的信息，说今晚8点之前有空可以看房。 清欢很快地回复了，然后约定了过去看房的时间。 到了下班时间，联系了房东后，清欢就直接到要去看房的那个小区了，她掐着时间算了算，从公司走过去的话，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而且门口不远就是地铁站，交通十分的便利，如果房子和房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一切就十分完美了。 在门卫处登记了后，她按着房东发过来的门牌号直接上楼去了，按了门铃后，没过多久门就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来，然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顾清欢？” 清欢进门后，看了整间房屋一眼，装修是地中海风格，家具摆放也十分紧凑，看起来明亮温馨，可能是单身女孩居住的原因，所以房子收拾的也挺整洁的，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不错，挺符合她的要求的。 房东本人就是要和她合租的女孩，名字叫陈曦，就是面前这个皮肤白皙，身材娇小的女孩，她领着清欢参观完整个房子后，又大概问了一下清欢的整体情况，听完后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两个人都对对方挺满意的，当即就拍板定了下来，约好搬进来的时间后，清欢就离开了，走到小区门口，她望了一眼小区大门，深呼吸了一口气，新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 第七章 叙旧 说起来，小南在公司的人缘一向都很好，她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这一点在很多人那里都觉得是一种单纯的表现，所以尽管她性格稍微有些强硬，但是大家都还是愿意和她打交道，私下当她是朋友的人也不少，至少清欢以前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会议室事件过后，清欢知道了她厉害之处，自然不会再傻得当她是朋友了，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有她这样的机会认识到小南的真面目，和她掏心掏肺的人仍然不在少数。 诚然清欢也不是一个喜欢背后说人闲话的人，那天的事情后，她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小南的事情，只是在遇到小南的时候，退避三舍，尽量避免两人的直接接触而已。 但世事就是这样，你不想惹事，并不代表你在别人眼中的危险性已经解除。清欢还没来得及考虑要怎么样完成Miss交代的任务，小南就已经提前采取动作，先封死了她的出路。 在宣布了三个人组三个营销团队消息的时候，大家就各自选好了阵营，让清欢傻眼的是，她虽然没想过那些销售精英们能选自己，但是也不致于平时看起来关系还好的那些同事没有一个选择来她这个小组，最后结果出来后，愿意跟着她的，只有两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和一个在公司仅仅只有两年资历的女孩。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是没找过那些同事们谈过话，不过大家总是支支吾吾，绕着圈子说话，不过总归还是能归类成一个意思，那就是不看好你，不愿到你顾清欢的队伍里来。就算不能加入小南他们的团队，也不想和他们敌对。 清欢坐在位置上，头疼得紧，现在只恨自己这几年都安稳安逸地混过了，连个良好的人际关系都没有建立，简直是太失败了...... 看着小南和陈飞那边个个都有着自己的人脉资源和出色销售能力的队员，清欢第一次开始觉得气馁，果然，成功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容易得到的，当你稍稍对生活燃起一点点激情来的时候，现实总会毫不留情地泼一盆冷水在你头上。 “你们为什么会选我呢？”第一次小组会议上，清欢有些好奇地看着三个组员问。 “没办法啊，谁让我刚毕业呢，总得先混点经验吧，”这个叫高磊的小伙子说，“参加这次比赛，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个项目吧？以后离开了公司，也可以在简历上写点自己有某某项目经验了吧，这样下家好找一些。” “我和他想法一样哦，况且我们不来清欢姐你组上能去哪儿？那两个精英组能瞧得上我们？”另一个叫吴晗的小伙子接过高磊的话茬继续说。 清欢沉默了一下，竟然也不觉得生气，好吧，这也算是个理由，她的目光又看向了那个女孩儿，她叫小西，她们之前在工作上也有过几次交集。 “清欢姐，我也不瞒着你了，一来呢，是因为我和小南本来就不合，肯定不会去她那里，陈飞那儿呢，他也看不上我，二来，我这个人也算是个赌徒，有些时候就是觉得，往往赢面看上去不大的那一方，反而最后越容易出奇制胜，所以，我就押你啰，而且我之前还给自己算了一卦，卦面上显示，我这次的选择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像是没什么希望，但是结果会有意想不到的反转哦......” “真的吗？你的卦准不准啊？能不能算感情啊？”另外两人被她勾起了兴致，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清欢一脸的黑线，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小西竟然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呢？！ 不过谈下来的结果倒让清欢觉得有点意外。虽然他们三个都是年轻人，但年轻也有年轻的优势，其实还是挺有创意的主。提出的不少自己的看法和见解都让她觉得有些惊喜，于是当即就拍板了，兵贵神速，大家按讨论出来的方法，开始分头行动。 接下来的时间，跑订单占据了清欢生活里大部分的时间，尽管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也遭遇了不少的白眼和刁难，这让从未直接接触过客户的清欢有时也委屈得想哭，但是她仍然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是成果却不是很显著，到了每周一次的例行会议上，她的业绩仍然要差小南她们一大截。 周五的时候，清欢刚口干舌燥地从一个意向客户公司里出来，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张远打过来的，他大学是和宋海一个班的，两人之前也只是间接通过宋海接触过，关系也仅限于校友而已。 毕业以后，虽说都在一个城市，但宋海却没怎么和他联系过，因此清欢自然也没再见过他。 “清欢，你好。”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低沉爽朗，“能和你见一面吗？” 两个小时后，清欢在一家挺有名的日料餐厅里见到了张远，他的变化挺大的，再也不是上学时身形单薄的样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结实的身材，刚好能将身上的西服撑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挺拔。 “好久不见了，清欢。”他笑着站起来伸出了手，看着她的目光灼灼的，深而沉。 清欢被他这样看着，心里不由一跳，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并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了，张远。” 坐下后，张远仍然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收回，笑了笑，“你越来越漂亮了。” 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你和宋海……”张远一边给她的茶杯倒上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分手了？” “嗯，”清欢平静地回答。 “我也是那天吃饭时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才知道的，”张远叹了口气，“本以为你们能一直相守下去的，毕竟他读书的时候，是那么爱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清欢抬眸看向他，礼貌地问。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些的。”张远愣了愣，反应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笑，“那天我在一个朋友的公司看见了你，于是就向他打听了一下，怎么，你现在转做销售了吗？” 清欢怔了怔，随即还是点点头说：“想转型试试看。” “我听朋友说，你们主要做财务智能软件？”张远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慢慢吸了一口问。 “嗯，主要针对中小型企业的财务管理。”清欢虽然不喜欢闻烟味，但是也没表现出来。 “我听朋友说过了，现在做这种软件开发的公司挺多的，不只你们公司一家，而且光你们公司来接触他的，也不仅仅是你，对吗？”他侧眸看着她说。 清欢盯着桌上的茶杯，轻轻地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张远和她说这些的目的，于是只好“哦”了一声。 他又笑了，盯着手上的烟，缓缓说：“清欢，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局促，我只是想帮帮你，前年的时候我就出来创业了，公司发展到现在，也有了一定的规模，算小有成就吧，你们公司的财务软件我了解过，其实挺不错的，很适合发展中的企业，不过你之前可能没跑过销售，所以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关键点，像这种类型的企业，不是说你的价格比其他人的合适，他就会选择你的，他选择的重点，是在于这张订单签下来后，还能不能给他带来其余的价值，我这样说，你懂吗？” “其余的价值？”清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 “比如说，同样的软件，你的价格比另一家的便宜，他签了你确实要省一笔钱，但是另外那家的销售员背后有他需要的B公司的资源，如果他签了那家，可能就能有机会和B公司达成交易，那就算那家公司价格高又怎么样，他看重的，是更长远的利益，明白吗？所以，像你这样的方式去谈，成功率肯定是不会高的，我猜的对吗？” 清欢静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她这段时间达成的交易数量确实十分可怜。 “所以说，你不了解其中这些学问，想要达成交易，是很困难的，不过别担心，我可以尽我能力所及来帮你。”一支烟在张远指尖慢慢燃尽，“就像我刚说的，我现在在行业里还算小有成就，和很多公司也有合作关系，我们还有个行业协会，定期会举行一些聚会，到时我可以带你去参加，相信我，这样会比你现在这样一家家地谈要有效率得多。” 对于他这样从天而降的好意，清欢并没有马上欢欣鼓舞地答应下来，而是默了默，然后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张远，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张远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静了几秒钟，眼睛里忽然有了深不可辨的笑意，“清欢，大家相识一场，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这样辛苦。” ------------ 第八章 转折 清欢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时服务员陆续将菜端了上来，她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自己爱吃的。 “来，动筷吧，”张远笑着招呼她，“我记得这几样菜都是当时宋海我们一起吃饭时你爱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口味变了没有......” 清欢的心跳无由来有些加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了句：“谢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清欢的业绩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到了月末的时候，她不仅赶超了小南的业绩，还隐隐有和陈飞持平的趋势，对于这样的成绩，不仅高磊，吴晗和小西惊喜不已，连Miss宁看她的目光，也越发得和颜悦色起来，很有一种欣慰的味道在里面。 但是清欢却并不感到得意，因为她心里很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结果，绝大部分要归功于张远。 他不仅把自己公司的业务给了自己，还给她介绍了很多的资源，带着她出席了很多商业上的聚会，而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终于了解到，张远所说的小有成就其实是一种谦虚的说法，他的公司发展得很不错，规模并不算小了，他们一起参加聚会的时候，很多之前还给过她白眼的人，眼神立刻就变得亲切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清欢简直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张远的缘故，也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也切身体会了张远第一次见面时和她说的那番话的意义。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仅凭自己自以为是的努力，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到底有多困难。 当然，她也知道其实张远帮她的目的也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单纯，刚开始时，两人还只是因为业务的关系才会见面，可是发展到后来，张远也会单纯地只是邀请她出来吃饭，看电影，对于这样的邀请，清欢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难以拒绝，如果拒绝的话，会显得自己太势利，但是不拒绝，又怕给了他错误的信号，于是她只好在张远几次的这样邀请中，只去一次或两次，并尽量保持适当的距离。期望这样张远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是这样的做法似乎没什么效果，张远的花还是送到了办公室来，连续一个星期，上午是大束香水百合，下午是蓝色郁金香，每天皆是如此，搞得小南频频投过来的眼神都似乎别有深意。 清欢心里不是没有不安的，她也给张远打过电话，让他别再送花到办公室来了，他也只是笑了笑说：“清欢，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你是我的自由，你接受与否，也是你的自由。” 这句话听上去没什么毛病，清欢无奈，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不过这也怪不得谁，从一开始接受张远的帮助，她似乎就走了一个没有回头的路了。 这天她出去签完合同，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可以不用回公司了，所以她就直接回家了，谁知刚到小区门口，突然发现自己没带家门钥匙，而备用钥匙则是放在公司的储物柜里的，没有办法，清欢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回公司去了。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同事都已经下班，办公室的灯时暗着的，但是会议室的灯却是亮着的，里面仿佛还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虽然想也应该知道应该是哪个同事还在加班，可是为什么要把办公室的灯都关了呢？ 清欢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尽快拿了钥匙后转身离开的，可是却没按捺住自己，她轻轻地走了过去，心里却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随着她脚步的前行，清欢明显也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然后她的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了，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是小南。 她讨论的主题显然不是别人，而是清欢。 “我们不如联合起来，两个人的话，肯定有希望的。” “反正我不管，输也无所谓，可我一定要干掉她！我咽不下这口气！谁都可以，凭什么是她顾清欢！她不是抱Miss宁大腿就是靠男人，输给这样的人，我不服气……”她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分，然后她降低音量说，“可我们两个不一样，你赢也相当于我赢了，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能给你呢？” 会议室里灯光朦胧，门微微地开了条缝。里面倏然安静了，空气中苏言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几乎觉得自己不能动弹。然后接下来听到的声音，却让她后脊阵阵发凉。 “小南，别灰心，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我们还有机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有家有口的好男人陈飞。 清欢有些无力地转过身，将背紧紧贴在墙边，用手捂着嘴，怕自己无意识地发出什么声音让里面的人知晓。 接下来里面传来的，就是微微的喘息声，清欢突然觉得想吐，她脱下高跟鞋，慢慢地朝电梯走了过去。 出了公司，清欢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街头，人潮拥挤车流如织，可是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这样的孤独，这样的冰冷。 手机滴滴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张远发来的，要她明晚陪他参加一个高端的峰会，并问她有礼服吗？要不要他陪她去挑选一件。 清欢突然觉得很累，很想回复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陪他去了，但是脑海里却突然响起刚刚小南在办公室里说的话，那样的不甘心，那样地恶狠狠，像是恨不得冲过来将自己撕咬成碎片的样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吧？她闭了闭眼，回复了张远：好。 第二天晚上张远来接清欢的时候，眼前不由一亮，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小礼服裙子，红如丹砂的冽艳色泽，衬得她肤色如牛乳般凝滑白皙，长发挽了起来，露出欣长白皙的脖颈来，看得他呼吸一紧，迟迟移不开目光。 “这样可以吗？”清欢看见他惊讶的表情，不自觉地问，“我以前没去过这种场合。” 张远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然后赞叹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漂亮。” 清欢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峰会在S市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举行，清欢走进去时，就能感受到这次陪张远参加的活动不同于之前，要高端了许多，她甚至都能感到他也有些紧张，不像以前那样放松自如。 清欢陪着张远和认识的人一一打过招呼，索然无味地听着他们谈论一些商务合作的事情，尽力地按捺住自己的无聊，脸上保持着端庄的微笑。 目光移向会场中央的时候，她有些惊讶地发现陈易冬也在，他正站在人群中间，被人簇拥着，谈笑风生间，一派惬意自如的风度。 “你认识陈易冬吗？”张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饶有兴趣地问。 “不认识。”清欢移开目光，轻描淡写地说。 “他是今年金融界杀出的一匹黑马，风头正盛，背景也很深，我找人搭了好几次线都没有搭上。”张远看起来有些失望地说，“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你都没办法，我这种角色又怎么会认识他呢。”清欢笑了笑说。 张远想想觉得也是，就点头笑着说：“看来是我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正说着话，这个时候有熟人来把张远叫开了，清欢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她端了酒杯，悄悄穿过人群，绕到罗马柱的后边，小口地喝着手里的鸡尾酒。 没清静多久，她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顾清欢?” ------------ 第九章 突变 清欢身体一僵，转过头，就看见陈易冬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被那么多人围着，怎么脱开身来的，清欢觉得十分奇怪，而且更让自己不解的是，他应该装作不认识自己才对，怎么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到处找你都找不到。”陈易冬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她顿时毛骨悚然，这还是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清冷男子吗？莫不是鬼上身了？ 清欢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惊诧的神情，就看见他转身对着后面跟过来的一个女人开口：“洛洛，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今晚带了女伴来的。” 握着她手同时紧了紧。 这时清欢才看清他后面跟着的一个女孩，看起来年纪还小，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甜美，却穿了条闪亮的瑰紫长裙，像是故意要中和一下自己身上那种稚嫩的感觉。 女孩看了看清欢，又看了一眼陈易冬，委屈地撇了嘴，眼中聚集起了水雾，然后跺了跺脚就跑开了。 陈易冬这时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清欢，理了理衣襟后，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欠我的，现在两清了。” 清欢愣了愣，这才记起来她曾借他躲避过宋海的事情，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易冬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清欢沉默了一下，确实，这种场合如果不是张远带自己来，她根本没资格参加的，不过她也懒得和他解释什么，只是简单地说：“和朋友一起来的。” “哦，”陈易冬不感兴趣地撇撇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清欢又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回来时才看见张远已经回到了会场，正四处张望，像是在找她，看见她后，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累不累，要不我们先回去？”他体贴地看了清欢脚下的高跟鞋一眼说。 清欢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又看他眼中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明白他今晚可能收获颇丰，于是就点头说：“好。” 刚说完，就感到手就被他握住了。 如此突如其来，清欢整个人都懵了，只感觉自己微凉的手，被他宽厚的微微长着薄茧的手，牢牢包裹住。 他牵着她，转身就走。清欢这才反应过来，心跳乱得像打鼓，想要把手抽回来，他却察觉了，握得更紧了。 他侧眸看着她。清欢都有点结巴了：“张……张远，你牵我的手干什么？松手。” 她还想装傻，张远却只是笑了笑，眼眸依然是深邃而不可看透的。 “清欢，别怕。”他只说了一句话。握住的手，却显然不打算松开了。 清欢整个人仿佛都僵硬了，每一步都紧绷煎熬。她乱了，整个人都乱了。但是让她现在完全不顾及张远的颜面，把手抽回来跟他闹翻，她又做不到。只能任由他牵着，一步步走向停车场。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把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只令她始终心惊肉跳。 好在车停得不远，终于走到了。清欢如释重负，在他掏车钥匙时，飞快把手抽回来。 张远似有似无地笑了笑，低声开口：“上车。” 清欢心里一紧，这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敢上车了，她咬了咬唇说：“你喝了酒，还是别开车了，我送你去打个车吧。” 张远看着她，没有说话。清欢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突然伸手，将她拉了过去，然后将她紧紧地抵在车身边，眼睛黑而沉。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他的呼吸就温热地洒在她的耳边。 清欢的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完全没法推开。 “张远，你放开我……”她压低声音说。 蓦然间，张远的唇已经压了上来。 清欢全身发凉，脸和手却热得发烫。男人的唇厚而温热，还有隐隐的烟酒气。她牙关紧咬，他却很有技巧地吮吸着，抬手握住她的下巴。清欢牙齿微张，他的舌头就伸了进去，用力地吻着。 清欢拼命地推，却推不开，反而被他压住，轻易扣住双手。他把脸埋下去，吻她的脸和耳朵。 “清欢，读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不了你，”他低哑地说，“你就跟了我，好不好？” 清欢的眼泪夺眶而出，“张远你松开！”她嘶吼道。 张远一把按住她的嘴，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刚谈成的合作带来的兴奋感，他有些急促地开口：“清欢，我真的喜欢你，我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好不好？” 清欢身体微微地发抖，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掉，张远见她不再挣扎，低下头，更加肆意地亲吻她。 清欢猛得一低头，就咬住了他的手臂。这一口咬得极狠，牙齿里都进了血。张远痛呼一声，手放开了她，但还是压在她身上。清欢趁他一分神的时间，用尽全力推开他，不顾一切地朝远处跑过去。 “站住！”身后传来张远压抑的低吼。 清欢怎么肯停，一路朝着酒店大堂的方向跑过去。 酒店大堂灯光依旧。有人站在不远的阶梯处打电话。一切都很平静的样子。 清欢的泪还无声地挂在脸上，恍恍惚惚，心痛的快喘不过气来。她步伐急乱地往外走，谁知一头撞在打电话那人身上。 “你怎么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沉凉嗓音响起。 清欢抬起头，看到陈易冬。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看起来依然清隽，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清欢的眼泪突然就又往外冒，但是她强忍住了，低声说：“没事。”绕过他就想走，谁知这时身后传来张远的声音：“清欢！” 她全身微僵，拔腿就走。陈易冬看着她，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清欢脸色白了白，抬手擦掉泪：“没事。” 陈易冬看了她微微有些散乱的头发以及花掉的妆容几秒钟，忽然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我送你出去。” 清欢一怔，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她包裹住，也隔开夜里微寒的空气。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没有松开，而是轻轻地搂着她往外走。 清欢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低了头，跟着陈易冬一起朝酒店外面走过去。 上了出租车，陈易冬看了身体依然有些发抖的清欢，轻声叹了口气，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名称。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车上了高架后，清欢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眼睛盯着窗外轻声问。 “你喝醉的那次，报过一次你的住址。”陈易冬淡淡地说。 清欢在后排快缩成一团了，裹着他的西装，靠在车椅一角，低声说：“谢谢你，陈易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今晚你就是和那个人一起来的吗？” 清欢沉默了一阵，才“嗯”了一声。 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小区门口，两人都没再说话。 ------------ 第十章 原点 下车后，清欢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他，再次诚恳地道谢：“今天谢谢你了。” 陈易冬看了一眼她住的小区，并不像是那种安保特别严格的地方，于是又问：“那个人知道你住的地方吗？要不要先报警，以免他骚扰你？” 清欢低着头，咬了咬唇，才摇摇头说：“不用，他不知道我住的具体门牌号，况且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了。” “你已经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了，为什么还不懂得保护自己呢？”陈易冬皱眉看着她问。 清欢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死死地咬着唇，过了几秒才说：“是我太天真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会小心的。” 陈易冬不说话了。 清欢逼回眼中的泪水后，对他笑了笑：“我上去了......” “嗯。” 清欢回到家，然后走到阳台上，却发现陈易冬还没有走，他在原地低头点了一支烟，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回到客厅，将窗帘拉上，又检查了门锁，然后就直接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悲凉的感觉就这样一股股地涌上心头，瞬间包裹了她，想到以前被宋海护在羽翼下的安逸生活，又想想自己今晚的遭遇，清欢就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疼痛是那么的尖锐和明显，她再也忍不住，拖过一个枕头捂着脸，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体的水分都像是枯竭了的时候，她才爬起来，疲惫不已地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怔怔地发愣。 顾清欢，你还是太弱了，弱到谁都以为可以欺负你......她慢慢地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红肿的眼睛上，另一只手却在身侧紧握成拳。 接着就放水洗澡，她洗了很长时间的热水澡。直至搓得全身皮肤发红，才出来。 吹干头发后，就一头倒在床上，本以为今晚也许会失眠，但是没想到刚躺上床没多久，就觉得累极了，于是沉沉睡去。 清晨，清欢准时在七点钟醒来，摸出手机，看见有张远的十几个未接，她面无表情地删了，将他的电话拉黑，然后去洗簌准备上班。 在公司楼下买咖啡的时候碰见了高磊和小西，高磊有些奇怪地盯着清欢红肿的眼睛，“清欢姐，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清欢笑了笑，“没事，昨天看了部电影，太催泪了。” “什么电影啊？我回去也看看。”高磊饶有兴味地问。 小西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就有种想扶额的冲动，然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我最近也很想看看这种煽情的电影啊。”高磊莫名其妙地看着小西。 “你……”小西语塞，突然就觉得把自己手里这块提拉米苏敷他一脸的主意也不错。 清欢却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黑咖啡，然后在路过高磊面前时，轻飘飘来了句：“心花怒放。” 高磊：“……” 小西：“……” 办公室里明亮、忙碌、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清欢今天没有心情出去谈业务，整天都坐在电脑旁，将有几家准备签约的客户资料整理出来，然后把合同全部打印出来。等她全部弄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刚准备去楼下买个三明治来充饥，就看见小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清欢姐，不好了，之前谈妥的两家客户突然变卦了，说是不和我们签约了。” “哪两家？”清欢忙问。 小西报出了名字，清欢突然沉默了下来，这两家公司是张远介绍给自己的，业务也是在一次饭桌上口头谈好的，由于他们和张远的关系不错，当时她也没急着把合同落实下来，只是约好了过几天去签。 她预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快，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 “不签就不签吧，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清欢缓缓地说。 小西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聪明地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后就回自己位置了。 清欢放在桌上的手机冷不丁地响了一声，她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清欢，我想和你见一面，我现在在你们公司楼下咖啡厅。 是张远找了另一个号码发来的。 清欢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外面日头正盛的天空，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钱包朝公司楼下咖啡厅去了。 走进咖啡厅时，就看见张远坐在靠窗的位置，见她进来，灼灼的目光，就停在她身上。 “有什么事吗？”她坐在他的对面，声音平淡无波。 “清欢，昨晚我喝多了，对不起。”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可是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张远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也想提供给你更好的生活，我相信我也有这个能力，清欢，你本就该是被好好呵护起来，免受外面风吹雨打的那种女人，当然，你要是喜欢做自己的事业，以后我也可以帮你成立你自己的公司，从管理到业务，我都可以找人帮你，从此以后，你不用再看他人的脸色，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所以，这就是交换对吗？”清欢平静地打断了他，“你从一开始来找我，提出帮我，就是为了和我做交换，对吗？” 张远凝视着她，阳光很静，淡淡地从窗外洒进来。 “清欢，我是个生意人，”他忽然笑了，“所以从来不做没有意义和回报的事情。” 清欢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头来，轻声说：“张远，我是很渴望成功，也很想赢，但是这种欲望还没有强烈到要出卖自己来换取的那一步，昨天的事情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其实怪不了你，要怪，只能怪我太贪心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你别再和我联系了。” 说完她不再去看张远的表情，起身径直离开了。 那天和张远见过面后，清欢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业绩没有再提升，尴尬地停留在了原地，可是她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时时不安的情绪。 其实陈易冬有句话说的对，她已经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生了，职场这些年，耳濡目染的，对一些游戏规则也清楚，张远的事，都是由于自己太过急进引起的，对他的企图和目的，她心里都很清楚，却一直装作不懂的样子。 而张远在商场打拼了这么些年，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于是才有了那晚的事情发生，就算不是那一晚，也有可能是某一天，某一晚，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痴情的种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想通这些事情后，清欢觉得自己是真没有什么资格去怨张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过于自作聪明，又把别人想得太傻。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渐渐临近的竞赛截止日期，茫然和无助的情绪顿时又笼罩住了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面对清欢突如其来的失利，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南了，脸色也不阴郁了，在会议室的时候也不骂人了，每天又神采奕奕起来，状态出奇的好。 这天中午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她挽着一起的同事，从清欢位置路过的时候，还故意阴阳怪气地开口：“所以说啊，上帝还是公平的，谁靠的是真本事，谁是靠的歪门邪道，时间总会论证一切的，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以色事人啊，总归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清欢听了也没生气，只是转着手中的签字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还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亏心事做了，迟早会有报应的。” 小南脸色突然青了，她死死地盯住清欢，“你在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啊，你紧张什么？”清欢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站了起来，朝电梯走了过去。 她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小南心里越是有些紧张，脸色由青变白，脚下也不由朝她追了两步，却被身旁的同事拉住，奇怪地问：“小南，你怎么了，她不过嘴上逞强还你两句，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小南愣住，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停下了脚步，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些气不过而已……” 清欢出了电梯，没有往餐厅方向去，而是直接穿过了廊桥，在花园里找了张铁制的椅子坐下，望着面前不知名的花团锦簇发呆。虽然刚刚在口头上和小南争了一时之气，但是平静下来后，又发现简直毫无意义。 口头上争赢了又如何，季末的业绩评比那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要在那上面赢了，自己才能算得上是争了口气。 可是就现在的局面看来，她想要翻身，哪里又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清欢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 第十一章 巧遇 周六清晨时分下起了小雨，从窗子里看出去，远处新笋样的楼尖，近处相邻公寓楼乳白的飘窗，都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变得朦胧而迷离，整座城市被笼进淡灰色的雨雾里。 清欢很早就醒了，从浴室出来，窗外的天色仍旧阴沉沉的，雨丝还细密绵绵地飘落着。她慢慢地换好衣服，将睡衣塞进行李箱中，然后把最后剩余的一些生活用品放进纸箱，贴上封条。终于，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完毕，就等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搬运了。 她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其实需要搬走的笼统不过六七个箱子罢了，这里住了近三年的时间，没想到最后走的时候竟然这样的简单，她和宋海一起置的比较大件的东西，都被她以便宜的价格转手出去了，包括身后这套沙发，也以五折的价格卖给了房东。 这套沙发还是当初和宋海逛街的时候，自己一眼就相中的，本来想着买了房子后再买的，但是宋海却说自己喜欢就先买下，到时候再搬到新居就是了，当时沙发到家的时候，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满心地欢喜。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被她廉价出手了。 没过多久搬家公司的人就到了，帮她把所有的行李搬上车后，就朝新家的地方去了，清欢最后看了一眼这所充满了和宋海所有回忆的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将门带上。头也不回地就下楼离开了。 到了新家后，房子里静悄悄的，陈曦没有在家，清欢把箱子全部拖进自己的房间，然后就开始动手收拾起来，等她全部归置完毕的时候，感觉胃有些隐隐作痛，这时才惊觉自己从起床后就没有吃过东西，于是从箱子里拿出前几天买的泡面，走到厨房煮了起来。 正在烧水的时候，突然听见客厅里有动静，清欢走出来一看，不由愣了愣，有些吃惊地说：“你在家呢？” 陈曦顶着一团乱糟糟的短发，茫然地看了清欢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刚刚搬家的动静没吵到你吧？”清欢有些歉意地开口，“我以为你不在家。” “没事儿，我睡着了雷都打不醒的。”陈曦不是很在意地说着，然后朝厨房望了一眼。 清欢也回头看了一眼，见水已经开了，正噗呲噗呲地响着，便忙走进去，准备把面块放下去，拿起面块的时候，她想了想，又回头问了陈曦一句：“我在煮面，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陈曦摸了摸肚子，忙点了点头，然后十分乖觉地坐到了餐桌旁。 清欢不由失笑，又拿了一包泡面出来煮了，然后又煎了两个鸡蛋，摊在面上，再撒上点麻油，本是两碗简单的泡面，竟然看上去十分的有卖相。 陈曦可能是真的饿了，不一会儿就连汤带面地吃了个底朝天，放下碗后，不由赞叹：“清欢，你厨艺不错啊，泡面都煮得这么好吃。” 清欢低头吃着面，笑了笑，“哪有什么厨艺，不过是习惯煮一些家常的东西罢了。” 陈曦点了点头，也没去探究她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开口：“那天忘了告诉你了，我的作息时间时间可能和正常人有些不同，晚上我要去酒吧演出，回家基本都是凌晨后了，所以白天可能会睡得比较晚起来。” “这倒没关系，除了周末，我基本白天都不在家，周末的话我也注意一些，尽量不打扰你休息。”清欢笑了笑，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虽然是合住，但是两人的作息时间错开了，相对来说都比较有自己的空间。 陈曦点点头，心里越发对自己的新房客感到满意，吃完面后，又主动洗了碗，然后就飘回自己房间，继续补觉去了。 清欢也回到自己房间，合衣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愣愣发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切无比地感觉到，新的生活，真的开始了。 晚上的时候，突然接到好友赵美心的电话，她到S市来出差，恰好到的时候是周末，就忙约清欢出来坐坐。 “怎么瘦了这么多？”到了约着见面的咖啡厅后，赵美心盯着坐在自己的对面的清欢，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半年时间没见，清欢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 “那说明我减肥有成效了。”清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了笑说。 赵美心看着她，有些奇怪，总觉得清欢有点变化，可是到底哪里变了呢，自己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太对头。原来自己来S市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总是高兴地带着自己去吃最近发现的好吃又便宜的东西，聊天的时候三句话不离我们家宋海。现在虽然也有说有笑，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就像突然有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将笑容从她脸上抹得干干净净。 赵美心终于忍不住，“顾清欢，是不是和你们家宋海吵架了？” “我和宋海一个多月前分手了。”她平静地开口。 “什么？”赵美心突然拔高两个音调，“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只是还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说。” “为什么分手？” “他说他爱上其他的女人，说我配不上他。” “这个负心男，他居然好意思这么说，”赵美心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然后咬牙切齿地，“当初为了求你和他在一起，在你楼下站一夜的人可是他。真是看不出来啊，现在居然说你配不上他……” “其实没什么的，美心，”清欢低垂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慢慢抬起头来，“人在安逸的环境中过久了，有时会忘记当初的自己，我其实该庆幸，某种程度上，他帮我认识到了我身上存在的很多问题，而且现在还不算晚，否则如果再过几年，人真的钝了，他再提出分开，我也许就翻不了身了。” “你还在为他说话？！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你的青春，你的年华全部都付出在他身上了，这个时候来说不爱了，他有没有为你考虑过？”赵美心义愤填膺地开口，然后深深地看了清欢一眼，所有的愤怒又瞬间都化成了疼惜和无奈，她叹了口气，突然推开桌子站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你还约我喝什么咖啡啊？” “哈？”清欢愣愣地看着她，十分茫然的样子。 “当然是去喝酒啦，笨蛋。”赵美心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就急吼吼朝门外走了过去。 两个人在酒吧要了一瓶威士忌，分着喝完了，到了深夜才跌跌撞撞离开，回到赵美心住的酒店后，犹觉得不过瘾，又打电话让前台送了一瓶红酒过来，最后清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床上去的了，只知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天旋地转，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清欢揉着额角坐了起来，看见赵美心躺在自己脚那头，睡得正沉，再看看自己身上皱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强按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走到浴室。 看着镜子里顶着两个熊猫眼的脸庞，清欢哀叹了一声，自己可真是有当醉鬼的潜力，忙打开水龙头，洗去脸上的狼狈，然后轻手轻脚地拿上大衣和包，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刚刚关上门，她转过身，准备朝电梯处走过去，没成想一抬头时，一个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陈易冬也刚好从隔壁房间出来，就站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立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五秒钟。 “你……”清欢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陈易冬眼明手快地捂着嘴拖到了房间里去，她瞪着眼睛愣了几秒，然后就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 “嘘.......别闹，”陈易冬压低了声音说，“帮我个忙。” 清欢停止了挣扎，眨了眨眼睛，用手指了指他捂住自己的嘴。 陈易冬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放开了她。 “你有话不知道好好说啊，吓我一跳。”清欢气得要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我是怕你打草惊蛇……”陈易冬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鄙夷地说：“怎么，你还怕我怎么着你呀？” “那可说不定，现在社会上的变态可多了。”清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说完后她就抬头看了房间一圈，然后愣了一下，套房客厅里还站在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她之前也见过，正是上次和陈易冬在车里的许安安。 清欢大脑空白了几秒，一脸茫然地看向陈易冬，很明显这两人昨晚是在这里约会，可问题是，他把自己拖进来干嘛？ 想起没事时看过的一些娱乐圈八卦消息，那些明星糜乱的私生活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她脑海里顿时飞快地脑补了一些画面，紧接着就不由自主地拢紧了自己的大衣，结结巴巴地开口：“陈易冬……我告诉你哦，我可是有底线的人，有些忙还真帮不了你。” 陈易冬：“......” 许安安：“......” ------------ 第十二章 替身 酒店套房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清欢换好衣服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许安安也已经换好了她的衣服。 许安安这段时间拍电影，对身材管理十分得严格，比前一段时间瘦了许多，不过刚好清欢这段时间也瘦了许多，所以两人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的接近，这套gucci的新款穿在她的身上，竟然十分得合适。 这也是为什么陈易冬刚看见她后，就立刻想到让她来代替许安安，好让他们从酒店脱困的办法。 “走吧，我们先从大门出去，引开记者。”陈易冬见她出来就顺手拿起自己的大衣，然后又看了一眼许安安，柔声说：“你在房间里多等一会儿，等我们走了之后，小李会上来接你，你们从酒店后门走。” 许安安点点头，又对清欢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顾小姐。” 清欢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许安安私下里竟然这样的礼貌优雅，和她对外塑造出来的明艳性感的形象倒是有些不同，心里对她好感度上升了不少，不由脸红了红，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的，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后就和陈易冬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 进到电梯后，陈易冬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和口罩给她，低声说：“待会儿我会搂着你走出去，你只管埋着头向前走，我让你抬头时你再抬头。” 清欢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眼镜和口罩戴上，刚戴好，随着叮得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一偏，被陈易冬拉进了怀里，紧紧搂着朝前方走去。 一股淡淡的男性古龙水味道顿时萦绕在她鼻尖，像是迎面扑来一阵清新的海风，十分得好闻，她有些无意识地侧头望向陈易冬，只见他轻轻皱着眉，神容肃整，五官棱角因为平静而愈发清晰。 清欢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就镇定下来，压下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低着头疾步朝前走去。 来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清欢只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就感到有闪光灯正对着自己不停地拍着，她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去挡，却听见陈易冬在耳边低低地说：“别乱动。” 于是她就不敢动了，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变。 紧跟着就来到了一辆蓝色的轿跑面前，清欢认识这辆车，正是上次在咖啡店里看见的——陈易冬的那辆阿斯顿马丁。 他轻压着她的头，拉开副驾的车门，将她利落地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快步走到了主驾的位置，跟着也坐了进去，发动汽车后，就疾驰而去。 车飞快地行驶在马路上，清欢仍然将自己裹得紧紧地，稍稍一偏头就透过车窗看见有几辆车依然对他们穷追不舍，隔着玻璃窗朝着她拍个不停。 她突然有些感慨，要说现在的狗仔也真是不容易，开着普通的轿车追他的阿斯顿马丁，却依然有种不输阵势感觉...... 这时陈易冬手机滴滴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许安安发过来的消息，说自己已经离开酒店了，于是他勾了勾唇角，转头对她说：“好了，你可以把口罩取下来了，但是眼镜别拿，不要让他们拍到你的正面了。” 清欢松了口气，取下面罩，回头又看了旁边的车一眼，只见拍照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气急败坏地敲了一下车窗，然后他们的车速慢慢地降了下来。 “你这恋爱谈得可真不容易，像是在拍谍战片似的。”她叹息着摇摇头，取笑道。 陈易冬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专心地看着前方。 清欢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了，低头拿出了手机，给赵美心发了一个信息。 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到哪儿？我送你过去。”下了三环后，他打破沉默，一边伸手松开领带，一边问。 清欢想了想说，“先送我回家吧。”随后就报了一个地址。 陈易冬挑眉看了她一眼，“搬家了？” 清欢划手机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到了小区门口后，清欢推开车门下车，看着那辆蓝色的车迅速地消失在视线里，不由撇嘴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然后转身朝里面走去，低头时才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愣了一下，刚刚忘了问他什么时候把衣服还回去了。接着又想起上次穿走的那套运动装，她叹了口气，算了，下次找机会一起还他算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陈曦难得在家，正在阳台上打电话，清欢轻手轻脚地进卧室换了身衣服，然后走到厨房准备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听见阳台陈曦打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我就是想唱歌，就是想搞音乐，这是我的梦想，你能不能不要管我啊？” “什么叫做没出息，像你安排的一样，去结婚生孩子就有出息了？” “我不会回来，也不会去你说的那地方上班，我只想搞我的音乐，我也不需要你的钱，我能养活我自己。” 陈曦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回到客厅的时候看见清欢在就愣了愣，应该是没听见她刚刚进门的声音。 “吃了吗？我准备做饭吃，要不要一起？”清欢朝她笑了笑说。 陈曦本来觉得不太好意思，想拒绝的，但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响了起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于是就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好啊。” “一起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倒了怪可惜的。”清欢看出她的犹豫，又再次邀请道。 陈曦便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跑到柜子边，拉开柜子拿了瓶红酒出来，放在餐桌上，对清欢说：“我还是不能老吃白食，这酒是我一个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听说是她男朋友家自己的酒庄酿的，味道应该不错。” 于是清欢手脚麻利地炒了一个青椒肉丝，西红柿鸡蛋，最后又加了一个拍黄瓜，将黄瓜拍碎后，用盐腌过，倒上醋，撒上蒜末和几颗切丝的干辣椒，将油烧辣后淋上，一阵清香扑鼻。 陈曦这个厨房小白在一边看得啧啧称奇，“清欢，你厨艺是真的不错，以后谁娶了你啊，有福气了。” 清欢把菜端上桌，笑了笑，“这算什么不错啊，很简单的菜，你要是多做几次也会了。” “还是算了吧，我就是一个厨房白痴，我妈以前逼我试了几次，可每次结果都惨不忍睹，后来她索性也放弃了。”陈曦一边倒酒，一边自嘲地笑了笑说。 “那其实也无所谓，又不是每个女人都必须会做饭才行。”清欢坐在她的对面，不是很在意地说。 “我也这样和她说啊，可她不这么认为，总是觉得女人要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样才能有资本能嫁得好。”陈曦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说。 清欢夹菜的筷子顿了顿，想起了从前自己和宋海在一起时，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就勾了勾唇角说：“那可不一定，女人要总是按照别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如果有一天那人的标准变了，那么你之前对自己所有的要求岂不是都作废了？” “谁说不是呢？”陈曦赞同地点点头，“要我说，我们就该得活出自己的模样，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干嘛要逼自己去变成别人希望的样子，我就是我，我才不会管你怎么看我，人生本来就短暂，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情……” 这时的陈曦，眼睛里流光溢彩，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清欢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觉得面前这张年轻的面孔，像极了一朵开的正盛的花朵，娇艳欲滴，让人看着心里就无端生出一种欢喜来。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真正的明白过来。 手机这时滴滴响了一声，清欢拿起来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条新闻推送，又是某某企业研发人工智能，获得多少亿美元的融资云云。 本来她是没在意的，划开这条新闻准备删除的，但是指尖在删除键上停留了两秒，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却被人工智能四个字牢牢地吸引住了，过了两秒，清欢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募地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额头，是啊，之前自己为什么没能想到呢？ 她快步走到房间里，拿出自己的电脑，调出那款财务软件的资料，终于在一个子目录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清欢，出了什么事吗？”陈曦有些奇怪地问她。 “哦，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需要马上验证一下。”清欢笑着合上电脑，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多了几分兴奋的神色。 现在她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其实Miss宁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最终他们能带来多少业绩，德聚想要的，也不是这几笔订单，他们根本就不缺少这种类型的客户，他们真正在意的，其实是清欢他们另一方面的能力。 这也可以算得上是进入德聚的一项入职考核吧？ ------------ 第十三章 新发现 第二天早晨，清欢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公司，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小西高磊他们到会议室开会。 趁着大家聚到会议室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清欢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然后咕噜咕噜地仰头灌了下去。 自从昨天发现了手上这款产品的新大陆后，她兴奋地几乎一晚上没有睡觉，连夜做出了一套新的市场分析报告，还重新制定营销策略的新方向，离最后的胜负的揭晓只有不到20天，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转身径直走向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玻璃白板上画满了之前讨论的备选方案，投影打开后还是周五开会时播放的画面定格，小西他们三个人坐在会议桌旁，高磊有些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头，明显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吴晗正打着哈欠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小西倒是神采奕奕，精神不错地拿着手机回微信语音。 但是在清欢推门进来的这一刹那，大家都不由坐直了身体，齐刷刷地看着他们的组长。 清欢扫了一眼白板上各种字迹难辨的笔记，然后拿起擦板，直接将上面的笔记全部擦掉，用红色的信号笔写上大大的planB两个大字。 她转过身，看着小西他们，微微一笑，“从今天开始，我们转换营销对象，主攻大型企业。” 话音刚落，坐着的三个人不由都暗暗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盯着白板上的鲜红的planB。 他们没听错吧？主攻大型企业？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清欢姐，我没听错吧？”过了好一会儿，小西才像是回过神来，重复了一句清欢的话，“这根本和我们产品的定位搭不到边啊。” “大型企业的需求非常个性化，所以很难做成标准化的产品，只能以项目的方式去解决，我们的产品根本难以达到他们的要求，而且大型企业的市场已经很成熟，国外产商有Oracle、SAP，国内有用友、金蝶以及其他的定制软件商，我们会很难去开拓这部分市场。”吴晗也十分不理解清欢突然转变策略的想法。 只有高磊埋着头翻看着清欢刚进门时发给他们每个人的打印本，再抬起头来时，眼睛不由一亮，“清欢姐，你的意思是主攻我们产品新研发出来的这个智能的功能？” 清欢朝他投去赞许的眼神，微微笑着点头说：“大型企业需要的是一套解决方案，除财务外，还有供应链管理、销售与市场、客户服务、库存、人力资源、企业信息系统等等，这确实不是一个孤立的财务软件可以解决的，不过，关键是我们产品新研发出的这个人工智能的应用，它恰好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给企业节约很大程度上的人力成本。” “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大型企业的财务制度已经很完善了，根本没有往它们的需求和我们产品的契合度去考虑过，目标都盯向成长型的企业，三个小组都在抢一块饼，我们又先天不占优势，当然会争不过他们。”清欢说着就敲了敲玻璃白板，一字一顿，“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换一个方向，主攻大型企业。” 小西和吴晗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双双用一种佩服的眼神看向清欢。 “刚我初步算了一下，要定制我们公司手上软件这个功能一年的费用是xxxx，而我们现在落后第一名陈飞那个组的业绩是这个数。”高磊这时已经飞快地在手机上打下一串数字，然后举起来给其他三人看了一眼，又迅速删除，“而如果我们能在剩下的20天内，签订3家大型企业的订单，再加上现有的订单总额，那么在季末的时候就可以完美反超他们了。” “可是要签下3家这种类别的企业的难度可真不低啊，我们手上都没有现成的这类大客户的资源，如果要去重新搭建的话，可能会费很大一番功夫。”小西从刚刚振奋人心的消息中缓过劲来，抛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会议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这确实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但是往往一个大客户的资源从费心去搭建到能让他们完全接受你的产品，这样的一个周期就不止20天，更何况要一口气签下3家。 清欢缓缓地坐了下来，蹩着眉，昨天最困扰她的恰好也正是这个问题，她又重新拿起自己新做的那份市场分析报告，盯着报告里目标客户群体那一栏，手无意识地将签字笔飞快地转动着。脑海中将各种场景轮番播放，一些画面瞬间碰撞成灰，一些想法却重组迸发出来，愈渐清明可见。 该不该放手一博，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经早有了答案，就自己现在的境况来说，不动就等于等死，小南和陈飞在会议室的对话仿佛犹在耳旁，已经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才不会乖乖等死，无论如何，也要拼这最后一把。 “小西，你去查查最近S市有什么大型的高端论坛峰会或是大型企业的行业聚会，快要年底了，这种类型的聚会应该会比较多吧？”她突然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小西立即就反应过来了，马上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去查，可是这类聚会的门槛都很高，要想进去可能会有些困难吧？” 那些聚会邀请的都是些行业大佬，你要没有些身份地位，想要进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小西用了“有些困难”四个字还算是委婉的了。 “先去查吧，查到了告诉我一声，另外高磊和吴晗，你们两个在这两天内，就把新的产品推荐方案给我，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分头去行动。”清欢站了起来，朝小西他们投去鼓励的一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按照定下的目标行动，我相信就一定能够创造奇迹。” “好。” 小西他们虽然心里明白这个目标要达成的难度很高，但是被清欢的情绪带动，各自都不由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莫名地热血沸腾起来。 所谓团队默契和凝聚力，是在顺境时士气昂扬步调一致，更是在最危急的时刻阵脚不乱，并肩逆流。 看着大家士气高涨，清欢唇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午饭的时候，小西就端着一盘鲜虾炒饭，神秘地往清欢身旁一坐，压低声音说：“清欢姐，我查过了，这个月内，S市只有两场聚会符合，一场是中海集团董事长的生日，下周三，到时我们老板也会去，但是他一定不会带你去，还有一场，就是xx金融论坛，就在这周五，不过它的入场券也是一票难求哦，要不是什么金融新贵，混进去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吧……” 清欢听完后面色古怪地抬头看了小西一眼，“中海集团董事长的生日宴会这种事你居然也知道？” “是不是挺佩服我的小道消息来源渠道的？”小西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这还算小case了，我的情报网可不是吹的，本市的什么豪门密事啦，明星绯闻啦，无一不在本姑娘的手掌心中，就拿周末许安安酒店私会男友一事来说，那些狗仔追了陈易冬那么久，都以为情报错误了，搞了一个乌龙，可是我却知道，实际上啊，是陈易冬来了个偷龙转凤，许安安啊，在他和那个神秘女人引狗仔离开后，悄悄从酒店后门走的……” “噗……”清欢正在喝水，冷不丁听她这么一说，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小西一下愣住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水，呆看着她：“清欢姐，你干嘛反应这么大？” 清欢赶紧从包里摸出纸巾，替她擦拭着，抱歉地开口：“真是对不起啊，一时没忍住……只是在想偷龙转凤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吧？” 小西：“……” 吃完饭后，清欢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盯着眼前刚买的这杯浓黑美式出神，根据小西刚刚提供的消息，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个机会，她至少得抓住其中一个，不然到了季末，自己也该宣告失败了。 中海董事长的生日宴会她基本是不用考虑了，那种场合实在是太私人了，得到邀请的人非富即贵，她这种小角色是不可能混得进去的，那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论坛了。 说到金融新贵，清欢眯起了眼睛，刚刚小西的话给自己了一个提示，她还真认识一个人有资格参加这种论坛——那就是陈易冬。 可是要怎么说服他带自己去那个论坛呢？她揉了揉额角，总不能大咧咧地就跑去找他说：陈易冬，你带我去周五的那个金融论坛吧......到时陈易冬会怎么欠抽地回答她，清欢脑海里都已经自动脑补了几个版本了。 不行，不行，她用力地甩了甩头，得先找个借口见到他，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说这个事。 一整个下午，清欢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要找什么借口去找陈易冬，才能显得自己目的性不那么强，又要怎么提出自己的请求，才不会显得过于突兀的纠结中度过。 晚上回到家里，屋子里漆黑一片，陈曦已经出去了，因为昨晚几乎没睡，白天又那么高强度地工作，清欢此刻已累得不行，只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暂时抛开一切烦扰，一脚踢翻自己脚上的高跟鞋，踩着温暖的地板回到房间，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 陷入到床垫里的这一瞬间，清欢不由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把头缓缓地偏到左边，当视线落到衣柜里挂着的那套gucci上时，她突然瞌睡全无，一个翻身就利落地坐了起来。 ------------ 第十四章 机会 正值午后，淡薄的阳光清透地洒在外边的马路上。 这个时间咖啡馆里的人不多，音乐轻柔，香味浓郁，清欢提着纸袋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后，她就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正出神，就听门口“叮当”得一声，有人进来了。 她抬起头，就看到穿着一身深灰色大衣的陈易冬，面色平淡地走了进来，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目光扫了咖啡厅一圈后，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清欢，然后朝这边迈步走了过来。 “这是那天的衣服，我想还给许安安，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找她，想着索性就还给你吧，反正你们谁拿着都差不多的。”等他坐定后，清欢将纸袋递了过去。 “就为了这点事情还要专门约我出来一趟？你知道我家的地址，直接邮寄给我就是了。”陈易冬唇角勾了勾，淡声开口。 清欢稍微囧了一下，心里暗暗腹诽，这个人会不会聊天啊？她当然也知道直接邮寄给他最方便了，这不还有事要找他帮忙嘛...... “那个......有件事想请你帮我个忙。”清欢默了默，然后慢慢抬起头看着他，轻声开口。 “说说看吧。”陈易冬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仿佛早料到了她找自己出来不仅仅是还衣服这么简单。 “周五在丽思卡尔顿有个金融论坛，你应该收到邀请函了吧？” 陈易冬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到时候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清欢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咬了咬唇后，鼓起勇气开口。 陈易冬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摩挲着桌上的咖啡杯身，眼睛却直视着她，窗外的阳光映得他的眉眼清楚分明。眉目清冷，鼻梁高直。 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声地开口：“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我最近有个项目，需要和一些大型企业建立合作，所以想……”清欢解释道，但是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他冷冷打断了。 “顾清欢，你觉得找项目或是谈订单，只需要打扮得漂亮，想办法混进那种聚会里去，一切就都可以手到擒来了吗？你没有对应的资源，没有人脉，没有可以打动那些人的idear，凭什么认为别人会听你的，和你合作？就凭一张好看的脸？你是不是天真过头了？还是偶像剧看多了？难道上次的教训对你来说还不够深刻吗？” 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句让清欢的脸刷一下全白了，她低垂着头，放在桌下的双手无意识地用力绞在一起。 咖啡店里柔缓的爵士乐还萦绕在耳边，桌上的咖啡散发着一股清香，若有似无地飘到鼻尖，对面的男人脸上那丝嘲讽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褪去。 此刻，清欢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堵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她有些无意识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陈易冬。然后握紧自己的手，坐得笔直，手越捏越紧，突然，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地神情。 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后，表情平静下来，语气也有些疏淡：“陈易冬，如果我还有时间或是其他的办法，也不会这样突兀地来找你，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天真无知，总是想着有什么好事可以从天而降，不想付出相应的努力就想要收获。可事实是我确实是没办法了，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不放手一搏，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不想认输，所以但凡是只有那么一点渺茫的希望，我都会紧紧抓住不放，哪怕去了后最后的结果仍然是失败了，至少我尝试过了，已经尽了最后的一丝努力了，无论今后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心中也不会有遗憾，所以我并不认为今天来找你，提出这个请求是多么的无知和天真，相反的，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做，那么我可以确定，自己今后一定会后悔。” 陈易冬怔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眸色乌沉。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今天能抽时间来见我，我公司还有事情，先回去了。”清欢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转身朝大门走过去。 谁知刚走了两步，陈易冬淡淡的嗓音在身后响了了起来：“星期五晚上八点，我在你住的小区门口等你。” 清欢的脚步顿住，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坐在那里没有动，看着她的眼睛暗沉而清敛。 “谢谢。”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就快步朝门口走去。 当清欢再次见到陈易冬的时候，已经是周五晚上了，她穿着一身裸粉色的礼服，纱质的裙摆上刺绣着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朵，再加上一双十厘米的白色高跟鞋，衬得她整个人气质如出水芙蓉一般，干净，清灵。 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陈易冬惯是清冷的目光中也难得出现了一抹赞赏，等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后，他忽然转头对她说：“今晚我帮你在会上争取了五分钟的发言时间。” “啊？”清欢十分惊诧，没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帮自己。 “你不会告诉我你没有什么准备，就要去说服那些人买你的产品吧？”陈易冬发动汽车离开，眯眼看了她一眼。 “当然准备好了。”清欢立刻开口，“只是没想到你还能帮我争取到上台的时间。”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就要看你自己了。”陈易冬淡淡地说。 “足够了。”清欢低声说。 “足够了。”临自己上台还有十多分钟的时候，清欢在洗手间的镜子里对着自己说，她的脸色和指尖都是苍白的，鲜艳的红唇才衬出了那么一点点血色，更显反差。 她的声音在颤抖，产品的推介词她不知道背了多少遍，然而她现在觉得自己竟然一个字也不记得。 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在待会儿的众目睽睽之下镇定自若地介绍自己的产品呢？如果连自己都无法镇定下来，又怎么说服别人购买她的产品呢？ 清欢简直有种想哭想逃的冲动，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默默地对自己说，顾清欢，事已至此，路是你自己选的，除了向前走以外，你没有其他的选择。 一边默念着，她一边转过身来，用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闭了闭眼，然后才用力推开门走了出去。 装修豪华考究的多功能会议厅里，红色帷幕正在缓缓升起，歌手正在演唱的是一首意大利的知名歌曲，已经接近尾声，这首歌完了之后，就是该她上场的时间了。 音乐震撼人心又仿佛摄人心魂，清欢靠在会议厅门边，随着最后高潮部分的到来，氛围也被渲染到了极点，她上台的时间也来临了。 “在介绍我的产品前，我想先给大家讲一下关于人工智能对我们的影响。”清欢站在舞台中央，暴露在明亮的镁光灯下，和那么多双雪亮的眼睛面前，缓缓地开口：“人工智能对人类所带来的改变，会超过互联网、超过电、超过工业革命。因为它是渗透到每一个行业、每一个工作，它会在十年之内改变、颠覆、取代50%的人，它会把我们做事的一些方法统统改变过来，所以它比互联网来的更快、影响力更大。” “随便举几个例子，今天很多的工作以后大部分都会消失，比如说翻译，虽然现在还不是做的那么完美，但是每年进步的都很快，再过几年人工的翻译可能就会非常难找到工作了。记者也同样如此，如今90%美联社的文章都是用机器来写的。几乎所有思考模式可以被理性推算的工作岗位，在有足够数据支撑的时候，都会被取代。有人说十年之内一半的工作会消失，有人说十五年之内一半的工作会消失，我觉得这些都是合理的揣测。而我们的产品在研发人工智能这个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效果…….” …… 清欢长舒了一口气，她终于说完了，不管怎么样，不管好坏，她已经尽力了。 底下，开始是长久的沉默，忽然有人带头鼓起了掌，然后就是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她的视线落在台下时，却看见陈易冬就坐在前排的位置，正一瞬不动地看着自己。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睛顿时黑沉如深渊。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清欢就接到了三个电话，都表示出了对她的产品很感兴趣，并且留了地址，让她有空可以去谈谈细节。 清欢查了下，都是一些上市公司，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来，在这一刻，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 下班后走在街头，清欢突然感觉如释重负开心地想要跳起来。是的，她应该感到开心，前所未有的机会，前所未有的挑战，前所未有的成功。是的，她做到了，克服了重重困难，最重要的是——重新找回了当初的自己，那个有梦想，会发光的顾清欢。 ------------ 第十五章 生日宴会 论坛的推介过后，清欢就和小西他们快速地行动了起来，因为之前资料收集的好，产品的特性展示也准备的不错，所以在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们带给对方的感受都是专业和高效的，对方提出的疑问也都能有条不紊地解答，所以光是一个星期下来，就有三家企业成功和他们签约。 对于能取得这样成功的结果，高磊和吴晗都十分得受鼓舞，他们俩本来最初是不怎么看好清欢的，这是真心话，但是现在都斗志昂扬，信心满满，毕竟订单就是一切，小西则是对自己算卦的能力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因为当初自己的卦象就显示的她的选择会峰回路转，最后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而现在的情况正好验证了这一切。 清欢很清楚自己现在取得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感谢陈易冬，毕竟如果他不带自己进会场，不给自己争取那五分钟的台上讲话，自己恐怕不会进展地这么顺利。于是她专门给陈易冬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 陈易冬接到她电话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切还是全靠你自己，如果你的产品推介和演讲做的不好，我也不能逼着谁和你签单。” 然后他就说自己有事要忙，很快地挂了电话。 清欢到现在和陈易冬接触下来，也大概了解了一些他这种面冷心热的性格，所以对他的冷淡也不以为意，挂了电话后又继续全心投入到了订单中去，还没有到最后一刻，现在还不能放松自己。 到了周一的例行会议，Miss宁在宣布了三个小组的成绩，清欢的业绩已经超过了小南，和陈飞持平，接下来的最后一周，将会是决定胜负的时候了。 小南看着投影上的数字，一脸的不敢置信，甚至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话刚落音就被Miss宁严厉地扫了一眼，“这是今早我亲自统计的数据，小南，你有什么疑问吗？” 小南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陈飞则是讶异地看了清欢一眼，然后就轻皱着眉头盯着自己面前的水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欢心里有些想笑，他们当然会感到惊讶了，中小企业的市场已经被他们抢占了个七七八八，剩给她的少之又少，他们原本肯定以为胜券在握了，但是却没有料到被自己在大型企业这个市场杀出了条血路来。 现在只要自己在最后一周再成功一笔订单，那么就会稳稳地坐稳第一名这个宝座了，中小企业这个市场已经基本饱和，小南和陈飞想要突围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清欢很明显地看见小南黑沉的脸色，以及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怨毒的视线。 但是此刻清欢一点也不觉得怯惧了，自己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争取到目前的这种有利局势的，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毫无畏惧地迎接他们的任何目光，不必担心有谁再会传出自己又是靠着谁才能得到手上订单的传言，因为到时候她可以理直气壮得给他们一一反击回去，心中不再有任何理亏的感觉。 “欸，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好像清欢的小组已经和陈飞的持平了，连小南的业绩都没赶上她的......” “是吗？真是看不出来啊，她竟然能赶超小南。” “听说是她发现了大客户的市场需求，然后专门发掘了这部分市场，连着一周就签了3个大客户，业绩立刻就赶超了小南，说不定还能在最后的时候拿到销售冠军呢。” “那当初那些没去她的小组的人不是都后悔死了......” “谁说不是呢......” “小西他们运气真好，一开始就站对队伍了。” “他们运气是不错，你说当初谁能想得到呢......” …… 宽敞的茶水间内，窃窃私语渐渐远去，直至那头的门被关上，这头的清欢仍静静地握着马克杯，立在门边。 “走开，别挡路行不行？”身后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女声。 清欢没和她计较，推开门，侧身让她进来。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呢，没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最后结果是怎么样的，有些人也别得意地太早了。”小南冷哼一声说。 清欢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放入咖啡胶囊，按键。茶水间里很安静，只有咖啡冲泡的声音。 “清欢，你别以为能这么轻易就能赢，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了，一周后自然会见分晓。”小南端着泡好的苦荞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侧过头来，“我们走着瞧。” 开门，关门，独留清欢一人，静静地望着眼前这杯氤氲袅袅的浓黑美式。 还剩下的五天时间了，清欢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加班，有时她会留在办公室一直奋战到凌晨，回去洗了个澡，眯不到四个小时又回到了公司。 “斗志”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它让你拼死咬牙，绝处求生，它控制的不仅仅是你的精神状态，还有这副身体机器——扛得住万吨压力，不眠不休不倒。 而她的付出也不是没有回报，在周三上午的时候，清欢终于又谈成了一笔订单，她还来不及松口气，就接到了陈易冬的电话。 “晚上陪我去一个私人聚会。”他清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哈？”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晚上我有个聚会推不掉，安安没时间，你陪我去。”陈易冬又重复了一遍。 “一定要我和你去吗？你要找女伴陪你去聚会应该很容易吧？”她看着电脑上一张张繁复的电子表，一边盘算着待办的事宜，一边有些不情愿地问。 “顾清欢，你这是和我玩过河拆桥？你确定以后都没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丝危险的味道。 “怎么可能，你想到哪里去了......晚上几点？在哪儿？”清欢立刻坐直了身体，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说。 开玩笑，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代表自己如果以后又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肯定就不会一口回绝自己了，她当然得抓住这种抱大腿的机会了。 “晚上八点，我还是在你们小区门口等你。”陈易冬冷哼了一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断线的嘟嘟声，清欢揉了揉额角，掏出镜子来看了看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孔，叹了口气，抓起了包包，走到小西的座位上，和她交代了一下剩余的一些订单收尾的问题，然后就离开了公司。 等她去美容院做了个SAP和发型，再赶回家化妆，换好衣服，还来不及吃口东西，陈易冬的车就在门口等她了。 “难道你就没其他的礼服了？”看见她穿的还是上次的那件礼裙，陈易冬不由挑剔地皱了皱了眉问。 “大哥，我只是个小白领，平时参加高端聚会的机会简直是零，买那么多礼裙干嘛？有一件撑撑场面就可以了，再说了，我只是陪你去参加聚会而已，别人又不认识我，也不会关注我到底穿的什么，我何必浪费钱再去买一件不实用的裙子？”清欢振振有词地说着。 “你可真不是一个精致的女人。”他发动汽车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清欢：“……” 装修豪华的宴会厅里，清欢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在场上意外地看见公司大老板和Miss宁的身影，她微微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小西给她说过的话，就有些试探地问身边的陈易冬：“这个不会是中海董事长的生日宴会吧？” “你怎么知道？”陈易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 “哦，之前听人说起过。”清欢手里拿着香槟杯，十分乖觉地跟着他，尽量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陈易冬挑了挑眉，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易冬哥哥。”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清欢和陈易冬转过身来，却发现是上次在张远带自己去的那个峰会上看见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袭粉色的礼服裙，看上去清纯可爱，正站在不远处，咬唇看着陈易冬和自己。 “洛洛，”陈易冬突然就拉起了清欢的手，走过去亲切地和她打着招呼，“上次我听母亲说你考上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恭喜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国呢？” 洛洛目光直直地看着被陈易冬牵着手的清欢，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低了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过完年吧，爸爸希望我能在家过了春节后再离开。” “到时候提前告诉我，给你送行。”陈易冬柔声说。 “真的？”洛洛的眼睛又一亮，带着一丝欣喜问。 “当然了，到时叫上赵全他们，大家一起给你送个行。”陈易冬微微笑着说。 洛洛听他这么说，眼里的光亮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低低地“哦”了一声。 清欢看着小姑娘委屈又失望的神情，心里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陈易冬今晚一定要她陪自己来这个宴会了，恐怕是打着想让这个叫洛洛的女孩彻底死心的主意吧。 正在她有些感慨的时候，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缓缓地暗了下来，一束灯光聚集到了台上，宴会的主人——中海集团的董事长齐衡站在台中央，满脸笑意地拿着话筒开口：“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鄙人的生日宴会，今天在场都是些老朋友了，我也就不见外了，除了我的生日外，我还想向大家分享两个喜讯，一个是我的女儿齐洛如愿考上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年后就会去英国了。” 灯光突然打到清欢身旁的女孩身上，场下响起了掌声和赞叹声。 洛洛含羞地低下了头。 “还有一个喜讯是，我视如己出的干女儿文静，也找到了她此生的归宿，将于下个月举行订婚典礼，届时也希望大家来参加她和宋海的订婚仪式。” ------------ 第十六章 订婚 齐衡的话刚落音，聚光灯就从齐洛的身上慢慢地转移到了舞台前面站着的两个人身上，从清欢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可就算是只能看到背影，她也能分毫不差地认出宋海来，他旁边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正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悦耳的音乐响起，大家都在鼓掌祝贺着这对准新人，道贺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就在大家都忙着向他们道喜的时候，清欢却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却得干干净净，苍白地像张白纸。她竭力地睁大眼睛，天鹅绒的窗帘被风掀起来，仿佛黑色波浪，一波波，无涯无际，打在自己眼前。 原来这个叫文静的女人还有中海董事长的干女儿这样的身份，宋海就是为了她放弃了他们六年的感情。 清欢此刻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原来他说的什么觉得自己变成个没有梦想的人了，和自己在一起平淡无奇了......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归根结底，只怪她没有一个做上市公司龙头老大的干爹而已。 她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地难过，自己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宋海离开她真正的原因会是这样，当初临走时，还要找一个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曾让她觉得这段感情的逝去，自己也应该背负一定的责任。 陈易冬似乎发现了清欢的不对劲，微微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麻木地摇摇头。 然而只这么一个略显亲密的动作，已经被酒会上各种各样的人瞧在眼里，有艳羡，也有嫉妒，或者若有所思。 其中，也有来自她的老板和Miss宁的目光。 当然清欢此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么多，陈易冬被相熟的人拉到一边说话了，她则站在角落里，无意识地仰头喝着自己手里的酒，当杯子空了后，又再转头换一杯，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地酒下肚。 等陈易冬忙完回过头来找她的时候，清欢脚下的步伐就有些虚浮无力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红晕，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托起自己的下巴看着他傻笑。 很明显，她已经喝醉了，陈易冬有些头疼地扶了扶额角，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而已，天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醉成这个样子，想起她上次喝醉后自己不甚愉快的经历，他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陈易冬当即就果断地决定，趁着她还没有醉得意识不清的时候赶紧把她弄回去，免得那晚的悲剧再重新上演。 说完他就拉着清欢朝宴会厅门口走过去。 酒店大门外，陈易冬接过门童递过来的车钥匙，拉开车门就把清欢往车里塞，她被推的踉跄了两步，胳膊撞在车门上，疼得咝咝倒吸气。 “不，我不走。”她一边嘟哝着，一边使劲地用手抵着车门，“我还要去喝酒......” 陈易冬皱眉：“还没喝够？” “我只想好好庆祝一下，你知道的，去开瓶红酒庆祝，”清欢仰着头，断断续续地说着，酒店外墙的灯光耀眼，照得她只想流泪，“我们原来说好的，到了年底就去买房结婚，等领了证，签了首付合同，然后就找一个地方买瓶82年的拉菲，他一直就喜欢喝红酒，可是这几年为了存钱买房，从来都舍不得买瓶好的红酒来喝……” 那个“他”指的是上次看见的那个男人吧，陈易冬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今晚和文静订婚的男人，似乎就是他。 “走吧，我知道哪里有82年的拉菲，我带你去。” 被陈易冬带到一个地下酒窖的时候，清欢的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了，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面直达屋顶的酒墙，数不清的各式酒瓶安静地躺在架子上，像是等着主人的来临。 昏黄灯光下，陈易冬递过来一瓶红酒：“82年的拉菲。” 她接过来，脑袋一片空白，舌头都要打结：“这里是哪里？” “我家。” 清欢瞬间就想喷鼻血。 她喏喏地仰头看着那酒墙，怀里抱着那一瓶葡萄酒喃喃自语：“以前大学的时候看TVB的连续剧的时候，里面的主角总是喜欢动不动就开瓶82年的拉菲，当时他看了也很兴奋，一直在说真是支好酒。而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是啊，我能知道什么呢……” 陈易冬斜倚在墙边，挑了挑眉：“不知道也罢，不过是不到五万的一支酒。况且真正懂酒的人，不见的就会真的就多喜欢82年的拉菲。” “他现在应该想喝什么样的红酒就可以马上喝到了吧？不用再想着省下钱来买房了，不用再过着全家人都指望着他的那种生活了......是傻瓜，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文静吧？我又在这里不忿个什么劲儿啊。” 明明是那样久远的事了，说起来却仿佛昨日一般，连标点符号都像是伤痕的结痂，碰着还是会疼。手里拿着的这支红酒，瓶身冰冷，一点一点吸走她掌中的温度。 “清欢，你想不想知道这瓶酒的价值？” “你要卖我吗？不是说了不到五万……” 话音未落，握着瓶身的手被他一下举起，手腕被扣住猛然往下一沉！ “砰”得一声，瓶身落地后就分裂开来，飞溅到四周去，酒液将她的白色高跟鞋都染成了一种妖艳的紫红色。 “你疯了，陈易冬。”清欢惊得一下捂住了嘴。 “这瓶酒最好的价值，就是给你过去的生活和感情画上一个终结，从此忘却前尘，只为了自己而活，努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出只属于你顾清欢的精彩来。”陈易冬神色疏淡地站在那里，尽管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仍然能看出他的五官如镌刻一般，俊美的不可思议。 清欢心疼地看着一地的碎片，可是却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心里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的感觉。 “这里，这瓶红酒比拉菲还要贵一些，大概十万。”他朝前走了几步，抽出另一瓶红酒来，举了起来，又要往地上摔去。 “别摔了......多贵啊。”清欢情急之下，踉跄着上前几步抱住了他的胳膊。 陈易冬感到她柔软的身躯紧贴着自己，还带着一丝酒的馨香，不由就怔愣在了原地，心中就像是有一根细细的弦绷断了，发出的颤音让自己有些心痒难耐。 清欢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不适当的举止，忙放开他站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然后故作轻松地说：“这么好的酒干嘛要摔啊，我们也可以喝掉它啊。” 已经深夜了，在满室果浆香气的酒窖里，清欢靠着酒窖的墙壁席地盘腿坐着，手里将红酒杯举得高高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刚分手那段时间我总是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然后他才会放弃我，是不是大家知道了都会嘲笑我，是不是我真的很糟糕，该怎么向父母交待呢？他们应该会很失望吧……” 陈易冬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评价，只是安静地听她陈述着这一切。 …… “可是就在刚刚一刹那，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不是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怕告诉父母，告诉我们共同的朋友呢？”她扶着墙站了起来，“该羞于启齿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不该让这种事情来缠绕自己，我已经开始我的新生活了，干嘛还要为别人的过错买单？” 陈易冬看着她，一言不发。 “谢谢你今晚能陪着我，能纵容我这样像疯子一样的举动。”清欢踩着一地的碎玻璃走到他的面前，歪着头看他，眼里似破碎的星辰般的光亮一闪而过。 “不客气。”他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清欢笑了一下，然后稳了稳神后，朝着楼梯走去，在踏上第一节台阶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喂，陈易冬，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呢？” 她是这样地急于给两人的关系定性，陈易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清欢就那样保持着转身的姿势没动，几乎是有些固执地看着他。 “当然了，我们是朋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清冷的声音才缓缓地响了起来。 从陈易冬的别墅出来时，清欢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雪了。黑濛濛的天空下，一片片细小的雪花，飘落在自己面前，她伸手去接，感到一丝冰凉微微刺痛了皮肤。 雪慢慢地下着，路灯朦胧，出租车停靠在自己面前，她拉开车门时下意识朝别墅客厅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就怔了怔，发现他正靠在落地窗边看着自己，沉黑如同海底礁石般的双眼，宛若初见。 清欢咬了咬唇，然后转过头去，径直钻进了后排车厢，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回家的路上，她靠着车窗，有些茫然地看着不断向后闪过的一排排路灯，还有天空中不断飞扬的雪花，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响起：你做的对，顾清欢，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哪怕是一点点的犹豫，都不该存在...... ------------ 第十七章 遇见 早晨七点，手机闹铃响，清欢伸手按掉，迷迷糊糊地起身去浴室洗澡。收拾妥当后，就去公司上班。 昨晚喝了酒后微微有些不舒服，平常闻着飘着黄油和奶油香气的面包，今天闻着却有些难受，于是她只要了一杯美式，然后就端着咖啡，揉着太阳穴朝大厦的电梯走去。 这个时间还早，等电梯的人还很少。清欢远远就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在那里，走近后，才发现是Miss宁。刚刚走到电梯，就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时间正好，她忙快步走进电梯，才发现里面只有自己和Miss宁两个人，于是微笑着打招呼说：“宁姐早啊。” Miss宁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电梯往下一沉后，慢慢朝上升去， 电梯里一阵静默，过了几秒后，Miss宁才像是不经意似的地说：“清欢，昨晚中海董事长的生意宴会，你也去了吗？我当时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挺像你的。” 清欢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嗯，有个朋友临时缺个女伴，让我陪他一起去。” Miss宁“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这时电梯刚好到了她们的楼层，门又缓缓地打开了。 “昨晚我看了你们新的数据，挺不错的，加油。”走出电梯后，Miss宁朝她笑着说了句，然后就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清欢在原地站了两秒，看着Miss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时有些拿不准她今天说的这番话的用意在什么地方，自己昨晚陪陈易冬去的那个宴会，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她若有所思地想着，却没能想个明白。 因为越是想，就觉得头越胀，实在是难受极了。 都怪自己，昨晚和那么酒干嘛？清欢揉着额角，无奈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清欢姐，晚上我在福临门订了位置，下班后叫上高磊他们两个，我们先提前庆祝一下如何？”小西像一阵风似的卷到清欢面前，眉飞色舞地说，“福临门位置可不好订，要不是我有个哥们在里面当领班，说晚上临时有人退了位置，还不一定订得上呢。” “现在庆祝会不会太早了？”清欢好笑地看着她问。 “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一切都板上钉钉了，除非陈飞凭空再变出十几个客户来，不然他想超过我们，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小西不以为意地说着，然后用一种小动物似的无辜眼神看着清欢：“走嘛走嘛，福临门的鲍鱼捞饭可好吃了，保准你吃一次就对它的味道终生难忘。” 清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嘴角却噙着笑，“我看是有人馋了吧……” 小西脸颊红了红，嘴上却强辩道：“哪有……” 晚上的时候清欢他们还是去了福临门，到了后服务生就直接领他们去了餐厅最中间的一张桌子，诺大的一张桌子坐了他们四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福临门是S市非常出名的一家高级粤系食肆，平时一桌难求，没想到小西竟然能弄到这么大一张桌子，这让清欢都有些惊讶了，不得不佩服她的交友广阔。 “小西，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板的亲戚或是和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啊，竟然能订到这么好的位置。”高磊扶了扶眼镜，开玩笑地说。 “哼，我要是老板亲戚或是和他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苦逼地打工吗？坐在家里享福不是挺好的？”小西白了他一眼，说。 “也有可能是你不甘于那种平淡和安于现状的生活，想寻求点刺激和个人价值体现，所以才出来打工呢？说不定我们都以为你是和我们一样的打工仔，实际上你却是某个离家出走的千金大小姐……”吴晗坐在一边补了一句。 他这番话说的高磊和清欢都忍俊不禁。 “你言情剧看多了吧？神经病。”小西愣了一下，才从嘴里没好气地挤出一句来。 四个人正在嘻嘻笑着互相开着玩笑的时候，小西无意发现在她们位置的左侧后方，一位男士正不停地将目光投过来。 “清欢姐，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怎么一直在看你？”她不由凑在清欢耳边悄声说。 清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看见是张远，他正在自己斜后方的位置，和一个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孩坐在一起。 “我不认识他，也许他认错人了。”清欢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说。 “可是他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小西又朝张远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说。 清欢向后又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张远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头喝了一口芒果捞燕窝，没有说话。 “清欢，好久不见了。”张远走过来后，就微笑着开口。 小西扭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刚刚不是还说不认识吗？ 清欢有些无奈，但是在公共场合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微微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你好，好久不见了。” “我正好陪女朋友过来吃饭，看见了你，就过来打个招呼。”张远笑着对清欢说，眼里却闪过一丝莫辩的情绪来。 “那是你女朋友吗？长得挺漂亮的。”清欢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明显。所以现在是专门来向自己示威的吗？她心里无不讥讽地想着。 张远打过招呼后，倒也没多说什么了，然后就转身朝自己的座位去了。 “清欢姐，你们认识的啊？”他走后，小西就一脸八卦地问，“刚刚你不是还说认错人了吗？” “以前的大学同学，长时间没见了，没认出来。”清欢搅动着盅里的燕窝，有些敷衍地回答。 小西“哦”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快吃完的时候，清欢起身去洗手间，等她出来的时候，却见张远站在连接洗手间和大厅的过道上，正低头抽着烟。 她脚步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后，就准备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清欢……”在路过他身边时，张远忽然将烟头熄灭，抬起了头来。 “你想干什么？”清欢转过身来，快速地朝后退了两步，拉开和他的安全距离，一脸警惕地开口。 “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张远苦笑了一声说。 清欢不经意地皱了下眉，“我没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张远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一丝不舍，“清欢，我上次和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 “张远，你不觉得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不合适吗？”清欢厉声打断了他，“你女朋友还在外面等你。” 张远看着她，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开口：“我明白了......” 清欢没有再说话，径直转过身后就离开了。 回到座位后她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东西了，草草地喝了一碗汤，就和小西他们一起结账离开，站在街边等车的时候，她突然看见张远的车从停车场里出来，路过自己这边时，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而那个女孩的头正则斜靠在他的手臂上，一副娇羞的模样。 “时间还早呢，要不我们再找个地方坐坐？”小西抬腕看了时间一眼，建议道。 毕竟都是年轻人，这样的年纪正是喜欢玩儿的时候，高磊和吴晗听了后就忙点头附和说好，清欢本来有些累了，但是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好扫兴，于是也点点头，心里却打定主意待会儿去坐一会儿就离开。 几个人找了一个酒吧，选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又点了啤酒和果盘，然后就坐在那里欣赏起歌手表演节目。 “谢谢大家光临XX酒吧，接下来为大家带来一手蔡健雅的《别找我麻烦》”台上的女孩拿着话筒微笑着说，然后后面的键盘手和贝斯手就奏起了音乐的前奏来。 随着节拍声，女孩儿性感又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故意的吗 还是我这次衰了吗这一天竟然每件事情都失算 只想转个弯 却绕到了飞机场发现没钱在身上 啊~啊~乌云乌云快走开， 你可知道我不常带把伞带把伞OH~WOO~ 乌云乌云快走开 感觉你在挑战我的乐观的乐观OH~WOO~ 你还想怎麽样惹得我快抓狂 求你帮个忙 乌云乌云别找我麻烦” …… “没想到这女孩还唱得挺不错的，挺有那么一股味道的。”小西听了后就赞叹地说。 清欢脸上却闪过一丝古怪，她是觉得刚刚来时看着台上的女孩儿有些眼熟——这不是陈曦嘛？！ 进来时因为离得远，再加上她花了舞台妆，所以自己一时没有认出来，当她开口唱歌时，自己才能确定，果然是她。 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来了陈曦表演的酒吧，她刚可能也发现自己了，唱歌的时候还往这边多看了两眼。 清欢正在想着，这时台上也表演完了，陈曦下来后，就直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 第十八章 突然 “清欢，你怎么来了？”陈曦有些惊喜地走了过来，坐到清欢的旁边，随即就拉住一旁走过的服务生说，“这桌再上一扎啤酒，一个果盘，记我的账上。” “别，别，”清欢连忙拉住她，“哪能让你请客啊。” “没事儿，我每天在这里唱歌，老板和我挺熟的，会给我一个不错的折扣。”陈曦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你可别和我争，这是我的地盘，得听我的。” 清欢见她挺坚持的，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然后将小西和高磊他们介绍给陈曦，“这是我一个公司的同事，小西，高磊，还有吴晗，这是和我一起住的女孩儿，陈曦。” 陈曦笑着和他们一一打招呼。 小西本来就是外向型的性格，和谁都能很快地打成一片，再加上刚刚听过陈曦唱歌，觉得很是不错，和她打起招呼来又更是热情了几分。 高磊和吴晗本身也是销售出身，擅长于和人拉近关系以及聊天，所以很快就找到话题和陈曦聊了起来，没过多久，五个人就相谈甚欢了，气氛一片融恰，小西还加了陈曦的微信，将五个人拉成了一个群，改名为约饭小伙伴。 正在大家聊的兴起的时候，服务生将啤酒和果盘端了上来，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他走过来后就轻轻扶着陈曦的肩膀，“小曦，你朋友吗？” 陈曦朝他笑了笑说：“我室友和她的几个同事出来喝酒，碰巧就到这里来了，我过来坐一会儿。”然后她又向清欢他们介绍，“这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也是这家店的店长，吴川。” “你们好。”吴川微微笑着，亲切又不失礼貌地给在座的人打招呼，“既然都是小曦的朋友，待会儿我给收银打个招呼，给大家一个友情折扣。” “那怎么好意思......陈曦都已经请过客了，怎么好又给打折。”清欢一边摆摆手笑着说，一边若有似无地看了吴川一直放在陈曦裸露的肩膀上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没关系的，小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折扣是一定要打的，大家玩得尽兴一些，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那边还有认识的客人过来了，我去打个招呼。”吴川笑着说，又朝清欢他们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去了前面的桌台。 “你男朋友？”吴川走后，清欢端起酒喝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了陈曦一眼，打趣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就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而已。”陈曦嗔怪地白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娇羞或是不自然的情绪。 看来两人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暧昧关系了，清欢看着她清明透亮的眼神，暗自判断着，自己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陈曦应该是对那个叫吴川的人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因为一个女孩儿如果喜欢上某个男人，在说起这个男人的时候，眼神绝不会如此平静。 如果陈曦对他没什么想法，那他刚刚的举动就有些引人深思了，不仅一副将陈曦化为自己人来照顾的样子，而且举止也似乎有些越界了，超出了普通朋友，特别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纯友谊应该特别注意的界限，清欢看了陈曦一眼，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个傻丫头注意到了这点没有，应该是没有吧......因为刚刚吴川手放在她裸露出的肩膀上时，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和不适的样子。 或许自己该委婉地提醒一下她，可是要怎么说呢？ 正在清欢若有所思地想着的时候，又有一个男子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是刚刚在台上的键盘手，长得十分得俊朗，一身的潮牌加持，倒是很有种音乐人的范儿。 小西看得眼睛一亮，正欲等他过来后借机攀谈几句，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但是这个俊朗男子过来后就只在陈曦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并没有要和他们打招呼的打算。 还挺清高的，小西愿望落空，不由有些失望地瞥向地面。 不过也许搞音乐的人都是这样呢？越清高，代表他越是有才华，越有才华的人，就越不善于表达......小西突然自顾自地如是推算着，眼底又重新燃起了小火花。 “不好意思，各位，我要去赶下一场了，他们都在外面等我了，你们慢慢玩儿，我们改天再聚。”陈曦又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后，就笑着站起来告别。 清欢一行人理解地点了点头，目送陈曦离开后，也没有继续待多久，就各自散了。 回到家后，清欢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踩着地热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阑珊。 包里的手机滴滴地响了一声，提示有新消息。 清欢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拿出手机来查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有些眼熟，但是她一时记不起来是谁了，点开内容显示后，清欢才发现，是张远发过来的。 “清欢，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这两天我听一些朋友又谈起你们公司的产品，说是他们之前有认识的人和你们公司签订了合同后，又有人重新联系他们了，说是产品优惠有所调整，之前的合同作废，又拿了新的合同去和他们签订，我当时有些奇怪，就私下打听了一下，发现重新签的合同的代理人的名称都变了，成了一个叫陈飞的人，我不知道这个事情和你有没有什么影响，如果有的话还请你早做准备，张远。” 清欢看完后，背脊不由阵阵发凉，顾不上其他，立刻拨通了小西的电话。 “清欢姐......”电话那头小西的声音有些疲倦沙哑。 “小西，我们这几天有没有已经签订过订单的客户来咨询产品优惠调整的问题？” “前两天好像听吴晗说起过，是有几个客户来问过，但是我们当时就解释了，说是产品优惠并未调整。”小西努力回忆了一下说。 “当时客户没有说什么吗？” “似乎是抱怨了两句，说什么别人都有，为什么自己没有，我们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客户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清欢心里一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你现在马上收集一下来咨询过的客户的信息，明早务必要给我。” “现在吗？”小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清欢姐，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先别管，明早上班前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们。” 清欢挂了电话后，就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知道陈飞和小南打的什么主意，无外乎就是知道要追上她的业绩无望后，心生了一个人不行，但是两个人加起来总可以的无耻念头，小南将自己的部分客户出让出来，打着合同有问题要重签的幌子，然后再让陈飞去签这些单子，这样一来，所有的业绩就全部落到了陈飞的身上。 当真是简单粗暴又不要脸啊，清欢气得全身直抖，她想了无数种的可能性，却没想到那两个人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西将之前来电咨询的客户资料给了清欢，她拿着电话一一地回访，认真地询问了他们得知消息的来源，然后又拿着对方给出的资料，挨着去私下查访，得到结果真如张远所说的，小南借口产品政策的调整，作废了之前的合同，然后又哄着客户和陈飞重新签订了新的合同，代理人的名字全部变成了陈飞。 小西知道后顿时傻眼了，愣愣地看着清欢说：“还能有这样的操作啊？” “当然不能了，他们这属于是恶性竞争，是公司不允许的。”吴晗有些气愤地开口，“我们马上就去检举揭发他们。” 清欢默默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高磊在一边沉默了一下才说：“现在距离最后的结果截止不到一天的时间了，不管是调查还是取证都是非常耗时的一件事情，我们可能等不了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除非上面的管理层愿意来进行调查，那么你的揭发才会有意义，但是现在公司正处于谈判的关键时候，哪里愿意闹出这么个丑闻出来，说不定根本就懒得理你的揭发信，陈飞他们不是傻子，他们既然敢这么做，那么就一定吃准了就算被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也成了板上定钉的事情了，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行事。” “那么就是说，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小西气得眼眶发红，“大家三个月来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还是被这种无耻之极的手段给......” 这下高磊也不说话了，闷闷地坐在那里没动。 大家都静默了下来，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就降到了零点，谁都没有想到，昨天大家还在一起喝酒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今天就来了个这样让人郁结的发现。 清欢皱眉靠着椅背，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签字笔，头缓缓地转向窗外，今天雾霾红色预警，天地一片混沌，周围的CBD大楼早已隐匿尘雾之中，看上去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苍凉感。 ------------ 第十九章 胜负 中午的时候，清欢约了陈飞，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利用午休的时间。 咖啡厅里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为什么找我？”陈飞直截了当地说，声音听起来是没好气的，但明显表情还在佯装平静。 “我要你退出。”清欢盯着他，淡淡地开口，她也觉得到这份上了，实在没必要再周旋下去，开门见山是最好的办法。 “你说什么？”陈飞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脸上是嘲讽的表情，“要我退出？我没听错吧？凭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清欢弯了弯唇角，朝桌上的手机努努嘴，然后气定神闲地抱着手坐在那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陈飞本来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他打开，一眼看见微信里的内容，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脸色苍白，死死地盯着清欢。 “没什么意思，就想提醒你一下，你还有个令人羡慕的家庭而已，有些人，有些关系，还是断了的好。”清欢十分平静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微微笑了笑说。 她发给陈飞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从他朋友圈找来的一张全家福而已。 在那张照片上，是陈飞一家三口的合影，阳光下，三人的笑脸绚烂夺目，流光溢彩，仿佛温暖了所有。 “你这是威胁我？”他冷冷地开口。 “那是你们做的太绝，我只是在自保而已。”清欢站了起来，淡声说：“陈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和她绑得越紧，将来要受她制肘的地方就越多，我现在也等于是在变相地帮你，帮你尽快从这段畸形的关系中解脱出来。” 她没再多说什么，留陈飞一个人愣愣地坐在那里，他是个聪明人，当然应该知道自己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掌握了什么，不然才不会无端发这张照片给他。 而清欢当然不会傻到直接把那张“证据”发给陈飞，一刀见血地撕破脸皮，然后无端激怒对方，这才是一个傻瓜会做出的行为。谁都知道，一个人被彻底激怒地情况下，他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难免不会一时冲动甚至选择玉石俱焚，两败俱伤，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现在这样的做法，恰好给了他考虑的空间，自从上次知道了他和小南的事情后，清欢也暗自观察过，陈飞看起来并没有多在意小南，更多的，是小南的主动。 小南本身就是一个强势的性格，喜欢安排别人去做什么，怎么做，在恋爱中也不例外，这样的女人也许刚开始时会带给人一种新鲜感，可是最初的那股征服欲过后，更多的会是对这样的强势感到不快和厌倦。 所以现在清欢和陈飞打亲情牌，并将他如果继续和小南纠缠在一起的后果清楚明了地说出来，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样一来，一边是名誉和家庭，一边是控制欲极强的情人，陈飞自然就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了。 当然，清欢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做法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万一陈飞对小南是动了真格呢？她这一步就走的毫无意义了。 因为如果真的陈飞选了小南，其实自己也不见得真的就会将所谓的证据发给他的妻子了......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做一个亲手毁了别人家庭的刽子手。 尽管陈飞的妻子或许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真相，但是起码不是从自己这里知道的。 所以她更愿意去赌，赌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赌陈飞只是一时失足，他心里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家庭的完整。 接下来，就等待结果的揭晓吧！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清欢，小南和陈飞在收到Miss宁的邮件后，就陆续到了会议室里，陈飞低着头坐在那里，眉宇间轻轻地皱了起来，但是眼神却是清亮和坚定的。小南则眼中带着一丝得色看着清欢，似笑非笑的样子。 清欢十分平静地坐在那里，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旋转着一支笔。 正在这时，Miss宁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坐到位置上后，淡然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清了清嗓子后就开口：“昨天是竞赛的最后一天，截止到今天早晨，我这里已经有了你们三个人最后的数据的。” 终于要来了，清欢轻按住自己心跳得略快的胸口，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开始有些享受这样的过程。某种程度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有种当赌徒的潜质。 “我在这里宣布，顾清欢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她以一季度xxxxxxxx的成绩赢得了这次竞赛。”Miss宁微微一笑，朝清欢轻轻故障，“祝贺你，清欢，你是我们这季度当之无愧的销售冠军。” 清欢在听到自己名字的这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浅浅地一笑，说了声谢谢。 “祝贺你，清欢。”陈飞也朝她笑了笑说。 “这不可能。”小南尖声喊了一句，站了起来，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经理，你没有弄错吧？以这个业绩数据来说的话，明明陈飞的就比她的高，为什么她会是冠军？” “陈飞的数据确实比清欢的好，但问题是，”Miss宁看了陈飞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他昨天下午来找我，要求放弃这次竞赛的资格，所以就只剩下了你和清欢了，这样一来，谁会是冠军就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小南顿时就愣在那里，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缓缓地重复了一句：“你放弃了竞赛的资格？” 陈飞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对，我放弃了。” “陈飞！”小南失声喊了出来，“我冒那么大的风险，放弃了那么多，你竟然轻飘飘一句放弃了就算完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够了，小南，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什么也没用了。”陈飞冷冷地打断她，径直站了起来，朝会议室门外走了过去。 “陈飞，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小南再也顾不得面子或是遮掩些什么，不休不饶地跟了出去。 Miss宁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然后才对清欢笑了笑说，“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可能一个星期后德聚人力资源部的人会找你和你们小组的人，谈一下具体薪资和福利，以及入职的日期。”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经理。”清欢站了起来，发自内心地对Miss宁投去感激的一笑。 “不用谢，这些都是你辛苦付出后的成果，你应得的。”Miss宁微笑着说。 清欢从会议室里出来，就将这个好消息向小西宣布了。 “清欢姐，你说的是真的？”小西不敢置信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惊又喜，“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 “不管怎么样，这次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清欢忙打断了她，怕她一激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被小南那边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好好好，我马上订地方，然后通知高磊他们，那两个人知道后还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子呢。”小西反应过来，忙声应下，然后就屁颠颠地跑到一边去了。 清欢看着她欢心雀跃的样子，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这时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扶着椅子坐下，终于，这三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晚上聚餐结束后，清欢回到公寓里，洗了澡换了衣服后，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一动也不动。 最开始的那股高兴和得意的劲儿过去后，此刻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 一切仿佛在得到，又仿佛正在失去...... 她这三个月以来，经历了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很多事情，比如宋海会离开自己，比如自己会去争夺那个销售冠军的位置，比如会和张远发生那样的不快......回想这三个月走过的历程，简直不能不用惊心动魄来形容。职场如战场，她知道这会是残酷的，可是实际经历起来，才会明白现实永远会比你想的更残酷，而她当然也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来。而有些事，是她为了要得到，注定要付出的代价，失去的代价。 到了现在，这一切的折腾终于可以暂时画上一个句号了。 是的，是暂时的，因为清欢心里明白，这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初冬的夜晚，外面的气温极低，雪花又开始慢慢地从夜空中旋转着飘落下来，这对于已经雾霾了好几天的S市来说，也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似乎能切身感受到室外的寒冷一般，清欢侧过身，抱着枕头，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闭着眼将身体缩成一团，昏昏沉沉中，她像是又回到了大学的时代，阶梯教室里的那个午后有着明媚的阳光，宋海脸上的笑也是明朗的，他撑着头，轻声对自己说：愿麦苗和麦苗长在一块，愿河流和河流归一处，愿烦恼没有归属，愿有情人终成眷守。 ------------ 第二十章 谈心 清欢是被客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中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6:00。 这么早……她哀叹了一声，放下手机，准备翻个身继续睡，可是客厅里的声音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往耳朵里钻。 “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去……不管他爸是干什么的，都和我没关系。” “妈，你行不行啊……现在是凌晨六点，你就这么哭哭啼啼地给我打电话，我昨晚忙了一晚上，你还要不要我睡觉了？” “你不用动不动就死啊活的来威胁我，照你这样逼下去，说不定是我先死给你看，我看你到时候逼谁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陈曦的音量陡然提高，尖声喊了出来。 清欢无奈，睁开了眼睛，睡意也顿时消散了，反正待会儿也要起来上班，她索性就不睡了，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披了件睡袍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走到客厅才看见陈曦已经挂了电话，仰头靠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惫不堪。 看见清欢走出来，她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坐直了身体，有些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啊，一时情急，忘了你还在家里睡觉呢，你是被我吵醒的吧？” “没关系，反正再过一个小时我也要起来了。”清欢笑了笑说，然后又关切地问：“刚刚听你在电话里挺急的，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儿，我妈打来的电话，逼我回去相亲呢。”陈曦有些无奈地说，“以前是每个星期打电话来催我，后面发展成每两天，现在倒好，每天都要来电话，你说打电话就打电话吧，非要哭哭啼啼的，就像是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不过就是没按她想的那样去做而已嘛......至于这个样子吗？而且我才23，不是32，她何必一副我再不去相亲就会嫁不出的凄然样子？” 清欢听了有些默然，这的确是典型的中国家长，把插手子女的恋爱和婚姻的行为，视作是对你好，对你尽责的表现。 “清欢，你觉得奇怪不奇怪，当你在正当青春和憧憬爱情的年龄时，家长总是对我们的这种他们视为的所谓早恋的情感深恶痛绝，坚决采取严防死守的政策，甚至不惜棒打鸳鸯、从中作梗，拆散你和你的初恋情人。滑稽的是，当你从学校走向社会，不过相隔数年，他们却认为你同时具备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成熟，而且“老大不小了”，开始用与以往截然相反的态度，逼迫你朝另一头径直奔去，仿佛天堂和地狱的大门对调了个方向。其态度，无异于把自家养的鸭子赶进笼子、拿到菜市场上叫卖，慌张又焦虑，粗暴又市侩，生怕迟了一秒卖不出好价钱。”陈曦突然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可是说不要情感就不要，说要就要的吗？他们逼婚的时候，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清欢听了她这么一大通的抱怨，不由失笑，“看来是平时受的委屈够大的，这么大的怨气。” “本来就是，我妈是那种无论我干什么，都非要插手的人，原来高考前我本来就想考音乐学院，她非说这没前途，死活不让我考，非要我读经贸，拜托，我数学都考不及格的人，要我去学经济？毕业前我本来没打算留在S市的，想回老家去的，她又非不要我回去，说什么既然都走出那个小县城了，就别回去了，留在大城市多好，就忙不迭地给我在S市买了房子，托人给我找工作，生怕我后悔了，不管不顾地回去一样……我这辈子，好像就没真的做过自己的主一次，所以这一次，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其实父母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他们也是想让我们幸福。”清欢轻声劝慰着她，“你也别太在意了。” “幸福？”陈曦冷笑了一声，“可能在他们眼里，幸福的标准就是：要财产富足、家庭完满、儿女双全、阿姨司机、平安常在。这个标准当然也有年龄界限，就是赶在比较适合生孩子的年龄段之前。所以啊，奔三而去却孑然一身的女儿是不幸福的，因为还没找到可以共同抚养后代的男人；结了婚却不生小孩的小两口也是不幸福的，因为没有完成造人任务；喜欢同性的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生不了。而成为懂事子女的任务如下：22岁大学毕业前不能谈恋爱，25岁上下要钓得金龟婿、娶个好老婆，最好26岁结婚，27岁生头胎，这样30岁前才能让爹妈抱上两个娃，构成一个完整的“好”字。只要你满足这些硬性指标，不管背地里有多憋屈，在长辈眼里也是个幸福常驻的幸运儿。” 清欢听了不由捂嘴笑了：“没想打你还看的挺透彻的......” “看得透彻能有什么用啊？要能抵得住我妈的无数的疲劳轰炸才能算真的解脱出来啊。”陈曦郁结地长叹一声，“照她这样起床第一件事就来找我闹的节奏，真的不死也要脱成皮啊……我还年轻，折腾一下也就算了，我真担心她哪天把自己给折腾进去了。” “你可以看看找个时间好好和你妈妈谈一下，争取让她理解一下你嘛。”清欢说。 “理解？算了吧，她到时候会反问你为什么不理解一下她，况且我太了解我妈了，她固执的程度就像冬天被冻硬了的石头，坚硬且冰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能融化得了得，我早就歇了相让她理解我的心了。”陈曦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啊，耽误你这么久时间来听我抱怨。” “没关系，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说出来会好受一些。”清欢笑了笑说。 陈曦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走进自己房间时，又忽然转过身来说：“清欢，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你给人的感觉很好，就像是那种，”她站在那里想了想形容词后才说：“如沐春风的感觉……” 清欢怔了一下，然后才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夸奖。” 两个人相视而笑，仿佛一瞬间又拉近了不少彼此的距离。 等清欢收拾妥当出门坐地铁的时候，才发现一夜之间，S市仿佛被裹上一层银白的衣服，一眼望去，屋顶，树木，路边都覆盖上了一层积雪，整个城市一片银妆。 她站在原地，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在树叶上的积雪，碰到雪的一刹那，仿佛感受到雪的冰凉，又猛地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戴上手套，又放心大胆地去玩雪，像一个孩子一般，不亦乐乎地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朝地铁站走去。 到了公司，清欢发现小南和陈飞都没有来上班，路过他们的座位时她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毫不犹豫地像前走去。 是啊，她又在心软个什么劲儿呢？如果今天换做赢的人是小南，此刻恐怕躲在背后哭和绝望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了，而他们对她是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丝愧疚和心软的。 “清欢姐，听说申盛的人今天又要过来开会，你说陈易冬会不会来？”小西趁着中途去茶水间倒咖啡的空隙，八卦兮兮地凑过来问。 “我怎么知道？”清欢眉眼也不抬一下地说。 “你怎么对帅哥的动向一点也不敏感呢？”小西撇了撇嘴，“要知道，他可是那种出来对着一群女生随便抛个媚眼，就会立刻迷晕一片的级别啊。” “你觉得我还像是那种没长大的，还会被帅哥随便迷晕的小女生吗？”清欢好笑地看着她问。 “没意思，不和你讨论这种话题了，我还是去前台的小美妹妹讨论一下哪里可以偶遇男神好了。”小西无聊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端着自己的咖啡离开。 清欢失笑地摇摇头，视线继续移回电脑屏幕上。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清欢准备坐电梯下去吃饭，谁知进到电梯下了两层后，门忽然开了，陈易冬拿着电话走了进来。 清欢身体不由一僵，脚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直到身体抵着墙的触感告诉她，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陈易冬轻声地讲着电话，神色难得一见地温柔，仿佛没有看见电梯里的她一般。 于是清欢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听到他微微不悦道，“昨天保姆说你擦伤了手肘，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似乎那头答了什么，他皱了皱眉，“以后这种危险动作让替身去做，别让我担心。”似责还怜的口气泄露出一丝宠溺。 清欢顿时明白他正在和谁通话了，不由觉得有些尴尬，抬头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盼望着电梯能快点到底层，自己好尽快离开。 这时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陈易冬又心情极好地浅笑，“那好吧，乖一点，过两天我到巴黎来接你。” 等狗粮终于撒的差不多了，他才挂了电话，漫不经心地转身看了清欢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清欢此刻的心情真的就像是哔了狗一般，老大，是我先进电梯的好不好，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 第二十一章 德聚 清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陈易冬却像是不耐烦听她回答似的，径直又问道：“听说你要进德聚了？” “你怎么知道？”清欢愣了愣，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 “你不知道吗？茶水间是最好的八卦信息来源地。”他勾了勾唇，一本正经地说。 清欢：“……” 这时电梯叮得一声响，门缓缓地打开，陈易冬迈步走了出来，走了两步后，又回头望了一眼还在里面的清欢，讥讽地开口：“怎么？你车停在楼下的？” 这时清欢才反应过来，垂着眼走了出来，然后站在他的身后，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径直离开，还是继续站在这里。 离开吧，显得自己不是很有礼貌，毕竟陈易冬还帮过自己。 但是继续留在这里，却又觉得有些古怪的尴尬。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陈易冬却冷哼了一声，轻飘飘地扔了句：“德聚的总经理莫何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自己进去了要多注意一些。别傻呼呼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完就大步朝大厦的门厅走了过去。 这算是善意的提醒？ 清欢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朝外面走去。 吃完饭回到公司的时候，小西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小声地说：“清欢姐，你知道德聚总经理莫何的事情吗？” 这是清欢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便忍不住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关于他的小道消息吗？” 难得见自己的八卦消息引起了清欢的兴趣，小西立刻有些得意地开口：“莫何，今年三十二岁，是德聚的一个传奇人物，进德聚仅仅三年的时间就升任到了德聚总经理的位置，可见其能力之不一般了，但是还有一个江湖传闻，说他其实是德聚的太子，留学回来后就被老板扔到基层锻炼，是为他今后的接班做准备的，但是，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清欢立刻追问。 “最重要的，当然是他长得很帅啦，是无数德聚女心中排位第一的男神。”小西哈哈笑了一声，眉飞色舞地说着。 还真是标准的小西式回答！ 清欢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十分后悔自己刚刚居然还煞有其事地在这里听她说了半天，于是默默地收回了视线，继续手上没有完成的工作。 快下班的时候，清欢就接到了德聚人事部的电话，让她明天去德聚的人事部一趟。 和那边约好时间后，清欢挂了电话，站在大厦门口，远远地朝市中心最繁华的CBD群望了一眼，那里不仅是S市商业圈最繁华的地带，同时也是最高端的写字楼聚集的地方，能进驻到那里的公司，不是久负盛名的外资企业，就是实力强劲的国企或私企，能混到那里去上班的白领，能力和资源都比普通的白领高出许多，相对的，工薪当然也要高出一大截来。 清欢还在念大学时，就一直梦想着能进到那里的公司，可是对于当时并不是特别优秀的自己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后来她退而求其次，想着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说，于是就到了现在的公司上班，没想到身上的凌角却渐渐地被磨平了，自然也就歇了那份心思，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在同一个公司一待就是五年。 没想到兜兜转转，在自己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而这次，她没有再放任自己，努力地抓住了这次机会，终于顺利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清欢双手叉进大衣口袋，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慢慢地在风雪中朝地铁站走过去，德聚所在的写字楼，如同银色巨人，矗立在她身后远处的高楼满地中。 第二天上午，清欢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德聚的人事部，面试她的是人事经理丽贝卡，也许是Miss宁和莫何早有约定的原因，对方在面试时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例行惯例地问了几个平常的问题后，就和她讲了一下公司的一些规章制度和福利待遇。 对话在十分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就在清欢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丽贝卡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后，瞬间就用很恭敬的语气说：“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就叫住了还没走出房间的清欢，“顾清欢，莫总叫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清欢十分诧异，“莫何总经理吗？” 自己这样的小角色办入职手续不用惊动德聚的总经理吧？ 丽贝卡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是的，你出门坐电梯上到49层，到时会有秘书带你去的。” 清欢应了一声，然后就一脸懵圈地转身，朝着电梯处走了过去。 到了49层后，她就明显感觉到这层办公楼和自己刚去的人事部的办公楼层的不同来，整层楼都铺着十分绵软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也不会有声音，刚从电梯走出来，就有人带着自己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到了门口后，秘书先敲了敲那扇红木的各一米多宽的精雕木门，得到允许后，才扭开房门，让清欢进去，然后又轻轻地带上了大门。 清欢走进来后，就有局促地站在门口。 “总经理。” 只见奶白色大班椅面朝落地玻璃幕墙，49楼望出去正是这座城的中轴线，直插云端的高楼错落而立，仿佛筑成了一道道让人逃无可逃的宫墙。 这里是S市最繁华的CBD，是充满了无情厮杀却又让人血脉偾张的纸醉金迷之地。 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轻唤置若罔闻，就这么安静地背对着她。 玻璃倒影中，他在看她。 “顾清欢，你很幸运。”低沉的男声终于从高大的椅背后方传来，伴着室内淡淡的祖玛龙香氛，却丝毫没有让她放松下来，身体也不由微微一僵。 清欢不明白他说的幸运是什么，是自己偶然的机会下进了德聚？还是指那场他和Miss宁约定好的三人的竞赛？ 定了定神后，她回答：“我只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当然，我认为运气也是能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挺会说的。”莫何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心情，高大的皮椅缓缓转过来，年轻的男子直直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修身马甲，内衬白色T恤，袖子挽到小臂，露出右腕的卡地亚手环。左耳有一枚黑色耳钉，齐耳垂的鬓角衬得整个人不羁而性感。他略显慵懒地靠着椅子，修长的双腿交叠，露出一小截脚踝。 他是德聚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经理，也是传说中的太子，当然了，也如传闻中说的那般——帅。 这个时候，清欢脑海里却突然回想起了昨天小西在自己耳边的八卦，不知为什么，竟突然有些想笑。 “你是怎么想到开拓大客户市场这个办法的？”莫何当然不知道此刻清欢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只是伸手在自己桌上拿了一颗薄荷糖，一边剥开糖纸外衣，一边淡淡地问。 清欢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发现产品这个功能的过程。 “就这么简单？”莫何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清欢点了点头，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OK，那欢迎你加入德聚这个大家庭。”莫何也没再多问什么，朝她笑了一下，眼睛微眯，像是一只在审视猎物的豹子，“你是个天生的冒险家，我们来日方长，合作愉快。” 明明是平淡如水的语气，可是听着却有一种莫名狡诘的感觉，清欢不由觉得后脊一阵发凉，这个时候，她突然明白了陈易冬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莫何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好的，我会加油。” 从德聚出来后，清欢站在广场中央，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因为刚刚在莫何办公室里带来的那种压力感也稍微得到了些放松。 这时手机滴滴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陈曦发过来的，约她晚上一起在家里和几个朋友煮火锅。 也许是因为刚刚解决了工作大事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刚刚听了丽贝卡介绍德聚福利，自己的工薪待遇会比在原公司上好几个台阶的缘故，清欢十分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并主动请缨下班后去超市买一些食物带回去。 晚上，清欢兴致勃勃地提着从超市买的好一些海鲜和牛肉回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火锅麻辣鲜香的味道，推门进去时，就看见陈曦和那天在酒吧和她一起唱歌的三个乐队成员正围在餐桌旁，忙着将一些洗好的菜摆盘。 “清欢，你回来啦？”陈曦听到开门的声音，就十分开心地跑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看到里面颇为丰盛的菜品后，不由就欢呼了一声。 ------------ 第二十二章 所谓纯友谊 陈曦叫来家里吃饭的人，清欢之前也见过，是她乐队的三个成员——键盘手大村，贝斯十方，和鼓手老猫。 而大村正是那天晚上让小西垂涎不已的那个俊朗男孩。 大家看见清欢回来了，都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并没有了之前在酒吧看到的那种距离感。还主动帮着清欢将袋子里的牛肉，虾以及鱼丸拿出来，用盘子装好，再端上餐桌。 等菜全部上桌后，放置在电磁炉上的锅咕咚咕咚地响了起来，跟着里面的红油就开始翻滚，那股麻辣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大村帮大家将红酒斟上，然后举杯，“来来来，我们先来庆祝一下，预祝我们能在三个月后的比赛中，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争取一炮打响，以后再也不必在酒吧里来回奔跑献唱。” “对，我相信，就凭我们几个的才华和实力，一定能够心想事成的。”老猫举着杯，有些激动地说。 “哦？你们要参加什么比赛？”清欢听了眼睛不由一亮，问道。 “中国好歌声，今天去交了参赛表格，初审已经过了。”陈曦抿着嘴笑，眼里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喜悦。 “真的？”清欢惊喜地看着他们，“这个比赛听说筛选挺严格的，那真是要恭喜你们了，要是能冲到最后决赛，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借你吉言，我们一定会顺利晋级到决赛。”大村微微一笑，“来，大家先干了手里这杯酒。” 几人高高兴兴地碰了一下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吃菜吃菜，我们也别干站着了，边吃边说。”陈曦放下手里的杯子，笑着招呼大家坐下。 一席人又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将切成薄片的牛肉和鱼丸先倒在锅里涮了起来。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铃突然又响了起来，清欢奇怪地抬起头来，问陈曦：“你还有朋友要过来吗？” 陈曦嘴里正嚼着牛肉，说不出话来，听到后就忙不迭地点头。 清欢便站起来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那天在酒吧里见过的店长——吴川正站在门口。 看见她后吴川微微一笑，“你好，清欢。” 清欢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弯了弯唇角，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侧身让出通道来。 “吴川，你怎么才来啊？”陈曦吞下了嘴里的牛肉，就朝吴川喊道，“迟到了可得罚酒的。” “好好好，我认罚，你说罚多少，我就罚多少。”吴川一脸宠溺地看她笑，然后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清欢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大猫和十方中间那个闲置的位置，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大村，去帮吴川拿副碗筷和杯子。”陈曦见大村坐的离厨房近，就用手肘支了支他的胳膊说。 大村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没有了刚刚的笑容，有些不耐烦地说：“他自己不知道拿啊？” “是啊，他有手有脚，不知道自己拿啊？”老猫也在一旁低声嘀咕了一句。 话音一落，餐桌上的气氛陡然间僵住了，大家都没说话。 吴川却丝毫没觉得尴尬，十分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瞟了大村一眼，也没有起来说自己去拿的意思。 “你们怎么回事啊？拿副碗筷而已，至于吗？”陈曦突然站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大村和老猫一眼，“算了，你们不去，我去……” 大村的脸沉了下去，但是身体仍然没有动，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我去吧，反正我这里离厨房近。”清欢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站起来笑了笑说，然后就要朝厨房走去。 “怎么好意思让美女替我操劳呢，我自己去好了。”这时吴川终于开口，站起来笑着说。 清欢本来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他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就从善如流了，又坐回了桌前。 “好了好了，大家吃菜，今天的牛肉特别新鲜。”十方见陈曦和大村还在赌气，谁也不让谁，于是连忙打起了圆场。 老猫见状也在大村耳边不知轻声说了句什么，大村脸色渐渐好转了起来，于是因为吴川的到来破坏的气氛又开始重新恢复了，只是清欢却觉得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刚刚开始时的那种和谐的感觉了。 只有吴川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不时地和陈曦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到后面，清欢也看出老猫他们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了，盘子里的菜勉强烫完后，大家就都草草散了。 将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十方就说要先回去了，老猫也说要走，大村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的吴川，有些烦躁地开口：“喂，你还不走啊？” 吴川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曦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让他再等一会儿的，有些事情要和他说。” “是啊，小曦说有些话想我聊聊。”吴川看着大村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得色。 大村愣了愣，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还有事吗？”陈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事的话早点回去了吧，我们明天还彩排呢。” 大村的脸突然就白了白。 一旁的老猫和十方叹了口气，走了过来，连拉带拽地将大村弄了出去。 清欢也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和陈曦说了一声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回到房间后，就抱着电脑上了床，有些无聊地翻着网页来看，客厅里时不时会传一些陈曦和吴川的耳语来。周围很静，光线朦胧，只有他们俩的声音，时低时高，空空寂寂。 清欢靠着枕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看了看放置在腿上的电脑屏幕，已经快12点了。 她坐直了身体，凝神听了一会儿，吴川的声音还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清欢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床，拉开门边打哈欠边走了出去，故意大声喊了一声：“小曦，你要用厕所吗？如果不用的话我准备洗澡睡了，快12点了，困了。” 陈曦和吴川停止了交谈，都转头看向她。 “啊？吴川还在呢？”清欢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不小心睡着了，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吴川微微一笑，站了起来，“确实挺晚了，我该走了，小曦，我们下次再聊吧。” 陈曦点点头说：“那好吧，下次再找时间聚一聚。” 吴川点点头，向她们告辞后，就离开了。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小曦，你和吴川......”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的关系啦。”陈曦反应了过来，怔了怔，又补充了一句：“纯友谊的那种。” “纯友谊？”清欢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吗？我原来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进化心理学认为，男女之间的友谊也是从吸引开始的。人们结交异性朋友的时候，即使双方都对对方没有好感，在潜意识里，也会将异性朋友们作为自己的潜在交往对象。其中，大多数男性结交女性朋友的潜在心理是寻求伴侣，大多数女性的心理则是为了寻求保护。在一项调查中，96%的受试者表示，曾经从异性朋友身上感受到吸引力。” “而这种吸引力，”她故意顿了一下，“更多时候偏向于主观或者是客观性吸引力，也就是会下意识的评价这个人我想睡或者这个人应该挺多人想睡的，不过我不想。” 陈曦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清欢，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欢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说：“傻姑娘，我是说，吴川摆明了是想睡你，只是蠢友谊的这种借口，只有你才会信吧？” “怎么可能，他是有女朋友的。”陈曦摆了摆手，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般地说。 “那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清欢正色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陈曦有些好奇地问。 “第一，这种男人会伪装成很成熟，假装在你不懂的领域很懂的样子，在你困惑的时候，给你各种指导。第二，他为了打消你的防备心，在一开始用友谊的借口接近你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他有女朋友了，或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第三，这种男人的女性缘很好，社交平台女性朋友数量庞大。第四，你们在一起聊天时，他总会顺着你的观点去，绝不会让你感到一点点的不舒服的感觉……” 陈曦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就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来了，“清欢，其实你都可以去出一本书，专门教人如何辨别渣男了。” 清欢：“……” “好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很明白我和吴川之间仅仅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并没有任何越界的事情，我们就只是纯友谊的关系，放心啦。”陈曦一边笑着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珠，一边说。 清欢明白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是最好的，况且她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如果陈曦还是认为没有什么问题，自己确实也不太好干涉太多，因为她们毕竟还只是住在一起的房东房客的关系，再说下去，就有干涉别人私生活的嫌疑了。 以她对陈曦的了解来说，陈曦是一个十分厌恶任何插手自己事情的人，所以，她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 第二十三章 回家过年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清欢在快过年的时候就收到了德聚的offer，她提前一个星期办理了离职手续，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父母得知她回来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母亲一边为她收拾房间，一边问：“宋海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清欢正在旁边将行李箱内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听见手顿了顿，才说：“妈，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你说，”母亲将枕头套好后，拍了拍，将它们整齐地放置在床头，然后转身过来。 清欢也站了起来，将母亲按在床边坐下，自己拉了椅子坐到她的面前，沉吟了一下才说：“妈，我和宋海分手了。” 母亲的眼睛先是微微睁了睁，然后就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开口：“怎么会这样呢？什么时候的事情？” 清欢沉默了几秒，才说：“也没多久，我们两个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母亲看着她，眼眶突然就红了，拉着她的手说：“清欢，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妈，你们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分手呢？是不是宋海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妈，”清欢打断了母亲，“就是我们两个不爱了，不能在一起了，你别问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找我就是了，别再给宋海打电话了。” “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能就因为一句不爱了就算了呢？”母亲有些着急的开口，“女人的青春本来就没几年，你这样不就都浪费在他身上了吗？以后还怎么办啊？你听妈的，要是他只是第一次，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保证以后不再犯就算了，你们还年轻，所以不明白，过日子，什么爱不爱的，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妈......”清欢有些无奈，按着母亲的手，“我们两个已经分开了，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了，而且也是他提出的分手，你就不要再乱想了，再说了，离了他宋海，难道我就过不好了？你要对我有点信心啊。” “你没名没分地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些年，他是男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可你呢？”母亲的眼泪落了下来，自责地说：“早知道，当初怎么也不能放你就那么和他在一起。” 清欢有些哭笑不得，“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担心这些......” “不管什么年代，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母亲有些生气地说，“我当初就是太顺着你了，而且也以为你们迟早要结婚的，才没多说什么，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死了。” “好好好，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后悔也没用了不是？”清欢拗不过母亲，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还有爸爸那里，你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他这件事吧。” 母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抬头看她时，眼睛又红了，“以后你一个人在S市要怎么办啊？要不然就回来吧，家里至少还有爸妈能照顾一下你。” “妈，你别担心，我换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工资比以前高了不少，以后肯定还会更好的，以后爸的医药费我一个人也能承担，”清欢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来，“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完了再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母亲不肯收，“我们不能给你什么就已经很内疚了，你现在又是一个人，身边没点钱怎么能行？” “我那里还有，你不要操心了。”清欢硬是塞进母亲口袋里，“都给你说了我涨工资了......” 母亲拒不过她，只好收下，看着女儿明显消瘦了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涩。 “坐了三个多小时车，我都快饿死了，妈，快去做饭吧，我想吃你的糖醋里脊了。”眼看自己的房间就快要用愁云惨淡来形容了，为了缓解气氛，清欢站了起来，伸个懒腰故作轻松地说。 母亲点点头，默默地站了起来，去厨房做饭了。 母亲离开后，清欢一个人在房间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了，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她站起来，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微微有些发怔，现在再说起宋海的事情时，自己心里已经是这样的平静了，没有当初的愤怨，也没有了后来的故作坚强时的那种勉强的钝痛，是真的平静了。 和宋海这么多年走来，自己曾经无比真切地相信过，离开了他，她是真的活不下去的，可是时间证明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忘记，剩下的，只是吃一堑长一智的痛悟。 也无比真切地应了那句话：在故事的最开始，我们以为对方是自己人生里的最不能错失的那个唯一，但到最后才颓丧的发现，你不是非我不娶，我不是非你不嫁，一切都是个太伤人的误会而已。 除夕前一天，清欢和父母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扫墓，下山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同样来扫墓的赵美心，她看见清欢后很高兴，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打电话啊？” “前几天回来的，一直在帮着家里准备过年的事情，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清欢笑了笑说。 “那晚上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叫上小微他们，你好不知道吧，她就要和林峯结婚了，过完年就举行婚礼……” “真的？”清欢惊讶地说，“他们读书时不是都互相看不顺眼吗？” “是啊，所以缘分这回事，真是说不清楚。”赵美心有些感叹地说。 ”清欢，你和美心一起去玩儿吧，家里的事情都差不多了，你那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和原来的朋友们聚聚也好。”母亲笑着看清欢，有些意有所指地说。 “是啊，你们去吧，我们几个老人家一起走就是了，前面有公交车，很方便的。”赵美心的妈妈也笑着说。 清欢想了想，点点头，就和赵美心一起离开了。 回城的路上，远远看见隧道前排起了车队，这里在做日常维护，只能容单向的车通过，这个时候刚好轮到她们这边的车排队等待，赵美心将车停靠在路边，就和清欢一起下车抽烟，正在聊天的时候，就看见从隧道里出来一个清一色的奔驰车队，一辆接一辆地朝着墓园的方向开过去，看上去颇有些庄严肃穆的样子。 “好大的阵仗。”清欢看了不由挑了挑眉说。 “谁说不是呢，”赵美心将手里的烟头熄灭后说，“我之前好像听有个朋友说过，是那谁家今年回乡祭祖，没想到居然他们的老家居然是咱们这个小城。” 说着她就附在清欢耳边悄悄说了个名字。 “真的？”清欢听了不由咂舌，“他居然是咱们这里的人？” “是啊，真是没想到。” 清欢看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从隧道里出来完的车队，不由有些感慨，这个时候，其中一辆从她面前路过时，车窗微微摇下了一条缝，她无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但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车窗又被迅速地摇了上去。 她愣了一下，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但是却又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清欢，上车了，可以走了。”赵美心叫了她一声。 “哦，好。”清欢转过身，上了车，不再去想刚刚的那一幕。 晚上几个老同学聚在一起吃了饭，又去唱歌，从KTV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林峯喝得有些高兴，又兴致勃勃地建议道：“今天算是除夕了吧？我们干脆再去广场放烟花好不好？”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只有清欢皱了皱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走啦清欢，放烟花花不了多少时间......”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美心就将她拖着塞进了出租车。 清欢无奈，只好继续陪着他们一起疯。 这个时间的广场空无一人，显得异常的寂寥，赵美心清欢他们将买来的烟花一字排开放置在广场中央，点燃了引线后就像孩子一样捂着耳朵嘻嘻哈哈地往后退，随着“砰”得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广场上的寂静。 一团彩色的光芒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接着啪一声，一朵“花儿”在空中盛开了，绽放了。然后分裂成无数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接着后面的烟花也陆陆续续地绽放，五颜六色的花朵重重叠叠，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清欢仰头看着夜空，只觉得好长时间都没有现在这般轻松快乐过，她和赵美心一起笑着，跳着，却在不经意转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看见一道欣长的身影在不远处，清冷如玉。 她微微一怔，定神看了看，这才确定下来，站在那里的人，不是陈易冬又是谁！ 陈易冬这时也发现了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不过他仍然双手叉在大衣的口袋，站在原地没有动。 清欢踌躇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朝他微微一笑：“嗨。” 陈易冬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唇角弯了弯说：“原来是你。” ------------ 第二十四章 夜晚 在焰火的余光下，他的脸在阴影里，仿佛暧昧不明，清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不觉一呆。 陈易冬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不由嗤笑了一声，“刚刚挺远的就听见这边有声音，当时就在想，是不是谁家的孩子不懂事，大晚上地跑出来放烟花，结果走近了，才看见是你。” 清欢囧了一下，然后就不服气地顶了一句，“这么晚了，谁家的孩子会出来？” 话刚落音，陈易冬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清欢又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对，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连孩子都不如，她有些气结地问，“你才奇怪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易冬抬头又看了天空的烟花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和家里人回来的，扫墓。” “你也是这里的人？我以前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清欢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 她家乡的这个小城很小，城里的人总是或多或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清欢在这里直到大学时才离开，之前从未知道有陈易冬这么一个人存在，何况像他外形这么优秀的人，如果是小城的人，绝不会默默无闻到今日，应该早在读书的时代就被到处传扬了吧？ “我的祖辈是这里的人，我也是第一次陪爷爷回来。”陈易冬淡淡地说。 清欢听了后就“哦”了一声，然后就低头用脚尖踮着地面，没有说话了。 这时赵美心看见她跑到一边去了，仿佛在和谁搭话，就有些好奇地跑了过来，看见陈易冬后就“咦”了一声，“清欢，你朋友吗？” 该说是朋友吗？但是好像从来就只有自己在说和他是朋友，他从未正式和谁介绍过自己和他是朋友吧？她有些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陈易冬也正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似笑非笑的样子。 见她有些迟疑，赵美心就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然后清欢突然想起了那晚在酒窖时的事情，心里默了默，觉得不管了，反正自己当他是朋友就可以，于是就点头，“嗯，在S市认识的一个朋友。” “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个帅气的朋友？”赵美心打量了陈易冬一眼，就对清欢挤眉弄眼地说。然后不等清欢说话，又对陈易冬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嗨，帅哥，我是清欢的好朋友，赵美心，你第一次来我们小城吧？有时间让清欢带你去逛逛，咱们这个城镇虽小，但是好吃的好玩儿的可不少哦......” 看她自来熟的模样，清欢在一旁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好，陈易冬。”陈易冬微微一笑，伸手和赵美心轻轻地握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又对清欢说，“我正好有些饿了，不知道这里哪家夜宵比较好吃？” 赵美心听了顿时眼睛一亮，忙把清欢朝他推了一把，“这个清欢知道，让她带你去吧，我们这里的夜宵也很有名的。” 清欢不及防被她推了个踉跄，回头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说：“这么晚了，明天又过年，那些店家应该都关门了吧？” “没有，没有，江边那家平时都是要天亮才收摊的，这个时间应该开着的，去吧去吧。”赵美心连忙说，“我们都有些累了，先回去了，你们去吃。” 说完她就忙跑过去招呼林峯他们一起离开。 清欢：“……” 陈易冬这时才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走吧，你不是该尽尽你东道主的义务吗？朋友。” 清欢无奈，只好点点头，迈步先朝街边走了过去。 “你到哪里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去街边打车啊，你不是饿了吗？”她停下脚步，不解地转头说。 “我开了车的，停在那边的。”陈易冬朝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哦。”清欢有点囧，自己怎么忘记了，面前这个男人在S市可是开阿斯顿马丁的，和家里人到这里来了怎么可能不开车呢？ 两个人慢慢地朝停车的方向走过去，走到路边后，他径直朝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走过去，解锁后就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你没开自己的车吗？”清欢走到副驾，拉开车门后坐进去问。 “和家里人出来开那辆车不方便。”陈易冬淡淡地说了一句。 清欢也没再问什么，开始专心给他指路。 车启动后就朝江边开去，空气中弥漫着真皮座椅淡淡的膻味、空调风口吹出的静静香气，还有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淡淡烟味。 清欢忽然觉得有些热和闷，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呼一声将她头发全吹乱了。 车平稳地开在马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有些尴尬的沉闷。 “许安安没和你一起来吗？”她极力地找话题和他说。 “她在国外拍戏。”陈易冬十分简洁地回答，然后车里又重新恢复了沉静。 清欢突然有种想抓狂的冲动，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聊天啊……于是她也懒得继续找话题和他聊，干脆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只遇到需要转弯的时候，才轻声提醒他一声。 到了江边的时候，清欢期盼的黑灯瞎火并没有出现，就像赵美心说的一样，那几家餐厅还是灯火通明的。 她认命地推门下车，熟门熟路地带着陈易冬朝餐厅走过去，问道：“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清淡一些的？还是辣一些的。” 陈易冬在后面沉稳地回答：“都好。” 清欢停下脚步，无语地看着他。 “我真的都可以，你看着办吧。”陈易冬摊了摊手说。 清欢眯了眯眼，打量了他这身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黑色呢大衣一眼，然后就不怀好意地说：“那好，我知道这里有家吃的人最多，生意最好，我们去那里吧。” 陈易冬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紧跟在她的身后。 结果她带着他到了一家麻辣烫的小店，生意是的确很好，店里坐的满满的，大都是一些玩到半夜饿了的小年轻们，还没走到店门口，就闻到一股十分鲜香的麻辣味道传过来。 清欢悄悄回头看了陈易冬一眼，却见他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她心里切了一声，然后就笑眯眯地朝忙碌的店老板打招呼，“李叔......” “哟，清欢回来啦。”李叔正在结账，听见声音后抬起头来，看见是清欢时就笑着说。 “我们两个人，能安排位置吗？”清欢朝店铺里看了一眼问。 李叔也伸头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在最里面还有一张小桌子，就指了指问：“那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清欢挥了挥手，带着陈易冬灵活地穿梭到那边。 坐下后，清欢熟练地点了菜，牛肉，鱼丸和午餐肉，还有一些青菜和豆芽，没过多久，菜就端了上来，红油香气扑鼻，十分得诱人。 “如果辣的话，你就涮着吃吧。”她看了陈易冬一眼，终于还是有些不忍，拿了一个小碗，给他到了一碗热水说。 陈易冬笑了笑，埋着头就开始吃了起来。 清欢自觉自己已经尽到了提醒的责任，也不管那么多了，也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直到自己额头吃得都有些微微冒汗的时候，她才抬头看了陈易冬一眼，只见他却仍然十分自得吃着，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因为S市的菜系是以清淡为主，所以她先入为主地认为陈易冬肯定也不能吃辣，结果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城土生土长的人都有些被辣到了，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本来清欢想叫一杯可乐来解解辣的，可是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起了一股类似于争强好胜的心态来，于是继续低头下去，吃了起来。 可能是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吃得越发清淡的缘故，她吃到后面的时候，竟然就有些被辣得不行了，感觉舌头火辣辣的，连嘴唇都有些红肿了。额头的汗也越来越多，甚至连眼泪都氤了出来...... “老板，这里来两厅可乐。”这时清欢听到陈易冬的声音响起。 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却迎上他有些无奈的眼神。 最后两人从麻辣烫店里出来的时候，清欢已经喝完两厅可乐了，胃也被辣得有些不舒服，反观一脸云淡风轻样子的陈易冬，她算是真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上了车吹了一会儿暖气后，终于舒服了一些，渐渐眼皮就开始沉重，她坐在副驾，恨不得倒头大睡，开始还强忍着，但是车开得平稳，暖气的风又丝丝拂在脸上，仿佛小孩子凑上来呵着气，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像是突然有冷风透进来，她冷得蜷缩起来，紧接着有人替她盖上被子，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额发。她迷迷糊糊本能地偎向更温暖处，片刻之后，那温暖终于拢住她，熟悉而安详的感觉包围着她，像是有根羽毛轻柔地拂过她的唇角，痒痒的。似乎有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清凉的薄荷香气，她咕哝了句什么，又朦胧睡去了。 ------------ 第二十五章 烟火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天空边际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她神思困倦地睁眼。反应了几秒后，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儿，连忙坐直了身体，这时盖在身上的大衣也滑落了下来。 车停在江边一个路灯下，车窗外只有寂寞的橘黄色路灯，万籁俱静，只听见车子引擎低微的声音。她低头一看腕表，已经是将近凌晨五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忙转头对陈易冬说：“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他转头反讥笑她说：“那也要能叫得醒你才是啊，就跟属猪的似的......也不怕把你给拉去卖了。” 清欢懒得理他这张毒舌，忙说：“快送我回去，要是被我妈发现了我一夜未归，还不得唠叨死我……” 陈易冬懒洋洋地斜睨她一眼，“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去？” 清欢气结，“你真行，陈易冬，典型地过河拆桥，吃了不认啊？不送我自己回。” 说着她就推开车门要下车去。 “算了算了，你家住在哪儿？”陈易冬突然冷了脸，一把拉住了她，“要我送你回家，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话啊？” “我是因为你要吃夜宵才过来的好不好？”清欢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陈易冬不再说话了，冷哼了一声，将车缓缓朝前开去。 到小区进电梯后才觉得冷，清欢抱着双臂直哆嗦，吸吸鼻子，总觉得不对味儿。又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烟味夹杂薄荷的味道直冲鼻子，心里不由鄙夷，不知道他在车上抽了多少烟，也不顾还开着暖气，熏得自己身上全都是烟味。 回到家后，屋子里静悄悄的，父母还没醒，清欢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立即换下了身上的衣服，又拿着浴巾去厕所洗澡，刚出来就看见母亲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看见她后奇怪地问了一句：“这么早起来了？” 清欢干笑了一声，“是啊，不知怎么了，今天醒的特别早。” “醒了就准备吃早饭了，待会儿陪我去菜市买菜，今天必须得早点去，不然再晚一些菜市不知道有多少人，挤死了。” “哦。”清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暗地却下了决心，待会儿一定要冲杯黑咖啡来喝，不然非得困死不可。都怪陈易冬，早点叫醒自己了，早些回来睡觉就没这么多事了，她又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自己昨晚怎么就把这尊大神给遇上了呢？ 中午陪母亲买菜回来，就接到了赵美心的电话，她明显是刚起床，声音都还有些哑，一副八卦兮兮地样子开口：“清欢同学，昨晚和那位帅哥进展怎么样啊？有没有共同度过一个难忘美好的夜晚啊？” “真是太难忘，太美好了，”清欢听她提起就气不打一出来，“今天我的睡眠不足全拜你所赐，真是够朋友的啊，把我往那里一扔自己跑了......” “睡眠不足？”赵美心自动忽略掉了清欢其他的字眼，只抓住了这个重点，暧昧地笑了笑，“看来这位帅哥不仅长得好看，身体也不错嘛。” 清欢懒得理她，就要把电话挂掉，却听赵美心在电话那头说：“我讲真的，那位叫陈易冬的帅哥一看对你就有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昨天你们开车，林峯我们在后面看见了，他开的可是迈巴赫呢......人那么帅，又有钱，这样的男人你要是错过了，就是傻蛋。” “迈巴赫？你们是不是看错了，他开的不是奔驰吗？”清欢有些奇怪地嘀咕。 赵美心懒得和她这样的汽车白痴去理论，继续和她讨论重点的问题，“这样的男人可是极品，你听我的，好好把握，一个陈易冬比十个宋海强…….” “人家有女朋友的，你知道是谁吗？许安安！”清欢打断了她的臆想，“你觉得我有可能争得过许安安吗？” 赵美心顿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清欢，有时候吧，看问题也不能这么绝对，有的男人口味奇特也不奇怪，你看，那些真的嫁进豪门的，有几个是绝色佳人啊？还不都是不起眼的那种女人，你看那著名的富商刘xx，关xx和李xx够漂亮吧？够绝色吧？他最后还不是娶了了个歪瓜裂枣……所以咱们也不能灰心，起码咱长相还算称得上端正啊。” 清欢噎了噎，气得啪一声挂了电话，然后去厨房帮母亲筹备年夜饭。 小城这边的习俗，年夜饭的时候总是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轮流筹办，由于清欢父亲不是本地人，是原来从J市知青下乡来到小城这边，然后就在这里安定下来，没再回去了，所以每年清欢家里参加的都是母亲这边的聚会。母亲这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今年刚好就轮到了清欢家里准备除夕的饭菜。 等所有的菜品都上桌时，就已经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了，家里的亲戚也陆续到来，饭厅坐满了人，很快就有了一些过年热闹的气氛来。 饭桌上当然免不了姨妈们追问她和宋海结婚的事情，清欢咬着鸡腿，含糊地说；“还早呢，我不想这么快结婚，奋斗几年再说……” “哪里还早啊，你都27了，翻年28了，还不赶紧结婚，那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女人过了30生孩子可就晚了。”大姨语重心长地说。 “可不是吗？对了，听说S市这两年房价涨得可厉害，你们房子买了没？没买得抓紧了，免得赶不上这趟了，以后想买都买不起了。”二姨也接茬说道。 得，又是每年过年时都要提的话题......永恒的买房，催婚，催生。 清欢有些无奈，转眼的时候就对上母亲略显担忧的眼神，她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就笑眯眯地看着大姨，“表弟明年高考了吧？一诊成绩怎么样啊？能上得了一本吗？” 大姨生孩子生的晚，所以她的儿子比自己还要小很多，清欢就不明白了，连她自己都是快34才生的孩子，这个时候干嘛就一个劲儿的来催自己？ 这几个问题算是戳到大姨的痛处了，她幽幽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也含糊道，“还行吧，过了年加把劲，但愿能上个一本吧。” “我们家欢欢之前补习的那个老师不错，姐，我介绍给你吧……”二姨立马又关注起了这个事情来。 话题成功转移到表弟身上，清欢歉意地看了一脸懵圈的他，低头默默地吃菜。 吃过饭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喝了会儿茶，才各自散了回家，清欢换了厚厚的家居服，缩在沙发上，一面看晚会，一面给父亲剥着杏仁粒。 “今年宋海什么时候来啊？”父亲喝了一口茶后，漫不经心地问清欢。 “他们家今年去旅游了，不会来。”清欢剥杏仁的动作没停，淡淡地说。 父亲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话还没说出口，母亲就从厨房伸出头来，“清欢，来帮帮我。” 清欢应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最后从厨房又回到客厅时，父亲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快到12点的时候，清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信息，来自陈易冬。 “快下楼，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清欢愣住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父母说了一声：“我下楼一趟。” 说完穿着拖鞋就吭呲吭呲地下楼去了。 这个时间外面街道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清欢站在小区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伸出头四处张望，想看陈易冬的车停在哪里的。 “顾清欢。”这时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回头一看，就看见陈易冬站在离自己十几米的地方，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看起来质感很好的黑色羊绒围巾，身姿挺拔。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脑海里突然就冒出芝兰玉树这个成语来。 看见她来不及换鞋就跑了出来，脚上还蹬着一双可笑的猪猪拖鞋，陈易冬眼里泛起极淡的笑意来。 “跟我去个地方。”不等她说什么，他忽然拉上了她的手，大步朝停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清欢才发现这里是城镇边的一个小山腰上，有一块向外延伸的挺大的空旷的地方，站在边上可以俯瞰整个小城的夜色。 清欢慢慢地向前走过去，面色平静地看着这座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可是心里却远没有脸上看着这么平静，而是“砰砰”地跳得有些快。 陈易冬静静地站在她的旁边，抬腕看了表一眼，然后就远眺着夜空，仿佛在等待什么。 当指针指向12的时候，天空中隐约传来沉闷的“嘭”的一声，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绚丽突然绽放在夜幕上，越开越大，越绽越亮，几乎点燃大半个夜空。 美丽得不可思议。 夜色与光萦绕在两人身旁，一切于这寂静中，都有不真实的错觉。蓝色紫色的弧光滑落，像是无数道流星，带着碎金的万点，散落在夜空里。 她凝望着那绚目不似人间的美丽景象，绚丽、盛开、绽放、璀璨……即使每一次凋谢也美得那样绚烈。 清欢突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她慢慢地转过头来，刚好就迎上陈易冬凝视自己的眼神，微微含笑，眸色似乎也如此刻的夜空般绚丽多彩。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吹乱了长发，丝丝拍打在脸上，有些痛有些辣，清欢却微微笑了，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陈易冬。” “嗯？” “我们以后，都别再见面了吧......” ------------ 第二十六章 新工作 初春的S市烟雨朦胧，清欢从车站出来时，空气中夹带着泥土味的潮湿空气就直往鼻子里钻，她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拖着箱子就朝出租车等候处排队去了。 这两天刚好是返程高峰，城市的主要干道都拥挤不堪，车子行驶非常缓慢，清欢靠着车椅背，看着窗户上一层白白的薄雾渐渐滕起，不由伸出手去，用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勾画了一圈。 除夕的那天晚上，回到车上后，陈易冬一声不响，道路上几乎一辆车也看不到，十分的空旷，他车开得极快，CD里放一首老歌，音调柔缓，不留意就闯过一个红灯，白色炫光一闪，她莫名其妙有些害怕。果然他一脚踩下刹车，扳过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 那样大的力气，紧紧箍着她，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清欢用力地挣扎，挣不开，最后急得哭了。 陈易冬终于松开手，有些惘然地看着她，似乎对自己刚才地行为也感到莫名其妙。 她的眼泪含在眼眶，一触就要簌簌地落下来，转身就要推开车门下车。却被他一把拉住。 他不肯放她下车让她打的，最后还是坚持送她回小区楼下。 再然后，整个春节过去，她就没有再见过陈易冬了，他也没再联系过她。 事情能就此画上一个句号，其实也好，清欢闭了闭眼，如是地想着，本来就是南辕北撤的两个人，如果不是那么多意外的事情，怎么可能扯得上一丝关系呢？ 然而生活中，哪里又会有那么多的意外和插曲？生活终究是要恢复平静和次序的。 清欢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公司楼下碰见了小西和高磊他们，三个人正笑嘻嘻地端着咖啡在楼下等电梯，看见她走过来的时候，小西就满脸是笑地跑了过来，递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清欢姐，这是我给你买的，早上喝拿铁对胃好一些。” 清欢微笑着接过道谢，然后打量了小西一眼，“风格有变化啊，这身衣服不便宜吧？” 小西一脸的得意，“我告诉我爸我进德聚了，可把他高兴坏了，趁着他没缓过劲来，我赶紧敲诈了他一笔，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 清欢笑着没有说话。 吴晗则有些担忧地开口：“不知道公司会怎么安排我们，最好别把我们分开了，我们几个上次合作的多好啊，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搭配班子……要把我们拆开了，那就是公司的损失。” “一看你们就是没做功课的。”小西冷哼一声，“哪里像我，过年那段时间，早就把德聚的内部关系和那些重要人士摸了个透了。” “哦，你又探听到什么八卦了？”清欢笑着看了她一眼问。 “首先，我们要进的部门老大之前都给你们说过了，就是大帅哥莫何，他的手下有两名得力干将，一个叫玛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两个月前离职了，她的职位即将由我们的Miiss宁来代替，而另一个，叫特瑞莎，听说是个女强人，对手下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看业绩说话的，你们就祈祷吧，别被分到她那个组去了。”小西连忙把自己收集到的小道消息托盘而出。 话一落音，连一向沉稳的高磊都露出有些忐忑的目光来。 清欢微微笑了笑，她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如今Miss宁刚到德聚，正是需要自己的嫡系人手帮自己稳固在公司位置的时候，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在公司面前争取让他们都归到自己的手下去。 电梯叮得一声响，然后门缓缓地打开了，几个人陆续走进去，到人事部报道后，他们又一同到了属于自己办公的那个楼层，紧接着，就参加了到公司后的第一场会议。 会议是由莫何亲自主持的，他并没有给清欢他们这些新进人员任何喘息或是适应的时间，在会议上直接就抛出了今年的目标任务和工作划分，会议上人人的神色都凝重认真，整个氛围和自己在原来公司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不同。 感觉所有的人都像一个个陀螺，高速运转，一刻不停，却依然保持着头脑清醒，朝着同一个方向步调一致地飞旋而去。 “如果我们的业务达标，公司会在今年中旬的时候成立一个子公司，子公司的总经理人选，公司不会外招，会在内部消化。Miss宁，特瑞莎，你们两个懂我的意思吧？”会议快结束时，莫何邪魅一笑，颇具深意地说。 这样明面的暗示，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清欢明显看到Miss宁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道光亮。 她的内心突然有些复杂，没想到，到了德聚后，要面对的争斗竟然比原来还要赤裸裸，还要残酷一些。不过她也并不感到意外，从当初决定了要争取来德聚的名额后，她就明白，从此以后，竞争和厮杀将会一直伴随着自己。 从刚刚莫何话里的意思，她可以猜到，在即将展开的“饥饿游戏”里，Miss宁和特瑞莎要胜出的，绝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一个team。 市场部将掀起一场正血统的决斗，无论谁将挂帅，都免不了有一轮人员的清洗和流失，所以，并不是说进了德聚，就意味着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真正意义上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清欢有些不安，但是却又感到内心隐隐有种兴奋。 午饭刚刚过户，清欢就收到Miss宁的信息，让她去办公室见一面。 “怎么样，换了个环境还习惯吗？”办公室里很安静，Miss宁微笑着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习惯，就是感觉节奏比原来快了很多。”清欢接过水，笑了笑说。 “德聚毕竟是大公司，竞争和压力肯定也会比原来的大。”Miss宁沉吟了一下，然后就开门见山了，“清欢，你对今天会议上莫总的话有什么看法？”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见她完全没有提起压力的问题，Miss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坐在她的旁边，想了一下才说：“清欢，我争取了很久，才向公司争取到你和小西他们都归于我的组下，一方面是考虑到你们都是新到公司，可能会对新环境不适应的情况，另一方面，我也是很看好你们几个在一起的组合，这样一来，也少了和新同事相互磨合的这个过程。” “谢谢经理了。”清欢低垂着头说。 “大家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我们必须要尽快在公司站稳脚跟，清欢你是聪明人，如果这一次我们落后了，后果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到吧？” “我知道了，宁姐。” 从Miss宁的办公室走出来，清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聊天软件上小西的头像在猛烈地闪动。 她刚点开，回复了一句，小西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传送了过来。 清欢点开一看，差点笑出了声，原来小西还真将公司部门里的人摸了个底朝天，并煞有其事地建了个文档发送给她看。 她把文档发送到自己的私人邮箱后，又用手机打开，大概地浏览了一遍，到特瑞莎的那一栏的时候，才特别注意了一下。 特瑞莎的中文名叫叶淑仪，很难将如此似水的名字和眼前风风火火的职场女高管联系在一起；在她所有名片上，你只能看到“TheresaMiller”，她的老公是外国人，因此她冠的也是外国姓。 她本来是香港人，但是当初由于老公的工作调动到了S市来，因此她也跟着放弃了香港的工作和生活，一心跟着自己的丈夫来到S市打拼，进入德聚后，被当时的莫何看中能力，收归于自己的派系下，加以栽培，而特瑞莎也没有辜负莫何的期待，很快就在公司能独当一面，并且对他忠心耿耿，很多时候，他不便出面解决的很多问题，通通都有她来代劳。 随着莫何职位越来越高，特瑞莎在公司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混得如鱼得水，这样的舒心日子随着玛莎的到来而结束。 玛莎比她年轻，比她学历高，更能懂得猜测莫何的心思，迎合他，所以在她到公司一段时间后，特瑞莎很是被压制了一些日子，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已经失宠，迟早有一天会被玛莎彻底替代。 可是就在大家都以为她从此就要被玛莎压得翻不了身的时候，前两个月玛莎突然就离职了，在被公司高层约谈了一次后，就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特瑞莎又重新被莫何委以了重任，直到今天Miss宁出现在公司，接替玛莎的位置，还有莫何在会议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公司里的人心里都明白，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帷幕，又要拉开了。 清欢关闭了文档，头向后靠着椅背，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旁边那棵绿色的水生植物，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 第二十七章 醉酒 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工作，清欢回到公寓的时候，就感觉疲累不堪，草草地泡了碗方便面，吃了后整个人就埋进了柔软的床里，沉沉睡去，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无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极力想忽视它，但是无奈铃声一直不依不饶响着。 清欢哀叹了一声，伸出手去，摸到手机后，接了起来，“喂……” “喂，请问是顾清欢吗？” “嗯，我是，你是？”清欢半梦半醒，声音有些沙哑。 “你好，我是大村，之前吃火锅的时候见过的，陈曦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清欢渐渐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我记得，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搅你，有件事情可能需要麻烦你一下，陈曦今晚心情不好，喝多了，我本来说要送她回来，可是她怎么也不让，最后是吴川扶着她离开的，我有些担心，所以......”大村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无奈和难过，很明显他也知道吴川的心思，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不然肯定也不会给清欢打这个电话了。 “她在S市没什么朋友，你算是平日她真正当作朋友的一个了，也许你劝她的话，她能听得进去一些，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她立刻回家，别总是和吴川待在一起了，那个人没安什么好心。”大村继续说着。 “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下她。”清欢说完就挂了电话，又拨通了陈曦的号码，嘟嘟响了几声后，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清欢啊……”陈曦在电话那端咯咯傻笑着，看样子醉的不轻。 “小曦，你在哪里？”清欢皱了皱眉，起身拿起了外套，边穿边朝外面走。 “我啊，在一个喷水池边，这里的水好清啊……” 喷水池？清欢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离公寓不远的一个商业广场，那里有个喷水池，她会不会在那里？ “小曦，你说的喷水池是不是在梧桐路那边？” “欸？你怎么知道啊？你也在这里吗？”陈曦一阵惊奇的问。 “你在那里等我，我来接你。”清欢无奈地摇摇头，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啊。 清欢到的时候，陈曦正蹲在水池边，手提包随意扔在脚旁。吴川也蹲在她的旁边，像是在低声劝慰着她什么，只不过远远清欢就看见，他的手搂在她腰以下的地方，不轻不重地似在摩挲着。 清欢心里突然就一阵恼怒。 二月中旬的S市刚刚下过一场春雨，夜里湿冷湿冷的，寒气蚀骨。陈曦穿得很单薄，一小节手臂裸露在夜色中，指尖点着一根烟，眼神早已经涣散不清了。 “小曦，”清欢大声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隔在陈曦和吴川中间，将她慢慢地扶了起来，有些责怪地开口，“怎么喝了这么多？我们回去吧。” 陈曦看见她后很是高兴，连忙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清欢啊，你来啦？我们再去喝酒吧，我还想喝……” 清欢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都喝成这样了，还喝。” “不嘛…..我就要喝。” 这时吴川也微微一笑，柔声说：“小曦，你今天喝的太多了，不能再喝了，听话，先回去吧。” “吴川，连你也不想陪我了哦，”陈曦有些委屈地开口，“还说什么一辈子的好朋友。” 吴川听了神色一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没等他开口，清欢就抢过了话来，“好了好了，人家还有事要忙，谁没事总陪你喝酒啊，你要喝我陪你，家里不是还有啤酒吗？我们回去喝吧……” 陈曦一听又高兴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我们回去喝！” 说着就摇摇晃晃地朝着路边走过去，清欢一边扶着她，一边对吴川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忙吧，我送她回去就是了，谢谢了。” 吴川站在原地，神色莫明地看了清欢一眼，然后才笑了笑，“也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店里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清欢点了点头，转身扶着陈曦到街边去打车。 走出了几步后，陈曦还不忘记回头朝吴川挥手告别。 清欢叹了口气，有些无语，这丫头的神经也太大条了吧？ 路上吵吵闹闹喋喋不休的，回到了家中后，陈曦相反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光着脚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呆呆地盯着面前的茶几上的某一处，面色有些惨淡的样子。 清欢到厨房为她冲了一杯蜂蜜水，放置在茶几上，叹了口气说：“喝点热水早些休息吧。”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那么坐着。 清欢坐到了她旁边，拉过沙发上的薄毯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静静地陪她坐着。 “清欢，你说为什么我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就这么难呢？”半晌，陈曦才缓缓地开口，“我不过就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怎么就这么难呢？” “出什么事情了吗？”清欢轻声问。 “今年除夕，我是一个人在麦当劳过的。”陈曦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苦笑，“在家和我妈大吵了一架，我摔门就走出来了，然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那天可真冷，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人了，路边的餐厅，铺子全部都关了门，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路上走着，”陈曦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人人都回家去团聚过年了，谁会在除夕的时候还在外面晃啊，除了我，这样一个有家回不得的人。” 清欢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她说着。 “你说要什么样的母亲，才会这样逼自己的女儿啊？”陈曦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就因为我不肯去相亲，不愿意接受她安排的生活，她就可以连一个安生的日子都不肯给我了吗？我是她的女儿啊，又不是她的仇人，她干嘛非得这样对我啊？” 清欢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是抽了几张纸出来，递给她，然后想了想才说：“做父母的，都是一心想着为儿女打算，只是有的父母性格稍微偏执了一些，所以行事难免就会伤到子女的心。” “她岂止是偏执，她就是容不得别人忤逆她，不按她的想法去做，对我爸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陈曦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冷笑了一声说，“我被她逼的大过年的离家出走，买不到当天回来的票，身上的钱也不够住酒店的，就只能在麦当劳待了一晚上，然后坐的第二天的车回的S市，你知道大过年的在麦当劳待着的感受吗？这样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而这一切，全部都拜我妈所赐。” “你当时应该给我打电话啊，不管怎么说，我可以给你转些钱，也不至于在麦当劳过夜吧？”清欢叹了口气说。 “清欢，你不懂，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自尊的问题。”陈曦摇摇头，然后咬牙说，“我就是想把自己逼到那样的境地，然后好好想想以后的事情，她不是不想让我唱歌吗？我偏要唱，她不是想要我尽快结婚吗？我偏就不结，单身一辈子给她看！” 清欢听了后哭笑不得，“你这又是何苦呢？就因为和自己母亲赌气，所以就要单身一辈子？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幼稚。” 陈曦说完后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不由笑了，然后静静地靠着沙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欢默了默后，才试探性地开口，“其实我觉得大村就挺关心你的，人也不错，你怎么认为呢？对他有感觉吗？如果你有了男朋友，你妈是不是就不会逼你这么紧了？” “大村？”陈曦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他和我可不合适，再说了，在我妈眼里，他和我一样，就是属于不务正业那一类型，是绝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清欢笑了笑，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又听见陈曦低低地说，“而且就他那样胆小怯懦的人，我是永远不会喜欢的。” 清欢怔住了，这话里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但是还没容她细问，陈曦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呼吸平缓而柔和，似乎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的眉头才会完全地舒展开来，脸上会露出只有孩子才会有的，干净，甜美的微笑来。 清晨，天空边际刚刚露出第一丝曙光，清欢就已经收拾妥当，穿上了运动服和运动鞋，准备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晨跑。 俗话说得好，每逢佳节胖三斤，清欢回到S市站上体重秤的那一刻，哀嚎就从房间里传到阳台外面，颓然地从秤上下来后，她就握了握拳，再不可如此任由体重飙升下去，于是给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减肥计划。 本来是计划下班后去健身房好好虐自己一番的，但是看着繁重的任务指标，她觉得自己今后下班有时间去健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咬咬牙，决定以后每天早起一个小时，晨跑后再去上班。 今天，是计划的第一天。 围着临江公园专门的跑道跑了5公里后，感觉到微风拂过脸庞，青草和不知名的花香淡淡地随风传来，经过一个严冬考验后的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来，清欢突然发现早起似乎也没想的那么痛苦了，她慢慢地平复着呼吸，朝着公园的大门走去，准备回去洗澡上班。 没想到刚走出公园，就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两道身影有些眼熟，她定神看了看，其中一个身材笔直挺拔，就算是一身简单的运动服，也遮掩不住他身上那种不羁性感的气质，这个人正是自己新的大老板——莫何。 而在莫何身边有说有笑的，不是别人，正是清欢多年的顶头上司，Miss宁。 ------------ 第二十八章 变化 其实下属和上司之间约着出来跑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没必要往歪处想吧？清欢努力镇定地站在原地，说服着自己，可是当看见莫何为Miss宁拉开车门，并且亲昵地为她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时，她瞬间又开始不淡定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Miss宁已经结婚，她的丈夫在一次公司新年聚会的时候还出现过，两人看起来很是恩爱的样子。 莫何的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清欢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天空飘起毛毛的细雨，湿了自己的鬓发，她才慢慢地朝着不远处的公寓楼方向走去。 虽然Miss宁已经尽力争取还是让小西他们几个和自己合作，以减轻到了新公司后和同事重新磨合的压力，但是清欢他们进德聚后的这半个月来仍然过的不轻松。 新的公司，新的环境，新的制度，还有新的环境和同事需要适应，再加上由于玛莎离职了快两个月，原本她手下的人为了自保，纷纷都投向了特瑞莎的怀抱，现在Miss宁来了公司，但她毕竟不是从公司内部系统升任的，根基不稳，所以许多人都还持着观望的态度，摇摆不定，而有的人干脆仍然站队特瑞莎那边，期盼着她能挤走Miss宁，重揽大权，他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因此Miss宁在公司就有些举步维艰的味道，除了清欢他们几个，她几乎没人可用，而清欢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出身，之前和小南他们的竞争可以说是剑走偏锋，侥幸赢得了胜利，但是面对德聚这些不管是学历还是经验，都远远甩出他们一大截的精英们，几番交手下来，清欢明显就有些筋疲力尽了。 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就像是在例会上做月报的时候，她就遭到了一次技术性的碾压。 清欢汇报在前，整份报告框架虽是齐整，竞争对手分析很浅显，未来规划创意苍白，数据准备也不充分。前面的铺垫差强人意，后面的预算计划再完整也没有说服力。 莫何在会上很沉默，整个过程不发一言，但清欢能感到他愈发心不在焉，到后来甚至都有点坐不住了，椅子左右轻晃，手里转着铅字笔，直到整份报告说完，笔“啪”地一声掉在会议桌上一声脆响，他沉沉说了一句：“好了，下一个。” 特瑞莎那组的成员做完汇报后，清欢的头都差点低到了地上，这其中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太让人汗颜。 果然，那组汇报完了，就得到了莫何赞许的一声：“good。” 高下顿时立现。 莫何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欢一眼，仿佛在无言地表达出自己的失望。 Miss宁的脸色也不好看，身体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鲜有的沉默，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 这次的汇报直接关系到产品条线的分配问题，很明显，准备工作做的好的那一组，将会得到公司最近花了大力气研发出来的新产品的销售资格，而且公司在背后给的支持也将是前所未有的，谁拿到了，就意味着业绩将会呈现几何倍的增长，而半年后的分公司总经理职位，自然也就是没什么悬念的事情了。 “好了，你们的报告我都听完了，现在，就来宣布一下产品线的分配情况吧。”莫何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唇角的笑若有似无。 明知道结果的走向将会是什么样，但是这一刻清欢心头的鼓点还是忍不住越敲越快，仿佛震得肋骨都酸疼。 “产品条线A由Miss宁带领的小组来负责，特瑞莎仍然负责自己组原有的项目。”莫何缓缓地启齿道。 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都凝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明显地露出诧异莫名的神色来，但是却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大家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 这个时候，明净的玻璃窗上传来嗒嗒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内的寂静，外面的天空毫无预兆地下了雨，哗哗地打在玻璃窗上，在莫何宣布散会的时候，清欢忍不住朝特瑞莎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发现她的脸色十分的平静从容，没有丝毫类似于愤怒或是不平的情绪，仿佛刚刚莫何的决定，不会对自己产生任何的影响一般。 也许这就是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大将风范？清欢回到座位上后，用手托着下巴，有些怔怔地想着。 晚上清欢和小西他们聚在一起吃饭。 酒过三巡后，大家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一些，小西忍不住端着酒杯，啧声叹道，“今天早上的那一出可真TMD的离奇，就我们这样儿的，居然也能拿到公司的新开发的那个产品线？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替特瑞莎她们那组不值……” “是啊，这莫总的做法真是让人猜不透啊，一边是忠心跟了他那么多年的下属，无论是从感情上说，还是工作能力上来说，他也不应该选我们这边吧？”吴晗也摇着头，一脸的不解，“和特瑞莎那帮训练有素的手下比起来，我们简直就像是杂牌军嘛。” “有你这么自贬的吗？”高磊有些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大老板既然选了我们，肯定就有他的思量，也代表着我们身上一定有什么是特瑞莎他们那边不具备的，我们只要按照上面的指示好好去做就行了，管它那么多干什么……” “高磊说的对，大老板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就干脆别猜了，他既然把新产品给了我们，我们好好去做就是了，其他的，想那么多干什么。”清欢举起酒杯，笑了笑说，“我很庆幸我们几个人还能在一起合作，这样，就比什么都强。” 然后仰头，一干而尽。 “清欢姐说的对，我们还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好歹咱们也是一起从风雨里走过来的，我觉得就这点凝聚力来说，特瑞莎他们组上的那些人就都比不上。”小西也笑嘻嘻地举起了杯子，一口干了手里的酒。 高磊和吴晗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纷纷也举杯，大家喝完了酒之后，又在餐厅里说说笑笑了半天，直到餐厅快打烊的时候，才相互搀扶着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从公司附近路过时，清欢扶着有些沉重的头颅，极力地想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只见那一处刚被雨水洗刷过的CBD建筑群，在漆黑的夜里，那一栋栋高耸入云的大厦，被霓虹灯带细致地装饰起来，有种白天看不到的精致瑰丽。 回到公寓，酒精带来的困倦越发的汹涌，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来不及换衣服和洗澡，就重重地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在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幅画面，定格在了早晨莫何捋过Miss宁头发的那一幕。 “特瑞莎这回要被气惨了吧，莫总居然这样明显地提拨那边。” “可不是吗？听说她回办公室后砸了三个杯子，艾伦他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唉，我看特瑞莎这回是栽定了，还以为玛莎走了之后，她就能翻盘呢，没想到又来一个Miss宁......真是失算。” “你们说Miss宁是什么来头啊，莫总居然这样维护她，不像他平日里的风格啊。” “不知道嘛，反正肯定来头不小，我看特瑞莎这回够呛，不过也是，一个老女人了，能成什么事情。” 洗手间的低语渐渐地小了，等彻底消失听不见后，清欢才从隔间慢慢地走了出来，她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失笑着摇头，这洗手间不愧为八卦最集中的地方，她没想到自己上个厕所，也能免费听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关水，抽纸，擦干了手准备离开时，清欢听见隔间又一个响动，她脚步不由一顿，有些好奇地望过去，想看看是谁和她一样这么有兴致，躲在里面听完了整个小剧场。 当里面的人走出来时，她却不由愣住了，没想到出来的居然是八卦的女主角之一——特瑞莎。 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清欢了，却什么也没有说，十分淡定地打开水龙头洗手，擦干手之后，还慢条斯理地掏出粉盒补了个妆，然后才转身离开。 清欢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特瑞莎从她身边路过时，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杵在这里干嘛？觉得这儿风景不错？” 清欢顿时大囧，忙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就飞快地溜走了。 回到座位上，想起刚刚在洗手间听到的那些窃窃私语，清欢心里突然有些感慨，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公司里的风向标就迅速发生了变化，之前还唯特瑞莎马首是瞻的那群人，纷纷开始向Miss宁示好起来，连带着清欢他们也感受到了这种明显的善意，最直接的感知就是，手里的项目推进起来时，比原来顺利了不知多少倍。 而这种变化，应该是在会议室里，莫何宣布新产品由他们接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吧？ ------------ 第二十九章 饭局 正式接下新产品一个月后，Miss宁带领的小组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是清欢他们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兴奋，毕竟占据了如此明显的优势，要是再没有一点成绩，那可就真的是能力的问题了。 而经过这么些时间的锤炼，清欢也开始完全适应了新公司的环境和工作氛围，德聚是国内数得上号的大企业，对员工的要求自然和以前的公司有着很大的不同，这样的高要求不仅体现在工作能力上，还有在抗压力上。 初到公司的时候，她确实还对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强度有些不太适应，每天下班的时候就会觉得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基本回到家里后就只想倒头大睡。 所以每次看到其他的同事在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还有精神去夜店或是酒吧发挥余热，清欢和小西都不由发自内心地佩服地五体投地。 到了现在，他们却也能偶尔加入到其中，不得不说，人的潜力真是难以预估，你没有将自己逼到临界点，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清欢，准备一下，晚上约了万维的老总吃饭，你和我一起去。”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清欢就收到了Miss宁的消息。 “好的。”清欢飞快地回复，然后轻揉着太阳穴，苦笑了一声，拉开抽屉拿了一颗蓝色的小药丸服水吞下。 这种药丸现在是她常备的一种药物之一，喝酒前吃上一粒，可以有效缓解宿醉后的难受感觉，这也是她吃过几次苦头后，找到的应付工作应酬的小窍门。 以前的自己，对这些应酬的东西完全是一窍不通，到现在也渐渐开始驾轻就熟起来。 全副武装妥当后，清欢就跟着Miss宁一起去和万维的总经理吃饭，万维一直是公司极力维护的大客户对象之一，本来以前两家公司合作的一直都颇为愉快的，但是最近万维的高层却有了新的变动，可以说是一场大换血，所以之前做的很多努力都不再有意义，这次新的总经理上任，自然就引起公司的高度重视，今天的饭局，Miss宁更是亲自带队参加。 但是让清欢没有想到的是，万维新上任的总经理，竟然是宋海。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旁边的Miss宁一眼，原来在公司时，Miss宁是见过几次宋海接自己下班的，所以她是认识他的，而且自己和宋海分手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因为上次在中海董事长的生日宴会上，宣布宋海订婚消息的时候，Miss宁也在。 “宋总，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市场部的顾清欢。”Miss宁神色自若地介绍着。 宋海怔了怔，看着清欢一时没说出话来。 清欢沉默了一下，然后从容地伸出手来，“幸会了，宋总。” 宋海回过神来，微笑：“幸会。” 由于德聚和万维已经合作多年了，因此除了这次新换的领导层外，两家公司的团队倒是都挺熟的，饭局上的气氛也挺活络。 “清欢，咱们这次的合作可要多仰仗宋总，你可得好好敬他几杯。”席间Miss宁笑眯眯地对清欢说，脸色十分的自然，仿佛她从来就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般。 清欢垂眸，握着手杯的手紧了紧，过了几秒，再抬起头来时，就很大方的端着杯子站起来：“宋总，谢谢你对我们的照拂，我来敬你一杯。” 宋海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笑，站起来与她碰了一下杯，“客气了，能和你们公司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这等于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愿意和他们达成协议，Miss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来。 “谢谢宋总了。”清欢勾了勾唇角，然后仰头而尽。 吃完饭后出来，清欢跟同事都不顺路，于是独自走，结果一部车从后头慢慢超过来停下，是宋海的车，他下车来对她说：“我送你吧。” 她说：“不用了，前面就是地铁站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 “清欢，其实你没必要这样，我送送你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清欢觉得有些好笑，她轻声说，“宋总，我们不是朋友，以后也不可能会是朋友，所以你没必要送我，更谈不上什么应不应该，而且我确实住的不远，地铁也就是三个站而已。” 她看起来比以前坦然了许多，不像是之前，碰见自己时，会掉头就走。 现在这样的神情，更像是对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在意了。 宋海看着她，很奇怪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看着她礼貌地向他道别，走进灯火通明的轻轨站。宋海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直到司机在后面提醒他：“宋总，这里不让停车……” 他沉默地上了车，说：“走吧。” 清欢回到家里，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想起今晚的事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说原来她还认为是自己想多了的话，那么通过今晚的事情，她几乎能肯定自己确实没多想，Miss宁到了德聚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她都觉得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 如果是曾经的那个Miss宁，像今晚这样利用自己和宋海的关系，利用他的愧疚心来达成协议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今晚Miss宁不仅做了，事后对她也没有任何一点的解释，仿佛这是清欢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这让她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算了，Miss宁到底也对自己有恩，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也进不去德聚上班，今晚的事情，就当作是报恩吧。 清欢闭了闭眼，然后转过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后，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床上，随即就睡的不醒人事了。 第二天开会的时候，莫何在会议上特别表扬了Miss宁，对她高效地完成任务，成功和万维续上合同的事情表达了高度的赞扬。 期间Miss宁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在整个会议过程中，她并没有朝清欢这边看过一眼。 会议开完后，清欢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西却凑了过来，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又有什么八卦的事情要和我分享了？”清欢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小西一脸惊奇地问。 “每当你觉得自己有了什么了不起的八卦时，都是同一副表情，以及同样的动作，这都快要成为你的标配了，我想不知道也难。”清欢慢条斯理地说。 “看来知我者，还是清欢姐也。”小西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我男神，陈易冬，你还记得吗？之前去公司开过会的。” “怎么了？”清欢摆弄着桌面上的文件，似不经意地问。 “他最近成功促成了方达地产和莱西酒店的项目，这个项目简直被奉为他们投行的经典案例，现在风头可谓是无人能及。”小西眉飞色舞地说着。 “这个我知道，看了新闻了。”清欢眉眼也不抬一下的说，“你的八卦就是这个啊？那也太没创意了吧？” “要是光是这个，那不是太辱没我八卦小天后的名声了吗？”小西挥了挥手，“我想说的是，陈男神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有钱的男人，居然也会被戴绿帽子，你说这个世界神奇不神奇？” 清欢身体一僵，有些匪夷所思地侧过头看着小西，“你说什么？绿帽子？” “是吧？你也觉得神奇吧？”小西很满意自己的消息带来的效果，悄悄地和清欢咬着耳朵，“之前我不是给你说过吗？男神和许安安是一对吗？虽然媒体没有抓住过他们什么把柄，但是我有特殊渠道，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最近啊，许安安在美国拍戏的时候，据说和那部戏的导演对上了眼，两人一前一后从酒店出来，被狗仔拍了个正着。” “怎么会？”清欢低声惊呼了一声，“这是别人乱传的吧？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拍到了？” “这可是证据确凿了的事情，后来照片的事情被许安安的经纪公司知道了，找人高价买了回来，这才没被人放到网上，否则的话，消息早就满天飞了，这绝对是娱乐圈今年以来的一个爆炸性新闻。” “既然是这样，你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这可不能告诉你，我的渠道绝对要保密的。”小西一脸的神秘，然后又有些惋惜地说，“真是可惜我的男神了，那么极品的一个男人，许安安竟然还劈腿……” 清欢怔怔的，心里突然说不上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自从除夕那晚后，她尽量不再去想有关于陈易冬的任何事情，只希望时间能慢慢地冲淡一切，可是小西的话，却犹如一块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又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来。 晚上回到家里，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时候，就接到了Miss宁的电话，说是又有个饭局，让她陪着去。 清欢本能地有些想拒绝，她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开口：“经理，能不能找其他人去，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他们手里都有事情，小西出城了，现在也赶不回来，别废话了，赶紧收拾一下，我快到你住的地方了。”Miss宁云淡风轻地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清欢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心里突然有股无名的怒火冒了出来，但是她心里也明白，这场饭局自己是去定了，除非她想收拾铺盖走人。 深呼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内心的那股焦躁的感觉，清欢叹了口气，拿上了包，去了Miss宁说的那个路口等她。 ------------ 第三十章 陪 初春的风仍然带着丝丝的寒意，清欢在路口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白色的奔驰慢慢地靠近了过来，后座的窗户摇下一半，露出Miss宁的脸。 “上车吧。”她微微一笑说。 清欢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上车。 Miss宁扫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只见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和上班时并无两样，脸上的妆淡有似无，虽然称不上很精致，但是胜在有一股清新的味道，于是动了动唇角，倒也没说什么。 “经理，今晚的饭局是？”清欢轻声问了一句，一般有饭局的话总是会在下班前就通知到自己，像今天这般临时叫出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几个公司想挖掘的潜在客户。”Miss宁淡淡地说，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清欢沉默了下来，不在说话了，但是却没忍住打量了Miss一眼，见她妆容精致，穿着一条gucci的连衣裙，脚上蹬着一双华伦天奴的经典款高跟鞋，手上戴着一个白金的手镯，头发也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显得女人味十足。 清欢发现Miss宁最近的变化很大，原来的她总是那种职场丽人的打扮，显得十分专业，现在到了德聚后，风格渐渐倾向于这种散发着十足女人风韵的打扮，精致中带着丝丝的低调奢华。 她又瞥了一眼随意地放置在一边的金色外套和爱马仕包包，然后匆匆收回目光。 车子开到城外的一家高级会所门口就停了下来，门口有迎宾立刻迎了上来，十分礼貌地说：“女士，请出示一下您的会员卡。” “我们是和莫总一起的。”Miss宁说。 迎宾立即转身拿出对讲机，得到确认后，就带着她们往里面走去。 清欢一边走着一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会所是按照江南古宅院的风格修建的，由很多个大小不一的宅院组成，花园里叠石成山，花草树木的种植和摆放也很讲究，处处透露着一股风流雅致的味道，她们顺着一条青石砖铺就的小道穿过花园，到了一座宅院门口停下来，礼仪刷卡后，随着滴滴一声，原木的大门锁解锁，她们才推门进去。 进去后又是另一番景象，绵软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屋，家具全是黄花梨木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一个雕刻成一条蜿蜒盘旋成龙的茶盘，一个茶艺师正坐在那里，为一旁的客人煮茶。 几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正在说话。 “来了？过来坐。”莫何看见她们进来后，就指了指身旁的沙发的空位说。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Miss宁笑了笑，朝他走了过来。 清欢的脚步顿了顿，脸上有些怔然，因为她在莫何对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易冬，他懒懒地靠着椅背，修长白皙的指间夹着一只烟，眼睛微微眯着，并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自己。 她心里突然有些砰砰地跳了起来，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位置刚好斜对着陈易冬的方向，清欢低着头坐在那里，身体有些微微发僵。 “好了，人到齐了就吃饭吧。”莫何站了起来，笑着说。 大家都站了起身，往屏风后的原木大圆桌的方向走过去，礼仪又马上通过对讲机吩咐厨房上菜。 安排座位时，清欢不知道Miss宁是不是故意的，将她的座位安排在陈易冬旁边，自己一个小职员，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慢慢地坐了下来。 陈易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漫不经心地用礼仪递上来的毛巾擦着手。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职员，顾清欢，最近在负责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带她出来和大家认识一下。”所有人都坐定后，Miss宁就向饭桌上的人介绍。 她的话刚落音，清欢明显感到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或是探究，或是打量。像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红，轻声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顾清欢，今后请多多关照。” “还挺害羞的。”这时有人戏虐地说了一句，“第一次啊？” 桌上的人顿时就都笑了起来，气氛热络了起来。 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清欢的脸越发的红了，她很想立刻站起来离开这里，但是心里也明白，连莫何都出席了的饭局，规格必定不低，这样的场合自己没资格发脾气，只得在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来。 “清欢，愣在那里做什么，给陈总盛汤啊。”Miss宁见她如同木头一般坐在那里，笑着提醒她说。 清欢咬了咬唇，拿了陈易冬面前的空碗，给他盛了碗汤，放置在他面前，低声说：“陈总，喝汤。” “谢谢。”陈易冬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没敢正面看他，只是余光瞟到他半边侧脸，即便是这样，也依然样貌俊朗。 今天你这场饭局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客套应付或是端杯劝酒，大家都很随意，互相在交流着一些信息，更像是一个私人的聚会。 桌上的菜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但是清欢却一点味口也没有。她有些局促地坐在这些人中间，感觉到格格不入，心里更加不解，这个看起来和工作毫无关系的饭局，为什么Miss宁却一定要自己来。 吃完饭后又说起要打牌，清欢本想提出来离开的，但是Miss宁却抢先她一步说，“清欢，坐过来帮陈总倒倒水。”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重新浮现在心头，清欢站在原地，没有动。 “快过来啊。”Miss宁催促着。 莫何也朝她投来一瞥。 清欢只好慢慢移步过去，拿起陈易冬手边的杯子帮他倒水。 屋内柔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垂着眼在看牌，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幽暗，然后淡淡地勾起了唇角，说：“谢谢。” 这是他今天统共就朝自己说了两句话，都是同样的一句谢谢，清欢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只好极低地说了句：“不客气。” 几番牌局下来，陈易冬赢了不少，坐他旁边的一个英俊男子就笑了，“看来今天陈少有美在旁就是不一样啊，手气挺好的。” 陈易冬瞟了他一眼，一手靠着椅背，慵懒地开口：“不服气啊，你也去找一个啊。” 男子哈哈笑了起来，“我可没有你这样好的艳福。” 清欢有些听不下去了，借口去洗手间，匆匆地从这间屋内出去，上完洗手间后，她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就走到外面的一个小花园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闻着花园里树木和青草香，她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就闲步走了几步。 “今天莫何怎么回事啊，找了那么一个女的来，看起来和平时他找来的那些区别挺大的，我们陈少能看上眼吗？”一个男声传人耳朵里来。 “不知道啊，也许他是觉得陈易冬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换个清淡口味说不定更合他的味口。” “哈哈，有道理，你说起来我才想起，那姑娘进来时，他的那眼神就有些奇怪，莫何这小子够聪明的啊。” “不聪明就凭他的身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不过总是搞这些歪门邪道总是上不了台面，我看他差不多也到此为止了。” 清欢的脸色刷白，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转身就往屋内快步走过去，推门走进房间时，看见陈易冬回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因为快步而略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经理，莫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清欢平静地对Miss宁和莫何说。 “现在？”Miss宁皱眉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是很高兴地说。 “嗯，现在。”清欢有些坚决地开口。 莫何神色淡淡地，没有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后就转头看牌。 “你……”Miss宁似乎有些气结，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陈易冬捂了手里的牌。 “我送她回去吧。”他淡淡地说，然后站了起来。 Miss宁顿时眼睛一亮，不再说什么了。 “不用了，我叫个车就是了。”清欢连忙说。 话一落音屋里就安静下来，大家都看了她几秒，突然就开始爆笑起来。 清欢先是有些莫名，但是看见Miss宁看自己时那种无法言喻的神色时，她突然又反应了过来，脸更加的白了。 陈易冬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拿上外套，几步走到她跟前，简洁地说了一个字：“走。”然后就拉着她的手肘，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出去。 后面又传来一阵大笑。 到了门口，清欢脸上的那种难堪犹在，她转头认真地对他说：“真的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叫个车回去就是了。” “你以为你自己回去了，明天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吗？”陈易冬看都没看她一眼，接过门童递过来的钥匙，将她塞进那辆阿斯顿马丁的副驾。 清欢怔了怔，明白他是为自己好，于是也不再拒绝，默默地将安全带系好。 陈易冬扯了扯自己的领结，发动汽车，疾驰而去。 ------------ 第三十一章 顶撞 车平稳地在绕城高速上行驶着，想起两人除夕时候的不欢而散，还有今天遇到的这种尴尬局面，清欢突然就有些不敢去看陈易冬，只好侧着头看着窗外，心里默默地期盼车能再开快一点，只要一进城区，自己就下车去招个出租车回家。 “我当初不是叫你离莫何远一些吗？为什么不听？”陈易冬眼睛平视着前方，淡淡地问。 清欢募得一怔，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拜托，他是我的老板，我离得再远，能远到哪里去？他叫我做的事情，我敢不去做吗？”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陈易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你自己没有一点判断和底限吗？像今天这样拉皮条的饭局，他让你参加过多少次了？” 清欢忽然就愣住了，像今天这样拉皮条的饭局？ 花园里那两人的私语又浮现在脑海里，她的脸就白了白，自己确实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Miss宁将她喊出来参加饭局居然是怀有这样的意图，如果早知道，她打死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可是她要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又有谁会信呢？ 清欢感到一阵委屈，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而出，“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像今天这样拉皮条的饭局，你不是也参加了吗？” 陈易冬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理直气壮地怼回来，不由讶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气得冷笑了一声说：“好，好，你真行，顾清欢……” “你以为我愿意吗？他们只不过告诉我这是个工作上的应酬，上司都已经发话了，我能不来吗？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一回事？”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清欢死死地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狠狠地用手一抹，倔强地转过头去。 陈易冬沉默了下来，英俊清朗的眉眼紧紧地皱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叹息了一声，从身旁的纸巾盒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她，“以后离莫何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远一点，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有些东西比丢了工作更可怕。” 清欢转过头来，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后，有些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你别管是什么意思，总之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陈易冬神色淡淡的，一副懒得再继续和她解释的样子。 清欢：“……” 不知不觉得车驶进了城内，沿路的街道也变的灯光璀璨起来。清欢几次想开口提出在路边下车自己回家的事情，但是每次转头看见陈易冬紧抿着的唇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好盯着车窗外的高架匝道和写字楼大厦出神。 渐渐地高架桥和大厦都被抛到了后面，车转入一条僻静的小道时，清欢才发现已经快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了，她有些惊讶地看了陈易冬一眼，这附近由于道路改造的原因很多主要干道都被封路了，只能从周围的小道绕进来，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有时都会分不清楚该从哪里进来，而他只来过两次，就能准确无误地绕进来。 一晃神的功夫，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今天谢谢你了。”清欢低低地说了一声。 陈易冬淡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也并不转头来看她。 清欢也不作声了，拿了包推开车门就快步往小区里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车仍然停在路边，透过半开的车窗可以看见陈易冬低头点了一支烟，点点的红光在夜色里尤为清晰。 她突然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住宅楼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早晨，清欢跑完步后回到公寓，却发现陈曦房间的门仍然开着的，里面并没有人。她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心里有些奇怪，因为陈曦很少夜不归宿的，想给她打个电话过去，但是又怕她只是在朋友家里睡了，而这个点刚好是她睡眠的时间。 想了一下后，清欢还是选择没有打这个电话，想着等下班回来看看后再说。 到公司刚打开电脑，就看见Miss宁给她发来的消息，让她去自己办公室一趟。清欢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慢慢地朝Miss宁办公室方向走去。 敲门进去后，就迎上Miss宁略带探究的目光，但是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站在原地，轻声问：“经理，你找我？” “你把手上的项目停一下，然后把这份资料尽快熟悉一下，准备牵头做这个项目。”Miss宁递给她一份资料，说。 清欢愣了愣，接过手里的资料，翻了两页后就不解地问：“现在我们并没有任何产品涉及到无人驾驶这个板块，而且新的产品推广目前进行的不错，就这样放弃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Miss宁微微一笑，“并不是要放弃你现有的项目，而是要你把它交给其余的人，你则专心来跟进目前的这个项目。” “跟进这个项目我的资历会不会太浅了？”清欢将翻完的文件，将它放置在Miss宁的办公桌上，缓缓地说。 “不会，”Miss宁仿佛料到她会这样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这个项目对方找的对接人是陈易冬，由你来跟进，是再好不过的了。”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清欢心底叹息了一声，再看向Miss宁的目光就带着些失望，她一字一句地说：“经理，我不会接这个项目的。” “你说什么？”Miss宁微微眯了眼睛问。 “我说我不会接这个项目的。”清欢淡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项目一旦完成，你的回报将会是难以想象的丰厚，别人求之不得，而你竟然给我说你不做？”Miss宁的声线依然平缓，但是盯着她的目光却有些透着森然。 “别人想要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经理，昨天的饭局是怎么回事你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又让我来负责这个项目，只因为对接人是陈易冬，而你们都以为我和他经过昨晚会有些什么，找我来负责这个项目正好可以搭上他这条线，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清欢顿了顿，讥诮地笑了笑，“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和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就算你们找我去负责这个项目，他也不会因为我而去妥协什么的。” 话落音后，整间办公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Miss宁没有作声，只是盯着清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冷笑一声，“顾清欢，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一个小时后，清欢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她无精打采地将包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自己也跟着躺了下去。 直到现在她的手心都还有些冒冷汗，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居然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么说话，那样完全地不计后果，她猜想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和陈易冬的关系还没摸清，有所顾忌地话，自己今天应该会被马上喊滚蛋吧？就不会是休个长假这么简单了。 不过休长假的意思和要她走人的差别也不大，可能等他们去找陈易冬理清自己和他的关系，估计就会来通知她去办理离职手续了......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个命运。 清欢悠悠地叹了口气，躺在沙发上，只觉得脑子还是乱糟糟的，索性就什么也不去想了，闭上了眼睛，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要收回也来不及了，走人就走人吧，大不了重新再找工作。 她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清欢揉着眼睛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转头时不经意又看见陈曦依然开着的卧室房门，她愣了一下，难道陈曦一直都没有回来？ 清欢的睡意醒了大半，她摸出手机，找到陈曦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嘟嘟声才响了两声，她就听见房门传来一阵响动，像是开门的声音，清欢忙挂了电话，站了起来，朝大门的方向看过去。 门被推开后，她看见陈曦低着头走了进来，披散着头发，穿着一条露肩的裙子，脸上的妆容已经完全花了，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小曦，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清欢有些惊讶地站起来问。 陈曦可能是没料到家里有人，因为客厅里没开灯，再加上平时清欢加班时间比较多，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就到家了，所以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这一后退的时间，就让清欢看见了她红肿了起来的半边脸。 “小曦，你怎么了？”清欢不由捂嘴低呼出声，然后快步走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 第三十二章 变故 清欢愣愣地看着陈曦，“小曦，你的脸怎么了？” 陈曦没作声，低着头，换了拖鞋后就急急地往房间走，然后“砰”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清欢怔怔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门，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到橱柜边上，拉开柜门，将医药箱拿了出来，找了治外伤的药，然后走到陈曦的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小曦，你能开一下门吗？我给你拿了药。” 房间里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清欢听到有脚步声传过来，紧接着门被拉开了，陈曦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侧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五指印。 “我给你上点药吧。”清欢看着她，轻声说。 陈曦仍然没有说话，转过身朝房间里走去，然后目光呆滞地坐在床边。 清欢忍住心中的惊疑，拿着药慢慢地走了过来，侧身坐在陈曦的身边，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然后用棉签沾了药水，给她轻柔地擦拭着脸上的伤口。 “小曦，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一边为她擦拭伤口，清欢一边缓声问。 陈曦死死地咬着唇，眼框里泪水直打转，她仰着头，不想让泪水掉下来，但是没什么用，泪水还是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清欢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没有再问了，只想等着她想说的时候再说。 “昨晚我在酒吧演出完了之后，和朋友多喝了几杯，吴川过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喝了一会儿，大家喝得高兴，他又说他那里有瓶别人送的好的红酒，让我们去他家里继续喝，当时大家正在兴头上，就都吵着要去了，我也去了，于是到他家后，我们又喝了一会儿，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几个朋友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我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走的，但是他却非拉着我聊天，说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心里不好过，让我陪陪她。”陈曦用手抹了抹泪水，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清欢心里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又听见了陈曦下面说的话。 “当时我喝了酒，加上平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经常陪着我，于是我也没多想，就留了下来，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陈曦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我没想到他根本没安好心，等他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当时就要走，可是他却一把拽着我往房间里走……” “吴川他怎么敢……”清欢气得脸都白了，她蹭得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小曦，走，我们去警局。” 陈曦直摇头，哭得泣不成声，抱着腿坐在床上。 “我们不能放过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必须去警察局报案。”清欢缓声说，看着哭得蜷缩成一团，浑身哆嗦着的陈曦，心里一阵刺痛。 “不能，不能报警。”陈曦断断续续地说着，仰头看着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人了......” “小曦，你才是受害者，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们为什么要怕？”清欢胸口一阵窒闷，“是吴川他伤害了你，他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清欢，我求求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好吗？”陈曦红着眼睛看着她，眼底一片悲凉。 清欢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心头突然有种微弱的涩痛压得她无法呼吸。她咬了咬唇，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清欢端着一盆热水又走了进来，她拧了热毛巾，拉过陈曦的手，给她轻轻地擦拭着，然后是脚...... 陈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清欢给她擦拭，目光又重新变得呆滞起来，直到清欢要帮她解开衬衣扣子，好让她躺到床上去时，她却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捏住自己的衬衣领口，尖声说了句：“不要。” 清欢的动作顿住了，心里一阵发酸，她轻声开口：“小曦，别怕，是我，你换身衣服，先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了我们再商量该怎么办，好吗？” 陈曦仰起头呆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点点头，松开了手，将衬衣纽扣解开，接过清欢递过来的睡衣，穿上后才躺进了被窝。 看着她闭上了眼睛，清欢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弯腰端了水，离开了陈曦的房间。 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落地窗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扑打在树叶和楼墙上，如丝如线，绵绵不绝地低低淅沥，清欢抱着手站在窗边，心里突然非常地抑郁。 陈曦不想报警的心情她可以理解，无非是怕事情传出去后，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可是殊不知正是这样的心理，才给了那些败类可趁之机，让他们以为可以不必为此付出代价，进而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事情来…… 清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其实她也知道，遇到这种事情，不想闹得路人皆知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我保护，所以提到报警的事情，陈曦反应才会那样的激烈，可是一想到吴川那个混蛋可能会因此逍遥法外，她心里就一阵发堵。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转过身，换了衣服拿上钥匙，就出门去了。 来到上回来过的那家酒吧，清欢径直走了进去，这个时候还早，酒吧里客人还不是很多，只松松散散地坐了几桌人。 “请问一下吴川在哪里？”清欢拉住一个服务生问。 “你说川哥啊？他今天还没来上班呢。”服务生打量了一眼清欢，“你是？” “哦，我是他朋友，找他有点事情。”清欢面不改色地说道。 “川哥今天应该会来的比较晚，昨天听他挺兴奋地说起过，说是自己今天要去狮子楼吃饭。”另一个服务员路过时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停下脚步说了一句。 “狮子楼啊？”清欢点了点头，礼貌地对那个服务员说了句，“谢谢啊。”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酒吧。 刚到狮子楼门口，清欢还没走进去，就看见自己今晚要找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正和一个男人勾着肩，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吴川，你给我站住。”清欢远远地喊了一声，然后就迎面走了过去。 吴川停下脚步，先是一脸的诧异，看清楚是她后，就玩味地笑了一下，“顾小姐啊，有什么事情吗？” 他身边浑身都带着酒气的男子也上下打量着清欢，一脸****的模样，令人作呕。 清欢紧皱眉头，决定先无视他，解决了吴川的事情再说，于是就转过头去，朝着吴川冷笑了一声，“你这个臭流氓，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回事？” 说完趁着吴川没注意，拿起手里的包，就狠狠地往他头上敲了过去。 吴川没留神她会动手，被敲了个正着，瞬间就感觉到头一阵发晕，还没来得及又反应过来，清欢手里的包又密集地砸了过来，他本身就喝了酒，平衡力极差，又被这么一阵好打，身体一个不稳就倒了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男子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下就愣住了，呆站了好几秒后，才连忙过去拉开清欢，“喂，你干嘛打人呢？” 清欢被他拉住，使劲儿地想挣开，却这么也挣不开，只得破口大骂：“吴川，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干出这种事情来，你这个流氓，罪犯......” “你这个三八，居然敢打我？”吴川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了起来，guola要是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挽起袖子走了过来。 路边迅速集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对清欢他们三个人指指点点的，看着吴川像是要过去还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拉住他。 吴川高举起拳头，看着就要往清欢身上砸过去，清欢被和他一起的那个男人拉住，动弹不得，知道自己今天要吃亏了，不由闭上眼转过头，准备生生挨了这一下。 她闭眼了好一会儿，意想中的疼痛没有传到身上来，清欢奇怪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怎么也没有意想到的人。 陈易冬抵住了吴川的拳头，然后将他往外一推，又转过身来扯开一直圈住清欢的那个男人，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低声问：“你没事吧？” 清欢摇了摇头，捡起了自己的包，理了理自己的皱成一团的衣襟，然后轻声说：“谢谢。” “怎么回事？”陈易冬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清欢看着被推开后，站在那里发愣的吴川，咬牙切齿地说：“他耍流氓......”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陈易冬大步走上了前，扯住了吴川的衣领，拳头直接就朝他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吴川躲不过，被陈易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没多久脸就已经肿了起来。 站在另一边的那个男人彻底愣住了，走上前两步，却像是有什么顾忌一般，不敢上前去拉。 清欢呆住了，她没料到陈易冬反应会这么大，自己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餐厅里又有人走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后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拦在了陈易冬面前，“陈总，要是舍弟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直接告诉我，我来教训他，怎么敢劳您亲自动手啊……” “让开。”陈易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声说。 ------------ 第三十三章 夜 后来还是有围观的群众报了警，警察赶了过来，陈易冬才没有继续将拳头往吴川身上招呼，到了警局后，也不知道吴川和他哥哥是怎么同陈易冬协商的，最后他们都一致决定不告陈易冬，四个人分别录完笔录，警察就让他们离开了。 快出门的时候，清欢去领自己的提包，就听见那个警察一边递给她，一边嘀咕，“好好的包里放几瓶啤酒干嘛？不嫌重得慌吗？” 陈易冬站在她的旁边，眉毛不由自主地挑了挑。 从警局里出来，清欢和陈易冬有些相对无言地站在街边，凉风阵阵地袭来，带着雨后的湿润，吹拂在脸上却并不冷，相反还有些舒服。 也不知道在路边站了多久，陈易冬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提包，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看来你还是有备而来的，嗯？还是你觉得就凭着几瓶啤酒，就可以撂倒一个和你力量悬殊那么大的男人？” 清欢稍微囧了一下，讪讪地开口：“当时被气晕了，没想那么多。” 陈易冬皱着眉看她，“你平时都这么冲动吗？做事不考虑后果？” 清欢怔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转过头说：“其实平时也不会这么冲动，只是今天刚好所有的事情都撞到了一起，所以才会这么不理智。” 陈易冬没作声，低头点了一支烟，眼睛看向前方空旷的街道，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今天早上，Miss宁找我去办公室，让我放下手里本来的项目，转而负责另一个项目，说什么要栽培我，可是我又不是傻子，如果那个项目的对接人不是你，不是他们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私下的关系，凭什么要来栽培我？”清欢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又涌动了上来，“她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这我管不着，可是她却非要想拉着我一起下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是这样一个人？真让人觉得恶心……” “然后呢？”陈易冬缓缓吐出一口青烟，看了她一眼问。 “然后我就被无期限地休假了......估计过几天就会找个理由开了我吧。”清欢像是有些寂寥地回答。 “你就没想过接下那个项目，然后来找我吗？”陈易冬下颌稍稍绷着，忽然问。 “啊？”清欢疑惑地转头看向他，不解地问：“你希望我接下那个项目来找你吗？” “你的上司没说错啊，你带着项目过来找我，我们来对接，等项目一完成，你在业内就会有点名气和积累，这对你将来很有好处。”陈易冬笑了一下，有些意味不明地说。 清欢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要说一点心动也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是我不想这么去做，特别因为项目对接人是你，我就更不想这样做了。” “哦？是吗？”陈易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我猜你接下来应该要说，因为你当我是朋友，所以才不会想这样去做，对吗？” 清欢哑然，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后，然后提了提手里的包，故作轻松地开口：“对，所以朋友，要不要找个地方，和我一起将这些啤酒都解决了？” 陈易冬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 清欢却没有管他，看见前方有辆空车驶了过来，就立刻招了招手，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汽车后座，然后给司机快速地报了地址，汽车缓缓的离开。 “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陈易冬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江面，有些无语地看着她问。 “你不觉得这里不错吗？又清净，景色也不错，白天过来你还不一定能找到位置呢。”清欢笑嘻嘻地在江边的铁制椅子上坐下，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 陈易冬：“……” “我只是心里很闷，就想着能找一个开阔的地方待一下，或许这样心情就能变得好起来了。”清欢喝了一口啤酒，自顾地说着，“其实你今天说我冲动确实没错，我是冲动了，没考虑过那么多的后果，因为只要想到像吴川那样的人，要是受不到任何的惩罚，那么他就会心存侥幸，去祸害其他的女孩子。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容忍下去。” “可是就算你这样做，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实际影响，如果你的室友不选择报警的话，他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制裁。”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这么地愤怒，这么的情绪化。”清欢有些落寞地说。 “你可以劝劝她，教她学会如何真正的保护自己。”陈易冬走到她身边坐下，也拉开啤酒喝了一口。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才是受害者，真正的伤害是加诸在她的身上的，那种伤痛是我们旁观者感受不到的，所以在我们都一脸正气，义正言辞地去教她该怎么做的时候，不会知道她真正的感受是什么样的，所以我觉得应该要尊重她的选择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将自己的伤口撕开，让它暴露在阳光下的。” 陈易冬不说话了，只是低头默默地喝着啤酒。 江边的风到底还是比市区的要冷一些，清欢却迎着风站了起来，扬起了头，像是要这阵阵冷风将自己的头脑吹的更清醒一些，长发在风中丝丝凌乱地飞舞了起来，她转过了头，看着陈易冬，轻声开口：“其实我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烦恼，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如果我够强大了，Miss宁不会敢那样对我，如果我够强大了，不会对着吴川那样的人渣只能采取这样笨的办法......” “你真的觉得强大起来，就无所不能了？”陈易冬缓缓抬起头来，与她平视，声线低沉又清冷。 “无所不能谈不上，”清欢眯起眼睛笑出声，“至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吧？不用想我今天这样的被动。” 陈易冬站了起来，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拢了拢两边，轻笑了一声，“要是那么想要强大起来，你就不该拒绝你的上司，不是吗？” “那不一样。”清欢看着他，在路灯下逆光剪影柔弱而坚毅，“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强大，而不只是流于形式上的那种，我不偷，不抢，不卖身，但是我终会到达那高高的山峰。” 陈易冬双手叉着口袋，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里交织着长睫阴影和浅浅橘波形成奇特光影，飘忽而又复杂无边，如同此刻的夜幕中的江面，那么地异样，那么地摄人心魄，以至于清欢在很多年后，都一直记得这夜他的双眼。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过了好一会儿，陈易冬才轻声开口。 清欢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陈易冬将她送到小区，目送她走进居住的那栋楼的大堂，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摸出口袋里的烟盒，低头点了一支，缓缓地吐出一口烟，然后仰头看着她居住的那栋楼，脸上的神色飘忽不定。 第二天清晨，清欢照常去晨跑，回去的时候带了豆浆和油条，到家后用盘子装了油条，豆浆也倒在玻璃杯里，然后端着早餐来到陈曦的门口，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小曦，你醒了吗？”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闷闷地一声：“嗯。” 清欢推门进去，然后将早餐摆在她的柜子上，柔声说：“吃点东西吧，你昨天那么早睡了，应该饿了吧？” 陈曦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地坐了起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是在房间里吃还是出去吃？” “外面吃吧，我想先洗个澡。”陈曦垂眸说。 清欢点了点头，又将早餐端到了饭厅的餐桌上去。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大概过了有快一个小时，陈曦才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桌边坐下，眼睛是红肿的，明显在里面哭过。 清欢心底叹息了一声，一边看着她咬着油条，喝着豆浆，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小曦，待会儿要不要我陪你去躺医院？” 陈曦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清欢松了口气，她刚还真的怕这个傻丫头想不通，连医院也不愿意去呢。 到医院挂了号，然后清欢又陪着陈曦到了诊疗室，看见她进去后，自己才慢慢地走到等候区去，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清欢……” 她闻声望过去，却看见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宋海正站在那里。 “你身体不舒服吗？”他低声问，眼里似乎有隐忧闪过。 “没有，我陪朋友检查身体。”清欢神情淡然，看了他一眼，“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陪她来检查……”宋海低垂着头，轻声说。 清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样的快，这样的大，从前自己身体不舒服来检查身体时，宋海是绝对不会来这里的，他骨子里其实有种大男子主义，这种地方他连门口都不愿意站一站的，现在居然会在等候区等待。 “我听说你在德聚出了点问题，严重吗？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吗？”过了一会儿，宋海缓缓地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会解决的，不劳你操心了。”清欢十分平静地回答。 ------------ 第三十四章 峰回路转 宋海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听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公......” 宋海脸上神色瞬间变的有些尴尬，他讷讷地朝着清欢身后开口：“这么快就检查完了吗？” 文静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挽起他的胳膊，脸上有种无法掩饰的甜蜜，“嗯，医生说他很乖，不闹腾我，也发育的很好，是个不愿意给爸爸妈妈添麻烦的好孩子呢。” 这是清欢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文静——这个破坏了她和宋海快六年感情的女人，文静的五官乍看上去并不如何惊艳，但胜在皮肤很白，近乎透明的那种白，整个人给人一种很温和，很舒服的感觉，一点攻击性都没有，是那种我见犹怜的类型。 她此刻挽着宋海，目光在清欢身上淡淡扫过，又看向宋海，然后慢声开口：“这位是你的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宋海立在原地，脸微微发红，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清欢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心底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材料，她才不会信文静会不认识她，当初他们背着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最起码应该翻过宋海的朋友圈吧？上面难道会没有她的照片吗？ 这个时候跑来和她装什么啊？以为现在转正了，就可以这样恬不知耻地跑来自己面前炫耀胜利了？ 清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淡声开口：“我是谁你不知道吗？装什么啊？你以前当小三的时候应该就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了吧？这个时候来装失忆会不会太晚了？” 清欢的声音并不低，引得一旁路过的人都频频回头来打量他们，特别是有些人投在文静身上的目光还带着一些鄙夷。 “清欢，你别这样。”宋海有些尴尬地说。 “别怎么样？”清欢毫不客气地开口，“宋海，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互相谁也别去招惹谁，你们以前对我做的事情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没有去找过你们麻烦，是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人和事上，但某些人也别以为这样我就好欺负，想洗白啊？没那么容易！” 他们身边渐渐聚集了几个围观的人，都朝着宋海和文静身上指指点点的，有的人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拿出手机来拍摄。 文静的脸色一下就白了，她拉着宋海的手都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呼了一声，“老公，我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宋海有些焦急地看着她，“我们再去看看医生吧。” 说着就扶着文静朝医生的诊疗室那边走了过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清欢嗤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地踱步到走廊那边去，有些伤痕就算是结痂了，但是疤痕依然在那里，她还做不到对制造这道疤痕的人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笑泯恩仇？抱歉，她现在的境界还没到达这样的地步，宋海心里对她愧疚，一直想方设法地找地方想弥补她，以此让自己心里好过些，但被愧疚缠绕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大家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就挺好，她既不需要他的弥补，也不想容忍文静在自己面前卖弄这种宣示主权的小聪明。 自己又不是演员，何必陪他们表演这种无聊的戏码...... 正想的出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清欢低头一看，是小西打过来的。 “清欢姐，你在哪儿呢？” “我不休假了吗，怎么了？” “你听我给你说，我们部门出事了。”小西神秘兮兮地在电话里说，“今天一早过来，我就听说Miss宁辞职了。” “啊？”清欢愣住了，一时间无法消化刚得到这个消息，“她辞职了？” “是啊，太突然了，我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小西有些夸张地说着，“早上见她进了莫总办公室一趟，然后出来就收拾东西走人了。”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清欢回过神来，忙问。 “没有啊，公司对我们的说法是Miss宁由于无法同时兼顾家庭和事业，权衡之下，觉得家庭更重要，所以决定放弃事业，照顾家庭......但你说谁信啊？”小西啧啧地说，“我们跟Miss宁不是第一天了吧，你觉得她是这样的人吗？” “好，我知道了。”清欢有些默然，事件的反转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公司应该会通知你回来销假了，我刚路过特瑞莎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她在和HR的人打电话。”小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清欢姐，你可快些回来吧，你不在我们几个就像是没了主心骨......” 小西的电话还没挂，清欢就听见了手机传来电话进线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发现是公司那边的号码，就忙和小西结束了通话，回了过去。 “顾清欢吗？我是德聚HR的丽贝卡，我们刚刚接到莫总的通知，让你明天回公司来销假。”电话接通后那端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 “好。”清欢轻声说。 挂了电话后，她怔愣了一会儿，极力按下自己心里那股莫名的躁动，翻到陈易冬的电话，给他发了一个信息过去：Miss宁辞职了，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陈易冬很快回复了她：你希望和我有关？ 她沉默了一下，又回复一条：我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消息才过来：还是那句老话，莫何这个人不简单，你自求多福。 清欢撇了撇嘴，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然后低头看着下方医院门诊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出神地想，事情的峰回路转确实让人觉得蹊跷，但是就目前看来，对自己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与其在这里想那么多，不如先不去管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坏的结果，能比现在更坏吗？ 那时的清欢是真的无法预料到，其实有些结果，真的不只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自己会付出的代价，也不仅仅只是她想的这么轻松。 第二天清晨，清欢回公司销了假后，趁着有一点地空闲时间，就跑到楼下的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端着咖啡出门的时候，就感到一道银光滑过自己的眼帘，刺得她立刻闭上了眼睛，用手遮了遮额头。 清晨的春日均匀地铺陈在一座座CBD大楼上，艳阳下每一栋楼都闪着银光，让人无法抬头直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觉得面前的建筑群，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铁制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候着她。 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什么有这种怪异的感觉，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小西打过来的。 “清欢姐，你在哪儿呢，莫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马上上来。” 清欢挂了电话后，就急急忙忙地朝大厦电梯处小跑了过去。 进了莫何办公室后，看见他正站在落地窗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神情慵懒悠然，听见门口的声音后，就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莫总，您找我？”清欢站在门口，轻声开口。 “意外吗？”莫何唇角勾了勾，喝了一口咖啡后问。 清欢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莫何扬了扬眉，将手里的咖啡放置在桌上，双手抱臂，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我这里还有一个更让你意外的消息——由于Miss宁辞职了，她空出来的职位，就由你来代替。” 这下清欢是真的十分意外了，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我来代替Miss的职位？” “对，”莫何肯定地回答，“她手上的项目全部由你来接手，任命邮件待会儿就会周知组上的同事。” 清欢听完就傻了，这算是天上掉馅饼到自己头上了？Miss宁无缘无故辞职，她的职位无缘无故落到自己头上…… ”莫总，”她突然没由来的胆子生毛，问了句：“我能知道Miss宁为什么辞职吗？” 莫何转头看着窗外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声说：“她辞职的理由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小组的人了，相信他们也告诉你了吧？” “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 “顾清欢，”莫何转过头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理由，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接替她的职位？如果你不愿意，可以离开，想要这个机会的人有的是。” 清欢怔怔地盯着他，眼神有些变幻莫定，脑海里又响起陈易冬对她说的话来，莫何这个人不简单……可是自己要因此就放弃面前这样的一个机会吗？这个可以彻底改变她职业生涯，让她从芸芸碌碌无为的众生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吗？她阖上了眼，想仔细地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清欢才睁开眼，然后轻声说：“我接受。” 莫何满意地笑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好，你的任职即刻生效，出去后就和玛丽做交接工作吧......” 清欢点点头，转身要离开他的办公室，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有，之前我在会上做出的承诺没有变，到了年中，哪个小组的业绩优秀，那么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就留给谁。” 他的话落音，清欢的脚步就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 第三十五章 困境 清欢从莫何办公室走出来，在走廊的拐角刚好就碰见了特瑞莎，她依旧还是那副从容的样子，看见清欢后，还微微笑着和她点了一下头。 清欢也微笑着和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特瑞莎的身影挺拔，利落的短发隐隐透着一抹挑染的深蓝，眼神里有着一股就算世界崩塌在我面前，我亦巍然不倒的淡然和平静，正是这样的眼神，让清欢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表面上看来莫何并不是很待见特瑞莎，但是从玛莎到Miss宁，现在再到自己，这个位置已经换了这么多任，但是特瑞莎的位置却从来没有过动摇，这说明了什么？又能说明什么？ 清欢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有些出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想着，总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仔细去想的时候，却又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抓住，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禁让人有些懊恼。 “清欢姐，办公室都为你收拾好了哦，就等你入住了。”小西一脸欢喜地走过来，靠在她的办公桌前，半撑着头，对清欢眨了眨眼睛，“邮件我们都收到了哦，可喜可贺，今晚必须出去庆祝一下。” 清欢笑着白了她一眼，“我们还是先看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哪些吧，说不定从今晚开始就要加班了，你一天就想着出去玩儿……” 小西听了就失望地“啊”了一声，站直身体小声嘀咕着：“人家刚刚还想了半天晚上该去哪家餐厅吃饭呢。” 清欢握着小西的手，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先做事，事情做完后我带你去一家不错的夜宵，前两天我才发现的，保准你吃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真的？”小西眼睛顿时就一亮，刚刚脸上的失望一扫而光，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 清欢微笑着看她，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说实话，一路走来，小西他们陪着自己度过了很多的难关，也共同见证过那些成功的瞬间，让她觉得和他们的感情，好像早就超过普通同事的那种范畴，更像是亲密的战友，现在他们之间好像都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就能立刻猜到背后的意思，做出相应的反应来，她很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革命情谊，而且这也是她刚刚敢答应莫何，将Miss宁的位置接下来的最大的自信之一。 因为她有一个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大，但是却坚实无比的后盾。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交接的工作上面，Miss宁剩下来的工作很繁琐，让清欢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她没想到Miss宁手上居然有这么多的项目需要跟进，除了新产品的后续发力外，她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进行，而且果然没有出她所料，这天晚上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小西他们一起出去庆祝，等自己肩膀酸痛地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的事情了。 结果答应了小西的夜宵最终也没能吃成，她从公司走出来后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仍在那张柔软的床上，然后睡个昏天黑地。 回到家中的时候，清欢惊讶地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的，陈曦一个人端着杯红酒站在阳台的落地窗边，怔怔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曦？”清欢轻声唤了她一声。 陈曦转过头来，神情呆滞地看了她两秒，然后才像是反应了过来，唇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清欢，你回来啦？”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清欢放下手里的包，慢慢地走到她身边问。 “嗯，可能是生物钟的问题吧，一到晚上就睡不着。”陈曦云淡风轻地说着，然后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问：“那白天呢？你能睡着吗？” 陈曦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前方，眼里有一抹痛色闪过。 清欢心底叹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小心地试探着问：“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陈曦摇了摇头，“不用了，真的没什么的，我可能就是这几天不用去唱歌，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而已，等我们开始排练了，忙起来，自然就好了。” 清欢看着她这种明显强装没事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但是也不知道该给她什么样的建议才好，毕竟自己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怕很多没用的话说出来，反而更加刺激到陈曦此刻已经很脆弱的神经。 于是她只好拍了拍陈曦的肩，“少喝点酒，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就来和我说，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陈曦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说：“这么晚了，你去睡了吧，别管我了，我再一个人坐坐就去睡，你明天还上班呢。” 清欢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还算比较平静，而且自己确实也有些疲惫不堪了，于是就点了点头，朝着卧室走了过去。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地板上倒映着陈曦的影子，在柔黄的灯光下，拉得很长，有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荒凉感。 她突然感到鼻子阵阵的发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接手Miss宁的位置后清欢才真的感觉到这份工作的不容易，由于之前自己完全没有管理经验，所以在很多时候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协调一个团队，让这个团队能发挥出最大的能量来，也只有自己实际处在这个位置了，她才真的明白很多书上的东西都只是理论而已，真的想要管理好一个团队，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就拿团队里的合作来说吧，本来清欢一直坚信的理念也是充分了解各个成员的优缺点，然后为他们安排各自擅长的事情，能让每个成员都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以此来最有效率地完成既定的目标。 这样的想法本来是没问题的，看上去也是合理的，而且清欢和小西他们组成一个小团队时也是这样做的，并且也取得一定的成绩，但是她却忘记了一点，能在德聚工作的人个个都是名校出身，眼高于顶，他们每个人确实也都很有能力，单拿一个出来都可以顶半边天那种，所以对于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这些人平时都并不放在眼里的，更不要说合作了。 分配给他们一项任务，让他们通力合作完成，他们会觉得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何必又要那么多人一起来做？浪费资源不说，一定程度上还减少了自己的收益，本来可以一个人拿的奖金，现在要那么多人来分，想想心里就觉得不爽，再看看自己的顶头上司，资历浅不说，而且学历还不怎么样，要不是忌讳清欢后台的这一层关系，有些脾气不好的，恐怕早就会当面让她下不来台了。 正是因为清欢无缘无故空降到这个位置上来，大家都在猜忌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背景，所以都采取的是一种观望和不作为的态度，这就让清欢的工作推进起来异常的艰辛，要不是还有小西和高磊他们，她可能会长期处于一种寸步难行的尴尬境地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西看见她一副恹恹的表情，就叹了口气说：“清欢姐，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个季度的考核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慢慢来，后面会好起来的。” 清欢苦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怎么好起来？就照我们现在这个进度？这个月的绩效和Miss宁在的时候比起来差了那么多，谁只要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明显就是我管理不当的问题。” “这也不能怪你啊，那群人简直就是一副眼睛长到天上去的样子，名校出身了不起啊？拽得那个样子哟……”小西平时也受过这些人的刁难，说起来也有些来气，“我看啊，要不然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教他们重新学学服从这两个字怎么写，你是将，他们是兵好不好？别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清欢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盘子里的鸡肉，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小西的话倒是有些提醒她了，自己不能总是一味地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也许该强硬的地方，自己是该强硬一下了，要不然自己就会陷入一种十分被动的境地，永远也别想做出什么成绩来。 于是在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她看着一盘散沙似的，各自有各自见解，互相都不肯多让一步的组员，突然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被耗完，猛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个方案就按我说的来执行，我不管你们心里到底怎么想，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么做，到月底的时候，要是既定目标没有完成，就都给我滚蛋。” 说完后，她就直接摔门而去，留下一个会议室里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 第三十六章 他的女人 发完脾气后，清欢回到办公室，一颗心还在“砰砰”地乱跳，她坐到椅子上，慢慢地揉着自己额角，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这段时间以来工作的停滞不前和阻挠重重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忍耐力也到达了极限。 不能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这是她刚刚在会议室发火最根本的原因，她不想以后自己再下达什么任务和命令的时候，总是有一群人跳出来对她指手画脚，整个团队连一点凝聚力也没有。 所以她就想着，既然软的不行，那么自己就强硬一些，不能总是将自己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 这样想本来是没毛病的，然而清欢却忘记了，在一个人最糟心的时候，后面等着自己的，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上帝在为你关上一道门的时候，会顺带将你的脑袋也夹扁。 于是在还差十分钟就要下班的时候，清欢收到了组上至少五个组员的辞职信，他们发了辞职信后，就潇洒地挥挥衣袖离开了，连手机也关机，根本就找不到人了。 清欢顿时就傻眼了，然后就觉得眼前一黑，胸口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自己上岗没到一个月，就在同一天流失五个员工，这要传出去，不是****裸地打脸吗？而且很明显这几个人也是铁了心要她难堪，邮件发给她的同时，还抄送了莫何。 桌上的电话紧接着响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来，“喂。” “来我办公室一趟。”莫何的声音淡淡的，但是清欢很明显地从中听到了一丝不悦的味道。 当然了，出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还能悦得起来？ “好，我马上到。”她心底叹息了一声，轻声应到。 莫何办公室里，他抱着双手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清欢进来后也没有废话，直接开口：“刚刚的邮件是怎么回事？五个员工同时离职？顾清欢，你这个leader是怎么当的？” 清欢低垂着头，咬着唇没有说话。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让别人在背后看我的笑话，嘲笑我用人不当！”莫何毫不客气地开口，“要是你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个位置，就提早给我说，你干不了，有的人是能干。” 清欢募得抬起头来，心像是一下子沉到了冰窟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好了，出去吧。”莫何埋下了头，没有再看她一眼。 清欢掌心微凉，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离开了莫何的办公室，来到走廊处，她扶着墙大口地喘着气，仿佛这样能将刚刚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从自己这里抽离带走，虽然刚刚答应了莫何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但是到现在为止，她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思来想去，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来，翻出陈易冬的微信，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 “你说这叫什么事情啊？”在丽思卡尔顿最顶层的酒廊内，清欢三杯酒下肚，双手叉在自己的头发间，有些焦躁地揉着，将头发揉得凌乱，“你说这帮人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 陈易冬坐在她的身边，姿势优雅地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眼神依旧是那种清冷的，让人感觉不容易亲近的，听完清欢的诉苦后，他眉眼未动，淡声说：“以你现在的能力来说，本来就和你现在的位置不匹配，他们不服你也是正常的。” 清欢将手肘放在吧台上，半撑着自己的脑袋，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看不起人啊，有谁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吗？还不都是慢慢地去学，去摸索，然后才能到达现在的高度的，你难道就生来什么都会吗？” 陈易冬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当然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但是在我还没学会之前，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当你的野心和实力不匹配的时候，会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野心和实力不匹配？”清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转过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些涩然地开口：“但是你知不知道，这真的是我特别梦寐以求的一次机会，是那种要是自己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的那种，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的能力还匹配不上，但是却也想要抓住，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努力让自己活成当初想象的那个样子……” 陈易冬盯着她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清欢有些发愣，搞不清楚他这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就听他说：“你今天找我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诉苦而已吗？我相信这样的角色，很多人都可以胜任吧？还是说你看着我像是那种贴心男闺蜜的类型？” 清欢没想到他会这样就直接揭穿自己，面色突然就有些尴尬起来。 ”所以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你想要我的建议，想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去做，其实这很简单，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了。“陈易冬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中带有一丝循循善诱的味道，”可是我只会对两种人提出建议，除了这两种人外，我对其他的人都没兴趣浪费时间。” “哪两种人？”清欢傻傻地看着他问。 “一种是我的客户，因为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对客户提出最合适他们的建议，确保他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当然，我收费会很贵，对客户也很挑剔，”陈易冬看她良久，缓缓一笑，“另一种，就是我的女人，我只会对自己的女人有耐心去教她，去告诉她该怎么做。”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竟然觉得全身都有些燥热起来，她不用去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脸肯定已经红透了。 “我……”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些什么。 陈易冬则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十分有耐心的模样。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和许安安......”清欢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已经分手了吗？” “我和她在过年前就已经结束了。”陈易冬慢声说着，唇角噙着一丝说不明的微笑。 清欢愣住了，过年以前，那也就是说，在除夕的时候，他就已经和许安安分手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滋味，感觉既酸又胀，像是什么东西终于找到了答案，又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募然就轻松了起来。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陈易冬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 他的话刚落音，清欢突然就凑了过去，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唇上，本来只打算浅尝辄止后就离开的，却没料到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起来，用力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执意加深了这个吻，在芳甜中长驱直入，肆意撷取勾逗她的丁香滋味。 他的吻渐渐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专注，也越来越诱哄。 清欢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酸酸麻麻，鼻尖充斥着的全是他身上那股独特的男性气息，晕旋地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愉悦，身体像是不由自主地在渴望些什么，她的手渐渐地勾住了他的后颈…… 第二天清晨，清欢醒过来后盯着上方的天花板足足有十几秒，然后才像是醒过神来，她缓缓地转头，看着自己身边这张还在熟睡的清俊脸庞，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昨晚竟然真的和他将该做的，都做了个彻底！ 她拥着被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然后拉过一件衣服披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然后赤着脚朝主卧的浴室走了过去，站在洗漱台前，清欢抬头看着镜子里那张面若桃花的脸庞，有些愣神，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昨晚他们就像是两个灵魂通过肉体伸出了米开朗基罗画中的手指一般，如同神启，联接在一起，交织在一起，如同岁月里无数次的拥抱一般，真挚又熟悉，丝毫没有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陌生感，契合得令人惊讶…… 想起昨晚的事情，清欢突然忍不住盯着镜子笑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时，就看见陈易冬抱着手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我昨晚的表现还可以，某人看起来似乎挺满意。” 清欢脸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洗澡了，你让开。” 陈易冬站直身体，轻轻一带就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低低地说：“我们一起洗？嗯？” 清欢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红透了，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别闹，我上班要迟到了。” 陈易冬却不肯罢休，又痴缠了她一阵，直到达到目的才心满意足地送她去公司上班。 ------------ 第三十七章 开始 “清欢姐，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嘛？”小西拿着签完的文件准备离开时，眯着眼睛看了清欢一眼，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有吗？”清欢愣了一下，不由伸出手来摸了摸脸，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 “脸带红晕，面若桃李，”小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总结着，“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这样明显的特征表现出来，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清欢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有本事带个男朋友出来溜溜？” 小西听罢就捧着胸口做出一副受伤状，“清欢姐，咱不带这样的，你这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万点暴击啊，现在没男友，不代表没有过男友，不是吗？” “就你嘴贫，行了行了，快去做事......”清欢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又移到了电脑屏幕上，做出认真做事的样子来。 小西撇了撇嘴，知道自己今天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了，于是只好哀怨地看了清欢一眼，才转身离开。 清欢听见关门的声音后，才身体向后靠着椅背，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眼睛这么毒......她又端起桌上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口，将脑子里有些混乱的思绪重新整理了一下。 说实话，昨天和陈易冬发生的事情，自己到现在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到底是酒精的成分占比大一些，还是自己长时间以来压抑的情绪一朝得到释放的占比更重些？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像陈易冬的那样的男人，又有几个女人能拒绝得了呢？在他表现出对自己有好感的举动时，清欢心里不是不得意的，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可是那时她很清楚，他是有女朋友的人，自己绝不能插足到别人的感情中去，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原则的问题，所以她一直都在回避着陈易冬，装作不懂他意思的样子。 可是陈易冬却并没有耐心继续陪她玩儿这种东躲西藏的游戏，他非常果断地将她逼到不得不面对的境地，让她再也无法回避，只得面对两人的关系。而在她得到他和许安安关系已经结束的肯定答复时，终于放出了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情感似乎立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清欢从未想到过自己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投入到一段新的感情和关系中去，事情发生后，她也有过觉得是不是发展的太快的隐忧，但是和陈易冬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的刺激，那么的炙热，仿佛在瞬间就能将一个人的理智完全燃烧殆尽，这是她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就算当初和宋海在一起，感情最浓厚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桌上的手机滴滴响了起来，她拿起瞟了一眼，是陈易冬发过来的，说他晚上有事不能来接她下班了，让她晚上直接去他那里，并且告诉了她大门的密码锁密码。 清欢嘴角不可抑制地弯了弯，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才拍了拍脸，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两人的事情，静下心来处理手上的事情。 她找出文森特的微信，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下午有空吗？出来坐坐？ 文森特是这次集体辞职事件中起主导作用的那个人，另外那四个人和他平时都走的很近，几个人凑在一起俨然一个小团体的感觉，而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就是文森特，解决了他，自然也就解决了其余四个人的问题。 文森特很快回复了消息：不好意思，我下午没有时间，忙着见猎头。 这样赤裸裸的挑衅和不把她放在眼里，清欢看了却并不生气，又回复了一条：A项目一直是你在负责的，如今已经到了孵化的关键时期了，我相信你比任何人对它都有感情，不会忍心看到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而且我下午还想和你讨论一下另一个项目的方案，你之前不是发过一次邮件吗？我们可以具体谈谈。 这次对方静默了两分钟，发来微信：几点钟？在什么地方？ 清欢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笑了，很好，看来是有效果了。 早晨陈易冬送她来上班的时候，在车上就和她讨论过这个事情，当时他就说，像文森特他们这样的人无一不是心高气傲的，除非你能在一开始时就震慑住他们，否则这群人管理起来会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但是很显然，清欢并没有什么资本能震慑住这群学历高，工作能力又强的精英们的，所以在他们面前摆领导的架子是没有用的，要让他们服从，唯一的办法就是——许他们想要的利。 “只有让他们了解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并将你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让他们明白自己和你是在同一条船上的，那样你才能让他们无条件地服从你，听你的安排，而不是一味地用蛮力去压制，这是最笨的办法。”陈易冬当时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面带宠溺地说。 “可是这样我不就很被动了？他们今后要是动不动就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我怎么办？”清欢有些不服气地开口。 “想要不被动的前提是你要先站稳脚跟，连脚跟都没站稳就来考虑这一步会不会太急了？”陈易冬轻笑了一声，“现在的被动只是一时的，你在稳住整个局面的同时还要记得发展自己的力量，等你彻底站稳脚跟了，那时自然就没人敢轻视你，也没人敢用这种方式来让你难堪了。你现在手上什么筹码也没有，他们自然时不怕你的。” 清欢听完后瞬间就有种拨开云雾的感觉，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丝轻松和踌躇满志的微笑来。 傍晚，和文森特聊完后，清欢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看着眼前被夕阳染成一片金色的城市，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她已经成功和文森特达成了协议，他明天会和另外四个人一起撤回他们的辞职申请。 这件事算是圆满告一段落，比莫何给她的期限还提前了一天搞定，清欢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就摸出手机给莫何发了一封邮件，将自己这边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的回复很快，也很简洁，只有几个字：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清欢将手机放回包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到了陈易冬的别墅门口，她按他说的输入了密码，随着滴滴一声，门就开了。 整栋房子寂静无声，她脱下了脚上的鞋，光着脚走在凉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拧开一瓶圣培露，然后又走回到客厅，忍不住在无人的客厅里转着圈，在有点眩晕的自由感中，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水，朝楼上走去。 二楼一共有三间客房，位于中间的那间，是她上次醉酒后住过的，想起那次的乌龙，清欢吐了吐舌头，又继续朝三楼去了，三楼一整层都是陈易冬的主卧，连带着衣帽间和浴室，大得有些奢华，浴室上午她洗澡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并没有任何女性的用品，现在只剩下衣帽间了。 轻轻地推开那扇推拉门，印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衣服，外套都按照颜色和用途分别挂在一起，衬衣也是同样的排列，最中间有个玻璃橱柜，里面整齐地罗列着各款手表和皮带，就像她无数次在电影里见过那般。 清欢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恍神，那种不真实感又再次袭上心头，差点让她忘记了到这里来的目的，扫视了四周一圈后，她也没有看见任何一丝有关于上一任女主人留下的痕迹，看来他说的应该没错，许安安和他，是真的结束了一段时间了。 陈易冬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只亮了一盏柔黄的落地灯，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像是已经睡着。 他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她脸上印下一个个温柔的吻。 清欢被这种像是羽毛轻拂在脸上的感觉弄醒，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见他的脸后，轻声嘟哝了一句：“不要闹，我好困......” “怎么不上去睡？”陈易冬好笑地看着她，抚着她的脸颊，像是在对待一只慵懒的猫。 “我在等你......”清欢眯着眼，手不由自主地挽上了他的后颈。 陈易冬心头一热，低头就吻上了那张似乎怎么也吻不够的唇，然后顺着脸颊，颈侧，一路细细地轻吻下去，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清欢微微有些喘息者说。 “嗯？” “为什么是我？” 陈易冬抬起头来，用手指绕起她的一缕发丝，用一种漫不经心地口吻说：“也许是因为骨子里我们都是同一种人。” 清欢轻笑出声：“同一种人？怎么可能？” 陈易冬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眸，暗沉得像是深海漩涡。 ------------ 第三十八章 方通 公司茶水间里，清欢走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特瑞莎站在里面，正拿着茶包准备泡茶，看见她后就微微一笑说：“听说文森特他们今天都回来了？” 清欢笑了笑，点点头，没有作声。 “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否则要是消息捅到上面去，可能对你的影响会挺大的。”特瑞莎一边往杯子里倒开水，一边说。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欠考虑造成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我该承担的。”清欢淡淡地说。 “放心，莫总不是那种不管下属生死的领导，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了，他会为你把这件事按下来的。”特瑞莎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眼里却有种说不明的意味。 清欢心里突然无由来地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特瑞莎一眼，然后勉强笑了一下，端上自己的那杯咖啡，快步离开了茶水间。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西就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清欢姐，这个方通的老板太难搞了，明明之前就已经协商好的东西，他又临时变卦，我都快被他搞疯了。” “这个合同还没签下来？”清欢也有些诧异了，这张单子已经跟进了一段时间了，没想到现在还搞定。 小西哭丧着一张脸点头，“是啊，每次快要进行到签合同的阶段时，他就各种出幺蛾子。” 清欢沉吟了一下，看了手上的腕表一眼，然后站了起来，“走，我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他们负责人，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于是清欢和小西两人马上就朝方通去了。 到了方通的公司楼下，清欢和小西却被拦在了前台，对方给出的理由是：由于是临时到访，并没有事先预约时间，所以只能等相关的负责人有时间的时候才能接待她们。 小西气得不行，之前他们已经互相接触了好多次了，前几次她过来的时候也没有预约时间，对方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借口拦过她，所以她今天也只是事先发了一个微信，说自己要过来，当时对方并未回复，她也没在意，没想到过来后居然会被拦在公司门口不让进。 真是****裸地打脸啊......小西气得马上就要拿出电话来打过去，却被清欢叫住了。 “没关系，麻烦帮我们通报一下，我们在这里等着。”清欢十分礼貌地轻声对前台说，然后就拉着小西坐到了对面的休息区去了。 “清欢姐，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摆明了欺负人嘛......”小西有些不甘地嚷道。 “小声点，”清欢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叹了口气说，“对方不肯见你，这说明他们对我们的合作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刚下车的时候，我在好像看见了中兴的人刚进去，想来是有人想截胡了。” “中兴的人？”小西募然睁大了眼睛，“他们的新产品不是下个月才发布吗？现在就跑来和我们抢单了？” “人家说下个月就下个月了？”清欢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揉了揉额角，“说不定前段时间放出来的消息只是为了麻痹我们，而实际上他们的新产品已经上线了。” 这实在是在生意场上最常用的一种招数，如果你不幸中招了，只能怪自己笨，居然会相信对方放出来的风。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西有些傻了，“明明之前都谈的差不多了呀，他们这样临时变卦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生意场上就没有差不多这一说法，没有和你签合同那就说明差了很多，”清欢叹了口气，“先等着吧，估计他们和中兴的也没有完全敲定下来，现在还只是利用我们两家的竞争关系来为他们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的阶段，所以待会儿他一定会来见我们的，而且也不会避开中兴的人。” “老狐狸......”小西简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最后竟然还给我来这一手。” 清欢没有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对方通知她们上楼。 一个多小时后，前台接到电话后终于放她们上楼了，对方负责人将她们迎进了会议室，大家就之前谈好的内容又进行了一番谈判。 “顾经理，你们的产品制定的价格确实和我们当初预期的有些差距，况且周期也比我们预料的要短一些，这样我不好向公司交代啊。”对方负责人一脸为难的样子。 “可是这个产品一上线，会为贵公司很大程度上的节约成本，这笔帐相信您应该也计算过吧？”清欢微微笑着说。 “可是这种智能化的软件，我们使用起来也会有风险的啊，万一到时候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这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损失啊。”对方挑了挑眉，“而且相信顾经理也应该知道，现在市场上不只你们德聚一家在开发这类产品，我们的选择余地有很多。” “可是已经通过测试，并且收集了大数据的只有我们一家。”清欢十分平静地开口，“这一定程度上也降低贵公司的风险，不是吗？” “可是这确实有些超出我们的预算了。”对方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这一关要是无法达成共识，我们这边流程无法通过，我确实也没有办法。” 见对方态度坚决，不像是在等自己这边松口的模样，清欢心里不由一沉，看来中兴那边提出的价格应该比他们优惠许多，说不定连产品的功能性差距也不大，中兴一直把新开发的产品藏着掖着的，所以外界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东西到底开发成了什么样子，这让已经公开发布了的德聚十分的被动。 和方通的人僵持了一会儿，清欢便决定先回去摸摸底再说，于是今天也不再和他们过多纠缠，带了小西又匆匆忙忙地往公司赶，进电梯的时候，她却突然接到陈易冬的电话。 “在公司吗？”他清冷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没有，我在方通这边，刚谈完事。” “我刚好也在这边，中午一起吃饭？” 清欢嘴角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好啊，我等你。” 小西在一旁听见后，就看着她暧昧地笑了起来，“清欢姐，中午不和我一起回去啦？” “嗯，我约了一个朋友，就先不和你一起回去了。”清欢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但仍然强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 “哦～朋友啊，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见朋友了。”小西故意将朋友两个字念得重了一些，脸上暧昧的笑容越来越深。 清欢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这时随着电梯叮得一声，终于到了一楼，怕被小西看出自己脸红，她忙跨出电梯，挥了挥手，“待会儿见。”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到了餐厅的时候，清欢一眼就看见陈易冬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低头看手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低着脑袋，头微微侧向一方，露出好看立体的侧脸，有种成熟的俊朗在里面。 陈易冬的外形好看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两人的关系突破后，她每次看到他，就更会有一种觉得他仿佛浑身都有光似的感觉，常常牵引着自己的目光无法移开。 “等很久了？”她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声音愉悦地问。 “没有，我也刚到。”陈易冬抬起头来，朝她微微笑着。 “今天这么巧啊，你也到这边来办事吗？”清欢笑嘻嘻地看着他问。 “嗯。”陈易冬喝了一口茶，淡定地回答，然后又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到方通这边来谈合同？顺利吗？” 清欢撇了撇嘴，“不是很顺利，方通这块骨头挺硬的，不好啃，卡在签合同这关，对方一直不肯松口。” “我和方通老总关系不错，要不要帮你打个招呼？”陈易冬翻着菜单，很随意地问。 清欢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感觉气氛突然沉静下来，陈易冬有些奇怪地抬起了头来，却看见清欢有些怔然地坐在对面看着自己发呆。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清欢回过神来，然后垂眸，轻声地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没想过要靠着你的关系去得到些什么东西。” 陈易冬怔了一下，马上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看你不太高兴的样子，就想着顺便帮你这个忙。” 清欢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缓缓地说：“易冬，我更希望自己是能不断地成长的，慢慢地可以成为那个自己当初希望的样子，而如果一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情，都直接来找你帮我解决了，虽然结果会很好看，但其实我仍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再次遇见同样的问题，我依然是无法解决的。” 陈易冬无声地看了她半晌，眼里有种不明的意味闪过，倏然笑了，然后柔声说：“好，我知道了。” 吃过饭后结账离开，刚走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清欢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犹疑的声音：“陈先生？” 她回过头去，刚好看见上午才见过的方通的那个人站在那里，一脸惊喜的模样。 ------------ 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不愉快 陈易冬听见声音后回过头来，看见对方后，眼里明显露出一丝疑惑地表情，似乎在回忆着在哪里见过他，但是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您，我们方总前两天还在说，看看这两天能不能约您出来吃个饭，坐一下呢。”对方十分殷情地快步走了过来，看见站在陈易冬旁边的清欢时，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随即又笑得更加的灿烂了，“顾经理也在啊，两位是？” 清欢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陈易冬一眼，却见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得笑了笑说：“我们凑巧遇见了，就一起吃个午饭。” 她话语间随意的口吻让对方眉毛微耸了一下，陈易冬有多难约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而顾清欢却能说的这样的轻巧，仿佛约陈易冬吃饭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的暧昧不明已然十分的明显了。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有机会下次再聊吧。”陈易冬抬腕看了一下表，然后十分客气地开口。 对方当然点头说好，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清欢上了陈易冬的车离开，眼里才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复杂情绪来。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吃个饭的而已，摆明了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 顾清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明明手上有这么好一张牌，却偏偏要低下头来自己跑业务，相信她只要搬出陈易冬这座大山来，应该没有哪家公司敢不卖她面子吧？但是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反而将自己和陈易冬的这层关系隐藏地这么好，简直古怪得离奇，难道……他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德聚的单子自己确实是卡得太过了，当时不过也想着顾清欢刚上位，还嫩着，所以也并没有把她放眼里，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蠢了，要是没点背景和后台，怎么会轻易地从一个业务员坐上经理的位子？ 他猛得拍了拍脑门心，幸好今天自己过来这里吃饭，碰见了两人，不然后面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啊……还好，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一声，一条信息发送过来：亲爱的，你怎么还没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看着小情人发来的信息，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一些，说起来她还真是他的福星啊，要不是她吵着要来这边和自己吃饭，而他又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这么晚才过来，可能就不会碰到陈易冬和顾清欢了，后面自己要是再给顾清欢小鞋穿，那他也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他就暗暗决定了，吃完饭后再带她去选条项链来作为奖励好了。 车行驶上马路后，清欢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把我放在公司前一个街口就好了，我自己走过去，免得被人看见了。” 陈易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被人发现我们在一起会让你没面子？” 清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这句话应该是惹他不高兴了，于是低着头喃喃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在公司太高调了。” 陈易冬微微侧了一下脖子，用手松了松领带，没有再说话了。 车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清欢有些不自在地看向窗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晃神的时间，车已经靠边停下了，前面一个街口就是她的公司。 “到了。”他淡淡地开口。 听到他冷淡的语气，清欢心里像被根针轻轻地刺了一下那么疼，一股委屈的情绪也窜上了心头，她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才刚刚开始，感情还没有很稳定，暂时不让两人的关系公开，实际上也是对他们感情的一种保护，他非但不理解自己，反而还摆脸色给她看……一想到这里，她突然脾气也上来了，一声不吭地就下了车，然后将车门“砰”得甩来关上。 这下隔着车窗也能看见陈易冬更难看的脸色了。 车再次启动离开，清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有些无精打采地朝公司走去。本来一个中午的好心情，现在已经被摧毁殆尽了。 到了公司，进门就看见小西坐在位置朝她挤眉弄眼，然而她没一点兴趣和心情和她开玩笑，只是勾了勾唇角，然后神情恹恹地回到了办公室。 结果没坐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方通的人打电话过来，和他们预约具体签合同的时间，清欢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看来是和陈易冬中午那顿饭起了作用了，她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没想到陈易冬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只是一次偶遇而已，就帮她搞定了一个难缠的合同。 不过心情复杂归复杂，她还是极快地和他们约好了时间。 挂了电话后，清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是有些鄙视自己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还言辞振振地对他说，不想靠他的人脉和关系来达成交易，转过身来，自己还是靠着他成了一笔单子，送上门来的机会，谁不想要呢？ 她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只是觉得有些危险，自己今后会不会就此变得心安理得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这样她依旧是那条依附着大树的蔓藤，依然必须要靠着吸收大树的养分才能存活，这和当初的自己没有什么分别，自己必须要变得强大起来，要努力成为那个谁，而不只是那个谁的女人...... 晚上，陈易冬回到家中的时候，却看见清欢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他的脚步声后，就转过身来，朝他笑了笑：“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 陈易冬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只是一直绷紧的下颌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伸手松开自己的领带，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等他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清欢已经将菜用镶着金边的白瓷盘子盛上，摆在了餐桌上，清蒸鲈鱼，白灼虾，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道翡翠白玉汤，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十分得诱人。 陈易冬似乎是没料到她的厨艺竟然这样好，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拉开椅子坐在了桌旁。接过她递过来的汤，默不作声地喝着。 清欢坐在他的旁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仍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然后夹了一块鱼肉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好吃吗？”清欢看他吃下那块鱼肉后，不由坐直了身体，眼带希翼地看着他问。 陈易冬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真是小气啊……清欢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终于还是放下了筷子，想了想后才说：“今天中午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这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当然是我的问题了，只能怪我太让你拿不出手了，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陈易冬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着：“所以这当然不能怪你了，还有，车门摔得过瘾吗？不过瘾的话要不要我把车开出来再让你摔几回？摔倒你满意为止。” 清欢：“……” “其实我暂时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也是出于想保护我们的感情，”她有些无奈地开口，“我很重视我们的这段感情，不想它受到太多来自外界的干扰，也不想太理所应当地享受着成为你的女朋友带来的这种便利，我只想靠着我自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脚踏实地的，而不想别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后，就对我大开方便之门，我也怕自己有了这样的便利后，就会放弃了想要努力的念头，这样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陈易冬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了不少。 “但是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公开我们的关系的话，我也不反对，只要你觉得舒服，我不会再有什么意见。”清欢趁机握住了他的手，继续温柔地说道。 后来她也想过这个问题，觉得也许是因为他上一段感情的缘故，所以才会对自己不想公开两人的关系反应这么大，许安安明星的身份让他们俩一直处于一种地下恋情的关系，他和自己在一起后，她又是不愿意公开的态度，这或多或少会让陈易冬心里不舒服吧？ 想通这层关系后，清欢就有些自责了，责怪自己考虑的太不周全，无意间伤到了他，于是下班后就立刻去买菜回来做饭，希望能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 果然陈易冬听她这么说后，也不再一副不搭理人的表情了，只是反手握了握她的手，叹了口气说：“先吃饭吧。” “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清欢一边说着，就一边凑近了问他的眼，然后是鼻子，再然后是脸颊…… 陈易冬有些绷不住了，故意嫌弃地别过脸去，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走开了。” 她不走，嘻嘻笑着，还是在他脸上嘬来嘬去，他被她吻的心痒起来，干脆将她整个人一带，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打横抱起来就朝楼上走去。 “嗳......还没吃饭呢。”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抗议道。 “你还是考虑一下先喂饱我再说。” 清欢：“……” ------------ 第四十章 反转 夜晚，两具交缠的身体在大床上难舍难分，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声懊恼的声音响起，就在清欢好不容易推开陈易冬，挣扎着坐起来，用被单裹着****的身体，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铃声却停止了。 “这么晚？”清欢看着未接电话显示着陈曦名字，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声。 ”她既然没继续打来，说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陈易冬侧身躺在她的身边，半撑头，又伸手去拉她，“我们继续.....” “别闹，”清欢笑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得给她会过去，免得又出什么事情了。” 说着就坐直了身体，给陈曦回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陈曦有些迟疑地声音响起，“清欢，这几天都没看到你回来，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一个朋友这里住几天，”清欢脸微微有些发热，“有什么事情吗？” 陈易冬细碎的吻顺着她光洁的背部一路往下，听到她说朋友两个字时惩罚性地咬了她一下。 清欢不及防吃痛，差点叫出声来，忙捂住了自己嘴，生怕陈曦听出什么来，一边转头瞪着陈易冬。 “哦，我有点事情想找你，我们明天能见一面吗？” “好啊，没问题，要不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清欢想了想后，和她约了中午的时间。 “嗯，好，明天中午我给你打电话。”陈曦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清欢刚将手机放回原位，就被陈易冬重新翻身压在床上，他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危险的意味：“朋友？嗯？” 清欢咯咯笑着，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娇嫩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有些不安分地扭动着。 陈易冬身体一僵，眼瞳不经意暗了暗，一手钳制住她两只手举过头顶，一手扯过她身上的薄被......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清欢帮他把外套收到袋子里，等清洁阿姨过来后好直接送去清洗，习惯性地摸了摸衣服口袋，却发现里面有张票据，她有些好奇地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停车场的收据，上面写着XX大厦，日期刚好就是昨天中午的。 那座大厦离方通那边至少半个小时的车程，清欢愣了一下，他就为了陪自己吃顿午饭，而专程说自己恰好就在方通附近，然后开了那么远的车过来接她？ 心里突然像是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清欢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中午和陈曦约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法国餐厅里，她到的时候，陈曦已经坐在里面了，单手放在桌上撑着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客。”清欢快步走了过去，笑着说。 “我也刚到，哪儿能让你请客，既然是我约的你，自然该我请你吃。”陈曦笑了笑，然后又感激地开口：“再说了，前段时间你帮我那么多，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你和我之间还这么客气干嘛？”清欢白了她一眼，“那些事不都是朋友本来就该做的吗？” 陈曦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了。 清欢一边看着菜单，一边装作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正常，脸上偶尔也有了些笑容，就放下心来了，看来是已经从那件事中的阴影走了出来。 她点了份牛排，有帮陈曦要了份鹅肝，等菜的间隙就笑嘻嘻地看着陈曦说：“今天专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清欢，你认识陈易冬吗？你们是不是朋友？”陈曦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 清欢怔了一下，然后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找他有什么事情？” 陈曦的脸突然就涨红了，她沉默了一下，咬了咬唇，然后又摇头说：“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清欢没有作声了，过了一会儿，牛排端上来后，她边将牛排切成小块，边沉声问：“小曦，你是个藏不住自己心事的人，真的不想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并不认识陈易冬，我也没向你提起过我和他的关系，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陈曦沉默，隔好久了，才慢慢地说：“是吴川让我来问你的，他哥哥好像有个项目本来是在和陈易冬合作的，但是后来陈易冬突然就中止了和他哥的合作，他说你认识陈易冬，就想让我来问问你，看能不能再约他出来吃一个饭。” 清欢用了好半天才消化完自己刚听到的事情，脸上随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还和吴川有联系？！” 陈曦咬了咬唇，转过脸去，没有吭声。 “小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清欢忍不住低呼出声，“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和他联系，现在还跑来当他的说客，没毛病吧？” “清欢，”陈曦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提醒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没错，他之前是对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原谅他了，现在我们也正式在一起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对我指手画脚，好吗？” 清欢手里的刀叉突然就从手里滑落到桌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曦，几次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才缓声开口：“小曦，你说的对，这是你的人生，别人没有资格对你的选择干涉或是提出质疑，我为我刚刚说的话道歉，但我只是希望你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些行为，是不能被原谅的，你知道吗？” 陈曦没有吭声，过了好久，才苦涩一笑说：“清欢，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我对吴川，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那晚大家都喝了酒，没控制住自己的行为也是正常的......” “小曦，这到底是你为他找的托辞，还是为自己找的托辞？”清欢叹了口气，“就算你之前对他有过好感，喜欢过他，难道不应该在这件事发生后，彻底看清楚这个人的本性，从此远离他吗？” “清欢，你别说了，今天中午，就当我没有来找过你吧，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曦突然站起身来，拿了包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清欢一个人坐在那里，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难受，慢慢地自己塞了一嘴的生菜，味同嚼蜡地吃着。 从这次不愉快的午餐后，清欢就很少再见到陈曦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陈易冬那里，偶尔有几天回公寓的时候，要不然陈曦就睡了，要不然就是还没有回家，有时她也想问问老猫他们陈曦的近况的，但是想到那天她说的话，又渐渐地没了心思。另一方面就是自己的工作确实太忙了，每天几乎都在加班，等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了，幸好陈易冬加班的时候也很多，这样一来两个人还可以约在下班后，四处去试试专门开在那些不知名的小巷中的夜宵，也算是在苦中作乐了。 于是在加班后去吃各种不同的夜宵就成了他们的日常活动。 这天清欢终于找到了这家据说味道不输于自己家乡麻辣烫的小店，就兴冲冲地拉上陈易冬来了，点了一大堆东西，看见老板转身后，又加了一句：“老板，再来碗鸭血。” “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陈易冬听了后不由挑了挑眉问。 “当然能吃完了，我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就等着晚上过来呢。”清欢睁大眼说。 “没吃晚饭？”陈易冬眯起了眼睛，“专门饿着肚子等这顿？” 清欢被他看得心虚，忙解释，“不是专门为了等这顿，而是开会没来得及吃饭，只能在开完会后随便吃了个蛋糕填填肚子。” 陈易冬懒得理她，径直说：“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为了吃夜宵不吃晚饭，那我们以后的夜宵活动就取消。” 清欢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有些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不是该取消夜宵活动了，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成一个大胖子了。” 陈易冬啼笑皆非地看了她一眼，“那天是谁因为没吃到鲜虾云吞，一个人嘟嘴生了半天的闷气的？那个人现在来说要戒掉夜宵，你信吗？” 清欢：“……” 很快点的菜就端了上来，砂锅里飘着厚厚的一层红油，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往人的鼻子里钻，闻到这种久违的味道，清欢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也顾不得刚刚才说了要戒掉夜宵的话了，忙夹了一筷子牛肉就往嘴里送。 陈易冬却只动了几筷子，就拿着桌上的矿泉水喝着，没有再动筷了。 “不好吃吗？”清欢见状后也放下筷子，“要是你不喜欢麻辣烫的话我们可以换一家。” “没有，我只是不饿。”陈易冬笑了笑，“上次我们不是一起吃过吗？那次我应该吃的比你多吧？” 清欢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没有再多问什么，一个人埋头吃着。 “易冬哥？”吃完在门口结账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有些惊诧的声音，清欢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大约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孩子站在他们背后，一脸莫名地看着陈易冬。 “小延？你怎么在这里？”陈易冬微微皱了一下眉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在这里才对吧？”男孩搔了搔后脑勺，嘀咕了一句。 他实在觉得诡异，自己那个一向对吃穿都很讲究品质的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种类似于路边摊的地方。 ------------ 第四十一章 计划书 “这个时间了你不在队里，还在外面晃什么？”陈易冬抬腕看了看时间，毫不客气的问，“你们部队的管理就是这样的？看来我是应该去找姨父聊一聊了，就这样的管理制度，还敢来申请评优？” 陈延一听他这么说，不由就头皮发麻，他好不容易疏通好了上下的关系，让自己偶尔也能钻个空子，好溜出来找找乐子，没想今天会碰见自己的表哥，由于太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没忍住就叫了他一声，一叫出来他就后悔了，但是看样子是来不及了。 “表哥，你别介啊，我今天是请了一个假出来的，马上要到归队的时间了，我回去了哈。”他一边干笑了一声，一边打着哈哈就迅速地溜了。跑了几步后还是不忘回头看一眼清欢，眼里明显带着些狐疑的味道，但是看见她旁边面无表情的陈易冬后，又缩了缩脖子，飞快地跑了。 “你的表弟？”看见男孩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后，清欢饶有兴致地看了陈易冬一眼问。 “嗯，家里排行最小的弟弟，从小就被外婆宠坏了，整天惹事无法无天的，后来被我姨父扔到部队里去了，想着好磨磨他的性子，却不想他还是成天地找空子钻。”陈易冬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说着。 清欢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和他一起慢慢地朝着停车的位置走过去。 其实那次Miss宁带自己去参加那个饭局，看到莫何和周围那些人表现出来的对他讨好的态度，清欢就有些直觉他的身份并不只是一个投行的经理那么简单，因为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像莫何平时看起来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这么容易就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的。如今再听到他和自己表弟的这番对话，清欢就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不过他一直都没向自己提过有关他家庭的事情，她也不好直接问。 而且在刚刚遇到他表弟的时候，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清欢心里突然有点闷，其实不想公开他们关系的人本来是她，但是看见他真的隐瞒起自己身份的时候，却是这样的不是滋味。这算不算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她苦笑着想。 夜晚的天气有些清冷，月光薄薄地铺陈在地上，两人一路慢慢地走着，清欢将手放在陈易冬外套的口袋里，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五官很立体，唇很薄，微微勾起时就给人一种笑得浅浅薄薄的感觉，她记得有篇看相的文章说，这样唇形的男人生性凉薄。 清欢一边看着他一边怔怔地想着，第一次心里对两人的关系生出一种不确定来，她不明白，自己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存在，是只涂一时的新鲜？还是说是他有想过要认真发展两人的关系？ 这些清欢其实都不确定，就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了这段感情。 但是有一个实际的问题，她已经27岁了，是该要追寻一段稳定关系的年纪了，而和陈易冬在一起时这种激烈而炙热的情感，让她事后逐渐地生出一种后怕的感觉，因为自己再也经不起一次那种轰轰烈烈，却又无法预估后果的感情了。 如果再失败一次，她还能爬得起来吗？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陈易冬看见她怔愣的表情后，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问。 “嗯？没什么，在想一些公司项目的事情。”清欢回过神来，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胡乱地找了一个理由。 陈易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八分的不信，还有两份的轻讽，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刚之所以没有介绍你和我的表弟认识，是因为他这个人太不靠谱，我要是说了我们两人的关系，恐怕明天家里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我不想在你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要被迫应对我的家人，等你准备好了，你告诉我，我再带你回家，好吗？” 清欢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心叹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得有些惭愧地低垂着头，轻声说：“好。” 陈易冬眼里浮起笑意，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 清欢转头看着他英俊的侧颜，心底不由叹息了一声，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只觉得现在就算他是一杯掺了毒的酒，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吧？ 那次集体辞职事件后，清欢按照陈易冬的建议，用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己原本像是一盘散沙的团队有序地安排整理好，现在她的小组个个各司其职，都努力地向着同一个目标奋斗，原本拖下来的业绩，也用一种十分喜人的速度增长了起来。 而让她感到这种变化带来的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每个月的工资，那几乎是自己原来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图表，她有些恍神，谁能想得到呢，自己在去年的时候还是一个在公司混吃不作为的小职员，那时候业绩对她来说是没有丝毫的关系和影响的，因为她并不想因为每个月多那么点钱，就要牺牲那么多的休息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要去用心维护自己和未婚夫的关系，去经营他们的那个小家。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料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自己会是这样一番光景呢？ 和宋海的分开，就像是将自己已经错位了的一段轨迹重新拉了回来，让她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既危险又刺激，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莫何的助理打过来的，让她去一趟莫何的办公室。 “莫总，您找我？”清欢敲了敲门后，就推门进去。 “坐。”莫何闻声后抬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面前的椅子说。 清欢挑了挑眉，这还是自己到莫何办公室来第一次被他邀请坐下，心里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但她面上不动声色，依言坐到了椅子上。 “这里是一份项目计划书，你先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准备让你负责牵头这个项目。”莫何递给她一份文件说。 清欢接过文件，翻开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了一下，这份计划书正是当初Miss宁让她去负责的那份，公司新产品的融资计划，而项目的对接人是陈易冬。 当时她因为不满Miss利用自己，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她，然后自己就被强迫休假了，直到Miss宁突然辞职，她又被莫何召回来接替Miss宁的职位。 看来这个世上还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她知道莫何提拔自己背后的目的并不简单，但是却也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所有前期的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吧？先给她一些甜头，然后又让她来负责这个融资计划，利用她和陈易冬的关系，好让这个项目能顺利进行。 “莫总，我觉得我现在可能并不适合这个项目。”清欢将计划书放在桌上，十分平静地说。 “哦？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莫何眉梢微抬，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问。 “因为这个项目的对接人是陈易冬，”清欢顿了顿，又继续说，“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来说，可能不适合做这个项目。” 莫何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并不追问她和陈易冬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一下，“谁告诉你这个项目的对接人是陈易冬？” “不是他？”清欢有些傻眼，愣住了。 “你再仔细看看。”莫何靠着椅子后背，有些慵懒地开口。 清欢忙翻开文件的最后那页，果然发现和之前Miss宁给自己看的那份不一样，变成了需要项目负责人自己去联系融资方。 “为什么会选我呢？”清欢合上文件，有些疑惑地开口，“我的资历和经验还不足以支撑这样的项目，这点您应该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莫何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然后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说：“清欢，别太看轻自己了，我对你可是一直都很看好的，你从原来的公司顺利赢得竞争跳到德聚，然后接替了Miss宁的位置后，又能做出现在的成绩，要是没点能力的话，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清欢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皱了一下眉，心里并没有因为他这番看似赞扬的话有多高兴，反倒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 “你如果做成了这个计划，不仅之前我承诺过的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是你的，而且你还可以拿到融资计划里面两个点的提成。”莫何看她仍然在犹豫，就不紧不慢地扔出了一个炸弹来。 融资计划金额的两个点？清欢心里一跳，目光不由扫向金额那一栏，如果自己真的能做成这个计划，那毫无疑问的，自己将赚取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 第四十二章 特瑞莎 从莫何办公室里走出来，清欢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份融资计划书，不由还有些恍惚，自己刚刚居然就那么答应了下来，在知道了这个项目做成后，自己能得到的报酬数字时。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来考虑，就接下这个项目了。 看来利益真的是能驱使人的最有效的方法啊，上一秒她还拒绝成为被莫何利用的对象，但是下一秒自己就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清欢不得不承认，莫何真的是一个深谙人心的高手，他知道自己的顾忌是什么，也知道能打动自己的是什么。 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项目对接人不再是陈易冬，让她放松了戒备，再然后就抛出了一个她无法抵抗和拒绝的诱饵，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了最开始时的顾忌和防备，面对着这样的诱惑，即使明明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可能并不这么简单，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接了下来。 因为从表面上看来，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自己顺利找到融资方，做成这个项目，她就可以拿到自己的报酬，清欢单纯地认为，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一切只要不违反法律规章和公司制度，莫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对她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同样的对莫何来说，她是不是真的要靠着陈易冬来做成这个项目，已经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了，他要的只是做成这项融资计划，至于过程是怎么样的，他应该一点也不care。 清欢回到办公室后揉着额角坐回椅子上，一时间好像思绪万千，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整理不出来，自己并没有一点融资的相关经验，要怎么联系合作方，联系之前自己该做些什么样的准备，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清楚。 “清欢姐，这是今晚团建的人数和流程，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做了。”随着一声敲门声响起，小西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一贯性的人未到声先到。 清欢回过神来，接过文件粗略扫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没问题，就按这个计划来做吧。” 小西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衣服的外摆却无意间扫到了办公桌上的文件，那份计划书掉落到了地上，于是她忙蹲下去捡了起来。 看到计划书的标题时，小西眼里突然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来。 “清欢姐，这个项目原来是你负责吗？”她将计划书重新摆放在办公桌上，然后问。 清欢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莫总刚交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只是前两天无意间听见特瑞莎在露台打电话，她在电话里向对方提起过，说是自己快要负责公司新产品的融资计划了，等她完成这个项目，收入会有客观的增加，到时候法院在评判抚养权归谁的时候，自己这边的砝码也会重一些。”小西耸耸肩说。 “她有说过她要负责这个项目？”清欢愣住了，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是刚刚莫总才将计划书给我，并没有提起过有准备给特瑞莎这一茬呀。” “那有可能是她搞错了，”小西说完后就突然有些唏嘘的样子，“我听她组上的人说，她好像这段时间婚姻出了些状况，她老公要和她离婚，然后带着孩子回美国去，所以她这阵子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发火，她手下的人每天上班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她。” 清欢有些哑然，记得有次休息的时候她无意间看见过特瑞莎在和组上一个同样当了妈妈的同事聊妈妈经，还记得当时提到自己孩子时，特瑞莎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温暖而柔软的表情，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孩子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她的丈夫获得了抚养权带着孩子离开，不难想象对她的打击有多致命。 “行了，你先去工作吧，这件事先别声张。”清欢收起思绪，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然后轻轻地说。 小西点点头，就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部门团建后，一群人又吵着要去酒吧继续第二场，清欢本来是不想去的，难得不加班的夜晚，她只想好好地补个眠，这段时间睡眠完全的严重不足，但是却又拗不过小西的死缠烂打，硬是将她塞进出租车，朝着酒吧去了。 到了酒吧后，一向号称酒量不错的特瑞莎却还没挨过第一轮就酩酊大醉了，中途说是去上厕所，但是却久久没有回来，清欢担心她出什么问题，就朝洗手间走了过去。结果刚走洗手间门口，就看见特瑞莎坐在外面休息区的沙发上，抱着腿埋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特瑞莎，你没事吧？”清欢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 特瑞莎慢慢地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她涣散的目光渐渐重新聚焦后，看见是清欢，不由就咧嘴一笑，“没事，刚刚才把喝下去的酒吐出来，简直一点问题也没有。” 清欢怔了一下，还没想好该和她说些什么，就听她又继续说道，“其实我刚工作那会儿，酒量是一点也不好的，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欢喝酒，但是你没办法啊，想要业绩就得应酬啊，就得喝酒啊，刚开始时每次应酬都特别容易喝醉，喝醉了就会说错话，办错事，后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每次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去厕所呕出来，呕完后又回去继续喝。” 特瑞莎带着一丝得意的语气，“我能喝的名声也渐渐这样传了出去，奇怪的是，这样反而很少再有人灌我酒了，应酬也渐渐不是那么难受的一件事了，应酬好了，慢慢的我的业绩越来越好，业绩越来越好，就越受上司的器重，然后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刚成功的时候我是真的高兴啊，因为我终于可以给我的孩子一个像样的生活了，别人家孩子有的，她也能有了，我送她去上国际学校，给她买昂贵的玩具，上各种兴趣班，让她像个公主那样生活，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最后她还是要选择要跟着爸爸……其实也不能怪她，小孩子始终要人陪的嘛，我要拼命挣钱，哪里有时间陪她呢？” 说到后面，特瑞莎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特瑞莎抹了一把眼泪，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就这个样子回去，会被他再拿着一个把柄，在法庭上作为我没资格抚养孩子的证据的，哪个法官会将孩子判给一个会醉酒的母亲来抚养呢？那样我就真的输定了。” 清欢没想到特瑞莎就这样将自己的私人秘密说了出来，她也明白遇到这种问题，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和无意义的，于是也不劝慰她什么，只是伸手去扶她，“那我送你去酒店，开间房先睡一晚吧，你不能再喝了。” 这次特瑞莎没有再拒绝，顺着清欢扶她的力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将特瑞莎扶到出租车的后排，清欢正准备也坐进去时，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老猫。 “清欢，真的是你啊，刚刚在里面我还有点不敢认。”老猫笑着走了过来。 清欢笑了笑，“部门活动在这里，有同事喝醉了，我正准备送她回家呢，你们今晚在这里有演出吗？” 老猫点了点头，“嗯，最后一场了，我也正准备回去呢，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要我帮忙？” “没事儿，”清欢摆了摆手说，“她醉的也不是特别厉害，我一个人能行，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见她这样说，老猫也没多说什么，就准备转身离开，但是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又回过头来，搔了搔后脑勺说：“清欢，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嗯？你说。” “陈曦前两天不知为什么突然说要退出乐队，不演出了，原本我们订好的比赛排练她也不来了，大村跑去找了她一次，回来后就大发了一通脾气，这两天也天天喝得醉醺醺的，根本无法参加排练。”老猫叹了口气，“我打电话给陈曦，她也不接，你要是回家看见她的话，帮我劝劝她，这次机会挺难得得，就这样放弃了很可惜。” 清欢听完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我看见她后会劝劝她的。” “谢谢了。”老猫感激得朝清欢笑了笑，挥了挥手后就离开了。 清欢看了会儿他的背影，才坐进车里，报了酒店名字后，出租车缓缓地启动离开。 车行驶在马路上的时候，突然有几滴雨滴落在窗户上，不一会儿就发展成了瓢泼大雨，冲刷着整个城市，清欢转头看向特瑞莎，却见她将头靠在窗户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 第四十三章 离开 次日早晨，清欢刚走进电梯，就看见已经在里面的特瑞莎了，她戴上了墨镜掩饰宿醉的倦容，望见清欢的时候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早啊。” “早。”清欢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就背过身体，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电梯楼层不断跳动的数字。 自从昨晚听见了特瑞莎透露自己的境遇后，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担忧，也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也许自己该在特瑞莎从别的渠道知道整件事情之前，提前告诉她真相。 “特瑞莎，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等会儿有时间吗？”想到这里，清欢就转过身对特瑞莎说。 特瑞莎脸上有丝意外的表情闪过，随即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淡然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好啊，五分钟后我们在露台见？” 刚说完，电梯“叮”得一声打开了，清欢点了点头，迈步出了电梯，回到办公室放下手里的包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朝着露台的方向走了过去。 到的时候，特瑞莎已经在那里了，她正低头点着一支烟。 清欢也没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新产品融资计划莫何已经给了自己这件事。 “你是说，莫何将新产品融资的这个方案给了你做？”特瑞莎在听完清欢的话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问。 “嗯，是的，莫总昨天才找我谈的话，但是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曾经许诺过你这件事。”清欢轻声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是不会接这个项目的。” 特瑞莎沉默了下来，抬眼看着前方，取下墨镜后的她，露出了下面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明显是由于昨晚哭过的缘故导致的。 “其实我可以去和莫总说，放弃这个计划的，我本来也没什么资历和经验，接手这么大的项目，实在是有些勉强了。”清欢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冲动地开口说道。 特瑞莎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微微一笑，“清欢，你这是在同情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清欢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也许目前你比我更需要那个项目……而且确实你也是目前最适合这个项目的人。” “我知道，谢谢了，清欢，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也许我还沉浸在幻想里，以为自己能够通过拿下这个项目，获得足够的财力证明来争取抚养权，”特瑞莎笑了笑，似乎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不需要你刻意地让我些什么，说出来也许你不信，但实际上在你告诉我这件事的那一瞬间，我就决定了一件事情，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地陪陪自己的女儿，至少在她离开后，想起自己妈妈的时候，还有那么一段值得回味的时光，而不是在别人提起我的时候，她的印象中的妈妈只是一个忙碌的，模糊的身影。” 这个时间，初夏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在蔚蓝的天空中，整个S市被笼罩在一片金色里，微风轻轻拂动着特瑞莎额前几缕发丝，阳光轻轻地铺洒在她的侧颜，她微眯着眼，看着前方高低不同的建筑群，脸上是一种宁静淡然的神色。 “特瑞莎，我……”清欢有些语塞。 “没关系的，清欢，你不必感到内疚，你并没有抢走我什么东西，该愧疚的那个人不是你。”特瑞莎说着突然就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一点情面也不讲，过河拆桥这一招……还真是他的一贯风格啊。” 清欢明白她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莫何，她也不好插嘴，只好沉默地站在那里。 从露台回来后，清欢看见特瑞莎直接去了莫何的办公室，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特瑞莎才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神色。 清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着椅子后背靠了过去，在露台时特瑞莎对自己说的最后那一番话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清欢，我不知道莫何为什么要将项目交给你，正如你所说的，你的资历和经验其实真的都不足以撑起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但是我跟着他这么些年了，对他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莫何是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和意义的事情的，他既然将项目给了你，一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某些东西，并且他能确定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他达成目标的，我们相处时间不长，我并不算了解你，所以也无法得知莫何到底在你身上打的什么主意，和你说这些，也是希望你能做好准备，有个提防......” 特瑞莎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善意的提醒？还是说她其实仍然不忿项目落自己手上，所以故意那么说以此来扰乱自己的思绪？ 清欢有些头疼地想着，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莫何看重的呢？难道他实际上还是在打陈易冬的主意？认为他绝不会放任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独自来完成这个项目？ 那如果她不借助陈易冬的任何力量，而是靠自己单独来完成这个项目，那是不是莫何打在她身上的算盘也就没有用了？清欢有些出神地想着，渐渐地心情又重新平复下来，然后坐直身体，在公司通讯录名单里，找出小西的名字来，接着发送了一条信息出去。 午饭后，全部门的人都收到了特瑞莎的邮件，上面说她要休假一段时间，手里的工作和组上的人暂时都由莫何亲自接手和管理，直到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为止。 这封邮件引起了部门上的轩然大波，所谓休假不过是离职前面的一个铺垫而已，这已经是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认知了，一时间大家都纷纷在猜测特瑞莎离开的真正原因，有几个人当时就将复杂的目光投向了清欢的办公室方向，因为早上的时候，有人亲眼看见清欢和特瑞莎一起从露台走了出来，接着特瑞莎就去了莫何办公室，然后就开始“休假”，这其中深含的意味不言而喻——特瑞莎离开了，代表着清欢的竞争对手自动弃权，那个位置已经是清欢的囊中之物了。 清欢并没有理会这些意味深长的目光，还特别淡定地去了特瑞莎的办公室和她告别，从这件事以后，部门上的人都收起了之前对她的那种不屑和慢待，毕竟她连特瑞莎这棵在公司盘踞了多年的大树都连根拔起了，还有谁敢轻视这个人呢？ 晚上陈易冬依然在离公司一个街口的地方等她。 清欢拉开车门上了副驾，车开出去没多远，就听陈易冬很随意地开口：“再过一个多月你们就要做绩效评估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吧，手上的工作都差不多收尾了。”她随口就说道。 “那就是这段时间不会很忙了？” 清欢想了一下，还是打定主意先不告诉他融资方案的事情，于是就点点头说：“嗯，大概会比前段时间清闲一些了。” “那太好了，我接下来会有几天假，我们找个海岛去度个假吧。”陈易冬看起来有些高兴地说。 清欢顿时有些傻眼，她现在忙着新产品的项目，哪里会有时间和他一起去度假？但是刚刚又是自己说的不忙…… “怎么了？不想和我一起去度假？”陈易冬转过头来，闲闲地看了她一眼。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这段时间可能请不到假，要不我们重新找个时间？”清欢胡乱地抓了一个理由。 “我可以给莫何打个招呼，让他无论如何也批你的假，我相信他会愿意的。”陈易冬悠然地说。 “易冬，我以为我们上回已经达成协议了，你这样说莫何不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清欢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 “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会把你们公司那么大的一个项目交给你？”陈易冬瞬间就冷了脸，“你说什么我都依着你，但是我没想到你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我叫你离他远一点，你就是这样离他远点的？” 清欢一下就愣住了，她不知道陈易冬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看来刚刚的那些对话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而已。 看着他冷峻的下颚线条，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只得有些无力地解释：“可这是公事，我并没有......” “你在拿这个项目之前就没有认真考虑过他背后的用意？你有过相关的经验？还是说你背后有融资方的资源？他凭什么就将这个项目交给你了？难道真是因为看好你的潜力？”陈易冬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清欢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嘴角的那抹讥讽是这样的刺眼。 ------------ 第四十四章 Pub “那你要我怎么做？对于领导委派下来的任务直接说“NO”？”清欢眼睛直视着前方，表情淡淡地开口，“不错，正如你所说，我是经验少，资历浅，所以能走到今天的位置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有背景，靠着某种手段上位的，但是实际上怎么回事至少你心里很清楚，我现在的成绩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并没有走过什么特殊途径，至于莫何为什么会将那么大的一个项目交给我，我也很困惑，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你来完成这个项目，我只想凭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更何况凡事都有第一次吧？你也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啊，只要我是通过自己来完成这个项目的，莫何就算是有他背后的用意又能怎么样呢？” 陈易冬微眯眼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今天送我回我那里吧，我有些累，想好好休息一下。”过了一会儿，清欢扶着额角，轻叹了口气说。 陈易冬没有回应，眼睛盯着前方，表情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在平常总是直走的那个路口变了道，往右转去，这是通往清欢住的那个小区的方向。 到了小区门口后，清欢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里面走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渐行渐远......她突然感到鼻子有些发酸，但是却咬了咬唇，强行按下心中这股涩意，快步朝单元楼大门那边走去。 开门进屋后里面漆黑一片，清欢按下墙壁上的开关，环视了屋内一周，发现餐桌上，茶几上都铺满了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了，她微微怔愣了一下，走到陈曦的房间门口，轻敲了一下门，却没有人回应。 想起上次在酒吧门口老猫给自己说的话，清欢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来给陈曦拨了过去，嘟嘟响了两声后，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然后陈曦有些带着醉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清，清欢啊，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声，清欢皱起了眉头，“小曦，你在哪儿呢？” “我在SPACE呢，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我们玩得很开心……”陈曦咯咯地笑着回答，“你要不要来，真的很开心。” 得，这下能基本判断出她应该是喝大了...... 想起上次她喝多后的遭遇，清欢不由叹息一声，揉了揉额角，“好啊，我过来，你等着我，我没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要去。” 陈曦应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 清欢打了个车来到SPACE，这个Pub的生意极好，走进去后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随着音乐节奏不断地闪动，舞池里男男女女的各自毫无章法地摇摆着身体，有些人的脸上还露出一丝迷醉的表情。 清欢在人群里穿梭了很久，才在边上一个卡座里找到陈曦，她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身上只穿着一件露脐小背心，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将腿部的优美线条很好的勾勒了出来，旁边坐着两三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不经意露出来的****。 见到这样的情景，清欢心里一沉，不由加快了脚步上前，喊了一声：“小曦，你怎么样了？” 陈曦仍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有个男人看见了清欢，不由挑了挑眉：“你是谁？” 清欢一边扶起陈曦，一边强作镇定地回答：“我是她的室友，来接她回家。” “你说是就是啊？”另一个男人不由讥笑着开口，“这位姐姐，你没看过新闻啊，大街上拐卖的人贩子掳人之前都说自己认识被拐卖的人，陈曦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不能看着你就这么带走她……” “那你们想我怎么样来证明我们是室友，打电话报警好不好？让警方来介入你们是不是就放心了？”清欢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 “警察？”那几个人听了清欢的话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都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还想用警察来威胁我们啊？” 他们的笑声是这样的肆无忌惮和刺眼，显然根本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清欢心头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眼里也闪过一丝慌张，她想扶起陈曦尽快离开这里，但是无奈陈曦却像是毫无知觉了一般，怎么也扶不起来。 “小姐姐，你看这样好不好，让我们来送你们回去，确保你们安全到家了，也能证明你是她的室友了不是？”其中一个男子突然调笑着开口，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拉清欢。 他的眼里带着很明显的银欲的味道，看得清欢心里一阵反恶心，她飞快地甩开那个男子的手，轻斥了一声，“放开我。” “哎哟，还挺害羞的，想玩欲拒还迎这一套啊？”这时另外一个男人也站了起来，嘻嘻地笑着也伸手去拉清欢，“我最喜欢这套了，挺带劲儿的，总比玩儿一条死鱼好，不是吗？” 清欢看见对方那满脸迷醉笑容邪气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害怕，脑海里飞快地搜寻着能快速脱身的办法，她拿出手机，想给陈易冬打过去，却不想在这个角落里，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怪不得刚刚这几人一点都不怕的样子，清欢心里发苦，早知道自己就该在来之前先通知陈易冬了，就算不找他，找几个朋友也好啊……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 不过她也仍然没有放弃，想连接Pub里的Wi-Fi，好给陈易冬发送微信，指尖还在摸索着屏幕，手机已突然被人抢去。 刚才说话那个年轻男子抱着手站在她面前，歪头笑看着她，后面几个人围了上来，成了一个半弧形，将她围在里面，还有人已经直接动手去搬动陈曦了。 清欢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心里恐慌极了，顾不得其他，撒腿就朝舞池的方向跑过去，嘴里大声呼喊着：“救命。” 但是无奈对方的反应也很快，迅速地拖住了她，将她一把抱住，推在了沙发上，然后有些发狠地开口：“不想吃亏的话，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清欢心里一阵绝望，正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这个卡座边上的走廊路过，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目不斜视地要走过去了。 “陈延，陈延......”清欢突然大声叫着，跳了起来。 无奈这里的音乐声实在太大了，陈延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仍然脚步没停地朝着前面走去。 “还不老实！”身后一个男子伸手去扯她，将她重新扔回沙发，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她刚像是在叫陈延的名字，他们认识？”这时一个狐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像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忌惮的样子。 清欢趁着他们愣神的这么一刹那，眼睛瞟到桌上的一个矿泉水瓶子，突然飞快地撸起瓶子，对准陈延的后脑勺就砸了过去。 瓶子不偏不倚地刚好砸中陈延的后脑，他吃痛，摸着后脑勺转过身来，一脸怒意地搜寻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敢用瓶子砸他。 结果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女人在离自己大概十米不到的地方，又蹦又跳，还不停挥舞着双手，就像一个疯子。 陈延眯起眼睛，以为是某个喝醉了的女人的恶作剧，随即也没了心情要和她计较，又摸了摸后脑，正准备自认倒霉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脑海里像是极快地闪过了什么，竟然觉得那个女人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清欢看见陈延看了自己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头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暗叹早知道自己刚刚就应该抡酒瓶了，转头又看见那几个人松了口气，重新露出邪肆的表情时，心里又更加绝望了，难道今晚自己真的在劫难逃？ “嫂子，刚才你在叫我？”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清欢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见陈延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双手随意地叉在裤袋里，脸上挂着随意散漫的笑容。 “小延，”清欢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有个朋友喝醉了，你能帮我一起i送她回去吗？” 陈延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人事不醒的女人一眼，又很清楚地从清欢眼里看到求救的神色，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于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几个人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胆子挺肥啊？我哥的女人都敢碰？” “陈，陈延，这只是个误会，刚刚她也没说和你哥的关系啊。”这时有个男人反应了过来，忙开口解释道，“还好你出现的及时，没酿成大错，没冒犯到嫂子。” “怎么，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等着我请你们出去？”陈延冷哼了一声，眯眼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危险。 那几个人闻声后急忙屁滚尿流地离开，不到十秒钟的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 第四十五章 怀孕 那群人离开后，清欢终于松了口气，有些感激地看着陈延说：“谢谢了，今天要不是恰好看见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延笑了一下，倒是没多说什么，看了一眼仍然躺在沙发上不动的陈曦，就问：“那是你朋友吗？她怎么样了？” “对，我朋友，她喝多了。”清欢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陈曦身边，用力地摇着她的肩膀，喊道，“小曦，小曦……醒醒了。” 可无奈她再怎么摇晃，陈曦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而站在一旁的陈延却不由皱起了眉毛，沉声说：“她不像是喝醉的样子，刚刚那几个人是不是给她吃了什么东西？” 清欢听了心里一沉，想起刚刚那帮人明显都是一副嗑嗨了的样子，觉得陈延说的可能性极大，再看陈曦这副人事不省的模样，一股担忧渐渐涌上心头，她眉头微锁，转身看着陈延说：“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把她扶到出租车上，我有点担心她，想马上送她去医院，她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陈延点了点头，走过来很轻松地一把将陈曦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和清欢一起朝Pub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后，陈延还是担心清欢一个人处理不过来，于是就和她一起将陈曦送到了医院去，到了急诊科后，医生探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当即就下了诊断，要立刻给她洗胃。并且说要是再晚来一些，可能会出大事情。 清欢没想到情况竟这样危急，于是连忙在护士递过来的表格上签字，回答了一些例行的问题。 “好了，我们先去给她洗胃，你去楼下缴费，然后把单子给我拿回来。”护士说完后就推着陈曦离开了。 看着陈曦被护士推走以后，清欢的精神才稍微放松了下来，然后就立刻感到有些疲惫不堪了，她斜斜地靠着墙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一动也不想再动。 这时陈延搔着后脑勺走了过来，犹疑了一下后，就带着一丝恳切的态度开口，“嫂子，今天你在SPACE遇到我的事情能不能不告诉我哥啊，否则被他发现我又从队里跑了出来，估计今后就没我的好果子吃了。” “嗯，没问题，”清欢坐直了身体，面带感激地看着这个大男孩，“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有，不用叫我什么嫂子，我叫顾清欢，你叫我清欢就可以了。” “顾清欢......”陈延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后就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朋友在那边等着呢。” 清欢点点头，又起身将陈延送到医院门口，自己顺便也去楼下窗口将陈曦的医疗费用缴了，然后拿着一大堆单子重新回到楼上时，看见陈曦已经被推到了病房，护士正在给她挂吊瓶，看见清欢进来的时候，就有些面色不虞地开口：“已经怀孕的人了居然还跑去喝酒嗑药，就算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不是？你们这些当朋友的也不说好好管管她……” “她……怀孕了？”清欢一下子就呆愣在了原地。 “可不是吗？刚刚我看了她查血的化验单，有两周多了吧。”护士将液体滴落的速度调整好后，接过清欢手里的单子，轻轻叹息了一声说，“她虽然还年轻，但是也不能这样折腾身体，万一弄出个什么好歹，影响的可是自己的后半辈子，你们是朋友，就该好好劝劝她，别弄的后悔的时候来不及了。” 说完她就拿着单子离开了病房，清欢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向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的陈曦，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清晨，陈曦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清欢站在床头柜边上，正从一个保温瓶里倒出一碗豆浆来，看见她醒了就笑了笑，“醒了？” 陈曦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有些游离地看了眼四周洁白的墙壁，开口说话时声音很沙哑，“我在哪儿呢？” “医院，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又嗑了药，我到的时候你都人事不省了，所以只好立刻把你送来医院了。”清欢帮她把床头摇了三分之一起来，然后将豆浆端给她，“先喝点豆浆吧，我还买了小笼包，喝了豆浆后再吃一些。” 结果陈曦本来还在喝着豆浆的，一听说小笼包三个字，突然就忍不住捂着嘴下床朝卫生间冲了过去，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干呕的声音。 过了很久，才传来冲水的声音，然后陈曦才拉开了门，扶着门框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她看见站立在房间里盯着自己的清欢，呆滞了一下，接着就强扯出一抹微笑来，“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一听见油腻的东西就想吐。” “小曦，你认为自己还能瞒多久？或者是你还想瞒多久？”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冰凉，“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曦低着头走到病床边坐下，咬了咬唇说。 “吴川他知道你怀孕了吗？”清欢的语调冷漠，毫无温度。 陈曦猛地抬起头来，瞪大双眼，“你……” “昨晚送你来医院，医生查了血的，单子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清欢忍不住提高语调，“陈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怀了孕还跑去喝酒，还嗑药，你要不要命了？” 陈曦怔怔地盯着清欢，过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掩面痛哭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自己怀孕时害怕极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我不敢和任何人说，只幻想着万一是自己弄错了呢？或者要是可以不经意地就让它流掉了，那不是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所以你就跑去蹦迪，喝酒，嗑药，认为这样就能让孩子流掉？” “我没想要嗑药的，我到了那里后，点了酒坐在吧台那边，就有几个人过来和我搭讪，我想着和他们聊几句也无妨，还有免费的酒可以喝，我没想到他们会在酒里下药。” “在那种地方，过来刻意和你搭讪的人能心怀好意吗？”清欢气得不行，“吴川呢？你也没告诉他你怀孕了吗？他才是那个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人好不好？” “吴川？”陈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就冷笑了起来，“说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他，但是一边和我在一起，一边又和自己前女友纠缠不清的人也是他，他明明和我说已经和对方断干净了，但是却还是被我发现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在前天的时候，他们还一起约着去了酒店……” 清欢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憔悴的女孩子，有些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陈曦身上的变化何以这样的大......自己还清晰地记得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眼里总是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的，那是一个努力地想要实现自己梦想的，浑身仿佛都带着光的女孩儿，虽然她的梦想不被家人认可，虽然她实现梦想的道路总是充斥着许多阻碍，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放弃，和现在这个纠结于一段混乱感情，满脸茫然，目光时而呆滞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到底是要怎样一种力量，才能让一个人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身上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的？清欢突然很想摇醒她，好让她看清楚自己到底现在将自己置于了怎样的一种境地之中，她的事业呢？她的梦想呢？要因为像吴川这样渣的一个男人全盘放弃吗？ 但是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陈曦，清欢却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默默地拥住了陈曦，任由她的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肩头，她明白，其实经过了这一切，陈曦应该会知道自己错了，会看清楚吴川这个人的本质，也会知道自己的识人不淑，所以她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和陪伴，而不是指责。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孩子是留还是......”等陈曦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清欢轻声问她。 “肯定是不能要的，”陈曦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根本不可能再生一个孩子，况且我也不想给那样的男人生孩子。” “那我帮你去联系医生做手术，你这几天就好好修养身体，什么也别想了，有什么事情，等身体养好了再说。”清欢轻叹了一口气说。 陈曦点了点头，然后拉起清欢的手，眼圈又红了，“谢谢你，清欢，你总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来帮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清欢拍了拍她的手，“别傻了，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你先在医院好好养病，我现在得马上赶去公司，只请了半天的假，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回去，我通知了老猫，他待会儿会过来帮忙照顾你。” “老猫？”陈曦愣了愣说。 “放心，我只告诉了老猫你昨晚喝太多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还专门叮嘱他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你进医院的事情。” 陈曦听完像是松了口气，低着头没再吭声了。？ ------------ 第四十六章 偶遇 清欢安顿好了陈曦后，就急急忙忙朝公司赶去，刚坐上车一会儿，就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等司机叫醒她的时候，已经到了公司门口了。 “谢谢......”清欢拿上自己的包，朝司机道谢后，就推门下车了。刚站住脚，小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清欢姐，你要到了没？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几家意向的融资方了，就等你来做决定了。” “好，我已经在楼下了，马上上来。”清欢没料到他们的效率那么高，急步就朝电梯走了过去。进电梯的时候，她无意识地又刷新了一遍微信和通话记录，却失望地发现，从昨晚到现在，陈易冬没有给她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通电话。 她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极力按下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委屈感，甩了甩头，暗暗告诫自己，目前是她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分心去想感情的事情，得先集中精力来完成手上的这个项目，过于在意感情而忽略了自己事业的亏，她已经吃过一次了，因此并不想再吃第二次。 爱情的风险相较于事业，真的高太多了。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清欢迈步走出电梯，来到小会议室里面，小西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原以为像他们这种第一次做融资项目的小白如果要联系到靠谱的融资方应该会很难，但是出乎清欢的意料的却是，小西他们试着按照网页上搜索到了的联系方式去联系对方，有好几家公司都表现出了有兴趣的意向。 所以其实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嘛……清欢看着手里的这摞资料，有些高兴地想着。 可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内，清欢才真的体会到要找一个靠谱的融资方到底有多难了，见的人多，谈拢的少。有的目的不纯，想套壳上市；有的要求太多，理念不合；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资方。 就在她有些焦头烂额的时候，却没有想到会在去医院看望陈曦的时候，遇到一个新的契机——她在进电梯的时候，遇到了来医院做复查的Miss宁。 本来清欢想当作没看见她，到了楼层后就默默离开的，却没有想到Miss宁看见了她，率先开口叫了她一声：“清欢……” 清欢无奈，只好转过身来，唇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好久不见了，宁姐。”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Miss宁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十分好，有些苍白，额前还有些冒虚汗，她朝清欢笑了笑，然后轻声说：“有时间吗？能和你聊聊吗？” 清欢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我来看一个朋友，她正在病房等我……” Miss宁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地开口：“耽误不了你多长的时间，我只是很想为自己以前的一些行为道歉，我现在的情况，也算是为之前的一些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吧。” 清欢见她说的诚恳，而且之前在原来的公司时，Miss宁确实也对自己颇有照拂，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忍心拒绝，于是就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点了咖啡后，Miss宁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然后就轻轻叹了口气说：“清欢，之前在公司的时候我确实是想利用你来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对此我确实感到很抱歉。” 清欢看着Miss宁，眼里露出一丝疑惑来，她有些不懂，Miss宁的道歉来的是那么的突然，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她沉默，Miss宁就苦笑了一下，像是在解释这什么似的开口：“我上周的时候来医院做检查，医生诊断出我得了乳腺癌，虽然只是初期，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运气到底怎么样，能不能顺利地熬过这一关。” 清欢一下就怔住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和我丈夫之前本来就因为一些事情闹得很不愉快，知道我生病以后，他虽然没好意思继续提离婚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背上个不好听的名声暗自隐忍而已，实际上，他肯定巴不得我出事吧......”Miss宁说起这段话的时候，眼神是微微带着一丝悲凉的。 “那莫总呢，他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吗？”清欢突然忍不住开口问。 Miss宁听了以后，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自己和莫何的关系会被清欢知晓，顿了一下才说：“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些逢场作戏罢了，当不得真的，我要是去告诉他这件事，他会看不起我的，会认为我不懂游戏规则。” 清欢有些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宁姐，有件事我一直很困惑，你当初为什么会突然从公司离职呢？” Miss宁默了默，眼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神色，“因为我当时把游戏当真了，以为莫何对我的感情会有一些真心实意，于是就利用我们当时的关系，让他把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给我，他那时说他会考虑一下，没想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就让我立刻离开公司。” 清欢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原因，她神色复杂地看了Miss宁一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斟酌了好一会儿后，还是轻声说：“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之前看到你和你先生的时候，觉得你们的感情很好啊，为什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呢？” “感情好？”Miss宁忽然冷笑了一声，“如果我们真的感情好，他就不会因为我要忙事业，不愿意听******话生第二胎，就成天地和我吵，和我闹了，你一直以为是我先对不起他的吧？可实际上先出轨的那个人是他，当时我拿到他和那个女人去酒店的记录时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我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奋斗，为了我们的孩子努力，而他竟然这样待我……当时我就提出了要离婚，但那时他不同意，跑来求我原谅他，可是我早就对他，对这个家心灰意冷了，他不同意离婚，我就和他耗着，直到遇见了莫何，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男人，于是很快的，我也出轨了。” 清欢坐在她对面，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Miss宁会将自己那么秘密和私人的事情就这样和自己合盘托出，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那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Miss宁微微摇了摇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一方面是真的为之前头脑发昏做的那些事情向你道歉，另一方面是这些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很难受，也不知道该找谁说，今天恰好碰见了你，就没忍住都说了出来。” 清欢听了就在心底叹息了一声，然后语调柔缓地开口：“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不用再放在心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就是了。” “真的不用，”Miss宁摆了摆手说，然后又看似很随意地开口，“听以前的同事说你现在干的挺不错的，莫何很器重你，将新产品的那个融资项目都交给了你？” 清欢听了后就苦笑了一声说，“只可惜我没那么大的本事，那个融资项目到现在都一筹莫展，联系了好几家资方，可都不怎么靠谱。” “你真的就不打算找陈易冬帮忙？”Miss宁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问。 清欢摇摇头，“我还是想靠自己……” Miss宁听了后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她笑了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个投资公司的老总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客户，他们公司是国资控股的，可能要比之前你找的那几家靠谱一些，你可以联系试试。” “这……”清欢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本来之前以为这个项目会由我来负责的，所以私下还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反正现在我也用不着了，还不如告诉你。”Miss宁笑着说，用手指摩挲着面前的马克杯，脸上却是有些怅然的神情。 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有些发懵，说实话，对于这种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好运其实她还是有些戒备的，但是现在Miss宁抛出来的这个东西的确是她目前迫切需要的，有些无法抗拒的，于是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后，她还是接过了名片。 “谢谢你了，宁姐。”清欢诚恳地道谢。 “就算是我之前为难你的一些补偿吧。”Miss宁微微一笑，然后站起身来，“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也准备回去了，我们以后有空再聊吧。” 清华点点头，收好了名片，也站了起来，和Miss宁一起离开了这里。 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清欢提着在医院附近的餐馆买好的鸡汤小馄炖，推开陈曦的病房门时，却看见她的床前坐了了一个面色阴沉的女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头发有些半百了，由于她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整个人给人一种十分严苛的感觉。？ ------------ 第四十七章 希望 “清欢，你来了。”陈曦看见她进来后，就坐直了身体，然后指着身边的女人介绍道，“这是我妈妈。” 陈曦的母亲过来了？清欢心里有些讶异，但是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朝陈曦的母亲点点头，“阿姨，你好。” “你好。”陈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我听小曦提起过，她这次出事幸好有你在，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您太见外了，我和小曦是朋友，这些事情都是我该做的。”清欢笑了笑，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床头柜上，“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带了小馄炖过来。” “好孩子，谢谢你了，我刚从家里过来，给她熬了鸡汤，你要不要也喝一点？”陈母微微笑着说。 清欢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还是留给小曦喝吧。” 一边说着，她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陈母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陈曦则异常安静地靠坐在床上。 听说清欢在德聚工作的时候，陈母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可是大公司啊，清欢你还挺有本事的。” 清欢谦虚地摆摆手，“运气好而已。” “不过听说大公司也不太容易，工作忙不说，压力还大，我有个朋友的女儿之前也在一家挺大的公司上班，天天加班到半夜才回家，结婚快两年了，都没能怀上小孩。”陈母叹了口气说，“后来还是听她妈妈的话，换了一家清闲一点的国企，去了还没到半年，就成功怀孕了......” 清欢坐在那里，干笑了一声，没有作声，这种话题确实不是她擅长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的感觉。 还是陈曦看出了她的尴尬，有些不满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妈，你没事说这些干嘛？” “怎么，不能说了？”陈母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凌厉起来，“我这也是想提点你，多大的人了，别总是还是像长不大的孩子，嘴里总是挂着梦想什么的，那些都是空谈，人就该踏踏实实的，到什么阶段就该干什么阶段的事情，不要到了三十多岁了，还一无所有，只有嘴里那个所谓的梦想，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样子，要是肯早听我的，还会弄到今天的这个地步吗？” 陈曦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偏过头去，有些倔强地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 清欢这下更尴尬了，看着母女俩间的这种剑拔弩张，却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或是怎么打圆场，就怕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又引起两人之间的争执，于是只好抿了一下唇，站起来了干声道：“阿姨，既然你在这里照顾小曦，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去了，公司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呢。” 陈母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好，你去忙吧，工作的事情比较重要。” 走出医院后，清欢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了看时间，还没有到十点，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翻出了陈易冬的微信，上面的聊天记录截止两人发生不愉快之前。 这么久了，他到底还是没有联系她。 清欢心里有些发酸，果然还是自己把自己的位置想的太重要了吧，他可能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喜欢她……有些无精打采地上了出租车后，司机问她地址的时候，她想了一下，还是报了公司的地址，与其这个时候回去胡思乱想，还不如回公司加班，把Miss宁今天给自己那张名片上的公司了解一下，再做一些准备的工作。 查了这家公司以后，清欢才发现，Miss宁说的没有错，这家投资公司有国有资本的背景，而且一向以投资有远见在业内出名，最近两年他们对科技软件方面的关注度也很高，特别是在人工智能这一块。 了解到这些以后，她就立刻作手安排联系对方负责人的事情，很快的，对方就和她约了见面的时间。 韦伯投资的公司就在离她们公司不远的一个大厦的49楼，清欢去了以后接待很客气地将她带到办公区的会议室里面，走进去后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偌大的玻璃窗，整齐划一的办公桌转椅，埋头工作的年轻人，茂盛的绿色植物，一派朝气蓬勃的样子。 和她见面的是韦伯资本的一个投资经理，态度很客气，他拿着清欢的计划书看了后，又和她聊了具体几个问题，然后就说他们会考虑一下，如果有合作的可能性的话，再联系她。 清欢原本想多聊一点儿具体内容，但对方接下来要开会。她也不好再打扰，于是只好道谢后离开，对方的这种态度让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这家公司对他们的产品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一边想着清欢就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在走廊的时候不经意差点撞上一个人，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那个人起先并没太在意，摆了摆手后就打算侧身让她先过的，但是在看见她的脸后眼睛里却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来。 清欢当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自己差点撞上的这个人就去了她刚出来的办公室，和她谈计划的那个经理看见来人后就立刻恭敬地站了起来，“文总。” “刚刚那个女人来干什么？”文霄漫不经心地问。 “哦，那是德聚过来的人和我们谈他们新产品的融资计划的，叫顾清欢，但是我看了一下，这个产品的可复制性有些高，而且他们公司的成本明显也要高出市面上同类型的产品，可发展空间并不是很理想。”那个投资经理解释道。 文霄拿起桌上的文件，掀开看了几眼后，眉头稍稍地皱起来，然后就合上文件，“这个计划书我看一下，你先去忙吧。” “好的。” 文霄回到办公室后，就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出去。 响了几声，那头接起来：“喂？” “干嘛呢？”文霄翻着文件问。 “还在医院呢。” “老爷子情况好点了吗？”文霄听了后就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关切地问。 “好多了，医生说再住几天院，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姐姐会陪他到海滨的疗养院去待一段时间。”陈易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要两天，你怎么回事，有事别绕弯子。”陈易冬有些不耐烦地说。 文霄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猜我今天在公司看见谁了？” “我挂电话了。” “别.....别.....就是上次莫何带到饭局来的那个姑娘，你对人家挺有意思的那个。”文霄连忙开口将话带到正题。 陈易冬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才声线微沙地问：“她是不是过来谈融资计划的事情？” 文霄挑了一下眉，“看来你知道啊，就是德聚那个融资计划的方案，我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也没有什么亮点，这种方案除了那些想借壳上市的会做，其他的大公司可能都不会愿意谈吧，你是怎么想的，要不要我顺手帮她一把？” “你先把那个计划书发给我看看吧。”陈易冬似是有些无奈，“她既然能找到你那里去，后面肯定有莫何的影子，为了避免他再动其他的歪脑筋，还是先把她卡在你这关。” “好，我知道了，到时陈少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可别忘了好好谢我。”文霄戏虐地开口。 对方却不等他说完就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文霄：“……” 清欢没想到昨天韦伯的人看起来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第二天就约她做下一步谈合作的时间了，她有些惊喜交加，立刻就和对方约好了第二次见面的时间。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是韦伯的总经理要亲自见她，到了文霄的办公室后，她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顾小姐，又见面了。”文霄看着她笑眯眯地开口。 他的这个又字证实了清欢觉得两人见过面的想法，但是她记不起在哪里见的了，于是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文总。” 文霄当然不知道她对自己一点映像也没有了，就很随意地问：“喝茶还是咖啡？” “茶就好。” 文霄看了一眼秘书，秘书就点点头出去了。 办公室门被关上以后，文霄就靠着椅背，直接了当地开口：“顾小姐，你的计划书我看过了，说实话，你们的竞争力实在不怎么样啊。” 这种拒绝的理由清欢这段时间听了很多次了，她后面也就这个问题做过很多功课，所以听完文霄的话后，微微一笑说：“但是我们的产品在稳定性上面是最好的，而且经过一系列的测试，我们的系统出现错误的几率也是最低的，市面上的确还有其他的产品成本比我们低，但是他们没有强大的技术团队做支撑，很难保证在后期的使用过程中体验感。” 文霄听着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这番说辞很官方，也很站不住脚，而且从她的计划书上面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于和资方接触这种事情经验很少，有些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他一边想着就一边打量了一下清欢，长的清秀温婉没错，但是也谈不上有多漂亮，多让人感觉惊艳，和许安安简直不是在同一个档次上，陈易冬到底喜欢她什么地方？ ------------ 第四十八章 谈成 清欢见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文霄像是在打量自己，眼神相当随意，似乎在思考判断什么，但又似乎只是在听她讲话而已，于是就顿了一下说：“文总，您今天叫我过来想必是对我们的产品事先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了，如果没有投资意向的话，应该也不会想坐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了，对吧？” 文霄挑了挑眉，然后唇角弯了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有投资意向，所以接下来我们来具体谈谈条款吧。” 清欢愣了一愣，没料到他刚才还百般挑剔，这时却又这么干脆地做了决定，一时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 他看出她的费解，笑了笑说：“怎么，顾小姐在担心什么吗？” 清欢回过神来，按下心里那丝怪异的感觉，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叹文总的干脆而已，那么，我们开出的条件文总能接受吗？” “你提出的投资额没有问题，甚至可以根据后续发展追加投资，其他一切条件都好商量。”文霄眯了眯眼说，“只不过，我要33%的股权。” 清欢愣住了，刚刚因为他答应投资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不由脱口而出：“33%？？这不可能。” “顾小姐，不如我来和你分析一下你们的现状。”文霄坐在那里扣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扣子，慢条斯理的说，“你们的产品市场竞争力差，这是不容忽视的现状，你解释的那些有的没的都不足以弥补这个缺点，之所以能有现在的这种市场占有率，那不过是靠着德聚的这颗大树，借了你们总部多年来开辟出的市场和人脉关系而已，这是目前你们产品唯一能拿得出的优势了，换句话来说，你们的产品又贵又没特色，凭什么要投资人那么多钱？” 清欢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截了当，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她不是不知道他们这次新开发的产品存在的问题，但是却很乐观地认为只要产品硬件过关，虽然价格高了一些，凭着德聚这些年来积攒的口碑和名望，倒也可以扬长避短，最后也会有自己的市场的，但是却没想到被他这么赤裸裸地批得一文不值。 因此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脱口就怼了回去，“既然文总这么不看好我们的产品，又何必要来投资呢？” 话一落音，办公室里突然沉寂了两秒，文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敢和资方的人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太不专业！ 清欢这时才反应了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收也收不回来了，于是她只好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默默地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文总，浪费了您这么久的时间，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一脸灰败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文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看来还是一只小野猫啊……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易冬会对她有兴趣了。 清欢从韦伯资本走出来，忍不住肠子都悔青地拿文件袋不停地敲自己的脑袋，要你管不住自己嘴巴，要你口无遮拦……好好的一笔投资，也许再多商议几次就可以成了，偏偏因为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就这样谈飞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到底还是太嫩了，太缺乏经验了，面对着资方的人抛出来的这些问题和陷阱居然毫无招架之力，并且还幼稚地给别人怼了回去，图了一时的口头痛快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地离开？ 清欢一个人在广场上垂头丧气地站了半天，然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街边走了过去。 刚回到公司，小西就迎了上来，满脸希翼地问：“清欢姐，和韦伯资本的人谈的怎么样了？” 清欢神情恹恹地摇头，“没戏……” 小西愣了一下，“怎么会呢？他们明明挺有意向的啊。” “别提了。”清欢挥了挥手，这时确实也没心情和小西解释太多，无精打采地回了自己办公室，坐到位置上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发呆。 其实到德聚的这段日子，她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感觉自己明明还是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却被人强行地拖着在跑，她有想过要停下来，跑得她筋疲力尽，但是却不敢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停下，就会被甩得老远，再也跟不上。 清欢揉着额角，她心里也明白陈易冬那天说自己的话没错，没那样的能力，却强行要做这么大的项目……可是她心中总有种不服输的感觉，认为只要自己够努力，够拼，就能够达成目标，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这些挫折，她突然开始怀疑了，难道真的只要努力就行了吗？ 正在她被这种低迷的情绪完全笼罩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文霄的秘书打过来的，对方很有礼貌地开口：“顾经理，对于你们方案中提出的条件，文总说30%不能再降了，如果你们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就约时间做尽调，然后签合同。” 清欢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好半天才干巴巴地回了句：“好的，我们这边再和领导商议一下，然后尽快给你们回话。” 竒_書_網 _Ｗ_w_w_._q ǐ_Ｓ_u_Ｗ_α_Ｎ_Ｇ_._Ｃ_c “好的。” 挂了电话后，清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忙拿起桌上合同就准备去找莫何谈一下，但是走了两步后她又顿住了脚步，对方的条件莫何能接受吗？或者说，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接受呢？ 想到这里后，她又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咬咬牙，站起来朝莫何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30%？”莫何听完清欢的话后皱起了眉，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薄荷糖盒，倒出一颗放进自己的嘴里，“这会不会和我们的预期相差太大了？近一半的差距？嗯？” 清欢早预料到他会这样问，于是深吸了口气后回答：“当初公司推出产品的时候没预料到它的技术门槛这么低，可复制性很高，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事先占有了一定的市场，但是从后面的几家竞争对手推出的产品来看，很明显他们的成本更低，价格也更符合市场的需求，我们的竞争力已经减少了很多了，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很有可能后期的融资计划会更困难……” 由于事先准备好了答案，她陈述起来时语速稍微有些快，但是面色很平静，不过眼里还是看得出有丝抑制不住的紧张情绪。 莫何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是这一眼也是相当寡淡，不带任何意味。他仿佛是在很认真地思考她说的话，沉默地坐在那里，并没有接话。 办公室里很安静，清欢几乎都觉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仿佛经过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等待，她才听见莫何叹了口气说：“OK，这个问题公司在新开发的阶段确实没有考虑周全，就按他们提的条件谈吧。” 清欢听了后募得就感觉到全身一松，像是一条终于回到水里的鱼，可以大口地呼吸了一般，她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好的，莫总，我马上就去联系韦伯资本的人，走接下来的流程......” “去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莫何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类似于赞赏的笑容来。 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其实如果这时候她回头的话，会发现，刚刚在莫何唇角的那抹笑，在她转身后，已经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一条信息：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莫何弯了弯唇角，回复了过去：放心，一切顺利。 清欢处理完后续的事情，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暮色已经如同纱帐般降落下来。城市透出一种别样的寂静与安详，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那股无法掩饰的失落感，就像这暮色一样，慢慢地蔓延开来。 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人吗？就算是自己一直期望的事情终于实现了，还是无法填补内心的那处空虚的寂寥感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着头慢慢地往回走，不知不觉地走过了一个街口又一个街口，当她朝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小区所在的那个街口了。 清欢怔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朝前走去，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街边停了一辆十分显眼的车，尽管是在夜色的笼罩下，却依然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而这辆车她自然无比地熟悉——正是陈易冬的那辆阿斯顿马丁。 她看着那辆车，突然就觉得鼻尖一酸，眼眶也一下就红了起来。 ------------ 第四十九章 和好 清欢在离那辆车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个多星期没见，竟然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脸也削瘦了几分。 她判定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此刻清欢脸上是一种难辨的复杂情绪，心里既有一种淡淡的欣喜，又有些委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人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滋味，街边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这时都成了寂静背景，环绕在他们周围。 站了一会儿后，清欢慢慢地迈开步伐向前走，路过陈易冬的身边时，并没有停下脚步。他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不远就是河边公园，清欢早晨跑步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她走到公园中心的地带时，就停下了脚步。 陈易冬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河边的风要大一些，清欢拢了拢外套，看着平静的河面。 陈易冬解开风衣的扣子，将她从背后揽进自己的怀里。 清欢一怔，只感觉到一股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瞬间将自己完全包裹，他温暖的怀抱，如同记忆中那些缠绵而晦涩的感觉，再次降临。她没有动，心里想要挣脱出来，身体却一动不动。 “想我了吗？”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问，温热的唇几乎要擦到了她的耳垂。 清欢眼眶突然红了，倔强地偏过头去：“不想。” 陈易冬低低地笑了，将她揽得更紧，“我可是想你想的厉害，我从来没有试过能思念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步。” “骗子。”清欢声音有些哽咽，“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会那么久不联系我吗？” 陈易冬叹了口气，将她的身体扳正，两人面对着面地拥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就接到家里的电话，我祖父生病了，情况有些危急，我连夜就赶到J市去了，他昨天情况才好了些，我马上又赶了回来......” “那你不用去多陪他两天吗？”清欢没料到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抬头看着他，眼里含着一丝担忧的情绪。 “没关系了，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何况还有我父母和姐姐在那里。”陈易冬低头轻轻地吻着她的额头，“我要是再不回来，还不知道有些傻瓜心里会怎么想呢。” “你可以给我发个信息说一声。”清欢挣脱出来，脸被他抱得通红地开口。 “你还好意思说，有人这么久了不是也没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吗？”陈易冬重新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你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清欢见他这样说，心里有气又恨，又要挣脱出来，谁知他眼明手快，又把她抱紧了，“清欢，我们以后都好好的，不要再这样闹了，好吗？”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些示弱的味道，还有一丝长途奔波后的疲惫，让人不忍心再苛责于他，清欢心底长长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搂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不再说话了。 “我承认那天晚上是我没控制住情绪，乱发脾气，是我不好，对不起。”他在她上方低低地说，“我一向都习惯了在感情里占据主动的位置，都习惯了让女人听我的，所以在知道你没有按我说的那样做时，就十分生气，可是清欢，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情，我不知道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相处时是该怎么样的，也不知道两人是要相互理解，相互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多考虑一些的，我习惯了让别人来理解我，反而不太知道该怎么去理解别人了，但是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我愿意努力一点点地去改变……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不要轻易放弃我吗？” 清欢听着他淡淡的嗓音，突然很想哭，她没有想到像他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这样倨傲的一个人，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靠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低下头，轻声说：“我爱你。” 然后在她唇上落下轻轻一吻。 清欢的眼泪一直掉，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陈易冬吻她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会有这么多的甘甜和委屈涌上来，而最让她感到有些哀伤的是，自己在害怕，她怕这样太过美好的东西，自己有一天会握不住，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要如何自处呢？ 唇被他咬着，身体被他拥抱着。她迷迷茫茫地低声说：“这是在外面……” “嗯，那我们就回去。”他含糊地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时候，清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着旁边熟睡的英俊脸庞，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拂过他的额前，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来。 虽然还想多沉浸在这样美好的感觉里多一会儿，但是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却提醒着她上班时间快到了。 清欢拉过睡袍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里去准备洗澡。打开热水，脱掉衣服后，看到镜中的身体上全是他昨晚激狂时留下的痕迹，她不由哀叹一声，这下好了，低领的衣服又不能穿了。 洗完澡出来后，却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清欢怔了一下，走下楼去，果然看见他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听见她下楼的声音后，就朝她笑了笑：“快过来吃东西了。” 清欢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着做早餐的身影，还有明亮的地板上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明媚阳光，心里不由就发出一阵满足的叹息。 吃完早餐后，陈易冬先送清欢回去换身衣服，到了小区门口后，陈易冬看见四周没有人注意，忽然低头，手也同时扶住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耳语：“晚上下班等我过来接你……” 清欢脸一热，点了点头，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公寓后，清欢意外地发现陈曦也在家，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就忙收起了电话，转头看见是她的时候，脸上明显松了口气。 “小曦，你出院了吗？”清欢有些惊讶地问。 “嗯，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了，就让回家先养着。”陈曦笑了笑说，眼睛扫到清欢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时，就有些暧昧地开口，“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怎么经常不回家呢，原来是有男朋友了。” 清欢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自己胸口一眼，脸一红，嗔怪地说：“看来有些人身体是真的好了，居然有精神打趣我了......” “快给我说说，对方是谁啊？”陈曦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坏笑接近着她，“是什么样的男人居然有这本事俘获我们清欢的芳心啊。” 说着还去扯她的衣领看。 “别闹，”清欢笑着躲开。 正当两人在那里嘻笑打闹的时候，门突然又开了，陈母提着菜篮站在门口，看见闹成一团的两个人，眉头微微皱了皱。 “阿姨，你好。”清欢见了忙站直身体，礼貌地点头说。 陈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睛扫过她的时候里面有种莫辨的神色。 陈曦也不闹了，走上前去，接过陈母手里的菜篮子，低头说了句：“妈，把菜给我吧。” “不用了，我来吧，你回房间休息一下，我做好早饭了叫你。”陈母没让她动菜篮子，“刚刚动完手术，要好好将息，不要还像个孩子似的，不知轻重。” 陈曦不说话了，点点头后就转身回了房间。 清欢吐了吐舌头，也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换好衣服后就准备去上班了，临走时又在门口碰见陈母，她朝清欢笑了笑说：“清欢啊，喝点豆浆再走吧。” “不用了，阿姨，我吃过早饭了。”清欢忙摆摆手，“你和小曦吃吧，我上班去了。” 陈母也没有勉强，点点头后就去叫陈曦出来吃饭。 清欢立刻扭开门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陈母身上总有种让人感到很沉重的气息，她在的时候，自己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刚从电梯里出来，她觉得左手腕有些空空的，低头看才发现忘记带手链了，于是又匆匆倒回去取，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是虚着的，一定是自己刚刚走的急，没注意门没关严就离开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刚准备拉门进去的时候，就听见里面陈母和陈曦的对话传了出来。 “以后你还是少和清欢一起吧，等她租约满了，我们就不租了，把房间收回来。”这是陈母的声音。 “为什么啊？”陈曦有些惊讶地问。 “我看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女孩子，不仅夜不归宿，早上还和男人在车里卿卿我我的，也不注意一下形象，你经常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难怪会出这种事。”陈母的声音很严肃，还带着一丝看轻的味道，“还有你看看她的胸口上，那是什么？好姑娘会是这样的人吗？” “妈，你在说些什么啊，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情啊？” “谈恋爱就好好谈恋爱，这叫什么你知道吗？不自爱，我告诉你，你已经得了一次教训了，再不给我注意一些，我看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清欢一下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天，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 第五十章 别离 从小区走出来的时候清欢轻轻地叹了口气，听到陈母说的那番话后，她大概有些了解为什么陈曦会是那样的性格以及在认为别人干涉到自己生活时，会有那样强烈的反应了，在陈母那种“你不听我的就会吃亏”以及“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教育环境下长大，难免会起一定的逆反心理，想要摆脱母亲的控制，由此留下了一定的阴影，再次遇见别人想要干涉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有很强的不满的心态。 但是现在以“都是为了你好”正大光明地插足孩子生活的父母何其多，因为他们在孩子身上付出了很多，于是把子女当作了自己的一件作品，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子女自己来破坏了这件作品，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听从他们的安排，这些父母都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孩子只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都是独立的个体，是能独立思考的主体，而不是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人，这样强势干涉子女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也给孩子带来极大的伤害，如果陈曦不是因为被伤害到了，就不会那么叛逆，也不会在别人向自己提出建议时总是充满了防备，以为对方是想要干涉控制自己，从而会给了吴川可趁之机。 现在陈母更是因为陈曦这次出事作为一种警戒和示范，用那种“看，你没听我的，现在吃亏了吧？”的方式又来重新试图掌控陈曦的生活，也不知道陈曦接下来会不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和反应。 清欢有些失神地想着，然后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时公司的大楼印入眼帘，今天已经有些晚了，她只好暂时按下心里的这股担忧，匆匆地小跑进了公司大门。 今天依然是按部就班地一天，清欢在和韦伯资本的人约好签约的时间后，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等开完例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这时她却突然收到陈易冬的消息：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 清欢愣了一下，心里还想着两人不是都约了晚上了吗？她偏着头想了一下，脸上又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来，立刻回复：有空。 刚回复过去，陈易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来接你吃饭？”他的嗓音里有很淡的笑。 “好啊，我在老地方等你。”清欢挂了电话，转身就准备离开，却不料转身时就看见小西正一脸暧昧地站在她的身后。 “哦？老地方？”她笑得八卦，“清欢姐，你准备什么时候才把这位神秘男友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时候未到。”清欢勾起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小西的头顶，“我走了，吃完午饭就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奇^书^网][q i].[s u][w a n g ]．[ｃ C]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小西吃痛，有些不甘地追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 “到时候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清欢转头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挥挥手，进了电梯。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等她出了公司就看到陈易冬的车停在无人的林荫道上。她拉开门坐进副驾，看到戴着墨镜，一脸淡笑的他。 “想吃什么？”他问。 “都行。”清欢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吻后说。 于是陈易冬带她去了一家最近很红的日本料理，清欢在网上看过，要到这家店来吃东西，得提前半个月预定才行，而且老板每天只接待两轮客人，所有的食材都是每天新鲜空运的，价格自然也不菲。 “你什么时候预定的啊？”清欢在餐台前坐下后，一边打量着这里精致的装修，一边有些吃惊地问，“而且你怎么知道今天中午我们能过来吃饭啊？” 陈易冬给她倒了杯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刺身很快端了上来，清欢夹了一块尝了一下，果然美味无比，怪不得这里的老板敢提出那么多的要求，这里的美食确实值得如此。 “我可能要去美国出差一段时间。”陈易冬用餐的姿势优雅矜持。连握筷子夹东西的姿势，似乎都比普通人大方得体。 猛然得知这个消息让清欢愣了一下，问：“什么时候？” “今晚就要走。”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中午过来找自己吃饭了，原来是晚上没有时间了。 “那要走多久呢？”清欢静了一会儿才问。 “可能半个月左右。”陈易冬喝了一口汤，声音很平稳地答。 见他如此平静的样子，清欢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仿佛和她分开半个月并不是什么难受的事情，而且是在两人刚和好的第二天。她一边生闷气想着，一边赌气不再开口了，低头吃着东西，眼前的美味似乎也没有刚刚那么诱人了。 过了一会儿，清欢突然一怔，因为陈易冬突然从桌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眸沉沉，平静地凝望着她。他的手很修长，将她完全握在了掌心里。 她心里一热，这时才算是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觉得和自己分开是件好受的事呢？不然也不会特意赶过来和自己一起吃午饭了，晚上就要出发的话，说明事情应该比较着急，应该也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准备，但是他却还是来陪自己……想到这里，她心里也没那么委屈了，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吃完饭后，陈易冬将清欢送回公司，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拿出小区的门禁卡递给她：“门锁的密码还是没有改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还是住过去吧，那边到底是和别人一起合租的，没一个人住着自在。” 清欢接过卡，脸微微一红，心里想着难不成他是在邀请她正式住在一起？ 但是两人的关系发展的这样快会不会其实也不太好呢？心里的那股欣喜淡去后，她又有些苦恼地想着。 “在想什么呢？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的。”陈易冬看了她一眼，奇怪地问。 “没什么。”清欢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像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女生一般在那里患得患失，脸又红了红。 到了公司附近的那条街后，陈易冬将车靠边停下，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没等她推门下车，就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清欢心头一跳，他已低下头，细细密密地吻了过来。这个吻比早晨深入多了，仿佛又带着与昨晚相同的炽热和强势。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嘤咛，他吻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尽快处理完手头的事回来。” “晚上几点的飞机？我送你。”清欢低低地说。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不用了，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公司统一安排的车送，到时我会叫人把车开回来，你这几天上班可以自己开车。” 清欢捂嘴笑了，“算了吧，你的车太招眼了。” 陈易冬怔了一下，然后才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确实也该有辆自己的车了，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上下班也方便一些。” “好啊，等你回来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清欢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说。 结果她没有想到，晚上除了有人将陈易冬的车送回来外，还有人给了她一把车钥匙，BMW的，很普通的颜色，开在路上并不会引起很多人注意那种。 “陈先生说请您先用着这辆车，等他回来后再陪您去选辆喜欢的。”那人很恭敬地将钥匙放到她的手里说。 清欢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动作这样的快，不过住他这边确实没有车会有些不方便，于是就笑了笑，接过了车钥匙。 等送车的人走了后，她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没到他的起飞时间，就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登机了吗？”电话接通后她问。 “还没有，但是马上登机了。”他那头很吵，还夹着机场广播的声音。 “嗯，到了给我发微信。” “好的。” 然后两人突然静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说：“我争取早日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早日回来。” “嗯，好。”清欢轻声地应道，然后就听见广播开始提示航班登机的声音了，她又说，“快去登机了吧。” “好。”他顿了顿，然后又用一种很轻很淡的声音说，“清欢，记得想我。” 清欢怔了一下，脸红了：“嗯……会想的。” 挂了电话后，她一个人在沉静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迈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袋吐司，一些生菜，西红柿还有培根，打算给自己做一个三明治来吃，却没想到做好了之后咬了两口，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清欢恹恹地将三明治放到一边，胡乱地喝了几口果汁后，又回到了客厅里，奇怪了，他不在，自己连吃东西的欲望都没了吗？上次两人吵架分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些毛病啊？ 她想了一下后，回到书房开始回复白天没有处理完的邮件，又打电话给小西安排第二天的一些工作。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后，清欢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居然还没到12点，她叹了口气，转身去浴室洗澡，出来后就躺上了床闭上眼睛，却发现一点睡意也没有。 ------------ 第五十一章 饭局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清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在第二日清晨固定生物钟的时刻自己就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条未读微信，是陈易冬发过来的：已到，勿念。 “这么简洁……”清欢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行字，准备发送时，犹豫了一下，撇了撇嘴，又将刚打好的那几行字删除了，并没有回复他的信息，然后将手机放回去，起身换了衣服，到二楼的跑步机上去跑步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带着一些闷热了，清欢跑了半个小时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从跑步机上下来，洗澡换衣服化妆，然后开着陈易冬昨天送过来的那辆车去上班了，到公司一看时间，居然比平时还要早上二十分钟。 上午开会的时候，她的手机又收到陈易冬的一条微信：怎么不回信息？ 清欢的嘴角扬了扬，故意不理会他，将手机翻了一个面盖在桌上，然后聚精会神地开会。 开完会后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没有回复的邮件时，高磊突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清欢姐，我刚和法务那边的人确认后天要和韦伯签的合同条款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产品的产权申请的实质审查还没有过，如果这个审查没过的话，跟韦伯就签不了约了。” “什么？”清欢吃惊地抬起头来，“审查没有过？你问过了研发那边的人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问过了，他们说这是正常的，原来有些产品通过的时间周期比这长的都有，让我们再等等......”高磊扶了扶眼镜，有些无奈地说。 “等？怎么等？我们后天就要和韦伯签约了，这不添乱吗？”清欢气得不行，猛得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我去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清欢匆匆地出了办公室，直接朝莫何那里奔去，推开门后就径直问：“莫总，我们新产品技术专利的申请怎么回事？为什么实质审查到现在还没有过？后天就要和韦伯签约了，这样我怎么去签这个合同？” 莫何先是被她进来就这一连串问题搞得有些懵的样子，反应了两秒，然后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产品的实质审查还没有过？” “嗯，刚刚确认过了，还在审查中。” “这样子啊，”莫何沉吟了片刻，食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我马上问问什么情况，问完后再给你回话。” 清欢见他神色认真，不像是敷衍自己的样子，才点了点头，转身先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她坐回椅子上，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事情只差最后的这临门一脚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是......正在这时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一连串未知号码。 “在忙么？”接通后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几分慵懒，“微信都没时间回？” 她突然就含笑“哦”了一声，然后起身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艳阳高照，“你到了？现在那边应该是深夜吧？” 他“嗯”了一声：“时差还没倒过来，睡不着。” 听着他带着些许孩子气似的不高兴的语气，清欢心里却不知为何地愉悦了起来，她扬起嘴角说：“刚刚一直在忙，没来得及回消息，本想待会儿就给你回的，没想到你先打了过来。” 陈易冬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她这是知道自己不高兴了，专门在向自己解释，于是就轻轻一笑说：“好。” “那没什么事情我先挂了，你也早点睡了。”清欢转过身时远远看见莫何朝这边走了过来，于是就低声给他说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 果然没过一会儿，莫何就敲门进来了。 “清欢，那边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确实卡在了审查那关，”莫何皱了皱眉，“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专门去找一趟人了，晚上我约了姚局长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清欢愣了一下，本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想着事关产品后续签约的问题，也就只好应了下来。 晚上应酬的餐厅内风格清雅，安安静静。 包间里的陈设也都是仿古的，处处透露着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服务生将菜都端上后，就安静地把门带上离开。 等服务员离开后，莫何就拿出一个木制的盒子推到姚局长面前，笑着说：“姚局长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来和我们一起用餐，莫某真是深感荣幸，这点小礼物算不上很贵重，但是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姚局长务必收下。” 姚局长瞥一眼礼物，将它推回去，笑了笑，“礼物我就不收了，你们也别客气。反倒是我有些歉意，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最近国家对知识产权这方面的问题越来越重视了，所以审查方面就要严格很多。” “我懂。”莫何笑道，“姚局长也是按制度办事。” “主要是现在冒充，侵权的案例实在是太多了，随便拿个东西，就说是自己公司研发出来，跟着就开始到处圈钱，骗投资，所以我们在初期对这些申请就要严格把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莫何连连点头，奉承道：“现在这方面的市场确实良莠不齐，国家能在初期就这样把控，对于市场来说确实也是一种有力的支撑，只是辛苦你们了。” “本分而已。”姚局长摆了摆手，寒暄了几句后，又看了一眼清欢，然后试探地问：“听说你们已经和韦伯资本谈好了？” 清欢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位姚局长连这件事也知道，不自觉看了一眼莫何，见他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并没有要打算要接话的意思，而姚局长又看的是自己，于是只好点了点头说：“是的，姚局长，就等您这边审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安排签约了。” “这样啊……”姚局长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偶尔朝清欢探去的眼神，带着一丝将信将疑。 清欢被他这样的眼神弄得十分不自在，却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只好饭局全程都坐在那里干笑着，吃完饭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在门厅那里等着门童取车过来，先来的是清欢的那辆，她接过钥匙，转身和姚局长握手告别。 姚局长的视线在清欢那辆车的车牌上一扫而过，然后笑着说：“顾小姐的车牌号码挺别致的，想必当初花了些心思吧？” 清欢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车牌，也并没觉得有很特别的地方，于是就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车是我男朋友的。” 姚局长眉心微耸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清欢，心里立下就有了计较。 等她离开了，莫何才从姚局长身后走上前来，笑了笑说：“当初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突然呢，想必姚局长现在和我是一样的感受吧？” 姚局长却是像没听懂莫何在说什么似的，从门童手里接过钥匙，然后对他微微一笑说：“今天谢谢莫总的款待了，有时间咱们下次再约啊。”说完就挥挥手离开了。 莫何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姚局长的车消失在自己视线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嗤笑了一声，“老狐狸......不见棺材不落泪。”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饭局上根本就没怎么吃东西，光顾着和那位姚局长打太极了，所以回去以后，清欢又打开冰箱，给自己做了一大份蔬菜沙拉，然后端着盘子到客厅里一勺一勺地舀着吃，没吃几口，手机信息提示音就响了一下，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大村发过来的，大概意思就是因为陈曦很久没去乐队了，也不和他们联系了，老猫他们决定重新找一个主唱来顶替陈曦去参加比赛，大村觉得陈曦就这样放弃了机会很可惜，所以希望清欢能帮着劝劝陈曦。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清欢看完之后突然觉得很可笑，要论起认识陈曦的时间来说，他应该比自己要长的多吧，可是每一次陈曦遇到什么问题，或是他想要劝陈曦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却总是要通过自己来告诉陈曦。 只要和他们相处过的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大村对陈曦的感情并不简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有明确地表达过，就算是想要关心陈曦，也是一次次得通过别人的嘴去表达。 清欢叹了口气，关于大村的事情陈曦看得倒是透彻，她记得那次问陈曦的时候，她就说过，大村是一个患得患失，不敢对自己感情负责的人，她是不会喜欢这样优柔寡断的男人的。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清欢拿出手机给大村回了一条信息：我现在没有和陈曦在一起，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的话，何不亲自去找她说清楚呢？ 信息发送出去后，大村便再也没有回复了。 ------------ 第五十二章 升温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清欢就接到通知，说是产品的审查已经通过了，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昨晚那顿饭局的效率居然如此之高，接着心里突然就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没对，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昨天吃饭的时候那个姚局长既没收礼物，也没为难他们，难道就专门等着他们这顿饭放行？有些说不过去呀......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最后清欢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反正能赶在签约之前将问题处理好就行。 重新过了一遍合同的范本，然后又和韦伯确认了明天的签约时间后，清欢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瞟了电脑屏幕一眼，方才惊觉已经快2点了，而自己今天还滴水未进，怪不得刚刚感觉胃有些隐隐抽痛，于是她就准备下楼去买个三明治来垫一下。 出门左拐，路过小西的位置时，发现她带着耳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脸上还露出一丝花痴的表情，清欢挑了挑眉，一丝恶作剧的念头在脑海闪过，于是就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准备冷不丁地吓她一跳。 结果快走到她背后的时候，清欢就顿住了脚步，自己也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因为小西电脑上的人她熟悉无比——正是远在海外的陈易冬。 “清欢姐？”小西感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后，就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清欢后就放下心来，看见她盯着电脑也看得认真，不由就面带得色地开口，“我的男神帅吧？这是他昨天在美国一个峰会上的讲话，视频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下载了，你说他怎么能帅成这个样子？”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电脑，这次陈易冬演讲的题目是中国的开发性金融是否会对国际秩序构成挑战，他从中国********相关的金融活动，债务的可持续性，环境保护和社会稳定以及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作用几个方面来做的论证。台下的观众都听的十分认真，不时看到有人低头在记录着些什么。 屏幕上的陈易冬一身英伦打扮，儒雅而绅士，和平时比起来少了一份随意和漫不经心，多了一分专业和认真，十几分钟的英文演讲专业，幽默，字字珠玑，纯正的英伦发音优雅而性感，他站在巨大的深蓝色屏幕前面，整个人显得挺拔迷人。 这是清欢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易冬，他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身上仿佛带着光，让人的视线无法从他的身上转移开来，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心里那棵刚刚发芽的小苗，已经迅速地生长起来，长出了茂密的叶子，几乎遮住了她整颗心。 清欢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两人一起相处的点滴，或甜蜜，或酸涩，都化作浓得化不开的一团，久久地萦绕在心头…… 演讲结束后，陈易冬又回答了几个问题，然后才边解开衣服纽扣边往台下走，视频也刚好定格在了这一刻，镜头里的那个男人眉目俊朗，仿若上帝精心打造的杰作。 “真不愧是我的男神，”视频结束后，小西仍然痴痴地盯着屏幕，“你说做他女朋友的那个人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啊？” 清欢：“……” “别在这里花痴了，赶快准备一下明天去签约时的要准备的东西。”她有些心虚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那些东西不都早准备好了吗？也已经确认过了呀。”小西搔了搔后脑勺，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地说。 傍晚下班后，清欢难得没有加班，而是回去后掐着陈易冬起床的时间，给他去了电话，自从他去了美国后，两边的时差不一样，再加上两个人都忙着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只能在她这边晚上下班后，他那边刚起床的时间能通上话，而且这个时间还得在清欢晚上不用加班的情况下才可以，所以几天下来，他们也只通过两次电话。 “起来了？”电话接通后清欢轻笑着问。 “嗯，刚洗完澡出来，你呢？已经回家了吗？”陈易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意。 “刚到家，躺在沙发上呢。”清欢靠在柔软的抱枕上，笑着说。 “明天就要和韦伯签约了，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都弄好了吗？” “都弄好了，就等明天去签合同了。你那边呢？事情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如果问题不大的话应该可以提前两天回来。”陈易冬微微笑着说。 “真的？”清欢眼前突然一亮，坐直了身体，“明天和韦伯签完约后我手里的事情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等你回来后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儿两天？” “好啊，”他笑了笑，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后又说，“清欢，昨天我去拜访了一下我大学时的教授，聊天时无意间他提到自己还在带学生，我就突然想起了你，也和他大概提了一下，他说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申请学院的入学考试，当他的学生......你之前不是提到过你的梦想吗？但是你毕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这套理论知识，凭着你现在的能力和经验，想要跨进这个门槛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是如果你能回学校重新深造一下就不同了，这将会是一块敲门砖，也会是你进入到这个行业的一条捷径，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清欢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我……可以吗？” 陈易冬忽然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要不要试试呢？” 清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既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又有一丝微微的失落，如果自己去申请念书的话，应该会走至少两年吧，这样他们两个人就会变成异地恋，不，应该是异国恋了，但是从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听来，像是不太在意的感觉。 就算要和她离那么远，分开那么久，他也无所谓吗？ “我考虑考虑吧，这毕竟不是件小事情。”清欢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地说。 陈易冬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个机会，你既然有自己的梦想，也想要努力实现它，为什么不抓住这样的机会呢？我觉得你的路，远不止于此……”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好吗？”清欢突然打断了他，“易冬，我有些累了，想早点洗澡休息了，我们先到这儿吧。” 他听出她情绪的低落，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但是自己等会儿有个会议，现在也必须要准备一下了，于是也只好轻声说：“好，那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别太辛苦了。” “清欢，”陈易冬在挂电话前突然叫了她一声，然后顿了顿，“我想你了......” 清欢心头一跳，接着整颗心又变得柔软起来，她低低地应了声，“嗯，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电话那端，虽然是自己主动挑她的，但是这一刻，陈易冬的心境也变得激荡起来，他突然有种冲动，很想不管不顾地立刻坐飞机回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再也不要分开。这是他第一次在一段男女关系中有这样的感觉，而也是在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甜蜜的折磨。 挂了电话后，陈易冬在落地窗边站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才转身换衣服准备离开，幸好自己还算是个自控力不错的人，不然他还真不敢保证在这种满脑子里都是她的情况下，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想到这里，他就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个刚出庐的毛头小子似的，对待一段感情会这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会因为她的一句想你变得激动不已，也会因为她突然的沉默变得消沉起来，原来真的爱上一个人时，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滋味。 中午的时候陈易冬接到文霄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好像姚局长之前打听过清欢和他的关系，这件事不由让文霄有些警觉起来。 “你说莫何那小子不会借着顾清欢在打你什么主意吧？这合同咱们还签不签啊？”文霄在电话里有些纠结地问。 陈易冬眯了眯眼，将那份融资计划书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然后又问：“他们在姚局那里的审查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上午的时候找人问了一下，之前好像是因为政策突然收紧的缘故，所以就审得慢了些，问题倒也没什么问题，姚局长不过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才将这个周期缩短了，让他们先通过了。”文霄想了一下才说。 陈易冬靠着椅背坐着，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放在桌上的食指也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才缓声开口：“先签吧，他们的计划书，产品的研发情况之前我也找人调查过，问题不大，融资金额也不是什么大数额，估计莫何也是想尽快促成这笔交易，好给自己增加一些日后在德聚的砝码，这次先不管他，我回去就把清欢从德聚弄走，他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好的，听你的。” ------------ 第五十三章 意外 从韦伯资本签约出来，清欢抬头看着无比湛蓝的天空，觉得连那些灰白的云朵都变的柔软可爱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完成这样大的一个项目，虽然其中还是占了一些运气的成份，但是当合约签下来的那一刹那，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回公司的路上，清欢又忍不住摸出手机来算了一下这个项目自己将会拿到的提成，看着计算器上那个喜人的数字，她心里一阵激荡，也许等这笔钱到账后，自己就可以在S市买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正当她还沉浸在即将赚到人生第一桶金的喜悦中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陈曦打过来的......清欢怔了怔，接了起来。 “清欢，你晚上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能不能回来一趟，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那我下班后就回来。”清欢想了一下，这几天晚上自己应该都不用加班，于是就应了下来。 “嗯，那我在家等你。” 傍晚下班后，清欢就直接回了公寓，开门进去时，看见陈曦正坐在沙发上用iPad上网，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应该是陈母在里面做饭。 陈曦看见她进来，就放下手里的iPad站了起来，脸上有丝不自然的神情闪过，只是看着她，却沉默着没说话，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是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吗？什么事啊？”见她这幅样子，清欢愣了愣，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有些奇怪地问。 陈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清欢就听见陈母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清欢回来了？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清欢转过头，看见陈母笑盈盈地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陈母脸上露出这样展颜的笑容，不由有些受宠若惊，摆了摆手，礼貌地回道：“不用了阿姨，我在公司里吃过了，你们吃吧。” 陈母也没勉强，将盘子放在桌上后，就解开围裙走了过来，“今天叫你回来呢，确实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 “这件事说了你可别怪小曦，她还是很在意你这个朋友的，只是确实不太好意思和你开口，所以就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吧。”陈母坐在清欢旁边，轻轻叹了口气说，“当初呢，我给她买这套房子的本意就是想着她在S市找到工作后，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去和别人一起合租，每个月还要付那点房租，你知道，为人父母的，总是舍不得看见自己的孩子吃苦的，谁知这孩子却不听话，不好好找工作，非要去唱什么歌，搞得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了，没办法只好把房间租一个出去，用来当生活费……” 清欢听到这里时就有些明白今天她们叫自己回来的本意了，又想起那天自己不小心听到的对话，她的心里也有了打算，就勾了勾唇角，说：“阿姨，我听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不想再把房子租给我了，是吧？” “清欢……”陈曦站在那里轻声叫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 “主要是我们这边确实有些特殊情况。”陈母不待陈曦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接过话来，“小曦要结婚了，所以我们打算将房子收回来，做他们今后的婚房，所以实在是没办法将房子再租给你了，还希望你体谅一下。” “结婚？”清欢突然有些懵了，不由转头看向陈曦，“什么时候？和谁结婚啊？” 竒*書*蛧*w*Ｗ*Ｗ*.*q*Ι*s*ú*Ｗ*ǎ*Й*Ｇ*.*℃*c “可能国庆节的时候吧，”陈曦低声开口，“和吴川。” “吴川？！”清欢简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惊声叫了出来，“你确定是和他结婚？小曦，你没毛病吧？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要和他结婚？” 陈曦的脸一白，然后低下了头，有些讷讷的样子，没有说话。 “清欢，”陈母的脸色却突然变了，有些严厉地开口，“我觉得你虽然是小曦的朋友，之前也帮过她一些，我们也很感激，但是做朋友也应该有朋友的界限吧？她要和谁结婚，这应该是我们家内部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来指手划脚吧？” 清欢被陈母这番话说的有些语塞，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今天叫你回来也是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希望你能有个准备，好重新去找房子，不过从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看来，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毕竟你这些天也没有回来住过，说明你应该不是无处可去。”陈母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眼里微微露出一丝嘲讽来，“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和小曦之前签了合同的，让你提前搬出去算是我们违约，我们会付你一个月的租金作为补偿的。” 听见陈母说完后，清欢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确实也无话可说，就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周末的时候我会过来收拾东西，然后搬走的。” 这时陈母眼里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微微一笑，“我们也没有催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搬全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没关系，我周末就有空。”清欢站了起来，“如果没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清欢，我送送你吧。”陈曦这时却忽然开口。 陈母怔了怔，深深地看了陈曦一眼，但是却也没有阻止她。 清欢也有些意外，略微犹豫了一下，但是看见陈曦诚恳地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进了电梯，按了负一层后，电梯微微往下一沉，然后屏幕上的数字慢慢地开始跳动，清欢和陈曦站在里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密闭的空间里气氛异常地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后，陈曦才轻声地开口打破沉默，“清欢，我妈说话有些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清欢的眉心微微一拧，似乎是忍耐了一下，才开口：“小曦，你妈妈说话好不好听，我是不是介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要和吴川结婚？” 陈曦愣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我知道你对他有些偏见，但是后来他和我解释过了，是他的前女友缠着他而已，他没有和她有什么，他心里喜欢的人只有我。” “偏见？”清欢冷笑了一声，“就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能叫我对他有偏见吗？小曦，他根本就是品质有问题，这样的男人是不能嫁的，你和他结婚后不会幸福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陈曦忽然抬起头来，“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喝了些酒，行为不受控制也是正常的，我也有些半推半就，所以他才……”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清欢突然有些听不下去，她有些无法理解，就算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盲目的吧，但是竟然能盲目到这样的地步吗？ “你告诉你妈妈这件事了吗？”过了一会儿，清欢又低低地问。 陈曦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告诉了她，她还同意你们结婚？！”清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时电梯门突然叮地一声打开了，已经到了负一层，她往外迈出了两步，然后回过头，看着在里面死死咬着唇的陈曦，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小曦，你还记得吗，这是你第二次为他那晚的行为做出解释了，如果你心里很肯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不会需要这样一而再地解释给自己听的。” 说完之后她就头也不回地朝自己停车的位置走了过去。 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刚好七点多，十字路口车水马龙，四周高楼林立，矮房交错。最后一丝晚霞在西边苟延残喘，暮色已要降临。 等红灯的间隙，清欢盯着前方有些发愣，心里有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她不懂陈曦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理解陈母居然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能同意自己的女儿和那个人结婚……正出神的时候，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喇叭的声音，清欢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绿色的信号灯已经亮了起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踩油门，缓缓朝前驶去。 刚回到家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陈易冬给自己发起了视频通话。 “回家了？”他那边阳光正好，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灿烂的阳光把他挺拔颀长的身影剪成一道黑色的线条，光芒笼罩。 清欢笑了笑，“嗯，刚到家。” “你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怎么了？”陈易冬挑眉看了她一眼，这个时间他本来以为她会在外面庆祝的，结果她不但在家，而且情绪还有些低落的样子。 清欢摸了摸脸，有些讶异他的敏感程度，想了想后，还是将陈曦的事情告诉了他。 ------------ 第五十四章 遇见 “你说现在的父母为了能让儿女尽快地结婚，都已经没底限到这样的地步了吗？”清欢说完后就叹了口气，“还有陈曦，她怎么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那样的一个男人呢？” 陈易冬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才开口：“其实我觉得陈曦这样的举止和反应应该是一种心理自我保护的机制在起作用，事情发生后，她可能本能地不愿意去正视和直面自己受到的伤害，反而从另一个蹊径或是角度去寻求一种自我的安慰和保护，比如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强迫的，或是说服自己对吴川是有好感的，因为觉得有了感情基础后，再来看待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可能就没有那么得让人难以接受了，亦或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其实本来就喜欢吴川呢？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而陈曦的母亲之所以能同意这桩婚事，或许是因为陈曦告诉她自己喜欢吴川，她是受了一定女儿的影响，再加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那代人的思想观念可能还比较陈旧，认为陈曦既然已经吃了亏，如果能和这个人有结果，也不是不行，所以这件事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你也不必这样耿耿于怀啊。” 清欢听完后就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她那天晚上回来的样子我还记得，要说她是自愿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似乎是对他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有些不高兴。 陈易冬听出她语气没对，垂着眼眸，几秒后，才抬眼，扶着额说：“清欢，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也并不是不同情她的遭遇，只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很明显是她自己心态的问题，可能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的帮助了......” 清欢怔了怔，自己下午时只顾和陈曦生气了，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也许正因为陈易冬没有和陈曦有过任何接触，所以才能非常客观地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件事最根本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吧。 “好吧，我会试试让她去找心理咨询师聊聊的。”她轻声说。 陈易冬见她依然皱着眉，明白她还没有完全释怀，但是自己马上要去工作了，没有时间再继续和她聊，于是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周末的时候我找人帮你去拿东西，你就好好地给自己放两天假。” 清欢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就点了点头，“你先去忙吧，我洗澡去了。” 挂了电话后，她又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还是给陈曦发了条信息过去，将陈易冬提出找心理咨询师的建议给她说了，然而信息发出去后过了很久，陈曦也没有回复。 清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却不是陈曦的，她眯眼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号码有些眼熟，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宋海的号码。 他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之前在医院那一幕不甚愉快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清欢面无表情地将这条通话记录删除了，将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就上床睡了。 周末的时候清欢起了个大早，跑了步洗完澡后，就换了衣服出门去了，车从绕城高速下来，缓缓驶进市区的时候，城市的街道慢慢变窄，楼宇之间的间隙也越来越小，抬眼望去，就看见楼宇的缝隙之间，朝霞漫天，将天空染成粉色。 清欢将车窗摇了一半下来，晨风轻轻地吹拂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和惬意。自从到了德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自在和休闲的时光了，看着此刻难得安宁的城市，这几天由于陈曦的事情带来的郁结一扫而光，心情也变得爽朗了起来。 她将车开到一条欧式复古建筑聚集的巷子口，将车停好后，就慢慢地走了进去，这里是S市的一个旅游景点，里面林立着许多的欧式风格的建筑，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现在变成了商业区，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游客，只有一些出来吃早饭的人三三两两地坐在外面，或在喝咖啡，或在聊天，整个画面风格是悠闲而自得的。 清欢闻着满巷子的咖啡香往里走，然后找了一家露天咖啡店，在户外的白桌子旁坐下来。点了咖啡和三明治后，就抱着手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她喜欢这样来放松自己，可以将头脑暂时放空，什么也不用去想，只要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坐上一会儿，等离开的时候就会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很多时候想不通的事情，也通常会在这个时候茅塞顿开。 正当她在喝着咖啡，放空思绪的时候，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妈咪，我要吃冰淇淋，昨天爸爸说了，只要我回答对了那个问题，就能吃冰淇淋了。” “可是现在是早晨，如果你早晨就吃冰淇淋的话，会引起胃疼或拉肚子，那样妈咪就必须送你去医院了，去了医院，你可能就好几天都不能吃上冰淇淋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妈咪让你自己选择，看你是想要现在吃冰淇淋，然后接着好几天都吃不到，还是等一会儿了再吃，然后明天在合适的时间，还可以继续吃冰淇淋。”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清欢愣了一下，不由顺着声音的来源处转过头去，正好就看见特瑞莎带着一个十分可爱的混血小女孩坐在离自己三张桌子的地方，正软声细语地和女儿说着话。 不知道自己现在过去打招呼会不会打扰到她们，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没有做好决定的时候，特瑞莎抬头时也看见了她，怔愣了一下后，就朝她微微笑了笑。 于是清欢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她们那张桌前，笑着和特瑞莎打招呼说：“早啊，这是你的女儿吗？真漂亮！” 特瑞莎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旁边的小女孩儿睁着大大的蓝眼睛，奶声道：“谢谢......” 特瑞莎和清欢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然后都忍俊不禁。 这时从店里走出来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男子来，他来到特瑞莎后面，扶着她的肩膀有些迟疑地看了清欢一眼。 “这是我原来的同事，大家正巧碰见了。”特瑞莎伸手摸着他的手背，笑着说，然后又看向清欢，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弗兰克。” 清欢微微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去：“你好，顾清欢。” 弗兰克也很有礼貌地笑着，然后伸手和她握了一下，“你好。”然后他又伸手抱起小女孩来，在她脸颊亲吻了一下，“爸爸带你去逛逛好不好，刚刚你不是说想看看那个池子里的鱼吗？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小女孩很高兴地点点头。 说完后他又在特瑞莎的脸颊亲吻了一下，“难得碰见熟人，你们聊吧，待会儿我们再碰头。” 特瑞莎笑着点了点头，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直到看不见他们后，才转过头来对着清欢一笑。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清欢坐下后，笑了笑说。 上次还听特瑞莎说在和自己丈夫办理离婚手续，并且两人还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但是从今天看来，两人的感情很好，并不像那种闹得剑拔弩张的夫妻之间的模式。 特瑞莎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微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诧异？我们两个看起来并不像要离婚的样子……” 清欢低着头，一时没有接话。 “其实我也觉得很神奇，那天我从公司辞职回家后，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将抚养权让出的准备了，因为失去了工作，我简直一点胜算也没有了，于是就去幼儿园接了女儿，带她去海洋公园玩了一下午，然后又一起去超市买了菜回家做饭，打算尽量给她的童年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特瑞莎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脸上还有一丝惘然，“我们做好了饭，等弗兰克回家一起吃饭，吃完饭哄了女儿上床后，我就向他摊牌了所有的事情，并且也说明了自己愿意不再和他争夺抚养权了，只求他能给我多一些的探视时间。” “结果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吗？”特瑞莎看着清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说他本意也不是想和我离婚，只是我之前太在意工作，太在意收入，给到家庭和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女儿发烧生病好几天，陪床的人永远是他，我可以一天都不出现在病房，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于是就向我提出意见，谁知我并不放在心上，无奈之下，只好用离婚来威胁一下我，谁知道我听了后第一反应却是去清算财产，这让他很愤怒，一气之下就动了真要和我离婚的念头。” ------------ 第五十五章 玛莎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就像我和他刚认识的那个晚上……然后他说提离婚其实也是想让我警醒到家庭的现状，并不是真的想和我分开。”特瑞莎脸上满是幸福和满足的神情，“到最后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国......” 清欢微微有些愣神，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特瑞莎虽然失去了工作，却意外地得到了丈夫的谅解，重新收获了家庭的幸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特瑞莎，这真的是太好了。” “我们下个月就会启程去我丈夫的家乡了，将会那里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特瑞莎笑了笑，“今天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这一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能在临走前见到之前的同事，心里其实也挺欣慰的。” “要不在你走之前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当做是为你送行了。”清欢诚恳地看着她，建议道。 “不必了，我最不喜欢送来送去的那一套，徒添些伤感的味道。”特瑞莎摆摆手，笑着说，“能在这里遇到，聊几句，就挺好的了。” 清欢也没再勉强，又陪她坐了一会儿后，就准备离开，好让她去陪丈夫和女儿的，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见特瑞莎又叫住了自己。 “清欢……” 回过头，却看见特瑞莎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才下定决心缓缓地开口：“有件事情，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清欢转过身，点了点头，笑道：“你说。” “我知道之前你一直觉得抢了我的项目而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我想说，其实你不必有什么介怀的，实际上在听说莫何将项目给了你之后我反而暗自松了口气。”特瑞莎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这个项目拿到手后能得到的利益固然是可观的，确实十分具有诱惑力，但是相应要承担风险也很大，不可否认，利益当前的时候，我也很动心，忍不住也想要去冒一次险，但是跟了莫何那么多年，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这件事恐怕没那么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你最好慎重决定。” 清欢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特瑞莎，不明白她这番话的用意在什么地方。 特瑞莎看着她这幅模样，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再把话说明了一些吧，之前公司同事不是一直对玛莎和Miss宁离职的真正原因都猜测纷纷的吗？我建议你去查查实际的情况，特别是玛莎那里，据我所知，她被莫何连累的不轻，现在过的不是特别好，而我之所以还能全身而退，不过是没动妄念，所以才能看得清楚，懂得明哲保身罢了。” 清欢愣住了，还没来得及细想特瑞莎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就见她朝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就迈步朝刚刚丈夫和女儿的那个方向去了。 她离开后，清欢慢慢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脑海里有些乱糟糟的，特瑞莎刚刚说的那番话包含了很多的信息量，但是她却又没有把话直接说开，明显是觉得点到即止就好了，剩下的想要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查，可是她都已经离开公司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明说的呢？这一切会不会是个挖好的坑，专门等着自己跳下去呢？ 清欢瞬间没有了刚来时候的那种闲情逸致了，又喝了几口咖啡后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时候道路上不比来时那般空荡了，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清欢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绕着圈，特瑞莎说的话一遍遍地回响在耳边，想了半天后，她还是拨通了小西的电话。 “喂，小西吗？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件事情？” 周一上班的时候，清欢前脚刚进办公室，小西后脚就跟了进来，还神秘兮兮地在把门关上之前，朝左右两边都望了一眼，确定无人后，才关好门转过身来。 “有必要做的这样明显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有秘密要同我讲了。”清欢将包随意地放在一边，好笑地看着她说。 “我这不是保险起见吗，毕竟挖的可是大老板的料。”小西撇了撇嘴，然后坐在清欢对面，脸上是难得严肃的神情，“清欢姐，你让我帮你查的事情，有了一点眉目了。” 清欢挑了挑眉，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离职的玛莎，离开德聚后，并没有在其他任何的一家公司继续任职，就像是在这个行业消失了一般，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官方上看来她并不是因为过失离职，按道理不会混到没有其他公司愿意要她的地步啊，于是我又继续深挖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没有继续工作的原因，是因为生病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清欢姐，你知道她在医院看的什么科吗？” “什么科？”清欢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但是还是尽量保持面上的风波不动。 “根据我查到的消息，玛莎几次在医院都是去的精神科，而且是被家人强制性送去的，”小西顿了顿，“据说是因为她两次自杀未遂被家人发现，而且这种倾向还有更严重的趋势，家里人没有办法，只好将她送到医院，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现在她还住在城郊的一所疗养院内的......” “知不知道她精神上具体是什么情况？抑郁症吗？”清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心下一沉，神色凝重地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事关人太隐私的问题，估计得花些功夫了。”小西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问，“清欢姐，你叫我打听这个事情，是不是怀疑玛莎离职的事情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件事情确实太凑巧了，她刚走，就得了这样的病，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得了病才离开的，还是说因为离职的事情受了太大的刺激......” “行了，这件事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上班，让我好好想想。”清欢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一开始就这么复杂，她此刻脑子有些乱七八糟的，完全理不清楚头绪。 小西点了点头，明白这件事情有些出乎人意料，她可能也需要时间消化，于是就不再作声了，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离开后，清欢拿起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玛莎的资料，还有她去医院时医生下的诊断书。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将一个好好的人逼到这种地步？照片上的玛莎看起来很年轻，束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笑起来时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医院那份资料上憔悴的脸庞看起来判若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两张照片之间只相差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清欢盯着桌上的资料，眉头紧锁着，心里有些犹豫，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呢？事情一开头就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很难预料查到后面还会查出些什么来。可是特瑞莎那天特意叮嘱的那几句话却又一直让她心里有些放不下。 这时电脑上的公司内部聊天系统的提示音响了起来，她点开一看，是审计部的同事发来的消息，公司半年度的审查快要开始了，让她提交一下这半年来部门所有的项目预算，走账记录还有供应商的背景汇总。 清欢暂时放下心里的事情，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就开始找之前管理组上预算的同事玛丽拿相关的材料，正在她将所有的材料都汇总了准备发给审计部的同事时，脑海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就点开了玛丽的头像，然后打了一行字发送出去：把前两年所有项目的账目表都给我一个。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消息发送出去后，清欢抱着手在电脑前呆坐了一会儿，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既有些忐忑不安，又有种即将要窥破这个秘密的兴奋感，因为她有种预感，如果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么莫何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这种捉摸不定的态度，也会顺藤摸瓜地找出其中的缘由来，得知了原因后，自己将来也不会一直处于这样被动的位置了。 竒 書 網 Ｗ w w . q í Ｓ ǔ Ｗ Ａ И Ｇ . Ｃ c 晚上回到别墅时已经是九点多了，清欢又累又饿，从橱柜里拿出一盒方便面来，准备泡了将就对付一下，正打算往里面掺开水的时候，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走过去一看，是陈易冬打来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来，接了起来。 “在干嘛？”电话那端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刚回来，准备吃东西呢，你呢？准备去工作了吗？” 陈易冬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问：“想我了吗？” 清欢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嗔怪地开口，“干嘛啊……” “快回答，到底想我了吗？”他在电话那边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大有种如果她不回答自己就不会罢休的架势。 清欢被他这种小孩子的行径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小声地回答了一句：“想了......” “好吧，那就准备开门吧。”陈易冬带着笑意说道。 清欢一惊，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窗外看去，接着就听见传来停车的声音，有人下了车，还有滑杆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 第五十六章 背景 清欢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甚至来不及穿鞋，就赤着脚飞快地跑到了门口，猛地将门拉开，就看见陈易冬站定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暗纹衬衣，更显得轮廓深邃英俊，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臂的地方，手里托着箱子，正看着她笑。一辆黑色的轿车在他身后缓缓地开走。 清欢愣愣地看着他，一动不动，耳边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只能听见自己胸中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快速跳着。 陈易冬站在原地，唇角噙着笑，眼睛黑而明亮，紧锁着她，朝她微微张开了双手，却没有说话。 清欢终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温暖怀抱里，她紧紧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感觉自己平寂疏离了好多天的心，仿佛也重新变得滚烫。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就回来了？”她低低地说着，然后抬起头来，就撞进了他蕴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他声音有些暗哑地说着，然后低头就吻了下来。 久别重逢，这是个温柔而绵长的吻，他们就站在夜色中，柔黄的路灯淡淡地洒在两人身上，在地上勾勒出两道难舍难分的轮廓来。他吻得很温柔，但也很深入。一只手扶着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抱着她的纤腰。追寻着她的舌...... 清欢被他吻得恍恍惚惚，身体软得一塌糊涂，脸滚烫得吓人，她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我想你了......” 陈易冬听见她这样娇软的声音，心里不由一软，又埋头轻啄着她芬芳轻柔的红唇，“你知道吗？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真是一刻都静不下来，只好用了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完，就立刻赶回来了。”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情话，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却让她觉得心里甜得像是抹了一层蜜似得，不由傻傻地笑着，揽着他后腰的手又紧了紧。 第二天上午，清欢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窗帘缝间有光透着进来，她有些困倦地拥被坐了起来，卧室里很安静，要不是呼吸间全是陈易冬的气息味道，还有身体传来的阵阵酸痛，她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昨晚是做了一个梦。摸到床边的手机，划开屏幕一看，已经临近中午了，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她哀叹了一声，反正也来不及上班了，索性给莫何发了个信息请了假。下床的时候，突然腿一软，差点没能站稳，自己昨晚被他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放过她，她累极了，眼睛一闭就沉沉地睡过去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现在。 既然请了假不用上班了，清欢便慢腾腾地起来洗簌穿衣，然后才走出卧室，听见书房里传来陈易冬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爷爷，你也要注意保重身体，等我这边一空下来就来看您，您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难得听见他对外打电话时能有这样温柔的声音，清欢轻轻地走了过去，从书房未关严的缝隙中看见陈易冬西装革履坐在书桌前，戴着蓝牙耳机看着墙壁上的视频投影，“再见，爷爷。”他敲键盘关了图像和话筒，眉心却习惯性地微蹙起，颇严肃的样子，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正在出神，陈易冬却抬头看见了她，问：“醒了？” “嗯……”清欢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还是没有进去。 “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不进来？”陈易冬含笑看着她，双手交叉地坐在那里。 “听见你在和家里人视频，不确定我进来好不好。”清欢低声说着，然后才慢慢地走了进来。 似乎是听出她话里的那丝酸意，陈易冬挑眉笑了笑，然后伸手将她轻轻一带，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双手环着她的腰，“那是我爷爷，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习惯了每次出门回来后都会给他打个电话报平安的，他现在身体不是很好，我姐姐陪着他住在疗养院里的，等这一阵忙过了，我带你回去看他好不好？” 听着他这样细致地和自己说着身边最亲近的人，清欢心里一阵柔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身体微微朝后，将头靠在他肩胛的位置。 怀里的人乖顺得像只慵懒的猫咪，陈易冬揽着她的腰肢，感到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脖颈的位置，突然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他转眸看她侧脸，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好一会儿了，才低声说：“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请假了。”清欢摇摇头说。 “那我们再回去躺一会儿？”他看着她，忽然凑过去，在她鬓角上轻吻了一下。话里的暧昧是这样的明显。 清欢的脸不由一红，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我好饿......” 陈易冬低低地笑了，放开她后，手在她腰上的地方似无意般地轻抚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法式餐厅，却坐落在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里，环境清幽，菜式也十分的别致，看得出是厨师花了不少的心思想出来的。 清欢看着菜单上那些优美的图片就觉得十分有食欲，加上自己确实也有些饿了，于是就接连点了苹果鹅肝，烟熏三文鱼，还有一份沙拉...... “这里的厨师一定会很喜欢你。”陈易冬只点了一份三文鱼后就合上菜单，然后含笑说。 清欢转头看了一圈，餐厅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桌人，每个人面前的餐盘里的食物都很少，大家都小口小口地吃着，吃了几口后，就将刀叉放下，慢慢地品着杯里的红酒，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似乎只有她才是正儿八紧来吃饭的那个人，怪不得刚刚服务员看她的眼神有着那么一丝意外。 “来餐厅不就为了吃饱吗？”她撇了撇嘴，小声地说。 陈易冬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来这里要吃饱可能得费点功夫。” 清欢：“……”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就依次将前菜和主菜端了上来，正好印证了陈易冬说的那句话，每道菜的分量都极少，确实，想要吃饱的话不知要点多少份去了......清欢一边腹诽着，一边拿起叉子，尝了点儿鹅肝，味道很不错，又忍不住把整块都吃掉了。 她刚吃完，服务员又很快过来给她上第二道菜，第三道，接着又是甜点和浓汤。 旁边有几道诧异地目光投向他们这边，清欢头也没抬，吃得浑然不知，陈易冬则在一旁用一种宠溺地目光看着她，唇角是一抹温柔至极的微笑。 清欢吃了甜点后才抬起头来，却不期然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宋海。他正和文静一起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桌子，目光不经意移过来，和她对上，下一秒便移开。 他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她也乐得清静，收回目光后，又继续和陈易冬聊天。 临走前清欢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宋海站在那里，正低头点着烟，听见她的脚步声后，就抬头看了她一眼，“清欢，能聊聊吗？”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聊的吗？”清欢站在原地，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宋海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烟来，“你和陈易冬在一起了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清欢冷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陈易冬的背景和底细吗？”宋海叹了口气，“我不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地被蒙在鼓里，和他们那种公子哥儿沾上关系没什么好结果的，他们那种人是没有什么真感情的，我不想你受伤……” 清欢差点笑出声来，“宋海，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句话的？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吗？至于陈易冬和我是什么关系，我和他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 说完后她就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去。 “你知道他爷爷是xxx吗？”没走几步，就听见宋海在身后冒了一句。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清欢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脸上有些惊诧莫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见她停住了脚步，宋海又接着继续说：“你觉得那样的家庭，会能让你和他真的在一起吗？” 清欢的脸刷一下全白了，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由握紧成拳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开口：“宋海，我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关心我的私事了，免得你太太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后她就快步离开了这里，留下宋海一个人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 ------------ 第五十七章 浮现 在回去的路上时，陈易冬就明显感觉到清欢的情绪没对，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副驾上，时而恍恍惚惚，时而又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好吧，到底怎么了？”陈易冬终于忍不住了，踩了一脚刹车后，将车缓缓地靠在路边停下，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问。 清欢咬了咬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紧紧地盯着他：“xxx是你爷爷？” 陈易冬怔愣住了，他似乎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犹豫了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是在防着我什么吗？”清欢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眼眶一下红了起来，“怕我知道了你的家世，从此就缠着你不放了？” “清欢，”他有些无奈地样子，低声说：“你别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清欢咬着唇坐在那里，定定地盯着他看，虽然在刚开始和他接触时就猜测过他应该是来自于富贵家庭，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的背景居然这样显赫，宋海说的话是不中听，但是至少他说对了一件事，他这样家庭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像她这样普通平凡的女孩儿？还是说其实他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和自己有什么结果的，一切不过是玩玩儿而已。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和陈易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却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那是一种热烈迷醉得让人难以自拔的感觉，有时只是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想到这个男人现在属于自己时，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让人生出一种恨不得和他一夜之间白头的那种感触来。 但是两人能不能真的就一起白头呢？清欢以前本能地不愿去多想，只想沉溺在他为自己营造的这种美好中，再也不露出头来。 她心里也明白这种自欺欺人的表象不会维持太久，却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的快。 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清欢，陈易冬不由叹了口气，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声说：“清欢，对不起，一开始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对我有成见，那样的话我们连交往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并不是在防着你什么，反而是在害怕，害怕你会因为畏惧我的家庭带来的压力而拒绝我，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欢你……”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全成了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了。 “清欢，你好好想想就应该知道，我们都不是看重家庭环境的人，我们是因为相爱走到一起，跟其他的都没有关系。”陈易冬将她又揽紧了一些，“我们只需要确定一点，那就是你爱我，我也爱你，这就够了，不是吗？”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目光是这样坚定不移，清欢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一颗心也终于重新归于安定，因为她从他的语气中，也听出了不安和紧张，实际上他是在担心她不接受吧？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索性心一横，不管了，反正她爱他，这就足够了，不管将来要面对什么，只要两个人相爱，就什么也不怕。 很多年后，清欢在回忆起这个时候自己拥有的那种为了爱情不畏惧一切的坚定决心时，都会忍不住沉默，这世间大抵最美好的感受就是两颗相爱的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共同面对将来那许多未知的时候吧？ 只不过当时的她却忘记了，世上从来太过美好的东西，都是易碎且无法长久的。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吴晗突然给清欢发消息，约她下班后私聊。还偏偏不肯在公司谈，她想起了两天前发给他的那份资料，心里明白应该是有了结果了，于是就和他约在了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咖啡厅里。 下班后，清欢就直接过去了，到了那里的时候，吴晗已经坐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等她了。 “这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吴晗将自己的MacBook转了一个方向，屏幕面向清欢，“从账面上看都有理有据，毫无破绽。” 清欢听完后心里一沉，吴晗既然这样说，也就说明是有问题了。 “问题在于这些大大小小的供应商。”吴晗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些供应商的名字都标红。 “有什么问题？公司的供应商应该都是通过正常的招标流程进来的吧？”清欢眯起了眼睛问。 “当然，但是仔细一查就会吓一跳，这些供应商背后的背景居然都和莫总脱不了干系，有的公司法人是他的亲属，有的公司的和他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比如说这个叫王强的，是他的表哥，也就是他姨母的儿子，而这家公司的老板，则和他一起控股开了另一家贸易公司。”吴晗将其中两家公司拧出来单独给清欢举例说明。 如此明目张胆地利用职权徇私舞弊？清欢只觉得自己背脊发寒，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这些东西都能确定真实性吗？毕竟这不算是件小事。” “当然了，我找的这家调查公司的人是我的一个铁哥们儿，他的路子算野的，才能打探到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个事情，那就是其实后来公司审计部门的人也察觉到了些不对，还没动手的时候，当时的负责人就跳出来引咎辞职了，就是玛莎和Miss宁，她们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审计的人就不了了之了。”吴晗神色凝重地说。 清欢一下想起了资料上的玛莎憔悴的面孔来，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落到那样的地步吗？因为她付出了，可是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才会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绝望，以至于到不想活下去的程度？ 在这个世界上，能迅速地剥夺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的求生意志的，除了爱情，不作他想了，结合后面看到的莫何和Miss宁之间的关系，清欢突然明白过来了，玛莎应该是在离开后发现自己对于莫何的意义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能被利用关系，当她失去了被利用的功能后，莫何就迅速抛弃了她，去寻找下一个替代品了。 而玛莎应该是一心一意地爱着莫何的吧？不然也不会甘愿为他牺牲了那么多，所以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后，她才会那样绝望，那样地想了结自己的余生。 “清欢姐，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为什么审计的人在玛莎和Miss宁离职后就收手了？从现在公司还没有过更换供应商的动作来看，绝不是莫何就此收手了，而是公司内部应该有什么顾虑，具体牵扯到了公司高层多少，现在还看不清楚，但有一点我觉得可以确认，那就是莫何突然让你来当这个经理，他背后的用意绝不简单。”吴晗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 清欢坐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那次饭局的时候，为什么Miss宁一定就要带她去呢？从后来陈易冬的语气听了出来，Miss宁带她过去的目的很明确，她知道陈易冬想要她，所以就将她打包好送过去，以此来拍陈易冬的马屁。 鉴于Miss宁和莫何的关系，可以确定的是，当时这件事也是出于莫何的授意的，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陈易冬喜欢自己的事情的呢？而且提拔她来当经理这件事会不会也是想向陈易冬示好的一个表现呢？或是说莫何的这一举动，背后其实还有更深的意义？ 清欢突然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因为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身体早已失去了控制，而她整个人正在向着一个不知名的黑洞飘去。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清欢转着手里的咖啡杯，轻声地说。 吴晗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将电脑收了起来，“那好，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们，人多，总归想的办法也要多一些。” 清欢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目送吴晗离开后，清欢又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摸出手机给陈易冬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下班，自己有事要和他商量。 陈易冬很快回复了信息，说大概9点到家，清欢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盘算着自己这个时候出发到家也差不多了，于是就回复了一个：家里见。然后起身离开。 炎炎的夏季让整个城市陷入到无比的闷热中，虽然咖啡厅离停车场只有一小段距离，却仍然走得清欢一身的薄汗，她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刚从浴室走了出来，就听见楼下客厅有动静，下楼一看，果然是陈易冬回来了。 ------------ 第五十八章 离职 “回来了？”清欢一边下楼一边就欢快地扑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饿不饿，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方便面？”陈易冬好笑地看着她说。 上次他从美国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开了封的那盒方便面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结果再拉开橱柜门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还放着好几盒，脸色就更臭了，当即就将那些方便面都扔了出去，并警告她，如果下次再被他发现她只会吃方便面来应付，后果自负。 “我也不是只会煮方便面的好不好？”清欢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其实我的厨艺还挺不错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陈易冬唇角弯了弯，含笑看着她说。 “等着瞧。”清欢气哼哼地转身去了厨房，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之前买的一些食材，又拿出一包意大利面，正儿八经地开始做了起来。 “要不要帮忙？”陈易冬一边笑着，一边挽着袖子走进来。 “去去去，先洗澡去，别捣乱。”清欢抬了抬下巴，开始娴熟地将胡萝卜，洋葱，西芹都洗干净，然后放进料理机里，准备将这些食材都碎成细末。 陈易冬看她煞有其事的样子，笑了笑，也没有再打搅她了，转身上楼去洗澡了。等他擦着未干的头发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番茄肉酱的味道了。 清欢在面上淋上肉酱后，就将手里的盘子递给他，洋洋得意地开口：“尝尝，应该不比外面餐厅做的差哦……” 陈易冬接过后坐到餐桌边上，尝了一口，味道竟然真的还不错，有点那种传统意大利肉酱面的味道，于是就笑着点了点头，“手艺确实不错，值得表扬……” 清欢得意地笑了笑，端了自己的那份坐到他的旁边去了。 “你发信息说有事要和我讲，什么事？”陈易冬叉着面，瞟了她一眼问。 清欢坐直了身体，将今天吴晗告诉自己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然后就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这件事我总觉得像哪里有问题，但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陈易冬听完后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是沉吟了一下，才说：“莫何在德聚动的这些手脚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了，他和供应商，公司的审查部门都串通一气，利用职权获取私利的事情在你们公司高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他还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久？”清欢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说：“公司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说呢？德聚的高层内部关系其实很复杂，我相信你进去之前就应该听说过关于莫何身世的事情，其实那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确是德聚老板蔡詠在外的私生子，由于蔡詠畏惧他太太娘家的势力，所以莫何的身份一直没有被承认过，直到成年后，蔡詠才将他安排进德聚上班，因为心中对他还是有些愧疚，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对他的容忍度就高一些，加上莫何这个人很聪明，他做这件事之前早就打通了公司上下的很多关节，有些高层也能从中分一杯羹，所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大家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是这样，那他为什么会把玛莎和Miss宁推出来当挡箭牌呢？”清欢有些不解地问。 陈易冬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说：“大部分的高层确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有一个人不会，而这个人偏偏在德聚的分量又很重，你觉得会是谁？” 清欢怔了怔，喃喃地接道：“你是说......蔡詠的太太？” “当然，莫何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耻辱的标记，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打击他，让他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当初蔡詠把莫何弄进公司很是费了一些周折，被这位蔡太太知道了后，就开始不余其力地对付他，莫何其实在德聚日子并不好过，如果不是他够聪明，早就被赶出公司好几回了，把玛莎和Miss宁推出来当挡箭牌，也是因为那位蔡太太那两次逼得太紧的缘故，还好他很擅长于未雨绸缪，所以只牺牲了两枚棋子，最终还是保全了自己。”陈易冬说着眼里就闪过一丝讥讽的意味来。 “所以他推举我来当经理，其实也不是真的看中我的能力，背后也是有他的考虑的，是吗？”清欢听到这里，脸色反而平静了下来。 陈易冬沉默了两秒才说：“我觉得他应该是提前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将你放在那个位置上，应该是为了让蔡太太收手，因为她一旦得知你是我的女朋友，多少还是会有点顾忌，动你的话可能会得罪我……” 竒 書 蛧 Ｗ Ｗ ω . q í s ú Ｗ à Ｎ Ｇ . c c 清欢抿抿唇，又说：“这些事情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呢？害得我无缘无故地就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 他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过去，握住她后脑勺将她带到怀里，“那时候的你一心沉浸在终于有机会证明了自己能力的喜悦中，我怕告诉你真相后你心里会难受，终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让你开心一些，我心里也舒服。” 她懵懵地一脸撞进他颈窝里，搂住他的腰，轻声说：“可是我不喜欢有人这样利用你，特别是还通过我来利用你，这种感觉真的很糟。” 他揉揉她的脑袋，“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莫何那个人心计很深，一旦想好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择手段的，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找出其他事由来接近我，之前他就已经试探过我好几次了......所以你不要去乱想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他越是这样安慰自己，清欢心里越是难受，她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辞职了好不好？不在这个公司做了，这样他就不能再拿我来做文章了，免得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陈易冬见她一脸正色，不像是在赌气或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想了想说：“我上次说的让你出去读书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念完学位回来，以后的路也要宽一些。” 清欢低着头，没作声了。 他看着她这幅模样，就问：“那么不想去念书？” “也不是......”清欢耸拉着脑袋，低声说：“要是我出去念书，那不是就要和你分开了吗？你想要和我分开那么长时间吗？” 陈易冬忽然笑了，然后捧起她的脸蛋儿，声音里带着笑意，“傻瓜，你觉得我会舍得离开你那么长时间？如果你要出去念书的话，我就申请外调到美国去驻守，这样我们不就不用分开两地了吗？” 竒_書_蛧_Ｗ_ω_Ｗ_._q_í_δ_Ｕ_ω_ǎ_й_g ._℃_c 清欢听得眼睛一亮，刚刚的郁闷一扫而光，她抱着他的腰，嗡声问：“真的？” 陈易冬心头一软，用手掌摸摸她的头，“当然了，你一天想什么呢......” 清欢靠在他的胸口，心里软的不行，既然听他讲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她自然不会再留在德聚了，出去念念书也好，她现在的短板确实也是专业知识的匮乏，能回校园去重新系统地学习一遍，从长远来看，确实很有益处。 吃完饭后清欢在厨房里收拾盘子时，陈易冬抱着手站在门口，“你不用收拾的，放在那里明早阿姨就过来洗了……” 清欢笑了笑：“就两个盘子，顺手就洗了。” 陈易冬没说话了，站在原地看着她穿着围裙，麻利地擦着盘子的样子，心里不由就一动，然后轻声开口：“清欢，下周我们去看我爷爷好吗？” 清欢擦盘子的动作募地停住了，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在不知道他的背景之前，她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期盼他能将自己介绍给他的家人的，但是在知道他来自于什么样的家庭后，再说起要见他的家人，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万一他们不喜欢她，不接受她，那么她该怎么办？ 陈易冬似乎是看出她心里所想，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低声说：“我爷爷私下其实是个很慈祥的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我的父母和姐姐也都是很容易相处的人，到时你见到就知道了。” 清欢愣了愣，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不由轻声笑了，然后点点头说：“好。”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清欢就打好了辞职信交给莫何。 他看到清欢的辞职信后似乎并不惊讶，也没有多加挽留，只是提出公司员工主动提出离职一般是需要提前一个月的，他也不想为难她什么，只是让她将手里的工作交接完后，再正式离开公司。 清欢想了想，觉得也合乎情理，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小西他们知道了她要离开的事情后，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鉴于之前清欢让他们查的事情，大家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反而都认为她能及时脱身出来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办法。 ------------ 第五十九章 探望 周末清晨的时候，陈易冬早早地就将清欢从被窝里挖出来，然后推着她去洗簌，换衣服......直到坐上车的时候，她都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头一歪又闭上了眼睛。 车飞快地行驶在马路上，到了收费站后又一路上了高速，清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发现有些没对，于是就直起身体来，揉揉眼睛问：“怎么还上了高速了？我们去哪里啊？” 陈易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终于睡醒了？” 清欢脸一红，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某人昨晚折腾得太晚，害得她严重的睡眠不足。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空了我带你去疗养院看爷爷，现在我们就在去的路上。”陈易冬一手扶着方向盘，懒懒地说。 清欢愣了一下，然后“啊”了一声。 “怎么了？”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今天去啊，我什么东西都没有买，第一次去见你的家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地上门去吧？而且我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换，妆也没化......”清欢看了自己身上随意穿的一身T恤和短裤，哭丧着脸说。 陈易冬瞟了她一眼，然后弯了弯唇角，“不用买东西，我们家没这规矩，爷爷喜欢自然就好，所以你这样去见他，说不定他还要高兴一些。” 清欢白了他一眼，赶紧低头翻了一下自己随手拿的包包，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能不能补救一下，衣服是没办法换了，但是至少得化个淡妆吧，要不然自己这样睡眠不足的样子，脸色差得像个鬼一样，怎么见人啊？ 幸好包里一直都备着一个气垫粉底霜用来补妆，清欢连忙拿出来开始往脸上扑腾起来，然后又用了一支变色唇膏涂在唇上，弄完之后，看起来气色要比刚刚好了一些。 陈易冬一边开车一边偶尔朝她投去一瞥，见她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高兴，唇角的笑容也抑制不住。 疗养院在J市城外的一座山腰上，环境清幽无比，道路两旁是一排整齐的枝叶茂密的大树，将炎热的阳光阻挡住，在这样的季节，身在其中时还能感到空气中的丝丝凉意。大门有武警把守，检查了证件后才放他们进去。这样的阵势看得清欢心里一阵紧张，手紧紧地捏着包的背带，指节都有些泛白。 陈易冬像是看出她的紧张，轻揉着她的脑勺，下巴不经意贴了帖她的额头。 从大门进去后车又开了一会儿，穿过一个湖泊后，才看到前方有几栋红白相间的别墅坐落在山间，他们停在了中间的一栋门口。然后就有一个警卫员走上前来，看见陈易冬后，就笑了笑说：“首长从早上起来就念叨了半天了，还坚持要等你们来一起吃午饭呢。” “他又不听医生的话，这饭点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陈易冬听了后就皱起眉说，然后带着清欢朝里面走去。 进去时陈爷爷正在指挥阿姨将菜端出来摆好，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自带一股威严的气势，看见清欢他们进来时，脸上堆满了笑容，“回来啦？” “爷爷，您怎么又不听话啊，谁要您等我们吃饭了？”陈易冬走上前，有些不高兴地说。 “偶尔一次，没那么严重。”陈爷爷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着，然后视线落在清欢的身上，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这就是清欢吧？你好。”说着就向她伸出了手。 清欢没想到陈爷爷竟然是这样一个和蔼近人的样子，心里不由一软，连忙上前躬身握手：“爷爷好。” 握完手后，清欢还有些局促，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陈易冬。 他含笑看着她，“傻站着干嘛，还不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清欢有些傻傻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小跑着朝洗手间去了。 听见她的脚步声跑远，陈易冬才看了爷爷一眼，问：“您觉得怎么样？” “你自己觉得呢？”陈爷爷反问他，“我觉得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她在一起觉得怎么样，以后要共同生活的是你们，不是吗？” 陈易冬顿了一下，说：“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她身上有种真实的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就够了......”陈爷爷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明白这个女孩儿是自己想要的，就行了，我看她看你的眼神透着真的喜欢，你好好对人家，别辜负别人姑娘的一片真心。” “母亲那里……”陈易冬犹疑了一下，轻声地说。 “别管她，成天就在那里摆弄什么门当户对的那一套，也不想想，她原来嫁给你爸爸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陈爷爷听了就有些气哼哼地说。 “爷爷，您又在背后挤兑母亲。”这时一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陈易冬转头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姐姐陈宛来了。 “什么叫背后，她在我面前我也这么说。”陈爷爷瞪了她一眼，一脸不高兴地说。 陈宛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走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您又不是不知道，母亲就那样的性子，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也没真的就做什么了。” “那是因为我还在这里，她不敢。”陈爷爷哼了一声，“要是我不在了，你看她会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爷爷，什么在不在的，您在胡说些什么啊。”陈易冬拧着眉，不高兴地说。 陈爷爷愣了一下，看见陈宛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然后就一裂嘴笑了笑，拍拍孙子和孙女手说：“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去吃饭。” 说着三人就朝饭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欢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饭桌上又多了一个人，眉目和陈易冬有些相似，非常漂亮且有气质，头发在后面挽成了一个髻，穿着一条浅绿色的连衣裙，美得如画报里的美人，清新脱俗。 这应该就是陈易冬的姐姐了，她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果然走过去时，就听见陈易冬向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姐姐，陈宛。” 陈宛朝她微微一笑，“你好，清欢。” “姐姐，你好。”清欢突然有些害羞，站在那里低声开口。 陈宛看上去并不是很平易近人，但是礼仪极好，说话平静有度，表情从容淡定，目光与你真诚直视，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怠慢，吃饭的时候也颇为照顾清欢，吃完饭后又招呼人倒茶切水果置点心，倒让清欢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陈爷爷和陈宛半点没有打探过清欢的家世或是私人的问题，只是大概问了一下她多少岁了，在哪儿工作之类的问题。 听到清欢准备出国去再念书的时候，陈宛倒是赞同地点点头说：“多念书倒是好的，现在很少有女孩子能像你这样沉得住气，愿意放弃眼前的利益，选择继续深造的了。” 清欢听了脸一热，有些讷讷地看了陈易冬一眼，这个建议还是他向自己提出来的，刚开始时其实她还不是很乐意。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快到4点的时候陈易冬就起身说要走了，这里距离S市有3个多小时的车程，陈爷爷虽然舍不得，但是也不愿意他们开夜路，于是就起来送他们离开。 临走的时候陈宛送给清欢一条翡翠项链作为见面礼，她接过后心里越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上门没带任何礼物，走的时候反而还带礼物离开。然后心里就暗暗决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去挑选礼物。 回去的路上时，清欢转头看着陈易冬，然后轻声说：“出国前我想回家去一趟，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陈易冬笑了笑问：“见你父母？” 清欢也不正面回答，只是问：“你想去吗？” 陈易冬点点头，“下个月的时候就要过中秋节了，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回去吧，那样显得要正式一些。” 清欢听了心里就突然甜滋滋的，父母到时候看见陈易冬后时应该会乐得合不拢嘴吧？真是想想就觉得无比地开心。 工作交接期间就没有那么忙了，清欢也就结束了天天加班的日子，每天倒是能按时下班了，她也有了时间去逛超市，然后每天买菜为陈易冬做饭。 这天她正在冷冻柜前挑选牛肉的时候，不小心转身时撞到一个人。 “对不起。”清欢忙开口道歉，抬眸时却愣了一下，发现面前站着的男人自己认识，正是Miss宁的丈夫——王强。 “王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打招呼道。 王强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似乎反应了一下，才认出清欢来，于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好，清欢。” 清欢大概有快一年没见过王强了，此时只觉得有些惊讶，因为面前这个男人变化很大，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说，还憔悴得仿佛老了十岁，所以刚刚她还有些不敢认，怕自己看错了人。 ------------ 第六十章 求证 想起上次Miss宁和自己聊起她丈夫的事迹，清欢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加上本来和他也不是很熟，所以也没打算要和他多聊什么，打了招呼后就准备离开。 谁知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王强却叫住了她。 “清欢，你能帮我一个忙吗？”王强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清欢愣了愣，还是点点头：“你说。” “阿宁她现在不肯接我的电话，她的朋友我几乎也联系不到，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她。”王强眉宇间的痛苦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叹了口气说，“她可以不要这个家，但是不能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吧？晓雯昨天晚上发烧进了医院，一直在哭着要妈妈，你帮我转告一下她，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让她有时间回来拿，也顺便看看晓雯......” 一个大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清欢听了后直觉得哪里没对，这和上次Miss宁和自己说的话明显是有些出入的，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个嫌弃她，等着她主动提出离婚的凉薄男人吧？ “不是你提出的要和Miss宁离婚吗？”她不由就有些讶异地问。 “我没有啊，”王强疑惑地看着清欢说，“一直以来要离婚的那个人就是她，我并没有主动提出过……” 清欢一下就怔住了，怎么也没有搞懂，如果王强说的是真的话，那上次Miss宁骗自己干嘛呢？有这个必要吗？ 心里突然有些莫名地不安起来，她朝王强点点头，胡乱答应下来后，也没了心情继续逛了，就匆匆地离开了超市。 回到家后，清欢抱着手，无意识地咬着右手的拇指指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将特瑞莎告诉自己的事情，玛莎的事情，还有今天遇见王强的事情在头脑里全部联系起来，努力地寻找着其中的一些关键点。 特瑞莎很明显是知道玛莎和Miss宁被莫何利用的事情的，她上次也说了，自己之所以能在公司待那么久，一方面是自己跟了莫何那么久，确实有地方能为他所用，另一方面就是她能扛得住诱惑，并没有参与到那件事里去，才能明哲保身。而玛莎和Miss宁却被莫何引诱了进去，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事情发生以后，玛莎看清楚了莫何的真面目，痛苦之下却没有办法能自己走出来，落到进精神疗养院的地步，但是Miss宁呢？从上次两人见面的情况看来，她明显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家庭的事情，提起莫何的时候云淡风轻的，仿佛自己陷得并不深，所以才能干脆地抽身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她要说自己离婚的原因是王强呢？只是为了推卸责任吗？况且既然她都看清楚莫何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如果王强并没有坚持要离婚，反而有想重新接纳她的意思，她又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呢？ 清欢想得脑门儿都在疼，实在搞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Miss宁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呢？有什么必要在上次和自己见面的时候将自己的处境描述的那么艰难呢？ 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一些零碎的片段渐渐地拼凑起来，仿佛形成了一条长长地多诺米。 有些东西，不去求证的话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清欢想着就站了起来，拿起车钥匙后，朝门外走去。 夜幕已经降临，临江的路边草木苍翠葱郁，紫荆花开了一树又一树，花瓣飘落在街道上，车和人踩过的时候，就会泛起阵阵的花香。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房价自然是普通人不敢企及的，莫何的公寓，就在这个以高价著称的小区里面。 清欢将车停在路边，然后紧紧地盯着小区门口，她出发前找了一个借口给莫何的秘书确认过，他今晚没有任何应酬，所以应该会直接回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徒劳地守在门口会不会发现什么，但是心里却有一种预感，想要求证的事情，应该会在这里找到答案。 小区门口的人渐渐地少了起来，就在清欢觉得今天可能会无功而返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Miss宁和莫何都一身运动装的打扮，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出来，两人亲密地挽着手，朝着小区里面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Miss宁不知和莫何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清欢愣愣地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接着苦笑了一声，她还真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就得到那个答案，Miss宁显然才是欺骗自己的那个人，上次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她声情并茂地演了那么一场苦情戏，成功地博取了自己的同情，让她信了她说的话，目的应该是想让自己能去韦伯资本吧？ 可是为什么非是韦伯不可呢？Miss宁又为什么知道韦伯一定会给自己融资呢？清欢的脸渐渐开始发白，自己一直不愿意去想的那个答案终究还是浮出了水面，其实他们一直真正的目的，是陈易冬吧？因为他们知道陈易冬和自己的关系，认为他一定会帮自己做下这个项目，所以两人就合起来演了一场戏，将自己一步步地引向事先挖好的那个坑。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发动了汽车后，就离开了这里。 回到别墅的时候，陈易冬也刚好到家，看见她的时候就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奇怪地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清欢抬眸看他，然后轻声说：“我今天碰巧遇见Miss宁的丈夫，听他说了一些他们的事情，结果我就发现，Miss宁现在还和莫何在一起。” 陈易冬听了后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什么意思？” “当初我去找韦伯资本谈融资的事情，是Miss宁给我指的路，当时我以为她是好意，所以就按她给我的信息找的文霄，现在看起来......”清欢顿了顿，“这应该是她和莫何实现商量好的，包括后来莫何那么容易就多放出那么多股份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就不奇怪了，他们应该是知道文霄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做成这个项目。” 陈易冬渐渐也听明白了清欢的意思，他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一些，想了一会儿，又舒展开来，然后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文霄告诉过我，那份计划书我也看过，基本上没什么大的问题，你别想太多了，就当是被人利用了一把，反正你马上就要离职了，其余的事情也牵扯不到你的身上来了，安心准备你的入学考试，一切有我呢。”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咬着唇，“我总担心他们的目的没这么简单……” “没事儿，我会找人去好好查一下的，你先别管这么多了。”陈易冬轻声宽慰着她，摸到她的手时候，发现竟然有些冰凉，于是就握了握她的指尖，“先去洗个澡吧，今天不在家里吃了，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饭。” 清欢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些狼狈，就点了点头，转身朝楼上走去。 在浴室洗了很久，直到指尖都有些发白了，她才披着浴袍出来，但是手脚仍然没有半分暖意，推开书房，看见陈易冬正在办公桌前打电话，听见她推门的声音后，就对那边说：“先按我说的去做，有什么事情再联系。” 挂了电话后，他就抬眸看着她，原本簇起的眉心微微松开，淡笑：“洗完了？饿不饿？” 清欢摇摇头，然后赤脚踩着软绵的地毯走了进来。 “等我回复完这几封邮件，我们就出去吃饭好吗？”陈易冬向她伸出手说。 “嗯。”清欢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然后坐到他的身边，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心中稍定。 这时他手机响了起来，清欢抽回手，随手拿了本书出来看。 没讲几句，他放下手机，继续处理工作。 清欢翻了几页书，然后就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工作的时候表情清冷凌厉，有种寡情冷淡的感觉，却十分地有吸引力，这也是她迷恋他的样子。 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就放下书，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手臂上，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易冬挑了挑眉，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平时工作的时候她从来不打扰自己的，今天却有些反常，想必那件事对她的影响还是有些大。 想着他就合上笔记本，将她揽入怀中，手指在她腰间轻轻地摩挲，轻声说，“没事儿，别怕，有我呢......” 清欢眼睛一热，坐入他怀，细细的手腕搂住他脖子，急切而主动地吻起他来。 感受到她的热情，陈易冬眼瞳一紧，将她抱了起来，放置在办公桌上，丝质的浴带被轻轻扯，就滑落了下来...... ------------ 第六十一章 前兆 第二天中午，清欢坐在窗边，盯着咖啡杯中的白色心形出神，半个小时前她给Miss宁发了一则信息，约她出来谈一谈，本来没指望她能答应出来的，谁知没过多久她就回复了自己，两人约在了市中心的这家星巴克里。 手中的勺子搅碎了那颗心，她想起自己刚刚进职场时，那时候Miss宁就是她的领导，说起来也有了近六年的时间了，在没有到德聚的时候，Miss宁其实很照顾她，不管是刚进公司时因为懵懂无知经常犯错的自己，还是后来不思进取表现平平的自己，Miss宁都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心，不然就她原来的那个状态，就算是以前的公司，也不能一干就是那么多年吧？ 在她心中其实对Miss宁一直是怀有感激和尊敬的，否则也不会在刚开始发现Miss宁利用自己的时候，还忍气吞声了那么久，直到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和她撕破了脸。 清欢实在是不明白，一个人何以前后的变化会那么的大，Miss宁那样一个理智果敢的女人，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家庭，孩子，事业通通都可以抛在脑后，不管不顾。 她心底叹息了一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抬头时就看见Miss宁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后就直接走了过来。 Miss宁坐下，点了杯咖啡，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就开口问她：“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那天我在超市见到王强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清欢转着面前的被子，缓声说，“晓雯生病住院了，每天都在哭着要妈妈，他联系不到你，刚好碰见我，就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同意离婚了，让你回去那协议办手续，顺便也看看晓雯，无论怎么样，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看来你是都知道了？”Miss宁盯着面前的被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似乎对清欢知道真相这件事，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为什么？”清欢问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情。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啊……”Miss宁轻笑了一声，将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我爱莫何，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就这么简单。” “但你知道吗？他实际上一直在利用你，”清欢听了后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看见周围有人朝她们投来目光的时候，她又压低了声音说，“他只是在用你来当挡箭牌，一旦你没有用处的时候，会变得和玛莎一个下场，这一点你想到过没有？” 在听到玛莎的名字时，Miss宁的眉梢微微抬了一下，唇角勾了勾，“连玛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看来没少做功课啊。” 清欢看着她，神情有些凝重，“你真的不怕莫何会像对玛莎那样对你吗？” “我和她不一样，”Miss宁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没她那么死心眼，也没她占有欲那么强，最关键的一点，莫何爱我，不爱她，所以我又怎么会担心莫何会那样对我呢？”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莫何爱的人是你呢？可能玛莎之前也像你一样肯定他爱她，所以才会那么心甘情愿做他手里的棋子。”清欢听了后，眉心不由皱了皱，”而且你不觉得这种利用手里的职权谋取不正当利益，又把锅甩给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去背的行为很渣吗？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你这么抛夫弃子地去爱吗？” “清欢，我们大家都不是才刚入社会的雏鸟了，心里应该都明白，这个世界烧杀抢掠的肮脏事那么多，比起来，这些根本都算不了什么，莫何只不过选了另一种方式来发挥自己的价值罢了，他那样才华横溢的一个人，他的付出，他为公司带来的庞大效益足以令他值得享受远超于公司给予的待遇，而且他真正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你见过哪个富家公子是靠着公司给的工资来生活的？”Miss宁面色十分平静地开口：“所以他值得，完完全全值得。” 清欢看着Miss宁眼里闪过的那丝执念，心底叹息了一声，明白自己可能无论怎么说，也丝毫不会改变她对莫何的想法或看法，也根本不会从她这里能获知关于那个融资案背后的真正目的了，她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轻声说：“我知道今天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玛莎自杀了，还是两次，她离开莫何的时候，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在她第二次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孩子没能保住，她现在已经被自己家人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Miss宁在听到玛莎孩子没有保住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动容，但是极快就闪过了，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犹自倔强地开口：“那是她贪了心，违反了游戏规则，怪不得别人。” 清欢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Miss宁的脸在逆光中渐渐模糊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缓声开口：“宁姐，我还记得之前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当时的我总是急于想表现自己，想在工作上做出些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结果工作确实是做好了，但是却和同事的关系没处好，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想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因此背后没少给我小鞋穿，当时的我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到阳台上哭，被你看见了，你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做了什么，有没有被人看见，别人怎么说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得清自己就可以了，剩余的，时间自然会去评判，现在，我同样想问你，你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又真的看清自己了吗？” Miss宁倏然抬起头来看着清欢，一时竟有些语塞，她将头转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清欢也不欲再和她说下去了，王强的话她已带到，其余的她也实在是无话可说，于是就转身朝门外走了过去。 清欢从咖啡店里出来，缓缓地朝着公司的方向走过去，盛夏的S市，空气里热浪汹涌，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走得人如同被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站在公司门口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Miss宁脸上那种冷硬的表情来。她突然就不想再往里面走了，因为自己不想再在这样一个勾心斗角、乌烟瘴气的环境下，继续前行了。 傍晚的时候接到赵美心的电话，她到S市来出差，明天一早开会，于是趁着晚上没事，就约清欢出来吃饭。 清欢接到电话后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正想找个朋友好好聊一聊，赵美心的到来，终于让她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述说了。 两人约在市中心一家餐厅酒廊里，夜景极美。 赵美心一看见她就挤眉弄眼地笑了，“某些人看起来气色不错呀，看来这段时间没少被滋润嘛……” 清欢翻了个白眼，“我的气色一直都很好。” 赵美心白了她一眼，“你是不自己照照镜子，上次回来的时候跟个鬼的样子差不多，感觉魂都没有了。” 清欢：“……” 吃完饭，两人在酒廊的露台上喝酒，一边俯瞰楼下的街道，红灯亮，车流阻滞，人群汹涌地涌过十字路口。 清欢和赵美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到自己在申请去国外读书的事情时，赵美心沉吟了一下说：“看得出来陈易冬是真心喜欢你，不然谁会真的把你的梦想，你想做的事情放在心上，还这样支持你去做？一般的男人，他们在乎的只是你能为他们带去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这点来说，陈帅哥还是很不错的。” 清欢抿着杯中的鸡尾酒，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啊，自己和陈易冬在一起后，他的确对自己很好，但不是那种事事都依着你的好，而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着想，将她说过的话都放在心里，然后竭尽全力地帮她的那种好。 这种感觉美好的不像是真实的，有时候清晨醒来转头看见他的侧脸的时候，清欢就会忍不住想，自己到底是有多幸运，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居然会爱自己，会选择守在自己的身边。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会有种恐慌的感觉，因为她不敢想象，要是有一天他不爱她了，不和她在一起了，自己该怎么办？ 这样的情景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清欢闭上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美心，两情相悦的感觉是这样的好，好到你会担心，要是这段感情最终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那得是一件多让人痛苦的事情……” 赵美心转头看她，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清欢，你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像什么吗？像是一个明明年纪轻轻，却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死掉的人，你既然拥有美好的当下，就好好享受就行了啊，一定要为了未知的，你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发生的事情让自己现在就活在这种恐惧中吗？真的是杞人忧天。” 清欢听了就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扶了扶额，是啊，这样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一直就想不明白呢？活在当下最重要，不是吗？ 正在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小西发过来的：清欢姐，出事了，速回公司。 ------------ 第六十二章 事发 市中心的交通永远是拥挤不堪的，马路上长长的车龙一点一点地朝前挪动，清欢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拨通了小西的电话。 “清欢姐，你在哪儿呢？还有多久才能到公司啊？”电话那头小西的声音里有种掩饰不住的焦虑。 “小西，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清欢尽量平静地问她。 “我们之前的那个项目出问题了，有人告我们侵权，法院传票已经送到了公司。” 侵权？清欢几乎能听见自己大脑“滋啦”一声神经断裂的巨响，身子被电流击中般地僵直，她有些机械地开口：“怎么可能？” 电话还没挂断，小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我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在事情确实发生了，总经办已经派人过来问询了，技术部的所有人全部被叫去问话了。” 清欢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面就传来车不耐烦鸣笛的声音，她抬起头一看，指示灯已经亮起了绿灯，于是急忙启动汽车朝前开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别急，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就能到公司了，回来了再说。” “好，我知道了。”小西说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清欢一把将耳机扯下，放在方向盘的手指开始发冷，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之前一直漂浮在眼前的那片迷雾似乎终于要散开了，很多事情都将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只是她却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因为她不知道即将揭晓的结果，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吗？ 半个小时后，清欢从停车场坐电梯上楼，刚走到自己部门的那个区域时，小西就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神色十分地凝重。 “这是公司律师从法院复印回来的文件，是对方提供的证据和诉讼状，我大概看了一下，又上网查过了，对方提供的证据很充分，而且从时间上面来看，确实是技术部那边的问题，律师也说了，这场官司确实不好打。” 清欢拿过文件翻了一下，咬了咬唇，“开发那边的负责人呢？他怎么说？” 小西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她顿了顿才回答：“今天总经办的人过来时，就没找到那个工程师，据他们组上的人说，他从昨天开始就请病假了，今天出事打电话时，电话就已经关机了......” 清欢沉默半刻，问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韦伯那边知道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们已经知道了，刚刚那边的负责人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要立即停止第三批款项的付款，让我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他们会保留对我们的法律追究权利。”小西深叹了口气，然后说。 清欢心头一沉，扶额问：“莫总呢？他知道后是怎么说的？” 小西听了后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莫总今天也没来公司，刚刚他的秘书联系过他了，他的手机也关机了。” 清欢猛得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小西：“你是说莫何也失去联系了？” 小西点头：“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先联系的你，然后又通知了莫总的秘书，他的秘书给他打了电话后，就回复说联系不上。” 清欢心里突然有些发凉，握着纸张的手指不由紧了一下，然后沉声说：“继续联系莫总，如果还是联系不到他，就让秘书去他家看一看。” 小西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出去了，她刚离开，清欢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是总经办派下来的人来找她谈话了。 挂了电话后，清欢身子忍不住轻抖了一下，她站在原地稳了稳神，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拉开办公室的门，朝小会议室走了过去。 轻敲两声门，得到允许后，她推门走了进去，见一男一女表情凝重地坐在会议桌旁边，桌上摊开了一份文件，会议桌旁边还有一个三角支架，上面放着一台小型的摄影机，指示灯正在一闪一闪的，表示机器正在运转。 清欢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场面，她抿了抿唇，站在会议桌旁一动没动。 这时男子抬起了头，自我介绍道：“顾经理你好，我是这次事件公司内部专项调查小组的组长，我姓陈，这位是法务部的凌律师，我们将会针对这次侵权和融资的事件向你提出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而你的回答也即将会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 清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不是只有侵权的问题吗？融资还出什么问题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陈组长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今天上午财务部的人查到，韦伯资本出资到新产品的所有款项，已经被全部提取转走了，转向了一个私人的账户，银行户主的名字叫宁秋璐。” 清欢的脑袋突然嗡得一声，一下全部空白了，宁秋璐正是Miss宁的全名，可是为什么款项会被转入了她的私人账户了呢？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需要微微斜靠着会议桌的边沿才能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陈易冬发过来的，很简短的一句话：什么都不要说，等律师。 “顾经理，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陈组长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又问。 清欢忽然就反应了过来，紧接着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她缓缓地将目光落到对面两人的身上，然后才说：“我想等我的律师到了再回答你们的问题。” 对面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陈组长才慢慢地开口：“顾经理，你负责的项目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想你有责任要回答我们的一些问题吧？” 清欢点了点头，“我会回答，但是需要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答。” 陈组长笑了一下，“你不用这样紧张和防备，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一下。” 清欢不再开口了，只是将视线转向了他们背后的那台摄像机上，抿紧了唇。 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沉重了起来，互相僵持不下，过了好一会儿，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发话的凌律师才转动着之间的笔，看了清欢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顾经理，如果你非要请律师也可以，那么这次的询问就会升级到另一个层面，我们会将你移交给警察，由他们来介入调查取证，从现在开始到问询结束，你不能和外界联系，也不能回家，即便是这样，你也坚持要让律师来吗？” 这是在吓唬自己？清欢心里冷笑了一声，刚开始的那股恐慌渐渐地淡去，心里重新镇定了下来，这件事情很明显在公司发现融资款项被提取转走后，就已经报案了，他们现在无非就是在尽可能地收集证据，在韦伯将公司告上法庭的时候，尽可能地撇清公司的责任，将整件事的重心转移到个人的行为上，所以无论她要不要律师在场接受问询，自己都会被移交给来取证的警察手上。 于是她十分平静地回答：“我坚持。” 凌律师听了后不由挑了挑眉，指尖转动的笔停了下来，掉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她不再看清欢，而是和一旁的陈组长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后，然后陈组长才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冷声道：“我们会去通知警察，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和外界联系。” 清欢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陈组长似乎有些恼怒，迈步和凌律师一起离开了会议室，关门的时候，将门“砰”得一声重重地甩上。 会议室只剩下了清欢一个人，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这时她才感到腿一阵阵发软，于是慢慢地扶着桌边坐了下来，然后一个人愣愣地盯着光亮的桌面发呆。 款项今天上午全部打入了Miss宁的账户，那就意味着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这比融资款项上面的，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在这一刻做准备，所以Miss宁之前要在自己面前卖惨，博取她的同情，取得她的信任，好让她能按计划顺利地去联系韦伯资本，取得这个项目的融资，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是韦伯呢？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因为陈易冬的缘故，文霄不会对她提交的项目产生太大的戒心，也不会过多的去调查什么。 而莫何和Miss宁应该早就知道产品的问题，说不定不只是知道，这件事可能就是他们一手策划出来的，不然怎么会事先埋下那么多陷阱？今天上午Miss宁之所以会答应自己出来，并不是她真的想和自己聊什么，而是为了将事情进一步地引到自己的身上去。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转账就发生在她和Miss宁见面的那段时间。这是想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清欢后脊忽然阵阵发凉，莫何他们费尽心机地编织了这样精密的一张网将她网了进去，还能容她全身而退吗？ ------------ 第六十三章 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议室里安静地掉根针也能听得见，面前那台摄影机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得亮着，清欢僵直着身体坐在会议桌前，手机就搁置在桌上，因为还在摄影，她并没有再去动手机，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的某一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重新被推开，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走了进来，然后径直坐到她的面前，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开口：“请问你是顾清欢本人吗？” 清欢将视线慢慢地转移到他的身上，头无意识地点了点。 “关于你们公司报案有员工私吞公款并转移的案子，我们有几句话想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好吗？” “我的律师还没到。”她稍稍低了头，轻声开口。 “你现在可以打电话请律师了。”另外一个年纪轻一些的朝她抬了抬手，指着桌上的座机说。 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又响了两声，接着推门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在门口站定后，礼貌地开口：“各位好，我是顾清欢的代表律师李建国。” 两个警察有些诧异地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清欢，似乎有些疑惑她是什么时候给律师联系的。 清欢看了李律师一眼，却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惊讶，既然之前陈易冬给她发了信息，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安排好的，包括找律师来公司协助自己。 于是她就朝对面坐着的警察点了点头，“对，李律师是我请的律师，他在场陪我一起回答你们的问题，这应该是可以的吧？” 两个警察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翻开桌面的文件，开始了一些例行的询问，包括她是怎么找到韦伯资本融资的，项目是否一直由她负责，然后又问了一下她是否认识宁秋璐，和她平时私下关系如何等等。 清欢慢慢地回答着，遇到不需要回答的或是可以点到即止的地方，李律师就会在一旁轻声地提醒着她，没过多久，两个警察的问题就问完了，然后又将整个问询过程打印出来，让清欢签字确认。 整个过程都已经完成后，年纪较轻的那个才站了了起来，一边将文件收拾到文件袋，一边说：“我们会将这些文件都拿回去核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会再来找您的，再此期间还请您不要随意出境或是离开S市，还有您电脑里储存的东西我们也需要拷贝一份带回去查验。” “你们这是把我列为嫌疑人了？”清欢看着他忽然冒了一句。 那个警察愣了一下，然后皱了皱眉说：“顾清欢女士，我们只是按照相应的规章制度来行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不会轻易将谁列为嫌疑人的，之所以需要限制您处境和离开本市，那是因为您确实是本案最直接的关系厉害人，这一点还请您谅解。” 清欢咬了咬唇，还想说些什么，却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她转头看过去，却见李律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继续往下问了。 她脸色微变，然后低首垂眸，不再吭声了。 两个警察都离开后，李组长和凌律师也没有再进来了，清欢和李律师又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走到走廊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李律师才郑重地对清欢说：“顾小姐，根据我事先了解的情况，以及刚刚问询的经过来看，这件事很有可能你们公司会将你列为这次事件的重大责任人，具体会到哪种程度，这还要看后续警察的调查情况，你这段时间请一定要注意，不管是谁问到你关于这次事件的情况，你都不能随意回答，尤其要注意微信和邮件的回复，最好就先回家，这段期间暂时不要来公司了。” 清欢听了后脸色就有些发白，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等警察再传讯你的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李律师轻叹了一口气说。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李律师。”清欢轻声开口。 李律师摆了摆手，“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陈律师离开后，清欢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扶着墙慢慢地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礼，那些目光中夹杂着惊讶，同情，疑惑以及幸灾乐祸，清欢尽量挺直了身体，在这些目光的洗礼下回到了办公室，但是当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坐在了地上。 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多了，清欢背靠着门，闭了闭眼，抬起手无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毫无准备和意识的情况下，被扯入了如此大的一个漩涡之中……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让她没有一点的招架之力。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公司自然也不会再让她继续再上班了，没多久人力资源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让她回家休假。 清欢轻声应了，挂了电话后就麻木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 正在收拾的时候，小西过来了，她在门口站定，看着清欢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欢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说：“我走了以后你得多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别什么事情就咋咋呼呼的，每个领导的管理风格都不一样，新来的经理不一定喜欢你这种行事方式。” “清欢姐......”小西站在那里有些难过地开口。 清欢抱起手里的纸箱，抬头看百叶窗外，办公区里有员工在看手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往她这边看，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一般，无比地让人感到羞耻。 “就这样吧，小西，我先走了......”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一般，她低着头说了一句，然后快步离开了。 小西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陪着她走到电梯处，看见她走进去后，才转身离开。 清欢刚走到楼下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陈易冬打过来的：“还在公司？” “刚刚下楼……”清欢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呜咽开口，之前故作强硬的心突然就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你等我两分钟，我过来接你，现在已经在你们公司前面的那个路口了。”陈易冬轻声说。 “嗯。” “天气热，你先别出来，等我到了后再出来。”挂电话前他又加了一句。 “噢。” 没有过一会儿，陈易冬就到了。清欢抱着箱子朝外面走去，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子挽到了胳膊处，身姿挺拔立在车边等她。 阳光铺陈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染成了金黄色，她心里一暖，眼眶莫名就湿了，朝他奔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陈易冬搂住她，知道她心里难过害怕。他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别怕，有我呢......” 她点点头，眨去眼睛里酸酸的泪雾，仰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出事的？” “文霄给我打电话了。” 清欢听了一惊，然后喃喃开口，“他一定气急了吧？可是我确实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前两笔款都已经被转走了，这实在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陈易冬凝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倏而淡笑，“没关系，他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的。” 清欢怔了一下，低下了头，明白文霄一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答应不会追究到自己这里来的，她有些无意识地揪手指，眼睛又有点儿湿了。 上车后，陈易冬发动汽车，然后看了她一眼，问：“累吗？要不先睡会儿？” 清欢摇头，“睡不着。” “不累的话要不我们去逛逛？” 清欢想了想，觉得现在回去也免不了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逛逛，于是就点点头，“去哪儿？” “我知道有个地方，我带你去。”陈易冬唇角浅浅地一弯，打方向盘，上了环路。然后一路朝着城郊的方向开去，道路上的车慢慢地变少，繁华的高楼建筑也逐渐消失了，代替的是笔直的马路两旁茂密的树木，眼前呈现出另一种景象——正值盛夏的季节，窗外可以看见大片绿色的原野，偶尔可以看见田里有几个弯腰干活的人，有种安静的不被打扰的美。 车在一个小山坡旁停下，清欢下了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面前有一片葱绿的草地，丝丝凉风迎面而来，让人瞬间觉得舒惬无比，她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气。 “清欢。”陈易冬在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嗓音低暗，却格外清晰。 “嗯？” “你要慢慢明白，一个人要真正的成长起来，有些阵痛是避免不了的，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你就飞不高，也飞不远。” 清欢愣了愣，然后鼻子又一酸，不由转过头，极力忍住要溢出的泪水，“嗯。” ------------ 第六十四章 谈心 陈易冬没再多说什么了，她第一次经历，受伤难以避免，于是就静静地陪着她慢慢地朝前走着。 脚下的草坪地皮松软，踏上去十分的舒服，清欢走到山坡的中央时才停下脚步，捋了一下耳边的几丝碎发，轻声地说：“从小到大，老师都说我很优秀，我也一直这么认为，我会很成功，未来有无限可能。毕业后才发现现实和想象一点都不一样。我以为我很不同，却不知，在老板的眼里，我和其他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于是慢慢的，我也就心灰意冷了，将重心转移到经营自己的感情上面去了，以为在职场没有办法作为，但是在家庭，这个由自己主宰的一方世界里，自己总能作主了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眺望着远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S市的全景，整个城市仿若一个钢筋水泥构建成的怪兽，对着她张着血盆大口。 “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是那种既无法在工作中有所建树，也没办法经营好自己感情的那种人，当时只觉得这个城市很陌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优秀，很努力了啊，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呢？”清欢喃喃地说着，“那个时候的我太自以为是，明明还没有拼劲全力，却总是觉得自己已经付出的够多了，但是在这个你的竞争者都比你更优秀，更努力的时代下，我这样的人，被埋没是迟早的事情，于是我醒悟了过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赶，等后来进了德聚，在深夜里，我就会欣慰地想，我终于在这个城市丛林里有一席之地了。但今天，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觉得这个城市很陌生。原来我真的不够强大，无论怎么努力了，还是不够强大......” 清欢抱着手慢慢地蹲在了地上，“一个不够强大的人，却始终怀着和自己能力不能匹配的野心，有这样的结局，也是我活该。” 陈易冬轻叹了一声，也慢慢地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清欢，没有人是生来就一帆风顺的，成功的路上必定布满了荆棘，每个人要面临和解决的难题都是不同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都是你必经的。你扛过去了，你离成功就近了一步，你要是抗不过去，那么就只能成为无数与它擦肩而过的人的其中之一，道理其实很简单，难的是，这当中的苦楚需要你体会，自己走过去。” 清欢抬头望着前方空旷的草坪，默了会儿，忽然扭头看他：“你有经历过什么事情是觉得自己差点过不去的吗？” 陈易冬平淡地扯了下嘴角，“相信我，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什么感受？”清欢问，“久炼成钢，就铁石心肠了？” 陈易冬起先没说话，后来才说：“算不得久炼成钢，不过是一种态度。” “嗯？”清欢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公平的，看你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的欲望和野心很大，那相应的你需要承受的代价也是与之成正比的，我想要的东西很多，那么我享受了这些东西带来的浮华的那一面，必然也要承受住为了得到它以及得到了它后付出的代价，也就是任何事情都有它不同的方面。看透了，也就好了，就不会觉得委屈或是不甘了。” 清欢怔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凝望着他。夕阳的余光淡淡地照在他的侧颜上，衬得他的脸峻峭而寥落。她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凑上去，摸了摸他的脸。 陈易冬脸色松缓了下去，抬眸看她：“怎么了？” “没怎么，就想摸摸你。” 他忽而笑了一下，然后站起了身来，向她伸出了手，“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清欢摸摸鼻子，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被他用力一带站了起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经常来吗？” “时不时，”陈易冬说，“遇到心情不好，或是有压力的时候，就喜欢过来站一下，看看这里的风景，待一会儿，就像什么事情都想通了。” “每次都一个人？”清欢忽然又问。 陈易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嗯。”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抿唇偷笑了一下，然后说：“那以后你来都带上我好不好？” 陈易冬笑了笑，“好。” “还有，只准带我来，不准再带其他的人来了。”清欢想了想后，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好。”陈易冬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朝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清欢脸上的笑容放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地在草地上走着，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心情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她轻声回答，然后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因为你。 上车后，陈易冬又递了一个盒子给清欢，她有些诧异地打开一看，蓝.丝绒上一颗白金色的心形，心形边上缀满闪闪的钻石，在光线照射下熠熠生辉。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送我礼物？”她扭头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是觉得我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所以想送个礼物安慰我一下？” 陈易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自己的生日就快到了，这都不记得了？” 清欢这才恍然醒悟过来，是啊，月底到时候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她有些惊喜不已地看向陈易冬，“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那不然呢？” “真好看。”她把项链拿出来放在手心捧了好久，说，“我现在要戴，给我戴上。” 陈易冬接过那细细的链子，然后俯身过去。 清欢挽起头发，将脖子凑过去，他手拿项链，绕她脖子一圈，扣上搭扣。 清欢回头，眼睛亮亮的，正对他：“好看吗？”她皮肤很白，锁骨也纤细，一颗心形悬在上边。和他看见项链时想象到的一样。 陈易冬淡笑：“不错。” 清欢拉开车上的镜子照照，越看越喜欢，今天发生的事情带来的郁闷忽然就消失了一般，她扭头看向陈易冬英俊的侧颜，心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幸福感，只要有他陪着自己，无论前面的路有多崎岖，她也不怕。 回家的路上，夜幕已经降临，城市里华灯初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清欢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地铁站里涌出一波上班的年轻人，女孩子们打扮得漂亮知性，穿着各色颜色艳丽的裙子，踩着高跟鞋往外走，她突然就从她们身上看到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 不知不觉，都过了一年了，这一年来，在她身上发生的变化简直太大了。 毫无预兆的，她突然想起了宋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了，去年自己的生日的时候，他还送了一大束花给自己，当时的她只觉得无比幸福，却不知道，这个送花给自己的男人，同时也在和另一个女人温存缠绵。 清欢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扭头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开车的男人，唇角弯了弯，说起来她还真该谢谢宋海，如果不是他当初那么无情地抛弃了自己，她又怎么会遇到陈易冬，又怎么会重新拥有这样一段美好的感情呢？ 被辜负的始终被辜负了，这并不影响她重新开始下一段旅程，再次爱上其他的更好的人。清欢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有些体会到今天陈易冬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感觉了。 到家后，清欢正准备上楼洗澡，陈易冬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到院子中央接了一会儿后，再进来时神色稍稍有些肃穆，轻声对她说了一句，“家里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她愣了一下，不知为何，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易冬离开后，清欢极力压下心里的不安，换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发现有些没办法控制自己胡思乱想，于是就打开了电视，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电视里刚好在播一个选秀节目，清欢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类的娱乐节目了，反正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于是就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节目已经到了十强的选拔当中了，现在位列第三名的，竟然是老猫和大村他们。 去年和陈曦他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老猫就说过他们过完年就要为一个选秀节目好好准备了，想来应该就是现在的这个节目吧？ 乐队的成员还是老猫大村他们几个，只是主唱已经换成了另外的一个女孩，她唱歌的声音很有张力，很难想象得出，一个娇小的身体里，居然会隐藏着这样大的爆发力。 清欢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孔，眼前突然就浮现起陈曦的模样来了。 她也在电视机前，看着这档节目吗？ ------------ 第六十五章 离开 节目放到尾声的时候，清欢放置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忽然一下就坐了起来，以为是陈易冬打回来的，拿起来一看，结果屏幕显示是陈曦。 她愣了一下，才自嘲地摇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是经不起念叨，自己刚刚还在想陈曦看到节目后的感受，她这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小曦。”清欢划过屏幕接了起来。 “清欢，明天我们能见一面吗？”陈曦在电话那段轻声开口。 “明天啊？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时间，”清欢有些迟疑地问：“有什么事吗？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吗？” 说实话，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她有些不太愿意继续和陈曦继续深交下去了，一个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会一味逃避和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不知道见面后还该说些什么，你说的她不懂，她说的你也不理解，两个人既然都不在一个频道，也只好分道扬镳了。 “清欢，我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了，走之前想和你见一面，我在S市也没几个朋友，说起来，你是对我最好，也是我麻烦的最多的那个人了……所以临走前想和你好好告个别。”陈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和疲惫，听起来让人心中有些不忍的感觉。 于是清欢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开口问道：“明天几点？在什么地方碰面呢？” 和陈曦约好了第二天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清欢又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都已经快11点了，但是陈易冬仍然没有回来，她心底的那股不安又渐渐扩大，将手机在手心里摩挲了好一会儿，还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他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陈易冬就回复了：在路上了，马上到家。 看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清欢的心突然又重新平静下来。她赤着脚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去，外面漆黑一片，偶尔会有几缕微弱的光闪过，但是极快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两道明亮的光从远处照了过来，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楼下，是陈易冬的车。 清欢嘴角微微上扬，正准备放下窗帘回到床上等他的时候，却看见他下了车后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车门前站定，低头点了一支烟。 她愣了一下，掀开窗帘的手没有动，然后站在原地盯着他看，很有耐心地等着。 陈易冬在楼下接着抽了两支烟，才慢慢地走上台阶。上楼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清欢抱着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还没睡？”他有些惊讶地问。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傻瓜……”陈易冬笑了笑，一边伸手松开衣领扣子，一边走了过来坐到了她身旁，手触到她小腿的时候，感到一片冰凉。 “空调的温度开那么低，怎么不搭条毯子，就这么晾着……”他皱了皱眉，然后将她的脚放在自己怀里，给她取暖。 清欢感到一股温热从脚心传到了心间，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如果想说的话，应该就不会一个人在楼下待那么久了吧？ 不安的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陈易冬，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那么沉稳淡定，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到底是什么样事情才会让他露出那样无奈的神态来？难道是和自己有关？也许是她的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处理？ 清欢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了起来，身体渐渐开始有些发冷，脚心不由朝他怀里又伸了伸。 “还冷吗？”他摸着她的脚问。 “嗯。”清欢点了点头。 “要迅速热起来，我有更快的办法。”他说，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清欢骤然腾空，心快跳出喉咙，慌得搂紧他的脖子。 她明显感觉到今晚的陈易冬有些不同，猛烈，凶狠，像海上的狂风暴雨，她感到自己无法呼吸，沉入深海，被他的气息淹没。偶尔她想挣扎，双手徒劳地抓索着想浮出水面。可他总是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进水底，像一块强硬的巨大的礁石，压制着她。让她再次沉了下去。 从未像这一夜般疯狂，清欢第二天起来时，嗓子干哑，脑子昏昏沉沉。下床时小腹涨疼着，浑身都发软。她又重新躺回去缓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闹钟的时候，已经早上十点了，陈易冬已经去上班了。 又过了一会儿，清欢才慢慢地起来洗漱收拾，然后出门了。 中午和陈曦约在一家甜品店，清欢到的时候她还没到，于是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点了一个招牌甜品，刚点完东西，就看见陈曦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段时间没见，她很明显地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苍白。 待她走近坐下，两人四目相对，只是望着，都有些拘束。还是清欢朝她微微一笑：“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会突然决定要回老家了？” “我和吴川分手了，我妈让我和她一起回老家去。”陈曦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说。 清欢皱了皱眉，还是问：“你们不是都已经决定要结婚了吗？你妈妈也见过他了吧？怎么会突然又分手了呢？” 陈曦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他和我在一起时从来就没和他的前女友断过联系，第一次被我发现他们有联系的时候，还和我说当初是他前女友嫌他没钱和他分手了，找了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他为此受伤很深，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的，是她缠着他不放，他则是不堪其扰，那次在酒店也是她骗他说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她很难过，想自杀，所以才去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而我居然还傻得相信了……” 清欢有些无语，没有作声，听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我们都在筹备婚礼和婚纱照的事情了，有天我微信突然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加我，问我想不想知道自己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就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然后就收到了好几张他们在一起时的照片，睡觉时的，吃饭时的，一起出去玩儿的……”陈曦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当时看着那些照片，手都在发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对我。后来我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他一下就慌了，跪着求我，说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下次再也不敢了，让我不要离开他。我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他前女友对我说的一句话，他们是同一类人，互相是离不开彼此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结婚，但是却绝对离不开她的。” “所以你就决定和他分手了？”清欢慢慢地搅拌着碗里的冰淇淋问。 “嗯，我不想再掺合到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里去了，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互相离不开彼此，都和我没有关系了，”陈曦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说“我妈知道了也没多说什么，就让我和她一起回老家，我也不想再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于是就决定回去。” 清欢极淡地扯了一下嘴角，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看那个选秀节目了吗？老猫他们进前三了，我看他发的朋友圈，有个不错的公司决定和他们签约了。” 陈曦似乎没料到清欢这样直接地问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来，低头吃了一口甜品，含糊地“嗯”了一声，说：“他们也算熬到头了。” “不是熬到头了，而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清欢放下勺子，坐直了身体，看着她正色说：“小曦，我记得原来我们刚认识时，你和我说起你的梦想时，身上仿佛都带着光，一双眼睛明亮得不行，我当时就在想，像你这样的女孩真的不常见，以后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真正地点亮自己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时你身上的那种渲染力也感染了我，在很多次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多想想你，于是就又咬牙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陈曦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摇头说。 “不是你不好，而是你没有明白，光有一颗空谈梦想的心是不够的，要实现梦想，还需要你身体力行地付出，即使遇到挫折了也不放弃，迎难逆流而上。” 陈曦舀着碗里的珍珠丸子，没抬头，说话时语气却有些哽咽：“清欢，你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清欢叹了口气，轻声说：“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已经造成了，你不能就破罐子破摔，让他把你想要追逐梦想的心也埋没了，吴川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因为他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吗？” 陈曦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 第六十六章 失联 “小曦，其实任何事情都不该是自己放弃梦想的借口，想要实现它，你只有用力斩开阻拦自己的那些荆棘，才能最终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一旦你有退缩的想法或念头，那么自己面临的就会是前功尽弃……”清欢轻声地说，“其实我说这些并没有要评判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今后你突然某一天回想起自己现在的决定时，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 陈曦没有作声，只是坐在那里，面如死灰，眼眶红透，她牙关咬着，整张脸都在颤抖，眼泪含在眼眶里直荡漾，却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清欢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面色松缓下去，叹息了一声，将手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上，“小曦，你已经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奋斗了那么久了，现在才来放弃的话，真的不会后悔吗？” 陈曦慢慢地抬头，两大颗泪珠滚落脸颊，如雨而下：“我己经为了自己的莽撞和无知付出代价了，这难道还不够吗？清欢，你口口声声说的没有评判我的意思，可是你的每一句话里都透露着这个意思，你们总是说的那么好听，什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也改变不了结果，还不如放下之前的事，好好努力向前走，可是真的有这么容易吗？这些事没有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真的能体会我的感受吗？你们能知道那种伤害带来的痛苦是什么样的吗？如果没有的话，又凭什么这么道貌岸然地来说我？” 清欢一愣。 陈曦站了起来，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身体轻晃着，像一面立着的玻璃，要碎裂开。 清欢眉心微蹙起，跟着站了起来，“小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是不是误会我心里很清楚，好了，清欢，我今天本来只是想和你好好道个别，毕竟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之一，”陈曦低垂着头，语气微冷，“只是现在看来，可能有一些东西是我误解了。” 说完她也不看清欢的脸色，径直就转身离开了。 清欢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站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坐了回去，她有些无意识地用拿起勺子在碗里轻轻搅拌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和陈曦认识的情景，她素白着一张脸，朝她微微笑着，问她是不是顾清欢，那时的她笑起来时，眼睛里永远像是在闪烁着点点星光，哪怕是晚上跑场的工作再累再辛苦，她身上也永远充盈着一股自信和热情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都渐渐从她身上抽离了……她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陈曦了。 清欢闭了闭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心里突然有种很累的感觉，生活有时最残酷的地方在于，它可以无声无息地去改变一个人，然后还要让你觉得，有些东西，似乎本来就应该如此。 算了吧，自己现在也是一地鸡毛了，还有什么资格和精力去管别人的事，她苦笑了一下，然后叫来服务员买了单，慢慢地朝停车场走去。 快到别墅小区的那个路口时，被清欢随意放在副驾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小西打过来的，心里突然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将车停靠在路边后，才接了起来。 “清欢姐，你看今天的朋友圈没有？”小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没有，怎么了？”清欢心里咯噔一下，问。 “你翻翻吧，现在大家都要转疯了，文章里没有指明到姓，但是你看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清欢怔了一下，匆忙挂了电话后，就点开朋友圈看，没翻两下，就看见了一篇名为《颠倒黑白：XX勾结却让无辜的人成为炮灰。》的文章。 清欢脸色白了白，匆匆点开看，几十秒的功夫，她手心发凉。 全文悲切煽情，使用第一人称讲述了我是一个从山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后在众多想要抱上铁饭碗的人中杀出重围，考上了令人羡慕的单位和职位，这对于一个没有人脉和背景的农村出生的大学生来说有多困难，大家想想就知道了，可是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背景，在单位工作后就备受欺凌，甚至还成为了派系斗争的牺牲品，明明是领导为了巴结一个X三代放行了一个本不该过的申请，后来事发后，领导为了自保，就将当时经手过这个案子的自己推出当挡箭牌，无辜的我被单位开除……自己失去了工作，家中父母以为我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气的不想认自己这个儿子，父亲病重在医院时，都不愿意见自己最后一面。 文章阅读数早突破100000，底下评论的点赞数都破了两三万。其实里面的个人经历并不是被疯狂转发的真正缘由，真正的原因是这个作者只指了某个X三代，虽没有指名道姓，却隐晦地点出了他的家世，还有他女友的公司和负责项目。 于是底下评论都炸开了，文章也被一遍遍转载。 清欢如遭闷头一棍，双手直抖，留言区全是痛骂。 网友们纷纷痛斥和不齿这些利用家里职权为自己谋利的X三代们，咒骂这些人占用社会资源却无所作为的行为，激烈言辞充斥着不断滚动的手机屏幕。 她退出来拉动朋友圈，不同圈子的人都有转发，可见文章推广之程度。 清欢顿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不敢继续拉动手机屏幕了，她的小腿不停地打颤，慌张地想哭，可是突然想起不知道陈易冬看到了这篇文章没有，于是她又哆嗦着拿起手机，给他拨个电话过去，可是电话却传来机主己经关机的提示。 手机从她的手里慢慢地滑落到了腿上，那股恐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让她无法再发动汽车离开这里。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清欢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其实最让自己感到恐惧的是无法联系上陈易冬，因为联系不上，所以她不知道这件事带给他的影响有多大，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那种感觉就像是心里那座一直支撑着自己的大山忽然之间就崩塌了，她一点防备也没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脆弱得像一个失孤的孩子。 不知道在车上趴了多久，也不知道给陈易冬拨了多少个电话，电话那段却始终是冰冷的机械语音提示，清欢全身如脱了力一般，但还是咬着唇，努力控制住情绪，让自己手脚不再发抖，然后才将车缓缓地开到别墅小区里停好，自己也开门进屋。 诺大的客厅安安静静，从楼下到楼上，一切都保留着她出门前的样子，没有任何一点他回来过的痕迹，她失望地抱着腿跌坐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夜幕慢慢地降临，一点点地笼罩了整个房子，清欢蜷缩着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脸上泪痕已干，眼睛木然地盯着前方的那堵墙壁，她恨透了这种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无力感，可是现在除了等待以外，似乎自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他回来，告诉自己事情到底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告诉自己该怎么去做…… 清欢悲哀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陈易冬放在了这样的位置了，似乎离开他，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也不会做了。 这时忽然有道刺眼的光闪过，还有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怔愣了一下，心中有股狂喜闪过，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刚站起来，却感到腿一麻，差点没站稳，但是她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一瘸一拐地向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还没跑到，却听门铃响了起来，清欢的脚步顿了下来，愣了一下，如果是陈易冬回来了的话，他又怎么会按门铃呢？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思索着这个时间可能会出现的人的可能性，然后朝门口走了过去，拉开门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如雷击一般，呆立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两个手持警官证的警察，看见她后，其中一个警官严肃地开口：“顾清欢女士，我们是经济侦查科的，有个案子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协助调查。” 清欢看着眼前警察黑色的制服，还有路边停着的那辆闪着红蓝光芒的警车，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个不稳，差点软在了地上。 面前说话的那个警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皱眉问：“顾清欢，你怎么了？” “没事，我能去换个衣服吗？”清欢依靠着门框，死死地咬着唇，然后轻声问。 两个警察相互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清欢有些麻木地转过身，慢慢地朝着楼上走去。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后，和两个警察一起上了警车时，透过后视窗看见越来越小的那栋别墅，心里忽然浮现出一股悲怆的感觉来。 ------------ 第六十七章 拘留 “7月20日，也就是星期一的上午，你去了哪里？干什么？” 问询室里，白炙的灯光打在清欢那张本身就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得她的脸庞如同纸一般惨白，她放置在桌上的手交叉着紧紧地握在一起，手上的青筋都有些突起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让它们不再颤抖，她眼神有些空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没有说话。 “顾清欢，你现在被德聚控告侵吞公款，也被姚xx指认曾经向他行贿的罪名，不是这样默不作声就可以逃避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见她并不回答问题，坐在她对面的一个警官神情严肃，突然又提高了些音量，“再问你一遍，7月20日，也就是星期一的上午，你去了哪里？” 清欢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像是被他突如其来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视线从自己的指尖转移到了说话的那个警察身上，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来了似的轻声说：“那天早上我约了Miss宁，也就是宁秋璐在咖啡店里见面。” “你们是几点见面的？你为什么会约她见面？” “我之前偶然碰见他丈夫，他说联系不上她，请我带几句话给她，我就试着给她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约了一起见面。”清欢有些机械地回答着。 “有什么话你不能在电话里告诉她吗？为什么还非要见面说？”另外一个警察一边记着笔录，一边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找的这个借口实在蹩脚之极。 “她曾经是我的领导，在公司时也待我不错，我听说他们闹离婚的事情，觉得有些可惜，就想着和她见一面，好劝一劝她。”清欢低垂着头，说。 问话的警察将她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了，然后又问：“在一个月前，6月18号的时候，你和你们公司的总经理莫何参加过一个饭局，你还记得吗？” 她呆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姚xx，也就是前文化局的局长，他指认你曾经和莫何一起企图对他行贿，但是他拒收了你们的礼物，有这回事吗？” “当时我只是接到上级指示要参加那个饭局，礼物是莫何准备的，我事先并不知情，后来吃完饭后我就先离开了，至于姚局长是不是收了那份礼物，我完全不知情。”清欢揉了一下额角，有些疲倦地说。 “按你的说法来讲，就是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全是莫何一个人的所为了？”最先开口问话的那个警察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说。 “我确实不知情。”清欢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麻木地开口。 后来她又被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接着又在笔录上签字确认，然后就被守在门口的警察带到了离问询室不远的一个房间里，门刚被关上的时候，她听见那个警察在和来换班的同事聊天。 “这一个是要和早上转去拘留所的那批一起走的？” “是啊，刚才问完话出来。” 清欢站在桌前，听见拘留所三个字时，身体突然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她扶着桌边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了起来。 她清楚如果到了警方要将自己扣押去拘留所的程度，那说明他们手里一定是掌握了可以控告自己的证据了，可悲的是，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将她直接送到监狱里去……从事情发生一直到今天，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打击让她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如果说在昨天以前她还天真的以为可以依靠陈易冬来替自己解决这些问题，但是他的失联似乎已经说明了一些东西了。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清欢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要严重，严重到可能连他也没有办法来保住自己了，这一关，自己真的过不去了吗？ 想到远在那个小城市的父母，自己要是出事了，他们该怎么办？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奋斗，就换来这样的结果；还有要是真的进了监狱，出来后她那已经可以预见的悲惨下半生，清欢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边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清晨，在被带上去拘留所的车上时，她已经腿软得差点迈不开步子，被一旁的警察轻扶了一下，才勉强上了车，兜兜转转地到了城外的一个拘留所，接着又是一堂接一堂的问询，问完就直接被带回了房间，在此期间，清欢和外界几乎是断绝了联系的，只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个据说是她的代表律师过来和她聊了一次话。 通过和律师的谈话，她才知道了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也明白了现在对她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莫何和Miss宁完全失去了踪迹，估计已经逃离去了国外，所以德聚只好拿她来开刀，而且从莫何离开前埋下的很多伏笔看来，他早就做好了要拿清欢来当替罪羊的准备，因此现在警方掌控的很多证据都指向了她。 听完律师的话后，清欢的心像是捧着一块寒冰，被冷风吹过，一下子全凉透了，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了，她的职业生涯，甚至可以说人生，就要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了。 想来也可笑，在莫何让她担任Miss宁的职位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终于被人认可，机遇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却没有想到，也许在那个时候，莫何和Miss宁就已经在开始布局计划今天的这一切了，挖好了坑，只等她跳下去。 而她确实也傻乎乎地跳了下去，在陈易冬劝诫自己的时候，还和他闹得很不愉快过一段时间，现在想来，他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她没背景，没经验，也没有资历，只有一点小聪明，侥幸取得过一些成绩而已，凭什么莫何会舍弃那么多比她更优秀，更有经验的人，选择她来做部门的领导？ 事情反常即为妖，可惜当时她却没有一点的防备心，还为此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也要踏上精英的旅程了，然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证明了，她不过是踏入了别人为她编织好的一个七彩的陷阱里面，如今浮华的云雾散开，终于露出了最里面那些泛着寒光的锋利刺刀。 这一跤，她跌得太惨，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能帮我带句话给我一个朋友吗？”律师离开前，她忽然开口。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清欢觉得每一天都是漫长的煎熬，唯一支撑着她还能坚持下去的，就是她请律师帮忙带给小西的话，她让小西帮她联系一下陈易冬，然后想办法告诉自己，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惜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带进来，清欢眼底的光芒也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夜里被扔在深海的一只小小木船，风雨飘摇地苦苦支撑着，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要飘向哪里，或者哪里才会是尽头。 “顾清欢，你可以出去了。” 某天清晨，清欢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在门口这样告诉她的时候，突然就呆愣住了，有些迟缓地转过头看了过去，一动不动。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不想出去了？”警官看见她这幅痴呆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想，当然想，清欢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激荡，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来不及整理衣服，就疾步走向门口，然后那位警官便带着她朝着警卫室了走过去。她知道那里，进来时自己的物品都被封存起来，现在是要带自己去取东西了，看来她是真的能离开这里了。 清欢一边步伐轻快地走着，一边极力平复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一定是小西联系上陈易冬了，然后他想了办法来把自己捞出去，那他会不会来接自己呢？她待会儿会不会看见他呢？ 一定会的，他那么爱她，一定会来接她回家的。 清欢一想到这里，步履又变得快了一些，走到警卫室的时候，呼吸都变得有些急喘了起来，确认过物品，又签了几张纸上签了字，然后才被放行。 她拿着包，像一只刚被放出笼子，重获自由的小鸟一般，欢快地朝着大门那边飞奔而去，越靠近大门时，心也不由咚咚地跳得飞快，就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远远的，清欢就透过铁门的缝隙，看见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阵无法言喻的欢愉从心底升了起来，她几乎是跑着过去的，然后看见车门被推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挺拔男子。 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她的脚步慢了下来，渐渐地顿住了，站立在了原地。 “清欢……”宋海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轻声唤了一声。 ------------ 第六十八章 发泄 “为什么会是你？”烈日下，清欢站在那里，语气十分平静地问他。 宋海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握住她肩膀，低声说：“我们先上车吧，离开这里再说。” “我问为什么会是你！”清欢突然一哆嗦，打开他的手，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陈易冬呢？他为什么没来？” “我们上车再说好不好？”宋海又握住她肩膀，试图安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现在就告诉我，”她泪流不止，尖锐地打断他的话，再次打开他的手，“陈易冬他去哪里了？他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是你不是他......” “清欢，你冷静一点！”宋海的脸色铁青，下颌隐忍地抽搐了一下，“你先跟我走，我再慢慢和你解释一切，好吗？” “我不走……你现在就告诉我。”清欢抬起头来，心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没来？” 宋海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才寒声说：“陈易冬他不会来了，现在根本没有人能联系上他，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被封锁了，我们根本就无从探查。” 清欢怔然，双目失焦，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喃喃地开口：“你说的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消息被封锁了又是什么？他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宋海双目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但是还是轻声说：“不，他没有出什么事情，只是被家里保护起来了，陈家认为，在这种风头浪尖上，他不适合出来。” 一瞬间，清欢的心像被利刃穿透，疼得没了知觉。 不，她不信，她不信陈易冬会是这样的人，会因为要保护自己而不顾她的死活，清欢觉得自己已被撕裂，泪水再不受控制，颤抖着手摸出手机，一遍遍固执地拨着那个号码，可是电话那端传来的，仍旧是那个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终于忍不住，握着手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宋海无声地站在一旁，等她发泄够了，哭得再也流不出来泪的时候，才慢慢地蹲了下来，用纸巾替她擦去泪水和汗水。 回市区的路上时，清欢抱着腿蜷缩在汽车的后座，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木然地开口：“是你帮我从里面出来的吗？” 宋海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你出事后，消息传到了你父母那里，他们急的不行，没有办法就给我打了电话，我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后，又找了律师去检察院问，本来都说你这个案子挺棘手的，要脱罪的可能性不大，可能也是你运气好，前天的时候宁秋璐在香港自首了，她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承担了，承认是她和莫何故意陷害你。并主动将转走的公款上缴了……” “只抓到了她吗？莫何呢？”清欢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她本来提供了莫何藏匿的地方的，但是等警方过去的时候，那里早就没有人了，估计是先受到风声后逃了。” 清欢不再说话了，又重新将头靠在车窗上，神情呆滞，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宋海将她安置在市区一所公寓里面，然后又将门锁密码和小区的门禁卡给她，说：“你先在这里暂时住下吧，休整一下再作打算，这里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你待会儿看看差些什么，可以去楼下的那所超市买，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清欢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动。 宋海叹息了一声，将门禁卡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转身准备离开。 “宋海，”她突然轻声开口，“这次谢谢你了。” 宋海的身体僵了一下，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等公寓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清欢才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滚烫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她到底还是输了，再次输得一无所有了，她的心，她的情感被伤得千疮百孔，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挚爱了，却没有想到，那只是自己的一个误解，她以为他爱她，但是殊不知，他其实爱的只是他自己。 傍晚，天空中的云乌沉沉地压了下来，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湿度也似乎已经达到了顶峰值，还不到7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有的一切无不预示着一场暴雨的即将来临。 宋海有些烦躁不安地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开车在高架上艰难地挪动着，心里还想着刚刚公寓的管理员给自己打的电话，说是两天没有看见清欢有出过门，也没有见她点过任何外卖，去按门铃也没有人开，担心她一个人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赶紧给宋海打了电话过去。 幸好他那天临走时专门去给楼层管理员打过招呼，请他平时多帮自己注意一下清欢的动态，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给自己联系。 这还不到三天，电话就打过来了。 好不容易从拥堵的高架上下来，宋海一路以最快的车速赶到了公寓，刚进单元楼，就看见管理员忧心冲冲地迎了上来，“顾小姐在两天前的时候出去过一趟，还买了些东西，然后就再也没看见过她出门了，我看那天她回去的时候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就有些担心，上午按了一次门铃，下午的时候又按了一次，都没有人来应门。” “好，我知道了，谢谢。”宋海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直接坐电梯上楼，按开了密码锁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捂着鼻子按开了灯，却看见清欢就躺在地板上，没有动，身边堆了好几个酒瓶子，有啤酒，有红酒，还有威士忌的...... “清欢，清欢……”宋海走到她身边，推了推她的肩膀。 “别碰我，”清欢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咕哝了一声，又转过头去闭上眼。 “清欢，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快醒醒。”宋海见她还能睁眼说话，心里放心了一大半，又生气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语气不由带着一丝发怒的征兆。 “不要管我……”清欢似乎挺讨厌有人在自己耳边闹个不停，伸手在空中乱挥了挥。 “你给我起来，躺在地上做什么。”宋海扯住她的手，欲将她拉起来。 “你放开我，”清欢不肯，挣开他的手，两只手不停在空中乱舞着，“你不要管我好不好，让我一个人待着......” “让你一个人待着，然后好醉死在这里吗？”宋海寒声说，“为了一个男人，你就甘愿这样作践自己？这世上没有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你闭嘴！”陈易冬三个字像是戳中了她最痛的地方，清欢突然坐了起来，尖声开口，“我活不活得下去不关你的事，我也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我出去。” 见她这幅样子，宋海的脾气也突然上来了，他咬着牙，大力将她扯出去，拖上走廊。清欢赖在地上尖叫，指甲把他手背抠出血痕；他将她一路拖进卧室，拖进衣帽间，拖到巨大的穿衣镜前。 他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面对镜子，“你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清欢捂着眼睛不看，大哭，挣扎撕扯要逃，他从背后掐紧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镜子。镜中，她眼睛浮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披头散发，身上的白衬衫上还有红酒留下的印记，可谓是狼狈不堪。 “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宋海捏住她的脸，盯紧镜子里她的眼睛，“这个世上有什么人能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除开了他，你还有父母，还有朋友，为了一个并不在意你，并不关心你的人，你这样来伤害自己，怎么对得起真正在意和关心你的人？” 清欢霎时崩溃，大哭：“你们都说的简单，说的简单，可是我好难过啊，我的心真的好痛，痛的连呼吸都觉得是困难的，这种感觉你们怎么能懂，怎么能知道啊……” 她抓他的手，再次想要挣脱，可他一把将她转过身来，正面相对，咬着牙说：“但是你别无选择，再痛，再难过，都只有熬着，等它慢慢淡去，顾清欢，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帮你。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你就真的被毁了。” 清欢怔然地坐在地上，接着便嚎啕大哭，然后一个人爬上床把自己蜷成一小团，将脸埋进枕头里继续哭。 她知道宋海说的是对的，因为同样的话，自己不久前还对陈曦也说过，当时她也是像自己这般回应的，现在她终于能感同身受了，所以就更加伤心欲绝。 清欢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了，眼泪干了，哭不动了，然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六十九章 回家 清欢醒过来的时候，朦胧的天光照进房间，她脸上泪痕已干，睁开眼睛足足盯着天花板几秒的时间，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昨晚留下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宋海正在厨房做早餐，看见她后就递过来一杯牛奶，“先喝点牛奶，早餐马上就好。” 她木木地接过杯子，脑海突然就浮现出那次自己醉酒后，陈易冬将自己带回他的别墅，她醒来后下楼，他也是这么递给自己一杯牛奶的画面来。 一时间，宋海的身影就和那个记忆中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清欢心里忽然就一阵刺痛。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才端着牛奶回到餐桌旁边，小口地喝了起来。 宋海将烤好的土司还有煎蛋盛进盘子，也来到餐桌旁坐下，见她已经不像昨晚的失控，今早情绪已经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还能坐下来跟自己一道吃早餐。以他对她多年的了解来看，这样的表现说明她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像前两天那样再开启自暴自弃的模式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喝了口牛奶后问：“整理好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还没想好，不过我应该会在这两天回家一趟，总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吧。”清欢咬了口吐司，慢慢地说。 “这倒没什么，房子空在这里也是空着，你想住多久住就是了。”宋海看着她，诚恳地说。 “我住在这里像什么？”清欢自嘲地笑了笑，“而且现在S市应该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吧？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想必我也名声在外了，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先回去看看我爸妈，然后再作打算。”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一下，那件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所以给你找份合适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宋海轻声说。 “不必了，”清欢低着头，“宋海，你为我做的其实已经够多了，不需要了，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内疚，感情是两方面的，况且我们当时又没有结婚，你选择了另外的人结婚也没有错，所以不用这么一直想要来弥补我……” 宋海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清欢，我一直觉得，当时要不是我太自私，太不顾虑你的感受和你提出分手，你也许就不会那么想要取得成功来证明自己，也不会被那些有心人利用，惹来这么大的祸，所以......” 清欢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好笑地说：“宋海，你不会以为我后来做的那些事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宋海用叉子划着盘子里的鸡蛋，没有吭声。 “其实我真不是因为你才会突然变得这么想要成功，”清欢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清亮，“是因为你的离开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明白了如果一个人要是失去了梦想，没有了初心，那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了，这样无趣的自己，可能才是你厌倦的最根本原因。找到了原因，那我自然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所以我才想要找回最初的自己。” “但是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太急功近利了吗？特别是进了德聚后，正是因为看到你的这种急切追求成功的心态，才给了莫何和宁秋璐可趁之机......” “我承认当时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一心总是想证明自己，特别是和陈易冬在一起后，总觉得只有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配得上他，更不想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他一起后又重新上演，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在乎成功，”清欢苦笑着说，“特别是在取得过一点小小的成绩后，更是忘乎所以，以为自己真的能行了，觉得好像要做出点什么东西来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得意间却忘记了要真正地去审视一下自己，如果真的能早一些掂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在莫何提出让我来接替Miss宁的职位时，我就该意识到他的目的不单纯，早做防备，又哪会引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宋海心口一紧，没说出话来。他没有想到其实清欢已经想的这么透彻了，所以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把我从里面捞出来的事情谢谢你了。”清欢抬眸看着他，“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情是我帮的上忙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宋海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后，宋海就离开了，清欢将桌上的盘子收拾后，就准备整理一下东西，然后上网订一张回老家的票。 正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她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走向门口，是宋海忘了什么东西吗？但是他不是有大门的密码么？ 拉开门的那刹那，看见门口站着的人后，清欢彻底愣住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文静在原地站了几秒后开口，语气十分的平静。 清欢脑袋空白了几秒，然后侧身让开一条通道，文静扶着自己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走了进去。 走进客厅环视了一圈后，文静才转过身来，慢慢地坐在沙发上，她穿着一件薄荷绿的纱裙，头发盘了起来，露出耳边缀的珍珠耳环，看上去沉静优雅。然后看着清欢假模假样地莞尔一笑，“宋海昨晚是在这里过夜的吧？” 清欢走到她对面坐下，也没多废话，单刀直入地开口：“是，他昨晚是没有离开这里，但是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静微笑：“我想的什么样子？清欢，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宋海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丈夫，我肚子孩子的父亲吗？” 清欢蹙眉，“我告诉过你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遇到点问题，他帮了我一把，仅此而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双方还是前男女友的关系，你要说什么也没有发生，真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文静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语气也依然平静，“我知道原来的事情你心里过不去，我和宋海当时也确实对不起你，所以这次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要你愿意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五百万够不够？只要你离开S市，我马上把钱打到你的账户......” 清欢脸色微变，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宋太太，我说过了，我和宋海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不要误会，我有喜欢的人了，和宋海的事情也早就过去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和他还会有什么。” 文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忽而一笑：“你说的喜欢的人，是陈易冬吗？可是他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据我所知，新娘不是你啊。” 这话无疑一下就刺痛了清欢最脆弱的神经，她一时愣在了那里，喃喃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易冬已经订婚了，对象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家世相当，相貌也般配，被人传作是天作之合呢。”文静嘴角弯起一抹恶意的微笑，“怎么，还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件事情吗？” 清欢看着她的的笑脸，觉得心痛翻天覆地席卷而来，原来他已经订婚了，在自己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他选择了和别人结婚，甚至都没有想要告诉自己一声，给她一个交代，他们之间这么久以来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又算什么？ 如果她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暂时的玩伴而已，他对自己那么好干什么？又带自己去见他的家人干什么？ 她以为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爱上自己了，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她一个人信以为真了。 清欢不记得那天文静离开后自己哭了多久，她只是隐隐听见从枕头下面传来那么撕心裂肺的号啕声。 那么痛，那么伤，那么的不平、不甘、不懂得。 回到老家后，父母到火车站来接她，看到她从动车上下来后就高兴地朝她挥手，清欢提着行李站在原地，看着父母在自己上次过年离开前还算黑亮的头发，这次看到却已经是两鬓斑白，可想而知，在自己出事那段时间，他们有多担心，她忽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第二天刚好遇到是中秋节，一大家亲戚聚在一起吃饭，席间家人互相敬酒祝福，到了母亲这儿，清欢捧着果汁，祝母亲开开心心越来越年轻，母亲也跟她碰杯，只说了一句：“希望清欢能平安健康，身边早日有个爱你的人。” 莫名的，清欢眼眶霎时就红了，赶紧仰头喝下一杯橙汁。 吃完饭回家后，清欢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边上发呆。 门突然推开，母亲走了进来。 清欢眼神躲闪，低下头，出事前，自己本来还说中秋节时带一个男朋友回来，电话里还和母亲说他有多好，有多好……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情，陈易冬转身就和其他的人订婚了。 ------------ 第七十章 通知 “清欢，是我刚刚的话惹你难过了吗？”母亲进门后，轻叹了口气说。 清欢摇头，“不是的，妈妈，我没事，也没有难过。” “你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心里在想什么，还能有比我更清楚的吗？”母亲到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清欢，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不管宋海怎么样，也不管之前你提到过的那个人怎么样，他们都不合适，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的女儿这么棒，将来一定能有一个真心爱你，真心对你好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的，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让真正爱你的人担心，好吗？” 清欢的泪水突然滑落，她明白这次的事情着实让父母吓了一跳，还好有惊无险，自己也平安度过了，否则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出些什么事情，谁来照顾晚年的父母，父亲的身体那么差，母亲怎么能一个人扛起家里所有的事情呢？ “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不是故意的。”她想着就低下了头，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只是不想别人看不起自己，太想要过自己想象中的生活了，我总是害怕自己太弱，再遇到喜欢的人，要是还会像宋海那样嫌弃我，我该怎么办？所以我就拼命地想要变得更好，却忘了，成功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捷径可以走......” “没关系的，清欢，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走错了我们还可以回头。”母亲含着泪，将她轻轻揽在自己怀里，就像她小时候撒娇要妈妈抱的时候一样，“再说了，哪有人不犯错的呢？只要我们认识到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就能改正，就能重新开始，不是吗？” 清欢点头，哭得差点喘不上气来，这一晚，她在母亲怀里哭的稀里哗啦，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夜，月亮悬挂在夜空中，特别的大，特别的亮。 中秋过后，清欢也没有急着回S市，而是在家里好好陪了父母一段时间，每天早晨早早就起床陪父亲一起出去晨练，回家吃过早饭后又陪母亲一起去买菜做饭，空闲的时候就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泡上一壶玫瑰花茶，然后找出之前一直想看但又没时间看的一些出来，就那么坐在那里慢慢翻阅着，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清欢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不像刚回家的那段时间，只要一个人静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陈易冬，接着心就会毫无预兆地扯过一丝剧痛，像冷风下裂开的冰面。 现在虽然想起他时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心痛，但却没有刚开始那么剧烈了，就像宋海说的那样，你只能慢慢地熬着，再痛苦的事情，也只能慢慢地熬过去，所有的不甘，愤怒和悲伤都会在这种无可奈何中渐渐地淡去。 觉得自己情绪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清欢决定重新找份工作，但是并不想继续留在S市了，她不知道之前在德聚的那些事情的影响有多大，会不会给自己的再就业造成一定的难度，所以干脆选择去其他的城市，比如像J市。 她投了好几分简历出去，选择的都是一些比较大型的企业，这些大公司平台大牛人多，资源也好，有很好的成长发展机会。凭着她之前的那些履历，门槛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就看人家对之前她在德聚发生的那些事情是否知情，是否会去做调查了。 还好那件事可能没有她想象的那些严重，清欢的简历投出去没几天，陆续也收到了一些让她去面试的回复，但是好的职位总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职能不对口，就是职位偏低。她也不急，慢慢地寻觅着。 就在国庆前，她已经回复了几家公司，决定节后就去J市面试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之前申请的美国哥伦比亚商学院的录取通知邮件。 清欢坐在电脑前，直愣愣地看着邮件发了半天的呆，当时陈易冬鼓励她回学校重新系统地学习一下理论知识，回炉深造，并且还帮她找好了学校，他们都计划好了，只要她一被录取，他就陪着她一起去美国。 所以她就按照学校的要求提了申请，并且交了论文，然后就等着学校的回复，却没有想到，刚把资料都提交完，自己就出事了，紧接着就是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去美国念书的事情，自然就被搁置了下来，她甚至都没有再关心这个问题了，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收到录取的通知。 是去还是不去呢？清欢陷入了沉思当中，她明白自己的短板在什么地方，如果真想要实现梦想，进入到投行工作，无疑去美国念相关的专业是最快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看见邮件中学费那一栏的数字，她不由有些犹豫了，这笔费用并不低，而且在那边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念完，在此期间她并不能工作挣钱，也就是说，要是去了美国念书，光是学费就会花掉她所有的积蓄，生活费那些自己只能去打一些零工来获取了。而家中的事情，她完全就无暇顾及了。 想到父亲的身体，每年在医院所花费的费用，清欢的心就紧了一下，要是自己不再往家里寄钱，父母该如何支撑下去呢？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收件箱，视线在面试通知和入学通知的邮件上来回移动。 到底该如何选择才好？清欢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正在徘徊的时候，赵美心给她打电话，约她出去喝咖啡，清欢心里有些闷，也想出去散散心，于是问清楚地方后，就出门赴约了。 约的是最近才开的一家咖啡厅，北欧极简风格的，最近这种风格很是受到年轻人的追捧，一开业生意就火热的不行。清欢到的时候，只有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了，她走过去坐下，然后点了一杯原味拿铁。 咖啡刚端上来，赵美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她后就咧嘴一笑，走到她对面坐下了，“最近都在忙什么呢？老是看不到你的影子，上次同学聚会你也不来，总待在家里也不怕发霉啊？” “没忙什么，找工作呗，同学聚会我本来就不想去，每次都被人拉着问什么结婚没有啊？什么时候结啊？这个年龄再不要小孩就晚了之类的，烦！”清欢撇了一下嘴说。 “那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有几家回复了，准备节后去试试。”清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说。 “要是实在不行，留下来也不错啊，起码你还有家人和我们这些老朋友可以陪着你。现在老家这里的经济发展也不错，说不定还是个机遇呢。”赵美心是知道她前段时间出的事情的，担心她一个人逞强，于是诚恳地说道。 “美心，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我告诉你出国读书的事情吗？”清欢忽然开口，“我今天收到学校的录取通知了。” 赵美心愣了一下，喃喃地问：“你还打算出去念书吗？” “我不知道，”清欢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是当时陈易冬给我的建议，他说如果我要想实现自己当初定下的目标，重新回去念书是我最好的选择，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所以抱着试试的心态就提交了申请，没想到居然通过了。” “说实话，虽然他人不怎么样，但是给你的建议我觉得倒是中肯的，况且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能出去读两年书避避风头再回来，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赵美心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这是个机会，但是我走了，我父母怎么办？那个时候以为有陈易冬在，还有那个项目的提成，安顿好自己的父母不成问题，走也能走的踏实一些，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的积蓄仅能够维持学费，自己开销只能尽可能打工来挣，对家里就无能为力了。可是我父母的情况，你也知道，要是我不往家里寄钱，他们该怎么办啊？”清欢有些苦恼地说。 “清欢，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这里有钱......” “别，我找你出来不是借钱来了，再说了，这种事情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我的问题，我不能总靠着借钱来过日子吧？”清欢摇头说。 “有什么关系，你到时候回来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连本带利还我不就是了吗？何必这么见外？”赵美心翻了个白眼，“要是你为了钱的原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才是傻瓜。” “我再想想吧，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对了，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清欢抬起头，连忙转移了话题问。 “嗯，我有件事想告诉你。”赵美心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要结婚了。” 清欢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后，才缓过神来，“你要和谁结婚？之前没有听说你谈恋爱啊？” ------------ 第七十一章 决定 当赵美心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清欢更是惊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因为这个人自己也认识，正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吴青峰，平日里大家的关系还不错，毕业后的聚会也常在一起，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赵美心居然要和吴青峰结婚。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之前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啊，瞒得密不透风的。”清欢啧啧地说，“你连我都瞒，太不够意思了啊。” “之前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互相有什么，就在年初的时候吧，有几次朋友几个一起出来玩儿，喝的有点多，他挺照顾我的，当时就觉得，这个人还挺细心的，慢慢的，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就越觉得，他还不错，人长的好看，能力也有，对我也好，和他结婚的话，总比我爸安排的那些不着调的公子哥儿强，所以我们就慢慢好上了。”赵美心托着下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你应该还记得高中时他和林婉的事情吧，闹得多轰轰烈烈啊，你放心他吗？不怕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林婉？”清欢皱了皱眉说。 “我问过他了，他说当时年纪太小，总以为爱情比天大，慢慢地长大了，就明白了，生活不是电视或电影上放的那样，更多的，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问题，而结婚，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赵美心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慢慢地说，“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最终能和你走下去的人，也许不是你最爱的人，而是和你最合适的人。” 清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问：“真的考虑好了？” 赵美心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着说：“也容不得我继续考虑了，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了。” 清欢看着她，一时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听见开门的声音就伸头出来看了她一眼说：“快去洗手准备一下，饭马上就要好了。” 她点点头，然后就去洗了手，再到厨房帮着母亲把菜端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母亲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到她的碗里，“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碰见美心的妈妈了，听说美心要结婚了？” 清欢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嗯，和我们原来高中一个班的同学，叫吴青峰，您应该见过吧？” 母亲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似乎想了起来，“哦，那个孩子啊，还不错呀，我记得他挺有礼貌的，模样长的也好。美心这孩子的眼光不错。” 听到母亲明显带着些羡慕的语气，清欢挑了挑眉，没有吭声，低头专心地吃菜。 吃完饭帮着收拾了碗筷后，清欢就回了自己房间，重新对着电脑思索了起来，可惜无论她怎么想办法，似乎也无法解决这个昂贵学费的问题。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母亲突然敲门进来了，然后坐在了她身边，轻声叹了口气说：“你在想出国念书的事情吗？” “妈，你怎么知道？”清欢有些懵了，这件事她只告诉了赵美心啊，赵美心也不可能会转身就告诉母亲，母亲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今天下午本来是想用你的电脑来玩一下连连看的，不小心看见你的邮箱了，有一封是全英文的，我一时好奇，就点进去看了一下。结果我也看不懂，就照了下来发给你小姨，她是英文老师，看了就告诉我这是一封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清欢听了后就低着头说：“我还没有考虑好。” “你是在担心家里吧？”母亲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所想，“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没必要担心这么多的，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总是担心你要是怎么样的话，家里该怎么办，你爸爸和我的退休金生活是没问题的，关于你爸爸医院里的费用问题，你还记得你姥姥的那套老房子吗？我把我们的那份，卖给了你小姨她们，她们按市价折算给我，这样一来，你爸爸这几年医院的费用就有着落了，用不着总是要你寄钱回来了。” “可是您不是一直想等着那边拆迁，好分一套房子的吗？”清欢吃惊地说，“这样卖给小姨她们，多不划算啊。” “傻瓜，就算是当时想等着老房子拆迁，也是想留套房子给你当嫁妆，现在你有更需要的地方，我们又干嘛死守着那点钱不放呢？”母亲笑了笑，“事情得分轻重缓急，不是吗？” 清欢看着母亲，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母亲尽然如此身体力行地支持着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原本以为，她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尽快重新找工作，接着再找一个过得去的对象，然后结婚生子的，却没料到，母亲做了一种和往常截然不同的决定。 “既然有梦想，就好好地去做，妈妈相信你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母亲笑着摸了摸清欢的头，“我的女儿是全世界最棒，最聪明的女儿，妈妈为你骄傲。” 清欢突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家人，总是在你最需要，最难过的时候，提供给你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她的父母，也总是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给她最大的支持，她何其幸运，能生长在这样充满爱的家庭中，这样一想起来，之前的那些痛苦也好，悲伤也好，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难以过去了，至少，她还有亲人的爱陪伴，相随。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后，清欢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样选择做起来就简单多了，她几乎没有多想什么就决定去美国念书，跟着就开始准备出国的材料和手续了，最后一切都办理妥当后，她将离开的日期定在了赵美心的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 “原来一直以为，我们中间先结婚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呢，”赵美心一边试着婚纱，一边有些感叹地说，“真是世事无常啊，没想到最后先结婚的人是我，而你马上就要漂洋过海去读书了......” “先别说我了，你确定你自己真的想好了？”清欢帮她整理了一下头纱，有些担忧地说，“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的。” 赵美心的家境不错，父亲在本地经营着一家绩效很好的明星企业，在国内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而且家里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儿，也就是说，以后这一切都会留给她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清欢他们这些同学认识赵美心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能是大家还是同学时这种差距并不明显，但是长大成人，进入社会后，原生家庭的重要性就变得明显了起来，吴青峰的家境清寒，大学时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打工挣来的，毕业后尽管留在了J市，但是工资并不是很高，维持他和林婉的基本生活都很勉强，所以没过两年，这对高中时期经常占据校园风云榜的情侣，也就分开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吴青峰没能力在J市买房和林婉结婚，林婉在权衡利弊后，觉得不能再继续浪费青春在他的身上，于是果断提出了分手。 最后吴青峰带着情伤回到了家乡，整个人的变化也很大，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叛逆不羁的少年了，变得平和温润了不少。 所以在知道他要和赵美心结婚的事情后，清欢第一反应就是吴青峰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他可能看上的，不是赵美心这个人，而是她的家境。娶了赵美心，他的人生也许会就此改变，达到他可能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赵美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两秒，然后莞尔一笑，“我很确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也确定我和他是能合适在一起生活的，这就够了，清欢，你其实应该比谁都了解，过于追求爱情的结局是什么，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一个看得顺眼，相处起来也不累的人在一起，那样起码过得没那么累，不是吗？” 清欢听了之后不由语塞，接着苦笑了一下，是啊，自己不正是那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吗？她仅有的两次恋爱史，哪一次不是倾注了自己的所有感情，以为只要有爱，就能战胜所有的困难，也固执地觉得，没有爱情的关系，是不会幸福的。 可是最后自己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而已，你以为有了爱情就有了一切了，却不知道，再浓厚的爱情也有消失的那一天，太过于追求爱情，当它消失的时候，你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赵美心见她沉默，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让她难过了，不由歉意地开口，“我没想要提到那些事情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这上面了。” “没关系，你说的也是事实。”清欢摆了摆手，笑了笑，然后看着她轻声说：“不管怎么样，美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赵美心听了有些感动，她眼眶一红，看着清欢不由重重地点了点头。 ------------ 第七十二章 启程 赵美心的婚礼举行得盛大而隆重，基本上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场了，清欢作为伴娘，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直到婚礼结束。 换下伴娘的裙子后，清欢轻轻地推开新娘的休息室，却看见赵美心仍然穿着礼服，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发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是不是累着了？”她走过去，轻声问。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么结婚了，从明天开始，我的身份就是别人的妻子了，将来还会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赵美心愣愣地说着，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转头朝她笑了笑，“不过也的确有些累了，没想到办婚礼是件这么累人的事情。” “你是怀孕的人了，身体本来就比正常人要弱一些，肯定会觉得累啊，”清欢走到她身后，动手替她将盘好的头发松开，将那些繁复的饰品一件件地取下来，“今天我看见吴青峰他很关心你，也很照顾你，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也算落了地，我就怕你会做些什么傻事。” 赵美心低头笑了，却没有说话。 “虽然你一直在和我强调什么合不合适的话，但是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清欢坐到了她的身边，神色认真地说，“你如果不是一直放不下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和他结婚生子？合适的人有那么多，前些年你妈也逼得你那么紧，也不见得你就松口了。” 赵美心喜欢吴青峰的事情在念书的时候清欢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吴青峰和林婉爱得缠绵炙热，他的眼里除了林婉以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赵美心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就渐渐地收了心思，不再表现出动心的样子。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久到清欢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回事了，赵美心却突然告诉她自己要和吴青峰结婚了，虽然她一直极力掩饰，反复强调着和吴青峰结婚只因为他是一个合适结婚的对象，但是清欢心里明白，如果不是心里一直住着那个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迈出这一步，甘愿将自己的余生就这么托付给这个男人呢？ “美心，你那天不是说我应该比谁都了解一心只追求爱情的结局是什么吗？”清欢轻声笑了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摆在我的眼前，我仍然会选择去追逐爱情，尽管它可能还是会让我受伤，让我一无所有，但是至少在这个过程中，能让我感到生活的美好，能让我感觉到自己是有血有肉的，并不是麻木不仁的，其实这就比什么都强。你心里其实也明白的，不是吗？” “你这个傻瓜......”赵美心忍不住红了眼眶，伸手抱住她，“你怎么能傻成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吗？”清欢笑了，然后低低地说，“我只希望他能配得上你的这片真心，也希望你能永远幸福下去，记住，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 赵美心紧紧地抱着她，突然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 在夏天的最后一点尾巴都过去了，秋天正式登场的时候，清欢终于提着行李奔向了自己未知的旅程。 小西得知她要去美国的消息后，硬是要和她见上一面道别，清欢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两人便约好在她到S市转机的时候，在机场见上一面。 那天阳光格外的好，在机场角落的星巴克里，小西看见清欢的时候吓了一跳，不由脱口而出：“清欢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清欢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西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问了傻话，想起她经历了那样大的变故，要是不瘦才奇怪了，于是叹了口气，问：“清欢姐，你这次走了，还回来吗？” 清欢耸了耸肩，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知道，也许我去美国念书，一不小心就碰见了此生挚爱了，从此就留在异国他乡了也说不定。” 小西见她还能开玩笑，明白那件事在她心里可能是放下了，就笑着说：“那敢情好，以后要是我去美国，也有个投靠的地方了不是。” 清欢笑了，没再开口接话，气氛突然间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小西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前两天Miss宁的案子开庭，我去旁听了，法官念在她主动自首，有改过自新的表现，还是轻判了的，判决的那天，她前夫也去了，听见宣判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清欢怔了怔，轻叹了一声，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半晌才问：“莫何呢？还是没有抓到吗？” “没有，他这次惹的事情够大，就算是大老板不追究，也有人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哪里敢现身啊。一个大男人，居然让女人出来给自己顶包，简直渣透了。”小西一提起莫何的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说着又看了清欢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清欢姐，你恨他们吗？” “恨谁？”清欢抬起头来，没明白。 “莫何，Miss宁他们啊，”小西顿了顿，又接了一句，“还有陈易冬。” 清欢搅拌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讶异地看了小西一眼，然后才苦笑了一声说：“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的？我的情报网很强大的，你和陈易冬的事情我就算开始不知道，但是后面莫何他们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啊，整件事情，你根本就是受牵累最深的那个人，就因为你是陈易冬的女朋友，又有人想针对他，才会把你拖下水，没想到最后陈易冬居然......”小西忿忿不平地说，“真是枉我把他当作男神那么长时间，他居然是一个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的情报网到底是什么，居然能知道这么多事情。”清欢忽然笑着看着她，顺便转移了话题，“能不能透露一下？” 小西怔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占了一个资源优势而已，就是那谁，他其实是我的爸爸。” 她说的那个谁，是只要看娱乐新闻的人就会知道的著名狗仔，很多明星不为人知的八卦消息都是通过那位的手爆料出来的，如果小西是他的女儿的话，那么知道自己和陈易冬的关系就不奇怪了。 清欢吃惊地看了她半天，然后失笑着摇摇头，”你的隐瞒工作做的也够可以的，只不过你爸手里有那么多好的资源，你干嘛非跟着我一起死磕德聚？还趟了这么一趟浑水......” “我爸手里的资源是不错，但是我也明白其实很多人都是看不起他的，只是被他捏着很多把柄，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大家相互利用罢了，我并不喜欢他的这个行业，想靠自己做出点成绩来，他也很支持我，”小西很认真地说，“清欢姐，一直跟着你是因为和你一起工作我很开心，有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我们一起努力，共同面对，而且也确实一起做出过成绩，这将会是我人生中一段很美好的回忆，高磊，吴晗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来之前，他们让我一定要替他们转告你。” 清欢注视着小西清亮的眼睛，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其实到了德聚后，自己是典型的还没学会走，就急着要跑了，而且太急于求成，也太过于依赖陈易冬，反而对高磊小西他们有些疏远了，有用的上的地方就用，没用的上的时候，自己也很少去关心他们的事情了，却没有想到，他们对自己居然还能保留有这样的感觉。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外，清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小西的眼睛了，怕一不小心自己的愧疚表现得太过的明显，于是低下头，装作看了眼时间，然后就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去了。” 小西点点头，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然后陪着她朝安检的方向慢慢地走过去，直到清欢进了排队的队伍后，她才依依不舍地道别离开。 清欢跟着等候过关的队伍缓缓地移动着，才走出几米远，手机忽然滴滴地响了起来，她摸出一看，是小西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清欢姐，你一路奔向梦想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加油！ 她看着屏幕上这简短的一句话，鼻头突然一酸，忍不住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当飞机伴随着轰鸣声冲破云层的时候，清欢在失重感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底到底还是募地传来一阵毫无预兆的疼痛，她紧紧地咬着唇，极力说服自己忽视那股疼痛感。 离开是为了更好地重新开始，再见了，S市，再见了，我爱的以及爱我的人。无论再怎么想控制住情绪，一行清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 第七十三章 哥大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清欢终于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出了机场后，她直接朝着目的地而去。 曼哈顿是美国纽约市5个行政区之中人口最稠密的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行政区。它主要由一个岛组成，并被东河、哈得孙河以及哈莱姆河包围。这里集中了许多著名的企业，被誉为世界的经济中心，是纽约最富有的区。哥伦比亚商学院的校区就位于曼哈顿第125号大街。 清欢脱着箱子费力地来到这栋有着明显的年代感，红瓦白墙向两面延伸的独立公寓面前，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资料上明明写的是四人的合租公寓，且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地区，她每月支付的房租根本不可能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她瞅着门口种着几丛紫色的百合，还有一株自己也说不上来名字的枝叶茂密的树发了几秒的呆，然后拨通了电话。 对方没接，但是厚重的木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一个个子不高的金发男孩，看着她有些犹疑地开口：“嗨，我是戴维，你是——京关？” “清欢。” “京……弯？” 清欢：“……” “温迪，你叫我温迪好了。”最后清欢放弃了纠正对方对自己名字的发音，将自己新取的英文名字说了出来。 “你好，温迪，”这个叫戴维的金发男孩脸上顿时就出现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跟我进来吧，我向你介绍一下这所公寓。” 清欢跟着他走进了公寓，进门左拐的地方就是楼梯，上面应该是卧室，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整间屋子是那种很典型的复古美式风格，被收拾整理得干干净净，有种温馨的感觉。和她当初想象中需要和三个人一起租住的紧窒感大相径庭。 “欢迎来到你的新家，温迪！”戴维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回头热情地说，“对了，确认一下，你是哥伦比亚商学院的学生，对吗？” “是的，我刚办完入学手续。”清欢点点头说。 “那就太好了，”戴维很高兴地说，“这样我们四个都是哥伦比亚的学生了，我和琼是本科生，苏是研究生，你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绅士地帮着清欢将箱子往楼上提。 “谢谢，我也是研究生。”清欢跟在他的后面，上楼后继续右转，然后来到一间卧室门口。 “OK，这就是你的卧室了，你的这间卧室没有带浴室，浴室在走廊尽头，这里只有苏的房间是带浴室的，所以平时就是我们三个人共用一间浴室，打扫也是我们三个人轮流来，这没问题吧？”戴维替她将箱子放置在门边后，又说道。 清欢摇摇头，走进了这间卧室，木质的地板上铺着松软的地毯，一张木制的大床占据了卧室大部分的空间，靠窗的墙壁角落有一个带着书柜的写字台，床的另一个方向的一个衣柜，整个房间宽敞明亮，感觉好的不可思议。 她轻轻走到窗边，将白色的沙帘撩了起来，不由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视线极好，可以看见被夜色笼罩的曼哈顿景色，清欢差点就醉了。 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清欢转过身，看见一个白人女孩也站在了门口，脸上长满了斑点，头发是那种褐色偏红的颜色。 “嗨，琼！”戴维和她打招呼，然后介绍清欢，“这是温迪，我们的最后一个室友。” “嗨……”琼的目光转向清欢，然后朝她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就朝自己的卧室走了过去。 “琼有点内向，希望你不要介意。”可能是怕清欢误会些什么，戴维抓了抓脑门，对她解释道，“那就不妨碍你休息了，苏这会儿不在家，等她回来了，我会告诉她你已经到了。” 清欢点点头，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戴维的脸突然就红了，摆了摆手替她关上门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清欢站在床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景，意识到这里是自己即将生活两年的城市，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她慢慢地坐在床沿上，怔怔地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发呆，半晌，才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拖过箱子开始整理东西。 收拾完东西后，清欢走下楼，准备出去买点吃的东西，刚走下楼梯，就听见厨房传来一阵嘻笑的声音，她顿住脚步，朝那边看过去，却看见戴维背对着她正坐在大理石台面的吧台旁边，里面站着一个亚洲女孩，一边在锅里弄着什么东西，一边在和戴维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戴维说的“苏”了吧？清欢在原地站了几秒，还是决定过去打个招呼。 还没等她走近，苏就看见了清欢，她停止了和戴维的聊天，然后朝她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嗨，我是苏，你就是温迪吧？” 苏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很温婉的长相，说话时热情大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清欢不由对她心生好感，微笑着点头：“你好，我是温迪。” 戴维听见后也转过头来，然后笑着说：“温迪，刚刚忘记告诉你了，苏和你一样是中国人。” 清欢看向苏，见她朝自己微笑点头，接着就用中文介绍自己：“我的中文名字叫苏静，平时你就叫我苏好了。” “你好，我中文名字是顾清欢。”清欢笑了一下，也介绍了自己，“为了避免戴维他们听着麻烦，就叫我温迪好了。” “温迪，你是打算出去吗？”戴维接着又问。 清欢点点头说，“我打算出去买点吃的东西。” “别麻烦了，我这里在做饭，一起吃点吧。”苏静听了就说，“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葱爆虾，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戴维听了也在旁边举双手赞成，“确实，苏的手艺好极了......” 清欢本想拒绝的，但是又觉得盛情难却，再加上自己也想尽快融入这个陌生的圈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就点了点头。 做好晚饭后，苏又提议将菜摆到外面的院子里吃，厨房里正对着一扇玻璃门，门外是一个杂花生树的院子，摆着桌椅和烤架，平台下有块空地，竖着篮板。 三个人将菜端到外面的桌子上，戴维又从冰箱拿了几罐啤酒，他们就这么围着桌子，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着苏的葱爆虾和西红柿炒鸡蛋，热热闹闹地聊起了天来。要不是在聊天时还得费力地将语言切换成英文，免得戴维听不懂，清欢还真有种自己仍然身在国内的感觉。 经过一场愉快的餐会后，清欢和两个室友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戴维还贴心地告诉她附近哪家餐馆的东西好吃，哪家超市的东西最全，还有哪里兼职给的工资最高。 第二天清晨，清欢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公寓的街区走出去不远就是一家咖啡店，她赶紧拐进去买了一杯美式灌下去，然后使劲拍了拍脸蛋儿，又甩了甩头，由于时差的关系，自己几乎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着，现在又困得要死，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办，自己必须得打起精神来。 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清欢就明显感觉到了国外大学与国内的区别，少了一些庄严肃穆的感觉，多的是一种让人感到很随性的东西。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有发传单的，有发表演说的，各自都在宣扬着自己的一些主张。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千奇百怪的社团招新。 她一路避过一些不断朝自己递过传单的手，在各色的社团中搜寻着，终于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投资银行学生协会。 就投行这个行业来说，哥大商学院的投行咨询专业是很强的。摩根士丹利在金融危机的时候把投行校友招聘的核心学校缩减为两所：哥大商学院和沃顿商学院。所以可见哥大商学院在投行金融圈的地位。 清欢来这里念书的目的性很强，就是想要毕业后跻身一流的投行工作。因为进入了投行，就意味着高起点，高薪水，高收入。 但是想进入一流的投行到底有多难呢？她之前查过一些资料：每年暑假，摩根士丹利暑期项目提供的分析师和助理岗位都会收到大约90000份申请，但录取率不到2%；高盛的录取率同样低的可怜，录取率2.06%。相比之下，哈佛5.9%的录取率就算很高了。看来，要想获得华尔街的实习门票，比上哈佛还要难。 难并不代表不可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上名校呢？那是因为名校有着你在外面怎么努力也难以获取的人脉关系。有了这样的人脉关系，才会有机会获得那一张进入到梦想之地的门票。 清欢知道自己这次能到哥大上学的机会不容易，如果不是陈易冬的话，可能自己根本就进不来，但是如今自己既然已经站在了哥大商学院的校园中，那么她就一定不会辜负这次机会......她微笑着收下面前社团的传单，然后才转身离开。 ------------ 第七十四章 适应 清欢头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被硕大的校园搞得晕头转向，她去上线性代数，坐在教室里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才发现老师讲的并不是代数，而是在和大家讨论对生命的探索，她直愣愣地盯着黑板半晌后，才有些怯生生地问旁边的同学：“这里不是线性代数吗？” 同学说不是。 她很尴尬地站了起来，匆匆离开这间教室，后来终于找对了自己的教室时，已经很愉快地错过了第一节代数课。 第二节课，清欢端直地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地记着随堂笔记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金发男子却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汤姆，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温迪。”清欢很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嗨，温迪，你下课后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社团的活动？”汤姆笑得一脸阳光，“免费体验被圈养动物的感受，你原来养过宠物吗？你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把它们关在笼子里过？你想不想体验一下这种感受，免费哦……” 清欢：“……”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的换灯泡段子，康奈尔的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人？两个，一个换灯泡，一个被优秀的同学吓尿。哥伦比亚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七十六个。一个换灯泡，五十个负责示威抗议要求维护灯泡不被更换的权利，二十五个负责对要求维护灯泡不被更换的权利的示威抗议表示抗议。耶鲁的学生换灯泡要几个人？纽黑文还是不开灯看着舒服些。 虽然是调侃，但也形象地描述了各大高校的特征，所以很明显，她确定自己来的不是假的哥大。因为刚来学校第一天，她就充分体验了哥大这种自由奔放维护权利的校风了。 看着课堂上连代数都能讲得慷慨激昂的老师，清欢默默地低下了头。 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碰见苏静在厨房里洗水果，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后就笑着打招呼：“温迪，回来了？今天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清欢扶了扶额，叹息了一声：“感觉完全适应不了，才第一天，我就开始要担心自己能不能在两年后顺利毕业了。” “慢慢来，毕竟有着那么大的文化差异，换做谁也不可能在第一天就完全适应下来的。”苏静笑眯眯地扔给她一个苹果，“哥大还算是比较符合国情的一所大学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混得如鱼得水了。” “这话怎么说的？”清欢接过苹果，有些好奇地问。 “你没听说过吗？”苏静端着果盘走到客厅，然后坐在沙发上，耐心地给清欢普及知识，“哥大的特点，中国人多，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只要关注每年向学校捐献的基金会是来自哪里就会知道了，所以在这里你过不了多久简直就可以无缝适应，甚至能衔接国内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和官场文化，回国后也可以零适应期，马上融入国内文化。” 清欢愣愣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傻瓜。 苏静见她这幅模样，和自己预期相符，于是满意地笑了笑，继续科普：“在这里你一般想提高口语是很难的，因为大家都是外地的，你是墨西哥，我是印度，他是日本。尤其是一些研究生项目，中国人为主流，你要认识靠谱的美国朋友机会比较少。圈子里，人人都在谈论金融和投资，人人都想去做投行经理，所有专业的人都坐不住冷板凳蠢蠢欲动想去华尔街一展身手，所有专业的人都在绞尽脑汁想转金融。这里的女生白富美很多，基本都是逃来美国暂避家里管束几年，等嗨够了再回去或继承家业，或嫁人生子的，真的想来学些东西的少之又少，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装成白富美来混圈子，趁机想钓高富帅的。” 说到这里，苏静有些狡诘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直接问道：“清欢你呢？你到这里来读书的目的是什么？” “我吗？”清欢看了她一眼，也没想要多解释什么，就气定神闲地开口，“我当然是想要进华尔街了，当然如果能钓到高富帅就更好了，有高富帅钓，谁愿意嫁矮穷挫啊？” 苏静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你，苏静，你是属于以后回国要继承家业的类型，还是结婚生子的那一波？”清欢环顾了这所公寓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 她从戴维那里了解到，这所公寓本来是苏静一个人租了下来的，后来她觉得一个人住着无聊，才又将其他的房间分租了出来，所以他们三个人才能以那样便宜的价格租到这样好地段和舒适的房子。 “你说我啊？我哪能算得上白富美，不算不算。”苏静谦虚地摇摇头，又摆了摆手。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欢无语地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那辆奔驰轿跑，那是苏静在美国的座驾。 “我既没有家业可以继承，也不打算回去结婚生子，我来这里念书的目的只有一个，你知道那谁吧，就是XXX的儿子也在哥大吗？我呀，只需要专心找出他，然后让他爱上我就可以了。”苏静笑得像只慵懒的狐狸，这样的表情，和她温婉的长相有种离奇的违和感，奇怪的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是说死了吗？”清欢狐疑地抬起头问，苏静说的XXX正是国内的电商巨头之一，这位巨头私生活相当的低调，外界对他的家庭状况几乎一无所知。 “谣传！那绝对是谣传！”苏静突然坐直了身体，“你信不信，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但是你不觉得那位都长成那个样子，他的儿子会不会……” “那也没关系，我不嫌弃。” 清欢：“……” 两个人在最初的相互试探后，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一本正经地瞎掰扯起来，说到后面的时候，清欢和苏静都忍不住在沙发上笑成了一团。 就这样，清欢开始了自己在美国念书的生涯，她的适应期先从自己合租的几个室友打成一片开始，苏静是中国人，大家的文化差异不大，所以相处起来很快就能熟络起来，而戴维呢，是典型的美国人，热情大方，为人好爽，乐于参加各种周末派对，有时还要拉上苏静和清欢一起，清欢开始时是有些拒绝的，因为派对上的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去了会很尴尬，但是苏静却死活要拉上她，说是想要真正融入这个环境和圈子，那么就一定不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于是清欢到了美国后的第一个月，就开始混迹于各种派对，时间一长，她竟奇异地发现，自己对美国本土的文化了解有了很大的提高，很多之前不明白的口语也日渐能明白过来了，总的来说，还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她也就沉下心来，好好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S市 在去医院的路上时，陈易冬一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助理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可是也不敢再说什么。到了医院后，看到灯火通明的住院楼，他一下车就问：“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首长他......”迎上来的医院院长有些吃力地开口，“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模糊了，我们竭尽了全力抢救，但是还是没能够......” 那样可怕的词，一个接一个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陈易冬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他眼前轰然暗去，他顿时就感到眼前一黑，接着就是一阵眩晕。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在病床上了。他默默数着点滴管里的点滴，希望像小时候一样，数着数着，爷爷就会突然推门进来，然后声音洪亮地说：“你小子，身体怎么这么弱，爷爷走前怎么和你说的？要好好吃饭......” 眼泪突然就无法抑制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陈易冬心里传来一阵剧痛，他明白，最疼爱自己的爷爷，那个陪着自己成长，从小就被自己视作巨人的男人，已经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不，他不能哭，爷爷是最讨厌男孩子流眼泪的，他伸手抹了两把泪水，然后转过头，看见落地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大块大块的云团铺陈得极低，低得如同触手可及。这样的天空，仿佛是电影里某个未来城市的镜头。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横一道纵一道，然后又被风吹得斜飞出去。 陈易冬的爷爷去世的消息非常大，所有的各大报刊新闻网站都是头版头条，因为这意味着某些风向标的变化，意味着很多东西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悄悄地发生某些改变。所以尽管清欢远在大洋彼岸，仍然是从网上得知了这一消息。她怔怔地在电脑前坐了半晌，然后点进了一个祭奠陈首长的网站，献了一束白菊。 ------------ 第七十五章 精英会 葬礼结束后，整个陈家的楼院里的气氛是低沉而压抑的，这本来是一家人难得聚齐的时刻，但是所有的人心情都不是太好，聚在一起也没有谁多说话，都各自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陈易冬的爷爷去世的事情给陈家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甚至陈家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要面临的风险都会是难以预估的。短短几天的时间，陈父的脸就日渐消瘦了下去。 傍晚，刚吃过晚饭，陈易冬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后，就站起身来，走到和客厅相连的小院里去接了起来，由于是背对着客厅的，因此没有看见陈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在那边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学校手续那些没有什么问题了吧？”陈易冬听完对方的汇报后，沉吟了一下又再次确认到。 “没有问题，顾小姐已经办完了入学手续，开始正常上课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请您放心。”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陈易冬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到客厅，谁知刚抬头就看见自己母亲站在落地窗前，几乎是有些愤怒地在盯着自己。 “你还在和那个女人联系？”陈母见他转过身来，就忍不住尖声责问道，“怎么，你还嫌她给我们家带来的麻烦不够多？还要继续和她纠缠？陈易冬，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你的父母，亲人？” “我没有和她联系，之前说过不会和她联系就不会再联系。”陈易冬站在台阶上站定，一张脸毫无任何情绪，“您不必这样疑神疑鬼的。” “我疑神疑鬼？”陈母被他气得冷笑了一声，“你没有和她联系，那刚刚的电话是谁打过来的？你如果不想和她联系，又那么关心她的现状干什么？” “我只是找人确认一些事情，能好让自己安心一些。”陈易冬忍耐地闭了闭眼说。 “安心？”陈母冷冷地看着他，“你倒是安心了，但是你考虑过家里的情况吗？你考虑过如果宁夏知道你还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吗？你别忘了，你已经订了婚的人了。” 陈易冬听了后就皱起了眉头，目光有些锐利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温婉的声音响了起来，“妈，宁伯伯一家过来了，正在前厅呢，您过去和父亲一起招呼一下吧。” 陈母转头，就看见女儿陈宛神色淡淡地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时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赞同。于是她就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也不再和陈易冬继续这个话题，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朝前厅走了过去。 陈母离开后，陈宛才走了过来，轻声地叹了口气对陈易冬说：“你明明知道母亲的脾气，又何必和她较真？” “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件事并不关清欢的事，相反的，她才是被我连累的那个人，不是吗？”陈易冬有些忍无可忍地开口，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上也难得带了一丝愤怒的情绪，“那些人是因为看到她身后有我，才会那样算计她，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母亲都看不到吗？为什么她还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清欢身上？” “妈是什么样一个人难道你心里又不清楚吗？”陈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她事事都能看得清楚，想得明白，你和她的关系又至于如此吗？” 陈易冬被自己姐姐噎了一下，一时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无论是谁对谁错，你都已经做出了选择，既然这样，就该放手，好好地履行你身为陈家人的职责和义务，其实这样对清欢也好，她能够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你的存在，她也不会再面临那么多的算计了，生活也能够平静下来了，这些你心里都很清楚，不是吗？”陈宛走到自己弟弟面前，轻轻地抚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陈易冬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他才闭了闭眼，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墨兰的天空，只见厚厚的云层后，有那么一两颗星星的碎影，灿烂而孤独。 确实，自己是该放手了，还她一个平静的生活，这是他欠她的...... 美国 傍晚的时候，苏静像一阵风似得刮到清欢的房间，甚至没有敲门人就已经站在屋子中央了，语气十分激动地开口，“温迪，明晚在木屋酒吧，有一个和外校的联谊派对，你知道有哪个学校的人吗？” 还没等清欢回答，她就按耐不住地自己揭晓了答案，“哈佛的，是的，你没有听错，是哈佛的，下周有个辩论赛是在哥大举行，他们要提前两天过来，也就是明天就到了，我好不容易弄到了两张邀请函，我们去吧，一起去吧……” “不去，我明天还有兼职。”清欢从一堆瓶瓶罐罐以及纸盒中见抬起头来，十分干脆地拒绝了苏静地邀约。 “什么？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居然不去？”苏静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觉得她疯了，“哈佛的嗳，你要是能钓上一个，那可真是......” “那我也不去，我现在是一没时间，二没钱，”清欢埋头在一张寄往国内的邮寄单上填写信息，“所以现在派对什么的，和我正式绝缘。” 在和苏静，戴维一起在各种派对上厮混了一个月后，某天清晨，清欢看着银行发来的卡上余额，不由觉得心里凉飕飕的，自己再不去找工作，估计就得喝西北风了。于是她立刻开始在网上找起兼职的工作来。 清欢的运气不错，刚好那天清晨她去买咖啡的那家咖啡馆在招人，经过面试后，她幸运地被留下了，每天下课后就过去当服务生，正好这时国内一些朋友知道她来美国后，都纷纷开始找她帮忙买东西，清欢计算了一下，帮着朋友买东西看似是一件挺小的事情，但是实际上占据的她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少，拒绝吧，似乎也说不过去，于是她干脆也开始顺便做起了代购，这样还能挣点钱贴补自己的生活费。 就这样，她每天的生活就被上课，兼职，代购占得满满的，所以苏静要她去参加的派对，她是真的没有时间去了。 “真的不去？”苏静见她态度坚决，于是又重复问了一句，“这个机会真的难得哦，你不去我可就给别人了。” “真没时间去了，你找别人吧。”清欢坚定地回答，绝不被她诱惑了去。 “那好吧，你不去我就找别人了。”苏静故作遗憾地摊摊手，“要知道，明天除了有哈佛的人之外，那个投行学生会的副会长也要去哦，听说你都交了三次申请了吧？还没通过？” 清欢听了倏地一下抬起头来，“你是说芬克斯明天也会去？” 苏静神秘地笑了笑，“你觉得我的消息什么时候出过错？” “那我得去。”清欢一下子站了起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在美国念书，学校里的这些社团是积累人脉关系很关键的一个环节，很多从学校社团出去后的社员们，都愿意推荐自己原来社团的人去他们就职的公司工作，而从哥大出去的这些精英们，就职的公司都不会差，在华尔街工作的，也不在少数，之所以清欢挤破脑袋都想进投行的学生会，是因为目前华尔街那些一流的投行里，很多身影都出自于这个社团，只有打进内部了，她今后才有可能得到去那些投行暑期实习的机会。 但是这些社团却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同样的，你没有背景或是里面的人推荐，想要只凭着一张申请表就进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清欢的申请表递过三次了，但是一直都没有通过，这也是她最近很头疼的一个问题。 所以听说副会长芬克斯明天也会去那个派对，清欢立刻像是被打了鸡血，觉得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如果能趁机和芬克斯建立一些联系，混得熟一些，也许他会愿意推荐自己也说不定。 “有些人的态度之前不是那么坚决吗？你现在想去，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去了。”苏静见清欢上钩，狡猾地笑了笑，将那张邀请函拿出来扇了扇。 “苏静，苏静，好苏静，你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嘛，你要我干什么，只管说，我顾清欢鞍前马后，绝没有半句怨言。”清欢谄媚地迎了上去。 “我想吃红烧牛肉。” “我做。” “明天该轮到我打扫卫生了。” “哪能让您亲自动手打扫呢，我来，别弄坏您的指甲。” “孺子可教，那好吧，明天就勉强让你陪我一起去那个派对。”苏静笑得眯起了眼睛，自己的要求都被一一满足后，这才放过清欢，将明天去参加派对的邀请函给了她。 ------------ 第七十七章 不行 第二天傍晚，清欢和苏静一同到了举行派对的酒吧，走进去后就发现今天来的人真的不少，熙熙攘攘地都挤在一起，大多数都是清一色的白色面孔，而且白人女孩居多，夹杂着少数几个拉丁裔的，像清欢和苏静这样的亚洲面孔少之又少。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清欢悄悄地在苏静耳边耳语。 “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以为这张邀请函好搞？花了我不少的心思，今天来的基本上都是各校的精英，简直一票难求。”苏静随手端起一杯鸡尾酒来就喝了一口，一边目光很快速地在场内搜寻了一遍，看哈佛的人来了没有。 正在这时，突然门口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喧闹，清欢顺着看了过去，只见几个人鱼贯而入，个个不仅颜值不错，而且气质十分出众，顿时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他们行走时都自带气场，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都在告诉着别人自己是精英，让人不自觉仰望。 “之前听说要想辨认是不是哈佛的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苏静挑了挑眉，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今天见了才知道，果然就和传说中的一样，这些人简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清欢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瘪瘪嘴问：“你喜欢这种类型？” “精英嘛，自然会有点傲气。”苏静唇角弯了弯，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又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裙子，故意将V领往下拉了拉，“人无完人，这点小瑕疵，还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不和你废话了，老娘要去忙正事了。”说完她就迈着自信的步伐地朝着那边已经被围了起来的精英们走过去。 清欢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再去管她，开始四处寻找着自己今晚的目标人物是不是已经出现了。结果她在酒吧里转悠了一圈后，还真的看见了芬克斯，他在吧台那边站在，正和一个白人女孩聊得火热。 清欢心里一喜，正想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自己就这样走过去该说些什么？会不会人家根本就不想鸟她？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走了过去。 她走到吧台，就站在芬克斯旁边，然后找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小口小口地喝着，余光时不时地朝一旁扫过去，芬克斯起先还和身旁的女孩子专心地聊着天，但是没过多久似乎就感受到了旁边频频投来的视线，随即就转过头来，朝着清欢笑了一下。 一个小时后，当苏静在酒吧的角落里找到清欢时，她正一个人坐在桌旁喝闷酒，桌上的那瓶威士忌已经下去了大半。 “我刚看你的时候不正和那个金发帅哥聊得不错吗？怎么这会儿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苏静坐到她旁边，有些奇怪地问。 “是聊得不错，我甚至都觉得我离他同意推荐我去那个投行学生会差不离了。”清欢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着，眼神有些迷离。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苏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撇撇嘴问。 “因为后来他问我要不要去他公寓坐一坐，”清欢单手托着下巴，感觉说话时舌头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我没，没答应，然......然后他搂着另一个女孩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我看那个人挺性感的，咱不吃亏。”苏静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点了一支烟，青烟从她的指尖袅袅升起，“还是说你在国内有男友了？想为他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清欢哈哈笑了一声，然后盯着面前澄黄的液体，笨拙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男朋友，不需要为谁守身。”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第一次，”苏静突然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鄙夷地开口，“要是你跑来告诉我你是必须要结婚后才能那什么的那种人，我简直就无话可说了。怪我，带错人来了。” 清欢听了先是乐不可吱地笑了，像是听见了很大的一个笑话一般，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将头歪在手臂上，眼角有泪珠溢了出来，瓮声开口：“我原来以为我可以的，真的以为无所谓的，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失恋而已嘛，谁离了谁还不能继续正常生活啊，没了他，我照样要继续爱别人，被别人爱......可是刚刚芬克斯问我要不要去他公寓的时候，我却拒绝了，然后我心里突然就很难过，因为我发现如果对象不是他的话，我不想和任何人……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很没用？” 她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起来，眼泪逐渐将手臂都打湿了一片。 一截烟灰漱得掉落在桌面上，苏静怔了怔，随即就眼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一把将她拖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静开着她那辆奔驰轿跑带着清欢飞驰而去，清欢本来就喝了酒，上车后就难受得不行，歪在副驾驶上脸色苍白，遇上转弯的时候更是几欲作呕。 “顾清欢，我可告诉你哦，你可别给我吐在车上了，我才洗了车的。”苏静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警告着她。 清欢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一把捂住了嘴。 “靠，我没事多管闲事干嘛，”苏静低声咒骂了一声，加重了脚下踩油门的力度，接着一路将车开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门口，下车将钥匙扔给门童后，她又一路拖着清欢坐电梯直接上了酒店的最顶层。 清欢一头雾水地被她拖着着，不知道她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直到进了酒店的房间，苏静按下遥控器，落地窗的窗帘缓缓朝两边拉开，整个曼哈顿的夜色完全映入眼帘的时候，她才怔怔地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 “是不是觉得很震撼？”苏静站在她的旁边，忽然开口。 清欢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移步到玻璃窗边，看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感受了，的确，除了像苏静说的那种震撼以外，竟然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 “原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整个曼哈顿就这家酒店的视野最好，而整家酒店，就这间房的角度最好，能将这个城市最美的景色净收眼底。”苏静抱着手，也慢慢地踱步过来，“每当我看着这座不夜城的时候，就会发现，和这座繁华的城市比起来，我实在渺小得不能再小了，你看，街上来来回回的那些车和人，谁还没有个觉得自己过不去事和人？芸芸众生，在这世间不都是要承受完属于自己的那份苦难，最后才能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就是你想劝我的吗？”清欢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问，“只有看清了自己的渺小，才能看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苏静也转头看着她，翻了一个白眼，“我是想告诉你，和那些没用的情绪比起来，你没有时间和资格去缅怀过去，因为如果你不把时间都用在实现自己的目标上，那么你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你就来不了这种地方看夜景，只能像刚刚一样，一个人悲惨地在酒吧的角落里买醉，最惨的是，也许你连去酒吧买醉的钱都没有......” 清欢：“……” “你也觉得我因为一个不要我的男人，放弃了一次可能可以去一流的投行实习的机会很傻吗？”清欢苦笑了一声，转身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NoNoNo，”苏静朝她摇了摇食指，“我并不觉得如果你今晚和那个人去了他的公寓就能得到什么了，只不过是觉得那个人条件还不错，如果需要的话，去睡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各取所需嘛。” “可是我的确是失去了一次机会。”清欢叹了口气，抱着手坐在沙发上，“如果进不了学校的投行学生会，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得去华尔街啊？” “我从来不觉得女人该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些什么，再说了，也许你拿去换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那不是傻爆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进投行的唯一途径就只有这个？”苏静挑了挑眉，“相信我，与其在这里想着怎么能进这些眼睛都长在头顶的人怎么混进社团，可怜巴巴地等着别人来推荐你，还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清欢疑惑地抬头看着她。 “对啊，你还不如直接去找那些已经在里面上班的人推荐你去实习。何必中间还要绕一圈？”苏静朝她神秘地眨眨眼说。 清欢傻傻地盯着她，一脸的问号。 “瞧你这智商，”苏静叹了口气，将她从沙发上拖起来，推到浴室里去，“今晚就别想了，我们好好在这里泡个澡，敷个面膜，再美美睡上一觉，有什么，明早起来再说。” ------------ 第七十七章 生病 清欢第二天清晨起来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凭着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自己这应该是要发烧的前兆了，不由认命地叹了口气，和苏静说准备去医院看看。 苏静听说她要去医院后就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嗯”了一声问：“你有医保吗？” 清欢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有吧，我记得当时来办入学手续的时候好像有办过这一项。” “那应该没问题，你今天开始预约，到你高烧退的那天，应该就能看到医生了。”苏静拧开矿泉水的盖子，十分平静地看着她说。 清欢：“……” “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些东西你之前都完全不知道的吗？来之前没做攻略？”见她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苏静不由扶额，“在美国你想要在公立医院看医生，那么你至少得提前三天预约才有可能约到医生，也就是说，你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自己在几天后会生病，那么你才能及时看到医生，而且看到了也没什么用，像你这样的感冒发烧，他会建议你回家来一听冰镇可乐。” 清欢看着她，竟有些无言以对，这些东西在她来之前确实没有去了解过。 “我的建议是，省省力气，遵照之前咱们在国内时看医生的医嘱，多喝水，吃颗退烧药，然后盖上被子发发汗，第二天起床，自然就神清气爽了。”苏静将那瓶矿泉水递给她，然后摇摇头，转身进浴室去冲澡了。 清欢愣愣地接过瓶子，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一肚子的凉水，心里突然有种凄凉的感觉，自己在异国他乡，明知道自己生病了，却连口热水也没有，医生也看不成，只能抱着瓶凉水喝……她突然开始无比地怀念起在国内的日子，身边至少还有父母，朋友，当初太过急于想逃避陈易冬给自己带来的创伤，自以为底气十足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和城市，却没有想到，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人事，竟然是这样一种无助的感觉。 回到公寓后，清欢就开始全身发冷，身上的皮肤只要一触碰就像针扎一般地疼，吃了苏静给她的药后，她就哆嗦着回到卧室，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坐在那个咖啡馆的角落，陈易冬坐在她的对面，露出的，是像朝阳般和煦的笑容，她一直都知道他笑起来很好看，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了，她都差点忘记了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去哪里了？”清欢几乎是哭着问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别哭，清华，别怕，有我在呢。”陈易冬微笑着拉起她的手，眼睛里是那种笃定的神色，让人看了莫名的心安。 清欢突然放下心来，是了，之前应该是自己在做梦，他那么爱自己，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呢？于是她松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他的手，急忙告诉他自己之前做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梦，梦里他们分开了，她一个人带着数不清的伤痛独自去了异国。 陈易冬只是坐在那里听她说着，唇角仍然带着那抹好看的微笑，脸上被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照着，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形成一个阴影，忽明忽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清欢恍惚地看着他，极力地忽略掉心里那股说不清是为什么的悲伤的感觉。 他拉着她从咖啡馆出来，然后开着车一路朝郊外去，车子飞驰在那条笔直的马路上，两旁是茂密的树荫，空气中有股带着青草香的干净味道。 他们来到那个小楼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精神奕奕地站在楼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陈易冬拉着她来到老人面前，目光灼灼地介绍：“清欢，这是我的爷爷。” 清欢站在原地，看着在明亮阳光下的这一幕，忽然不可抑制地流下眼泪来，她明白自己刚刚心里那股悲伤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自从出事后，她从来没有梦见过陈易冬，也许是因为心中那个固执的念头——既然你不要我了，那么我也不要再见到你，就算在梦里，也不要。但她心里明白，陈易冬无缘无故地离去，是自己心底那块最无法，也是不能揭开的伤疤，她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去触碰它，但是一个人在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为自己建立的那些心理防线就会全线崩塌，会被过去的回忆袭击得溃不成军。 她是哭着从梦里醒来的，躺在床上愣愣地抹去脸颊两边的泪水，才坐起身子来，却感到头仍然昏昏沉沉，傍晚的时候温度又高了起来，她又吞了几片药睡下。结果半夜被饥饿扰醒，才发现快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东西，胃一阵一阵的刺痛。 清欢挣扎从床上起来，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她一挥手碰掉了台灯，哗啦啦一阵响，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她茫然四顾，却只看见从窗外透进来的一些微弱光线。 忽然就很软弱，忽然就很想听到那个低沉清冷的声线，想看到那张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她一下咬住自己的手，清欢，不可以。不可以再继续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了，你必须走出来，必须要靠自己站起来。 其实她都很少在清醒的时候在脑中这样仔细的勾勒那人的样貌了，因为承受不住。可是生病总是让人自制力崩溃，如现在，她已经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只是觉得指尖颤抖冷汗淋漓而下，慢慢地摸黑下楼，又在安静漆黑的客厅里站了半晌，才慢慢地走向厨房，拉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结果拉开冰箱一看，正中间放着一个保鲜盒，上面还贴着一个纸条，写着：towendy. 她拿出来一看，后面就是用中文写的了，是苏静留给她的，大概意思就是知道她生病了没吃东西，晚上也许会饿，这里是从中国餐馆打包回来的粥和虾饺，热热就能吃了。 清欢怔愣了一下，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淌过，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大概也明白苏静是表面上很怕麻烦，很自我的人，但是实际上，却是个心热的家伙，看着很不耐烦，却很细心地告诉着她很多在美国生活需要注意的地方。 将食盒放进微波炉打热，然后将东西吃得一滴都不剩，她终于感觉到胃里舒服了一些，慢慢地将盒子洗干净放好，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将绊倒在地上的台灯捡了起来放好，看见床头柜上的闹钟才指向3点钟的方向。 清欢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爬上床去，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继续睡去，这一回，一觉无梦到天亮。 拉开门准备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琼也背着书包从她门口路过，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琼愣了愣后，才勉强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急步下楼去了。 这个白人女孩不像清欢印象中大部分的白人女孩一样开朗奔放，她总是很沉默，无论做什么都是默默的一个人，从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而且存在感很低，如果不是偶尔会碰见的话，清欢都快忘了她还有这样一个室友了。 “嗨，温迪，听说你生病了”到了楼下，戴维看见她后就一脸关切地说着，“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清欢礼貌地点头说着。 “其实这说明了你身体在向你发出警告了，因为你平时的锻炼太少了，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锻炼身体，我在的那个健身房有个教练，人很不错，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清欢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头皮有些发麻，这个美国大男孩有时的热情总让人有种吃不消的感觉。 还没想好善意拒绝的话语，就听见苏静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戴维，没人愿意和你一起去锻炼，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忙呢？” 戴维听了后就看向清欢，只见她忙不迭地点头，于是只好很遗憾地耸耸肩说：“那好吧，不过你真地需要锻炼了，想通的时候记得来找我。”说着拿了一盒牛奶后，就离开了。 他走后清欢终于松了口气，面带感激地看了苏静一眼，然后问：“我们下午有安排吗？还是说你刚刚只是单纯要为我解围？” 苏静端着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意味深长地朝她笑笑：“当然有安排了，你忘了，之前我告诉过你的，主动出击，还是说其实你不想进投行了？” 清欢一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坐直了身体，因为发过烧后软绵绵的身体也忽然有了力气，目光殷切地看着她：“当然想进了，快说说，怎么个主动出击法？” “那还不赶紧做早饭，我现在上楼洗澡，待会儿吃过早饭和我一起出去。”苏静扔下句话后，就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了。 清欢：“……” ------------ 第七十八章 附近的人 华尔街是纽约市曼哈顿区南部从百老汇路延伸到东河的一条大街道的名字，全长仅三分之一英里，从百老汇到东河仅有7个街段，却是对整个美国经济具有影响力的金融市场和金融机构。著名的摩根，高盛等公司的总部都位于这里。 苏静带着清欢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值快要到中午下班的点，清欢盯着这一栋栋摩天大楼，有些不解地问：“我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苏静低头对了一眼手机导航，然后高兴地宣布，“到啦，华尔街60号，摩根总部大楼。” “额......然后呢？你的主动出击就是直接走进去，问问前台你们这里是不是要招人吗？”清欢一头冷汗地看着她，觉得后脊有些发凉，因为她真的觉得苏静能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别傻了，我有那么Low吗？”苏静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走进楼前那个不大的广场，这里草木葱茏，四周的玻璃墙幕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时不时有白领丽人捧着一杯咖啡目不斜视地从这里路过，她们都身穿着合身适宜的高级套装，面部表情高冷，高跟鞋在地上每发出的一个声响，似乎都充斥着满满的自信。 这种感觉，这种氛围是清欢在国内上班多年，甚至当初进了德聚时都从未感受到过的，她有些艳羡地盯着这些丽人们从自己身边快速路过，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混进这里的决心。 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当清欢真的走进了这里，每天都看着这个闻名世界的金融中心时，却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来的那种感觉，这些摩天大楼的顶层当然有最绚丽的阳光和最辽阔的风景，但是走在高楼底下的阴影中时，她时常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近乎危楼将倾的错觉，总觉得叫人喘不上气来。 “走，我们去那里。”苏静扫了四周一圈后，在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家餐吧，于是拖着清欢就直接过去了，“不管多么精英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吧？” “晕死，你不会叫我来这里搭讪吧？”清欢被雷得外焦里嫩，几乎是被苏静拖着过去的，“苏，你听我说，这个主意真的糟透了，苏，你放开我……” “你懂不懂啊，往往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在这里认识人，勾搭他们带你进行的几率会比你进那什么会，找人推荐你去实习的几率要高，你信不信？”苏静不以为然，一路把她拖到邻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两份午餐。 “相信我，这简直Low爆了，我们走了好不好？”清欢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压低声音恳求地说，“只要你愿意现在让我离开，我给你打扫一个星期的客厅卫生好不好？” 苏静听了就用一种朽木不可雕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很镇定地掏出手机来，嗖得就打开了微信，点开了附近的人。 清欢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这一系列操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苏静不仅带自己来这里搭讪，还用了微信搜索附近的人，难道她不知道吗？这在国外简直就是老外钓中国女孩的神器。 这不，苏静刚点开附近的人，就有一堆的人来加她。 然而点开这些人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却发现什么资料都没有，显然这些人加她的目的是赤裸裸且不加任何掩饰的。但是苏静仿佛并不在意，兴致勃勃地点开这些人的头像一个个看着，瞧着顺眼的，就顺手将他的头像和名字截图下来。 “你这样也没有用啊，你怎么知道来加你的就一定是摩根的人？说不定人只是路过，或是像我们这样无聊的人也不一定啊。”清欢见自己说的话不起任何作用，就无奈地嘀咕着说。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脸书这种东西吗？”苏静朝天翻了个白眼，“顾清欢，我实在怀疑你是怎么能进到哥大来的，举一反三，灵活思考这种东西都不会吗？这些人固然是来单纯钓女人的，但是他们的头像和名称很多时候都是从脸书复制过来的，因为懒得去重新想名字和找头像懂不懂？” 清欢一时语塞，默默地低下了头。 “找到了，这个是花旗银行的，额......不要，这个是纽约银行的，不要，还有个私募基金的？什么鬼，怎么就是没有摩根的？”苏静一个个的不耐烦筛选着，最后终于展颜一笑，“好了，找到了，这个小哥是摩根的分析师，不错嘛，长得挺阳光的，就是你了。” “可是你不觉得像这种人，长的好看，又是白人，在摩根工作，说明他一定有钱，这种又有钱又帅气的男人是很有吸引力的，他根本就不缺约会对象，很多女人会蜂拥而至，他干嘛还有出来用微信约人？而且一般这种人首要约会的对象应该是白人女孩吧？再不济也是那种火辣的拉丁裔类型的......”清欢打量了一眼照片，瘪瘪嘴说。 在美国来了的这段时间，她基本上还是对美国人的普遍审美有所了解，他们大都喜欢那种看起来健康型的，面容姣好，身材火辣，有小麦色的皮肤是最好的，和普遍国人的审美大相径庭，这一点看那些网红们千篇一律的样貌就知道了。 “所以我用的微信啊，他既然上微信来约，说明他喜欢亚洲女孩，特别是我这种类型。”苏静眉眼都不抬一下地说，和那个小哥加了好友后就立刻聊得火热起来。 还没到十分钟，她就把自己的位置发送了过去，那个小哥说马上就到。 苏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摸出粉盒来补了下妆，然后摆出一个自认为清纯中带着点妖媚的撩人造型，等着那位英俊的小哥造访。 清欢在一边看得胃疼，连忙灌了自己一大口水压压惊。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的时候，看见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金色头发，眉高眼深，仪表堂堂，特别是走近后，才看见他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像极了小李子年轻时的样子，只见这位帅哥一路来到她们这桌，然后露出一个极其阳光的笑容：“苏？” 他就是那个加了苏静微信的人，清欢的嘴惊得微微张开，尼玛真人比照片还要帅的多嘛，然后她很明显地听见苏静吞口水的声音。 “你好，我就是苏，你是弗兰克对吧？”苏静立马露出一个招牌笑容来，声音的柔和度比和清欢在一起说话时立马上升了几个level不止。 她今天穿了一条Chanel的新款连衣裙，稍稍性感，却不露骨，头发也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柔软地披在肩上，妆容也是精致的，很有东方女人的那种味道，吸引力十足，这一点从弗兰克满意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怎么说呢，苏，你看起来棒极了，比照片上有魅力的多。”弗兰克摊了摊手，微笑着说。 “谢谢，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你是在摩根上班对吧？”苏静眯眼笑了笑，没有被美色迷晕，还不忘记验明正身。 “对，我就在旁边这栋楼上班，”弗兰克坐在苏静旁边，一脸深情地说：“晚上有幸邀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上我的朋友，也就是你对面那位美女，可以吗？”苏静也柔情似水地开口问。 弗兰克先是一怔，然后立刻露出一种秒懂了的神情来，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太好了，这是我的荣幸，那么我们晚上见了，七点钟，在xxx餐厅，我待会儿就打电话去预定位置。”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不忘打量清欢一眼，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出门时还不忘回头朝苏静一笑，挥了挥手。 所以，这就算已经成功钓上了？清欢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似乎才回过神来，接着就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朝我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因为他以为我是在约他三人行啊。”苏静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说。 清欢：“……”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给了你一顿饭的机会，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向他讨教一些经验，当然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推荐你进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苏静撂了一下头发，然后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她说。 清欢怔了怔，随即就低垂着头，没有作声了。 从餐吧走了出来，她站在广场上，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密集的摩天大楼环绕的街区，只见天空明亮晴朗，阳光温暖地铺陈在身上，这里明明是这个城市最光鲜，最亮丽的地方，但是同时也带给人那种遥不可及的冰凉感。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为了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人们会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阵微风徐徐吹来，轻轻地扑打在她的小腿上，在这样晴朗的午后，却泛着阵阵的凉意。 ------------ 第七十九章 晚餐 弗兰克订的是位于曼哈顿34街的意大利餐厅，这家餐厅出了名的不好定位以及到场排位的话需要两个小时以上，但是弗兰克却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当晚的座位，这可能是他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可以从另一个层面不经意地证明他“精英”的身份。 苏静和清欢晚上准时到了餐厅门口，刚进门就被侍者很热情地迎到了座位上，清欢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家餐厅，本来以为应该是那种线条简洁明了的风格，却没想到它的装潢有种复古的厚重城市感，高挑的天花板，古典的艺术装饰，木质的桌椅，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上世纪的纽约。 她们到时弗兰克已经坐在那里了，正在神色肃穆地接一个电话，看见清欢她们进来时脸上就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指了指手机，无声地做了一个抱歉的口型来。 苏静她们也没介意，径直入座后，安静地等他接完电话。 “对不起，这个电话是巴黎过来的，很重要。”弗兰克挂了电话后，立刻向她们道歉，眼睛里浮着几根红血丝，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样子。 “没关系，工作当然是最重要的。”苏静立刻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们中国女孩的这种温柔和凡事都愿意为他人着想的性格。”弗兰克拉起苏静的手，在嘴边轻轻地一吻，深情地说，“怎么说呢，比起那些整天嚷嚷着独立和自由，实际上只想着自己的女人不知好了几百倍……宝贝，我在前面的那家酒店定了套房，等吃过饭我们就过去？嗯？” 他这是在暗示中国女孩没有自主意识和不在意自身的权益吗？清欢眼里突然就露出一丝嘲讽来，这么明显的歧视，亏得他还能对着她们，用着这么深情的语气说出来，她心里立刻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好感度全无，一度想站起来转身就走。却被苏静用一种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冲动地离开。但是心里却浮起一丝对自己的鄙夷来，其实她很明白，最后自己没有离开的真正原因，还是希望能从弗兰克身上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见她没有再动作了，苏静才又笑吟吟地转头看着弗兰克，将话题慢慢地引到他的工作上，“你们投行的人工作是不是都特别忙啊？我之前听朋友提起过，说是几乎没什么休息和放假的概念，我当时还不怎么信呢…….” “宝贝，相信我，你的朋友绝对没有夸大其词，其实我们做分析的还算好了，要那些在前台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才是难以想象的。”弗兰克摊着手说着，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来，“好了，我们不谈工作了，太扫兴了，不如来聊些别的，比如我知道那家酒店的行政酒廊很不错，待会儿我们可以先去喝一杯……” “可是温迪很想毕业以后能进投行工作呢，你能不能给她一些建议什么的。我们很希望能接触一些局内人，可以请教一些问题呢。”苏静嘟起嘴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着。 “所以，你们是故意在那里添加好友的？”弗兰克似乎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接着就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打量着她们。 “我们又没有恶意，实在是没有办法啦。”苏静的语气越发的娇嗔，“要是你愿意帮我们的话，人家会很感激你的......” “那你说说，具体要怎么感激我？”弗兰克似乎是被她撩拨的挺舒服的，充满欲望的眼神也更加毫无忌惮地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 清欢的脸一下子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眼帘低垂，极力地忍受着弗拉克时不时朝她投来的那种不加掩饰的视线。 “好吧，我只回答三个问题。”弗兰克靠着椅背，脸上是一种散漫的表情，一只手晃着桌上的红酒杯，漫不经心地说。 苏静忙把目光投向清欢，示意她抓住机会。 清欢却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一般，她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刻意避开了苏静错愕的表情。 弗兰克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玩味地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这下好了，看来今晚是没戏了，想到这里，他脸上就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果不其然，苏静这时就用一种很抱歉的语气对他说：“对不起，弗兰克，我很担心我的朋友，先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我们下次再约怎么样？” 弗兰克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是啊，他能说什么呢？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只怪他今天运气不好。遇到这么一个突然抽风了的女人。 清欢从餐厅里走出来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就慢慢地顺着街道朝前走去，谁知刚没走几步，就听见苏静有些气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清欢，你给我站住。” 她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来，轻声说：“苏静，对不起，我知道浪费了你一番苦心了，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苏静冷笑了一声，迈步走上前，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我是让你陪他睡了还是怎么着你了？不过就是陪着吃顿饭，然后趁机获取一些对你有利的信息，有什么做不到的？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觉得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路中间一站，就有无数男人愿意前仆后继地不计回报地献身来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这样和那天在派对上不是就没有任何的区别了吗？”清欢低着头，有些固执地开口。 “什么叫没有区别？逢场作戏你会不会？连这个你都不会，都觉得自己做不来，还想进华尔街工作？我劝你还是早点歇了这份心，毕业了乖乖滚回去当你的纯情小白兔吧，别在这里浪费老娘的时间了，还和我谈什么梦想，就会纸上谈兵，要不是为了你，你当我愿意来这里陪笑啊？”苏静被她气得够呛，噼里啪啦地怒怼了她一顿后，就朝自己停车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清欢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明白苏静是好意想帮她，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靠着这种手段，要这样像只花蝴蝶似的周旋在这些男人中间才能算得上是聪明的做法，虽然她知道这确实是一些所谓的规则和捷径，但是自己却像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你其实应该听你朋友的，她比你聪明得多。”这时身后响起弗兰克懒洋洋的声音，清欢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带着一丝古怪的微笑站在自己身后。 看样子他刚刚是将自己和苏静的对话都听了去，清欢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于是也没打算理要他，转过头一声不吭地准备离开。 “你刚刚在里面也许真的错过了一个珍贵的机会，我的建议可能比你像无头苍蝇那样忙活半天要有用的多，说不定，在我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后，我会愿意推荐你暑期来实习也不一定。”弗兰克见她不理自己，也不生气，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谢谢，这样得来的机会，我宁愿不要。”清欢突然顿住脚步，转头冷笑了一声说，然后就像是想要甩开他似的，加快了步伐离开这里。 弗兰克愣了一下，停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清欢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苏静的车，但是走进去后却发现她既没有在客厅也没有在厨房，想来应该是回自己卧室去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后，慢慢地走到苏静地卧室门口，伸手轻声地敲了敲门：“苏静，你睡了吗？我们能谈一谈吗？” 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应答。 清欢低头看了一眼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亮，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她在床前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慢慢地梳理了一下到美国后这段时间以来的这些事情，然后渐渐地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太过于专注在怎么才能获得进入投行的入场券了，反倒对自己的学业有些疏忽了，明日就要上课了，之前教授布置的那个案例自己还没来得及完成吧？还有那篇论文，她也还一个字都没有开始写。 清欢身体朝后将自己扔在柔软的床上，转过头，却只见窗外被云层遮住的模糊星光，之前在德聚时不好的回忆又一点点地浮现在脑海里。 同样的错误，自己难道真的还要再犯一次吗？那一次的教训，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惨烈吗？ 清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渐渐地有了主意和决定。 ------------ 第八十章 MD S市，夜风冰冷，厚黑的云密布天空。 陈易冬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陈宛站在门口，他稍稍愣了一下，还是侧身让开一条通道，让她进来。 “今天妈的生日，你没有回去，整个晚上她的脸色都很难看。”陈宛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叹了口气说。 “父亲的位置没有动，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少了我，她的生日一样会很热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陈易冬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置在茶几上，神色很淡，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你就不能好好和她相处吗？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上次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陈宛轻声说，“你很清楚，那件事虽说是针对你来的，但是背后真正的意图却是冲着父亲去的，爷爷甚至因为这件事……” “姐姐，能不能不再提这件事了，就像你说的，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陈易冬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你总不能这样一直和妈赌气吧？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一家人？她当初把清欢送进去，直到我松口答应和宁家的婚约才同意放过她时，有考虑过我们是一家人吗？” 陈宛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直到此刻，她才有些感觉到，自己的弟弟对顾清欢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重，陈易冬从小到大女人缘就很好，但是从来都看他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见过真的对哪个女孩有多上心，长大后，身边的女朋友更是经常换来换去，家里提出让他去相亲结婚时，他又是一副无所谓，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还真的去过几次。 所以她以为他是不介意的，却没有想到，以前的不介意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一旦遇上了，就成了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那道坎了。 其实在上次他带清欢到疗养院来，她就应该清楚的，原来他又何曾带过哪个女孩子到家里来呢？这么简单的道理...... 陈宛看着陈易冬高挑削瘦的身形独立在落地窗黯淡光线里，夜色在他身后料峭蔓延，他的脸上始终一丝表情都欠奉，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她却看见了一丝孤寂和落寞。 “有些事我们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慢慢地适应，”陈宛站起身来，叹息了一声，“你无法改变你陈家人的身份，就只能接受它带给你的一切，否则的话，就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而已，何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后，她就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接受是吗？”这时陈易冬的声音极淡地响了起来，“姐姐，所以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的，是吗？” 陈宛的身子募地僵了一下，放在门扶手上的手也顿了顿，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拉开门后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美国 清欢踏着暮色回到公寓时，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她这段时间以来不停在图书馆，教室，打工的咖啡店，以及各大商场中间来回奔波，一天睡不够六个小时，还要耗费心力地参加一些学校里组织的义工活动，好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刷存在感，因为在美国很多大公司在面试时，除了看你的学业成绩以外，还要看你在各种活动中同学和老师对你的评价，一旦他们认为你是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的人，那么也就意味着你和这些公司彻底绝缘了。 刚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苏静装扮精致地从楼上下来，看见她后仍旧是一言不发，然后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 清欢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苏静已经快两个星期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了，就连戴维都看出了问题，悄悄地来问自己，是不是和苏静吵架了。 “温迪，我听一个朋友说，明天下午在礼堂有个讲座，是摩根一个MD过来做的，我想可能会对你有用，就帮你留了一张票，你要去吗？”戴维听见清欢进门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冒出一个头来说。 “真的吗？我当然要去，”清欢又惊又喜，“戴维，这真的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太谢谢你了。” 戴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羞涩地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希望你以后再做牛肉的时候，可千万别忘记叫我。” 他自从上次吃过清欢烧的牛肉后，就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 “放心，当然不会忘记了。” 第二天下午，清欢到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了，已经没有了空位，她挑了挑眉，走到会场后面站着，心里有些诧异，这个人感觉有点来路，一个讲座，竟然能吸引这么多学生前来。 到点的时候，礼堂前方出来一个男人，一头金发，眉高眼深，仪表堂堂，那一头金发在灯光下像是在发光，他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正装笔挺，打着一条酒红色的丝光领带。看起来竟有些眼熟。 清欢站在原地眯着眼反应了几秒，眼睛瞳孔不由慢慢变大，接着就是一副哔了狗的表情，我去，这不是那个分析师弗兰克吗？他怎么会在这里？站在讲台上又是干嘛？ 只见弗兰克十分有亲和力地朝台下的人们笑了笑，然后就开始不疾不徐地演讲了起来，先从他的学生时代开始，讲了学生会的经历，接着讲到他是如何进入摩根工作的，又是如何一步步地做到迄今为止摩根最年轻的MD的位置的。 他的演讲很有指导性，而且还带有一丝传奇的色彩，加上他长得又十分养眼，一时间台下鸦雀无声，大家都听得很入迷，除了清欢。 因为她一时间还真的无法将那个之前还色迷迷地问苏静和她要不要去房间前先喝一杯的人，和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限魅力的投行精英联系在一起。 演讲完后是提问时间，大家都十分踊跃地发问，大多数都是一些关于职业建议的问题，弗兰克也面带着微笑很温和地回答着，到了后面的时候，还是有女生按耐不住，站起来问：“弗兰克，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他很有礼貌的回答。 “为什么呢？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对自己另一半的要求也很高吗？” “我想不是的，因为我对自己另一半的唯一要求就是要让自己第一眼就怦然心动，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要求。” “听说投行的人私生活都很乱，你呢？也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因为我还没遇见那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孩。” 清欢在下面听得肠子都在疼，想起他那娴熟的用微信钓苏静的那波骚操作，除了叹为观止以外，她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 讲座结束后，十几个学生走上讲台围住了弗兰克，他也始终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样子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清欢撇了撇嘴，然后离开了礼堂。 走出来时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她抬头望了望天上厚厚的云层，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顿住了脚步，自己没带伞，准备等雨小一些后再回去。 “准备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离开？太冷漠了吧？”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懒洋洋地声音来，清欢转过头去，却看见弗兰克双手叉在手袋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想我们还没有到能打招呼的地步吧？”清欢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说。 “我那天告诉过你，如果你愿意和我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会比你参加几百个什么社团或事这种讲座强多了，今天你应该明白，我没骗你吧？”弗兰克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然后低头点了一支烟。 “是吗？”清欢眼里却露出一丝讥讽，“如果那天我真留下来陪你了，你愿意帮我？” “也许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弗兰克朝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脸上露出一丝狡詰的笑来，“如果大家合得来，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连真实身份都要隐瞒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当时想要帮我？当我三岁小孩？”清欢嗤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雨帘，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弗兰克低低地笑了，又深吸了一口烟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你猜的不错，就算你那天晚上留下来了，我也不会帮你任何的忙。” 清欢肩膀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语带嘲讽地说，“无耻到你这种地步也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你用这种伎俩骗了多少女孩子了？” “什么骗不骗的，大家你情我愿，况且我也从未承诺过什么。”弗兰克一脸不在意地说，然后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清欢说，“其实道理很简单，但是很多人都不明白——用色情关系来企图建立工作关系，是最蠢的办法。是个正常人都清楚，通过约会软件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让她真的进入到自己的工作范围里来？那不是自找麻烦吗？特别我还是一个MD，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又有多少人在暗地盘算着想拽我下去？” 清欢扭头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想要建议吗？做个聪明的女人，这就是我想给你的建议。” ------------ 第八十一章 意外 清欢冒雨回到公寓的时候，全身上下几乎都已经湿了，进门的时候，戴维和苏静正蜷在客厅沙发上嘻嘻笑着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听见门口的响动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 看见她像个落汤鸡似地走进来时，戴维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来，立刻站了起来，“天啊，温迪，你怎么淋这么湿？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等雨小一些了再回来呢？” 清欢理了理已经湿成一缕缕的额发，笑了笑，“时间等不及了，我待会儿还要去兼职。” 戴维便理解地点点头，然后赶紧递了纸巾给她擦脸，并且贴心地说：“快先去洗洗吧，把头发吹干，免得感冒了。” 清欢道谢接过纸巾，视线看向戴维旁边，只见苏静低着头坐在那里，眼睛看向了落地窗外，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并没有要和清欢说话的意思。 清欢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上楼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擦着头发下楼准备拿瓶水来喝的时候，发现戴维已经不在客厅了，剩下苏静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外面下的淅淅沥沥的雨正发着呆，听见她的脚步声后，才似乎回过神来，随即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准备上楼去了。 “苏静，我们能谈一谈吗？”清欢站在楼梯口，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说。 苏静的脚步顿住了，站在清欢面前，眉头微微地蹩了起来，“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是打算今后都不和我说话了吗？”清欢轻叹了口气，“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为什么不用成熟一点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你的意思就是我幼稚了？”苏静挑了挑眉，忽然冷笑了一声，“也对，我当然是比不上你成熟了，如果我成熟一些的话，管你那么些破事干嘛？最后还落个不折手段，出卖色相的名声来，没事找事，活该！” 她怒气冲冲地说完后就打算越过清欢上楼去的，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清欢拉住了手腕。一时竟挣不开，没有办法，她只好又转过身来，一脸恼意地看着清欢。 “苏静，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的，那天对你那样说，可能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对，让你误会了，”清欢叹息了一声，诚恳地看着她说：“我并不是觉得你帮我不对，也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原来吃过这样的亏，并不希望自己在同样的地方再摔倒第二次了。” “什么叫做再摔倒第二次？”苏静将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说，“把话说清楚一些。” “我是觉得自己到美国来这么长时间有些急功近利了，除了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联谊派对，就是绞尽脑汁地想挤进那些社团，寄希望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进到那些一流的投行工作，反而忽略了自身的一些能力上的不足，就算那天弗兰克帮了我，或是我陪芬克斯回了他的公寓，然后通过这些关系得到进到华尔街的机会，但是就以我现在的水平来说，能在那种竞争激烈的地方站稳脚跟吗？可能还熬不过实习期就会被人踢出来吧。” 苏静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缓和了一些。 “那天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我知道你也没有想过真的要和弗拉克发生些什么了，只是希望我能抓住机会，借着吃饭的机会问他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但是我坐在那里，却突然无法控制地想起了自己来美国之前的那些事情，当时的我很急于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有点成绩了就开始狂妄自大，觉得自己可以胜任甚至是把控一些事情了，却没有料到，自己那种小儿科的能力在有心人的眼里就和幼稚园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区别，最后还沦为了别人利用的工具，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清欢说着，眼里就闪过一抹痛色，“其实当初也有人提醒过我，觉得我跑得太快并不是件好事情，他希望我能沉静下来，多锻炼自己，多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等有一天自己的能力和欲望能成正比的时候，才不会总是那么被动，不会有那么多的阻碍。可惜那时候的我太自傲了，被眼前一点点胜利就冲昏了头脑，对他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也许那时要是我能听进去，后面的很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你说的他，是指你的前任吗？”苏静忽然问，“就是那个你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 清欢静默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苦笑着说：“而且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我也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付出了代价，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那天在餐厅的事情，我并没有故作清高看轻你的意思，只是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到最后却仍然落的一无所获的结果，因为如果我真的具备了一定实力，可能就不需要通过这些特殊的渠道来达成我的愿望了，那个时候的局面和现在应该会有很大的区别。” 苏静站在那里看着她，有些怔然，平心而论，清欢的这番话还是有一些触动到她了的，本来以为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应该都不会再相信了，权当自己交错了一回朋友，但是现在听完她说的话，自己心里竟然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半晌，她才微微地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说服我了，关于那天的事情，我不再生你气了。” 听见她这么说，清欢心里才终于松了口气，笑了笑：“那我有幸邀请你周末一起去逛街吗？” 苏静故意哼了一声，然后鼻孔朝天，“看本小姐那天的安排吧。” 说完她就转身蹭蹭地上楼去了，刚跑到走廊上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勾了勾唇角：“有一件事你猜错了，那天如果不是你的话，吃完饭我真打算和弗兰克去酒店的，毕竟难得遇见外形这么优质的男人，别浪费了。” 清欢：“……” 当她转过身走到厨房准备拿水喝的时候，却看见琼站在厨房里的落地窗边，正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时，清欢站在原地愣住了，她不知道琼在厨房里待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和苏静地对话被她听去了多少。 反观琼的表情就自然了许多，她只看了清欢一眼后，视线就极快地移开了，然后就拿着手上的矿泉水离开了厨房，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清欢怔了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刚刚她和苏静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中文，琼就算是听见她们的谈话了，应该也听不懂吧？所以她才那么自然地就离开了，刚刚没有出现，大概也是因为自己在和苏静说话，她忽然出现的话，会被认为有些不礼貌吧？ 想到这里，清欢心里也不再芥蒂，拿了水后，就离开了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在确定了自己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讲专业知识学好，奠定基础后，清欢就显得没有那么忧虑和忙碌了，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课外后也很少再参加那些基本没什么用处的联谊派对，除了社团的rush活动，因为投行学生会的入会申请她依旧还是在递，但是却不再因为申请如石沉大海般了无音信而感到沮丧了。 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又一次发送了申请后，就轻声叹了口气，决定这次如果再不成功，自己也不再继续申请了。 没想到在晚上离开打工咖啡馆，准备回公寓的时候，手机却滴滴地响了一声，她摸出来一看，是新邮件提示，发送方显示是投行学生会的。 清欢急忙点开一看，是学生会回复了她的邮件，邀请她参加周末的入会仪式。 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和激动的感觉顿时席卷了全身，清欢差点高兴地跳了起来，整整快三个月了，自己的申请终于得到回复了。 回到公寓后，苏静听她说了之后就撇撇嘴，“我还以为你都放弃了呢，上次不是说不想通过这些特殊渠道去华尔街的吗？” “那可不一样，这是我正常申请得到的机会，干嘛不去？”清欢仰头就灌下一大口啤酒，眉眼间都是笑意，“这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应该是我长久以来的坚持终于感动了他们，所以通过了我的申请。” “我劝你先别高兴地太早，这些学生会的入会仪式听说没那么简单，有些人甚至因为撑不过去而选择放弃的。”苏静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可别成为那些半途而废的可怜虫了，那样我会鄙视你的。” “当然不会，我有信心能通过任何考验。”清欢握了握拳头，十分坚定地回答。 这算是自己来美国后的第一个好消息了吧？进了社团，就意味着自己有了拓展人脉的机会，离那个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 第八十二章 入会仪式 到了周末的时候，所有投行学生会的预备成员一起参加入会仪式。今年报名参加这个社团的学生有近百名，简历刷了一半，rush的时候又刷了一半，最后在参加面试环节的时候再刷去一半，最后剩下只有二十多个人被邀请参加入会仪式。可见投行学生会在学校当中的地位，以及梦想能进入华尔街投行的人数之多。 清欢站在社团总部的那栋大白房子前，有些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然后才踩着高跟鞋慢慢地推门进去。看见里面密集的人群时她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虽然知道投行学生会的入会要求很严格，传说中对非美国和欧洲学生还有一些歧视，但是她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清一色的白人社团，自己是唯一的亚洲肤色。 投行学生会所在的这栋房子极大，分成上下两层，由于今天是新人的入会仪式，所以很多老会员都兴致勃勃地赶回来整蛊新人了，房子里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大家都在眉飞色舞地聊着天，清欢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话题一定是待会儿要怎么为难他们这些新人。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先来敬我们今年的兄弟姐妹们一杯，”这时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敲了敲自己手里的香槟杯，然后朝着众人举了举，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然后就让我们来拉开今年入会仪式的序幕吧。” 这个正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芬克斯，上次清欢在酒吧试图想要搭讪过他，这次再度重逢，她特意将头压低了一些，然后尽量将身体隐在前面人的身影里，免得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她可不敢保证芬克斯会不会认出她，进而再想起那回不怎么愉快的派对经历。 他的话刚落音，下面的人就都喧闹着举起了酒杯，其中不乏口哨的声音。而清欢他们那群新人就站在房子中央，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现在让我们来宣布新会员要完成的第一个挑战。”芬克斯拿起一个信封，拆开后拿出里面的纸筏来，“请所有的新人会员脱掉自己最外层的衣服，然后在三十分钟内跑到学校礼堂门口，拿到放在那里的信物后返回到这里。” 清欢听完后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穿的网纱的连衣裙，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外面那层是网纱，脱掉后里面还能剩下条衬裙。 她将外面罩着的网纱脱下后，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男生还好，大多都是西装革履过来的，只需要脱下外套就好了，有些女孩却很不幸地只穿了一条连衣裙，但是她们仍然丝毫没有犹豫地将裙子脱下，只剩下里面的内衣，然后就朝着门外跑去。 清欢微微一怔，也急忙跑了出去，刚跑了几步，就发现穿着高跟鞋几乎没有可能完成这项任务的，要知道从这里到学校礼堂有近2公里的距离，来回就是近5公里。她咬了咬牙，停下来脱掉鞋子，光着脚拼命朝前面跑了过去。 虽然脱了鞋后速度要快了一些，但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下雨，雨水将道路两旁的碎沙和石渣都冲到了路面上来，踩在上面也十分的硌脚，那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清欢也顾不得许多，忍着痛朝目标的地方跑了过去。 跑到快接近礼堂的那条林荫道的时候，她看见有一些路过的学生正兴致盎然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这群狂奔的人，大概都知道是某个社团的新人入会仪式，大家脸上都露出一种看好戏的表情来。 “清欢，清欢……”这时清欢听见有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她顺着声线望了过去，看见苏静站在前方，正努力朝她挥手。 “苏，我没时间和你说话了，等我入会仪式完了回来找你。”她气喘吁吁地暂时停在路边，说完后就准备继续朝前冲。 “嗳......你等一下，这样跑下去你的脚还要不要了。”苏静一把拉住她，看了自己的脚一眼，不过她今天也穿的高跟鞋，随即又朝周围瞟了一眼，结果刚好看见有个女孩正穿的运动鞋。 于是苏静就朝她走了过去，两人嘀嘀咕咕一阵讨论后，她就脱下自己的鞋，然后提着那个女孩的运动鞋走了过来，扔在清欢面前：“快穿上，然后把你的鞋给我。” 清欢愣了一下，“这样的操作不知道行不行啊……万一犯规怎么办？” “只要没有明文规定，那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你快到的时候再把鞋脱掉，那不就得了。”苏静不是很在意地说，“不然我可以和你打包票，你这样不仅完不成任务，接下来的几天都别想走路了。” 清欢心生畏惧地看了看还在前面两百多米的礼堂，这时脚底也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她也没多犹豫了，换上面前的运动鞋，稍稍有点大，但还可以将就，然后就朝着礼堂门口跑了过去。 到了礼堂的时候，就看见阶梯上面有一个箱子，上面贴着投行学生会的会徽，先到的人就从里面拿一个信封，然后就返回总部的那所白色房子。 清欢也没多耽误，跑上去随手拿了一个信封，就开始往回跑，等她跑回去的时候，离倒计时刚好还有五分钟。 现在能跑回来的大多数是男士，因为他们不用穿着高跟鞋或是光着脚跑步，还是有几个女生也回来了，清欢看了一眼她们的脚，有两个仍然穿着高跟鞋，有几个都是赤着脚的，脚背上都是污泥，还有一些小的划痕，看上去十分地狼狈。 “好了，时间到，关门。”芬克斯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十分果断地开口。紧接着就有人去将大门关上。 关上门的那一霎那，清欢明显听见了有绝望的尖叫声和哭声传过来，最后都被无情地隔绝在了那扇木门后。 “恭喜各位，完成了第一项任务。”芬克斯站在台阶上，继续笑吟吟地开口，“接下来就让我们来开启第二项任务吧，请把你们手中的信封打开。” “等一下，”这时突然有个白人女孩出声打断了芬克斯，然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芬克斯，我有个问题有些不明白。” 芬克斯微微皱起了眉，但仍然还是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杰西，你有什么问题？” “这个女孩这样不算犯规吗？她刚刚出去的时候脚上明明就是高跟鞋，结果现在就变成了运动鞋，很明显是出去了换上的，这对其他的参赛者来说不公平。” 清欢身体僵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周围开始有议论的声音。 芬克斯低头看了一眼她脚上的鞋，眉头蹩了起来，看了看她胸前的名牌后问：“温迪，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我想刚刚宣布规则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出去后不能换鞋吧？只说了需要在三十分钟内带着信物回来就可以了，至于要通过什么方式回来，以及能不能使用其他的道具，并没有硬性的规定吧？” “你这是强词夺理。”那个叫杰西的白人女孩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其他的女孩怎么没有出去换双运动鞋再继续跑？” “我想她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换双鞋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吧？” “你……”杰西看着她一阵气结。 “好了，杰西。”芬克斯严厉地扫了一眼杰西，“关于这件事，温迪说的也没有错，刚刚宣布规则的时候，是没有规定过出去后不能换鞋。” “这不公平。”杰西有些不服气地叫嚷了起来。“她明显就是钻空子，我建议让她现在就离开这里。”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芬克斯感觉有些hold不住了。 “公平？杰西，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时一个女声冷冷地从楼上响了起来，“你难道还是小学生吗？跑这里来吵着要公平？我真不明白你当初是怎么入会的。” 清欢抬起头向上看去，却在一瞬间就愣在了那里，说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琼。 “会长，我……”杰西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喉咙一般，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情绪，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欢听到这个称呼后，更是像被雷击一般，会长？琼居然是投行学生会的会长？自己心心念念要进的社团的会长和自己就住在同一个公寓，而她居然一无所知？ “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自己入会的目的是什么，将来进投行工作后，公司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无论你们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到时候你会因为竞争对手比你聪明，懂得利用资源和关系达成目的而跑去和你的老板叫嚷不公平吗？就因为对方比你更聪明，更懂得游戏规则，找到有利于自己的办法？”琼双手扶在栏杆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威严，和她平时那种低调的模样大相径庭。 “对不起，我错了。”杰西低下头认错，脸上带着一丝悔意。 琼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芬克斯，示意他继续。 ------------ 第八十三章 发生？ “好吧，朋友们，我们言归正传，打开你们的信封，然后一个个地念出上面的内容来。”芬克斯收到琼的眼神示意后，又看向面前的新人们，笑得十分的灿烂。 大家都不疑有他，拆开信封后，就按照顺序将里面的内容都念了出来。 “找到房子角落里的鱼缸，然后当众吞掉里面那条金鱼。”第一个念的男孩子脸色开始苍白起来，有些艰涩地吞了吞口水。 “现场挑选一位女孩子聊天，二十分钟后回答其他人的提问，回答不上来就喝一杯龙舌兰。”第二个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等念出来里面的内容后，明显就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喝酒。 “挑选现场的三个男生，然后脱掉衣服蒙上双眼，反绑双手坐在凳子上，忍受这三人在十分钟内对自己的为所欲为。”第三个人念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凝固了。 “闭上眼睛吃掉周围的人喂自己的任何食物。” “脱掉衣服，身体涂满油漆后绕着门口的喷泉池裸奔三圈。” …… 清欢越听心里就越紧，她抽出里面的那张便签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心里暗暗地祈祷着千万别是太奇葩的事情，否则自己只能放弃了。 “拿一个空杯子，绕着最前面的人走一圈，喝掉他们往里面掺进去的任何液体。”轮到自己的时候，她轻声地念出声来。 清欢心里一沉，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圈人，刚刚对自己有意见的那个女孩杰西就站在那里，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时，就转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冷笑来。 新人们都念完了自己信封内的内容后，芬克斯就宣布开始执行自己选到的任务。 “有没有人要放弃的？我们不强迫你们，如果觉得自己不能做到，就放下信封离开这里，没有人会拦着你们。”他微微笑着说。 有几个人到底还是放弃了，他们留下信封在桌上，然后面带遗憾地离开了。因为他们挑选到的信封里的内容实在有些夸张了。 最后新入会的成员剩下的就只有不到十个人了。 让清欢感到惊讶的是，在场的所有女孩，包括她自己在内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放弃，还有那个要表演生吞金鱼的人也没有放弃，而是放下信封，真的去寻找那个金鱼缸了。 她有些无语，拿起一个空杯子，准备先开始轮一圈，心里也打定主意，如果待会儿有人往里面倒很恶心的东西，自己就果断放弃。 截止到现在，迎新会发展到了高潮的部分，老会员们个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好好地享受一下每年一度的整蛊新人的盛会了。而新成员们虽然脸上都挂着笑容，以此来展现自己的风度，但是眼里的苦涩却是一点也隐藏不住的。 没有办法，为了今后的前途，现在只能默默地忍受，只要熬过了今晚，就等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华尔街。 吞金鱼的男孩找到鱼缸，抱着玻璃缸就回到了会场中央，然后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捞出那条金鱼，蒙上了他的眼睛，他的脸越来越白，但还是仰着头，张开了嘴。 清欢转过头去，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痉挛了，这就是投行的学生会，孕育了无数投行精英的摇篮，为了能成功踏出第一步，有人竟甘愿为此忍受这种变态的要求。 所幸的是，没有人真的让他吞下那条金鱼，而是在最后关头，将金鱼换做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果冻样子的东西，放的那个人满脸的恶作剧笑容，将那个东西塞进那个男孩的嘴后，就哈哈笑着取下了他眼睛上的布条。 当然金鱼早就被人拿走了，所以那个男孩以为自己嘴里的真的是那条金鱼，干呕了几下后，就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冲了过去，显然他的反应都极大地取悦了围观的人，周围爆发出一阵阵轰笑来，气氛瞬间被点燃，然后就听见有人高声吆喝着：“下一个，下一个。” 那个要被提问的男孩走上前来，芬克斯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问：“请问，刚刚第五个出来念任务卡的人叫什么名字？” 男孩一下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问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内容不是应该围绕刚刚那个女孩的吗？ “哈哈，没答上来，给他一个shot杯。”芬克斯笑得开心极了，立刻递上一杯龙舌兰给他。 那个男孩在一堆提问中很快就被灌翻了，期间关于那个女孩的问题只有寥寥几个，其余的全是些让人意想不到的。 轮到清欢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地拿起杯子，挨个从前面那圈人面前走过，可能是因为她是亚洲女孩，在社团里少见的缘故，这些人对她还算是比较友善，并没有很过分的事情发生，大都是倒一些果汁，啤酒，苏打水还有牛奶的东西，尽管是这样，这一杯五颜六色的东西看起来还是有些让人觉得恶心。 走到杰西面前的时候，只见她唇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然后拿过龙舌兰，往里面一倒就是大半瓶。 清欢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从她面前走过，走完一圈后，大家都在旁边起哄：“喝下去，喝下去......” 她端起这个大杯子，朝着众人柔柔一笑，灯火明寐间，这张笑脸竟然有些好看的有些飘忽，顿时就引出了几个男孩子的口哨声来。她深吸了口气，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将杯子的液体都喝了下去，等杯子见底的时候，周围就爆出雷鸣般的掌声来。 迎新仪式还在继续，但是清欢脑子却越来越不清楚了，只觉得面前的世界开始飞快地旋转起来，自己莫名地兴奋和难受，情绪有些难耐地激动起来，胃也开始抽疼，酸水一个劲地往上冒，她软软地跪坐在墙角，一步也挪动不了。 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扶起了她，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但是清欢却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只是忽然感觉到有些危险，但是整个人都在发软，完全没有力气推开这个人，只得被他强行地扶着走。 她脚步一深一浅，腹中的恶心感也阵阵地袭来，但是却又吐不出来，那个人后来干脆将她抱了起来，然后朝着台阶上走去。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来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清欢感觉自己被放在床上，有人用类似皮带的东西绑住自己的手，接着又用一块丝巾蒙上她的眼睛，她挣扎着想挣开，却感到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然后那个人开始将她的裙子往上撩起来。 “你会喜欢的。”那个人低低一笑，然后轻柔地说。 清欢感觉到不对，拼命地摇着头，大声地喊出声来，但是无奈这个房间偏僻，下面又在开派对，她的声音被人听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嘘......宝贝，别怕，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了。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清欢极力地睁开眼睛，只看见面前模糊的人影，正在脱着衣服，然后朝自己压了上来。她像疯了似的用力地挣扎，还是没能挣开禁锢，反而头越发开始昏昏沉沉起来。天花板在自己的头顶飞快地转着，意识根本不受控制地陷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印入自己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一盏复古式样的吊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了之前派对的喧闹声，醉酒前的回忆慢慢地回到了脑海里，她立马从床上坐直了身体，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裙子还是之前的那条裙子，没有撕扯过的痕迹，她又伸手拉起裙摆，底裤还在。 但是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人朝自己压过来的时候，之后就人事不省了，后面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极力地想去回忆，但是无奈大脑一片空白。 清欢这个时候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没事去逞什么能，那样一杯大杂烩，喝下去能保持清醒真的是见鬼了，这下好了，自己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唯一的办法只能去医院做检查了。 但是她都能想象到如果自己跑去医院检查，医生一定会问她检查什么，然后自己就回答，我可能被那什么了，但是因为醉的太厉害，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那什么，所以来检查。到时医生一定会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来看自己吧？ 做人蠢到这个地步也是够了...... 正在她连肠子都要悔青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醒了？” 清欢抬头一看，却看见一道欣长的人影靠在门框边上，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她怔了一下，随即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口就朝着弗兰克扇了一耳光。 响亮的耳光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的明显，弗兰克明显是没料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待遇的，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直直地盯着清欢。 ------------ 第八十四章 出事 “无耻，混蛋……”清欢愤怒地抬头看着他，扬起手还准备再给他一个耳光。 谁知道弗兰克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沉下脸来，“你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待好心救了你的恩人的？” 清欢却听不进去，奋力将手挣开，怒气冲冲地开口，“救我？你骗鬼呢，这里是学生会的总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刚好救了我？”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也是这个社团的一员。”弗兰克扶额，无奈地开口，“昨晚我刚好有空，知道社团有迎新仪式就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会碰见你意识不清地被人带上楼，当时我就跟了过来，及时救了你，否则你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赶去警察局了。” “可是你不是已经毕业工作了吗？怎么还会是这里的成员？”清欢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学校里的这种社团又被称为兄弟会，只要你没有主动退出，一日为兄，就终身为兄。”弗兰克揉了揉刚莫名其妙被挨了一巴掌的脸，有些郁结地开口。 清欢没有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我该相信你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琼，当时她和我一起的。”弗兰克有些受不了地叫嚷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难得有闲心当一回好人，事后却要被这样冤枉。 “琼也在？”清欢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了，你一直没醒，她有事就先离开了，留我在这里守着你。” 清欢一怔，嘴动了动，半晌才低声开口：“我待会儿回去问她的，如果是真的，我会给你道歉的。” “真是受不了你这个笨蛋，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弗兰克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朝门外走去。 清欢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快7点了，天空已经有些发白，他们从楼上下楼的时候还能看见昨晚狂欢后遗留下来的狼藉，各种酒瓶子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还有食物和零食的残渣，墙壁上，桌椅上都是五颜六色的痕迹，也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还有些人大概是醉得太厉害了，东倒西歪地躺在沙发上和地上，对外界的干扰毫无所知。 清欢一边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酒瓶子和人，一边还要努力地屏住呼吸，因为空气中漂浮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走出这栋白房子，弗兰克就朝路边停着的一辆跑车走了过去，清欢在原地站了一下，然后迈步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跑车发动机粗重的声音，接着弗兰克就从车窗里探出个头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你这个时候也叫不到车，这里离校门口还那么远......”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走回去。”清欢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仍然固执地朝前走，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弗兰克似乎被她这种不领情的态度激怒了，也不再继续劝她上车，而是转过头猛地踩下油门，疾速地朝前呼啸而去。 清欢回到公寓的时候就听见苏静从房间里飞奔下楼的声音，看见她后苏静明显松了口气，急忙拉着她的手说：“你昨晚一晚上没有回来，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担心死我了，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只是喝醉了，在社团总部睡了一晚而已。”清欢勉强笑了一下。 “真的没什么事情？”苏静有些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语气稍显凝重地开口，“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啦，真的只是喝醉了而已。”清欢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折腾了一晚上，我有些累了，先上去洗澡睡了。” 苏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了，点点头，就和她前后一起上楼去了。 洗完澡后，清欢有些脱力地坐在床上，用毛巾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有些发呆，脸上是真正的一丝情绪也没有。 刚刚洗澡的时候自己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实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弗兰克说的话她其实已经信了一大半了，可是回忆起昨晚那种混乱的场景，以及自己身处的那种险境，清欢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弗兰克刚好看见了她，又好心地救了她，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此刻还能好好地坐在房间里吗？她突然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吹干头发后，清欢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睡会儿，本来以为自己应该难以入睡的，却没有想到没多久意识就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她又梦见自己回到了昨晚那个昏暗的房间，黑暗中身体像是被一个重物狠狠地压制住，无法动弹，怎么也喘不过气来，还感到手腕因挣扎被勒得生疼，她大声地想呼救，但是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嗓子像是被人捏住，无论自己怎样地用尽力气，仍然喊不出声来。 那一刻，清欢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在地狱了，她心里恐慌极了，拼了命地想挣脱这种束缚。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努力，却还是没用。 正在清欢有些绝望之际，突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了起来，将她从梦里惊醒。 那种全身被定住的感觉消失后，她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转头看向床头柜上放置的手机，铃声还在继续，是她睡觉之前设置的闹铃，自己今天还要去咖啡馆兼职。 清欢关掉闹钟，朝额前摸了一把，竟发现额头已经密密地起了一层薄汗。她有些虚弱地又躺了回去，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侧过头时，一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清欢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楼，准备出门去上班了，生活的残酷在于，不管你之前经历了些什么，经历的事情有多糟糕，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如果你因此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那么要承担后果的人也永远只会是你自己。 比如她今天要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导致无法去上班，经理也只会对她的遭遇表示一时的遗憾，到最后被顶替的人仍然会是她，到了月底，没有生活费的人，也是她。 清欢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用力地甩了甩头，保持头脑的清醒，然后到厨房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后，就朝门外走去，还没拉开门，就听见身后的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琼。 琼一边穿着外套，一边飞快地跑下来，脸上是一种气急败坏的神色，这还是清欢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地情绪外露，平日里她总是一副很淡然的表情，仿佛周围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在她脸上引起一丝丝的波澜。 清欢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就看见她已经闪到了自己面前，也没和她打招呼，然后就拉开了门，冲了出去，几个眨眼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清欢才知道，琼之所以那么着急地冲出去，是急着去处理社团的事情了，因为她在中午的时候接到电话，昨晚迎新仪式出问题了——有个女孩被发现在那所白房子里没了呼吸。初步诊断出来是因为酒精和毒品摄入量均超过了人体能承受的水平，继而引起的心脏突发性梗塞死亡。 出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以为她是喝醉了躺在那里睡觉，所以都没有去管她，直到今天中午她也没有一丝动弹，有人觉得不对劲，上前查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事发后，所有当晚和这个女孩有过接触的人都被警察叫去录笔录了，清欢也在其中，因为人数有些多，等警察挨个问完做完记录，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了。 清欢站在警局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街，使劲地咬着唇站定在原地，她想起那个女孩，还有下午在里面碰见的那对悲伤的父母，忽然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握住了一般，疼得差点无法呼吸，明明昨晚的时候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对未来还充满了无数的憧憬和幻想，今天就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孤身躺在那个冰冷的柜子里，就为了敲开那个金钱世界的大门，真的值得吗？值得用自己的命去赌吗？ “清欢，”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苏静从路边停着的车上下来，朝她走了过来，“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不回家吗？”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开车过来了，想着在路边等一下你。”苏静叹了口气，“怎么样，都录完了？” 清欢嗯了一声，然后就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走吧，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清欢点点头，在上车之前，又回头看了警局一眼，这里的背后就是高楼鳞次节比的华尔街，即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繁华得令人瞠目，无数银行的招牌闪得人眼花缭乱。 而在这一刹那间，清欢却感觉到浑身有些冰凉起来，在之后无数深夜的时候，当她从高楼往下眺望的时候，总是无法抑制地回忆起这个夜晚。每当这个时候，一股寒凉的感觉就会从脚底慢慢地升起，然后渐渐地汇聚到她胸腔里不断跳动的那颗心脏中去。 ------------ 第八十五章 葬礼 女孩的葬礼安排在一个星期后，深秋的清晨，社团的大部分人都去了，仿佛是为了配合众人悲伤的情绪，天空还飘起了密集的小雨来，清欢默默地在她墓前献上一支白色的菊花，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和苏静一起往停车的方向走去，经过一个山坡的时候，她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人正是琼。 “苏，你能去车上等我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和琼说。”清欢低头对苏静说了一句。 苏静看了琼一眼，又看了看她，最后还是点点头，一个人朝着前面去了。 清欢缓步朝琼走了过去，然后站在她的身旁，发现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个女孩的墓碑。 “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过去呢？”清欢看着前方，声音很轻地问。 琼的神色略微有些僵硬，她没有说话，仍然眺望着远方，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是因为觉得无法面对吗？”清欢侧过头，紧紧地盯着她，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就因为你们的那种恶趣味，为了彰显出你们所谓的那种优越感，这个女孩就这样永远地躺在这里了，这下你们高兴了？开心了？以后是不是甚至可以对外鼓吹有人为了入会连命都不要了？这样会不会更凸显出加入这个社团的难度？明年的门槛会不会因此提的更高？” 一连串的质问让琼的脸色突然苍白了起来，身体也开始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没有人会希望发生这种事情，那天晚上也没有人强迫她，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清欢突然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你们在强迫新人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过这种情况吗？你知道吗？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这是谋杀，而你们一个个都是凶手！” “不……”琼的眼眶里突然就噙满泪水，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句话应该到那个女孩的墓前去说，去告诉她你不是故意的，去告诉她的父母这只是一个意外，看一看他们是不是能理解你，原谅你，而不是像个懦夫似地躲在这里！”清欢的情绪忽然就激动起来，她逼上前两步，尖锐地朝琼叫喊着。 琼的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她看着清欢，下意识地摇着头。 “够了，温迪，你太过分了。”这时突然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将琼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皱起眉看向清欢，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 这个人正是同样来参加葬礼的弗兰克，他献了花后路过这里，听见动静后就走了过来，刚好听到清欢逼问琼的那些话，于是就上前来护住了琼。 “过分？我这样就算过分吗？那躺在那里的女孩又算什么？你们对她做的事情就不过分吗？”清欢听见他这样说后觉得心里的怒气再次咆哮起来，她狠狠的握紧身侧的拳头，紧得微微颤抖，抬起头诘问道。 琼忽然一下就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哭出了声来。 弗兰克看了一眼仍然带着怒意的清欢，又看了一眼哭得无法自已的琼，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琼从地上扶了起来，“琼，别哭了，你听我说，你现在先回去休息好吗？过两天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好吗？” 琼抽抽噎噎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身就朝山坡下走去。 “好了，温迪，现在该我们来谈一谈了。”琼离开后，弗兰克就侧头看着清欢，微微蹩着眉，“你不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对琼吗？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很难过，而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的责任并不在她。” “可她是会长不是吗？她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的。”清欢垂着头，忍无可忍地低低喊道，“如果她不同意，那些人怎么会那么肆无忌惮？” “你以为她是会长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你知不知道这个社团在学校里已经有多少年的历史了？每个能毫发无损地成功入会的人身后都代表着一种势力和背景，他们尊重传统，也乐于维护传统，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区区一个会长能左右的？你扪心自问一下，自己把责任都推在琼的身上，这样对她公平吗？” 清欢听他一串说下来后脸皮有些微微发僵，她克制地闭上眼睛，心里还是感到一阵刺痛，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忽然对这个世界很失望，很失望很失望，失望到心痛。 有些东西你明知道是错的，却没有办法去改变，没有能力去纠正，这种无助的感觉真的会让人觉得崩溃。 “你知道吗？像这个女孩出的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在很多学校甚至每年都会发生，在我们社团，琼任会长的这两年他们算是比较克制的了，她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你不该怪她。”弗兰克看着她，声音低沉地说。 清欢站在那里数次深呼吸，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地说：“就是因为觉得无法改变，所以你们就都选择了袖手旁观对吗？只要有这种情况发生了，你们就会在一旁竭力安抚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意外，并且还不是你们直接造成的意外，所以你们就该对此坦然，该无动于衷吗？” 弗兰克闻言脸色变了变，“那么你觉得你自己能改变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闹出了这么多事情，但是连学校都从来没有出面来干涉过？因为他们知道没有用，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对这些社团产生任何影响，他们也不敢去得罪这些社团背后的关系和资源，因为这里面的一些人背后的关系是你难以想象的，他们从来不怕也不会掉下金字塔的顶端，所以，你认为就凭着个人的力量，能做出什么改变吗？” 雨渐渐地下大了，满山都是风声雨声，这个小山坡很快就被蒙蒙的水雾笼罩起来，地上腾起一层细白的水汽，不一会儿衣服就全湿透了，清欢放在身侧的双拳握住又张开，然后又用力地握住，力气之大连手背看得到看得到隐隐的青筋，她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覆着，仿佛枝叶丛生的灌木，却有晶莹的雨珠，也或许是眼泪，似坠未坠。 “温迪，虽然发生了这样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社团能带给你的资源和机会也是你想象不到的，你好不容易才入了会，也扛过了最难过的那一关，就好好地享受这个结果，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你要学会接受，也要学会忘记，这样才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的辛苦。”弗兰克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轻声地劝道。 “你以为我还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在这个丑陋的地方待下去？”清欢抬起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等明天上课的时候我就会正式提出退会。” “你又何必意气用事呢？就因为这一时的冲动？你的目标和梦想都不要了吗？”弗兰克皱起眉，摇了摇头说。 “我想要实现我的目标和梦想的方法有很多，并不是只有这条路吧？”清欢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眼睛望向了远方，“弗兰克，你不明白，我们不是一类人，所以我做不到你们那样的不为所动，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可能就像你说的，我是无法去撼动或是改变些什么，但是起码有一点是我可以做的，那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机会，等真的走进自己的梦想之地的时候，我会回过头告诉那些依旧在社团门口徘徊，不惜一切想进入的人，你看，成功的方式并不只有这种，机会也并不是一定要你放下自尊，受尽侮辱才能得来。” 弗兰克一下就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她，只见她本来沉寂的眼睛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竟是那样的飞扬夺目。 “清欢……”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苏静打着伞站在不远处，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弗兰克，然后急步走了过来，“我看你那么久都没有下来，雨又大了，就上来看看，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 清欢摇摇头，朝她笑了一下，“没事儿，我们走吧。”说着就和苏静一起打着伞离开。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弗兰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温迪，我希望你今后都不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后悔。” 清欢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过了几秒，又继续坚定地朝前走去。 弗兰克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其实他本该嘲笑她的，嘲笑她的自不量力，还有异想天开，可是不知为什么，听见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那样做，心里反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他微微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 第八十六章 出行 回去的路上，苏静听说了清欢的决定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都考虑好了吗？你也知道能入会有多不容易，一旦进去了，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清楚，真的要就这么放弃了？” 清欢觉得车里有些闷，将车窗摇了一半下来，然后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我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安理得地去接受那种所谓的好处，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能做的，最后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够了。” 苏静握着方向盘，轻叹了口气，“在我看来，华尔街所崇尚的那种聪明和努力工作的文化，建构起了一个极端精英主义的圈子，将投行家们和从事普通工作的碌碌庸众区隔来开。而这种认为自己是“最聪明、最努力、最有价值”的劳动者的自我认知，加之华尔街特有的工作不稳定性和高薪酬，催生了一种表面上唯利是图、唯才是举的金钱精英制度。许多人也因此对华尔街趋之若鹜，再加上他们声称全世界最聪明的人都来华尔街工作，华尔街确实也创造了迄今为止全世界最精英的工作环境。这种话语对于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来说仿佛具有魔法，对于他们来说，华尔街最吸引人之处，就在于一种置身于全世界最聪明和最野心勃勃的人群之中的体验，为此甘愿不惜一切。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群年轻人，他们太稚嫩，太青涩，有时会分不清什么是值得自己去做的，而什么又是不值得的，因此才会发生这些悲剧，清欢，你大可不必将这些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去，这和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清欢手肘支着窗户，微微地笑了笑，“可能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意外的悲剧而已，每个人都觉得在迎新仪式上出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有时我会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些挤破脑袋都想入会的人，他们能知道想要进华尔街工作并不只是有这一个办法呢？如果有人愿意打破这个所谓的规则，让其他人看到其实不是这些社团的一员也可以呢？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不顾一切了？在做一个决定前，就能掂清楚其中的分量了？那么这种类型的悲剧是不是发生的几率就要小一些了？” “你不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几乎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甚至还会让来之不易的机会付之东流，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只要做到认为自己该做的，就够了，就算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至少自己尝试过了。” 苏静微诧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笑了，“清欢，你有时真的让人挺意外的。” 意外吗？清欢没有说话了，只是侧头看着窗外，雨下的小了一些，但是还是能听得见雨滴落在树叶上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其实自己也不过只是想求一个内心的宁静罢了，她在心里默默地开口。 回到公寓后，清欢彻底平静下来后，又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山坡上对琼做的是有些过了，可能是因为自己在那天迎新仪式上差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没等她花时间来消化，又出了那个女孩意外死亡的事情，自己的情绪一时找不到出口宣泄，看到身为会长的琼时，才会说出那些失去理智的话来。 想明白后她还是去找琼道歉了，毕竟都身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有必要将事情搞得太僵了。顺便，她还将自己想要退会决定一并告诉了琼。 听见自己的道歉时琼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又恢复了她之前一贯的表情，只是在听见她要退会的事情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是极快地又消失了，随即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做完这些事情后，清欢感到一身的轻松，踏踏实实地安心进行自己的学业，课余的时间就做兼职和国内代购，日子倒也波澜不惊地一天天过去了。 一晃到了圣诞节的时候，还没到放假的那天，苏静就开始极力邀约清欢和她一起去硅谷度假。因为她最近通过交友软件勾搭了一个在苹果上班的产品经理，两人在网上热聊了一段时间，随即就火速地发展出了恋情来，有时清欢不小心听到两个人视频通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放假的当天，苏静就兴致勃勃地拉上清欢，朝着加利福尼亚州去了，像只欢快的鸟儿一般奔向了旧金山。 下了飞机是苏静的男朋友杰米来接的机，他是个看上去很文质彬彬的男人，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这也是一开始就能迷得苏静五迷三道的最主要原因。除此之外，他还是哈佛毕业的，这又是苏静迷恋他的其中一个因素。清欢发现，哈佛毕业的人对苏静来说就像是一个魔咒，她似乎永远也无法拒绝一个毕业于哈佛的男生的殷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苹果的产品经理...... 吃过午饭后杰米就主动提出带她们去硅谷转转。清欢在美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学校所在的曼哈顿外，几乎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这次能见识到那些传说中的大公司，心里不由还是有些期待。 硅谷位于旧金山的南部，到了南湾后就上了一条靠海的主干道，差不多开了快一个小时的样子就到了传说中的地方。 “你们，那里就是谷歌。”杰米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 清欢望了过去，只看见前方一片丛林掩映的地方里有着一个建筑群，形成了一个园区，看上去颇有些气势。 “这里就是谷歌的核心地带，以此为中心大概一英里的地方都是谷歌的产业，往东的地方是领英的总部，再往东边走就是微软，三星和雅虎了。”杰米将车停在一栋大楼旁边的停车位上，微笑着看着她们，“走吧，女士们，我带你们具体去参观一下。” 于是他们三个人就在加州明朗的阳光下，开始了参观硅谷之旅，因为放假的缘故，整个园区里人很少，往前走不远就是一个中央沙池，有些游客在那里拍照留念，杰米又带她们参观了一些大楼前的机器人，并为她们合了影后，一行人又继续朝前走。 “那边是新区，脸书的办公区就在那个地方。”他们走到南边的新园区，杰米就指着前方的一个办公区说着。 清欢望了过去，只见那个方向像是一个宽敞明亮的车库，上不封顶，显得十分的随性，而在办公中央一个区域里的玻璃房子中间，坐着一个男人，万年不变的灰色T恤，本人和视频上并没有什么出入，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美国最年轻的富翁，脸书的总裁——扎克伯格。 她心里忽然有些激荡，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只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的传奇人物就这样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员工一样。没有丝毫让人觉得突兀或是仰望的意思。 想起自己在国内见过的某些场面，清欢不得不承认，这种文化之间的差异带给她的冲击还是比较大的，这种感受和经历甚至对她今后的工作方式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好晒啊，杰米，我们能去你们公司看一看吗？我超想看看苹果公司长什么样子的。”苏静转过头对杰米娇滴滴地说道。 美人提出的请求杰米当然欣然应允，随即就带着她们去了苹果的总部。 苹果位于无限循环路，并不像是谷歌和脸书修建的有自己的园区，它是由一栋栋的办公楼组成的，因此看上去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惊叹的地方，但是它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每栋楼前都有森严的门禁，非本公司的员工不得入内，除了食堂。 他们穿过接待大厅来到苹果的中庭，这里并不大，种着一些花草树木，周围环绕着六栋办公楼，和整个公司的特点一些，十分的平凡，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 尽管杰米已经尽力地讲着一些公司的趣文和乔布斯之前的一些事迹，苏静仍然有些失望，跟在杰米身后敷衍地转了一圈后，就提出来累了，想回酒店休息了。 “现在时间还早，如果你们还能坚持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斯坦福看看，那里比这里要有意思一些。”杰米似乎是发现了苏静的情绪不高，急忙又开口道。 这才又引起了苏静的兴致来，于是他们就离开了硅谷，朝着斯坦福大学去了。 如果清欢这个时候有预知未来的本事，知道这次斯坦福之旅会遇见些什么的话，那么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苏静来这里旅游。然而有些事，有些人就像是命中注定了一般，不管你怎么逃避，怎么想忘记，它总是会在你最不期然，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就那么卒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往你的心窝狠狠地捅上一刀。 ------------ 第八十七章 重逢 斯坦福校园的一大特色就是其四平八稳的矩形石料建筑，土黄色石墙环绕着红屋顶建筑，由拱廊和半圆形的拱门连接。这些建筑在颜色和外形上高度统一，但却拥有各自独特的结构和罗马建筑元素。标志性的红瓦屋顶以及加州蔚蓝明亮的天空交相辉映，构成了斯坦福校园如诗如画的旖旎风光。 除了美轮美奂的建筑风格，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清欢他们在校园里走了大半个小时，却被告知才逛了校园的五分之一不到。走到绿色图书馆门口的时候，还看见一群只穿着内裤的人在喷泉池边嘻嘻哈哈地冲水，清欢一脸黑线地赶紧别过脸去，却见旁边的人都一脸见惯不怪的表情，淡定地从一旁走过，她这种吃惊的样子倒显得有些古怪了。 最后他们还是租了三辆自行车，才终于赶在傍晚的时候将校园游览了一个大概，在送她们去酒店的路上，杰米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对了，你们今天来的挺是时候，晚上在这里附近酒店有一个活动，最近设计出新款人工智能机器人小冰的设计师会来做一个演讲，然后就是庆功晚宴，学术界和金融圈的很多牛人都会来参加，我有个朋友刚好是这次活动的举办方，就给了我两张入场券……” 苏静一听有晚宴，眼睛就一亮，急忙说道：“去啊，怎么不去，不过只有两张入场券，但是我们有三个人啊。” 说到这里，她就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清欢心里失笑，刚准备开口让他们去，自己就留在酒店休息的，但却没有想到苏静似乎是料到自己想说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还用力捏了一下。 她一时吃痛，要说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其实也没关系，温迪可以用一张券，苏你就以我的女伴的身份入场。”杰米想了一下后，就微笑着说。 “谢谢你，杰米，你人真好。”苏静听了就甜甜地开口。 杰米像是十分地吃她这套，悄悄地从后视镜看了苏静一眼，脸上微微红了一下，然后就露出一个无比阳光灿烂的笑容来。 清欢无语地看了苏静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回到酒店后，苏静就开始在自己行李箱里翻着，挑选着今晚去晚宴该穿什么衣服，结果翻来翻去也没选到合适的，这次出来没有想到有机会参加这种活动，所以带的衣服都是偏休闲的，没有礼服之类的。 “早知道我就该准备一条裙子了，这方面的经验还是不足啊，以后得加强应对，免得像这次一样被搞个措手不及。”苏静地将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后，有些失落地坐在床上说。 “一个学术的庆功晚宴而已，你又不是主角，穿什么没人会介意的。”清欢倒是不太在意，一边整理着行李箱，一边说着。 “我可不这样认为，你没听说吗？金融圈里的人也会去，有那帮人在，这个宴会的规格就小不了，去参加晚会的那些女的不得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静不同意清欢的说法，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后，就站了起来，“走，清欢，我们现在就去精品店买两件礼服。” 清欢被她吓了一跳，忙摆手说：“算了吧，要不我晚上就不去了，本来杰米就是想和你两个人去的，我横插一脚本来就不好了，再说了，我可没钱去买一件新的礼服。” “你傻啊，这可是一个展示自己拓展人脉的好机会，你成天嘴里都在嚷嚷着要靠自己的努力做出成绩来，就你这样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什么人脉关系都不建立，凭什么？”苏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算我去了，人家也不可能就愿意跑来和我交朋友吧？拓展人脉你也得有拓展的资本啊。”清欢不服气地嘀咕着说。 “你起码可以试着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在那么一两个有影响力的人面前混个眼熟，说不定将来找工作的时候有用，你要是什么都不做，信不信到时候一准抓瞎？”苏静白了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看，就像我，如果我不是愿意和杰米热聊那么一段时间，他怎么会愿意邀请我们来硅谷玩儿？我们又怎么能得到这次参加晚宴的机会？所以啊，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也不是幸运，而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懂吗？” “他这么殷情那是因为想睡你，再说了，我可不想靠男人......” “你怎么这么轴啊？靠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靠男人了？他们不还是成天三五成群地拉帮结派？男人还不是都踩着男人的肩膀往上爬，大家都在互相利用，分什么男女？重要的是你有对方想要的，对方有你想要的，你就凭着自以为是的一股志气，试试现在去投投华尔街那些大公司的简历，看看有没有人会鸟你？” 清欢看着苏静，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啦，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别像个乡下来的似的，抱着那些陈旧的观念固守成规了，该享受享受，能趁机捞一些好处就尽力去捞，成天给自己设置那么多条条框框干嘛？累不累啊？这里可是号称最自由的国度，你试就有机会，不试，就绝对不会有......走，不说了，我们去买裙子。”苏静十分满意这种效果，也不再和她啰嗦了，推着她就往外走。 “可是我真的没钱再买裙子了......”被推出去前，清欢哀叹了一声。 “保持礼裙干净整洁，标签别撕，明天再退回去就是了。” “鞋子呢？” “在鞋底贴一层乳胶垫，保管你明天还回去时和新的一样。”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以前干过？不过你还需要这样做吗？”清欢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不信一个开奔驰跑车的人会有这种经验。 “别傻了，我怎么会有这种经验？当然是从电视上学的。”苏静一脸看傻瓜似地看她，毫不在意地说。 清欢：“……” 最后两人去了酒店旁边的精品店，苏静选了一身红色的礼服，V领开得很低，裙摆也高开叉到几乎腰线的位置，有种上下失守的感觉，看得清欢瞠目结舌，再三和她确认真的要穿这样去晚宴？ “当然了，这样绝对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苏静自信地看着镜子，微微地笑着说。 清欢摇摇头，只给自己选了一条保守的白色的裙子，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但是穿上身后却将她的优点都展现了出来，有种不出风头但是也很受瞩目的感觉。 晚上杰米来接她们的时候就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艳来，特别是看向苏静的时候，几乎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 他们到晚宴酒店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停了一串的豪车等着门童开门，相比之下，杰米开的车就显得有些寒碜了。 进门之后，清欢立刻就有些佩服苏静了，她果然没有猜错，在这样的人群中，如果她们照计划穿带来的行李箱中的那些衣服的话，就会显得很寒酸了，这些人穿的有很多都是她不认识的牌子，但是即便不认识，她也知道这些绝不会是百货店里的名牌衣服，很多应该都来自高定。 “看吧，幸好我机智吧？不然我们俩今晚过来一定会丢脸丢到家的。”苏静小声在她耳边说着。 清欢轻轻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杰米，见他也有些懵圈的样子，似乎他都没料到这场晚宴居然会有这么高的规格。 他们在原地没站一会儿，宴会厅的灯忽然暗了下来，然后光束全部集中照亮在最前方的礼台上，接着一个身穿露肩银色礼服的女人就走了上来，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露出雪白的天鹅颈来，五官美丽精致得不像话。 “她就是今晚的主角，人工智能机器人小冰的主要设计师——宁夏。”杰米眼里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小声地给苏静和清欢介绍着，“她是斯坦福博士毕业，这次是受邀回来做演讲交流的。” “啧啧，女神啊，”苏静咂了咂舌叹道，“人长的这么好看，智商又高，学历也高，如果家世再好一些，那简直就是那些精英们哄抢的标准对象啊。” “可是遗憾的是，这位女神已经订婚了，听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中国话怎么说来着？”杰米歪着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然后用极不标准的发音说：“青梅竹马？” 苏静听到这里就撇撇嘴，“那她家世应该差不了，跑不掉的包办的婚姻......” 清欢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台上正在演讲的宁夏，只见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股自信知性的气质，身上像是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将全场的视线吸引过去后，就让人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清欢就明白，这种底蕴，这种气场并不是随便谁能够拥有的，那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沉淀才能形成的，这也是她一直梦寐以求想成为的女子的样子。 她心里忽然像是有股热流缓缓地淌过，然后胸腔里某个地方似乎也在开始燃烧，让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最后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我未婚夫这段时间的支持，我可能无法能坚持到最后，所以，我今天的成功离不开你，易冬……”宁夏最后总结陈词的时候，忽然深情地朝着前排的一个西装革履的挺拔男子伸出了手。 他先开始像是有些惊讶宁夏突然提到自己名字，但是随即就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来，走上前几步上台，然后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就像天生就该那样握住一般，契合得让人觉得感动。 ------------ 第八十八章 屈辱 庆功宴开始后，在诺大的宴会厅里，宁静无论在哪儿，都会紧紧地挽着陈易冬的手臂，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带着一些温柔的水光，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绝对是一个正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因为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因为爱情带来的光彩。 陈易冬十分有耐心地陪伴着她和不断上前来的人交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仍然是清欢记忆中那副英俊的模样。 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他了？清欢站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中，有些恍惚地看着厅中的那对璧人，脑海中慢慢地搜寻着记忆，是了，自从那个炎热的清晨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了，即使是在网路上，她也没有去查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大脑似乎自动屏蔽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还以为时间能慢慢地抚平一切，还以为已经这么久了，她早就该平静下来了，还以为再次遇见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将他当作路人了，可是这一刻看见他和他身旁的女人后，清欢只觉得自己想死......原来离开他的这快两百天和一天，竟然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耳朵里，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听到自己干涸的呼吸声。她怔怔地望着他们，身体难以移动。 像是若有所觉，陈易冬忽然缓缓地转过了头，朝她这边的方向看过来，然后目光一震。而一直亲密地挽着他的宁夏毫无察觉，仍然笑吟吟地和身边的人谈笑风声。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瞬间。 清欢看着他的时候，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扭曲的快意——在这样的情景下，发现自己的前女友在场是一种什么体验？因此她死死地盯着陈易冬，眼神一刻也不曾躲闪。 陈易冬看着她，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身体晃了一下，却始终一动不动。 盈盈的水汽渐渐模糊了双眼，清欢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当初他做的事情不都代表了一切了吗？自己这个时候又在期望些什么呢？指望他能走过来，来向自己解释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吗？他从来不曾不声不响地不告而别？ 她苦涩地笑了笑，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然后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去。 刚走到酒店门口，就听见哗哗的下雨声，清欢没有半刻的犹豫，直接冲进了雨帘中，起初，她走得还很稳，渐渐地，就越走越快，然后一直走一直走，天是黑的，马路上车是多的。这繁华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到处都是路人。她看着雨水一条一条，沿着路面流淌着。流到她的脚下，流进不知何处的阴沟里。 清欢一边走一边哭，脸上早已经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也看不清这雨，看不清这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她不知要往哪里去，她就像突然失去未来的迷途者，再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清欢沿着这条幽黑的路，一直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雨停了，路灯朦胧。她站在闹市的正中，却不知身在何处。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初，她不接。可它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最后她拿出来看，是苏静打过来的，她记起自己离开时忘记给她说一声了。 “喂，苏。”她的声音，很干，很苦。 “清欢，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苏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事儿，我觉得酒店里有些闷，就出来走走。” “一个人到处走走？”苏静忽然拔高了音量，“我的姑奶奶，你是存心让我不好过啊，美国治安不是很好，你可别一个人到处乱跑。” “别担心，我没事儿，这就打个车回我们住的酒店去，你慢慢玩儿吧，别管我。”清欢缓缓地开口说。 苏静在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叹口气，“好吧，那你赶紧回酒店去，到了房间给我发一个信息。” “好。” 这一晚，陈易冬睡得很久、很沉。醒来时，头阵阵宿醉后的钝痛。窗外，依旧在下雨，阴沉沉宛如夜幕。他靠坐在床头，低头点了一支烟，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发生的事，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清欢。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推开宁夏，追上前去的，因为他能从她那双悲寂绝望的眼睛里看出那一刻，她是有多难过，多痛苦。可是就在要抚上宁静的手的那一刻，助理从后面上前了一步，轻声在他旁边说了一句。 当时陈易冬忽然就冷静了下来，是啊，他必须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否则最后背锅的人，还是清欢。母亲绝对会把这一切都算在清欢的头上。心中的郁结无处发泄，所以她yi。 …… 可是自己真的就要这样失去她了吗？ 陈易冬揉了揉眉心，从旁边拿起手机，翻到她的名字，在黯淡的光线中注视着。忽然唇角微勾，打过去，该说什么呢？告诉她自己的苦衷？请求她的原谅，然后让她等自己，等到自己不再被家族的事情牵绊的时候，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焦躁如同房间里的湿意，在他心中发酵。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抓起手机就狠狠砸在地上。然后就是静默，一个男人最深的静默。 家族，母亲，敌手，宁静……很多人和事在他脑中掠过，最后，却又定格在清欢的那张倔强的脸上，初次遇见她时，在寒冷的夜里，她倔强地推开面前的男人，极力想保留自己的自尊。在那个生日晚宴的夜晚，他送她回家的时候，在出租车上，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靠着椅背，眼里虽然有着痛苦，但是仍然有着不甘的倔强，那个阳光的午后，她倔强地看着自己，告诉他哪怕有一点希望自己也不会放弃，因为至少曾经尝试过了。 陈易冬忽然觉得胸腹中微微发疼，起身下床，把手机又捡了回来。他站在窗前，看着雨。脑海中最中浮现的，是她昨晚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表情，还有那双悲伤的、安静的眼睛。 不能，他决不能就这样失去她，陈易冬突然转过身，拿起外套，不管不顾地拉开门朝外面大步离去。 咖啡馆里，清欢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任那微苦的味道，在胸腔慢慢蔓延开。然后抬腕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她的心有些不安地“咚咚”跳动着，握着咖啡杯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没过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套装的女子，她在门口看了一圈，看见清欢后就径直走了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你是？”清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电话里说是陈易冬的母亲想见自己，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并不像他的母亲。 “我是陈先生的助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陈家请我来做陈先生的助理，帮他处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的。”女子扶了扶眼镜，“确实是夫人想见你，但是她人并不在加州，所以会和你视频通话，她大概......三分钟后会接通这里。” 清欢怔怔地坐在那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但是没等她做出回应，女子手上的平板电脑响了起来，她连接后就用屏幕直接对着清欢了。上面已经有了画面，一个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的女人坐在汽车后座，缓缓抬头看向清欢，虽然隔着屏幕，但是清欢仍然能感受到有股寒意从视频那段传递过来。 “你就是顾清欢吧？”陈母目光犀利地打量了一下她，也不等她回应，就冷漠地开口，“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有件事想和你说清楚，请你不要再打扰我儿子的生活，他已经订婚了，婚期就在明年，换句话来说，他也算是快要成家立室的人，不是你们这些女人还能肖想的对象了......” 这些女人？什么叫这些女人？清欢的心突然疼得缩了一下，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地开口：“陈太太，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并没有骚扰陈易冬。” “哦？如果没有的话，你怎么会刚好出现在昨晚的宴会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纽约吧？有这么巧的事情，一个本来该在纽约的人会突然出现在加州，并且刚好出现在易冬参加的晚宴上？”陈母嗤笑了一声，“我明白你不甘心，也不情愿和易冬就这么结束了，想要重新挽回，但是顾小姐，请你明白一件事情，我们陈家是绝对不会允许像你这样的女人进门的，男人嘛，喜欢新鲜，贪玩儿，这点大家都理解，结婚前玩一玩可以，但是我们是绝不会允许他要结婚了，之前的一些旧帐还不清不楚。今天我来就是帮他把这件事了结了，你尽管开出你的条件，只要你答应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我尽量都满足你……” 这些话像密集的冰点，一颗颗地砸在清欢的身上，冰凉刺骨。心似乎都痛得麻木起来了。她从来不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羞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对方甚至都不屑于出现，只是通过视频，就能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 第八十九章 失望 “陈太太，有件事情我们不是很明白，你口口声声地说我这样的女人？我想请问，什么叫我这样的女人？我这样的人又凭什么配不上陈易冬了？”气到极限的时候，清欢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沉静地看着在视频那端的女人。 陈母眉心一蹙，正欲开口，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清欢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我靠自己的能力工作养活自己，从事过的行业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和陈易冬在一起时也从来没有贪图过他任何东西，我就不明白了，我自强自立，努力生活，凭什么在您的眼里就成了这样的女人？”清欢用手指抠了一下桌子，声音很轻，但是却很镇定，“我知道，你们觉得自己有钱，有地位，于是好像生来就高人一等了，但是在我的眼里，其实人本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只是每个人的起点不同罢了，我想我没必要因为没有出生在名门而感到羞愧，您也不应该因为比他人幸运了一些就趾高气扬地用自己的那套价值标准去看轻他人，这并不是一个有涵养的人会做出的事情。” 陈母听了之后就惊怔住了，脸上一贯的优雅冷静被震怒取代，“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 “我这个人一向是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清欢目光笔直看着她说：“如果和我说话的人是个值得尊重的人，我自然会懂的尊重她，反之亦然......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已经没必要继续下去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她就不顾对方的脸色如何，径直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朝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过去。 陈母久居高位惯了，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她气得全身直发抖，猛地一下将手中的平板朝前扔去，平板触碰到汽车椅子后背又弹到了地垫上，发出一声闷响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下来，然后冷笑了一声，靠自己是吧？顾清欢，我就要让你看清一下自己，靠你自己，你什么都不是...... 清欢回到酒店大堂的时候，不期然在通向电梯必经的走廊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靠着一根柱子站着，脸上是一种少有的凝重的表情。 酒店长长的走廊，她在这头，他在那一头。 清欢慢慢地顿住了脚步，有股微酸的湿意，浸进眼眶里。但是回想起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一切，她的心就像坠入泥潭的石，已经沉下去了。那里一片麻木，连她自己都触碰不到了。 陈易冬不经意转头的时候看见了她，然后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直起了身子。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她迈步朝电梯走了过来，而他也直视着她，大步走过来。 快相遇的那一瞬间，清欢移开目光，面色平静地朝前走。错身的一刹那，胳膊被他抓住。 “清欢，我们谈谈。”他盯着她，声音轻柔地说。 清欢缓缓地迎上他的视线，唇角勾起，情绪难辨，过了几秒，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酒店附近的一家中国餐厅里，清欢和陈易冬相对而坐。 当他抬起头，就看到她夹菜时有些走神。 “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他伸筷夹了菜放在她碗里，沉默了一下才说：“最近还好吗？” “嗯。”清欢慢慢地吃着他夹的菜，直到最后一口咽下去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清欢，当时的情况很复杂，我一时很难给你解释清楚，我并不是故意那么不告而别的。”陈易冬苦涩地说。 “我想我有时间听你慢慢地将当时的情况讲清楚。”清欢静默了片刻，才说。 陈易冬刚准备张口，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还是选择先接了起来，刚听那边说完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变，挂了电话后，然后看向清欢说：“我有点急事儿，现在必须马上赶回酒店一趟，处理好了我马上就过来找你，清欢，你能等等我吗？” 清欢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确实有焦急的神色，于是便点了点头。 陈易冬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等我回来，我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你，然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 清欢看着他，有片刻的失神，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傍晚，当看见陈易冬的助理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突然想大笑一声，自己怎么能傻到这种程度，居然会选择再相信他。而那个男人，应该是又一次选择了放弃自己吧？ 酒店的房间里，窗帘紧拉着，房间里昏暗一片，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 随着啪得一声，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然后响起苏静惊讶的声音：“清欢，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了一下。 苏静叹了口气，走到蜷缩在墙角里的清欢面前，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好好的就从宴会上离开了，还说什么一个人走走，下那么大的雨，你一个走什么哪？还有今天早上，醒来就不见你人影，打电话也不接，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清欢的眼泪一下子掉落，朋友关心的话语，让她瞬间有种情绪将要失控的感觉，她非常安静地伸手一按自己的脸，将眼泪拭去，然而眼泪却像是怎么也止不住，刚抹去又有新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下来，她只好一边抹着，一边泣不成声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等了他那么久，我等了他那么久......” 看见她这幅样子，苏静忽然心里也开始发酸，她跪坐在地毯上，将清欢拉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嘘……没事儿，都过去了，别难过......” 清欢只记得那个晚上，她抱着苏静哭得嗓子都哑了，窗外依稀能听见磅礴的大雨声，将她的哭声淹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医院里，当宁静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医生确认已经脱离危险期后，等在外面的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陈易冬在手术室外熬了十几个小时，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身体有些脱力。他扶着墙刚转过身时，就看见自己母亲一脸铁青地站在走廊上，因为宁静忽然的意外，她专门从S市赶了过来。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一言不发。 “我有话要对你说。”陈母脸色极差，转过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上了楼下等着的汽车后座，陈母一开口便厉声斥责：“你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一点责任心？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要了？ 陈易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加州本是个常年晴朗的地方，自己这次过来，竟然一连两天都遇见下雨。 “还好宁家那边的人不知道这次宁静出事情的原因是因为你想违背婚约，不然，你会让你爸爸很难做的，他现在已经是在如履薄冰了，再没有宁家的支持，后果会是什么样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吧？”陈母继续板着脸说，“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宁静多好的孩子，长得漂亮，又有能力，性格也好，比那个顾清欢好上多少倍？” “我是不是就是你和爸爸的工具？一个用来联姻好保住你们现有地位的工具？”陈易冬忽然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一片荒芜，“为了能逼我就范，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次次地用她来威胁我，哪有做父母的会用自己孩子心爱的人来威胁他？你们当我是亲生的儿子吗？你们配为人父母吗？” 陈母坐不住了，她愤怒地转过头来，厉声开口：“你跟自己母亲怎么说话的？这些年对你的教养都是白费了？！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否定这个家为你做过的一切，父母为你付出的一切吗？你长这么大，是谁生你，谁养你？你顶着陈家的姓氏，享有了那么多年的特权，现在陈家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想撒手不管了？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容易的事情，你信不信，如果你敢违背婚约，我就会让顾清欢这个人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车厢里忽然安静下来，陈易冬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说的多好啊，教养，正是他的教养让他从孩提时代便真心地尊敬他们，孝顺他们。也正是他的教养让他在家里出事的时候，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选择了对家里最有利的做法，可是到头来这不过是一场笑话，他们何曾当自己是亲人？ 所有的煎熬，不过是一场笑话。 陈易冬极浅地笑了笑，那笑容惨淡得让人心惊，然后推开车门准备离开。 陈母心底陡升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给我站住！”她吸一口气，“妈妈在跟你说话呢！” “就像你说的，我既然顶着陈家的姓氏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特权，该付出我会付出，但是你不要再去找清欢的麻烦，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陈易冬很平静地说。 陈母惊望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第九十章 新生 酒店二楼的咖啡厅，陈易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里俯瞰下去，正好可以看见前台和整个大堂的情况，他查到清欢是今天的飞机离开，所以就过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那天的爽约带给她的冲击应该很大吧？那自己还该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亦或许是只要能目送她离开就好了？ 陈易冬沉静地坐在那里，盯着下方一动不动。 接连快二十多个小时都没有睡觉，盯着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困意阵阵袭上脑海。他叫来服务生，点了最浓的黑咖啡，一杯一杯，慢慢地喝下去。 不停的有人从外面进来，也有人从里面出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人在笑，有人在惜别。但是人群中，却一直没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不知不觉，就从早晨，等到了下午。 终于，在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睡着的时候，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帘，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很萎靡的样子，戴着一副墨镜，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一边，等着同伴去办理退房手续。 陈易冬缓缓坐起身子来，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胸腔里的心跳忽然加速了，就像是要从里面跳出来一般，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了起来：下去找她，抓住她的手离开，不需要管那么多人或事了，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 电话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将他从刚刚失神的状态中惊醒，是陈宛打过来。陈易冬静默了几秒，才慢慢地接了起来。 “我听说了宁静的事情了，她现在怎么样了？”陈宛轻声问。 “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还好吗？”陈宛沉默了一下，又问。 陈易冬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陈宛轻叹了口气，然后说：“易冬，不管怎么说，宁静是无辜的，如果不是真的因为喜欢你，一心只想嫁给你，你认为宁家会同意在这样的时期让她和你订婚吗？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去伤害一个对你托付了真心的女孩儿，这对她不公平。” “那我和清欢呢？谁又来对我们公平一些？”陈易冬缓缓地开口，语气十分地平静，眼睛一直盯着楼下的那个身影。 “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既然已经做出过选择了，就应该有些担当，对宁静来说，你现在就是她的一切，失去你，她会连命都没有的，但是清欢……”陈宛顿了顿，才又涩声说：“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扛过去了，对她来说，今后是新的开始，她还有更好，更开阔的路要走，人生的路还很长，聚散总是无常的，等一切都过去了，都平静下来了，你们再来审视现在的这段感情，或许得到的感悟是不同的，爱情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还有自己该肩负的责任……” 后面陈宛还说了些什么陈易冬已经听不见了，他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只好紧紧地按着自己头的两侧，视线仍然没有从清欢的身上移开，却见她的同伴已经办完了手续，两个人拖着箱子朝门口走了过去，那里停着一辆车，似乎是在等她们的。 他想站起来去追她，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车，然后缓缓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那种一跳一跳的疼痛似乎开始加剧，慢慢地蔓延到了头顶，痛得他差点儿没有办法呼吸，周围突然寂静了下来，眼前也一片空白，那种剧烈的疼痛也渐渐感知不到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任由身子软软地倒向地面。 这样的感觉其实不错，不用再想那么多，烦恼那么多了......失去意识前，他这样想着。 清欢坐在飞机上，感受着因为上升而带来的失重感，过了一会儿，巨大的轰鸣声渐渐消失，身体也恢复了平衡的时候，她转头看向窗外，下面的城市已经看不见了，眼到之处，只有厚厚的云层。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用力地去体会那种伤口结痂后，又被狠狠撕开的痛感，这次和陈易冬的重逢，无异于就是这样的感觉。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她宁愿从未和他重逢过。清欢靠在座椅上，抬手覆盖住脸，本以为已经干涸了的双眼，又有泪水滚滚而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那个男人带走了她全部的欢颜和爱情，她可能再也不敢去尝试去爱了，因为爱情这种东西，带给自己的，除了那种抽筋剥骨的疼痛以外，没有剩下一点东西。 从那之后，一个顾清欢，沿着人生的路，继续坚定不移地向前走，而另一个顾清欢，则永远被遗留在了那个陌生的城市和那场磅礴的大雨里。 初夏的夜晚，炙热的阳光褪去后，终于有阵阵的凉风袭来，吹走人身上的疲累和汗水，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和惬意。 “清欢，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不是说好了要陪我去参加派对的吗？”苏静穿着礼裙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她还穿着家居服，就一脸的不敢置信，“现在都几点啦？待会儿来接我们的车就要到了，你不化妆，在这个纸上画个鬼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走清欢手里的那页纸，上面密密地写着一些东西。 “我在为明天的面试做准备啦，还给我，我马上就去换衣服。”清欢有些无奈地将那页纸抢了回来，以免它遭受苏静的无情荼毒。 “你不是都已经拿到两家公司的实习名额了吗？干嘛还要去面试？”苏静狐疑地看着她问。 “这可不一样，这是摩根的面试机会，我好不容易社交来的。”清欢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能进摩根是最好的，那是我理想中的公司。” “怎么，弗兰克帮你弄来的机会？”苏静暧昧地看了她一眼，问。 “当然不是，我的一个导师正好跟里面一个VP是不错的朋友，我上次的论文他很喜欢，觉得十分不错，再加上我平时和他关系不错，他便向那个VP推荐了我，于是，我就得来了这次面试的机会。”清欢换好了衣服，然后开始光速地化妆。 “哦，我还以为是弗兰克终于开窍了呢，他与其总是用对付一般女生的方式来追求你，还不如把你弄进去，说不定你一时感动，就以身相许了呢......”苏静撇了撇嘴说。 “别胡说，人家哪里有追求我了。”清欢涂完睫毛膏，翻了个白眼说。 “得了吧，本姑娘可是身经百战了，男人那点心思，哪里逃得过我的法眼。”苏静哼了一声说。 清欢没理她，开始涂口红了，这时楼下响起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突突的，沉闷得像是野兽的低吼。 苏静眼睛一亮，掀开窗帘往下一看，然后就激动地转过身拉上清欢，“快快，车来了，我们走……” “姑奶奶，我鞋还没扣好。” “来不及了，上车再扣。” 清欢：“……” 到楼下的时候，清欢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已经静静地等在那里了，怪不得刚刚的发动机声音听起来有些不一样，看来这就是豪车和普通轿车的区别了，她还来不及感慨，人就已经被苏静推进了后座了。 等她们坐好后，司机就缓缓地发动汽车，朝着目的地去了。 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金发男子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苏静后眼里就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来，十分绅士地拉起她的手，在手背印下深情一吻。 看来这就是她的新男友了，这次和以往不同，明显是一枚妥妥的富豪啊。 清欢跟着他们一起走进宴会厅时，就感觉到了这次派对的规格明显和原来她们去的那些不同，音乐低缓优雅，来参加派对的人也个个看上去都是精英人士，谈吐皆不凡。 这次苏静应该是找到她的理想型了吧？ 和自己不同，苏静从来都是以找到今后婚姻生活的理想另一半为毕业后的目标的，所以她从来不参加任何公司的面试，也没投过一份简历，而是出入于各种社交派对，努力地要把自己打包推销出去。 所以她身边总是经常出现各种形形色色不同类型的男人，而以她这次的重视程度来讲，应该是认真了的。于是清欢也不杵在那里当电灯泡，拿了一杯香槟后，就朝露台去了。 清欢一个人在露台站了一会儿，脑海中又开始思索起明日面试的事情来，这种大公司的面试除了要考你很多专业上的问题，面试官喜欢的风格也很重要，所以你必须要尽量将自己包装成他们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仅要装的像，而且必须要装得真诚，那些面试官并不是傻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装的，他们一眼就能辨别出来，所以清欢费力地用一张纸画出了对自己的人格分析，将不符合投行标准的一项项划区，然后换成他们钟意的类型，然后强迫自己不断地朝那种人格方向靠。 等她过完一遍后，杯中的酒都已经空了，清欢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吐了口气，来这种规格高的派对除了食物酒水更精致外，还有一个好处，你可以独处很长一段时间而没有人来打扰你，因为大多的人来的目的都是社交，而不是为了上床。 “中国人？” 正当她转身准备回到大厅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一个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 ------------ 第九十一章 面试 清欢转头看了过去，却见露台的另一边站在一个亚洲男子，戴着金边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儒雅的样子，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 “我无意冒犯，只是刚出来透透气，看见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念念有词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就……”男子笑了一下，解释道。 他用的是中文，而且很流利，想来也是中国人。 “哦。”清欢听了后，却也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朝大厅去了，并没有想要和他继续把天聊下去的意思。 男子看见她离开，先是愣了一下，仿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过了几秒却又反应了过来，耸了耸肩就释怀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样子。 而清欢对刚刚的插曲显然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当作一个无聊的搭讪罢了，看清楚苏静的方位后，就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男朋友呢？”清欢走到她身边问。 “喏，那边呢，一群人围着他聊公事，我有点无聊，就过来拿杯喝的。”苏静朝大厅中央努努嘴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着他这架势应该是个名人吧？”清欢拿起一杯鸡尾酒嘬了一口，好奇地问。 苏静看了她一眼，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你每天去那么多派对，我哪能猜的到？”清欢撇撇嘴说。 “给你个提示，我和怀特的认识，还得归功于杰米。”苏静喝了一口手中的酒，笑了。 “你是说那次？”清欢惊讶地捂嘴，“可是你当时不是还和杰米......” “我和他那时不过是互相有好感罢了，连男女朋友的名份都没有正式定下来，所以我这并不算什么，”苏静不是很在意地说，“而且当时我和怀特也只是互留了联系方式，并没有真的怎么样了。” “你们那样都还不算男女朋友？”清欢回忆起当时苏静和杰米亲密的样子，感叹道。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在派对那天晚上，苏静是凌晨才回房间。 “我们算哪门子的男女朋友，派对结束后，连酒店开房间的钱都是我自己掏的，”苏静嗤笑了一声，“原来我还以为老外都信奉AA那套是人文不同，可是你只要在国外待的够久，就会知道这套都是他们用来唬人的，特别是唬我们中国人，只要是想要真心对待的人，没有人会和你AA，男人对心爱的女人都会慷慨的，这可不分国界。” 清欢怔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苏静在美国待的时间比她久，自己来了后的很多风俗人情都是她教自己的，表面上看来她像是个美国百事通，可是这一条条的经验和雷区背后，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吃过多少亏，经历了多少事才会变成现在这种百毒不侵的模样，想到这里，清欢竟觉得有些心疼她。 “给我收起你那怜悯的小眼神......”苏静白了她一眼，然后深情地看向怀特在的方向，“老娘现在正在走鸿运，需要的是那些羡慕嫉妒却又无奈的眼神，懂吗？” 清欢：“……” 正和苏静聊着的时候，清欢无意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怀特走了过去，正是弗兰克，只见他和怀特聊天时脸上是少有的殷勤的模样，在她的眼里，弗兰克一向是优雅从容，并且带着一些小傲娇的样子，很少看见他对谁露出过这种......紧张而且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忍不住对怀特的身份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被这么多看上去很精英的人簇拥在中心，就像是国王一样。 不过还没等她想要去仔细探究，就看见弗兰克显然在那一干人群中失利了，有些神色落寞地退了出来，无聊地朝四周望了一眼，看见她后，唇角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了。 苏静显然也看见他，于是朝清欢暧昧一笑，“我去上个厕所。” 说完人就迅速地闪得无影无踪，而且清欢肯定，她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清欢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弗兰克朝自己走近，然后瞟了他一眼，“看来刚刚有些人好像挺不顺的。” “我没必要为暂时的失利而烦恼，同样的，如果有人因为同样的原因看不起我，那么我肯定她以后会后悔的。”弗兰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笑眯眯地开口，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优雅的模样，丝毫没了刚刚被人挤出来时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 “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清欢翻了一个白眼说。 “听说你明天要来摩根面试？”弗兰克没有在意她的白眼，喝了一口威士忌看似不经意地问。 “你怎么知道？”清欢有些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好歹我也是个MD好不好，知道也不奇怪。”弗兰克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然后又好奇地问，“你明明已经有两家精品投行的实习位置了，干嘛还要来摩根？” “试试呗，看看自己能不能面试上，也算圆自己一个梦。”清欢撇了撇嘴，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 弗兰克听了就“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问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弗兰克抓住了一个怀特身边人少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又过去了，清欢看着他坚定的步伐，心里还是有些佩服他的，这种丝毫不知道放弃为何物的精神，简直充分地展现了一个投行人的职业素质。 但是这种佩服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十几个小时后，清欢在推开第二轮面试的会议室，看见坐在会议室里三个面试官，其中一个正是弗兰克的时候，她心里直接骂了一句脏话，MD，怪不得他知道自己要来面试，他就是面试官好不好？ 只见弗兰克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坐在会议桌后，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但那是一个完全职业化的笑容，其中并不掺杂任何其他的含义或因素。 清欢强迫自己专业一些，平静一些，然后拘谨地和几位面试官问好，紧接着其中一个面试官就开始发问了。 “你是去年才到哥大念研究生的，可以说在美国的时间比较短了，你怎么能肯定自己能适应美国，适应公司文化呢？这是不是你的一个弱点？” “我想我是否能适应这个问题，并不是由时间的长短来决定的吧？有些人也许在美国待十年也不一定能适应本土文化，而有些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就适应下来，这凭借的是个人性格和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和时间长短并没有直接关系。”清欢很平静地回答。 发问的面试官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问，应该对她应变能力还算比较满意。 “这么说，你应该觉得自己是天生适应能力比较强的人了？”这时弗兰克却突然问。 清欢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着看他，“我想自己是不是天生适应能力强的人，从我发表的论文以及导师评语，还有笔试时做的案例分析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吧，这能充分地说明我对本土文化的了解程度和理解深度。” 她的回答算是比较犀利了，另外两位面试官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回答找不到什么漏洞。 弗兰克不说话了，然后又是另外一个面试官问了一些关于简历的问题，清欢的回答也是不卑不亢，算得上是沉着应对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直到最后几分钟的时候，弗兰克突然又丢了一个数学性的急转弯问题出来。 “限你在十秒内作答，开始计时。”他头也不抬地说。 清欢怔了一下，心里直接开始问候他的亲戚，这种题怎么可能在十秒内回答？！ “还有五秒。”弗兰克继续盯着手表说。 她一急，没有办法，只好胡乱说了个数字。 “好了，谢谢你来面试，有了结果后我们会邮件通知你的。” 清欢心里一堵，显然没有料到最后的endding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之前所有的良好感觉都被最后一个问题破坏掉了，她有些郁郁地站起来，道谢后就离开了会议室，在带上门的那一刹那，看见弗兰克始终埋着头，没有朝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没关系的，自己之前的表现还算不错，总不会因为一个问题没有答上就被全盘否定吧？清欢在坐出租车回去的路上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但是有时候现实总是越怕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清欢在两天后收到了摩根人力的拒信......她呆呆地坐在电脑边上看着那封邮件，一颗心顿像掉入了寒冰的湖底，不断地往下沉着，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地做了那么多周全的准备，甚至在面试的时候她感觉面试官对自己的印象挺好的，可是为什么是拒信？ 她忍不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封拒信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就因为自己没回答上最后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到底是在考校面试者的什么能力呢？为什么影响能有这么大？ 清欢思索了半天，还是摸出手机，翻到弗兰克的名字，给他打了过去。？ ------------ 第九十二章 实习 装修考究的餐厅里，弗兰克一边动作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抬头看了清欢一眼，然后笑了笑，“我约你十次你都不见得会答应我出来一次，不得不说，今天这次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别装了，你知道我约你出来是为什么。”清欢却丝毫没有胃口，看着他十分平静地开口，“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你可真是一点浪漫气息都没有。”弗兰克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你应该知道，每个公司录取一个人都有着一套自己的合格体系，你收到了拒信，说明你的分数项加起来没有达到及格线，就这么简单。” “那么，我到底是哪几项没有达到合格项？”清欢有些不服气，继续不依不饶地问。 “这很难说，你是很聪明，也很努力，学习成绩也优异，还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一定符合公司文化和标准了，我们还要考校每个人的社团背景啦，公众形象啦，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但是这些我不是很方便告诉你。” “所以其实你还是想告诉我，当初选择退出社团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兰克扶额，发现自己对面前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都是影响你是否会被录取的因素而已，并不是你自己感觉自己优秀了，公司就一定会要你，不然我们每年要收到几万份申请，他们个个都觉得自己优秀，那我们就都要录取吗？或是每个人都要去告诉他们没有被录取的原因？” 这一席话说的稍微有些不客气了，清欢死命地咬住唇，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狐疑地看着他问：“你确定你没有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弗兰克放下刀叉，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而且你认为我真能只手遮天了？别忘了，那天面试你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清欢不说话了，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份海鲜意面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摩根有这么深的执念，暑期给了你实习机会的那两家精品投行都不比摩根差，相反对个人的晋升通道来说还要更好一些，你干嘛非要去摩根？”弗兰克看着她，有些奇怪地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圆梦。”清欢无聊地挑着盘子里的意面，神情恹恹地说。 弗兰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但是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回到公寓后，清欢早早地洗澡睡下了，躺在柔软的木床上，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时心底最深处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隐藏的念头才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为什么对进摩根有这么深的执念？ 只是因为那个人大学毕业后去的第一家公司就是摩根，他在里面工作了两年，直到决定回国发展，才离开摩根去了申盛。 她记得网络上有句话，说如果深爱一个人，慢慢地就会发现，自己会和那个人越来越像。清欢抬手用力地按住额头，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刻意地想要和他有重合的地方，那么想去摩根的原因，只因为想去他曾经待过的地方，想感受一下他曾经工作过的环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觉得她和他之间，似乎还有能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窗外月光寂静，城市繁荣广阔而美丽，清欢忽然想起苏静说的一句话：纽约不该有眼泪。 是啊，在这个繁荣的城市里，自己生活刚刚才开始，哭什么呢？她微微地笑了，然后渐渐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学年考试结束后，清欢就开始准备实习的事情了，去公司的前一周，她给自己要去的小组的组长发了邮件，问了问自己需要准备什么，第二天她收到了回复：多睡觉，多休息。 清欢看了一眼邮件的回复时间，是凌晨四点多。 实习的第一周是培训，清欢抽时间去拜访了自己的导师尼娜，她是一个非裔的美国人，在公司担任分析师的岗位。 中午的时候，她带着清欢到广场的一家日料店吃午饭，大概给她讲了一下公司的情况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端着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打了个哈欠，“我这周已经加了三个通宵的班了，到华尔街来，你会发现，足够的睡眠对你来说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好好珍惜一下你现在的睡眠时间吧……” 清欢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时几个人谈笑风声地从里面的包厢走了出来，结帐后就离开了。尼娜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了餐厅后，才撇撇嘴说：“看见那一个个不可一世的模样了吗？不是哈佛的就是普林斯顿的，你知道吗？来了这里工作你会发现，就算你花了几年的时间拿到了常青藤的金融博士学位，在这些投行公司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同样是常青藤，在华尔街的地位却差得远，哈佛和普林斯顿的本科毕业生甚至不用任何金融学的专业背景就可以被轻松录取，刚来的时候，他们甚至分不清楚什么叫做金融服务。” “就因为他们是哈佛或是普林斯顿？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清欢皱着眉说。 显然能有人和自己一起吐槽这帮自以为是的天之骄子让尼娜感到十分愉悦，她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周围的位置后，控诉般地开口：“谁说不是呢，不过事实却是，当一家投行试图拿下一项业务或者与客户达成交易的时候，就会让那些毕业生去主持谈判，这样往往是最有效的，即便他们毫无经验可言。但是一个企业如果得知一个哈佛或普林斯顿的毕业生将参与项目时，他们通常更愿意做这笔生意，因为，投行会告诉他们——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正在为你服务，通常这样交易也更容易达成，这比什么都有效，且百试不爽。” 清欢默默地挑了一根拉面往自己嘴里送，这里虽然被称为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可是当你真正在这个国度生活的时候就会发现，阶级的歧视和固化无处不在，你想要在这里过上想要的生活？可以，那首先你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这份很好的工作哪里来呢？那得有好的公司愿意录用你，他们录用的前提条件就是，你得有精英学校的学历，但是想要进入精英学校何其困难，要不你就是非常的聪明优秀，要不你就是来自本土的精英家庭。 所以说，这些优秀的公司和精英学校都算得上是建立起了一种互相强化的联盟，而最后，大部分的优质资源，通通都流向了这些精英阶层，精英的人更精英，普通的人呢？大多也只会继续普通下去。 吃过午饭后，尼娜又带着清欢参观了一下公司，办公环境很简洁，就是黑白灰三种颜色的组合，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有种软绵的感觉，楼层都是按照部门的不同来划分的，低层一些的是交易部门，再然后是并购部门，继续往上就是后台了。 清欢的实习岗位是在并购部门，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俯瞰半个曼哈顿的景色，摩根的那栋大楼离这里不是很远，从这里可以看到它楼顶的显示牌，她默默地在窗边望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傍晚培训结束回到公寓后，看见苏静正在收拾行李，清欢愣了一下，问：“你要去哪儿？” “怀特约我去夏威夷晒太阳，晚上就出发。”苏静头也不抬地回道，“本来想带上你的，但是你要实习，所以我只好和他两个人去了。” “这么赶？昨天都没有听你说起过。”清欢有些诧异地说。 “有钱人就这点好，说起去什么地方玩儿只要他有时间就能立刻带你去，不用像那些普通的工薪阶层，说起度假，还得苦逼地提前好几个月计划。”苏静耸耸肩说。 “真是羡慕死你了，还可以去度假，我今天去公司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已经可以预见我今后会有一段很苦逼的日子了。”清欢叹了口气，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坐在单人沙发上说。 “怎么说呢，这是你自己选的，女人要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选了最难的那种。”苏静将一条轻薄的沙滩裙扔进箱子里，翻了个白眼说。 清欢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却被她打断。 “少给我来洗脑的那一套，”苏静危险地眯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叉着腰挑眉道：“本姑娘就是要身体力行地用事实告诉你，靠着结婚，老娘一样可以走上人生巅峰。” 清欢眨了眨眼，弱弱地说：“我当然相信你的实力，不过，我刚想说的是，像我这种材料的，只能选这种最难的方式。” 苏静摸着下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你确实瘦了点，黑了点，鼻子没那么高，五官也不是很立体，最重要的是，情商还低了些。” 清欢：“……” ------------ 第九十三章 开始 苏静走后，公寓就变得空荡荡的了。 琼得到了去摩根的实习机会，然后就搬出去了，选了一个离公司更近的公寓单独居住，虽然那里的房租要比这里和清欢她们合租更昂贵，但是琼还是选择了那里，一个原因是那里上班确实很方便，步行就能到，她本身家庭就不错，当初能当会长也是因为她父亲给学校有捐赠的缘故，所以对租房费用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第二个原因就是之前因为入会仪式上出的事情大家心里始终有个结，互相也不怎么聊天，与其住在这里每天见面都如鲠在喉，还不如干脆搬出去自己住。 而戴维的暑期实习公司在洛杉矶，因此他就搬去了洛杉矶，要到实习结束才会回来，所以苏静一离开，整间公寓就剩下了清欢。 难得清净的夜晚，清欢拿了一瓶冰镇的啤酒，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地喝着，从这里抬头还可以看见远处闪着霓虹彩灯的大楼，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的感觉，却又充满着致命的诱惑。 她仰头看着那些高楼上的广告牌，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华尔街，我来了。然后就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实习正式开始，清欢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每天战战兢兢地努力工作着，生怕自己哪里弄出点失误，引起旁人的嘲笑，毕竟这里的大多数人不是华尔街的精英就是常青藤的高材生，但是真正开始融入工作之后，她又觉得这些人不过也都是普通人罢了，和自己做着一样的工作，有时提交的计划书也会被打回来重做。并没有因为是名校出身就真的一点纰漏也没有了。 而且真的进华尔街工作后，清欢也发现这个地方其实有点被过度的妖魔化了，当然这里不缺名人和那些权贵的子女，但是抛开这小部分的人，大多数其实都来自美国中产阶级，大学也不是什么常青藤的名校，很多人都是从公立大学毕业，然后去一些普通的公司工作上几年，积累了人脉和资源后，又辗转到华尔街来，慢慢地晋升到公司管理层的位置。 不过这一部分人能在华尔街站稳脚跟，确实要花费比名校出身的人多得多的时间成本，常青藤的学生毕业时就有这些名企到学校招聘，而他们则需要先在其他的公司磨练上好几年，才能获得到华尔街工作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中层的管理者，对刚来实习的名校学生要求几乎过于苛刻的原因，他们看着你的时候，仿佛都就在说，你不是挺牛吗？不是常青藤毕业吗？还要犯这种低级错误？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情。 凌晨的时候，清欢从一堆数据中抬起头来，揉了揉自己发涩的眼睛，看见还未做完的几十页PPT，有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她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之前发邮件的时候，组长回复自己的多睡觉和多休息的善意了。 正在她倒了杯咖啡来喝，准备继续苦逼得加班时，手机叮得响了一声，打开微信一看，却发现是苏静发来的，是一些照片，她穿着比基尼，惬意地躺在沙滩躺椅上的照片以及和怀特在海边的合照。 “这个妖精。”清欢无语，恨恨地将手机扣在办公桌上，没有理她，继续埋首工作。 由于是最底层的实习生，所以公司所有人都可以给你派活干，而且都是一些零碎的，缺乏技术含量的工作，即便是这样，也能每天都把人折腾到大半夜，而且当你辛苦把东西给人时，但凡被发现一点点的漏洞，还会面对毫不客气的批评。 有好几次，清欢都觉得自己委屈得想哭，抱着文件眼泪直打转，但还是咬牙继续坚持。 这天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只得在沙发上蜷了三个多小时，当闹铃响起的时候，默默催眠自己，这都是必经的，这都是必经的，熬过去就好了，接着立刻上楼洗了个澡，继续像打了鸡血一般投入到新的一天的工作当中。 在上班的路上时，清欢收到弗兰克的信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没时间。”清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谁知道在几分钟后，弗兰克就回复了一条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你难道不想实习完成功留在公司吗？难道不想向过来人多取一些经吗？ 她垂头丧气地耸拉着脑袋，天知道自己确实是急需一些有用的经验和建议，这段时间在投行的工作简直快要把她逼疯了，做的最多，却是最没用的，因为有用的项目别人根本不会交给你去做，但是如果你没有任何的成绩，最后实习结束的时候，很可能是不会被留下来的。 最后她还是回复了一句：几点，在哪里？ 没过几秒就收到了弗兰克的回复：下午下班后我来接你，在46街等你，我的车你应该认识。 清欢扶着额想了一下，觉得抽个吃晚饭的时间出来问题应该不大，就答应了下来。 到了下班时间的时候，清欢离开公司拐到46街，果然一眼就看见弗兰克那辆骚包的跑车已经停在了那里，她快步走了过去，却在快要到的时候，脑海却依稀想起那个时候，经常会有辆深蓝色的跑车，也像现在一样，静静地停在街边的一个位置等着她。 她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恍惚的神情，像是有些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幻境，脚下的步伐也顿了一下，直到身旁有辆车飞快地开过，呼啸的风声差点将她的裙摆掀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金发男子从跑车上下来，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你在发什么呆？不要命了吗？”弗兰克脸上出现了一种气急败坏的神色，“刚刚那辆车差点擦伤你。” “对，对不起，”清欢回过神来，喃喃地开口，“我在想事情，就没有注意到。” “我的天，你是疯了吗？过马路的时候想什么事情？”弗兰克扶额，有些生气地说，但是看见她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后，却又叹了口气，将未说出口的责怪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将她塞进车里后，弗兰克开车来到了中央公园附近的一家餐厅，他们停好车过去时，远远就看见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这样的餐厅如果没有事先预定的话，那就准备好先饿着肚子等上两个小时了。 但是他们到的时候，弗兰克却报出了自己预定的姓名和电话，应该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清欢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就一定会答应你一起来了？” “怎么说呢？”弗兰克耸耸肩，“要是我连这点预判能力都没有，不是白在金融圈混这么久了？” 清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从来不懂这个人身上的迷之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而且餐厅是我订的，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约其他的女孩儿过来，这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对吧？”弗兰克毫不在乎地说着。 清欢：“……” 餐厅的装潢是那种金光亮丽的，处处透着一股精致的感觉，菜单是法文的，清欢盯着它有些一筹莫展，只好抬头问服务生有没有什么推荐。 服务生立刻就热情洋溢地给她推荐了一款套餐，包含了红酒在内，一客136美元。 清欢心里梗了一下，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她根本看不懂法文，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丢人，只好心疼自己的荷包三秒钟，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弗兰克倒是很流利地点了自己想要的食物，看来对这家餐厅并不陌生了，等餐的间隙，他看了一眼面色菜黄的清欢，慢条斯理地开口，“看你的样子，这段时间不好过吧？” 清欢见他主动把话题扯到自己实习身上，也乐得不用和他敷衍那些似真似假的情感问题，就点点头说：“我觉得我表现差极了，老板肯定很不满意我，实习结束后想要留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总是给我派一些很琐碎，却没有用的工作，我每天累得像狗，却丝毫没有任何意义。”清欢不由吐糟道。 “这种情况你向你的老板提过吗？”前菜上来了，弗兰克一边吃着金枪鱼沙拉，一边问她。 “没有。”清欢十分老实地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向老板反馈呢？”弗兰克无语地看她，“你进公司一没背景，二不会社交，别人扔给你的活儿你不管好坏都全部接过来做，换作是我，我也很乐意将那些琐碎无聊的东西交给你处理啊，可以节约我不少时间去处理那些更值得花费我的精力和时间处理的事情，多好的垃圾回收站啊，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可是那不算打小报告吗？老板会喜欢这种员工？”清欢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问。 “我的天，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这种思想。”弗兰克朝天翻了个白眼，“这里是美国，如果你自己不给自己争取权利，没有人会帮你去争取的，到实习结束，你也只会做着这种分析数据做表，做PPT的繁琐工作，接触不到任何的项目！” 清欢看着他，一时竟觉得无言以对。 ------------ 第九十四章 谈判 “对于这样的情况，你应该直接去找你的上司，告诉他你能做什么，可以给公司创造些什么，这样才能有机会在实习结束前让他注意到你，你才有留下来的可能性，懂了吗？”弗兰克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切自己的牛排。 “可是难道我就这样去找他，说请你不要给我那么多琐碎的活儿，拜托给我一点真正有用的项目吧？”清欢一脸纠结地说，她觉得这样会有很大的可能性被人直接撵出来的吧？ “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弗兰克放下手里的刀叉，扶额，“你都没有试过，就先在这里说服自己这件事行不通，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在这一行，如果你是这种思路，那么就准备好被其他的人吃得连渣都不剩吧，我劝你还是趁早转行。” 清欢默然无言，低着头思索了半天，最后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着弗兰克，“好，我明天就去找老板谈谈这件事。” 弗兰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笑容来，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她举了举，“来，我们来为你能迈出这第一步干杯。” 清欢看着他，有些无奈，但是还是端起了酒杯。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她主动拿起账单要去买单，弗兰克已经给了她这么多有用的建议了，总不能再让他破费了吧？ 谁知刚拿起账单就被弗兰克抢了过去，他用眼神无声地制止了她，接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来，递给了等在一旁的服务生。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苏静说的那句话来：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总是慷慨大方的，这并不分国界。 从餐厅出来后，弗兰克问她：“你回公寓吗？我送你吧。” 清欢急忙摆摆手，“不，你不用送我了，我还得回公司呢，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弗兰克无言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临上车前，又叮嘱道：“记住，要学会和你的老板谈判，别总是傻傻地等别人来给你安排事情，这样下去你的价值只会被低估，资源也永远到不了你的手上，那么最后等待你的，只有被淘汰这条路。” 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随时联系我，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弗兰克说完朝她暧昧地眨眨眼睛，然后才上车离开。 清欢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只是向他摆了摆手，然后就去街道的另一边打车，接着回公司一直加班到晚上十二点过，把手里所有文件的数据都核对完成后，才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刚回到公寓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苏静打过来的，她接了起来，电话那端就响起她激动得难以抑制的声音，“清欢，清欢，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怀特刚刚在海滩上向我求婚了......” 清欢被她突入其来的尖叫弄得头晕脑胀，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什么？他向你求婚了？” “是啊，你不知道，我都快要幸福死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烟花，海滩，鲜花，戒指，这和我梦见过的自己被求婚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苏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那你答应他了吗？” “当然，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求婚仪式。” “苏静，你疯了吗？你们才认识了多久？你爱他吗？他呢，对你又有几分感情是认真的？万一他要是骗你怎么办？”清欢低吼出声，“而且他比你大那么多？他今年该有五十岁了吧？你不能……不能只是为了钱去结婚吧？” 苏静在电话里沉默了两秒，然后扑哧地笑了出来，“那结婚应该为了什么？” “应该是因为爱一个人而结婚，这样你们以后的婚姻关系才能牢固，你才会幸福，如果不是因为爱的话，那样的日子……”清欢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如果要维系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那样的日子要怎么才能熬的下去啊。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他呢？”苏静突然反问清欢，“就因为他已经五十岁了，比我大那么多，所以我们之间就一定没有爱情吗？” 清欢一下愣住了，然后有些结结巴巴开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你，你真的爱他吗？” “为什么不爱呢？”苏静一下子笑了起来，“怀特他虽然五十岁了，但是看起来依然有魅力，我们之间的兴趣爱好也挺相似的，而且他说话风趣幽默，对我也很关心照顾，听他说话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生活，不用再为生活辛苦奔波，不用和职场上的人勾心斗角，不用去迎合那些你看不顺眼却必须要拍他马屁的人，也不用担心哪一天突然要是没了工作，现在拥有的一切就全部都没有了。” “可是万一哪一天他不爱你了，要离开你呢？你拥有的同样也没有了啊？” “顾清欢你傻不傻？就算哪一天他厌倦了我，不爱我了，要和我离婚，他至少还会给我钱啊，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和自己的另一半结婚后永远都不会离婚，你找个年轻的，没钱的，离婚的时候除了给你一身的情伤以外还能得到什么？两个人说不定还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钱在法庭上撕得头破血流，你觉得那个时候你还能剩些什么？”苏静冷笑了一声，“爱情，爱情在人性面前就是一张脆弱不堪的白纸，轻轻一撕，就碎得四分五裂了。” 清欢怔住了，她直觉得哪里没对，可是面对苏静说的这些，自己却无从反驳。 “好了，别说这些让人不高兴的话了，我结婚嗳，能不能喜庆一点？我可告诉你，到时候你必须要来当我的伴娘。”苏静也不继续和她讨论这个话题了，兴致勃勃地开口，“你说我选哪个设计师的婚纱好一些？我不想要那些太大众的高定品牌，太俗气了，选个小众一些，但是又有自己独特风格的最好……” “上次我们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个呢？听说他一年只做一件婚纱，不知道还来得及吗？”清欢提议道。 “对啊，我想起来了，明天我就叫怀特的助理去联系一下试试。”苏静满意地说着，那个设计师的风格也正是自己喜欢的。 “嗯，先不和你说了，明天还要上班，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困死了。”清欢打了个哈欠说。 “对了，你实习怎么样了？” “一言难尽啊，”清欢苦笑额一声，“具体等你回来再说吧，还好今天有人指点了我一下，不然最后结果还这不好说了。” “谁指点你的？是弗兰克吗？” “你怎么知道？”清欢一下就噎住了。 “其实人弗兰克也不错，算得上精英男了，在金融圈里混这么久，资产怎么得也上千万了吧？而且人长得也帅，你要是跟他，其实不亏。” “我不和你说了，睡觉了。”清欢啪一声挂了电话，然后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那堵墙发了会儿呆，甩了甩头，起身去浴室洗澡了。 清欢在公司的最上级领导叫爱德华，在华尔街算得上是个人物，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在公司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的，每天只有在快要到下班的点时，他会回来处理几封邮件，所以要想找他的话，只能抓住这宝贵的十几分钟的时间。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现在分配给你的这些工作都是垃圾，和你的才华丝毫不相匹配，所以你想要更能展现你自己才能的工作？”爱德华坐在办公桌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清欢。 清欢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在打颤了，看着面前这张严肃的面孔，她忽然觉得弗兰克的这个主意简直糟透了，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收也收不回去了，只好咬咬牙说：“爱德华，我只是觉得这样对我不公平。我到公司来不是只为了每天做数据，做PPT到半夜的，我也想接触项目，学到更多的东西，否则的话，可能到实习结束，我也不知道顺利跑完一个项目的流程到底是些什么……” 爱德华盯着她看了半晌，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最后双手交叉靠向椅背，点了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你先回去做事吧。” 这样就完了？清欢愣了一下，心底忽然像是有猫在抓一般，大哥，你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好歹给我痛快话啊，到底给不给我机会做项目？ 但是看着继续埋头回复邮件的爱德华，她却也不敢再继续不怕死地追问下去了，只好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座位上，尼娜一边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问她：“你去哪儿了？” “去爱德华办公室了。”清欢有着垂头丧气地说。 “去干嘛了？”尼娜有些好奇，“他找你过去的吗？” “没有，我找的他，我想让他给我派一些能参与项目的活。” 尼娜忽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她，吹了个口哨，“温迪，我不得不说，你胆子真大。” ------------ 第九十五章 并购案 清欢听了后，就傻傻地看着尼娜，仿佛有些没懂她的意思。 尼娜见了，捂着嘴诧异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爱德华最讨厌下属越级去找他，在他的眼里，公司里的等级划分是很重要的，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你的组长，再由组长负责收集意见统一向他汇报，绝不能由组员直接去向他汇报，上次有个实习生因为工作的事情和组长闹的不愉快，直接去找他要求换组，结果你知道怎么了吗？” “怎，怎么了？”清欢都开始结巴起来了。 “直接把她换离公司了呗……”尼娜不以为然地说“在爱德华的世界里，只有效率和业绩，他觉得自己每天都那么那你，哪里来的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要是让他不耐烦了，绝对就会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清欢听了眼前就浮现出爱德华那张皱着眉无比严肃的脸，忽然就觉得想哭的心都有了，弗兰克出的什么烂主意啊？这下好了，自己很有可能连做这些垃圾工作的机会都没有了。 尼娜总一种无比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工作了，她的电脑屏幕上贴满了待办的事项，虽然同情清欢，但是自己太忙了，确实没有时间再管她了。 清欢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座位上，满眼都是自己抱着大箱子凄凉离开公司的影像，心里无比地懊悔。正在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一声，屁话弗兰克发来的信息，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你干的好事……我就要被老板辞退了。”清欢咬牙切齿地回复他。 “怎么了？你和他提了，他就说要辞退你吗？” “没有，但是也不远了，刚才有同事告诉我，他最讨厌下属越级汇报了，上次有个员工干了和我一样的事情，第二天就被扫地出门了。” “不要总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等他真的要赶你走时你再来向我抱怨吧。” 清欢气得要死，等那时候她抱怨有个屁用啊？ 她气闷地将手机仍在一边，不再理他，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把手上没有完成的PPT做完。 到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尼娜在电脑上给她发信息：爱德华要我们等会儿去时代广场的一家酒吧。 “去酒吧干什么？”清欢一头雾水。 “去酒吧还能干嘛？当然是喝酒。” “能不能不去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喝完酒回来今晚该通宵了。”其实她是不敢面对爱德华，怕他一看见自己就立马想起来让她滚蛋了。 “当然可以，反正你也不想干了，作死的人才会一天连续两次得罪自己的老板。”尼娜毫不客气地回复她。 清欢：“……” 到了酒吧的时候爱德华和一部分同事已经在那里了，大家已经玩得嗨起来了，她和尼娜进来的时候，爱德华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却没有半分的停留，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清欢也十分乖觉地要了杯鸡尾酒后就坐到角落里去了，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生怕爱德华注意到她，想起今天下午那个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会面来，可是她的顾虑显然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注意她，爱德华的身边随时都围着一大批人，大家都在向他敬酒，还有一些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金发美人，身体差点都要贴到他的身上去了。 整个聚会都散发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你看看那些妖精们，一知道这里是金融圈的人在聚会就像苍蝇见了屎一般飞过来，恨不得自己今晚的衣服能穿得再少点，真不要脸。”尼娜端着一杯鸡尾酒，走到清欢旁边坐下，愤然地开口说。 她刚还坐在离爱德华两人位的位置，这会儿被挤了出来，只好过来找清欢吐槽。 “可是爱德华今晚为什么想起要请我们喝酒了？”清欢有些好奇地问，这个人除了工作外，平时从不和组上的人有过多来往的，今天居然主动举办了这样的活动，实在有些让人感到诧异。 “哦，你还不知道吧？瑞银有个小组的组长带着他们整个组跳槽了，跳到了竞争对手那里，现在的世界可真是无奇不有，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很多公司都立刻就采取了应急措施，要求各个MD都做好和下属交流以及关怀员工的工作。”尼娜喝了一口酒，啧啧叹道。 “可是投行圈子里本来跳槽就是很常见的事情啊，至于让公司这么如临大敌吗？” “竞争对手挖走一个人倒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种全组人都被带走了的，就很罕见了，你想想，要多么失败的公司才会让一个小组的员工都走得这样毫不犹豫的啊？这种事件难道还不足以引起高层们的警戒吗？” 清欢不说话了，心里却突然暗暗松了口气，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爱德华应该不会让自己打包走人的吧？ 凌晨两点多，爱德华身边围绕的人数丝毫没有减少。 喝了几杯酒后，清欢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就先离开了酒吧，自己打车回家了。 回到公寓，刚洗完澡准备上床，却听见手机微信视频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母亲打过来的。 清欢一下捂住嘴，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本来她和家里是一周就要视频通话一次的，但是因为这周实习的事情太忙了，本该昨天给母亲通话的，但是昨天这件事却被她忘的一干二净了。 “清欢，你睡了吗？”视频链接后，母亲看见她穿着睡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有些歉意地问，“我本来不想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的，但是你昨天都没有给我们打，最近消息也很少发，妈妈有些担心你。” “没事儿，妈，我才加完班回家呢，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就忘了给你打电话。”清欢解释道。 “这么晚了才加完班啊？”母亲一听就叹了口气，“你也别太拼了，身体最重要，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妈，你们别操心我了，我在这边很好，实习也很顺利，等我这边稳定下来了，我就接你和爸过来。”清欢笑了笑说。 母亲听了却在那边沉默了两秒，最后还是抬起头扯出一抹微笑，“你好好的就行了，别总操心我和你爸的事情，我们在这边很好，行了，不和你说了，你在那边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赶紧睡了。” 清欢看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一酸，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挂了啊，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 断开链接后，清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愣地发呆，她明白母亲内心是想要自己回去的，可是又不愿意吧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的身上，于是只好在心里默默地难过，这一点清欢心里无比的清楚，可是她暂时还不想回国，一方面是因为在这里的工作机会无比珍贵，还有一方面，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回去。 在S市经历的那一切，实在让她太伤，太难回首了。 自己一定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吧？清欢眼角有泪缓缓溢出，留下年迈的父母在老家无依无靠，她却在大洋彼岸逃避现实。 这一晚，她是流着眼泪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去上班，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咖啡，就看见尼娜发过来的信息：爱德华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清欢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座位上愣了一会儿神，才深呼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的念，该来的始终要来，平常心对待就好。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敲门进去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坐。”爱德华抬头了她一眼，指了指面前的沙发。 清欢战战兢兢地在沙发边沿坐了下来，神色紧张地等着那一刻的宣判。 “说说你实习这段时间以来，接触过哪些案子的数据吧。”爱德华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架，淡淡地开口。 清欢愣了几秒，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抬头看见爱德华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烦时，连忙坐直了身体，将自己这段时间有做过的一些项目数据的名称说了出来。 “说说关于悦丽并购那个项目你自己的看法。”爱德华听完后，又继续开口。 “公开资料显示，在2018年一季度，悦丽的营业总收入同比上涨了21.1%，净利润同比增长在18.61%，公司大部分都是良性资产，所以TUMI报的这个价格稍微低了一些，而且他们请的审计公司是一家印度注册的小公司，这其中可能会有一定的问题……”清欢老老实实地根据自己这几天做过的数据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如果这个项目由你来做，你能做好这份计划书吗？” “我？”清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嘴问。 “你不想做？”爱德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不不，我当然想做了，谢谢你，爱德华。”清欢急忙说。 “好了，出去找尼娜，让她和你一起完成这份计划书。”爱德华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我明早就要看见那份计划书。” ------------ 第九十六章 悦丽 刚从爱德华办公室出来，清欢就被尼娜叫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她看见尼娜下巴都要惊掉了的样子，“爱德华居然让我和你一起负责将悦丽的那个收购计划书做出来，我的天，他居然没有为难你，反而还将这么大个案子交给你，这可太让人惊讶了。” 她这种惊讶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为清欢没有受到任何刁难的这件事感到失望似的，不过老外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一般都这么直接，很少顾及到旁人的感受，因此清欢也没有在意，就只和她一起确认了分工后，然后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忙碌了。 爱德华明早就要计划书，看来今晚熬夜已经成了定局。 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她揉着眼睛将自己这部分做好的数据发给尼娜看，收到尼娜的反馈后又继续按要求修改，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三点多的时候，两人才将这份计划书做了出来，最后清欢走出公司的时候，觉得自己双腿都在发软。 可是第二天将计划书交给爱德华的时候，她和尼娜都差点被他轰出办公室。 “谁让你们把悦丽的数据做的这么好，估值做的这么高的？我们的委托人是TUMI，你们觉得他们会高兴用一个超出预算这么多的价格去收购悦丽吗？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还找我们干什么？”爱德华看着报告最后的分析气得不轻，咆哮着吼了出来。 “可是悦丽最近的市场表现确实很好啊，而且它的现金流也不错，是完全能值这个估值的，TUMI出的价格确实太低了......”尼娜小声地解释道。 “是啊，也许它们现在看不出这个估值，但是悦丽最近在欧美市场的表现也不错，结合它在中国市场的份额，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远远超越现在这个估值。”清欢也低声地说。 她确实对悦丽的所有数据都进行了乐观的分析，那是因为她认为悦丽现在行情很好，未来的潜力也不可限量，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如果TUMI的报价太低，悦丽很有可能会接受其他公司的报价。 “你们学校的老师在教你的时候，是让你盲目乐观地去估值一家公司，而忽略它的风险系数吗？”爱德华显然很不欣赏清欢的这种做事方式，“再提醒你们一遍，我们的委托人是TUMI，我们要最大限度地去满足客户的需求，而不是帮他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来达成这笔交易，这么简单道理还需要我再来教你们一遍？你们要是做不好的话提早告诉我，我让别人来做！” 清欢和尼娜顿时吓得不敢吭声了。 “重新修改这份计划书需要多久？” “下，下午的时候。” “好的，我下午等着你们的计划书。” 于是清欢和尼娜都忙不跌地离开了爱德华的办公室，按照TUMI之前给出的报价对悦丽资产进行重新的评估，所幸模具都是昨晚就建立好了的，这次修改只需要重新将一些数据改了后，重新进行分析就可以了。 在下午六点之前，尼娜重新将修改好的计划书发给了爱德华，和TUMI之前的那个估价溢动的浮动没超过百分之十，这回爱德华终于满意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又抛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他让清欢参与到这个收购项目中来。 “我到这个公司三年了，三年了！期间一直申请想要转到前台，可是爱德华从来都当作没听见，他现在居然会让你参与到并购的项目中去，简直是疯了......”尼娜回到座位上，将计划书扔在办公桌上，有些愤愤不平地说着。 清欢默默地坐在一边，心里对爱德华做出的这种安排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自己那天去找他提出的不满奏效了？可是尼娜明明说了爱德华是很讨厌属下越级上报的人啊，而且从这几天对爱德华的观察看来，他确实是属于那种很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主义型，凭什么轮到自己这里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老实说，温迪，你是不是有什么后台没告诉过我的，爱德华一定是看见了你背后的资源才会这么做的，对吧？”这时尼娜又重新凑过来问，有种不挖出答案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清欢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如果我要是有背景会是资源，还能苦逼地从实习生开始干吗？那天也不会傻到去找爱德华提出抗议了。” “这倒也是，”尼娜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又抬着下巴冥思苦想，“难道爱德华最近转性了？突然变成了关怀员工的好老板了？那我是不是也该试试提提意见？” 清欢没有心思听她抱怨，只是听着桌上的那份计划书，有些飘的感觉，自己真的就要进入到梦寐以求的并购环节去了？终于要告别那种整日和数据，PPT打交道的日子了？ 长时间的连续工作让她的头晕晕沉沉，大脑已经无法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再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了，她站了起来，偏偏歪歪地朝门外走去，现在自己只想好好睡一觉，等起床后，再来消化这件诡异的事情了。 回到公寓清欢就一头栽到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五点多了，她看见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分别来自苏静和弗兰克，坐在床上回了会儿神，她就分别给他们都回了信息，然后才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弗兰克已经回了信息：你昨晚怎么不接电话？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爱德华还是没有交给你任何项目吗？ 这人起得够早的，这个时间给他发信息还能秒回，清欢撇了撇嘴，拿起手机回复了他：谢谢你的关心，爱德华确实已经交了一个项目给我了。 谁知信息刚发出去，弗兰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瞧瞧，我说的没错吧？你不争取怎么会有机会呢？”他不无得意地在电话那边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庆祝一下你终于可以跟进项目了。” “没时间，我今天要和组上的人一起去谈并购的事情。”清欢回忆了一下邮件里的日程安排后说。 “啧啧，你这个小白眼儿狼，过了河就准备拆桥了是吧？当初要不是我指点你，你能有项目跟进吗？” “中午确实不行，已经和项目方约好开会了。”清欢有些无奈地说。 “那就晚上，”弗兰克立刻改了时间，“晚上我还是在那儿等你，我们一起来谈谈关于项目要如何顺利进行的事情，我可是早就身经百战了，难道你不想取取经，好让自己的第一个项目就能顺利谈成？” 清欢被他说的有些动摇，关于悦丽的案子，她确实有很多的疑惑，但是爱德华****得可怕，根本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她也很担心这个项目最终会夭折。 “好吧，晚上8点，还是那儿见。”她终于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悦丽的项目尽管商业调查程序还没有正式启动，但是TUMI和它之间的收购谈判已经秘密地进行了好几轮，而且TUMI的收购意向在两年前就已经抛给悦丽了，但是双方一直就最后的价格问题没有谈妥，因为悦丽即将被TUMI收购的消息传出去后，虽然还没有经过官方的承认，但是这无疑像是给悦丽免费做了一个宣传，因此这两年来它的市场表现变得很好，营业利润也开始增长，估值自然也不是当初TUMI给出的那个价格了，但是TUMI却认为悦丽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沾了自己的光，如果它放弃收购悦丽，那么悦丽的市场表现自然不会这么好了，所以在价格上一直不肯让步，谈判也僵持不下。 清欢和组上的同事一起坐在悦丽美国办事处明亮的会议室里，等着对方的人出现，又要就昨天提交给爱德华通过的那份计划书展开谈判了。 目前双方的谈判可以说是处于僵局中，每次的会面都会搞得两边的人疲惫不堪，离开的时候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所以今天除了清欢外，其他的人个个都是一脸菜色的模样，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后面拉锯战中的自己。 不过今天的谈判对于清欢他们来说，还是有个令人振奋的消息的，悦丽的总裁也会参与谈判，这一定程度上说明他们也有些疲累了，只要TUMI给出的价格和他们的期望值相差不太远的话，很有可能会达成意向协议。 过了一会儿，悦丽的人陆续地走了进来，中间有个中年的男子看上去很出挑，气宇轩昂又优雅得体，清欢盯着他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时耳边响起了对方介绍这个男子的声音，“这是我们的总裁，贺士军先生。” 清欢这时整个人忽然就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这个男人不是那次在怀特的聚会上，在露台向她搭讪的那个男人吗？我去，他怎么会是悦丽的总裁？！ ------------ 第九十七章 失利 悦丽那边的人到齐了后，很快双方就进入了正式谈判的环节，悦丽的人看了TUMI这边给出的报价后，不出所料地直摇头，“这个价格太低了，TUMI到底有没有诚意收购悦丽？” 清欢他们这边的代表也极力辩解着，“当初如果不是TUMI要收购悦丽的消息传出去，增加了消费者的购买信心的话，你们这两年的市场表现可能不会达到目前的这种标准，这部分溢价实在不该TUMI来买单。” “但是目前我们估值增加已经是事实，如果还是按照两年前的价格来收购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TUMI不收购你们的消息传出去的话，消费者还会不会亲睐你们这个品牌呢？你们的市场变现很有很可能因此下降…….” “目前箱包的百年品牌可不只有TUMI这一家，对我们有兴趣的还有其他的公司。” ……. 到后来大家都争辩地没有力气了，仍然没有一个有用的结果出来，期间清欢发现悦丽的总裁贺士军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发表过任何的意见。她当时心里就有种隐隐的不好的预感，觉得这次谈判估计要黄。 果然在尾声的时候，贺士军忽然站了起来，很强势地宣布，如果TUMI这边仍然坚持这么低的报价，那么他们将不会再与TUMI继续谈收购的事情了。 清欢看见自己这边谈判小组的组长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他点了点头，表示会把悦丽这边的话带给TUMI的，然后就带着组上的成员离开了。 站起身的时候，清欢发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她顺着望了过去，却发现是贺士军，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惊，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自己，只好尽量低着头，然后快步离开了悦丽的会议室。 回去后爱德华得知了今天谈判的结果，他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问：“知不知道悦丽还和哪家公司在接洽？” 大家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去查，快给我去查，你们去谈判前连这个都没有准备，还去谈什么谈，简直是丢人......”爱德华忽然发起了脾气。 大家都被他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准备离开爱德华的办公室。 “现在敢在TUMI嘴里抢食的，不外乎就是那几家公司，而目前打算开拓海外市场，特别是亚洲市场的，就只有梅林了，所有我认为，一定是梅林在和悦丽接触，因此他们才会这么有底气地拒绝TUMI的报价。”这时清欢忽然鼓起了勇气，小声地开口。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爱德华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清欢，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疲倦地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TUMI那边我会通知他们这次谈判的结果的。” 回到座位上后，清欢又开始翻阅起悦丽的资料来。并且重新对它进行了一个估值，它目前的市场价值确实和自己第一次估算的差不多，TUMI一向强势惯了，对于悦丽的升值并未放在眼里，并且认为不会有人敢来虎口夺食，所以一直很放心，却没想到半路会出个梅林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梅林但凡只要照着悦丽目前的估值随便给出一个价格，就能轻而易举地超过TUMI，换做她是悦丽的老板，肯定也愿意卖给梅林。 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一声，是弗兰克发来的信息，说自己7点钟的时候在那条街等她，清欢看了一眼时间，还差15分钟就七点了，于是就收拾了一下，匆匆地往弗兰克停车的那个位置赶了过去。 位于曼哈顿中央城区的一家日料餐厅里。 “怎么样，今天和悦丽谈判还顺利吗？”弗兰克给清欢倒了一杯清酒，微微笑着问。 “不怎么样，没什么进展。”清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想也是，就TUMI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从不将谁真的放在眼里的，它这次强势地想收购悦丽，却没料到对方也是块硬骨头，没那么容易啃的下来。”弗兰克一副果然不出我意料的样子说。 清欢这时却像是反应了过来，狐疑地抬起头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参与的是什么项目，你怎么知道是悦丽和TUMI的项目？” 弗兰克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我猜的......” 清欢听了一噎，被他气得够呛，站起来就作势要拿包走人。 “哎哎哎，你别急啊，我真的是猜的。”弗兰克忙拉住她。 “你再不说实话，我真的要走了，以后你也别再联系我了。”清欢沉下脸来说。 “你先坐下，听我慢慢告诉你嘛。”弗兰克将她按回去坐下，然后才说，“我真的是猜的，因为TUMI要收购悦丽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而TUMI要促成这件事，要找的投行就那么几家，扳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现在既不是我们，也不是我知道的那几家，最有可能的就是你们公司了，所以我才叫你去找爱德华，让他给你项目做啊，因为悦丽是中国公司，你也是中国人，他看见你一定就会觉得你们都是中国人，你会比较了解悦丽那边的人的想法，这样谈判起来可能会轻松一些，所以他一定会让你参与悦丽的项目的。” “就因为这样你就让我去找爱德华？”清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万一你猜错了，他直接赶我回家怎么办？” “不会猜错的，爱德华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弗兰克正色道，“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只要悦丽这个项目在你们公司，你又能让他注意到你，他就一定会让你参与进去的。” 清欢看着弗兰克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些哑然，实在是无语地很。 “别这样看着我，是你说的想要参与项目的不是吗？我只是尽我可能地帮助你。”弗兰克扶额，“而且你现在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啊，这说明我的推断并没有失误。” 清欢也懒得和他继续争辩，开始埋头吃东西。 “可是你们的谈判应该不顺利吧？TUMI开的价格那么低，悦丽是不会接受的。”弗兰克往自己嘴里送了一片生鱼片，然后说。 “就像你说的，TUMI强势惯了，一直以为悦丽的升值是因为他们，所以坚持不愿意以悦丽目前的行情来给价，再加上它以为没有人敢来和它竞争，所以吃定悦丽除了和它合作外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双方才会因为价格的事情僵持了这么久。”清欢见他已经猜到了，也没有隐瞒了，直接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这么说TUMI给的报价还是两年前的？”弗兰克低头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 “是啊，他们在这方面真的是一步都不愿意让，但凡上浮多一些，我想悦丽应该也会同意吧，毕竟当初还是初步达成过收购协议的。”清欢有些无奈地说。 弗兰克听了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吃完饭后，清欢依然拒绝了他送自己回家的建议，自己打了车回公寓，刚准备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里面客厅的灯亮着，她愣了一下，忙推开门进去，果然看见了苏静的身影，她脸上正贴着一张面膜，在厨房里捣鼓着拌沙拉。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打算等你下班回来给你个惊喜，然后带你去吃牛排，结果我都睡醒一觉了，你还没有回来，只好自己弄点沙拉吃了。”苏静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看见清欢后就抱怨地说。 “在跟一个项目，所以晚了一些。”清欢笑了笑说道，到底还是没有底气告诉苏静自己是和弗兰克出去吃饭了。 “那你要不要一起吃点？这个点外面的餐厅也关门了吧？”苏静将沙拉摆放在餐桌上，然后说。 “不用了，加班的时候同事叫了外卖，我也吃了一些的，还不饿。”清欢摆了摆手，“对了，你不是应该这周末才回来的吗？怎么提前了这么久？” “怀特有些事情急着回来处理，原定的假期也不能过完了，我一个人在夏威夷也不好玩，索性和他一起回来了。”苏静撕下脸上的面膜，抬头看了清欢一眼，“对了，周末我们要举行一个派对，他要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你一起来吧。” 清欢愣了一下才说：“这样的场合我出现好不好啊？” 苏静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不好的，你是我的闺蜜，自然得出现了，再说了，这是一个派对，他一些比较亲近的朋友也会出现，你以为是像国内那种见家长的场合吗？” 清欢无话可说了，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清欢和尼娜一起正准备去吃午饭，还没走到电梯，就看见爱德华一脸低气压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碰见她们后连正眼都没有一个，就径直朝停靠的电梯门走了过去。 清欢和尼娜自然不敢上去和他同坐一个电梯，只得等他走了之后，才上了另一个电梯。 “他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之前的那个项目出问题了吗？”进了电梯后尼娜轻声问她。 清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谈判是有些不顺利，可是昨天也没见他这幅样子啊，不知道后面出什么问题了。” 尼娜撇撇嘴，不再追问了。 而清欢到了下午的时候，就知道了爱德华中午的时候为什么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 第九十八章 背锅 快到傍晚时分，爱德华怒气冲冲地冲到了办公区域，竭尽全力压低了愤怒的嗓门，“所有参与过悦丽项目的人，马上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被他点中的人都有些茫然地站了起来，相互望了一眼，然后战战兢兢的跟着爱德华身后朝他的办公室去了，清欢跟在尼娜的身后，听她小声地抱怨着：“也不知道悦丽的项目触到爱德华哪儿的霉头了，居然这么大阵仗，我不过是做了一份计划书而已，也要被牵扯进来吗？我的天，我今天还有好多数据分析没有做，看来晚上又别想回家了......” 一路听她絮絮叨叨到了爱德华的办公室门口，然后所有的耳语交谈都静止了，大家敲门后，陆续进去了。 “梅林以超出TUMI百分之三十五的报价向悦丽提出了收购意向，据我所知，他们已经进行了第一轮谈判，双方的合作意向都很高，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梅林的报价，能刚好只超过TUMI报价的百分之三十五？难道他们知道TUMI的报价是多少吗？能适时地提出一个既不太高也不至于让悦丽无法接受的价格？”爱德华眯起了眼睛，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有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场的人都相互试探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却没有人敢说什么，爱德华的意思很明确，是有人泄露了TUMI的报价，而且这个人就在他们中间，这个时候，无论是谁站出来说第一句话，都会更容易引起爱德华的怀疑，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你们都不承认是吧？那我这样问，这几天，你们谁和摩根的人有过联系？”爱德华咬着牙，冷冷地瞪着面前的一群人问。 清欢心里忽然一跳，她虽不明白为什么爱德华会忽然扯到摩根的人身上去，但是显然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预兆。她的背脊阵阵发凉，有些纠结要不要将自己昨天才见过弗兰克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不说的话，会不会被查出来呢？等被人查出来了，是不是就绝对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正当她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说与不说的抗争活动时，尼娜突然站了出来，“爱德华，我知道谁这几天见过摩根的人。” 清欢顿时感觉到浑身冰凉了，难道自己和弗兰克出去吃饭的事情被她看见了？ “谁？”爱德华坐在办公桌后，冷冷地说。 清欢咬着牙，犹豫要不要自己站出来承认，免得被人揪出来就太难堪了。 “莫莉，我知道她最近在和摩根的一个分析师约会，上次我路过餐厅看见他们了。”尼娜十分肯定地开口。 清欢听到这个名字后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一串的问号，不由自主地看向尼娜说的那个叫莫莉的人，她知道这个人，莫莉是并购部门的，这次悦丽的项目也参与了的。 莫莉和尼娜一样，是去年的实习生转正的，只不过尼娜留在了分析师的岗位，而莫莉却凭借着出色的交际手段被分配到前台去了，工作内容并不像分析师那么繁琐辛苦，而且每跟进一个项目就会有比可观的报酬，所以一年不到，作为同时进入公司的两人，区别就已经十分明显了。 有一次尼娜看见莫莉提着新款的香奈儿包包从面前走过时，还十分尖酸刻薄地对清欢说过，“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还不就靠着那幅皮囊的吗？要不是睡了公司那么多人，她能有这么好的资源和人脉？我看公司里只要是个男的，都和她睡过吧？” 当时清欢就吓了一跳，“你是说爱德华也……” “爱德华还不至于吧？她胆子没那么大。”尼娜撇了撇了嘴，“再说了，要是她能睡了爱德华，应该不只今天这个位置了。” 从那个时候清欢就对莫莉有些印象了，还知道了尼娜和她之间有些不对付，但是没有想到尼娜对她已经憎恶到了要在这样的场合将她揭发出来的地步。 “好了，你们先出去，莫莉留下来。”爱德华抱着手坐在办公桌后面，淡淡地说。 剩下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纷纷同情地看了莫莉一眼，然后陆续离开了爱德华的办公室。 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着他们身后离开了，路过莫莉面前时，看见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一般。 半个小时后，莫莉哭着从爱德华的办公室里跑了出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最后在保安的监视下，将自己的私人物品装进纸箱，离开了公司。 清欢看着像游尸一般离开公司的莫莉，再看了一眼同样盯着莫莉的尼娜，她的眼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脸上也是一种终于出了一口恶心的畅意表情。 清欢收回视线，傻傻地盯着办公桌上的一盆水生植物，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的复杂感受，有些闷，有些堵，甚至还有些逃过一劫的侥幸感和羞愧感。事到如今如果她要是还不知道莫莉其实是在为她背锅，那就真的要傻到家了。 关于TUMI报价的事情，她在昨天晚饭的时候和弗兰克说起过，而看今天爱德华的态度，梅林一定是委托了摩根去和悦丽谈收购的事情，而那边给出的报价又恰好地压过了TUMI不太多的部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他们那边了解了TUMI报价，因此才能订出这么一个刚刚好的价格。 所以从头到位，弗兰克都在利用她，他根本不是想要帮自己，只是拿自己来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成功敲开TUMI收购悦丽的这个项目的门。清欢想到这里就气得手指直颤抖，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照着他说的去做的，就连关于TUMI计划书的一些详细情况，也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弗兰克并没有勉强她。 清欢使劲地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眼泪还是有些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爱德华紧急召开了会议，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联系上悦丽的总裁，再争取一次谈判的机会，TUMI听说了梅林的事情后，也表示愿意让步，因此现在唯一能挽救的机会，就是让悦丽重新回到谈判桌上。 可惜的是，悦丽像是不满意之前TUMI的一再压价，清欢他们这边联系了悦丽总裁几天，都被挡在了秘书的那一关，贺士军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与TUMI合作，直接闭门不见客了。对于这样的结果，爱德华虽然很失望，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开始慢慢地接受失败的结局。 周五傍晚的时候，苏静约了清欢一起在外面吃饭，离公寓不远的街区开了家中餐厅，味道很不错，来光顾的中国人也很多，在异乡久了，难得能吃到有点家乡味道的饭菜，因此只要是还算地道的中国餐厅，生意总是很红火。 吃饭的时候清欢有些出神，苏静给她夹菜，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最近有点累了。”清欢笑了笑说。 “你魂不守舍的样子都几天了，我才不信你只是累了。”苏静翻了个白眼，“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闷头扒饭。 “有些事情你闷在心里，其实委屈的只是自己，也许说出来了，听听别人从另外的角度分析这件事，会让你舒服很多呢？”苏静舀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说。 清欢停下动作，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前两天在公司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苏静。 “我想莫莉到离开的时候可能都无法理解，她明明和尼娜的交集并不多，为什么尼娜对自己的嫉恨能到这样的地步，莫莉要是背着这样的名声离开公司，以后在这个圈子估计会混不下去吧？你想想，一个人好好的，按着自己原有的轨道运转着，可是你却不知道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有双嫉恨的眼睛一直盯着你，在某天你没有提防的时候，就会朝你飞来一刀。”她眼睛盯着面前的桌布，轻轻地说，“而我呢，明知道莫莉恰巧帮自己顶了罪，却一声都不敢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背着泄露公司文件的罪名离开。” 苏静看着清欢落寞的脸，却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么你觉得要怎么样自己心里才会舒服？去告诉爱德华，其实是你不小心泄露了文件给竞争对手？然后他让你卷铺盖走人，甚至保留起诉你的权利你就心安了？就可以不坐在这里责怪自己了？顾清欢，你别这么幼稚了好不好？哪个有点野心想混出点名堂的人不都是往自己身上插一刀后一脚趟进这冰冷刺骨的浑水里，然后亦步亦趋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的？没点狠劲，你觉得自己轻易能上得了岸？现在你要因为有人在背后推了你一把，你运气好没有掉进水里，而旁边的人因为你引起的水波摔进去了，就要自责地将自己也淹死了才算完？” 清欢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连这点狠心，这点魄力都没有的话，希望着以自己的真善美来打动这个世界，打动你遇到的人的话，那你还闯什么华尔街啊，直接去教幼儿园得了。”苏静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别指望能从我这里听到什么你也是受害者，也是无辜的之类的安慰，咱们不是那个路数，这次就是你运气好，躲过了一劫，那么就该高高兴兴地感谢上帝，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在这里搞伤悲秋的没用的一套。” 清欢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出口却是：“我们去给你明天的派对挑礼服吧……” 苏静看了她一眼，接着唇角弯了弯，“好啊。” ------------ 第九十九章 劝 周末的派对场面并算不上很大，但是却胜在精致，苏静挽着怀特的手臂，巧笑倩兮地和他身边的人一一打着招呼，俨然已经是一副贵妇名媛的做派了，华服美食觥筹交错间，清欢却觉得有些恍惚，觉得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从来就不属于这样的场合，她端了杯香槟，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喧嚣中又瞬间的静默，而后是更热烈的喧嚣，清欢在不经意转头间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宴会厅中央，正和旁边的人微笑着谈话。 这人正是这几天总是将清欢他们拒之门外的悦丽总裁贺士军，没想到他居然也来参加这个派对了，清欢吃惊之余，忙放下酒杯朝他走了过去。 “贺先生，能和您谈谈吗？”走近后，清欢轻声开口。 贺士军转头看见是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你好，今天我是来参加朋友聚会的，而且这是私人的场合，我不想谈公事，好吗？” 被人这样直白地拒绝，清欢的脸忽然涨红了，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只好眼睁睁看着贺士军慢慢和一群人又走到了另一边去。 她有些挫败地拿了一杯酒，一边喝着，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显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因为如果不能趁着这次偶遇说服贺士军，他接下来肯定是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见到自己的。 这时清欢忽然想起之前在派对上遇见弗兰克时，他契而不舍要接近怀特的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股勇气，是啊，换做是他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次良机的吧？肯定不会因为目标人物的拒绝而打退堂鼓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站直了身体，视线往场中扫了一圈，发现贺士军刚好一个人朝外面的花园走了出去，她心里一喜，急忙也朝花园走了过去。 “贺先生，”刚走出宴会厅，清欢就朝前面的那个身影喊了一声。 贺士军本来正在一棵树下低头准备点烟的，听到声音后抬起了头来，刚好看见清欢正朝自己走来。 “我说了我今天不想谈公事的。”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说。 “贺先生，我不会耽误您太久，只是有个问题想和您确认一下。”清欢是快步走过来的，到这里的时候气息就有些不稳，“您真的打算就这样把公司卖给梅林了吗？TUMI现在愿意做出让步了，也许它出的价格会比梅林更好，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贺士军静默了几秒，低头点燃了烟，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说：“TUMI就算愿意让步，按照它一贯的尿性，能让到哪里去？能给出悦丽现在真正的市值吗？TUMI也好，梅林也好，不过都是一丘之貉，不过都是觉得我拿他们没有办法，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想从我这里占个大便宜罢了......” “TUMI那边已经打算妥协了，只要您打算坐下来和他们好好谈一下，价格的问题都可以再协商的。”清欢默了默，却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你应该是知道目前悦丽的估值的吧？就他们给出的价格，哪一个达到了悦丽本来价值的一半的？”贺士军冷笑了一声说，“TUMI之前更是一步都不让，现在知道还有个梅林赶来和他竞争，所以急忙假惺惺地过来说好好谈一下，在我打算好好和他谈一下的时候他怎么就不愿意了？” 清欢沉默了下来，从贺士军充满怨气的口吻中，她觉得TUMI这回的胜算应该是真的不打了，除非它愿意以悦丽目前的市值来和贺士军谈，但是那可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贺士军见她一副问难的样子，心里也知道面前这个姑娘只是个中间人，TUMI的事情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于是又缓了缓语气，不像刚刚那么强硬了，“你回去吧，我已经决定要和梅林合作了，TUMI我真的不会再考虑了，这是最后的决定，不会再变了。” 清欢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准备回到宴会厅去，转身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头问：“贺先生，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您能告诉我吗？” 贺士军愣了愣，点头，“你说。” “我在看悦丽资料的时候，有个困惑，明明悦丽现在的市场和资质都很好，为什么您不考虑发展个人品牌，而一定要让别人用明显不公平的价格来收购您呢？” 贺士军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你了解现在的箱包市场吗？” 清欢有些汗颜地摇摇头，关于这方面自己还真没有认真了解过。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贺士军并不以为意，径直说：“市场开放后，国内稍微高端一点的箱包市场几乎快被那几个巨头垄断，这也不奇怪，别人毕竟做了快一百年的品牌了，口碑和质量都摆在那里，在差不太多的价格的选择下，自然会选类似梅林，TUMI这类的品牌，相比之下，悦丽的市场竞争力就要差了许多。两年前，悦丽几乎被逼到了破产的地步，如果不是TUMI收购我们的消息传出来，那么悦丽两年前就不存在了。” 清欢现站在那里默默的听着，没有开口说话。 “所以TUMI一直认为是他们才成就了悦丽的今天，在之前的谈判中一直不肯让步。”贺士军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是悦丽如今的成绩并不只是打着TUMI旗号就得来的，能有今天的成绩，也是靠着我们全体员工的努力，和一直不曾放弃的精神，辛辛苦苦经营才得来的。TUMI那样的价格，我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两年来的付出？” 贺士军手里的烟渐渐地燃到了尽头，他将烟头熄灭后，才苦笑了一声：“对不起，还要你在这里听我抱怨，可能是在异国看见同样是中国人，就觉得有些亲切的缘故吧……才会这么地喋喋不休。” 清欢微微笑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后，才缓声问：“贺先生，其实这两年来的市场表现已经足以证明悦丽的实力了，您难道没有考虑过将悦丽继续发展下去，而不是卖给其他的公司吗？悦丽应该是有这个潜力的。” 贺士军愣了一下，才说：“你认为如果悦丽仍然是单独的品牌，没有依附于那些大品牌，还有可能继续生存下去吗？” “其实现在的消费者并不傻，他们开始追求的更多的是物美价廉的东西，而并不再单纯的一味去追求品牌。悦丽现在的市场表现说明了消费者已经接受了你的产品，认可了你，他们一旦接受了就不会因为你没有被大品牌收购放弃你。”清欢真诚地对他说：“所以我觉得你现在放弃还挺可惜的。” 贺士军看着她乌黑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忽然就有些动容，这个女孩其实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心里隐藏的想法，他何尝不想将公司做大做强，免得这样处处受制于人，更重要的是，悦丽也是自己爷爷那一辈开始就辛苦创下的基业，他又怎么想拱手让人呢？只不过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他还要对他们负责，不能拿那么多人的心血来冒这个风险。 清欢看着他脸上不断转换着的表情，叹息了一声，觉得今天自己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于是也不再继续多说什么了，和贺士军告别后，就一个人慢慢地朝着宴会厅走了过去。 贺士军站在原地没有动，花园里的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来。 进去后苏静正在到处找自己，看见她后就嗔怪地说：“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怀特还准备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一下，都是金融圈大佬们，对你以后有好处。” “我去花园透了透气。”清欢咧嘴笑了笑。 “走吧，我带你到怀特那边去，再晚别人都要走了。”苏静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就朝怀特那边去了。 清欢张了张嘴，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心里默默领了她的这片好意，跟着往那边去了。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过就是小虾米一个，别人或许会看在怀特的面子上和她攀谈几句，但是真的又有谁会真的将她放在眼里呢？ 看着面前一张张笑得毫无诚意的脸，清欢脸上也露出标准的公式化微笑，放在身侧的手，却渐渐握成了拳头。 周一上班的时候，清欢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悦丽也同样拒绝了梅林的收购，爱德华得知后心情大好，那张脸也不再拉得老长了。 清欢端着咖啡站在办公室走廊的落地窗边，看着天边徐徐升起的朝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贺士军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弗兰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看见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名字，本来是想毫不犹豫挂断的，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接了起来。 “我现在马上就要见你一面，马上。”弗兰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对不起，我要加班。”清欢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完后就挂了他的电话，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看着他不断闪进来的电话，感觉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 第一百章 说服 夕阳西下，天空中红霞满天飞，清欢关上出租车的车门，然后就朝着公寓的门口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大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窜了出来，阴森森地来了句：“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清欢被这忽然出现的一幕吓得不轻，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定睛一看却是弗兰克，她顿时气得将手里的包朝他掷了过去，“神经病，你想吓死人啊？” “谁让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只好到这里来堵你了。”弗兰克摊了摊手，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的，振振有词地说道。 清欢顺了顺胸口的那股气，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才冷冷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你忘了琼以前是你的室友了吗？”弗兰克好笑地摇了摇头，仿佛在鄙夷她的智商，“我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 “你来找我干什么？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吗？”清欢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上次设计自己的那件事，她可没那么快就忘了，现在他又来找自己，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弗兰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却忽然将话题转了，有些可怜兮兮地说：“你饿了吗？我饿了，在这里蹲点等你了快两个小时了，你请我吃饭吧。” 你做梦吧，清欢刚想说出这几个字，但是抬眼却看见他眉角的那丝疲惫，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想了一会儿后，冷漠地说了句：“那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设计我……” 弗兰克笑得灿烂，忙点了点头。 清欢带着弗兰克沿着街边走，一路上忍着没伸腿绊他一脚，走了两个街区后，就来到一家很小的中餐面馆门口，店里很小，地方也局促，却摆着近六张桌子，而且桌面上看起来有些油腻，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你就请我吃这个？”弗兰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爱吃不吃。”清欢没有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弗兰克没有办法，只好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里面坐着的差不多都是亚洲学生，还有两三个白人学生，占据了里面一大半的桌子，他们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弗兰克，从他的穿戴来看，怎么也不像是要来这种小餐馆的人。 清欢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点单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脸冷漠的样子。 弗兰克在她对面坐下，还有些惊魂未定地问她：“我们真的要吃这个？不然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请你，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口碑很不错的。” 清欢没有理他，而是低头看着菜单，然后点了牛腩面。 中年妇女又看向弗兰克，轮到他点菜了，弗兰克见清欢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好低头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呵清欢一样的牛腩面。 面很快端了上来，清欢拿起筷子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弗兰克则先研究了半天筷子的用法，才有些艰难地一根根挑起来吃。面条很滑，往往还没有送到嘴里就掉进了碗里，但是他没有放弃，仍然很有耐心地重新挑了起来，细嚼慢咽地吃着。 清欢吃完后，拿纸巾擦了嘴，然后靠在墙边，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和碗里的面条搏斗，终于，在接近半个小时后，弗兰克将碗里的面条吃的一根不剩，他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说：“不得不说，这里虽然比不上我说的那家意大利餐厅，但是味道确实还是不错的。” “说吧，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别在这里扯些没用的浪费时间了。还有，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为什么要利用我？”清欢抱着手冷冰冰地说。 “好吧，”弗兰克坐直了身体，神色变的肃穆起来，“我想让你去找悦丽的总裁，说服他接受梅林的收购，而不是蠢得想要发展自己的独立品牌。” 清欢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差点想笑出来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去说服悦丽的总裁？你真觉得我傻吗？之前都被你那样利用了，现在还要帮你去当说客？” 弗兰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温迪，那件事情与其说是我利用你，还不如说是大家都得到大家想要的了，对吗？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你呢，不是也成功引起爱德华的注意了吗？实习后转正的机会应该很大了吧？” “但是我差点就要被赶出公司了，这种事情传出去，我今后的职业生涯也会被毁了吧？”清欢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利用我的时候考虑过事发后的后果吗？” “我接你的时候都故意绕到你们公司后面的那条街，吃饭的餐厅都尽量选择人少的地方，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谁知道我们认识？谁知道我们曾经见过面？”弗兰克十分平静地说。 “可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和你们的分析师约会的时候就被人看见了，她现在已经背着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离开了公司。”清欢握紧了拳头，“差一点那个人就要变成我了。” “那只能怪她太不谨慎了。”弗兰克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们见面的事情只要你自己不说出去,就没人能够知道。” 清欢咬牙瞪着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好气呼呼地瞪着他。 “好了，我们说回正题吧。你帮我联系悦丽的总裁，说服他将公司卖给梅林。”弗兰克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见到悦丽的总裁？还能说服他？弗兰克先生，你会不会太高估我了？”清欢冷笑了一声说。 “悦丽和梅林的第一次谈判后，大家都初步达成了共识了，经过一个周末的时间悦丽的总裁就改变主意了，据我所知在这期间，他参加过一次聚会，而凑巧的是你也在这个聚会上,你确定不是你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误以为他能够在这样强敌环伺的处境中生存下去？” “我相信贺先生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我并不认为我能改变他的任何决定?”清欢淡淡地开口，也不再否认自己和贺士军有接触过了。 “是吗？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弗兰克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来，“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贺士军或是你这么大的信心，居然认为悦丽能够在两大巨头的夹击下生存下来。到时候悦丽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还有可能会破产，这样的后果你考虑到了吗？” 清欢一下子抬起头来，“什么叫夹击？你什么意思？” “你认为他们收购悦丽不成后，还会放任他不断地强大下去吗？聪明人的做法都是将所有潜在的竞争对手先扼杀在摇篮中吧。” “可是悦丽已经有了一定的市场影响力了，不是他们想要扼杀就能扼杀的吧？” “不错，悦丽是已经具有一定的影响力了，如果换成这两家巨头当中的任何一家单独出手，也许还要费一定的功夫，但是他们两家一旦联合起来，你认为悦丽还有什么活路吗?”弗兰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会出现吗？” “我只是觉得不至于……”清欢喃喃地说，“一个悦丽而已，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商场上的利益交换是你永远都猜不透的。”弗兰克盯着她，“为了消灭自己可能的对手，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清欢怔怔地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先要将最坏的结果考虑好，确定自己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后，再去做决定，别只凭着一股无畏的勇气和自以为是的精神，就觉得事情一定会按自己想像的那样去发展了，这是愚蠢，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和匹夫之勇，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弗兰克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这样往往最坏的结果，就是你既帮不了任何人，反而还会害了他们。有的时候成功并不是因为一个人有多努力，更重要的是，他要懂得顺势而为，贺士军现在，很明显就是鸡蛋碰石头，后果是什么样，你应该能想得到了吧？” 清欢再也听不下去，她抓起一旁的包，就踉跄着走出店去了。 回到公寓里，苏静正在做晚饭，看见她后就问：“要不要吃点？我给怀特做了糖醋排骨，可以分你吃一点哦......” “苏，帮我一个忙。”清欢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你说。” “帮我找怀特联系一下贺士军，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没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这几天要通过公司找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找贺士军干嘛？”苏静撇了撇嘴，“他一个中年老男人，也不是特别有钱......” “拜托了，苏，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苏静愣愣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点点头。 ------------ 第一百零一章 回归 等清欢辗转得到贺士军的联系方式，再约到和他见面的时间时，已经是在周二的时候了，当她踩着软绵的地毯，推开悦丽总裁室大门的时候，贺士军正站着落地窗边，正望着楼下曼哈顿中城的景色发呆。 “贺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清欢站在办公室中央，轻声地说。 贺士军回过头来，朝她笑了笑，“我猜我已经知道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清欢怔了怔，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一定是得到一些消息，知道了TUMI和梅林都不会允许我继续生存下去，所以准备采取一些措施来夹击悦丽，对吧？” “你已经知道了？”清欢惊讶地开口。 “就在昨天的时候，TUMI和梅林已经开始动作了，我收到市场部的汇报，短短一天半的时间，我们的市场占有率下降了近百分之三十，许多之前合作的好好的商家也忽然都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了，相信在明天的时候，股价也会降到一个新低点吧。”贺士军苦笑了一声说，“虽然之前有料到他们会有所行动，但是却没有会出手也这么快，有这么大的动静。” 清欢震住了，没想到自己动作究竟还是慢了一步。半晌后，她才喃喃开口，“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贺士军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到橱柜那边，拿出两个马克杯，倒上咖啡后就递了一杯给清欢，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公司危在旦夕的焦虑感，整个人反而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并未受到外面任何消息的影响。 “顾小姐，我应该告诉过你吧？悦丽是我爷爷那一辈就创立了的。”他示意清欢坐下，自己也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在一家制作箱包的工厂里当学徒，他很勤奋好学，经他手做出来的箱包总是又美观，又结实，还长被拿出来当作示范，爷爷很快在业内就有了些名气，中年的时候才创立了悦丽这个品牌，从此之后，他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悦丽中去，公司交给我爸爸的时候，已经壮大了不少了，我爸爸也继承了爷爷的遗志，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可是到我的时候，”贺士军轻轻叹了口气，“我既没有爷爷的才华，也没有父亲努力，只能将公司勉强维持下去，前两年的时候，还差点经营不下去了，正好当时TUMI提出要收购悦丽，于是我忙不迭就准备答应下来，只是一直在价格上谈不拢，一拖就拖到了现在。要不是你那天的话点醒了我，我可能就打算将悦丽这样出手了。” “贺先生，你现在如果愿意让步的话，可能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清欢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心里有些为自己那天的冲动感到后悔。 贺士军笑着摆了摆手，“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一个人一生做一件事，是认真，是坚定，而几代人只做一件事，是传承，是信念。我怎么能因为一时的困境，就这样将父辈传承下来的东西拱手让人呢？就算最后结果是不可逆的，我还是打算放手一搏，这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清欢呆了一下，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平静了，有些人在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后，往往就不会再被周围的声音所干扰，只会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这一趟不再有任何的意义，于是便微笑着告辞了。 从悦丽的公司出来，晚风温柔地抚过她的脸庞，她沿着街道大步朝前走着，心里从来没有像这样坚定，安心过，走到时代广场的时候，清欢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繁荣的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到纽约快一年半了，自己似乎还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欣赏过这座城市。 从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是不安和惶恐的，怕自己太慢赶不上这个城市的节奏，怕自己太笨这个城市容不下自己。可是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和路线，只要你设定了目标,坚定不移地按照自己的路线走下去。就算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至少你努力过了，时光就不算虚度，退场时也能心平气和。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弗兰克打过来的。 “温迪，你和贺士军见面了吗？说服他了吗？” “弗兰克，你有很想坚持做过一件事情吗？在即使知道这件事成功率不高的时候。”清欢忽然问他。 “有。”弗兰克顿了一下回答。 “最后结果呢？” “我输了。” “但是你因此失去了勇气了吗？” 弗兰克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没有，它反而在一定的程度上更加激励了我，如果没有这些经历的话，我可能不会是今天的自己。” “那你应该知道贺士军的选择了。”清欢微笑着说。 弗兰克在电话那端静默了良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因为悦丽收购项目的失败，爱德华没再指派任何项目给清欢，但是她仍然还是沉下心来认真实习，不再因为没有派发给她重要的工作而感到焦躁，也没有因为自己手上的事情繁琐而抱怨，令人意外的是，在实习结束回到学校后不久，她就收到了公司的全职录取邮件。 清欢盯着邮件看了半天，自己为了这样的目标辛苦奋斗了这么久，到今天终于实现了，内心却很平静，远不如自己曾想象的那么狂喜…… 自从上次那通电话后，弗兰克就没有再现过身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清欢对此并没有在意，弗兰克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每次他的接近和出现都伴随着一些算计和利用，实在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他现在不出现，也代表着没有麻烦。 时间飞逝着，提交完毕业研究项目，接着又参加了苏静的婚礼，这次清欢不像之前那么内向了，主动在婚礼上趁机和很多人交换了名片，还有一些国内的大佬，她也和他们身边的助理们交换了微信号，当他们礼貌询问自己的情况时，她回答自己现在在华尔街投行工作，今后一定会回国的，希望到时能去拜访他们。 在投行工作，人脉很重要，而要建立人脉，你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以及够厚的脸皮，才能慢慢铺垫起来，有空子就必须要钻，这是她从弗兰克身上学到的。 因为还是决定要回国，所以除了在美国的人脉以外，国内的人脉，她现在就可以经营起来了。 是的，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事后，她终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勇气，既然有梦想，就该用力去拥抱它，中途摔倒了，爬起来继续向前就是了，又何需要在乎摔了多少跤？ 又一次的圣诞节后，清晨寒风凛冽地吹着，清欢站在一栋钢化玻璃组成的大楼下静立了一会儿，风呼呼地吹着，将她才剪的短发吹得凌乱起来，她用手指轻轻将它们都勾到了耳后，低头又检查了自己的着装一遍，然后才抬起头来，坚定地朝公司大厅走了过去。 她，顾清欢，在自己三十岁的这一年，终于实现了梦想，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顶级投行，她低头微微笑着，耳边响起了入职仪式上主持人的声音：“欢迎大家加入这个大家庭。” 然后就是入职新人们的掌声和欢呼，为自己的优秀和努力。 清欢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一抹阳光从窗外反射进来，很亮，很刺眼，她忍不住用手捂了捂眼睛。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另外一个新的开始。 三年后 S市早晨的交通一如既往地拥堵，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马路上走走停停，眉目俊朗清隽的男子正微微皱着眉，看着膝上电脑上弹出来的新闻：《启达资金斥资百万回馈社会，背后的原因令人感动》。 文章声情并茂地描述了由陈易冬主持的启达资金这次慈善背后的深情用意——因为他的未婚妻宁静一直都在致力于慈善事业，再加上宁静的生日即将来临，陈易冬的此举正是为了送给自己未婚妻一个难忘的生日礼物，由此可见他对这段感情的用心程度，前段时间媒体猜测二人订婚快五年了仍然没有举行婚礼，是因为两人早已分手的谣言不攻自破。 合上电脑，陈易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来，为了不让自己和宁静这段关系破灭，他的母亲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公司的慈善举动也能被拿出来这样大作文章。 “陈先生，由于申盛新升任的合伙人飞机延误的关系，会议延期到了明天早晨，您看您这边有问题吗？”坐在前排的秘书转头过来说。 “没问题。”陈易冬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 飞机平稳行驶在云层间，引擎沉闷的声响似远似近。清欢打了个哈欠，睡醒了，摘掉眼罩。头等舱的空姐走过来，微笑躬身：“女士，您看您要喝点什么？” “咖啡，不加奶和糖，谢谢！” “好的。” 过了一会儿咖啡就送过来了，清欢端着杯子，眼睛还有些发涩，但是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将电脑拿出来，打开网页开始浏览邮件。 刚看了一会儿，一个新闻窗口弹了出来，是关于启达资本最近慈善的一则八卦信息，清欢眨了眨眼，慢慢啜着咖啡，点开网页一行一行认真看了下去。 ------------ 第一百零二 重逢 S市，金融街16号，城南国际中心27楼。 电梯口一片素净，两个女生屏息站在门口凝视着液晶屏幕，电梯楼层的数字不断地跳动着，25，26，27……终于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清欢快步从电梯里走出来，视线并未在眼前两人身上停留，迈腿就朝着办公区区域走去，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在软绵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温迪，咖啡已经给您放到会议室了，朗沐的资料也一并都准备好了，只等您到了就可以开会了。”站在最前排的戴眼镜的女生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说“还有和启达资本的会议已经改到了明天早晨九点，和对方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清欢的脚步没有停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您的行李司机已经给您送到公寓了，那里的生活管家会为您安排好一切，应您的要求，在S市期间并未给您配备司机，代步的车钥匙已经送到您的办公室了。”另外一个个子娇小一点的女生也急忙跟上来说。 “好，我知道了。”清欢的脚步停留在会议室门口，回答道，然后就伸手推开了大门。 里面的会议桌前已经坐满人，听到推门声后，都不约而同地紧张望向门口，一个身穿白色职业装的女人站在门口，一头中长的短发正好在齐肩的位置，脸上略施薄粉，妆容精致却并不浓厚，给人一种清新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温迪·顾？那个单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贡献了公司近半成利润的传说人物？ 她看起来很温和，甚至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在投行历经风雨后的那种杀伐气息，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大家好，我是温迪，接下来的三个月，将由我来带领大家共同完成朗沐的并购案。”清欢走到会议桌最前端，微微一笑后说。 大家都鼓起掌来表示欢迎，心里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来的会是一个女魔头,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清新小姐姐，看来传说也并不是完全可信了…… 但是在六个小时后，当这群人都已经困得睁开不开眼，却还要强撑着盯着墙上的PPT，还得随时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好应付台上新任合伙人温迪·顾猛不丁地提问的时候，终于才明白过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坐上合伙人位置的人，肯定是有异于常人之处的，有谁能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还能这样精神奕奕地坐在会议室里召集全组人员开会的？而且一开就是从下去直接到晚上，中途除了短暂的吃饭时间外，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 “你说他们今晚会不会熬夜啊？”会议室外，之前站在电梯旁的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轻声问对面的那个女孩。 “按照之前温迪的工作习惯来看，如果没有解决完问题，是不会放人离开的，所以他们只能祈祷能在天亮前把项目的问题都梳理完了。”女孩耸了耸肩，略带怜悯地望了会议室一眼。 “听说她对助理的要求非常的严格，之前在香港有个实习助理还没有干到三天就被解雇了，听说解雇原因是给他买咖啡的时候买错了。”戴眼镜的女孩吐了吐舌头，“我好担心啊，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出错了，那岂不是工作都要不保了？”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自己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不让她挑到刺就可以了，你怎么不说她身边之前有个助理跟了她还不到两年，现在已经在纽约的分公司当MD了？”另一个女孩不是很在意地说“别人都能做的好，我就不信我们就比别人差了……” 戴眼镜的女孩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刚准备张口再说些什么，就看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人陆续走了出来。她和另一个女孩连忙站了起来? “给我一杯星巴克的拿铁半奶半糖，然后还要一份蔬菜和水果沙拉，蔬菜沙拉里不要苦菊，再给我一个熏鸡三明治，我今晚可能会很晚，留着做夜宵。”清欢走到两个女孩跟前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清接着她顿了顿，瞥了一眼面前眼镜女孩桌上的工牌，上面写着唐糖两个字，然后又抬腕看了时间一眼，“半个小时后我就要看到这些东西出现在我桌上。” 唐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欢说完就准备到办公室去，转身前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唐糖对面的那个女孩，只见她正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桌上的工牌上写着叶珊两个字。 “我现在马上要启达资本的所有资料，还有明天会议后的所有日程安排。”她这句话是对叶珊说的。 说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 “怎么办啊？星巴克这个时间早就关门了吧？”唐糖哭丧着一张脸看向叶珊，“都11点半了我上哪里去买星巴克啊？” “国际金融中心那边有家晚上12点才关，你现在飞车过去还来得及，实在不行你就自己给她做一杯。”叶珊坐下来就开始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唐糖听了如临大赦，连忙抓起钱包蹬蹬蹬地朝电梯处跑去。 清欢推门走进办公室，直接来到了巨大的落地窗边，凝望着高楼下灯火璀璨的夜景，感觉这样的熟悉，又这样的陌生，五年了，她到底还是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城市。 想起五年前在这个城市发生的一切，她心底不由还是唏嘘了一声，有时人生的转折点就是来的这样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现在的自己已经很难去想象，一个全职在家坐主妇的顾清欢会是什么样子？也许蓬头垢面得令人不齿，也许也会应付得游刃有余，这一切都应该取决于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吧？ 正想的入神，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清欢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思绪收回，坐回了办公桌前。 “温迪，这是你要的资料。”叶珊站在门口。 “我知道了，放这里吧。” 第二日早晨，在启达资本的会议室里。 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申盛的人还没有踪影，陈易冬坐在会议桌前，眉头微微蹩着，手指也在会议桌上轻轻地敲击着。 助理在一旁看见后，明白他这是有些不耐烦了，于是连忙起身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进来后就悄声在他耳边说：“他们已经进电梯了。” 陈易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会议室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接着门被推开，五个人鱼贯而入，陈易冬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时，身体突然如雷击一般震住了，他坐在位置上，死死地盯着她，甚至忘记了要站起来以示礼节。 “陈先生，陈先生……”助理奇怪极了，小声地提醒着他，很少看见陈易冬有这样失态的表现。 陈易冬回过神来，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申盛的温迪，负责代表千叶来协商此次收购朗沐的事宜。”清欢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向他伸出了右手。 陈易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好，陈易冬。” 他的手很冰，很凉，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一如自己第一次和他握手的时候一般，清欢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却很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坐到了会议桌旁，开始了今天第一轮的谈判。 晚上，在一家高级会员酒吧里，随着滴的一声，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女人静静地站在门口，包厢里灯光柔和温馨，灯光下她的面容精致绝美，皮肤晶莹剔透像是一尊价值不菲的白玉雕像。 “酒吧的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喝了不少的酒，我过来看看。”宁静看着已经明显有些醉意的陈易冬，轻叹了一声开口。 “连这里的经理都已经被你收买了吗？我来干什么他都会向你汇报，你到底要干预我的生活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陈易冬的衬衣领口前两颗扣子被扯开了，领带也早不知道被扔在了哪里去，他嗤笑了一声，端起桌上的半杯威士忌又一饮而尽。 宁静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走了过去，然后蹲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轻声说：“别喝了，酒太伤身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不用你管，”陈易冬几乎是有些粗暴地甩开她的手，然后踉跄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宁静，我真的不爱你，也不想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明白吗？” 瞬间而已，灯光都变得冷然。 “陈易冬，我很爱你，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明白吗？”宁静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哀伤，“你真的就那么放不下过去，那么不想放过自己吗？” 陈易冬抿唇坐着，眉目间是宁静无力看清的情绪。包厢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宁静伸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喃喃开口：“意冬，我们都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好好的在一起，可以吗？” 陈易冬一震立刻抽手，却被她紧紧地攥住，眼神几乎固执地望着他。 “对不起，宁静。”陈易冬站了起来，使劲挣开她的手，垂下眼睑，明明没有表情却生生的透出一股子凄凉来，“除了她以外，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这间包厢。门合上的那一刹那，他听见宁静近乎于奔溃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 第一百零三章 发现 也许是时差的关系，清欢有点失眠，天还没亮，她就醒了，随手披了件衣服起来，给自己泡了杯浓浓的黑咖啡。然后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慢慢地喝着。 由于并没打算在S市长期驻扎，她就住在公司安排酒店公寓里，这所酒店是知名的全球连锁，由于其高端的定位，它在每个城市里都占据了极好的地理位置，在S市则就在金融中心，四处环绕着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时天还是暗灰色的，那些高楼上的灯，彼此映照着。对面的一栋栋大厦，此时也是黑灯瞎火，像一个个高高的巨人，站在黑暗里。 五年了，再回到这里，再见到陈易冬，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可以这样的平静从容了，过去的一幕幕就像是一场梦一般，现在醒了，在去想起梦里的场景，就不那么较真。 原本以为过不去的坎，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的就那么一点点熬过去了。 清欢慢慢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干，极为平静地笑了一下。 现在她一切都好，生活平静安稳，但并不缺乏精彩，事业也在蒸蒸日上，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身边想要照顾的人，并且能给他们比原来好几十倍的生活，身边也不缺乏可以随意谈心的朋友和各式各样的追求者，已经拥有了这样的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又何必要去纠结于过去的伤痛？ 转身将咖啡杯放置在桌上，清欢慢慢朝浴室走了过去，只是在推门的那一刹那，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昨天那一只手带给自己的冰凉的感觉，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用力推开浴室的门，朝淋浴间走去。 日出云开，暖暖的阳光照在金融街每一栋高楼的顶上。 唐糖只做了清欢三天的助理，就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自己的老板身为申盛的合伙人，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各种应酬活动外，手上有十几个项目是很正常的事情，而身为她的助理，除了要帮她处理日常生活的一些琐事外，还包括这些整理这些所有项目的资料，还要帮她先筛一遍邮件，有些不是非要她处理的事情，最好就不要过到她那里了。 在这三天里，唐糖和叶珊基本就没在晚上11点之前回过家。 面对这样的工作强度，唐糖明显感到有些吃不消了，但是仍然神色憔悴地咬牙坚持着，而叶珊就镇定多了，只是每天来上班的时候，眼底的青色却是再多的遮瑕也掩盖不住。 而反观清欢，她每天除了没完没了的各种会议，调解客户之间的各种问题，还要经常出差到美国总部去汇报工作，有些项目不在S市的，还要去项目所在地去见客户，以及协调当地的各种资源，一周在S市待大概三天左右，剩余的时间都在飞，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尽管如此，唐糖她们每次看见她的时候，她都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从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疲惫的神色来。 面对这样的工作强度，还能有这样的精神状态。对此唐糖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 中午的时候，唐糖吃完午饭上楼，却还看见叶珊坐在位置上，带着耳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一时好奇，就凑过去看了一下，结果发现是一个视频，演讲的人正是清欢。 “我并不是说参加社团没有任何作用，而是很多时候社团的意义，并不如大家想的那样重要，很多投行确实在看简历时会关注你的社团经验，但这只是为了看你的团队合作协调性怎么样，也就是说，只要你能证明你有团队合作经验就可以了，并不代表你一定要加入某个指定的社团后，才能够进入到华尔街工作。”清欢在视频上看起来严肃而认真，“曾经我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也对这种只要进入了某个社团，就意味着可以进入某某公司的说法深信不疑，直到我差点为此付出代价，但是另一个女孩就没有我那么幸运了，她为此付出了自己不能承受的代价。” 说到这里，清欢停顿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痛楚，“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想告诉大家，对于一些有着无理的门槛准入的社团，大家没有必要非要强迫自己去迎合他们，就算你不加入他们，你的职业生涯也不会就此中断，因为公司到底最看重的还是个人的素质能力，而我就是一个最好的示范……” 演讲完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许多学生，特别是非白人学生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想不到温迪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唐糖有些诧异，又接着问：“这是她什么时候的演讲？” “年初升任合伙人的时候。”叶珊淡淡地说，但是眼里却闪烁着丝丝光芒。 “她那么忙居然还抽时间回学校去分享，这可真是难得。”唐糖有些感叹地说着，“这样看起来，温迪应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她正说着，叶珊突然就转头古怪的看着了她一眼，“唐糖，你的邮件被温迪退回了一封。” “什么？”唐糖大惊，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邮件一看，果然有封被退回的邮件，原因是她交的翻译材料错了一处地方，被温迪用红色标注了出来，毫不客气地退了回来。 “完蛋了，完蛋了。”唐糖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么明显的错误，温迪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怎么办啊？” 对面的叶珊沉默了两秒，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她晚上九点到机场，你在这个时间之前将邮件改好了发给她，剩余的就看她回来后会不会说什么了，如果她没有什么反应的话，那就代表你过关了。” 唐糖咬着唇，也知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就双目含泪地点了点头。 晚上，清欢开着车从机场回到公寓楼下停车场时候，无意间却看到一抹亮眼的蓝色映入自己眼帘，那是一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 在记忆里，陈易冬也有这么一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她不自觉地看了车牌号一眼，5M27，却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号码。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地驶进了停车场。 5月27是自己的生日，2月7日是他的生日，只有自己才那么无聊，会将这样的数字联系在一起吧？清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回到公寓后，她洗了个澡，坐到床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开始工作。 陈易冬就这样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还有一排柔黄的路灯，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的头发剪短了，看起来利落了许多，脸上似乎比以前更加消瘦了，尖了一些。其余的地方看起来没什么太大变化，可似乎又变了许多。 抬眼看人的时候，安静从容了许多。一边想着，他缓缓地将车窗升起，然后离开了这里。 夜色正浓，宁静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卧室的阳台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尽办法地想要打听到那个让陈易冬忘不了的女人到底是谁，但是无形中总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扰着她，让她无法探知到关于那个女人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他将她保护得几乎是滴水不漏，而陈家那边，也像是达成了默契一般，对那个女人一致都是缄口不言，让她无处打开突破口。 可是他昨天失态的模样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她特意去查了一下他昨日的日程安排，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在和申盛的那场会议后，陈易冬就推了之后所有的应酬，一个人去了那家酒吧买醉。 他一向是个情绪内敛的人，能刺激到他的人和事简直少得可怜，宁静去查了一下申盛那边参会人员的名字，很容易地就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顾清欢，英文名温迪，是最近几年投行内的传奇人物，因为她仅仅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就坐上了申盛合伙人的位置，在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做到了。 关于她背后的传言也是五花八门，有人说她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身份特殊，在国内的背景资源雄厚，也有人说，她手腕了得，有今天全是靠着在私募圈里很多了不起的人脉得来的，她的闺蜜XXX就是私募大佬怀特的妻子，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还有人说，她能这么迅速地上位，是因为睡了自己的老板。 宁静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脑海中仍然浮现着那张沉静的面容，原来就是她么？这个看起来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却在陈易冬的心中牢牢地占据着那个不可替代的位置，让人无法撼动半分。 她转身将酒杯放置在一旁的小桌上，眼里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漆黑，以前自己总是在同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斗争，无力却又无可奈何，如今终于知道了本尊是谁，那么一切都好办多了，不是吗？ ------------ 第一百零四章 宴会 “怎么办，怎么办？”唐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紧张的样子，“珊珊，你说温迪来了会不会因为这封邮件的事直接叫我滚蛋啊？” 叶珊视线没有离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邮件的事情让你走，但是她绝对会因为自己到办公室后没有看见桌上的咖啡请你进去聊天的。” 唐糖这才反应了过来，每天给温迪买咖啡是自己的事情，今天因为太紧张了，居然给忘记了，她惨叫了一声，急忙朝外面冲去。 叶珊看见她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了，不由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后，清欢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唐糖一脸菜色地坐在那里，看见自己后先是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一般慌张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温迪，早。”叶珊看起来镇定多了，十分礼貌地给她问好。 清欢挑了挑眉，然后向她们都点了点头：“早。” 转身进门时，她又看了唐糖一眼，“把上次启达的会议记录整理一下给我。” 唐糖忙点了点头，一边整理会议记录一边安慰自己，她还叫自己做事应该就没打算让她走人吧？我不紧张……我不紧张…… 半个小时后，清欢就打电话来让唐糖到她的办公室去? 唐糖的脸一下就皱成了一团，站起来走到清欢的办公室，战战兢兢地敲了敲门后进去：“温迪，你叫我？” “这份是中海的会议纪要，我要的是启达的。”清欢双手抱着胸，看着桌面上的那份文件平静的说。 “哈？”唐糖震了一下，慌忙拿起文件看了一眼，果然是中海那个项目的记录，一定是刚自己拿进来时粗心弄错了。 她差点哭了出来，“对不起，温迪，我拿错了，这就给你重新拿过来。” 清欢没有理她，径直低头看起了文件。 唐糖回到自己座位时，叶珊看她眼睛红红的，就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把温迪要的会议记录拿错了……”唐糖带着哭腔说，“这下死定了，她一定会换了我的，连着犯了两次这么低级的错误。” 叶珊：“……”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清欢打过来的电话，让叶珊去汇报一下她今天的日程安排。 挂了电话后，叶珊就拿着iPad进去了。 办公室里，清欢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听叶珊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比起小唐，她做事就显得有条理了许多，也很细心很多。 “这是启达的会议记录，还有他们明天晚上要举行一个商业聚会，邀请函已经发过来了，您要去参加吗？”叶珊汇报完后，抬头看向她。 启达的商业聚会？清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后，才说：“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清欢从办公室离开，看见唐糖一个人满眼含泪地坐在那里，桌上的纸巾快被她抽了一半了。 清欢愣了一下，走过去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好摇了摇头离开。她没注意到的是，等自己离开后，唐糖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清欢又马不停蹄地连赶了几场会议，等她从中海的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于是就直接回家换了衣服去参加启达资本的商业聚会。 S市知名的五星酒店里，灯光璀璨，衣香鬓影。 城市繁华的夜色，在落地窗外映成背景，启达今天请的都是金融圈里知名的人物，很多清欢也认识，因此她进去以后，就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大家开始互相交换着一些最近手里的信息。 她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终于在逮着一个空隙，拿了些点心走到一个角落里吃了起来，然后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聚会的一些情况。 晚宴还未开始，放眼望去，沙发里，走廊上，圆桌旁，每个人都言笑晏晏、侃侃而谈。他们都同一类人，这个社会以经济价值衡量最成功的一类人。每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她都会看到有的人特别热衷、汲汲营营。也有的人显得生涩，努力融入。但更多的人，是坦然处之。 自己以前对于这样的场合其实是很不适应的，因为她不是属于长袖善舞的那种类型的人，直到进了这一行，才明白过来，没有人是天生什么都会，也没有人是天生就适应什么，不适应什么，也许这些看起来很享受这类聚会的人，他们的心里正默默地厌恶着这一切，但是工作所需，如果不强迫自己喜欢上这一切，那么你注定就会被慢慢地遗弃在这个圈子外，上天并不会特别地眷顾你，你想要什么，不靠自己努力争取，是没有人会平白无故送到你手上的。 所以她也开始慢慢逼自己去适应这一切，每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场合，她都会竭力去获取一切自己想要的信息和资源，然后再结合自己的工作，做出正确的判断，渐渐的，她也变得开始越来越像那些坦然处之的那类人了，越来越适应这一切了。 清欢自嘲地笑了笑，趁着晚宴还没开始，自己还有点空闲时间，就懒散地依靠在窗边，看向了外面的景色。 外面是大片的花园，还可以清晰看到会议中心的入口。她闲闲散散地站了一会儿，看到一溜黑色轿车，停靠在了酒店门口。 旁边有人在交谈：“启达资本的人到了，前面那辆车就是他们总裁陈易冬的。” 清欢扫了一眼，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看上去低调，实则奢华，和他现在气质倒挺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时，她脑海里突然又闪过那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 清欢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车停稳后，服务生就小跑过去打开后座的门，先迈出来的一截笔直白皙的小腿，踩着银白色镶着水晶装饰的高跟鞋，接着本尊在慢慢地下了车，她穿着一袭白色的开衩礼裙，看起来高贵优雅，精致的五官经过妆容的修饰，更显得美得不可方物，连一边站在的服务生都忍不住红了脸。 这个女人清欢上次在斯坦福的时候见过，她正是陈易冬现任的未婚妻——宁静。 “咦？宁静居然今天也来了，她平时不是不怎么参加这种聚会的吗？都是陈易冬一个人来。”身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说不定是两人好事将近了，于是就陪着他出来应酬一下。”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是......” 清欢一瞬不瞬地看着。 宁静下车后，接着另一边的车门也被打开了，陈易冬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西装后，就走上前来，然后两人一起朝宴会厅走了进来。 清欢转身离开，夜晚的风徐徐地吹了进来，将她的裙摆稍微吹了一角起来，等一道视线朝这边看来时，却只见那一抹耀眼的紫红色。 她走到了宴会厅另一侧，推开门。门外，是寂静的花园。 走下台阶，清凉的风吹过来，仿佛也吹散了人心中的杂乱情绪。她提起裙摆，虽然这个动作非常不合时宜，她还是就在台阶上坐了下来。然后抬起头，望着眼前黑而静的花花草草，还有云层弥漫的天空，隐隐约约的月亮。 “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清欢忽然浑身一紧，不能回头。 “温迪，宴会开始了……”响起来的确实叶珊的声音。 清欢松了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一起朝里面走了进去。 宴会厅里的气氛因为东道主的到来热烈了一些，启达资本因为成立以来就不错的投资战略眼光在金融圈获得一致的好评，在资本市场并不如前几年的今天，仍然能够保持着令人羡慕的业绩增涨，陈易冬的能力毋庸置疑，在圈子里，也很是受人追捧。 清欢看着被人簇拥在中央的两人，静了一会儿，那天开会时并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今天看来，他像还是有些变了，眉目颧骨比五年前时，硬朗了几分。男人的轮廓更深了。可那双眼，却没变，深深的，黑黑的，仿佛海底的礁石，在这满室繁华金贵中，却仿佛有他独特的沉静与深邃。 她站在众人之后，安静地凝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像是有所察觉，他的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抬起头，径直朝她的方向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静静相对。 清欢望着他英俊如昔的脸庞。他的嘴角笑意还未褪，可她清晰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很静，静得像只在看她一个人，又好像根本没在看自己。 然后他缓缓地，移开了目光。仿佛人海之外的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清欢的呼吸骤然就紧凑起来，她转过身去，慢慢地舒着胸口的那股气，将气息平稳下去。 “温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身边的叶珊像是察觉她的不对劲，忙走近了小声问。 “没关系，可能是有些低血糖。”清欢摆了摆手，“我过去休息一下。” 说完她就径直朝休息区走了过去。 ------------ 第一百零五 过去 洗手间内，清欢盯着面前洁净的镜子有些发愣，到底是心情还是有些起伏，想起他刚才那样的一双眼睛，想起他神色淡漠地移开目光，她就有些失神。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渐渐让她回过神来，随即就嗤笑地摇摇头，其实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自己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啊？装作大家都不认识，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自己来说，都好，不是吗？ 夜风徐徐，清欢从洗手间出来，快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就见沙发上坐着个人。她的脚步慢慢地停顿了下来。 那人一袭黑色的西装，就这么坐在那里。长腿交叠，西装袖口露出里面的衬衫袖扣。他低着头，拿着本杂志在看。听到脚步声，就放下了杂志，抬起头。 清欢怔住了，恍惚间，她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什么时候？ 哦，是了，原来他们还在一起时，出门前自己的动作总是要慢他几拍，那时他就会在楼下的客厅里，也是这么坐着，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等她收拾妥当后一起出门。 那不是一段她愿意回首的记忆，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以为陈易冬会是自己这一生最后停泊的港湾，他给了她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对未来最美好的幻象，却又残忍地亲手戳破了，将她狠狠地打回了现实。 往事就那么一幕幕地闪过，清欢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恢复镇定，然后看着他也盯着她，接着就站了起来。 她静了一瞬，露出微笑：“陈总，我们又见面了。” 他亦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笑了：“清欢，好久不见了......” 清欢微微歪着头，作出听不懂的样子，“明明那天开会的时候我们才见过啊。” 陈易冬顿了顿，轻轻叹息了一声：“在我心里，那算不得真正的见面。” 清欢一时有些语塞，此情，此景，眼前的人，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完全没想到，陈易冬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在宴会上的一切，她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过去的事情到底是过去了，现在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最好的办法是谁也不要再去打扰谁，他们曾经并合的轨道已经分离开了，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那道轨迹，那就该各自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无论如何，此时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仿佛专门等着见她的样子。 清欢安静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点端倪。他为什么要来？ 叙旧？不，不是。那样的画面光想一想自己就觉得可笑，他们不是和平分手，他当初带给自己伤痛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所以她不可能心平气和下来和他叙那见鬼的旧，他是了解自己的，所以绝不会只是想和自己叙旧而已，那么是道歉吗？为了当初的不告而别？可是如果他对自己有一点歉意的话，怎么会等到今天才想起要和自己道歉呢？ 她的思绪纷乱，脑海中闪过好几种他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并一个个排除...... 然而他的面容异常平静，还带着一点清浅的笑意，说：“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看起来当初你的梦想都已经实现了。” 清欢的心绪镇定下来，笑了笑说：“算不上都已经实现了，但至少我还在努力吧。你看起来也不错，快要结婚了吧？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呢……” 陈易冬没有说话了，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袭玫红色的长裙，头发随意地披着。光洁的小腿露在外面。下面是两寸细跟鞋。那张脸真的比记忆中更瘦了一些，眼眸也平静了许多，仿佛沉淀的是这五年的光阴。可那倔强而俏丽的脸，分明是他记忆中鲜活的样子。曾经笑靥常开的她，呆呆乖乖的她，哭泣的她，愤怒的她……都跟眼前这个成熟而美丽的女人，丝丝相扣地重叠在一起。 他缓缓压下心头的疼痛感，反而淡淡笑了，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清欢扬起一个客气而疏离的微笑，“看工作需要吧，你知道这一行的，通常在一个地方都不会待得太久，项目完了，也就可以离开了。” “没想过要留下来吗？”陈易冬看着她，轻声说。 “没什么必要吧，毕竟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清欢淡淡地说着，不欲和他再进行这种无谓的谈话，“你先休息吧，我过去了，那边还有人等我。” 说完她就转身准备朝宴会厅里走去。 休息室的门就在几米远处，清欢走过去，站在柔黄的灯光下，看着墙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眼角余光却瞥见他没有转身朝沙发，反而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没有回头看他，伸手去扭门把手，手指却在半空中就被他抓住了。 清欢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微微一怔。 陈易冬已经从背后抱紧了她，他身上清冷的气息，瞬间侵袭过来。她全身一僵，转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在很近的距离。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然后脸突然就覆盖下来，吻住了她。男性气息就这么围绕着她，她才仿佛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看清眼前吻着自己的人，真的是他。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却闭着眼睛，只让她看到两道紧锁的眉。 他的脸，毫无间隙地厮磨着她。他的气息，缠绕在她的唇齿间。他怀里的温度，包裹着她。一晃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也是这么重重地亲密地拥吻着她。 许多被时光掩埋、被日日夜夜的孤独所遗忘的记忆，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清欢的心头。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恍然若失，差一点就去回应他，去热烈地纠缠他，就像他此刻纠缠她那样。 可理智惶然惊觉了现实，她清醒过来。她看着他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承受着这个热烈又带着几分痛楚的吻。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被动，陈易冬渐渐放开了她，眼睛里闪过一丝苦涩，低低地说：“这个城市，真的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吗？” 清欢胸口忽然像是被人重锤了一记那么闷，但是她仍然十分温和地看着他，“陈总，过去的事情不值得我们再去费神留恋些什么了，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对你，对你的未婚妻，对我，都不公平，你现在活得很好，我也挺好的，就够了，我们不必纠结于过去。你觉得呢？” 他静默着没有说话。 清欢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很多事情点到即止就好，没有必要说的太透，她慢慢挡开他的手臂，然后转身拉门朝外走去，这一次，陈易冬并没有再拉她。 门一开，她却忽然愣住了，门口站在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是陈易冬的未婚妻——宁静。 走廊上静得可怕，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幽深的目光一直在清欢的身上，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或悲或怒，只是很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却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清欢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推门进来，而是选择静静地站在这里，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堪，就像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忙低下了头，捂着自己有些红肿的唇，快步离开了这里。 回到宴会厅后，清欢也没有心情继续应酬了，她和叶珊说了一声后，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酒店休息室的门外，宁静几乎是颤抖着手推开门的，然后就看见陈易冬一个人站在那里，灯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显得孤寂而萧索。 他回头看见是自己时，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外面的人都在找你。”宁静强迫自己测出一抹微笑说，“我们过去吧。” “宁静，我有话对你说。”陈易冬却很平静地开口。 “别说了，我不想听。”她几乎是在用一种逃避的口吻在说，“起码别在这里说，别现在说。” 陈易冬没有开口了，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走吧，我有些不舒服，出去后你先送我回去吧。”宁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不等他回答便径直离开了这里。 夜色幽深，清欢靠在沙发躺椅里，身体蜷成一团，一直凝望着窗外。直到时间变得很晚，她收拾心情，下意识不愿再去深想今晚的种种，以及他突如其来的拥吻。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纽约打过来的，那边现在正是早上。 “大小姐，真是难得啊，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清欢带着一丝调侃说。 “我现在在机场了，晚上记得来接我。”苏静说。 “昨天你不是还在海岛度假吗？怎么会突然想要回国？”清欢十分奇怪。 “怀特要和我离婚。”苏静说话的口吻十分的平静，仿佛要被离婚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清欢：“…….” ------------ 第一百零六章 故人 第二天早晨，清欢准时到了机场，站在国际出口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航班动态，苏静的航班还有十多分钟才降落，加上她出关的时间，估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早上出来的急还没有吃早餐，于是她就不慌不忙地去了三楼的候机厅，那里的角落里有家星巴克，自己可以吃个早餐，顺便再回几封邮件。 晨曦的阳光已经慢慢笼罩了整个航站楼，这个时间的机场已经熙熙攘攘地有许多人了，每个人都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位于角落的那家星巴克也差不多坐满了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来乘坐飞机的旅客，倒不会在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等清欢端着咖啡转身时，已经看见落地窗边有空位了。 走过去坐下，她喝了一口咖啡后，就用手机打开邮箱，蹩起眉毛开始一封封地回复需要处理的邮件了，刚回了几封，旁边有个女孩子打电话的声音有些大，清晰地传来了过来，听着竟有些耳熟。 “妈，我知道你带小宝辛苦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公司安排的出差我总不能不去吧？我之前说找一个保姆来帮忙你又不愿意……” “程辉他妈妈的身体不太好，今年都进了两次医院了，你让她怎么能带得了小宝啊？我也没办法向程辉开这个口啊，妈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好啦好啦，你不愿意带就算了，我不工作了好吧？我现在就向老板辞职可以了吧？待会儿我就回来接小宝，不辛苦你了！” 紧接着桌上就传来“啪”得一声，是人生气将手机摔在桌面的响动，清欢抬起头来，朝声源处望了过去，看见一个身材娇小的短发女子，正气闷地坐在离自己只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上，桌上的咖啡都因为她刚刚的动作溢了一些出来，滴在了手机壳和桌面上。 “陈曦？”清欢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陈曦本来在生着闷气，冷不丁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一看，明显也诧异极了，“清欢？” “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五年？四年？”两人并在了一桌，陈曦有些惊喜地说着，“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准备去哪儿？也是出差吗？” “不是，我来接一个朋友，她的飞机还有一会儿才到，我就上来坐坐。”清欢微笑着说，然后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看起来比原来丰腴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笑起来时眼角竟然已经有了一些细纹，和自己当初见到的身上总有着一股明媚灵动味道的女孩儿截然不同了。 “你这些年怎么样？”陈曦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清欢，她看起来很干练，比原来多了几分沉静的味道，身上穿着的职业装材质看起来很好，但是没有任何logo，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但是她放在身边的那个包自己却认识，是爱马仕新款的提包，听说要买还要提前排队才行。 “我这几年一直待在美国，前段时间才回来的。”清欢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说。 “你是嫁去美国了？”陈曦有些吃惊地问。 “没有，我还没结婚，在那边念了两年书，然后就留在那里上班了。”清欢顿了一下，才说。 陈曦微微有些尴尬，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脱口而出了，仿佛在潜意识里，女人要是过得比原来好的话，一定是嫁的不错，也不知道时怎么被潜移默化的这种观点的。 “说说你吧，你怎么样了，现在搬回S市了吗？刚刚听你讲电话，像是都已经有了小孩了？”清欢看起来没有在意，轻笑了一声问。 “我结婚快三年了，去年生的小宝。”陈曦转着手中的咖啡杯，脸上的笑容很淡，“当初回了老家，也算是平平静静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没急着找工作，只是不停地和我妈一起出去相亲，结果都不是很令人满意，没过多久我爸公司的朋友就给我介绍了现在的先生，他是个理工男，人很踏实本分，工作在S市，收入不错，有车有房，很符合我妈的标准要求，再加上原来我又出了那样的事，她生怕我已经没有市场了，所以急忙让我定下来。” 清欢沉默地听她说着，并没有开口打断她。 “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定了下来，我和我先生恋爱还不到一年就结了婚，结婚后，我妈又天天催着我生小孩，加上我先生比我大了快7岁，也很希望要小孩了，于是结婚不到一年我很快就怀孕了，去年的时候小宝就出生了，孩子出生后，我先生也不希望我成天待在家里，让他一个人来承担家里的经济压力，加上我也不想彻底被孩子给缠住，于是就又出来工作了，孩子暂时让我妈来帮着我带，”陈曦苦笑了一声，“刚刚你应该也听见了，当初明明说好了我生了小孩她会来帮我的，结果来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不耐烦了，说太累了，我就提出要找个保姆来帮她，她也不愿意，说我浪费，成天得和我吵闹，我都快烦死了。” “也许她只是平时太累了，所以脾气就不是很好，说话难免会冲了一点，她可能只是希望你体谅一下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谁又来体谅我呢？”陈曦叹了口气，“我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去要听她唠叨，还得抓紧时间陪陪孩子，顺便也让她休息一下，基本上已经没自己的时间了。可就算这样，她也照样对我不满，动不动就来挑我的刺，这次我出差，更是闹得不行了，有时我真的怀疑这还是我的亲妈吗？” “那你的先生呢？他其实也可以帮帮你和你妈妈呀。” “别提了，他成天都在加班和出差，再加上他妈妈的身体也不太好，能陪孩子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帮忙了。”陈曦有些苦恼，“我现在的生活啊，简直能称得上是一地鸡毛。” “那你没想过要怎么样改变一下现状吗？尽量不让自己这么累。”清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生活我光听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谁结婚有了孩子后不都这样熬过来的......”陈曦忽然笑了起来，“怀孕时熬，生孩子时熬，生完孩子还得熬，你应该还没结婚生孩子吧？所以才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来，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啰......” 陈曦这么几年了可能就是说话的方式没怎么变过了，还是这么得不顾他人的感受，随时能顶得你无言以对，清欢笑了笑，不再接话了。 这时陈曦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她笑了一下，说了声不好意思，转身去接了起来。 “好啦，妈，刚刚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辛苦了，我后天就回来了，你再辛苦两天，周末的时候我来陪小宝，给你放两天假好吗？” 清欢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了那年她们还在一起合租时，一群人围着桌子吃火锅的景象来，当时陈曦，老猫，大村，还有十方他们凑在一起，志得意满举着杯，准备一举做起拿下之后比赛的冠军。 那时正是自己最失意的时刻，对未来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把握，可是就是这样一群年轻人深深地感染了她，让她重拾了希望，认为自己也可以努力去追求梦想，而不是就那样蹉跎地过完一生。 五年过去了，当初的回忆还在，可是眼前的陈曦早已面目全非了，清欢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熬那个字眼来，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只剩下了熬了，那还有任何的意义吗？ 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是苏静发过来的：“清欢你在哪儿啊？我都已经出关了......” 清欢回过神来，回复她：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到。 恰好陈曦也打完了电话过来了，清欢就歉意地开口：“我的朋友到了，我得去接了她了，等你出差回来后我们再抽时间出来聚聚吧。” 陈曦的飞机也快到点了，她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到时再联系。” 两人就在星巴克门口分别了，清欢朝着电梯走了过去，陈曦则拖着箱子朝安检处走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正在等电梯的清欢一眼，见她眉目沉静，身上自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气质…… 陈曦募得一阵恍神，看见她消失在自己视线后才渐渐回过神来，然后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朝安检处走了过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苏静已经推着行李站在出口了，看见清欢后就抱怨，“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出来好一会儿了。” “上面碰见个熟人，聊了几句耽误了一会儿。”清欢笑着过去拥抱她，“我想你，苏。” 苏静也紧紧地拥着她，叹息了一声，“我回来了......” ------------ 第一百零七章 决心 “啧啧，真是让人感动的一幕啊，温迪，我们也好长时间不见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拥抱？”这时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欢转头一看，就见弗兰克戴着一副骚包的眼镜，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微微张开手站在那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清欢讶异地看着他，然后扶了扶额，觉得十分头痛，就这些年的经验来说，他出现的地方准没好事。 “你这可不是对待老朋友该有的态度，我和苏一起搭乘飞机，一路上可帮了她不少的忙。”弗兰克有些受伤的捧着胸口，“本来以为你应该会心存些许感激的吧？结果没想到你居然这样的冷漠。” 清欢看向苏静，她无辜地耸了耸肩，“我在候机厅碰见这个家伙，然后他死活就要和我赖在一起，还假惺惺地帮我推行李之类的，我想着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再说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也挺无趣的，有个人在一旁逗逗趣也好......” 清欢：“……” 于是这位弗兰克先生在被发挥完他的余热后，就被清欢和苏静无情地抛在了机场，两个人独自驾车离开了。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苏静看着弗兰克萧瑟的身影站在出口的方向独自等车，忽然良心发现，微微有些不忍地说。 “你真以为堂堂FIX基金的总裁到S市来会没有人接待他吗？”清欢不屑地说，毫不犹豫地打着方向盘转弯，径直上了机场高速，“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有极强的目的性，一不小心就要着他的道，我们还是敬而远之吧，惹不起总躲得起。” 苏静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就有些感叹地说：“人真的不可貌相啊，当初明明在微信照片上看起来是个阳光纯情少年嘛，谁知道本人这么腹黑，这可是本姑娘看男人最走眼的一次。” 清欢挑眉，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瞟了她一眼，“说说吧，你和怀特是怎么回事？真打算离婚？还是说只是两人吵架闹得不愉快了？” 苏静静默了几秒，然后从包里摸了一支烟出来，也没点上，只是转在指尖玩着，“他和一个四十五岁的过气模特好上了，那个女人还带着两个女儿，我正在海岛度假呢，就接到了他律师的电话，要和我商议离婚的事情，因为他要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他怎么能这样？”清欢吃惊地看着苏静，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沉得住气，“这也太过分了吧？他这算是婚内出轨，过错方是他，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苏，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和他把离婚官司打到底，这种人，我们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苏静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笑了，然后斜眼瞟了她一眼，”干嘛呢......比我还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戴绿帽子的那个人是你呢。” “我是太生气了，没想到怀特居然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看起来笑眯眯和善可亲的样子，谁知道背后居然是这幅嘴脸，伪善！” “你也不想想，他要真的能和善可亲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绩吗？金融圈里的人个个都像匹饿狼似的，只是有些人善于伪装自己罢了。”苏静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被出轨的影响，“不过我已经答应和他离婚了，现在只是在讨论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月底就可以签订离婚协议书。” “你真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清欢惊讶地看着苏静，觉得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不像是她一向张扬跋扈的个性。 “对于像怀特他们这种已经站在社会顶端的人来说，已经不存在什么过错不过错的问题了，就算是他的问题，到时候上了法庭，律师能有一百种方法能为他开脱，说不定还会把过错方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如果结局注定是这样的话，我又何苦为难自己，还不如好聚好散，到底夫妻三年，趁着他现在对我还有一点愧疚感，好好为自己打算一下才是。”苏静望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树丛，轻声说，“况且我们结婚前就签了婚前协议的，对财产的划分很明确，他这次也表明，到时还会再额外给我一笔数额不错的赡养费，我又何苦去闹呢？拿钱走人不是更好？大家心平气和地收场，在我需要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会借用给我人脉和资源，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清欢沉默下来了，苏静从来都是一个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次面对这样的问题，她也仍然很快地计较好了自己的得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在这场本来就是利益交换的婚姻中，看起来她像是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的样子，可是自己还是从她完全褪去笑容的脸上，看出一丝落寞来。 “既然你已经打算好了，这次回来就当做是散散心，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了，国内变化挺大的，你先自己到处转一下，等我把手上的项目安排好后，抽几天时间出来，再陪你出去玩玩儿。”清欢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苏静知道她有多忙的，能答应抽出几天时间来陪自己实属不易，于是就笑嘻嘻地靠在她肩上，“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清欢，正巧我也离婚了，不如我们试试在一起吧，说不定还真能琴瑟和鸣呢......” 清欢成功地被她恶心到了，抖了抖肩膀，觉得一阵恶寒。 傍晚的时候，陈易冬回到陈家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小时，路上又遇到堵车，回家时天已大黑，陈母和陈父，还有陈苑都在等着他开饭。 “宁静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陈母见他是一个人回来，不由有些诧异。 ”她有些不舒服，回家休息了。”陈易冬拿热毛巾擦着手，沉默了一下才说。 陈母听了也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转头吩咐阿姨开饭了。 “易冬，来喝碗汤，怎么这段时间看起来瘦了？”陈苑舀了碗瑶柱汤给他，“多喝点啊，要注意一下身体。” “成天一个人也没个人照顾，当然会瘦了，要我说啊，你该和宁静早点把婚结了，这样也有个人知冷知热，哪点不好？”陈母叠着餐巾，轻叹了口气：“订婚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有将婚期定下来，我现在看着宁家的人，都觉得有些汗颜。” “妈......”陈苑听了后就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正在吃饭呢，提这些事情干嘛。” “这是事实啊，我有说错什么吗？” 陈易冬低头喝着汤，没有说话。饭厅里顿时都安静下来，大家都闷头开始吃饭。 陈母看了坐在旁边的儿子女儿半晌，叹一口气：“两个孩子都不爱说话，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有孩子就好了，有了小孩家里就热闹了。” 陈苑眉心微微一皱，心底叹息一声，刚抬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见陈易冬缓缓地放下筷子，她脑子里警铃一响，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他开口了：“我要和宁静解除婚约。” 所有人脸上均闪过一丝讶异，气氛陡然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陈母才重新拿起筷子，一锤定音：“那是不可以的，我和你爸都不会同意。” 陈父也深蹙着眉，极长地叹了口气：“易冬，凡事切记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冲动给自己带来一些无法挽回的损失。” 陈易冬坐在那里没有动，淡淡地开口：“我不是回来征求你们的同意的，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最近几天就会和宁静提。” 陈母眉心一蹙，重重地将筷子重新拍在桌上，“陈易冬，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当父母的了？你现在本事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完全不用考虑家人的感受了是吗？” 陈易冬平静了片刻，轻声道：“我为你们考虑了这么些年，你们何曾为我考虑过一点？在你们的心中，地位和财富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我的感受，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考虑你们的感受？” “易冬，你……”陈苑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陈父则看着他，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母良久不言，她意识到了这次陈易冬的坚定，但是她不能相信，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忤逆和违抗在她眼中如同大罪，于是她淡问：“就算因此失去父母和亲人，失去整个家族，你也要坚持吗？” 陈易冬缓缓抬起头来，盯着她看，只见她表情冰封，冷酷回视。 “如果你们要因此和我断绝关系的话，那是你们自己的决定，我无力改变什么，悉听尊便。”他冷冷地说，然后站了起来，“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会专门抽时间去宁静说清楚这件事的，至于你们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了。” 说完后他也不看父母的脸色，径直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 第一百零八章 再遇 一连两天，清欢晚上忙碌完回到公寓的时候都看不见苏静的身影，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挑了挑眉，摸出手机给她打了过去。 “清欢……”苏静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你下班了吗？” “你在哪儿呢？” “我在湖畔公园这边的一个会所，正准备吃饭呢，你要不要来？这里景色环境都挺不错的，很有格调，想不到S市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一点也不比纽约差。” “你一个人吗？怎么找到那里去的？”清欢有些奇怪地问。 苏静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自己长，回来不过两天时间就感觉比她还将这个城市摸得透得许多。 “这两天认识了几个比较有趣的小朋友，他们带我过来的。”苏静神秘一笑，“你真的不想过来玩玩儿吗？” “算了吧，你慢慢玩儿，我还有事没有做完，”清欢坐在沙发上，已经将Mac放在自己的腿上，打开了邮箱开始浏览了，“我明天要出差去趟香港，后天就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一天？” “去了还不是我一个人玩儿，你又不能陪我，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苏静撇了撇嘴，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二楼窗户一眼，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在朝她挥手。 对于她来说香港已经去了太多次，一点新鲜感也没有了，哪里如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有猎奇感呢？因此她想也没想就果断决定留下来了。 “好吧，那我自己去了，你一个人多注意安全，别什么人都傻乎乎的相信。” “好啦，我你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见过我吃亏呀？”苏静咯咯地笑着说。 清欢耸了耸肩，由着她去了。 第二天早晨，清欢出门的时候苏静还没有起床，她拖着行李箱到了楼下，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又重新将自己到香港后的行程和安排过了一遍，确认之后，才靠着汽车后座闭目养起神来。 机场头等舱办理乘机手续处。 “什么？我明明是9点40的飞机，为什么这个时间还不能办理手续？”清欢睁大了眼睛，抬腕看了手表一眼，还有一个小时就登机了，自己来的时间明明就刚刚好。 “对不起女士，您的信息在我们这里显示是中午12点10分的飞机，你需要再过两个小时过来办理手续。”乘务员面带歉意地向她解释道。 “12点10分？这不可能。”清欢惊声叫了出来，她明明给叶珊和唐糖发邮件说了自己今天下午1点有重要的会议，必须订最早的一趟飞机过去，而9点40这般就是S市到香港最早的航班。 “女士，你的信息显示得的确是12点10分的航班，很抱歉，我们现在不能为您办理乘机手续。”乘务员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 清欢一阵无语，立刻掏出手机来给叶珊打了过去。 “叶珊，什么情况？为什么我的航班是12点10分的那趟，你不知道我1点的会议很重要吗？” “昨天是唐糖订的机票，我马上查一下。”叶珊愣了两秒后，马上说。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1点前必须到香港。”清欢扶额，也不等她回答，就“啪”得一声挂了电话。 叶珊放下电话后，就立刻抬头问唐糖：“你昨天给温迪订的机票是几点的？” “9点40的呀，她1点有会，我就订了最早的那般。”唐糖愣了一下说。 “那她为什么今天办不了手续？机场提示是12点10分的那趟？” “不可能啊，我明明订的是9点40的那趟。”唐糖一边说着一边点开网页查看，结果看了一眼脸色就募得白了，“今天9点的那趟航班因为机械事故并到了中午那般，航空公司昨天发的改签信息我没有看到，就没告诉温迪……” 叶珊看着她忽然就一阵无语，随即就揉着额角，开始考虑起补救的办法来，“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在1点前赶到香港？比如转机什么的？” 唐糖颤抖着手将各个转机的航班都查了一遍，然后惨白着脸摇摇头，“没有，最快的那一趟就是12点10分那趟了……” 叶珊在座位上静默了两秒，叹了口气，拨通了清欢的电话。 “改签了为什么昨天不通知我？我可以昨晚就赶到香港去，为什么今天才来告诉我？”清欢听了叶珊解释的原因后就皱着眉，语气冰凉地问。 “对不起，温迪。”叶珊看了在一旁紧咬着唇的唐糖一眼，轻声地说。 清欢没有再和她多废话什么，直接就挂了电话。然后坐在候机厅里，紧锁着眉思考其余的办法，可是最后还是无奈地发现，除了选择坐12点10分的那趟航班，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必须将1点的那趟会议推迟，可是参会人员的级别和自己都差不多，别人怎么会愿意为了她的迟到而推迟会议呢？那些人本来就因为她升迁速度颇有微词了，如果自己再高调一点，那么在公司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她深呼吸了一下，又长叹一口气，开始思索用什么样的借口来告诉那帮人自己无法参加下午的会议了。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是叶珊打过来的。 “温迪，刚我查了一下，启达资本的总裁今天也要出发去香港，他乘坐的是私人飞机，我刚和他助理打了电话，他们10点起飞，我说了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他说没问题。” 清欢愣了一下，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机就有电话进来了，她一看，是启达那边的电话。在原地愣了几秒，迅速考虑清楚得失后，她咬了咬牙，接起了电话。 万米的高空中，明媚的阳光斜照在厚厚的机舱玻璃上，清欢和陈易冬相对而坐，空气中有股静默的味道。 “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昨晚没休息好吗？”陈易冬看着她，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听着他明显带着关心意味的话语，清欢挑了挑眉，淡淡地说：“谢谢陈总挂心了，我休息得很好。” 陈易冬静默了两秒，然后又开口：“准备什么时候返回呢？我可以等你一起回来。” “不用了，回来我并不赶时间，自己坐飞机就行了，不麻烦陈总了。”清欢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麻烦，我愿意等你。”陈易冬似乎丝毫没有被她冷淡的态度影响，很平静地说。 清欢有些忍耐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不觉得这种程度的关心有些过了吗？可是看见他疏淡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那天晚上，他吻她吻得那么强势，甚至难以自抑。 “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察觉自己竟然又想起了那个吻，她闭了闭眼，收敛心神。那晚的事，对她来说，是个突如其来的冲击。而现在陈易冬不动声色的接近，她不知道他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抑或是想再来一次当年的游戏？先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然后再在她几乎没有防备的时候，给她猝不及防的一击？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游戏，玩弄她的感情能让他产生满足的快感吗？之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人……不过，不管他到底怎么想，清欢也不想再去深想。当她审视自己的内心，很清楚的是，她不愿意再回头，陪他再进行一次这种无聊的游戏。 清欢越想就越有些烦躁，忽然睁开眼后就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来后也没回到原先的座位，而是径直找了背后的另一个位置坐下。 对于她故意的疏远，陈易冬并不以为意，也不再去打扰她，而是双手交叉坐在位置上闭目养起神来。坐在一旁的助理却不由有些冷汗淋漓，叫苦连天，再蠢的人也能感到之前两人之间那种微妙感情，最让他意外的是，陈易冬平时看起来那么疏离的一个人，竟然对清欢显出了极大的耐心和柔情，而他的这种感情却从未在自己的未婚妻——宁静身上体现出来过。 他悠悠地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飞机到港后，清欢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招呼也没和他们打一声，就径直朝着机场出口方向去了。 陈易冬也没恼，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离开了机场。 与此同时在S市一家高级会所里，宁静一脸平静地坐在一张原木的桌后，将手中的一份文件签订好了，然后推到了对面男子的面前。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男子湛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后开口。 “文件都已经签了，你再问我这个问题不嫌多余吗？”宁静淡淡地开口。 男子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的笑容，掏出笔刷刷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笑着站了起来，“合作愉快。” 宁静并没有起来和他握手，而是沉默了几秒后，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文件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后，弗兰克才看着面前的文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 第一百零九章 谈心 夜色深深，清欢一个人站在酒店顶层套房的玻璃窗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看着香港的无敌的夜景，今天中午的会议开的不是很顺利，自从升任了合伙人后，盯在她身上的眼睛就没少过，仿佛都在等着看自己今年能给公司创造多少利润才能对得起给她的破格提拔，可是已经快到夏天了，她手中的项目还没有一个是完成了的。想起今天会议上那些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眼神的人，她就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举步维艰啊。 中海地产收购千叶酒店的事情尽调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目前还在协商解决中，朗沐收购案现在启达那边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而且一想起这个项目，陈易冬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项目的推进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可是自己真的愿意和他继续会面吗？想起这几次见面的情况，清欢内心是很拒绝的，她端起酒杯又想喝一口酒，哪知道里面已经空了，她轻声叹息了一声，转身去倒酒。 陈易冬也许只是一时的起意，或许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他不知道这样的态度，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原本埋藏得很深，甚至愈合好的伤口，又被人翻开了。她不舒服，很不舒服。心里就像瞬间缺了一块，一直在漏风，呼呼地往里漏。她非常警觉的，甚至是非常娴熟地，克制自己不去想他这几年的情况，因为一旦控制不住地去联想，她就会觉得自己每呼吸一口气都是那么的疼痛。 这和当初宋海背叛自己时的感觉又是不同的，那时她虽然痛苦，但是心里却很明白，随着时间的慢慢淡去，这种痛苦会慢慢地消失，伤口会渐渐愈合，可是陈易冬带给自己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虽然伤口看起来已经结痂，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在那个淤痂下面是一道怎样的伤口，但凡轻有触碰，就会血流不止。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啊，清欢苦笑了一声，借着酒意，转身躺到床上去，扯过枕头，盖在自己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吐出几口气。她感觉自己平静下来，闭上眼，让自己睡觉。 都过去了，她对自己说，都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重洋之隔，五年寒暑，既已放手，既已痊愈，那就不要再挖开了吧。 中午时分阳光灿烂，楼层最右侧被清洁阿姨擦洗得十分干净的洗手间内，几个女孩站在明亮的镜子面前一边补着妆，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公司这几天的一些八卦消息。 “你们知不知道，就是那个唐糖啊，她昨天居然把温迪的航班给订错了，差点害得温迪没赶上中午香港的那场会议，听说温迪当时在机场就差点气炸了......” “真的啊？她可真行，还特助呢，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还犯在温迪的手里，我看这回谁都保不住她啰。”说话的这人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谁说不是呢，她以为回回运气都能那么好啊，能像她之前的老板那样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吗？温迪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而且还是个女人，她这次浪也没有用了？难道还能去陪女人睡不成？” “所以我说啊，上班还是得要有真的本事才行，靠着皮相吃饭啊，迟早得完蛋，只是可惜叶珊了，遇到这么个猪队友，不知道温迪会不会牵连到她那里去。” “按照温迪以往的做法，很可能会，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差点坏了温迪的事情，她能轻易善罢甘休吗？要换我是叶珊啊，不得冤死了......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唐糖。” “你们听听她这名字，还唐糖......怎么都觉得透着一股骚味……”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真的是好恶心的名字啊……” 一行人八卦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却不知道在她们离开后，最里间的一个隔间里，唐糖面色惨白地坐在马桶上，全身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叶珊看见她后就忙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我这边都快要忙死了，温迪一个小时后到公司，还有一些善后的事情没有弄完，你现在先赶快到楼下星巴克给她买杯咖啡，我还得整理几份会议资料，她今天可能要连轴三场会议了……” 说完后叶珊就转身健步如飞地到复印机那边去了，没有察觉到唐糖白的像纸的脸色。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清欢从电梯出来，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叶珊看见她后忙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交待着一些日程安排的事宜。 “温迪，我能和你谈一下吗？只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这时唐糖突然站了起来，咬着唇看着清欢，手指死命地抓着办公桌的一角。 “三分钟。”清欢皱了一下眉，抬腕看着手表，真的开始认真地计时。 “我，我想辞职，”唐糖红着眼睛，颤声说，“还有，这段时间工作上出现的失误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和叶珊无关，请你不要怪她。” 叶珊吃惊地看着唐糖，心中一阵无语，她居然还真就在这里，这样的时间向温迪提出这种事情来，还大包大揽到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情商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清欢则挑了挑眉，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谈这件事，等我开完会后，我们再来讨论。” 说完后她就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唐糖愣愣地站在那里，随即就感到身体一阵脱力。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清欢从会议室里出来，看见唐糖还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个人傻傻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她走过去敲了敲桌面后说。 “啊？”唐糖先是一呆，然后回过神来，有些讷讷地站了起来。 “你不是要和我谈辞职的事情吗？走吧。”清欢瞟了她一眼说，然后又看向坐在一边的叶珊，“你也一起，你们在公司门口等我，我现在去开车。” “去哪儿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问出声。 “我饿了，去吃夜宵。” 叶珊：“……” 唐糖：“……” 清欢开了车后，带着两人在公司附近兜了一圈，都没有发现还在营业的餐馆，她不由急躁地敲了一下方向盘，“现在的这些餐厅都不挣钱的吗？这么早就关门了。” 空气里一阵静默，然后唐糖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那个......我知道哪里还有吃东西的地方。” 最后清欢按照唐糖的指引来到一家麻辣烫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愣了一下，脸上一阵恍惚。 唐糖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善意地解释道：“这家店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味道很好，我和朋友来过好几次了。” 清欢回过神来，耸了耸肩，似笑非笑，“我倒是不嫌弃，只是老板好不容易请你们一顿，机会难得，你们没抓住机会可怪不得我。” 叶珊和唐糖急忙摆手说这里就可以了，于是三人找了位置坐下，点了锅底后，唐糖又去拿了一些菜过来，等锅底咕嘟咕嘟沸腾的时候，将串好的菜全部煮了下去。 在满鼻的鲜辣香味中等着菜烫好的空隙，清欢喝了一口果汁，然后说：“本来回来时就该先找你们谈一谈的，但是事情太多了，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趁着今天唐糖忽然提出辞职的事情，我就来和你们具体聊聊吧，聊完后，你们是什么样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唐糖和叶珊都不由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 “唐糖你一定觉得今天对我说的事情挺有义气的吧，自己主动辞职，又不牵连叶珊。”清欢看着她，表情很淡，“但是你考虑过这么说的后果吗？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唐糖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犯的错误挺多的，已经没脸继续干下去了，又不想连累叶珊，才会那么说的。” “你觉得呢？叶珊，唐糖这样做，你认为我会觉得问题都在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清欢扭头看向叶珊。 她咬了咬唇，摇头，“我不知道。” “这样说吧，如果我真的要换助理的话，我绝不会只换一个人，我会两个一起换掉，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唐糖走人了，我会将叶珊你一起辞退了。”清欢面无表情地说。 叶珊的脸一下白了，而唐糖则有些无法理解地惊声开口：“温迪你不能这样，这和叶珊根本就没有关系，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我说了算，你们说了不算，这一点不需要我来教你吧？”清欢瞟了她一眼，继续说，“所以别给我说什么公平的问题，而且我这样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叶珊和唐糖齐齐地看向她。 “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团队，是有集体协作精神的助手，而不是各扫门前雪，一团散沙的队伍，对于捏不到一起的人，我只好全部换了重来，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吗？”清欢沉静地看着两人问。 ------------ 第一百一十章 夜遇 叶珊和唐糖听了后都沉默了下来，四目相顾无言。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都不服气，特别是叶珊，你一定觉得只要自己的每一项工作都很完成得很好，别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没必要去管别人的事情，唐糖出错是她自己的问题，你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去帮助她，对吗？”清欢微微一笑问。 叶珊咬了咬唇，没有回答清欢。 唐糖则低着头，双手绞在了一起，“温迪，叶珊她确实一直做的很好，是我能力不足，连累到她了……” “你的问题我们待会儿再说，现在我们先说叶珊的问题。”清欢盯着叶珊，目光很坦诚，“我的意思叶珊你明白了吗？” “可是……”唐糖有些焦急，她没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牵连到叶珊了，心中愧疚得不行。 叶珊本来低着头，这时却慢慢抬起来头来：“温迪的意思是我没有集体意识，只顾着解决自己的问题，对于唐糖的事情袖手旁观，忽略了整体的大局观，也给温迪带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叶珊......”唐糖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我们这行，最看重的就是团队协作，一般挑简历的时候都挑有社团经验的，有体育赛事经验的，因为在跟项目的时候，单兵作战肯定是搞不定的，都是团队合作，我既然要的是两个助理，同样也是希望你们能拧作一股绳，有团队精神，可是就现在的状态看来，不得不说，我有些失望。”清欢从砂锅里捞出一串牛肉来，淡淡地说。 叶珊怔了一下，然后又低下了头，“温迪，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清欢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唐糖，“现在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唐糖有些灰心地坐在那里，怯懦地说：“我的问题很多，粗心大意，工作上能力也不足，刚刚温迪你说的团队精神，我好像也没有……”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卑。”清欢一边慢悠悠地吹着牛肉，一边说，“总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别人，总是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自己的位置也一直都摆不正，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 唐糖低着头，坐在桌边没有说话。 “刚刚我还没说你什么，你就开始给自己设限，告诉我你这不行，那不行，你试想一下，换做是你在做项目的时候，那时会有很多的竞争对手来和你竞争，他们可能资源比你好，经验也比你丰富，然后还会告诉你，趁早放弃吧，你不行的，如果这时你也告诉自己不行，那你就真的不行了，遇到问题后，想的不是怎么解决问题，而是一味地去逃避，退出，那么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唐糖的眼睛一下红了。 锅底一直不断地在咕咚咕咚沸腾着，叶珊和唐糖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焉了。 清欢看巴掌给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给颗糖了，才说：“今天我只说了你们的问题，其实说实话，你们两个平时表现的都不错，比起我刚上班那会儿强多了……” “真的吗？温迪你刚上班那会儿是什么样？”唐糖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糟糕极了，你们绝不会相信那会是我……”清欢低头开始吃菜。 …… 吃完夜宵后，清欢又分别将唐糖和叶珊送回了家，然后才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公寓。 快到停车场的入口时，清欢又看见那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停靠在那里，她不由自主地轻踩了一下刹车，是巧合吗？为什么依靠在车门上低头点烟的那个身影如此眼熟呢？ 她打开了远光灯，那人的侧颜轮廓顿时清晰起来，不是陈易冬，又是谁呢？ 清欢将车踩停，却也没有下车，而是坐定在座位上，透过挡风玻璃，就那么看着他。 陈易冬站直了身体，双手叉在外衣的口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夜晚的风，徐徐轻轻地吹着，天上三两颗星，地上一排路灯延伸到远方，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仿佛都想透过这样的视线，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欢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地将车慢慢地驶入了停车场，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一团的黑暗。 刷卡进门后，客厅里的灯光亮着，苏静一个人贴着张面膜斜靠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就懒洋洋地望了她一眼，“回来啦？” “嗯，”清欢闷闷地应了一声，换了鞋后就到厨房给自己拿了一瓶冰镇的啤酒，拉开瓶盖后，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 “怎么了，有心事的样子？”苏静坐直了身体，看着她问。 “哪儿来的那么多心事，有些累了而已。”清欢拿着啤酒又喝了一口，淡淡地说。 “给你说个事情啊，”苏静撕下脸上的面膜，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神秘一笑，“我刚回家的时候啊，在公寓门口看见一个长得特帅的男人，靠着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等谁，当时我就在想啊，被他等的那个女人可真幸福，要是换做是有这样极品的一个男人在等我，我睡着了都得笑醒。” “哦。”清欢握着啤酒瓶的手紧了一下，脸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上楼后，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就在阳台上看见了你的车，但奇怪的是，你居然停在了那个男人的不远的地方足足好几分钟，怎么？你们认识啊？”苏静笑得一脸暧昧。 清欢静了一瞬，将啤酒瓶放在厨房吧台上，然后转过身，“不认识。” “顾清欢，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觉得能骗得了我？”苏静翻了一个白眼，“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怎么，怕我挖你墙角啊？我苏静是那样的人吗？朋友妻不可欺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清欢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将自己和陈易冬的关系说了出来。 “什么？他就是那个让你在旧金山时差点哭晕过去的男人？”苏静惊呼了一声，“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想来和你复合吗？” “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清欢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种原有的节奏和轨迹被人打乱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他回头来找你，你会和他重新在一起吗？” “你觉得我会吗？当初他那样对我，如果我还要和他在一起，那脑袋一定是坏掉了。”清欢闷闷地说。 “可是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没有放下的，不是吗？”苏静也拉开冰箱，给自己拿了瓶啤酒，“虽然你一直都在暗示自己过去了，但是实际上，这段感情在你那里还没过去，你还爱他，对吗？” 清欢抬起眸，望着窗外幽暗深沉的夜色。还爱他吗？这真是个艰难的问题。她独自一人在国外，在异国人怀疑的眼光中，策划推动几百万千万的项目；她决心回国，接受申盛的工作邀请，顶着压力挑起各项工作的重担，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可在还爱不爱陈易冬这个问题上，她其实找不到答案。 “如果……”她缓缓地说，“看到一个人，只有疼痛的感觉，却感觉不到甜。哪怕回忆中美好的时光，也不是甜的。如果，他让我觉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你说，我还爱不爱他呢？即使真的还有爱情，可他让我没有安全感，我曾想相信过他会陪我终老，可是他选择了伤害我，这样的伤害让我完全奔溃，差点再也站不起来，可是再次面对他的时候，我却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我自己都不明白，这还算不算是爱？” 苏静听了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她，“清欢，据我对你的了解而言，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渣到不行的男人，会让你这么多年了都无法放手吗？他能让你这么长时间都无法忘怀，再次遇见时又扰乱你心绪吗？我想你现在这么乱，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他带给你的冲击和感受是其他的男人都无法给予的。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感觉，那么可以确认的是，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既然你们有这么深的感情基础，为什么在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不去确认呢？去确认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么反常的行为，而是一个人暗自伤心流泪，默默认定他是一个负心人呢？” “我给过他机会，让他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情，可是他却再一次抛弃了我。”清欢别过头，有些痛苦地说。 “我想再恶趣味的人都会有个限度，没有人会无聊到一而再再而三来和你玩感情游戏，这也是你一直以来心中最深处的那个疑问，你之所以难以放手，其实症结在于你没有搞清楚他那样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这是最困扰你的问题，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由着这样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心中，让自己无法平静，我一定会搞清楚这个事情，弄清楚了，说不定就释怀了，换句话来说，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 清欢怔怔地看着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 第一百一十一章 NE 第二天早晨开车上班，清欢一路上都有些失神，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苏静说的那些话，自己真的该去确认一下吗？至少弄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辜负自己的信任？现在又为何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边想着，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陈易冬昨晚的样子，就靠在车旁，背影料峭。路灯蒙蒙的光芒，在他身上晕开......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了，将天际染成耀眼的金色，微微有些刺眼，清欢回过神来，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心中那股异样的情绪重新压了回去，收敛好心神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走进电梯，手机就滴滴响了一声，是新邮件的提示音。清欢点开邮箱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就变了。 “立刻通知所有人到会议室，我要马上开会。”走出电梯后，清欢沉着一张脸，对唐糖和叶珊扔下一句话后，就推门进了办公室，然后将包往桌上一扔，眼里忽然就浮现出一抹怒色来。 她就知道弗兰克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没有什么好事，但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干——刚刚收到的消息，NE基金高调收购朗沐的股份，并且已经认购完成了百分之十，目前NE基金已经向媒体公布了这一消息，而NE基金的总裁正是弗兰克本人。 清欢有些气急败坏地在办公室走动，她万万没有想到弗兰克居然会横空来这么一下，而且他是通过什么渠道来完成的那百分之十的收购的？ “温迪，会议室准备好了，人也到齐了。”叶珊轻轻敲了一下门后，推门进来说。 “我知道了。”清欢闭了闭眼，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朝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负责朗沐这个项目的成员都到齐了，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看着站在台上的清欢，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NE收购朗沐的消息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吧？”清欢怒气沉沉地开口，“为什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别人都向媒体宣布了我们才知道这个消息，真是够可以的啊，你们之前都干嘛去了？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了吗？工资是白发给你们的？” 话一落音，会议室里一片静默，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清欢冷笑了一声，一拳扣在会议室桌面上，“好吧，不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我认，那么又有谁能来告诉我NE是从哪里来的渠道收购到朗沐的股份的？你们不会连这个都没有打听到吧？” 这回在片刻的静默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启达那边出让了朗沐百分之十的股份……” 清欢望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负责组上的数据分析工作。 “消息准确吗？”清欢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到谷底。 小姑娘犹豫了两秒，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今天先到这里，马上回去给我拿出备用方案来，明天一早我要看见。”清欢闭了闭眼，缓声开口。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慢慢扶着桌角坐下，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唇角却勾起一抹冷战来，亏得自己昨晚还因为陈易冬的原因辗转难眠，想不到他转身就给自己胸口插了一刀，美男计他还真的是没用腻啊……不过看来也不是没用，自己不就在同样的地方又跌倒了吗？ 在会议室里呆坐了半晌，终于是还是忍不下心中的那口气，清欢蹭地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记忆中的那个号码。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响起他低沉的嗓音。 “陈易冬，你到底什么意思，表面上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背地里却尽做一些无耻的事情，你们如果不想和千叶合作，大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来，偷偷将股份转让给NE是什么意思？NE是什么背景你摸清楚了吗？栽在他手里的公司这几年有多少你调查清楚了吗？就敢这么和他合作。”清欢毫不客气地开口就是一通责问。 “你觉得是我做的吗？”他的嗓音听起来很沉静。 “你还想否认吗？”清欢反问，“还是你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的破绽露出所以瞒得住我？可笑不可笑啊……” “清欢，要是我真想把股份转让给NE，瞒着你干什么？有必要吗？我们之间只是经过两轮协商而已，初步什么协议都没有达成，换句话来说，我想把手上的股份转让给谁都可以，没有人会因此指责我些什么，况且NE将朗沐的估值做的比你们高了那么多，就算我因此转让了股份，也无可厚非吧？” 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是清欢却能听得出来，越是这种时候，他的情绪越大，反而会表现得越加轻描淡写。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突然感到很疲倦，“这样做有任何意义吗？” “意义？”他缓缓地重复她说过的话，忽然笑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知道有什么意义的。” 清欢轻咬了一下唇，也不欲和他多说什么了，直接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陈易冬的脸却瞬间冷了下来，他双手交叉地靠在汽车后座，眉头紧紧地锁着，车里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 助理在前排将刚刚的那通电话听了个明白，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明显心情不好的某人，轻声开口：“陈先生，为什么不告诉顾小姐股份不是您转让出去的呢？” “在别人的眼里，都只知道股份是通过启达转让的，是不是我本人转让的对他们来说有任何的区别吗？”陈易冬闭着眼睛淡淡地开口。 助理不说话了，转过头去在心底叹息了一声，是啊，在别人眼中宁小姐和陈先生根本就是一体的，没有什么区别，不会有人相信这件事和陈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就苦了陈先生了，宁小姐在启达的股份并不少，她也的确有权对自己名下的股份进行处置，但最后背锅却让陈先生来背，真是不公平啊……不过最令人奇怪的是宁小姐平时都不怎么参与公司的事情的，这次却反常地做出了这些事情来，当真是蹊跷的很啊，她这一举动将公司多年的布局完全打乱了，之前他们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不由令人扼腕。 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陈易冬一眼，他的神色看起来已经很平静，平静无波。不过他本就善于自控，这些年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在这样平静的面孔下，内心应该是一副怎样汹涌的景象了。 清欢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上朗沐的推介材料和幻灯片，神情有些恍惚，现在看来，这个项目可能已经黄了，自己这几个月的辛苦又白费了，但是这是不是天意呢？为了让她尽快离开S市，不要再和陈易冬有任何瓜葛，所以老天派了弗兰克过来搅局，好让她极早抽身？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索性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接受现实，退出这个项目，从此和陈易冬划清界限。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心中到底还是意难平，清欢直起身体，咬了咬牙，界限是该划清了，但是这个项目自己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朗沐到了那个家伙手里，不出一年就会被他拆了吞进肚子里去，只有千叶才是朗沐最好的归宿。 “你在哪儿？”清欢拨通了电话，淡声开口，“我要见你。” 半个小时后，就在离公司不远的威斯丁酒店，清欢踩着软绵的地毯敲开了酒店顶层套房的一间门。 “真是没想到你来的挺快的，这样的热情让我有些意外。”弗兰克那张欠抽的笑脸就出现在门后，他穿着酒店睡袍，露出结实的胸膛，浴室里还传来哗哗的水声，看起来是正打算洗澡。 清欢眉心忍不住抽了一下，她忍耐地扶额，侧身从他让出的通道走进了房间，这是一个向南的精英套房，客厅宽敞，装潢明亮简洁，窗外就是朗沐所在的那栋大厦。 “想喝点什么吗？”弗兰克愉快地问她，一边打开冰箱，“来点红酒怎么样？他们有波尔多红酒……” 清欢真想一拳挥在他的鼻子上，她有些愤怒地开口：“你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啊？隔着一片海你都能闻着味儿过来……” “属狗？”弗兰克皱起了眉，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摊了摊手说，“我的中文还没那么好，你可以和我说英文吗？” “这是在中国，我就说中文，听不懂拉倒……”清欢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 “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弗兰克耸了耸肩，拿了瓶红酒到桌上，摆了两个红酒杯，然后费了点时间将木塞拔出，“你是来说朗沐的事情吧，可是我们的收购都已经开始了。” “要怎么你才会放弃？”清欢也不和他废话了，直接了当地问。 弗兰克端起一杯红酒递给她，自己也拿了一杯，轻轻摇晃着杯里的红色液体，狡诘一笑：“我开的条件你都会答应？” “你说。”清欢平静地看着他。 “嫁给我”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争执 清欢将手中的酒杯放置在桌面上，眯起眼睛看着弗兰克，然后冷笑了一声，“少在我面前装一副情圣的样子，上个月的时候你还在和摩根的MD约会吧？据说她都去你家过夜好几次了，怎么，这么快就厌倦了？” “亲爱的，你是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弗兰克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地开口，“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你是知道，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和其他的女人约会。” “是吗？可是我月初回纽约的时候，才和那个MD吃过一次午饭。”清欢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坐在了沙发上，淡淡开口。 “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温迪，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是明白的，没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弗兰克忽然就放下酒杯，坐到清欢旁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不是想要朗沐的股份吗？可以啊，只要你嫁给我，我马上就把朗沐的股份按我签订的价格，哦，不，按市价转让给你，怎么样？” “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清欢嗤笑了一声，“你不就看上我手里NE基金的那点股份了吗？怎么，戴维那边逼你逼到这个地步了？不惜要靠卖生来维持现有支持率了？” 被揭穿后弗兰克也不是很以为意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女人太聪明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没错，我现在是很需要你手上的那点股份来挽回些颓势，我也很清楚，你轻易是不会将股份转让给我的，谁会放弃一个会生金蛋的母鸡呢？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了，朗沐最近的市场表现很不错，是个值得投资的对象，你们的估值明显偏低了，而且它又是正需要资金扩张的时候，我只要获得它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两年之内，假如它能按约定成功上市，并达到预期的市值，我们就有近20倍的回报，假如失败了，它就要以每年溢价百分之10的代价来回购我们手中的股份，我们也能赚不小的一笔，这样的回报比例在美国已经很少见了......我这也是对投资人负责，两年的时间，你们这些股东在NE的资产起码可以翻两倍。” “你的算盘打得可真是精细啊，哪头都想占全，胃口也不小，”清欢嘲讽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对朗沐是势在必得，所以故意先收购它的股份，想以此来和我交换，如果我要是放弃，你也能通过项投资来获得股东更多的支持率，对于你来说，这项交易简直就是完美，所以今天你也一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对吧？” “我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弗兰克摊了摊手，一脸诚恳地说。 这个无赖......清欢脸色铁青地看着他，再次按耐住自己想往他脸上挥拳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开口，“我愿意以高出你签订协议百分之五的价格买下你手中的那些股份，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搅这趟浑水了。” “亲爱的，你是来和我搞笑的吗，百分之五？我能赚多少，一百万？两百万？”弗兰克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清欢收敛起情绪，平静地看着他问。 “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的。”弗兰克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 “好，我们走着瞧。”清欢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也不废话，提着包就朝门口走去，心里默默问候了他家的亲戚一遍。 “温迪，你对这个项目这么势在必得，是因为什么？利润？业绩？还是那个人？”到了门口的时候，忽然响起弗兰克淡淡的声音。 清欢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冷冷地开口：“我没有你想的这么浅薄......” 从酒店里出来，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看着眼前伫立的一栋栋大楼，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那栋，朗沐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让人有些张不开眼来，清欢眯起了眼睛，用手背挡住眉间那束光，在原地站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的时候，陈易冬从公司里出来，坐上车后却没有吩咐司机回家，而是让他将车开到了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里，然后在一栋红白相间的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来开门的是陈苑家里的阿姨，看见是陈易冬后就笑了一下，“太太在楼上书房呢，我去通知她。” 陈易冬点了点头，就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等她。 “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陈苑知道他来后，就从楼上下来了，走到客厅沙发旁坐下，“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让阿姨给你做点什么？” “不用了，”陈易冬看着她，淡淡地开口，“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件事的。” “你说吧。”陈苑端起阿姨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面色平静地说。 “是你将手里的股份委托给了宁静来处理吗？”陈易冬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姐姐，缓缓地问。 陈苑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几秒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是我委托给她的，不只是我，还有妈那里的股份，都一并委托给她处理了。” “为什么？”陈易冬有些清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才是你的弟弟，不是吗？” “易冬，宁家当初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要不是他们，如今父亲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这些多年了，你一直拒绝和她正式举办婚礼，宁家也没有为难过我们什么，你以为是他们不介意被当作笑柄吗？如果不是宁静一直在家中为你说话，我们两家早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了，那天妈有一句话没说错，我们是挺对不住别人的，现在她想要我和妈把手里的股份委托给她处理，难道我们还有脸说不吗？”陈苑叹息了一声说。 “一直以来想要宁家的帮助，放不下眼前利益的人都是你们，然而你们却要我来背负这种后果，欠宁家的人是你们，不是我！”陈易冬眼底聚起了怒色，沉声开口。 “难道你不是陈家的人吗？”陈苑也有些生气了，将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不要总是需要陈家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陈家人，不需要了，就觉得可以和陈家撇清关系了。” “这么些年来，你觉得我用过陈家一分一毫，打着陈家的旗号做过任何一笔生意吗？”陈易冬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凉，“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只有你们还抱着陈家这个早已腐朽的名号不肯放手，还天真地以为陈家还和原来一样，始终不愿意承认，自从爷爷去世的那一晚，陈家的颓势早就是无人可以挽回的了。” “你胡说！”陈苑站了起来，厉声开口，“陈易冬，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真正让人失望的人是你，姐姐。”陈易冬也站起身来，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你和父亲母亲心中都无比清晰地知道陈家一直以来的状况，却都选择了逃避，寄希望于我和宁静结婚后，能因此挽回些尊严，但是你们却忘记了，就算我和宁静结婚了，别人重新又高看你们一些了，那也不是因为你们姓陈，而是有个姓宁的儿媳，弟媳！” “你……”陈苑被气得全身发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愿意要那样的生活，我不愿意，我和宁静之间是决计不可能在一起了，今后我会靠着自己的努力生活，给你们的股份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吧，愿意给谁就给谁，只是希望你们将来不会后悔。”陈易冬眉目疏淡地看着她，说完后就准备转身离开。 “你觉得你这么做那个女人就会回头了吗？你和她就能重新在一起了吗？”陈苑深呼吸了一下，在他身后冷笑着开口。 陈易冬停住了脚步，淡声开口：“她确实已经不想回头了，但我一定会让她回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陈苑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她坐在沙发上揉着额角，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太太，先生刚打电话回来，说是公司里有事，今晚不能回来了。”这时阿姨走了过来，轻声地对她说。 陈苑听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将面前的茶杯拿起来，狠狠地往前方的墙上砸去…… 陈易冬从陈苑家里出来，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吩咐司机又将车开回了公司。 “陈先生，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您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身体最重要啊。”司机听了后有些没忍住，出声劝他。 他当陈易冬的司机有几年的时间了，因此对他的作息很了解，这些年，陈易冬的生活习惯其实并不规律。他总是到处出差，一开始是全国，后来是许多国家。他习惯睡得很晚，大多数时候是加班。有时候不需要加班，也会熬到一两点才睡。早上却又起的很早，每次早上去接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在书房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了。 身边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工作狂，除了工作以外，他几乎没有其余的消遣或是疏解压力的方式，在他身边待得久的几个资历老的人不禁都有些担忧。 “没关系，你送我到公司后就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陈易冬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就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了。 司机叹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开车朝公司的方向过去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闭门羹 黑色的轿车飞驰在空旷的马路上，道路两旁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陈易冬如隽刻的五官，让他的整张脸随着光线显得忽明忽暗，而眉宇间的一丝疲态在昏暗灯光的照映下显现无疑，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相比于身体的疲惫，今晚在对陈苑说出了那番话后，心里从未感到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自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带着陈家的光环，这样的光环让他从童年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儿时的玩伴，学校里的同学，朋友和他在一起时，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连老师对他，都显得比其他的同学更加的和颜悦色，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开始明白了这种不同是来自于哪里——因为他的爷爷，一个在政坛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老人。 因为爷爷带来的光芒照亮了陈家之后的几代人，他们站在了这个社会的最顶层，开始遵循着这个圈层的游戏规则，并将这种规则运用到了自己的下一代身上，因此陈易冬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将来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也开始选择接受这样的人生，直到清欢的出现。 她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的人生。 陈易冬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是如此努力地想要打破自己身上的那种禁锢，她不甘于被动地接受生活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道枷锁，总是努力地想要挣脱，尽管一次次地失败，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这样一种鲜活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他，让他几乎已经如一潭死水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陈易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抵抗就爱上了她，这份爱是这样的深刻，这样的浓烈，就算在后来分开的那几年，她的身影都一直牢牢占据着自己的心，他并不会时时刻刻地思念她，但是天天月月年年的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她。每一份与她有关的记忆，都随着大脑一次次的描画，更加清晰，分毫毕露。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他们其实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因为他每每想到她，都不会感到陌生。 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时间在他这里停滞了。在她那里，却没有。她在异国求学、打工、求职、旅行……每一年都有不同的精彩。她的人生在加速成长，他都知道。 不是没有想过放手，让她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的，自己也在努力地这样去做，可是她却毫无预兆地回来了，只那一眼，他就明白了，其实自己根本就无法真的放手。 所以她不愿意回头，自己就令她回头；她不想面对过去，可是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沉溺于过去？ 陈易冬睁开了眼睛，看着车窗外忽闪而过的景色，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坚定来。 天空的云层从清晨的时候就开始乌压压的，到了早上快十点已经有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清欢和唐糖又一次在朗沐这里吃了闭门羹，等她们从大厦里走出来时，一阵阵的风夹杂着几片落叶就席卷着小腿而过，一切都预示着待会儿肯定会有一场暴雨。 “温迪，我叫公司的车过来接我们吧。”唐糖看了糟糕的天气一眼，然后轻声说。 今天在朗沐的进展并不顺利，朗沐总裁闭门不见，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接受千叶的条件了，她和温迪已经不止一次来登门拜访了，每次都被前台接待的小妹用各种理由打发了。 清欢抬腕看了眼时间，“不用了，我们走回去吧，等车堵过来再接到我们堵回去时，就错过千叶酒店的那个视频会议了。” 朗沐离公司步行的距离并不很远，但是坐车却会绕一大圈，今早为了避开高峰期，清欢和唐糖就选择了走过来。 唐糖又有些担忧地看了天空一眼，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时，却看见清欢已经踩着高跟鞋一个人朝前去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果然，还没等她们走出朗沐的这个广场，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就密集地砸了下来，路上的行人开始奔跑了起来，有一些带了伞的站在原地准备撑伞，却才撑起伞就被风刮得只剩伞骨。 “温迪，我们可能得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雨。”唐糖拉住了清欢，在她耳旁大声地说。 清欢今天穿的是一套白色的套装，此时已经被雨淋得半湿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看见斜前方有家早餐店，于是就拉起唐糖朝那里跑了过去。 等两人冲进去时，已经看见里面坐的满满当当了，多数是像她们一样来避雨的人，清欢环视了一周，让唐糖去角落里一张桌子先坐下，自己到前面柜台去点吃的。 “温迪，要不我去买吧，你先过去坐着。”唐糖有些不好意思让大老板替自己服务。 “别废话了，再啰嗦就没位置了。”清欢却懒得理她，径直转身朝着柜台走了过去。 唐糖无奈，只好自己一个人先过去找了两个人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清欢就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过来，她给自己点了一碗雪菜肉丝面，给唐糖点了一份豆浆和油条。 这家早餐店的装潢很一般，地面上和桌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油腻，看得出并不是什么高端消费的地方，旁边坐着的人大部分的穿着打扮也都很普通。相比之下唐糖的穿着都已经有些精英的味道了，更别说是比她还高几个层次的清欢了。 因此两人一走进店来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唐糖在这样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是很自然，她低着头小口地喝着豆浆，只盼外面的雨能尽快地停，她们也能尽快的回到公司去。 但是清欢好像却没有发现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她埋头大口的吃着自己的面，直到一碗面都见底了，才满意地放下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的雨还在继续，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像是从天空中一盆盆地往下泼水一般。 “温迪，我们会不会赶不上那场会议了？”唐糖有些担忧的看着外面的雨说。 “多半赶不上了。”清欢耸了耸肩，“早知道就听你的了，有车过来接总比被困在这里好?” 唐糖当然不敢真的这样想，总不能说，是啊，早听我的不就好了，路上再堵也会堵到公司的不是？总好过于在这个小店里动弹不得。于是她选择聪明地将帽子扣在了朗沐身上。 “朗沐那边也太过份，我们都约了那么多次了，而且还亲自上门求见，足以显示我们的诚意了吧？他们居然闭门不见，说什么总裁没有来上班，可我上厕所的时候明明就听见她们在讨论今天总裁穿的是哪家的高定系列。”她有些义愤填膺地说。 厕所真不愧为八卦的发源地呀……清欢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然后叹息了一声说：“NE那边给出的价格和条件确实听上去挺诱人的，他们一时把持不住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管他们呢？这个项目就算是做成了我们能得到的利润也有限，还比不上千叶酒店收购的项目多。最关键的是我们这么努力的想帮他们，他们还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清欢撇了一下嘴，然后抬头看着唐糖，“你做了这么久朗沐的资料想必应该明白，他们是一家非常有潜力的科技公司，特别是他们研发的那套AI系统放在国际上都是很先进的，只是因为目前资金链暂时的短缺才不得不吸引外面的资本，如果他们接受NE的资金，确实能很快获得资金的支持，但是介于NE劣迹斑斑的历史，它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公司的潜力如何，它要的只是短期的利益，如果到时朗沐没有按预期上市，等待他们的只会是被拆分卖掉的结局。” “可是现在是朗沐他们自己的选择啊，我们已经尽力想帮他们了，他们却一点也不领情。”唐糖气鼓鼓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国内现在虽然有很多的企业发展都不错，但是最后能成气候的却凤毛麟角吗？”清欢微微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现在的资本市场太浮躁了，人人都追求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的利润，根本没有耐心去等待一家企业真正地成长起来，总是眼看有些起色了，就急于开始变现，在即将快要成功的节点上放弃，令人扼腕不已，长此以往，会令整个产业的发展进程都受到影响，最后不得不被动地受制于其他国家相同产业的牵制，朗沐现在就是这么一家潜力公司，它现在面临的节点也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不能就这样看着它重复其他公司的悲剧，成为资本逐利的又一个牺牲品，所以我想要竭尽全力地帮他们度过眼前的这一难关。” 唐糖被她一番话说得彻底愣住了，坐在那里怔怔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柳暗花明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作响，清欢将额间一缕湿发捋到耳后，看着呆愣的唐糖轻声笑了一下，“我知道可能有些人会对我这番言论不以为然，也会暗自嘲笑我，你以为你是谁啊？真觉得有能力改变这个市场吗？其实我也并没有真的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只是在不断追逐梦想的过程中，随着你的角色和位置的不断变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并不局限于自己原来的小小一方天地了，这种感觉很好，让我觉得人生原来也可以这样的有意义，当然，身处我这个位置，不可能不去考虑业务量和赢利。朗沐的单子，其实不是一个大单子。可是我愿意为它付出心血，因为我想要扶植有潜力的创业公司——而朗沐是。现在的资本市场太残酷，小公司一不留神就会被碾成粉碎。我想要尽力策划最好的收购案，使这些有潜力的小公司，能够在大公司的资本庇护下，得到最好的平台，发展自己的潜力，同时不失去原本的独立性，所以找一个合适的买家实在太重要了！它可能成就一个公司，也可能把它彻底毁掉……所以我不会放弃。吃多少闭门羹，我都不会放弃。” 唐糖和清欢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这是唐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原来一个人说的话可以这样的有力量，能让人觉得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默默地看着清欢，见她眼中因为熬夜布满血丝，却仍然掩饰不住那一抹飞扬的光亮。 许多年以后，当唐糖终于也开始放手追逐自己的梦想，每天为呼吁女性平等权利奔走于各国的女权组织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始终会回想起在这个下着瓢泼大雨的中午，自己和清欢有些狼狈地坐在这个拥挤的小店中的景象，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明白了原来人生也可以变得更有意义一些，而不仅仅只是充斥着利益和私欲。 直到周五的时候，朗沐那边仍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对于清欢的造访继续闭门不见，在大家都以为她就要放弃的时候，清欢却突然通知一整组的人周六早晨到城郊的山下集合，说是要搞拓展活动，等人到齐后，她就开始组织所有的人爬山。 “先从这里爬到山顶，在上面集合后开个反省会，然后再集体下山。”清欢一身运动装，背着手现在集合地点的队伍前，说出了今天的安排。 话一落音后当然就怨声载道，然后就冒出了各种企图偷懒的声音来。 “温迪，我大姨妈来了，不适合这种剧烈的运动。” “是吗？脱了裤子给我看” “……” “温迪，我今天脚疼，不能爬山。” “行啊，那今天你先不用爬，下周我再来陪你爬一次。”清欢挺爽快地说。 “额……我突然觉得还是可以坚持的。” 于是一行人就开始了苦逼的登山活动，清欢还特意找来了一个向导师傅，开着辆商务车从车行的马路上一路上去，每到一个据点的时候就送毛巾，矿泉水，防晒霜，能量棒。山里的湿度很大，在被高温熏烤之下，更显得有些湿热难耐，有几个女生爬了半个小时就晕菜了，被向导找人扶到车上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上爬。 等所有人终于都到山顶的时候，一个个都大口地喘着气，顶着张通红的脸，头发都快被汗水淋湿了，狼狈得不行。 可是清欢还不肯放过他们，又把众人都拖到山顶的一个平台上，让大家都举手抱头蹲马步。 “前十分钟都别说话，所有人都好好思考一下为什么这次朗沐的项目会失败，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进的，反省完后挨个开始发言。”清欢同样蹲在唐糖旁边，一脸严肃地说。 唐糖则差点哭出来了，自己又没有参加项目，为什么今天也要被这样折腾啊？ 于是一群人就傻兮兮地蹲在那里，还没到五分钟的时候就有人撑不住了，头上的汗像水一下往下流，只好趁着清欢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伸一下腿，等到所有人双腿都在开始打颤的时候，清欢才终于宣布可以开始发言了。 大家立刻争先恐后地开始发言，只想越快讲完越好。 “我们财务这边的方案做的还不够细致，很多方面都可以继续完善的。” “我们做估值时应该多和标的公司沟通，不应该只考虑市场客观的因素，最后没达到标的公司的市场预期。” …… “我们的收购方案做的也不够完善，和朗沐的douni也不够积极，这才给了NE那边可趁之机……”最后一个同事基本上是咬着牙说完的。 轮到清欢的时候，她额头上流着汗，足足自我反省了三分钟，还一二三四五地列了出来，腿发抖的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等她终于讲完的时候，全部人都趴在了地上。 一行人在山顶上休息了半个小时后，才开始往山下走，几乎所有人都是打着闪腿往下走的，遇到阶梯的时候，都必须先站在原地稳一下神后，才能开始往下走。等全部人上了停在山脚等候的大巴车时，大家都瘫在了座位上一动也不能动。 这时清欢才轻描淡写地宣布，“朗沐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他们愿意再和我们谈一次，约的星期一下午，所以周一早上我就要看到所有的方案，希望我们今天的反省活动能起到效果，这次绝不允许再有任何闪失了。” 车上的人一听顿时又来了精神了，没想到这个项目居然还有这样的转折，上次被NE那么横插一杠大家本来心里都窝着一口气，只是以为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所以也只好咽下这口气去，今天被清欢这么一折腾，心里窝着的那口气又有些顺不过了，现在猛地得知还有一线希望，都不由重新燃起了斗志，暗自摩拳擦掌起来。 当天晚上的时候，不等清欢要求，所有人就都自觉回到公司开始加班了。 周一下午，清欢就带着一行人去了朗沐的会议室，和他们的总裁进行会面，重新开始讨论和千叶之间的收购方案。 “顾总，就算你们的方案重新调整过了，可是对公司的估值还是低于NE的啊，而且他们的融资渠道全部都是境外资金，也不会参与到公司日常经营中来，很明显对于我们来说，NE的风险要低一些，我为什么要放弃它而选择千叶呢？”朗沐总裁看完了清欢他们新的方案后，皱着眉淡淡开口。 “温总，NE给出的估值确实要高过千叶，但是这一份是NE这几年来在国内的几笔收购项目汇总，除了一笔上市成功了，其他的几笔都因为没有完成对赌协议而不得不高价回购股份，其中有一个公司因为没有能力回购，整个公司被NE彻底吞并，管理层和创始人全部被扫地出门，然后他们将公司稍加包装后又高价卖给另一个公司，从最初的购买的少量股份，到最后公司被卖出，他们从中获利近十倍的利润……”清欢坐在会议桌旁，态度十分诚恳，“而千叶本身就是做智能产品的，他们对你们的那套AI系统是有真正的需求的，收购你们的股份也只是为了降低产品的成本，这样的公司对于朗沐来说，才是真正保险的客户。” 朗沐的总裁温良听了后沉默不语，盯着面前NE的那份报告陷入了沉思。 清欢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过了一会儿后，才听温良缓缓地开口，“就算我们这边不再继续选择NE，可是它们手里已经有了朗沐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果再成功认购百分之五，到时我们也会陷入被动的境地，而且对于两年后的上市项目来说，我们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也就是说，如果NE无法再继续收购你们的股份，温总还是愿意再给千叶一次机会，对吗？”清欢微微笑着问。 温良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果千叶愿意再目前的基础上再提高一些价格，我们可以重新进行一些具体细节的协商，不过如果NE已经成功收购了另外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们确实也无能为力了。” “好，千叶那边我会尽快去和他们再次协商的，还请温总等待我的好消息。”清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发自内心地笑了。 “可是据我所知，NE那边已经开始再次联系启达资本了，目前还剩启达的总裁手上的股份了，刚好是百分之五。”温良轻声叹息了一声说。 清欢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然后才坚定地开口，“您放心，只要您这边不主动让度给NE股份，启达那边我们会和他们协商的。” 温良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开 天黑了，启达的顶层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水晶灯缀在头顶，光洁如镜的原木长桌旁，坐的人并不多。但都是启达的核心高层都到了，还有一直居于幕后的几个股东，本来平时并不参与公司的经营的，但是今天却都破天荒地到齐了，一行人脸色肃穆地坐在会议桌后。 而坐在他们最前首位置的，却是宁静，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盯着桌前的一瓶矿泉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陈易冬坐在首位，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沉思。 “王董，林董，你们这样也太过分了吧？陈总在职期间启达的股价一直都保持着稳健上升，你们却在这种时候提出要陈总退居幕后，离开公司，这不是卸磨杀驴吗？”陈易冬的助理小王愤愤不平地开口。 今天傍晚的时候，这两位董事突然带着几个重要股东出现在公司里，提出要临时召开股东会议，并且一上来就提出要撤换陈易冬总裁位置的决定。 “我们这也是经过多方面考虑后才做的决定，启达的股价确实在上升没有错，但是幅度已经明显不及去年了，陈总在很多决策的时候都偏于保守，错失了好几次投资的机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身为公司的股东，对这样的状况，自然会去考虑现任公司的总裁是否还适合现阶段公司的发展，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对吧？”大腹便便的林董叹了口气说。 “我们陈总不适合公司现在的发展了，那你们又能找谁来做这个总裁？”小王冷笑了一声开口。 “我看宁小姐就挺合适的嘛。”林董笑得满脸春风，“首先她也是公司的重要股东之一，代表着公司的利益，再加上宁小姐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在国外待的时间也长，相对来说思想会比较前卫一些，做法也能更大胆一些......” 小王听了后就诧异地看了坐在自己斜对方的宁静一眼，只见她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没有听见刚刚林董和自己的对话。 他又悄悄地看了陈易冬一眼，见他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因为林董和王董的提议感到一丝的愤怒和不满。 这两人已经闹到这样的地步了吗？小王不由悄悄缩了一下脖子，会议开到这里，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宁静才是幕后的主使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静坐不语。 “如果你们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也没什么意见，从明天开始，启达的总裁就由宁静小姐来担任。”这时陈易冬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陈先生......”小王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一旁坐着的企业核心高层也都个个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他们都没想到陈易冬居然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宁静这时抬起了头，缓缓地看向陈易冬，眼睛里却不是那种达到目的的惊喜，反而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而刚刚提出这项决议的林董和王董则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宁静一眼，各自都在心底松了口气。 会议结束了，众人散去。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陈易冬从总裁办公室将自己的一些个人物品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由小王先抱着箱子下楼放在车上，他则抱手站在办公室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此刻S市华美的夜景。 “我原以为你会像刚刚在会议室里那么干脆，怎么，还是舍不得吗？”宁静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陈易冬闭了闭眼，然后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不存在什么舍得或不舍得的，你既然想要，就给你好了，我不会和你去争。”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可以补偿了吗？就可以弥补你对我的伤害了？”宁静终于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那股淡然，双手握在身侧，忍无可忍地低声吼道，“当初要不是我答应在那个时期和你订婚，你们陈家能安然无恙到今天吗？你能有现在的这番成就吗？” 陈易冬闭闭眼睛，轻叹了口气说，“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这桩婚事，我们的自私确实对你很不公平......” “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宁静美丽的脸上表情冰冷，“你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我呢？有谁来在乎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尽管提要求，只要我能满足的，一定满足你。”陈易冬静默了一下，垂眸道。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想你兑现你的承诺，当初对我许下的婚姻的承诺。”宁静抬头看着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能补偿到我的办法。” “对不起。”陈易冬轻声说了一句。 宁静的身体微微倾斜了一下，像是要支撑不住，扶着沙发的一角才勉强站稳，只用了一秒钟，她空洞的眼里就涌进无穷无尽的哀伤。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间的道路上，陈易冬闭着眼靠着后座，然后低声开口：“小王，明天起你先放一段时间的假，我这边暂时不用过来了。” 小王默默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您真的打算就这么退出了吗？启达毕竟是您的心血……” 陈易冬笑了笑，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要宁静能经营好公司，谁来做这个总裁都一样，相比之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他的笑容中透着一丝坚定，整张脸在灯火明寐间好看得不像是真实的。 清晨，清欢一身运动衣下了楼，此刻天边露出一抹柔和的金光，地面上还是黯淡的。她慢慢地沿着小区旁边的道路，朝着不远处的公园里跑了过去，多年跑步已成了习惯，她的步伐十分均匀有力，也只有现在这种时刻，心情，才是一天中最平静愉悦的时刻。 她沿着公园里的跑道慢慢地跑着，没过一会儿，身后渐渐出现了同样匀速的脚步声，清欢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一下，结果那人却直接和她并排跑到了一起，并且刻意放缓了脚步，配合起她的速度来。 清欢扭头一看，脸上随即怔了一下，只见陈易冬一身深灰色运动衣，黑色运动鞋。一看就是全新的，跑得不急不慢，四目凝视的瞬间，他的眼睛里沉静如常。 “早。”他说。 清欢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只是渐渐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努力朝前跑去，但是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徒然的，不管她速度多快，坚持的时间有多长，他仍然能保持好步调，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身后不过两步远的距离。 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有些紊乱了，她咬了咬牙，又坚持跑了两圈后，才慢慢地放缓了速度，然后停下脚步，回头瞪着陈易冬。 太阳从云层中出来了，他的身形轮廓看起来格外清晰。乌黑冷硬的眉目，白皙清瘦的脸。他的呼吸明显也有些急促了，远没有面上看起来这样的平静，额间微微有了些薄汗。 清欢不由想起了原来两人短暂居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自己平时清晨都会起床跑步，天气好时就在外面跑，天气不好时就会在跑步机上跑，而陈易冬并不是一个喜欢体育锻炼的人，自己硬拉着他跑过几次后，就再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出来跑步，别墅里的那个健身房完全就是一个摆设，她搬进去后，才稍微派上了点用场。 所以今天他能跟上自己的速度和强度，到底还是让她有些吃惊的。 “跑完了？”他用毛巾慢慢地擦拭着自己额头的汗问。 清欢懒得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后，转身就往回走，陈易冬仍然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公园。这个时间还算早，从公园出来后，一路上都很安静。高楼大厦还沉默着，天空中偶尔有鸟飞过。 快到公寓门口的时候，陈易冬又主动开口问：“这里附近有家早餐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不用了，我家里准备好了早餐的。”清欢头也不回地答。 “这样啊，那明天你可以不用准备了，我们再一起去吃。”陈易冬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说。 清欢眉毛不可抑制地抽了一下，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陈先生，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什么地方？” 陈易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得一笑，直直地朝她逼近，清欢没有防备，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身体就抵到了墙，而他的脸庞离自己只有很短的距离了，彼此之间的呼吸都能够感觉到，她的脸募得红了，只好别过头去，咬牙道：“陈易冬，你别太过分了。” 他敛下眼，唇角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接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门禁卡来，刷了一下，玻璃门滴地一声响，然后打开了一个裂缝。 “你……”清欢愣在了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样子，难道是在失望吗？”陈易冬胸腔发出低低地笑声来。 “神经病。”清欢气得不行，转身朝大堂的电梯走了过去。 “清欢，明天见。”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清欢又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停下，径直朝前走了过去。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家 早晨陈易冬说“明天见”时，清欢之所以发愣，是因为她今天就要回老家去一趟，明早肯定不在。回国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能抽的出时间回去看父母，她心中十分的愧疚，趁着这次朗沐的项目有点转机的当口，就将所有的日程都往后推了两天，准备回家好好陪一下父母。 临行前她邀请苏静和自己一起回去玩儿两天，但是苏静却刚好没有时间，她目前正紧锣密鼓得筹划着自己的艺术餐厅的开业准备，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抽身乏术。 清欢有问过她要怎么经营这个所谓的艺术餐厅，当时苏静神秘一笑，然后拿出设计师的图纸给她看，整个餐厅的风格就是后现代艺术的，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画廊走道，从硬装到软装，包括所有的家具，都透露着一股凡人所不能理解的高逼格中西混搭风格。 “你这投资得下了血本吧？”清欢看了后试探性地问她。 苏静微微一笑，用手指向她比了一个数。 “我的天，你疯了吧，花这么多钱来投资一个餐厅，那得多久才能回本啊？”清欢见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问。 “没关系，这笔投资怀特答应帮我出，不算在我的赡养费里，算是离婚礼物吧。”苏静挥了挥手，不是很在意地说，“而且好歹我也是哥伦比亚商学院出来的高材生吧？你觉得我会连家餐厅都经营不好？本小姐要是没有点商业头脑，只靠着一副皮囊能混到今天的地步？” 一席话说得清欢哑口无言，也只好任由她去折腾了，反正这女人的家底一直深不可测，两人闺蜜这么多年了，自己始终没有搞清楚过苏静到底有多少钱，特别是这次离婚怀特给她的巨额赡养费，令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地努力奋斗的清欢简直望尘莫及，这次开餐厅的投资也许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苏静来说，确实是不值一提，权当是她无聊时的一个消遣罢了。 从S市到老家只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清欢吃过早饭后出发，到了小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如果说她这次回国，感觉S市的变化很大，更加繁荣、时尚。那么小城带给她的感觉，竟像是停留在五年前。城市依旧苍茫而陈旧，道路依旧狭窄又热闹，大公交风驰电掣的穿梭，那么多的地方，长江大桥、步行街、沿街数不清的小店，依然没有变。 母亲得知自己要回来的消息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一大早起来就去菜市买了一大堆她爱吃的东西，做了一桌子的菜。父亲虽然依旧是平日的那副模样，尽量保持着淡然，但是仍然能从他清晨起来就不断哼着小调中能看出他十分不错的心情。 等清欢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家中客厅已经坐满了人，两个姨母，姨夫，还有舅舅都过来了，正和父母围坐在一起满脸笑容地说着话，气氛热闹得就像是过年一样，见到自己进门时，都忙不迭地站起来迎接她，纷纷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清欢变漂亮了，气质也比原来好了。” “是呀，在国外待过的就是不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洋气了不少。” “真的是，和过去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的模样。” “那当然了，人家现在是大企业的高管，肯定和原来是没法比的呀。” …… 清欢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差点淹没，她一一和亲戚们打过招呼后，趁着去厨房帮母亲开饭的空档悄声说：“妈，舅舅他们怎么都来了？今天不用上班的吗？” 母亲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姨母他们听说你今天要回来，而且后天就要回去，就全部都说要来见见你，毕竟你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回来了。” “他们肯定不是因为想我了，现在这么热情，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吧。”清欢撇了撇嘴说。 “都是一家人，如果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就尽力帮一把吧。” 清欢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当初为了给自己凑去美国的学费，母亲将外婆遗留下来的那套老房子的分额卖给了姨母他们，果不其然没有到两年，那套房子便拆迁了，赔付了不少的钱，当时刚好父亲的病又犯了，在医院急需动手术，那笔手术费并不便宜，而自己那才刚实习，手里也没有什么钱，母亲就去找姨妈他们借钱来动手术，谁知道却被他们找个各种理由拒绝了，母亲苦苦哀求，而他们最后答应借出的钱，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 其实他们哪里是没有钱，而是都不看好清欢一家人，母亲没有工作，父亲又是一副病怏怏的身体，而自己则是那么多年都没混出个名堂来，没有人会觉得她出国念个书就会飞黄腾达了，还是怕借出的钱最后收不回来，而大家都是亲戚，如果清欢他们真还不上钱，总不能撕破脸闹得太难看吧，索性就不借这笔钱了。 当时父亲危在旦夕，母亲急得不行，最后还是通知了清欢这件事了，幸运的是，母亲告诉自己的时候恰好苏静也在，她得知了这件事后，二话没说，就借给了她这笔钱打回来，父亲也因此终于及时做了手术，捡回了一条命来。 这件事在清欢心中一直如鲠在喉，今天看见他们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在吃饭的时候，果然姨母他们就开始拐弯抹角地向清欢提出一些自己的要求来，比如表哥现在的单位效益不是很好，想出去闯一闯，想要她帮忙在S市找个大公司介绍一份工作；表哥的儿子快要念幼儿园了，最好再让清欢帮忙把小侄子弄进那所全国闻名的重点幼儿园去；再比如表妹今年大学快毕业了，也想出国去念书，想让清欢帮忙联系一下学校，最好就是她读的那所学校，能够通过关系直接入学是最好的，因为表妹的英语不是很好，考试的话怕不能过关...... 清欢听得心里暗自冷笑，他们这是把自己当成是市长了吧？就算是市长，他们提的这么多要求也不一定能满足吧？ 但是她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一条条地回应道：表哥想要进大企业OK，她待会儿就把自己知道的几家知名企业的人事招聘简章发给他，符合上面要求投递了简历后，HR自然会知道通知他去面试；表哥的儿子想要进那所幼儿园也可以，她待会儿就让人传一份申请表格过来，让表哥表嫂填了后发给学校，如果学校看了表格后愿意录取的话，自然会通知他们；表妹想不用考试去哥伦比亚商学院念书，可以啊，让舅舅给学院捐栋大楼吧，到时学校也许看情况酌情处理表妹免试入学的资格。 一席话说得众人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心里有些憋气，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清欢，都只好默默地低头吃饭。 吃完饭众人准备离开时，姨母还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清欢啊，你还是得多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一个女人没个家，这个年龄了还没个孩子，挣再多的钱来有什么用啊，钱再多，也始终算不上是个完整的女人，对吧？” 清欢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定神闲地笑了笑，“还是别了，姨母，如果以后我的孩子生出来上个幼儿园还得四处求人，丈夫找个工作还要到处碰壁，那我还是宁愿不完整算了，过得没那么心塞，对吧？” 姨母听了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却也知道自己在清欢这里讨不到好，只得转身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黑着一张脸离开了。 “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等客人离开后，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收拾一边开口。 “我就是烦他们这种要别人帮忙还诸多要求，也不掂清楚自己的斤两，一旦知道你不愿意或是无法帮得上忙的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恨不得在你身上再踩几脚的人了。”清欢冷哼了一声，“我今天说话还算客气了，要不是因为都是亲戚，再难听的话我都能说出来，免得他们认不清现实……”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一个人在外面多让人不放心啊？”母亲不赞同地皱了皱眉说。 “好啦，妈，我难得回来一次，您就别忙着批评我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好不好，我们母女好久没一起逛过街了……”清欢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刚刚那种无谓的人或事情上，忙拉着母亲撒娇地说。 母亲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到底还是想珍惜和女儿在一起的短暂时光。 收拾完后，清欢和母亲就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商场逛街，在等母亲试衣服的时候，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无聊地张望，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只见那人正和一个年轻的女子亲昵地走在一起，两个人挽着手，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感觉，这个男人清欢也认识——正是赵美心的丈夫，她们一同的高中同学吴青峰。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会友 午后阳光清澈，清欢将车停好后，按照赵美心给的地址徐徐地沿着小街走着，这一条街的变化并不大，和自己离开前差不多，最后来到一家咖啡厅门口，还没有进门就透过落地窗看见了赵美心一个人坐在窗边，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正在低着头看着手机。 清欢推门进去，来到她坐的桌旁，轻声喊道：“美心……” 赵美心一顿，抬起头，看着她，眼中募得就爆发出光彩，一下子站了起来：“清欢！” 清欢把给她带的礼物放在旁边椅子上，走过去，伸手抱住她。两个人眼睛都湿了。两人许多年未见了，坐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赵美心听她讲着自己这几年在国外的事情，眼中时不时露出羡慕的神色来，在停顿的空隙时悠悠地叹了口气，“清欢，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么多年苦头没有少吃，每天都被老板和客户变着法的折腾，哪有你过的悠闲自得的？”清欢笑了一下，“我听我妈说你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今天怎么没把孩子带出来给我瞧瞧？” 赵美心笑了笑，眼睛里露出一丝涩然来，“老大在上幼儿园，老二还小，平时也是由爷爷奶奶照看的时间比较多，今天我出来时老二已经睡着了，就没带出来，现在我确实挺悠闲的，有时候甚至会闲得有些怀疑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而像我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头……” 清欢看着她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眼角却已有了很细很细的一道皱纹。又想起了昨天在商场遇到吴青峰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原来不是这么消极的性格，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感觉你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美心脸色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我想，婚姻大概就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方式吧，你只有结了婚，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原来所有的憧憬和幻想破灭的感受，也才能明白，真正从女孩蜕变成为一个女人是一件多么让人无奈和绝望的事情。” 清欢怔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以前认识的赵美心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哪里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在一杯咖啡，一张沙发里度过。清欢静静的听着赵美心聊着这五年她身边发生的事情。 赵美心和吴青峰结婚后，赵美心的父亲就将吴青峰安排到了自己的公司里去上班，吴青峰很聪明，也很勤奋好学，很快就将自己手里的业务做的蒸蒸日上，也得到了赵美心父亲的赏识，派给他的工作渐渐地也重要了起来。 工作重要了，自然也就比原来忙碌了，他留给赵美心的时间也就开始少了起来，在她怀孕的期间还算是嘘寒问暖，很多事情都比较上心，可是在自己生了孩子后，吴青峰就以工作很忙为由，将父母接过来照顾她，自己就逐渐地开始早出晚归，每天两人见面的时间少的可怜，刚开始时赵美心因为照顾孩子的原因还没有在意，等她慢慢回味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劲时，就在吴青峰的手机上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删除掉的，和公司新进的一个女实习生的暧昧聊天记录。 当时的赵美心气得全身发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结婚还不到一年，吴青峰居然就这样对待自己，她差点将手机砸到酒醉不醒的吴青峰脸上，可是等心中的那股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后，她又冷静思考了一下，不管是因为自己感情的因素，还是孩子的缘故，她都还不想和吴青峰离婚，如果不想离婚，那势必就不能将事情闹大，免得最后收不了场，于是她用雷霆手段将那个女实习生赶出了公司，并且和吴青峰摊牌，如果再被自己发现一次，那么两人就离婚，到时候孩子和财产都归自己，他什么也得不到。 吴青峰当时倒是很诚恳地向她保证，像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每天又很乖觉地按时上下班，很多所谓的应酬也减少了，赵美心的心里顿时稍稍安定了下来，想着只要他能改过自新，一心一意和自己过日子，那么对于他之前的那些事情自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于是这件事她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清欢听着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美心，你真傻。” 赵美心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哽咽着说：“我确实很傻，傻到以为自己可以捂热一颗像石头一样冰冷的心，却不知道，一个男人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不管你是不是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为他生儿育女，这些都没有用，他的心里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可惜等赵美心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晚了，在她怀二胎的时候，吴青峰忽然宣布要从她父亲的公司里出来，自己单独创业，而他成立的公司的经营范围，和她父亲的公司很大部分都是重合的，他这一走，就带走了大部分的客户和资源，赵美心父亲公司的业绩一落千丈，到现在只能是勉强维持而已。 这个时候赵美心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个女实习生一直没有断，那个女人离开公司后，他又托人将她弄进了一个客户的公司，两人一直藕断丝连至今。而吴青峰自从开了自己的公司后，就越发肆无忌惮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很多时候在公共场合也丝毫不会避讳，面对着这一切，赵美心无能为力，也只能拼命地把苦水往肚子咽。现在她和吴青峰的婚姻生活只维持着形式上而已，实际上吴青峰长时间不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暮色一点点地降下来，清欢和赵美心又在附近一家餐厅去吃晚饭，她点了两瓶红酒，倒在玻璃杯里，和清欢一人一杯地慢慢喝着，等两瓶酒快见底的时候，清欢已经有些微醺了，赵美心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说：“清欢，你知道吗？我真的特别羡慕你，你从小就比我勇敢果决，说不爱了，就能立刻转身去过自己的生活，丝毫不托泥带水，哪像我，将生活过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失败至极。” 清欢静默不语，又喝了一口酒。 赵美心又苦笑道：“可我有时候也会想，当初如果我听了你的话，不那么固执，不将自己的幸福系于一个男人身上，再努力一点，勤奋一点，独自接替我爸的公司，是不是人生也会不同？虽然做不到像你那么精彩地活着，但至少，我也会走在不一样的路上。可是后来我想，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做不到的。我根本做不到像你那么努力，那么勇敢，我吃不了那么多的苦。我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和吴青峰离婚，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可是一想到离开他后自己要面对的风雨，心里就忍不住害怕，又会对自己说，算了吧，忍受吧。生活不就是这样，何必去受那个苦，何必去冒那个险，万一失败了呢。只要他心里还有孩子，不愿意和我提出离婚，我就能安稳度过下半生，而且万一离婚后遇到的条件更差呢。于是我就想这么凑合着过一辈子，也不赖嘛。可是……”她哭了出来：“我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我的生活一团糟。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和大部分人一样，不够勇敢，不够努力，只想着安分守己地度过当下的生活。但每当我问自己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三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反而原来很多美好的东西都渐渐地离自己而去，现在的我，过得就像是行尸走肉，麻木，却无法终结这种生活。” 清欢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抱住她说：“你在说什么傻话，根本不是这样的，美心，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正直，待人最真诚的人了，你原本就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谁这一辈子不会遇到一个渣男呢？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人赔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得你知道吗，美心，不值得......” 赵美心抱着她的手臂，眼泪不断地往下流，“清欢，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可是我不敢啊，每次看见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要是我以后没办法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该怎么办？他们跟着我吃苦了怎么办？但是如果他们不在我的身边，我又没有办法忍受那样的生活，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忍耐，就算是为了孩子……” 清欢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她突然觉得特别难受。自己从来没有想到，生活居然能将一个人肆虐成这幅模样，原来这就是岁月真正的面目。有的人止步不前，有的人逐渐走远，有的人不甘平凡，有的人愿意平庸度日，可最终我们都在失去，在失去中前行。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遇 夜已经深了，清欢将赵美心送回了家，孩子和老人已经睡下了，客厅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她将赵美心扶上楼的房间，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倒在卧室的沙发上。 赵美心呻吟了一声：“水……” 清欢自己都晕晕乎乎，还是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给她，赵美心并未完全喝醉，喝了水后又清醒了一些，睁开眼，目光发散地望着天花板。 “美心，其实生活真的不该是这样，你越是害怕失去，反而失去的会是更多，婚姻只有遇见对的人了，才会美好，我不敢保证你离开他后一定会比现在生活的更好，但是至少精神上可以解脱，未来还有希望，你这样忍气吞声才是真的苦，人生真的只有一次，不要让一个不爱你的人荒废了自己。”清欢忽然轻声开口。 赵美心怔了怔，眼泪忽然无声地往下流。 清欢握了一下她的手：“在你没考虑清楚前，我不想逼你做任何决定，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真正担心的那些问题不是妨碍你重新开始的关键因素，如果你没有面对真实问题的勇气，那么最后痛苦的人只会是自己，明天我就要离开了，你好好想清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等你想要面对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陪在你身边，帮你一起解决这些问题，好吗？” “清欢……”赵美心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清欢轻声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美心，我知道这样的原则很难，但是关键是你自己是否足够坚定，是否敢于直面真实的内心，如果你做到了这两点，即使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也没关系，没有谁的人生永远都正确。很多感悟和体会往往是从错误中来的，当你能够撇开所有外界的声音，去倾听内心真实的声音时，你的人生，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到那时，你会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赵美心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可她的内心，更加震动无声。她忽的抱住清欢，说：“对不起，清欢。”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清欢一下笑了起来。 “我一定很让你失望吧？把日子过的这么乱七八糟……我爸妈那里也是，他们一定会很难过……” “你傻不傻，这又不是你的错，你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真正关心你的人，都希望你能幸福，你幸福与否，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赵美心又哭又笑。两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慢慢喝水，发呆。清欢说：“美心，这次回来我又遇见陈易冬了……” “真的？”赵美心有些惊讶地开口，“那你们？” “他好像是想要我回头，”清欢笑了一下。 “你怎么想的呢？”赵美心沉默了一下问。她知道当初清欢有多爱陈易冬，那次的不告而别差点将清欢彻底地击垮。 清欢站了起来，看着窗玻璃上模糊的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么多年了，我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将自己的幸福系于一个男人的身上，爱情这种东西，总是听说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赵美心怔了一下，然后轻声叹息了一声，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今天都这么晚了，要不你就在我这儿睡了吧。” “没关系，我答应了我妈要回去的，你去洗洗睡了吧，我回去了。” 赵美心点了点头，知道清欢母亲和她现在见面的时间不多，也没勉强。 于是清欢怕她情况不好，看着她进了洗手间后，里面传来水声后，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洗过澡后，她躺上床，此刻酒精的后劲才像是突然上来了，意识很快有些不清。可脑子里某一块地方，似乎又格外执拗地清醒着。她的脑海里抑制不住一直浮现陈易冬的样子，许是酒精的作用，过往的种种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走过，心里忽然觉得特别难受，胸口滞涩难受。 清欢擦着眼泪，借着酒精的作用，摸出了手机，翻出了他的号码，然后拨通。 “喂，”低沉的，熟悉的嗓音传来。清欢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可又笑了：“陈易冬……” 电话那头的陈易冬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哭了？” “没有……”清欢回答道，“我明明在笑。” “你喝酒了？”他的嗓音更沉。 “嗯。”她的嗓音突然沉静下来，“陈易冬，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想和我重新开始吗？” 陈易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 清欢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胀的感觉，她静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对不起，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我睡了，晚安。记得坚持跑步。” “好，”陈易冬的嗓音里忽然就带了一丝温柔，“你在哪儿呢？” “我回老家了。”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清欢又盯着手机发了会儿愣，然后眼睛里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来，没关系，这是他欠我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在心里默念。 天边，月亮已经高高悬挂着。陈易冬放下手机，只静默了几秒钟，拿起外套，就走出房间。 第二天一早，清欢还是像平时那样，早早醒来。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也睡不着，干脆起来。走出来后看见母亲正在做早饭，看见她后就有些惊讶地说：“这么早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清欢笑了笑：“睡不着了，我出去走一圈。” “去吧，记得一会儿回来吃早饭。” 下了楼，天刚亮，路上的行人很少。清欢正准备过马路，抬起头，却瞥见楼下就停了辆蓝色阿斯顿马丁。她习惯性地瞄了眼车牌，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的的确确就是。 清欢愣在了原地。 昨晚喝酒后的记忆，她隐隐约约记得大概。现在大致也有了猜想，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心中是种说不出的感觉，惊讶，悸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但是走到车窗前时所有的情绪都在那一瞬间压了下来。 然而窗户全关着，车子也熄了火。深色玻璃之后，他趴在方向盘上，枕着双手，一动没动。黑色的衬衣，近一米八的挺拔男人，竟然就这么窝在车里睡着了。 清欢站在车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周围安静又温暖的阳光和街道。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然后低下头，在车旁的路边，找了快干净的空地，直接坐了下来。就这么坐着，不去管周围行人的目光。她抬起头，看着这渐渐苏醒的城市。阳光照在身上，越来越温暖。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只听见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跑完步了？” 清欢转过头时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刚跑完，你专程过来跑步的？” “嗯，”陈易冬唇角也勾起了抹淡淡的笑意，她的笑脸映在自己的眼里，那因笑意而更显灵动聪颖的眉目，竟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尽管记忆其实因为太多次的重复描画，反而变得模糊。可在重见这笑靥的一刹那，他已清晰感觉到心脏被牵动的阵阵甘甜和痛楚。 清欢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说：“饿了吗？我们去吃早饭。” 陈易冬笑了笑，“饿了。” “那走吧，我妈在家准备早餐，你有口福了。” 陈易冬脸上的笑容就滞了一下，“我……” “怎么，不敢去？”清欢转头面带挑衅地看着他。 “走吧。”陈易冬沉默了一下，果断地决定。 顾家饭厅里，饭桌上围坐着四个人，大家都默默地喝着豆浆，清欢的母亲偶尔抬眼看一眼陈易冬，眼里就露出一丝满意来，然后又看一眼清欢，见她只顾自己低头吃，就嗔怪地说：“清欢，别只顾自己吃呀，让你们同事也多吃一点。” 清欢瞟了陈易冬一眼，眼睛转了一下，夹了块葱油饼到他碗里，然后笑眯眯地说：“快，我妈让你多吃点。” 陈易冬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夹起碗里的葱油饼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清欢愣了一下，如果自己没记错的，他是最讨厌吃葱的……清欢的母亲不明所以，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慈祥的微笑来。 吃过饭后，在母亲的极力建议下，清欢又带着陈易冬一起出去转一圈。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非常蓝，阳光清透。他们沿着公园里的小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你为什么要告诉你母亲我是你的同事？”陈易冬沉默了一下问。 “难道要告诉他们你就是那个在我最无助和困难的时候消失不见了的前男友？”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那样我妈会让你进门？” 陈易冬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的眼里有一丝让人猜不透的复杂情绪。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没带司机？”静了一会儿后，清欢朝前走了两步，转移了话题。 话刚落音，就感到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自己，慢慢收紧，令她的身体完全贴在自己怀里。然后低下头，开始轻轻地蹭她的脸，“清欢，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的心里忽然就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来，既酸涩，又有些胀痛，眼眶里抑制不住的一股温热液体就这么流了下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来 看见她脸上的泪水，陈易冬怔了一下，然后轻声叹息了一声，用手指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清欢有些不自然地微微侧过头去，不再看他，很快，她面前的阳光被挡住了。 他的脸俯过来，找到她的唇，轻轻吻着。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面目。一开始，他只是用唇，触碰摩擦着她。然后慢慢地吻了进去。他的手，也缓缓扶住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的脸，也静静贴在一起。这么安静，这么温柔的一个吻。可是在炫目的阳光下，清欢却清晰感觉到，当他纠缠上来的一刹那，那触电的感觉，便从身上轰然炸开，一直痛击到她的肺腑心脏里。他吻得那么轻，他的手指无声插入她的黑发里，明明已经多年不见，他却好像已经这么吻过她千百遍，而她亦然。 那是灵魂被触动的感觉，她知道，这么多年了，无数人从她身边经过，却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能够触动过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清欢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直以为已经死去爱情其实从未真的死去了，其实只是它一直在下沉，下沉，沉到连她也够不到寂静深谷里。 她的的泪水又慢慢地掉下来，他察觉了，抬手拭去。然后将她拥得更近，轻声说：“清欢，对不起。” 清欢埋着头，低声地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陈易冬将她的身体扳正，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所以……你肯回头重新看我了？” 清欢深吸了口气，将他推开了一点点，“不，陈易冬，不是回头，只是重新尝试开始，我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是否还能合适在一起，对我们彼此而言，你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过去我真的把你这个人彻底放下了。现在，我们即使真的尝试，也不一定能成功。所以，你确定要这样？你真的愿意？” 陈易冬静默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说：“这可是我唯一的机会，也可以说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你觉得我会不愿意吗？” 清欢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沉默片刻，她抬起头，在他的侧脸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四目凝视，他慢慢笑了。那深邃而清朗的眉眼间，笑意竟然刹那极深。他转过头去，不再与她对视。却拿起她的一只手，隔着衬衣，按在自己左胸上。掌下传来温热，还有不太平稳的心跳声。 清欢装作不懂的样子，低下了头。 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就准备出发了，母亲一边往她箱子里塞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要记得吃好，尽量多在家做饭吃，不要总是叫外卖，外面东西都不干净，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清欢听得眼眶一热，从后面将母亲搂住：“等我忙过这阵，就把你和爸都接过去。” 母亲笑了一下，“我和你爸在家里待惯了，你让我们去那大城市我们也不习惯，不如家里住的舒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了，你的事业就算再成功，也不如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妈……”清欢有些无奈地开口，这次回来母亲总是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将话题扯到自己的终身问题上。 “我看你们那同事不错，人家都追到这里来，说明对你上心，我看这小伙子不错。”母亲笑眯眯地说着。 清欢在心里苦笑了一声，面上却镇定开口：“妈，人家只是过来出差，哪里就是专门追过来了。” 母亲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将行李放上车后，清欢和陈易冬就一同出发返回S市了。 坐上车后，清欢将安全带系上，又看了他一眼，“你和我一起开车回去，那你的车怎么办？” 陈易冬淡淡地说：“让司机来把车送回去就是了。” 清欢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了，她昨晚到底喝了酒，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刚想拿出眼罩戴上，手却被他握住了。她侧头看他一眼，他一脸平静坦然。 清欢想将手抽回来，却发现竟然无法挣开，只得转头看了他一眼，“陈易冬，你干嘛？我还不是你的女朋友……” 陈易冬看着她。终于能够这么近这么安静的凝视，竟觉得她比五年前还要白皙清丽几分。只是乌黑的眉目间，有浅淡的、自信的神采，这几句话她说得波澜不惊，居然带着几分从前没有的倨傲，可又像是成熟男女间欲拒还迎的挑衅。 陈易冬的心头就这么怦然一动，面上却慢慢笑了，淡道：“没关系，就快是了。” 清欢不再理他，径直拉下眼罩开始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轻轻掀开眼罩，车停在高速的一个休息区内，他也转头沉沉睡去了，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不知何时，还是被身旁的男人给牢牢握住。她没有动，抬眸看着他。他昨晚毕竟通宵了，此刻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目舒展。 清欢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宽平的额头，笔直的鼻梁，还有微高削瘦的颧骨，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却又似乎改变了许多。 一时间，她竟觉得移不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这时才感觉到，心里一直有一个缺失了的地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补了起来。 回到公寓后，陈易冬和清欢先各自回家，她推门进去时，正看见苏静刚洗了澡，正披着浴袍不知在和谁打电话，唇角勾勒着一抹亮眼的微笑。 “回来了？”苏静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就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清欢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的笑脸，挑了挑眉，“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一脸春意的样子？” “一个朋友，”苏静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将额前一抹湿发捋了一下。 “什么朋友啊？”清欢继续问。 “你还有完没完啊？跟我妈似的，那么多问题……”苏静白了她一眼，转身走进浴室去吹头发了。 清欢狐疑地看着她的背影，见问不出些什么了，也没再继续，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等她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静已经打扮妥当，正坐在沙发上涂口红。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清欢走进厨房拿了厅冰啤酒，打开喝了一口问。 “嗯，合伙开餐厅的几个朋友约着吃饭。” “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正好我也没吃饭。”清欢眯了一下眼睛，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苏静看着她笑了一下，才站起来有些歉意地开口：“今天是去别人家里聚会，你没早点告诉我，可能会有些不方便，下次吧，下次我再带你去。” 清欢哦了一声，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苏静当没看见清欢的眼神，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就提着包蹬蹬蹬地离开了。 这一晚，苏静彻夜未归。 清晨，清欢照旧下楼跑步。一出门，就见陈易冬一身黑色运动衣，站在花圃旁。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望着她。 清欢没有丝毫的意外，朝他微微一笑后，就率先朝着公园方向跑了过去，他很快跟了上来。 要说 人的感觉，实在是种奇怪的东西。平时自己一个人跑步，也不觉得有什么，心情始终平静。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他，虽然两人跑步时也不怎么说话，可是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清欢的心总是不太宁静。 跑了大概半个小时，陈易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清欢以为他不行了，放慢速度回头看他。然后就听到他说：“清欢，我跑不动了。”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她撞见他漆沉如墨的眼睛，然后人就被他往怀里抱。 清欢的脸一下就红了，心尖也颤了一下，她极快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故作镇定地开口：“陈易冬，跑步就跑步，你这是干什么？” 说完就加快步伐朝前跑了过去。 陈易冬的希望落空，眼里露出一丝遗憾来，然后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晨曦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看上去竟然异常的和谐，而这和谐的一幕，也被一个隐藏在不远的树丛中的镜头抓拍了下来，直到两人都已经离开公园后，一个身影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他满意地看着相机里刚刚的抓拍镜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清欢和陈易冬并肩往回走着，这时阳光已经不知不觉地铺满了整个小区的小径，走进大堂后，两人又一起乘坐电梯，清欢像往常一样，拿出毛巾擦拭着额上和脖子的汗水，陈易冬看见了她习惯性的动作，说：“我来吧。” 清欢一怔，手里的毛巾已经被他拿走了。 在密闭的空间里，清欢面对着他站着，不知怎的，竟微微有些颤抖。眼角余光，瞥见他低垂沉静的眉目。他仔细地替她搽去汗水，先是额前，再是脸颊，然后是脖子，擦到脖子时毛巾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胸前的位置，明明他根本没有用手触碰自己的身体，但是皮肤却窜起阵阵酥～麻感，覆盖整片背部，然后席卷全身。她的脸也有点发烫。。 ------------ 第一百二十章 过去 清欢几乎是逃一般回到公寓的，洗澡的时候，水流冲过陈易冬抚过的那块肌肤时，仿佛都还能感受到那种战栗的感觉，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触碰到那里，又像是触到电一般地极快移开。 她咬了咬唇，顾清欢，你是太久没男人了吗？表现地这么饥渴干什么？ 清欢有些恼怒地用沐浴乳冲洗着身体，足足洗了半个小时，然后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收拾好东西后下楼开车去上班。 到了公司后才发现今天到的时间比原来还要早一些，但是办公室里的灯已经亮着了，参加朗沐这个案子的员工差不多都到齐了，正在努力赶着这个项目的进度，清欢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上次的拓展效果不错，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大家都没有松懈下来。 看见她上班后，叶珊就跟着她走进了办公室，“温迪，朗沐那边的方案基本都通过了，现在就剩下要说服千叶那边同意朗沐的报价，还有启达那边剩余的百分之五的股份归属问题了。” 清欢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叶珊一眼，忽然开口：“要不和千叶那边沟通的事情你去进行吧。” 叶珊怔了一下，“我吗？” “怎么？没信心？”清欢挑了挑眉问。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我还没有正式跟过项目……”叶珊愣了愣说。 “那正好这次后就有了，你负责去和那边对接一下。”清欢挥了挥手说。 叶珊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来，应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刚离开，清欢就接到弗兰克的电话，“中午一起吃个饭。” “没时间。”清欢懒洋洋地回答。 “我马上要回国了，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你难道都不给我送个行？”弗兰克在电话那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着。 “你要走？”清欢怔了一下。 “对啊，明早的飞机，如果你不陪我吃这顿午饭，我可就不走了……”弗兰克有些无赖地说。 清欢扶了扶额，有些搞不懂弗兰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了一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弗兰克就在清欢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厅订了包间，餐厅装修得很雅致，在一栋商业楼上，清欢走进去的时候不由有些惊讶，弗兰克对周围餐厅的了解情况完全超过了她。 到了小包间，一整面墙都是玻璃，可以俯瞰整个S市的景色。此时是午后，阳光覆盖大地，一望无际的楼宇沐浴其中。清欢有点被这胜景震慑到了，走进窗边，手也按在玻璃上，凝神往外看。 “是不是很美？”弗兰克摇晃着红酒杯，有些得意地说。 “确实很美……”清欢喃喃地说。 弗兰克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按在旁边的墙上，另一只手也按在玻璃上。再往前一步，就能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他不由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你今天到底是几个意思？”清欢很快从眼前的美景中回过神来，转头皱眉看了他一眼，“上次要你放弃朗沐你死活都不肯，这次又是怎么想通的？” 一刻短暂的美好被打破，弗兰克轻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走到桌子旁坐下，摊了摊手，“我要回国并不代表NE会放弃朗沐的项目。” “什么意思？”清欢拧着眉，有些不解地问他。 “没什么，我要离开NE基金了。”弗兰克看似不经意地开口。 “你要离开NE了？为什么？”清欢十分得惊讶，“NE可是你一手打造起来的，你舍得放弃？” “人总要学会取舍，我有更重要的东西不想放弃，只得放弃它了。”弗兰克笑了笑，叹息了一声说。 “还有什么东西会比NE更重要？” “当然有，比如说，你。”弗兰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温迪，我知道你对朗沐的事情势在必得，如果我继续下去，一定会和你站在敌对的那一面，相信我，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我又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做罔顾公司利益的事情，这太不专业了，权衡之下，只好选择离开了。” 对于弗兰克深情的告白，清欢没有任何反应，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才说：“没想到你这只老狐狸居然会栽到戴维的手里……” “温迪，你怎么能这样看我，我有那么糟糕吗？”弗兰克不满地嚷嚷了起来，“戴维那种人怎么可能是我对手，我只是不屑于和他计较而已。” “看来这次你的跟头栽的不轻，”清欢头也不抬，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那你后面怎么打算的？” 弗兰克忽然闷了起来，娴熟地用筷子夹菜，没有说话。 这时清欢的手机响了。她看一眼对面的弗兰克，走到窗边才接起。 弗兰克低头吃着东西，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喂，”清欢轻声说。 “喂，”陈易冬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吃饭了吗？” “正和一个朋友在吃。”清欢唇角勾着一抹微笑说，“你呢？” 他笑了：“我也正在吃，跟一群投资经理。不太好吃。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来接你吃饭。” “今晚不行，我要加班。”清欢想了一下说，“改天吧。” “好，那改天。” “好。” “清欢，我想你了……”他说。 清欢静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她一回头，就看到弗兰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清欢坐下来继续吃东西。 “你在和谁讲电话呢？笑得那么温柔。”弗兰克看了她一眼后说。 “一个朋友。” “朋友？”弗兰克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那个人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清欢眉眼不抬。 弗兰克沉默了一会儿，才端着红酒杯喝了一口，“温迪，我原以为你那么聪明一个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 清欢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才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弗兰克的眉毛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然后站起身来，语气生硬地开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不顾清欢的诧异莫名，径直离开了。 弗兰克离开后，清欢一个人坐在包间里，望着面前一大桌的菜，又愣了一会儿后，才继续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菜都吃了，才叫服务员进来买单。 晚上加完班回到家里，苏静依然没有在家，清欢换了衣服后就揉着酸痛的后颈准备洗澡，这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却突然响了一下，她拿过一看，是陈易冬发来的信息，问她加完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清欢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打了一个好字。 下楼时已经看见他的那辆阿斯顿马丁停在街边了，拉开门进去时就听见他问：“想吃点什么？” “随便吧，都可以。”清欢不是很在意地说。 陈易冬想了想，就发动汽车朝前开去，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很深的巷子，一排排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一家的灯是亮着的，清欢走近一看，却是家卖小龙虾的，生意看起来很好，不大的店铺里坐满了人，大家都就着啤酒剥着龙虾，互相聊天聊得兴高采烈。 老板见又来了客人，急忙迎了出来，在店外又给临时加了张桌子，清欢和陈易冬就这么相对着坐在了街边。 点菜的时候，清欢看着菜单问：“你想吃些什么？” “你喜欢吃的我都可以，你安排吧……”陈易冬笑了笑说。 清欢愣了一下，此刻的情景忽然让她想起原来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要夜宵的时候才能在一起吃饭，本来刚开始时是他带着她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但是后来发现她总是喜欢一些街边的小吃店里的东西，他就开始收集各种街边网红小吃店，每次到吃夜宵的时候就带着她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刚开始时他的胃还有些不习惯这些吃的，也是清欢点什么菜自己就吃什么，吃完回去后总是拉肚子，好长一段时间后，才渐渐适应过来。 此时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让清欢心里涌起一股又酸又胀的感觉，眼眶不知不觉竟有些红了。 对面的人见了后就叹息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抚摸她耳边的碎发，他的手指修长而柔软，清欢被他摸得又痒又麻，两人谁也不说话。 吃完夜宵后，又一道回了公寓，清欢上楼后，就洗了澡上床睡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梦中男人的手指，干燥而微凉，他的脸，他的黑发，他低沉的笑声，他怀里的温暖都让清欢感觉到心底迸发出的深深爱意，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要淹没过她的整个身体。那是一种放纵而无法阻挡的情绪，比与他重逢后的每一刻，都要真实。 朦朦胧胧，却锥心刻骨。 然后，不知是何时的瞬间，身体冷却下去了，心也冷却下去。她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影，在晨雾中远去。离开了她，毫无留恋。 她追着他的步伐，追不上。尽管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的任何话语，可是清欢却清晰感觉到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酷和决绝。 某种尖锐的、似曾相识的刺痛，一下子扎进她心里。她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充满泪水……然后猛然惊醒。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故居 苏静开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可以让人稍微看清楚客厅的情况——清欢披着件丝缎的睡袍，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那堵墙，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清欢？”苏静也不敢开灯，踮着脚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终于舍得回来了？”清欢像是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她，有些戏虐地开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梦游了。”苏静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然后顺手按下墙上的开关，顿时客厅里就光亮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清欢眼睛稍稍有些不适应，她抬手挡了一下后，看见墙上挂着的钟时针刚好指向了3。 “对了，给你说件事啊，”苏静一边朝卧室走过去一边说，“我准备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清欢有些讶异地看向她的方向，“你要搬到哪儿去？” “餐厅快开业了，我准备找个离那里近一些的地方住，这样每天来回也方便一些。”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搬？”清欢沉默了一下问。 “就这几天吧，我已经托人在找地方了，找到了收拾一下就搬过去，等餐厅开业了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干脆买一套，免得租的地方总是没有那么合心意的。”苏静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卧室里传出来。 清欢沉吟了一下后，才慢慢从沙发上起来，走到苏静的卧室门口，靠着门轻声说了句：“你真打算扎在这里了？” “这里挺不错的啊，经济发展不错，城市建设也好，我觉得挺合适定居的。”苏静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梳妆台旁开始将头发松散开来。 “我看主要是人不错吧？”清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开口。 苏静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也没有否认。 “你和怀特不是还在办离婚手续吗？你不怕被他的律师抓到什么把柄了，到时在财产分配上给你什么苦头吃？”清欢见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不由皱着眉开口。 “放心吧，怀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然当初我又怎么会和他结婚，现在这种结局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他找到了他的真爱，我也寻到了我的意中人......”苏静不以为然地说。 清欢见她笃定，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勾了勾唇角，“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那位意中人？” 苏静神秘地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这边安排好了，自然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见她故作神秘，清欢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了，转身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刚转过身就听见苏静的略显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清欢，你真的没什么事吗？” 清欢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就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迈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回到房间后，她没有开灯，而是抱着一个抱枕坐到了飘窗上，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出神，人是健忘的动物吗？也许是的，她想着，不然自己这几天和陈易冬接触下来，怎么会多出那么多无谓的情绪来？像是早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情，虽然自己过去花了那么多的时间逼迫自己去忘却......清欢闭了闭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想再管自己心中这股复杂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反正现在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易冬手里朗沐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 清晨，清欢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陈易冬照旧站在花圃旁。不过今天他手里拿着杯咖啡，一口一口喝着。看到她来，他把手里的纸杯丢进垃圾桶里。 “早。”清欢微笑着看他。 “早。”他今天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疏懒，深灰色的运动衣，更显身材高瘦，面孔清朗。待她走近了，他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一下。 清欢的心神微微一漾，任由他亲吻着。他的嘴里有淡而醇的咖啡味道，是她喜欢的味道，等他松开了，她才说：“清晨最好不要空腹喝咖啡。” 朦胧的晨色，陈易冬低头看着她：“是吗？” 清欢到底还是笑了，说：“什么’是吗’？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你会不知道？” 陈易冬也笑了。伸手在她脖子上轻轻一碰，指腹摩挲，宛如从前那样。清欢的感觉又痒又麻，竟如同当年般心头一跳。 谁也没说话，一切微妙的情绪似在无声之中。两人朝前方朝阳中跑去。 不得不承认，男人的体力恢复速度还是很快的。起初几天，他虽然能与她并肩，但跑完明显还是挺疲惫的。现在，他却显得很轻松了。 跑完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回去的路上陈易冬问她，“今天是周末，有什么安排没？” “上午要去公司开一个视频会议。”清欢想了一下说，然后转头看他，“你呢，不用加班吗？” “最近没什么事情。”陈易冬简洁地回答，“开完会后没事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 清欢想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清欢开完会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陈易冬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了，上了车，没开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清欢下了车，望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建筑，微微失神。 陈易冬已将她的肩一搂：“走吧，先进去。” 是他原来的那套别墅，外观看起来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些年过去了，楼体的颜色始终还是要深一些，却并没有影响它雅致的外观。 陈易冬掏出钥匙打开屋门，迎面所见一切家具陈设，竟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室内干净而整洁，应当是定期有人来打扫。 清欢站在客厅中央，过去的回忆一幕幕地重新浮现在眼前，他清晨在厨房里为她做早饭，两人一起在沙发上嬉戏打闹，一起给院子里的那颗芭蕉树浇水…… “走，上楼去。”陈易冬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轻声地问。 “我回来拿点东西。”他的嗓音低沉，拉着她一步步地往上走。 到了主卧室，清欢看见里面的陈设几乎没有怎么变动过，甚至连沙发上的那条薄毯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床的旁边放着一个纸箱，上面贴着她的名字。 清欢看了陈易冬一眼，他脸色沉静。她走过去，轻轻打开箱子，里面却是一堆零碎物件，都用透明塑料袋封了起来。都是之前自己在这里住的时候留下的一些私人物品，她当时走的急，这些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拿走。 她心里一颤，闭了闭眼，合上箱子，轻笑着说：“这些东西都没用了，你还留着干什么？” 陈易冬没答，只是从背后抱紧了她。 清欢咬了咬唇，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带她到这里来，想勾起她过去的回忆，重现两人之前甜蜜的点点滴滴……可是他怎么会想不到，这里除了那些美好的回忆以外，也是她整个伤痛最开始的地方，那个时候，他将自己独自遗留在这里，然后整个人都杳无音信，也是在这里，她被警察带走，对未来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惊慌失措。 然而他是男人，她是女人，当他低头沿着她的耳垂，细细亲吻的那一刻，她还是感觉到心在颤抖。 “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明明身体已经沉醉在他的亲吻中，但是大脑还是有一丝清明，清欢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多年来一直无法令她释怀的问题。 陈易冬将她扳过身来，捧着她的脸，眼眸里有些浓得化不去的色彩，盯了她一会儿，才轻声叹了口气，牵着她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缓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再问这个问题了。” “我想我应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清欢固执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连一面都没有露过？” “当年莫何和Miss宁的事情出了后，我知道他们真正针对的人是我，而你不过是受我连累而已，但是当时的我太自信了，以为就算他们算计了我，我也能将这件事情解决，也以为自己有能力保护你，不让你受到牵连，于是我就动用了一部分家中的关系来处理这件事，却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有心人利用。”陈易冬低低地说着，然后抬眼看了她一眼。 清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小的时候身体不是很好，一直都是在爷爷的身边长大，和父母的关系比较淡薄，而我的母亲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我和姐姐的人生她都想掌控，爷爷在世的时候她还有所收敛，但是那个时候爷爷恰好也生病入院了，对于外面的事情管不到那么多了，本来你的那件事不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的，就是因为我的母亲想通过你来控制我，所有故意给人施压，才让事情到了那样才差点无法收拾的程度。” “所以，你是因为受了你母亲的威胁，所以不得不离开我？”清欢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 “清欢……那时如果我仍然要继续选择和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陈易冬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开口。 “我知道了。”清欢微笑着说，可眼底深处却是浓重的暗色。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 陈易冬今天是到别墅来拿一些个人物品的，两人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后，他就收拾了一下，最后提着一个简单的旅行袋，和清欢一起离开了这里。 刚从别墅里走出来，清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美国那边打来的电话，她走到一旁去接了起来，陈易冬先上车去等她了，几分钟后，她就神色如常地拉开了车门，对他笑了一下：“接下来的时间还有什么安排吗？” 陈易冬笑了，“我没其他的事情，可以一整天都陪着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清欢坐在副驾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们去买点东西到你那里去做饭好不好？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 “去我那里？”陈易冬眼神动了一下。 “嗯，主要是我那里从未开过火，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如果你那里不方便的话，我们就在超市买一些，然后再去我那里也可以。”清欢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不用，我那里什么都是全的，不用这么麻烦。”陈易冬淡淡的笑着，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张脸像是照进一缕强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走吧。”清欢也转头朝他一笑，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傍晚的天空，金色的夕阳静静地铺陈满了远方的天际，蓝色的轿跑行驶在马路上，清欢望着窗外的一丛丛绿色树丛，心中一片恍惚，而陈易冬开车也看着眼前宁静的景色，过了一会儿，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两人从超市里买了菜，然后又一同回到陈易冬的公寓，他这里的格局和清欢住的又有些不同，比她的那间大了不少，装修的风格也不同，是那种简约的北欧风，看着空间十分的大，也十分的安静。 一进门，陈易冬打开灯，从鞋柜里拿出双女式拖鞋。清欢愣了一下，但是看那拖鞋是崭新的，就低头穿上了。 他说：“先坐，我去拿点喝的。” 清欢也不拘谨，在沙发坐下。屋子太大，也太安静，她打开电视机，随便调到个频道，状似专心地看着。眼角余光，却瞥着他。他脱掉了西装，只穿着衬衫西裤，打开冰箱，在拿东西。餐厅的灯非常柔和地照在他身上，此情此景，令她心里涌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视屏幕上。 陈易冬拿了瓶矿泉水过来递给她，然后就开始挽起衣袖，“我去做饭，你先看会儿电视，等会儿做好了我叫你。” “用不用帮忙？”清欢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 “不用，你就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可以搞定。”陈易冬将手放在清欢的肩膀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清欢也没有勉强，等他去厨房忙碌时，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转了一下，屋子的摆设是很典型的单身男子的布置，简单整洁，却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就像是样品房一般，她慢慢地踱步来到主卧室时，手顿了一下，却始终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不到一个小时，一道泡椒牛柳，炒菜心和西红柿蛋汤就摆在了餐桌上，颜色缤纷，看上去十分得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你还会做这些菜了？”清欢见了后很是惊奇，之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陈易冬会的也只是几道简单的西餐，例如意大利面和煎牛排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几年没见，他做中餐的手艺竟然也有了这么大的进步，而且这几道菜恰好都是自己爱吃的。 “专门去学的，尝尝味道怎么样？”陈易冬微笑着替她拉开餐桌前的椅子。 清欢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只觉得口感嫩滑，味道竟然十分的不错，不由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陈易冬笑而不语，只坐在一边，看着她吃着自己做的菜，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温暖满足的感觉来，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在她离开的日子里，自己也曾一遍又一遍地在厨房里做着这些她曾经爱吃的菜色，做好了之后放在餐桌上，却又一筷子都不会动，就那么愣愣地盯着，仿佛她就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正在品尝着一般。 此时此刻的情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千万遍，如今真的发生了，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清欢……”他的嗓音低沉微哑，“这些年来，我心里爱情那块位置，除了你，再也没有过别人。” 清欢一怔，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饭厅里忽然就沉静了下来，彼此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见她惊讶的样子，陈易冬眼里一丝苦涩闪过，然后低低地笑了，“不是饿了吗？快吃东西吧。”然后就站起身来朝客厅的方向走过去。可是没走两步，他忽然就顿住了脚步，因为一双手从身后牢牢地抱住了他，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也是。” 陈易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客厅的灯调得很暗。清欢被他压在沙发上，上衣不知何时被他脱掉了。他的衬衫也解开了几颗扣子，不知餍足地低头亲吻她，只吻得她整个人都软了，连指尖都在颤抖。她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此刻的自己却已经完全沉溺在其中了，完全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我爱你。”最情动的时刻，他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说，清欢抚摸着他背上的汗水，眼泪慢慢溢了出来，她还没说话，他又已低头，狠狠地发泄般地吻着她。 清晨，天亮了，微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两人都睡得很熟。宽大的被子下，她微微蜷缩着，脸埋在枕头里，长发如黑色的草散落着。他一直从背后抱着她，跟她手扣着手，腿压着腿，宛如两道圆弧，彼此安静地重叠着。 陈易冬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竟像是昨夜比他还累，他不由笑了笑，然后掀开被子起来去了浴室洗澡，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清欢的声音，他边擦着头发，边走了过去，看见她拥着被子，神色肃穆地坐在床上听着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我知道这件事很急，我一定会尽快的，千叶那边也已经说服他们了。” “我明白NE的人没安好心，也知道这次他们派了小组过来，我会处理好的，你们先别着急......” “嗯，我知道了。”最后清欢挂了电话，才眉头紧锁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陈易冬走了过去，从后面拥住她，近乎于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NE这次专门派了收购小组过来，我这边可能会有些麻烦了。”清欢苦笑了一声说，然后披了件衣服站了起来，“现在高层的人眼睛几乎都盯在我的身上，就看着我怎么从这样的困境中脱身出来，如果要是脱不了身，就会成为全公司的一个笑话。” “只要朗沐那边站稳了立场，NE那边应该还没有渠道收购朗沐的股份吧？千叶还有机会。”陈易冬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后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只要千叶一日没有取得优势，我也不敢保证朗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毕竟NE开的条件那么优厚，动摇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清欢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担忧地说。 “千叶还差多少股份才能取得绝对的优势？”陈易冬沉吟了一下问。 “百分之五。” 陈易冬握着她的手，眉目间带着很淡的笑，“那这简单，我这里刚好还剩朗沐百分之五的股份，转让给千叶就是了。” 清欢转头直视着他，坦然而平静：“你手里的这百分之五难道NE的人没有找你谈过，他们开出的价格一定会比千叶高很多，你愿意吗？或者说你身后的股东会能同意吗？” “朗沐的这百分之五是在我个人名下的，和公司没什么关系。”陈易冬淡淡地说，把她的手，从左手掌心里，换到右手，“我要怎么处置这些股份，他们都无权干涉。” “你的这个决定也许会让你损失好几百万，即使这样，你也愿意把股份转让给千叶？”清欢紧紧地盯着他，缓缓地开口。 “你认为我差这点钱吗？”陈易冬忽然笑了，将她一把搂住，“比起钱，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你开心……” 清欢不说话了，只是抬头看着他，他全身的气息，仿佛已将她笼罩住。而他那双眼，沉澈无波。 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忽然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烦躁，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进行着，为什么现在目的达到了，全身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轻声说：“我先去洗个澡，出来后我们再商量吧。” 陈易冬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放开了她。 清欢走进浴室，将水温调到最高的那一档，每一缕水蒸气从肌肤上流淌而过，都会带来轻微的战栗感，烫得刺痛。她扶着光洁的瓷壁，慢慢地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热水顺着长发蜿蜒，在背脊、胸口划出水痕，她克制不住地开始流洎。 直到指尖的肌肤都被水浸泡得皱巴巴的，才知晓时间过去了很久。浴室里全是蒸腾的白雾，她湿漉漉地踏在地巾上凑近了镜子，伸出手指，拭了拭沾满细微雾气的表面看到一双眼睛红肿狼狈。 镜子里模糊倒映出的人影，正用力地咬着唇：“顾清欢，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得知 叶珊原本以为要说服千叶的人同意朗沐的价格要费一番功夫的，却没有想到，等她去找千叶那边的负责人谈的时候，对方竟然出奇地好说话。 本来在正式会面之前，她还拖着负责朗沐项目的小组成员一起奋战了两个通宵，将朗沐的具体情况了解详细，又花了两个晚上专门培训自己的谈判技巧，等万事俱备后，才去的千叶总部和他们的投资部负责人见面。 谁知见面后，听叶珊说明了朗沐现在的具体情况，以及NE的收购方案后，对方立刻表示可以去和公司决策层商议，相信有把握可以加价拿下朗沐。 叶珊不由松了口气，回到公司将情况给清欢汇报了。 清欢仔细问了一下对方当时的反应，然后就满意地点了掉头，“这件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千叶的人拎得清轻重的，这件事你完成的很好。” 叶珊听到她对自己的肯定，脸忽然就红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清欢，诚恳地说：“谢谢你，温迪。” “谢我干什么？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清欢好笑地看着她。 叶珊咬了咬唇说：“这次能这么快就说服千叶的人，多亏了项目上很多同事的帮助，还有唐糖，如果不是她的话，那些同事也许并不会这么热心地来帮我……” 唐糖为人热心，性格也比较外向，所以很容易和周围的同事打成一片，平日里和大家相处得也算融洽，而叶珊则是那种冷漠型的人，她平日里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那份工作，对周遭的环境和事物采取行动都是比较不关心的态度，因此和周围同事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熟络，而这次清欢派给她千叶的项目，如果不是唐糖去求那几个同事帮忙，也许他们并不会这么悉心地帮她，陪她加班到那么晚，唐糖更是全程陪同，陪着她熬了四个通宵。 而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上次清欢带她们去吃夜宵时说的那番话唐糖一直牢记在心了，她们是一个团队。 清欢看着叶珊，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最大的问题，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让她先出去等千叶那边的决定。 到了下午的时候，千叶那边就回话了，表示愿意接受朗沐那边的价格。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欢呼声，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就是陈易冬手里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清欢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中午日光正毒，清欢按照苏静给的地址，七拐八绕地来到一个林荫小道，把车停到路边，然后顶着烈日朝前方的那栋树丛间的玻璃房子走了过去，到门口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无同两个大字招牌，她不由挑了一下眉，推门走了进去，由于还没开业，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苏静穿着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坐在窗户边，桌上放着一台MACBOOK，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颇有一副职业佳人的架势。 “你这名字取得够有禅意的啊，无同……”清还走了过去后就坐在她对面说。 “这是将无同亦作将毋同的含义，代表着一种飘渺的做派。”苏静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挺有范儿的？” “中文大有进步啊。” “我在国外待那么多年，中文的博大精深早被我还给老祖宗了，哪能想得出这样的名字来，一个朋友帮我取的。” 清欢听了后就翻了个白眼，“男友就男友，还一个朋友，也不知道你遮遮掩掩地干什么，不像是你的做派……”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能把你变成一个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人。”苏静托着下巴，故意作出有些苦恼的样子说。 清欢无语地看着她，差点被她酸得吐出来。 刚好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拿铁放在她面前，在苏静面前则放了一杯她惯喝的卡布基诺。 “说说吧，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突然地来找我……”苏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 清欢静默了一下，转动着面前的咖啡杯，然后才缓缓开口，“我和他那晚在一起了。” “谁？不会是你的前男友吧？”苏静瞪大了眼睛问。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你之前明明很抗拒和他在一起的啊，”苏静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又突然在一起了呢？” 清欢继续转动着自己手里的咖啡杯，半晌才轻声开口，“因为我需要他手里的一些股份，这对我的项目来说很重要。” “顾清欢，你疯了吗？”苏静听了之后气得不轻，“你做项目做傻了吧？这是可以交换的东西吗？” “但这确实最快捷的办法，”清欢有些固执地开口，“本来当初也是因为他的缘故NE的人才会趁虚而入，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所以你干脆就想出了这个色诱的办法？”苏静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了后要怎么收场？” 清欢有些麻木地摇了摇头。 “你和我说实话，其实你心里还是没有放下他的，对吗？”苏静沉吟片刻后问她。 清欢突然觉得很疲惫，身心俱疲，她身体稍稍蜷缩着，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夏季还没有过去，树林里还传来阵阵地蝉鸣声，她闭上眼睛，轻声地说：“这些年我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否则到最后伤痕累累的人只会是自己，我和他几年前的那段感情，说到底了，终究是一场错付……” 苏静盯着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世界上没有所谓错付。因为我们在爱情中所选择的就是心中所愿，选择了，得到了，不管最后美满与否，这过程这瞬间已经足够。清欢，你太纠结于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忘记了去面对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了。” 清欢怔了一下，微微侧过头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她从苏静那里出来，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高楼大厦的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手机这时忽然响了起来，叶珊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了起来，“温迪，千叶那边已经成功收购了陈易冬手里的朗沐股份，这次NE的并购方案可能不会成功了。” 清欢听了后，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她沉默了几秒，才说：“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我们才得到消息，陈易冬已经没有出任启达资本的总裁了，而是交由其中一个股东宁静来出任新的总裁。” “什么时候的事情？”清欢忽得惊了一下。 “就在半个月前，之前启达资本一直密而未宣，可能是怕引起股价波动，现在也许是新总裁已经能稳住局势了，所以才传出来的消息……”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清欢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过了片刻后，她才摸出手机给陈易冬发了一个消息：待会儿有时间见面吗？我有话对你说。 清欢在公寓地下停车场里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陈易冬的车进来。天已经黑了，停车场里陆续有人走过。偏暗的光线下，他只穿着衬衣长裤，远远望去，俊朗又疏离。但是看到她时，他的眼睛里就浮现笑意。走到她身旁，也不管身旁有人没人，将她的腰一搂。 她微窘，推开他：“我有事要跟你说。” “去我那里？”他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清欢摇了摇头，“我待会儿还要去公司加班，我们就在车上说吧。” 陈易冬挑了挑眉，点了点头，于是两人都坐在清欢车的后排，暗黑的车窗，把他们跟周遭清凉阴暗的环境隔绝开。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他握着她的手，眉目间带着很淡的笑问。 “你从启达离开了吗？怎么回事？”清欢盯着他问。 “嗯，和几个股东有不合的意见，于是就卸任了总裁的位置。”陈易冬简洁地回答。 “为什么是宁静接任新的总裁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清欢有些犀利地开口。 陈易冬静默了片刻，才垂眸，“我和她解除婚约了，她既然想要启达，我给她就是了，这就当是我对她的补偿吧。” “那上次NE从启达收购了朗沐股份的事情也是她做的？” 陈易冬没说话。车厢里空间狭窄，他安静的气息，仿佛已将她笼罩住。而他那双眼，沉澈无波。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清欢叹了口气说，“还让我以为那是你的决定。” 陈易冬没有说话，忽然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大腿上。她的脸一下子烫了，低声说：“你干什么，这还是在停车场呢。” “清欢，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了。”他将她抱在怀里，才感到一阵安心。 清欢因为坐在他腿上，脸就比他高，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难辨。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动作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清欢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朗沐这个项目的最后冲刺阶段了，现在千叶已经掌握了优势，只要朗沐配合，那么NE的人最后就拿它们没有办法，不得不被迫退出这场竞争。 因此清欢接近一个星期几乎都扎在公司里了，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在此期间，她只有三天回去过夜，而这三天也都是在陈易冬那里度过的，许是因为久别重逢的缘故，清欢明显感觉到和原来不同，两人之间身体的契合比以前更加得激烈，也更有默契。 一切都完美地不像是真实的，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时的他和她，相互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微妙的表情，都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情意，仿佛这五年的间断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似乎两人一直是这么相携走来。 天亮了，清欢睁开眼睛。透过半掩的窗帘，看着外面刺目的光。那光也落在陈易冬的脸上。他还睡得很沉，手牢牢固定在她腰间。短发垂落间，那从来清冷的眉眼，此刻却显得格外平和。睡梦中的脸，却像是带着一点微笑。 她伸出手，触摸他的鼻尖和颧骨，即使现在醒来就在他身边醒来，这感觉依旧真实，又不真实。 人的感觉，或许是最不理性的东西。每每当她凝望着他时，都能感觉到某种涩而甜的悸动。她依然会感觉到，这样一个男人，是自己无法掌控和看透的。却也是令她迷醉和割舍不了的。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骨、脸颊、脖子，一点点触碰着。他睡得很沉，半点没有察觉。 清欢忍不住笑了，看来他还和当年一样，睡着了就十分不容易惊醒。 没多久，床头的闹钟响了，陈易冬动了动，没睁眼，眉头轻蹙，沙哑的嗓音对她说：“关掉。” 清欢把闹钟关了，没打算吵醒他，自己起身准备去洗澡，谁知刚坐起来，就被他一把扯到自己胸口上。 “别闹，我要去上班了。”清欢笑着推开他。 “今天不是周六吗？别去公司了，在家里陪我。”陈易冬闷闷地开口，像是一个闹脾气不高兴的小朋友。 “没办法，现在是项目最关键的时候，我必须地盯着才行。”清欢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他哀怨的眼神下毫不犹豫地翻身起床去浴室了。 到公司的时候叶珊就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朗沐和千叶的并购项目终于敲定了签约的时间了，就定在下个月的第一天，清欢脸上露出久违的放松笑容来，几经波折，这个项目总算是终于尘埃落定了。 刚高兴了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就愣了一下，屏幕显示是贺士军打过来，自从在美国的并购事件结束了，贺士军仍然坚持选择了在梅林和TUMI的围攻下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这一仗的确打的很辛苦，但是好在他坚持了下来，前两年的时候清欢还牵头给他找了风投融资，再加上国内市场的消费进一步理性了下来，消费者对于国外品牌的追捧并不是那么热衷了，也肯平心下来发现国产品牌的优点，悦丽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步步地走了出来，发展到现在，也算是国内能数得上名号的几家大企业之一了。 贺士军感激当年清欢的帮助，两人平时也保持着联络，在她回国做项目的这段时间，贺士军也为她提供了不少的国内资源。 “嗨，贺总，好久不见了。”清欢微笑着接起电话来。 “温迪，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贺士军的语气却有些难得的严肃。 清欢一边听着电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起来，神色开始变得肃穆。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暂时您不要插手，我这边会想办来应对。”她听完贺士军的话后，静默了两秒，然后缓声开口。 “这……”贺士军有些犹疑，“温迪，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件事要处理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我找相关部门的几个负责人吃顿饭就解决了，这个面子他们还是要卖给我的，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有个警醒，注意提防一下身边的人和事，看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个圈子里的人是最麻烦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说不定就会扯出个什么大人物来，你还是要当心一些。” “我知道了，贺总，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清欢感激地说，“是谁在背后操纵我大概心里也有数，不让您插手的目的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不想以后三天两头总是被人找麻烦。” 贺士军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叮嘱道：“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联系我，别一个人硬撑……”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贺总。”清欢再次感谢道。 挂了电话后，她就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陷入了沉思，上次陈易冬告诉自己五年前自己进局里的那件事实际是他母亲在操作后，她就留了一个心眼儿，回来后就托关系对陈家这几年的一些事情大概做了一些调查，一方面是为了验证陈易冬告诉自己的事情真假，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保，他母亲在五年前就可以为了分开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五年后又怎么会轻易这样算了呢？ 果不其然，她又开始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了，清欢心里冷笑了一声，不过她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清欢了，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人拿捏在手里无法动弹？ “温迪，我突然收到香港那边的邮件，有个高级合伙人约我和他谈谈，说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唐糖下午的时候有些惊慌地到清欢的办公室说，“我在内部网页上查了一下，他是总部管理委员会，风险委员会，以及证劵部执行委员会的成员......” 这样高规格的人找唐糖当然不是为了私事，也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因为她的级别根本到不了这个层面，唯一的原因就是唐糖是清欢的助理，而总公司动用这个层面的人对清欢展开调查——看来贺士军提醒自己的事情确实已经发生了，总部被施加了压力，不得不对她采取一些形式上的调研。 “叶珊也收到同样的邮件了，温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唐糖十分担忧地开口。 “没关系，一些例行调查而已，你们就按你们知道的说。”清欢反过来安慰她，“每年公司都会有这种调查的，别担心。” 唐糖见她镇定自若，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点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清欢的办公室。 等她离开后，清欢眼里就闪过一丝暗色，她盯着电脑屏幕半晌后，就打开邮箱，找出了几个人的名字，给他们各自都发了一封邮件出去，然后连夜订了回美国的机票。 刚到机场的时候就接到了陈易冬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清欢，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急赶回去？” “没什么，工作上遇到点麻烦，必须回去社交一下。”清欢故作轻松地说，“多则一个星期，少则三天我就会回来了。” “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是我可以帮的上忙的吗？”他沉默了一下问，“或者我也来美国，在那边我还有一些资源和朋友。” “千万别，你来了说不定事情会更复杂。”清欢脸上的笑容不变，“没关系的，我可以处理的，别担心，在家等我回来，先不和你说了，赶时间。” 说完后她就挂了电话，然后拖着行李箱朝安检处走了过去。 暮色笼罩着整个城市，陈易冬挂了电话，站在公寓楼上的落地窗旁，望着外面的风景沉思。 刚刚在电话里她的那句话不得不让人联想，为什么他去了会更麻烦？难道是和他有关的事情？陈易冬皱眉想着一切的可能性，忽然就有些忍耐地按了一下额头，然后翻到助理的电话，给他打了过去。 “陈先生，”助理这么久了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不由有些高兴，“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帮我查一件事情，越快越好。”陈易冬沉声道。 不到两个小时，助理就按照他的吩咐将事情查了出来，然后给陈易冬汇报了过来。 他听完后，就默默地坐在餐桌旁，嘴角浮现自嘲的笑意，早就该知道母亲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两句威胁就善罢甘休的，果然，她又开始搬出那老一套的做法，企图通过伤害清欢来对他施压。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陈易冬有些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餐桌上，目光里闪过一丝决绝，这一次，他决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自己和清欢的身上。 一想到清欢曾经遭遇过的一切，现在竟然又被人想重新用来伤害她，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抓起车钥匙后就径直朝着地下停车场去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质问 陈易冬一路开车回陈家，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陈苑的车也停在家门口。 他才进家门就察觉气氛不太一样，陈苑坐在餐厅里的大理石桌旁低头吃面。陈母守在一边，双臂叠放在桌上，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听见他进门的声音，陈母往这头瞥了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又平淡地收回去。 陈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他后就笑了：“易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了......” 陈易冬唤了声爸，低头换鞋的时候心中一阵搜索，这才想起今天是陈苑的生日。 陈母坐在那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现在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姐姐的生日，今天回来，怕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孩子回来就好了，你又在那里瞎说些什么。”陈父有些不悦地看了陈母一眼，合上手中的报纸，吩咐阿姨给陈易冬也煮碗面。 陈易冬换了鞋走到餐厅，在陈苑的对面坐下，她低头喝汤时拿眼角看了他一下，眼神依旧平淡无痕。这么多年，她的性格陈易冬再清楚不过。他们都一模一样，无论内心有何种想法，表面也看不出一丝波澜。 阿姨将面端了上来，陈易冬低头摆弄着那碗面，却也没有动筷子。 陈母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来气了，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陈苑用手按了一下，她抬起头对陈易冬说：“我们上楼去一趟吧，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她就起身推开椅子朝楼上走去。 陈易冬静默了几秒后，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推开陈苑结婚前住的那个房间，她正站在梳妆台前，听见声音后就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你今天回来一定不是因为记得是我的生日吧？” 陈易冬扶着门沿，也没否认，只是嗓音清冷地说：“母亲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陈苑对着镜子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居然慢慢地笑出一声，“看着你心上人受委屈了，这么急着回来要给她讨回公道？” 其实陈苑一贯守礼克己，极少如此刻薄，从小待他这个弟弟也是一直很温柔谦让，可是偏偏这次针对清欢的事情却这样一种态度，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易冬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缓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陈苑看她片刻，转身做到梳妆台前，这里还保留着一些她平常用的保养品，她手指一瓶瓶地指过去，然后在其中一瓶上顿了一下，说：“过分？陈易冬，你不觉得你这种弃家族于不顾的行为才是真正的过分吗？当然，如果你只是玩玩，没关系；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劝你最好打住了。” 陈易冬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问：“所以你现在是以家长的身份在管我？” “不然呢？”陈苑转头看他，语气十分平静，“结婚前你喜欢怎么玩儿都可以，是谁我们也可以不管，甚至结婚后你还想继续我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就是不能和她结婚，陈家的儿子，结婚的对象必须是门当户对的。” 陈易冬顿感荒谬至极，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来，然后低头整理袖口。他穿衣服向来一丝不苟，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衬衫袖口、薄衫袖口，一层层都理好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希望我的婚姻和你一样？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你同样也希望发生在宁静的身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宁家的报答方式？” 陈苑猛地转头看着他，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压低声音，“陈易冬，你知道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陈易冬唇角弯一下，淡淡道，“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不是把宁静当作自己妹妹一样吗？说出这样的话，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陈苑下颌紧绷，一下像是被戳到最难堪的伤疤。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谁不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可是她不是不谙世事活在梦幻里的小女孩，也不是追求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小姑娘。她也虚伪，她也世故，她也会算计，她也会比较。如果要她抛弃现有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财富，父母亲情，只为了所谓的爱情，那么等激情退却后，自己还剩些什么？ 这么些年了，身边不是没有勇于放弃一切去追逐爱情的例子，可是真正经受住时间考验的，又剩了几个人？ 所以当初她选择了听从家里的安排，选择了自己该选择的人，而不是冲动地和那人一起离开，而自己也一直坚信，那时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归根结底，家族才是她赖以生存的根基，没有了家族，她陈苑将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陈苑淡淡一笑便恍如没听见这番话，只是平静地说：“你大可以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也尽可以继续置家中的人于不顾，至于我们想要做什么，想对谁做什么，同样你也管不了。” “我不会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第二次，你们如果要继续下去，也别怪我翻脸。”陈易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还念着点姐弟的情谊，就别逼我。” 说完后他很快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楼下偌大的草坪，银杏树上的叶子落了半地，铺在草地上，像是一夜之间就从炎热的夏季跨入了秋季，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寞，什么都不必再说。 陈苑站在原地，听见他的脚步声迅速下了楼出了院子，听见他的汽车发动，很快离开。她望向窗外，一阵风刮过，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些叶子，乘着秋风从高高的树上晃晃悠悠飘下去，前所未有的疲惫。 陈易冬下楼时只和陈父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唤陈母一声，气得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就狠狠地扔在地上泄愤。 陈父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想要干什么就由着他去吧，也不知道你做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用，反过来还和儿子闹得这么僵......” “你那儿子脾气比你还倔，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继续由着他还不知道要捅出些什么篓子来，上次慈善晚会的时候，宁静的母亲愣是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引得那些好管闲事的人在我背后议论纷纷，我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破了。” 陈父倒是笑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去说什么，你还管得过来？” 陈母气得不轻，“你以为我真在乎那些人说什么？我还不是怕把宁家得罪狠了对你有影响吗？那年的事情要不是宁家，我们能这么平安抽身出来吗？还有这次的提干，你还想不想往上走了？” 陈父叹了口气，“当初确实宁家帮了我不少，但是易冬确实不喜欢宁家的那丫头，我们也不能太勉强他，如果宁家需要，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他们，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还是要慎重一些，别太罔顾他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至于提干的事情，我基本上不再去想了，有时激流勇退，也未必是件坏事……” “激流勇退？有时你想退也不见得别人就会让你退啊，”陈母冷笑了一声，“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人家宁静多懂事的一孩子，人漂亮不说，家教又好，这些年来对我们一直都是尊敬有加，从来没有拿过乔，这么好的孩子错过了可不可惜？更别提多了宁家这一道保险，以后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不是？”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易冬没按你想的那样，去和宁静结婚。那孩子是不错，”他将报纸叠起来，像是随口说，“可是齐大非偶，不见得就是好事，孩子大了，他自己知道选择。” “你就惯着他......”陈母气得不想再和他说话，冷着脸转过身去，“不行，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继续和那种背景的女人在一起，这种女人，一旦招惹上了就没完没了。弄不好就尾大不掉，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让咱们在整个大院里丢人现眼啊？” 陈父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她脸庞的轮廓依旧很美，这么多年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现在再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当年的影子，仿佛她生来就是这么高贵优雅的样子，他不由放缓了声音问：“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母稍稍愣了一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陈父盯着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涩然。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会面 陈母年轻时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那个时候的她胸前垂着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一双大眼睛脉脉的，眼睛里头就像有水在流动，特别是跳那曲《草原女民兵》的时候，整个人英姿飒爽，不知迷倒了多少来观看演出的观众，后来就连军区的首长们也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跳起《草原女民兵》格外地动人。 后来文工团的领导出面，将陈父介绍给她，团里其他女孩子似乎羡慕得不得了，因为是赫赫有名的陈帅的独生子。打了恋爱报告她还是糊里糊涂的，两个人到树林里散步，也总是一前一后，按照当时谈恋爱的标准距离，隔着不近不远总是半米。陈父给她写信，也总是中规中矩地称呼她“同志”，大多数是谈思想谈学习，偶尔也写一写生活上的琐事。 本来当时文工团有一个男演员与她关系一直很好，他对她的心思她明白，她对他的心思，他亦明白，却还没有说破。两个人只差了那么一步，如果组织上出面的时候，她能鼓起勇气，说一个“不”字，也许整个人生就会面目全非。 可是有的时候，一次选择就这样决定了一生。 她选择了陈父，然后就踏入了那个自己原来不敢想象过的圈层，随之而来的名誉，地位，特权，财富将她彻底地淹没了，陈母后来不止一次地庆幸当时自己的选择，否则她哪里来像今天这样的生活？ 如果当时是和那个男演员一起结婚生子，那么自己今天就会和那些街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无异，说不定就该沦落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挑剔的地步了，她十分努力地想要融入自己新的生活圈子，不断地学习着那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一些礼仪和待人接物的标准，立志要将自己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陈家未来女主人。 她对自己一直是高标准要求，自然对孩子也同样严格要求，以至于后来陈老爷子看不下去了，就将陈易冬接到了自己身边生活。陈母当时也很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为什么陈老爷子一直对她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梦云，你难道忘记了？当时你也只是出身普通家庭的文艺兵，父亲和母亲也从未对你的出身有半点的质疑，今天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反对易冬呢？”回忆起往事，陈父轻叹了口气说。 陈母只觉得十分疲倦，她背着陈父半晌，才缓缓地说：“时代不同了，那时候我们的思想多单纯？能和现在的女孩子比吗？” 陈父怔然，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香港公司那边很快就派人来了，出了发邮件的那个年纪较大的合伙人马修外，还有巴黎来的另一个合伙人，他是巴黎交易部门的主管，两年前新晋的合伙人，叫格雷，看起来总是笑眯眯，十分具有亲和力。 唐糖战战兢兢地坐在会议室里，紧张地连和面前的两个人问好的时候都在颤抖。 “别紧张，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些你对上司的看法，对了，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格雷朝唐糖亲切地笑了一下，然后问道。 “咖啡就好。”唐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地紧张。 于是格雷就打电话让人力部的人送一杯咖啡过来，接着就很温和地开口：“我知道，讨论自己的上级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定有人教你，不要在背后讲上级的坏话，对不对？但是，你看，我们今天谈话的内容是绝对保密的，你只要如实地表达你的观点和看法，哪怕你真的批评了谁，她也永远不会知道的。” 唐糖在心底是很佩服和敬重清欢的，早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对方怎么说，自己也坚决不会说清欢一句不好的话，于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您请问。” 格雷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了对唐糖的问话。 问话开始后，唐糖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面前的这两个人压根就不问你觉得温迪好还是不好，他们的问题都很有诱导性，而且有办法在不动声色间就将小组的很多事情都挖出来，而且挖出来的很多都还是很具体的问题。 “你说温迪带小组的人去拓展，实际上是让全组的人都在规定的时间内爬山，这是否说明了她是在变相的体罚你们，让你们知道没听她的话的后果？”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唐糖急吼吼地解释道，“温迪只是想让大家反省一下，防止在今后的工作中再次出现这样的疏忽。” “可是让员工反省很有多的方式，为什么她偏偏要采取这种办法？要知道，现在公司是很注重员工的心理健康以及压力承受的，上周纽约有家公司就有个员工因为不堪压力跳楼身亡，总部很重视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还专门给各部门主管下发了邮件。” “温迪应该还是有她的考虑，再说了，那次拓展的效果很好，回来后大家还自发地加班。”唐糖有些着急地替清欢解释着。 “那么大的强度运动后还自发加班？”格雷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他们是自愿的吗？” “当然是了。”唐糖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连忙满头大汗地解释，“温迪没有逼任何人去加班，大家都是自愿的......” 格雷和马修脸上都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来，仿佛在表示自己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和唐糖继续这个问题，转向了另一个问题上。 “NE介入朗沐的项目后，为什么温迪还要继续？据说她一连去了朗沐的公司一个星期才换来了一次见面的机会，这几天都是你陪着她去的吗？” 唐糖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是的，都是我陪温迪去的。” “在朗沐的这个项目上其实公司的利润并不是特别高，远比不上千叶旗下酒店的项目，为什么温迪要执着于这个项目，而不顾千叶酒店的那个项目呢？据说她和朗沐的总裁有过几次会面，才换来了朗沐愿意和千叶继续谈并购的机会，这几次会面你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唐糖没反应过来，摇头道。 ”你是她的助理，你如果都不知道这几次会面的话，也就是说，这几次会面都是私人的对吧？” 唐糖愣愣地看着他们，直觉这个问题哪里有些问题，但是却又反应不过来，只好喃喃地回答，“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 马修和格雷相视看了一眼，没再继续问了，低头在电脑上不知道打了些什么，然后就结束了这场会面。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叶珊等在外面，叶珊见她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由惊讶地开口：“唐糖，你这是怎么了？” “你要注意，里面的那两个人不好对付。”唐糖有些虚弱地说着，然后就踩着软绵绵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等叶珊出来的时候她才了解到，那个叫格雷的合伙人和温迪士不对盘的，本来这次中国区办公室的负责人应该是他，但是中途被温迪节了胡，于是他心里一直对温迪很是不满，几次在开月度视频总结会议的时候都为难过她，这次被抓住了这么好机会，格雷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唐糖突然对温迪未来的前途感到忧心忡忡。 清欢从S市飞到纽约，连着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到达纽约机场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她连公寓都没来得及回，马不停蹄地就赶着去总部了，她的大老板张安迪每天的日程都是排满的，能挤出中午午饭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给她算是极大地照拂她了，她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上了出租车后就直奔曼哈顿的那家法国餐厅去了。 装修十分豪华考究的餐厅里，服务生刚端上两道前菜来，清欢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对坐在面前的老板开口：“安迪，这回事情的缘由我就不过多解释了，今天来找你，最主要是想提出一个我个人的看法和建议。” 张安迪是美国华裔，今年快五十岁了，但是面容绝对看不出她真实的年龄来，无论是在人前人后，她都永远是一副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的样子，且气场十分强大，给人感觉有些像是在穿Prada的女魔头中梅姨的感觉。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做事风格，”张安迪优雅地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葡萄酒，“对于事情是怎么样发生的我并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是解决办法，去中国区办公室是我举荐你去的，如果一旦有什么问题，我面子上也挂不住。” 清欢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安迪，所以这次约你出来，就是想针对这次事情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对于在公司在中国区的发展，也许这次是个契机能更深入地打开市场。” “哦？说说看。”张安迪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等清欢将自己的办法告诉了张安迪后，她满意地笑了一下，“温迪，不得不说，你是我有过的最聪明的属下，难得的是，你的政治敏锐度也这样的好，非常好，就按你说的去做，公司调查这边，我会为你说话的。”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清欢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日 深夜里，清欢踩着软绵的地毯慢慢地走在酒店顶层的过道上，随着滴的一声响，公寓套房的门开了，她拖着箱子走了进去，房间感应到声音后，整间套房的灯都亮了起来，清欢走进客厅，在宽阔得足以容纳五、六人的大沙发坐下，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目光掠过云霾厚重的夜空，掠过这城市里浮动的光影，以及那一栋栋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 中午得到张安迪的默许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几个公司的高层，然后又参加了一个圈内的宴会，和几个同样在中国区开设办事处的投行和咨询公司的负责人们联络了一下感情，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和他们进行了一个协商，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后，她才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时，就看见夜空中挂着的几颗清冷的星星了。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 “睡了吗？”陈易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 “刚从公司回来，正准备去洗澡。”清欢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帘往旁边拉了一下，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那件事我知道了，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陈易冬静默了一下，才轻声说。 清欢非常轻地笑了一下，“那么下次呢？他们还会找什么样的借口来为难我？” “清欢，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陈易冬缓声说，“五年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了。” “你知道吗？坐到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有谁能真正地经得起证监会或是税务动真格地来查？说不定连公司最基础的内部调查可能都过不了关，这次如果不是我得到的风声够快，行动够迅速的话，这个时候你可能就要忙着帮我张罗律师了。”清欢的语气很平和，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安迪就将格雷和马修的调查报告发给她看了，她人都还在飞机上，对她那些不利的调查邮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老板的邮箱中，而这一切，都要拜那封匿名举报信和所谓相关部门有意无意地施加压力所致。 “清欢，这件事我确实知道的晚了一些，对不起，但是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他们再把你牵扯进来的，好吗？”陈易冬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清欢不置可否，有些疲惫地说：“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然后他说：“嗯，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后，清欢又一个人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唇角勾勒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相信？五年前自己就是太相信他了，才会落到那么一个结果，她要是再傻傻地像当年一样期盼着他会像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那么她顾清欢可真的就傻得无可救药了。 凭什么那些自以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就可以如此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就因为嫁的比别人好，就觉得自己从此就高人一等，就可以随意藐视他人，只要你的存在碍着她的眼了，就觉得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将你碾压在尘土里吗？ 清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如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吃了无数的苦头，拼了命一点一点地争来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人以这样可笑的理由来剥夺她努力所获得的一切。她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小口地喝着，眼色却一点点地暗沉了下来。 周五的晚上，陈父的生日，晚上有家宴，至亲的叔伯姑姨堂兄侄儿都聚齐，九十五岁高龄的陈爷爷都来了。 陈爷爷是陈易冬爷爷的哥哥，比陈易冬的爷爷大了接近十八岁，当时陈爷爷并没有和自己弟弟一起去参加革命，而是留在家乡照顾已经年迈的父母，革命胜利后，陈易冬的爷爷感念大哥照顾父母，替他尽孝，于是就将大哥和父母一起接到了S市来生活，并且一直对这个哥哥都敬重有加，陈爷爷膝下三儿一女，最大的重孙都毕业工作了。 平时家里人都忙，生日才聚得齐整。陈易冬也回来了，可是当他进门看见宁静的那一刹那，眉间变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陈母眼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亲热地将宁静拉到自己的身边，“小静，我带你去看看大爷爷，他从刚就一直念叨着你呢。” 宁静微微一笑，顺从地和陈母到偏厅去了，而陈易冬面无表情地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去了。没过多久就开饭了，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男宾聚一处谈工作，女客聚一处聊家常，期间一个表哥打趣道：“易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和宁静的喜酒啊？你们这婚夜订了有这么几年了，换做平常人啊，怕是孩子都有了......” 众人听了就纷纷开始起哄，都嚷着让陈易冬今天就将婚期定下来。 宁静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极淡，仿佛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连陈爷爷都伸手颤颤巍巍地拉陈易冬的手，口齿有些不清地说：“孩子，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爷爷这脉可就全指望着你续上香火了......” 陈易冬挑眉看了陈母一眼，知道今天的局面必定又是她造成的，于是就玩味地笑了一下，“是该结婚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戏，不由齐刷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陈易冬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好像被陈苑看出了什么苗头，她忙抢在他前面开口：“大爷爷应该累了吧，我扶您去客房休息一下。” 众人都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陈苑。 陈易冬则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姐姐，何必呢，你们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今天既然都已经搬出大爷爷来了，不如我们就把话都亮开了说吧，反正这件事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陈易冬，你敢！”陈母这时有些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不怕你再仗势欺人，去找清欢的麻烦吗？”陈易冬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我原来就和你们说过吧？既然我敢退婚和她在一起，就不怕你们在背后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真以为还是爷爷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底下的人就要忙不迭地去给你们办妥？清醒点吧，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无故给爸爸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屋子里突然一阵静默，众人都有些尴尬地沉默下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你……”陈母被他气得够呛，指着他的鼻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想我该离开了。”这时宁静忽然站了起来，看了陈易冬一眼，平静地开口：“你能送我出去吗？” 陈易冬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宁静就转身朝门外走了过去，陈易冬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今天我不知道你母亲的安排，否则我一定不会来参加陈叔叔的生日宴会。”走出门的时候，宁静就淡声开口。 “我知道。”陈易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刚刚陈母发动全家来向他逼婚的举动。 宁静不说话了，沉默着朝前走着。陈易冬也没有开口，空气中有种微妙的静寂。 “如果是我去找顾清欢的麻烦呢？”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时候，宁静忽然扭头问他，“陈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但是如果以宁家的身份，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来为我效劳吧？” 陈易冬眼色微凛，将双手叉在外衣的口袋里，反问她，“你会那样去做吗？” 宁静眯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当然不会了，我没那么笨，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家族放在火架上去烤。” “宁静，”陈易冬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盯着她说，“在这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补偿你，除了婚姻以外，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宁静垂下眼睑，明明没有表情却生生的透出一股子凄凉来，“陈易冬，你觉得除了感情以外，我缺什么了？还有什么是你能补偿我的？” 陈易冬不说话了，只是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好了，不说了，我先回去了。”宁静转身朝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陈易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才慢慢地往回走。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宁静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后，接了起来，“喂，陈伯母。” “喂，小静，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易冬他......” “没关系了，我没放在心上，您也别在意。”宁静语气温和地说着，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不屑和厌恶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易冬他不知道是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说他放着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要，偏偏……” “伯母，我有点累了，先不和你说了，好吗？”宁静说话依旧温柔，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来。 “好的好的，那你回去多注意休息......”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准备 盛夏过去，秋天悄无声息地来到，接近凌晨的时候，整个城市清冽逼人。白天拥塞的交通积攒下的尘雾散开了，露出明净的星空，有几颗亮得如钻石一股，只要微微一仰头就能望到。 清欢拖着箱子从机场走了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了陈易冬的身影，他正站在门口，低头点着一支烟，看见她从里面出来后，就将烟头熄灭扔了，然后站直身体微微一笑，“回来了？” 清欢轻声嗯了一声。 陈易冬从她手里接过箱子，然后就朝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清欢跟在他的后面，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 车子在回S市的高架上飞驰，清欢依旧没有说话，陈易冬本来也不喜欢听歌，车厢里是一贯的静谧，和窗外光华流逝的夜景相映成趣。 从高架下来的时候，见他径直往公寓的方向去了，清欢才轻声说：“送我去公司吧。” 陈易冬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这么晚了还要去公司？” “这次去纽约耽误了很多事情，有个会议明早就要开，我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今晚估计得通宵。”清欢揉着眉头说。 陈易冬看了她一眼，像是有话要说，但是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打着转弯灯，朝着左边的方向拐了过去。 到了公司后，清欢拿下从车上拿下箱子，踌躇了一下，还是走到车窗对陈易冬说：“我估计得通宵，明早也还有几个会议，应该是不会回去了，你别等我了。” 陈易冬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时分明眉梢黯然嘴角却带着笑，“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才坐了长途飞机，有空闲的时候还是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清欢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拖着箱子朝大厦里面走了过去，保安看见她时都十分惊讶，“顾小姐，这么晚了还来公司啊？” 清欢礼貌地笑了笑，“没办法，加班啊。” 保安听了不由露出一种感叹的神色来，忙替她把门禁打开。 进了电梯后，清欢就有些无力地靠在电梯光洁的墙壁上，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代替的是一种疲惫不堪的神色来。想起陈易冬临走时眉角的那一丝黯然，她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她故意要逃避，而是确实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在飞机上时就已经收到了几封邮件了，回去联系过的人都在她的那封抗议书上签了字，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找渠道将这封抗议信递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陈易冬的父母都会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受到牵连。 届时一边是自己的父母，一边是她，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呢？ 来到办公室后，清欢踢掉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然后推开办公室最里面那个小房间的门，倒在那张平时准备用来午休的那张小床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发白了，窗外浮云涌动，金光骤现。清欢一边换衣服一边想，是个大晴天。 早晨八点半的时候，唐糖按照惯例从楼下星巴克买了清欢平常喝的咖啡，推门进办公室时，手却一抖，咖啡差点掉在地上，她看着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的清欢，结结巴巴地说：“温迪，你，你这么早就来了？” 清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奇怪地说：“需要这么惊讶吗？你不是知道我昨晚的飞机回来吗？” “我以为你回来后应该会在家休假两天。”唐糖老老实实地说。 这几天关于清欢的传言是真的不少，有人说她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现在别人正想着法儿地整她，内部调查只是第一步，还有更严重的在后面，也有人说是她在公司的竞争对手暗算她，才会启动这样的调查，而且根据调查的情况来看，大家都一致认为清欢这次要栽个跟头，再不济也会被强制休假一段时间，等待总部那边的处理结果。 唐糖因此还难过了两天，总觉得是不是自己那天说错话了，连累了清欢。 “你以为我休假还买咖啡过来干嘛？”清欢好笑地看着她手里端着的那杯咖啡问。 “我只是想准备在这里，想着哪天你要是回来上班了，都能有咖啡喝。”唐糖红着眼睛说。 清欢无语地看着她，最后失笑着摇头，“好了，别在那里伤悲秋了，咖啡放这边，帮我约一下晚上的饭局，还有预定好餐厅。” 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唐糖一页纸，上面有今晚饭局需要约的具体人数和名字。 唐糖接过，然后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看见叶珊也到了后，就有些激动地小跑过去，“姗姗，温迪她来上班了......” 叶珊也明显怔愣了一下，“真的？” “那当然了，我才从她的办公室里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次调查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了了？”唐糖充满希冀地问。 “应该是的，不然温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上班，看来是总部那边并没有对她有任何的处理意见。”叶珊沉吟了一下才说，心底却是有些惊骇的，公司启动了这样规模的调查，明摆着是有人想给温迪小鞋穿，而这个人的权力应该还不小，懂得派和温迪有过节的人来参与调查，这样一来，调查的结果简直就不言而喻了，平日里公司对各个高层私底下的一些小动作都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的，只要他们能给公司创造出巨额的利润，很多小细节也没有人去揪着不放，这几乎是行业内大家心知肚明的规则了。 可是虽然说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是并不代表着就是合乎公司规定，甚至是合法的，一旦公司开始揪你这方面的问题时，那多半是有人准备给你苦头吃的预兆了，所以这次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清欢要栽，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她跑去美国一趟后，回来竟然像没事人一样，也没听上面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这说明了她在大老板那边地位的不一般，还有她的人脉可能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无论怎么样，看到这样的结局叶珊还是挺高兴的，这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在清欢手下好好干的决心，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上司实力强劲呢？这也代表着如果她做的好，今后能获得的资源和好处也就更多…… S市的夜晚刚刚开始。 从六点到八点，从三楼到五楼，都是在洲际酒店，清欢已经换了三桌。唐糖跟在她的身后，想起她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忽然觉得她……真的很不容易。 昨晚才飞了那么久的长途飞行，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一下，今天一天又是各种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中途休息的时候匆忙啃了一个三明治，刚开完最后一个视频会议，又赶着过来应酬，接着就是一杯接一杯得喝酒。 电梯下到四楼的时候，唐糖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温迪……你今天喝得太多了。” 清欢靠着电梯，轻轻阖上眼睛，没有接话。 唐糖这时忽然有些懊悔，要是自己酒量好，能帮着挡一些酒也是好的，可是偏偏她是出了名的三杯倒。 八点这一场，显然是正场，包厢装修得似欧式风格，有些繁复，而一踏进去，巨大的水晶吊灯更是俗气得晃乱人的眼神。 唐糖坐在清欢的旁边，回忆了一下早晨清欢给自己的名单，今天宴请的都是一些有实权的领导，陪同的还有那个很出名的悦丽的董事长贺士军。她们进来后他就很热情地招呼着清欢，并且将身边的两个人介绍给她，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匪浅的样子。 席间清欢十分殷勤地给各个领导添酒加菜，每每谁的杯里酒少了，她一定飞快过去倒酒，或是添了汤上来的时候，她一定快速起身给每个人盛汤，这是唐糖第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清欢，因为在她的眼中，温迪一直是那个气场十足，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睥睨世间气势的女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做着服务员才应该做的事情，目的只为讨好席间这些领导的清欢，唐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堵得慌。 席间上厕所的时候，唐糖跟着清欢后面过去了，推开门就看见她抱着洗手池吐得一塌糊涂，唐糖轻声叹了口气，默默地在一旁递上纸巾。 清欢道谢接过，再抬起头来时，就看见自己皮肤已经泛起了红色。像是皮脒下边的毛细血管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迅捷地膨胀开，看上去并不健康。 “温迪……”唐糖有些担心地看她一眼，“你这样喝下去可不行，不能再喝了。” 清欢擦拭了一下唇角，又拿出口红补上，十分平静地开口，“你以为我想喝吗？每个人在人生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需求，为此你必须要付出相应的努力和代价去获取你想要的，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两个字。” ------------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避 从八点到十点，清欢一共进了两次洗手间，大约是吐过了，出来之后脸色白得吓人。 贺士军看着她有些不行了，于是扶着旁边几个人的肩膀，“这儿就差不多了吧，楼上开了包房，咱们上去......” 说着他就朝唐糖使了个眼色，唐糖连忙开口：“是啊，各位上楼尽兴，温迪实在是不行了，我先送她回去。” 好在席间大部分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也没谁继续去关注清欢在与不在的问题，都三五成群地朝楼上去了，贺士军故意晚走几步，叮嘱唐糖，“你先送温迪回去，这边我来照顾，路上给她买点醒酒的东西喝。” 唐糖点了点头，扶着脚步已经虚浮无力的清欢朝外面走去，到了酒店门口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车停在路边了，她将清欢小心地扶到后座，然后就一路朝着公寓的方向开去，期间清欢一直将头靠在车窗边，眉头紧紧地蹩着，十分难受的样子。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很少见她喝得这么醉过啊。” 清欢每次有应酬需要喝酒，回家时都是他开车来接，将她送到公寓后，自己再回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醉得这么厉害。 “没办法，今晚的应酬太多了。”唐糖叹了口气，看见前方有药店，又让司机靠边停车，自己下去给她买了醒酒的口服液，在车上就喂她喝了，才接着又往公寓开去。 到了公寓，唐糖和司机一道将清欢扶进屋内，将她放在卧室里，司机才挠了一下头，“这里就先麻烦唐小姐你照顾了......” 他一个男人在这里确实不怎么方便，唐糖点了点头，等司机离开后，就替清欢将外套挂好，又到厨房烧了一壶水，等水开了后，又兑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卧室的床头柜边，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才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唐糖愣了一下，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一下，却见一个挺拔的男子站在门外，隐约有些眼熟。 陈易冬显然也没有料到开门的会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他也愣了一下，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礼貌地开口：“请问清欢在家吗？” 唐糖愣愣地点点头，脑海中依旧在搜索着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那，我能进来吗？”陈易冬依旧保持着客气问。 “她已经睡下了，我也不认识你，不太好让你进来......”唐糖有些为难地开口。 陈易冬怔了一下，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只好苦笑了一下问：“她今晚电话也没接，信息也没回，我有些担心，所以上来看看......” “温迪今晚有应酬，喝多了，所以才没回信息和电话吧，你如果有事找她，不如明天再给她打电话吧。”唐糖想了一下说。 陈易冬笑了一下，也没再为难她，点了点头后就转身准备离开，走廊的灯光暗黄，他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更衬得浓眉深目，目光流转间，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整得唐糖都跟着一晃神，然后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不是之前启达资本的总裁陈易冬吗？上次温迪去启达开会的时候她见过他一面，怪不得刚刚看着那么眼熟，接着她又愣了一下，从刚刚他说话的语气，还有这个世间到这里来找温迪的举止，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她将门关上后，傻傻地转身又回到沙发旁坐下，想起之前千叶成功收购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好像就是从陈易冬的手里收购的，再联想起今晚的事情，就给了人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了......唐糖不由朝我是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眉眼间就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清欢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了，她先是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唐糖送她回来的，头还有些疼，她翻了个身，闭紧眼睛，把头埋进双臂里。 隐约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她怔了怔，还是翻身起床，走了出来，却看见唐糖已经熬好了一锅粥，正在往餐桌上放，听脚步声后就抬头笑了笑，“温迪，你醒了？” “你昨晚都没回去吗？”清欢有些惊讶地问。 “你昨晚醉的厉害，我怕你晚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所以就没有回去。”唐糖一边盛粥，一边说。 清欢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头，”不好意思，昨晚不知道怎么就醉的那么厉害，还让你一夜都没有回家，待会儿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放半天假。” “没关系的，我晚上在沙发上睡的，待会儿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了。”唐糖摆手道，然后就到沙发边拿了自己的外套，准备先离开了。快要走出门的时候，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清欢说：“昨晚有个叫陈易冬的人来找你，我说你睡下了，他才离开。” 清欢顿时就愣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唐糖离开后，手机响了起来，正是陈易冬打过来的，她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喂。” 陈易冬声音低沉：“是我。” 清欢也低声：“我知道。” “酒醒了？” “嗯。” 短暂的沉默后，陈易冬才说：“我上来找你，方便吗？” 清欢顿了顿，看了空无一人的客厅一眼，才缓缓地说；“我家里有客人，这会儿可能不是很方便……” 陈易冬那边也静默了几秒，然后才说：“没关系，那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见面吧。” “好。” 挂了电话后，清欢只觉得脑子里各种思绪纷繁复杂，头痛欲裂。 她慢慢地转过身，回到房间，将头埋进枕头里，这也是第一次，对于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自己竟然没有面对的勇气了。清欢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胃里一阵翻滚，她强忍着不适到厨房烧了壶水，准备跑杯茶来喝，这时手机响起了邮件提示音，她点开一看，看完后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扣在桌子上，然后盯着窗外发呆，这一次，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烧水壶里的水开了，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壶子尖叫警报了好一会儿，清欢才反应过来，赶紧端起壶子，把水倒进玻璃杯里。 倒完了，人又怔忡地站了一会儿，她无知觉地伸手去拿水杯，碰到杯壁一片滚烫，手指猛地一缩，这才想起是刚烧开的水。 她对着手指吹了好一会儿，还是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又赶紧拿去凉水下冲洗。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清欢一惊，立刻关了水龙头跑去门口，刚要开门，想一想又透过猫眼确认一下，是苏静。 她喘了一大口气，立刻拉开门，“大清早地怎么跑过来了？” 苏静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然后往沙发一躺，闷闷地开口：“我回来住几天。” “出什么事情了，你不是已经租好公寓了吗？”清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吵架了，我就跑出来了。”苏静将脸埋进抱枕里。 清欢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到厨房重新泡了两杯茶，然后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我不就在看画展的时候接了几个电话嘛，那都是业务上比较重要的电话，他至于就那样甩脸子给我看吗？”苏静一下从沙发弹了起来，愤愤地开口：“还说什么我破坏了艺术氛围，让他的灵感都消失了，真是搞笑，也不想想，就算他有灵感画出来的画也还是不值钱，没我的话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那你干嘛还跑出来，房子是你租的，你可以去把他赶出来啊，何必一个人气哼哼地跑过来。”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苏静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在沙发上，“我是可怜他罢了。” “苏，你要搞清楚，你是在谈恋爱，不是在做慈善，别告诉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连同情和爱情都还分不清，你以前的恋爱都白谈了？”清欢坐在她的对面，毫不客气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苏静拖着下巴，有些苦恼地开口：“要说同情也不是全是，和他在一起时还是挺开心的，是那种很单纯地开心，不像我之前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计较一番得失……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纯粹。” 清欢无语地看着她，“可别你在这里倒是纯粹了，他呢？他和你在一起的目的能单纯吗？” 苏静怔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他一心都在艺术上，思想本来就很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如果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我能感觉到的。” 清欢翻了个白眼，“你现在一心沉醉在你那纯粹的恋爱中，能感觉到什么呀？”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大的酒味？昨晚喝酒了？” “嗯，有应酬，喝多了一些。”清欢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力地开口。 “很少应酬叫你喝成这样的，”苏静怀疑地看着她，“是不是和你那位前男友先生有什么问题了？” 清欢没有说话了，只是端着茶杯小口喝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和他这次可能真的要结束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反击 “什么情况？”苏静一下直起了身体，看着她有些惊讶地问。 清欢谈了口气，将自己最近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她，然后又低着头喝了一口清茶，“我选择了不再受制于人，那么他的父母就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牵扯进来，你说到时候他会怎么选择？我还是他的父母？” “要我说你也真够可以的，人家不过给了你一个下马威，你这是想连锅一起端了啊。”苏静啧啧叹道，“要我说这陈易冬也真够可怜的，摊上这么个妈，又遇到你这么个骨头硬的女朋友，夹在中间够他喝一壶了。” 清欢没有说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落地窗边盯着外面的景色出神，她原来以为要做出决定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真的想要和他重拾旧情，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朗沐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罢了，只是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安排的一场戏，却不知不觉地入了戏，想要抽身出来，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最难的还是如何坚守自己的心，不被他打垮阵线，真的非常的辛苦。尽管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要牢记之前的教训，不要被他表现的深情迷惑，可是心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本不由她控制，这样的一番拉锯下来搞得她现在像一只困兽，烦躁不安，精神萎靡。 所幸的是这次他母亲的事情帮她做出了决定，有些事情拖的越久，就越难以收拾残局。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开工可没有回头箭，别把自己逼得一点退路也没有了。”苏静歪着脑袋看她，轻叹了一声说。 “苏，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走到今天背后的付出的是别人难以想象的，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不能因为某些人可笑的理由就付之一炬，我只想让她知道，没有谁是可以随意操纵别人的人生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清欢唇角勾了一下，转身回到沙发坐下，将抱枕抱在怀里。 苏静默了默，也不再劝说她了，身体一歪偏倒在沙发上，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的两天，清欢几乎吃住都在公司，对陈易冬继续避而不见，而他自从上次在电话里被她拒绝后，也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两人的关系像是一度降到了冰点。 与此同时，一篇联名的投诉信直接投到了政为监察所专门设置的绿色通道邮箱中，信中一些外商投资人针对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对他们的区别对待提出了抗议，并且举出了实际的案例对比，指出这于新推行的开放策略相违背的事实，还比较隐晦地指出了某些人因为私人恩怨利用职权给相关部门施压，企图给某外资公司高管安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等等。 因为清欢事先已经打点好了上下的关系，再加上最近确实在推行金融开放，投诉信发出后果然引起了重视，上面专门派人组成了一个小组调查事件的真伪。不到两天，调查中的很多矛头，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某些隐藏的都指向了陈家。 夜色深深，陈家。 “啪”得一声响，一个玻璃杯子被摔在地上，随即粉碎的玻璃渣就弹跳开来，陈母一贯优雅冷静的脸已经被震怒所代替，她颤抖着手指向陈易冬，“这就是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娶进门的女人，她这是在把我和你父亲往绝路上逼啊，亏得你还在我们面前维护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这么厉害的手段，真是让人自愧不如啊，好得很，好的很……” 陈父坐在一边，拿手撑住额头，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苦涩而无奈的。 陈易冬站在原地，维持着进门后的姿势，一动也没动，也不说话，只是眉间深深地蹩成了一个川字。 “她早就上下疏通好了关系，也知道最近查的很严，几乎人人自危，这一封信发出后代表着什么意义，想必她也是心知肚明，即使是这样，她依然选择了这么做，陈易冬，这个女人根本就没为你考虑过一丝一毫，我看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你之前为她做的那么多事情值得吗？”陈苑也是一副余怒未消的表情。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让你们不要那样做，小心引火烧身，你们听进去了吗？”陈易冬低沉的嗓音在客厅里缓缓响起，“如果不是你和妈在背后做的那么多事情，她又怎么会这样？打人之前，难道你们还期望着被打的那个人最好不要还手，只需要抱着头被你们打就好了？” “你还在替她狡辩，”陈母声色俱厉地开口，“陈易冬，这个家怎么说也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从小到大，生病了是谁照顾你，受欺负了是谁帮你出头？如果不是这个家，能有你的今天吗？在你的眼里，就为了那个女人，就这么置家人于不顾？看着她这么对待你的父母，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陈易冬看着自己的母亲，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们到底想要对我道德绑架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 “我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人，想要这辈子都和她生活在一起，你是怎么对我的？五年前你为了让我和宁静结婚，居然用了那样的手段来逼迫我，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就因为你的私念差点就毁了一生，后来如果不是我处处阻扰，想必你还不肯罢休吧？五年了，我做了你们的傀儡五年的时间，就因为我不想再当这种傀儡了，你又故技重施，想逼我就范，最后弄巧成拙，又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我都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陈易冬眼带讥讽地说着，“你这样以高贵自居，却把别人都看做蝼蚁，暗地下毒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就因为我姓陈，所以就必须要背负你们这样的家人？” “陈易冬，你太过分了！”陈苑气得全身发抖。 陈母铁色铁青，起身：“你再敢说一句，我……” “你怎么样？不要认我了，还是干脆连我一起弄死算了。”陈易冬脸上的表情淡得像是没有，“我知道你们今天叫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想重提宁静的事情，想靠着宁家重新扳回一局，但是对不起，我不想再当你们的傀儡了，你们之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我无能为力，最后再奉劝你们一句，陈家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该退出时就不该留恋和犹豫，你们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就真的没人帮的了你们了，今天我把话都说开了，如果你们还是这个样子，我想我以后也和这个家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家里骤然一片死寂。 陈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捂住眼睛，似有两行泪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陈母立在原地，抿紧嘴唇，胸膛剧烈起伏，她用力克制住，却仍然觉得浑身发凉，而陈苑则站在沙发的另一边，脸色惨白。 万家灯火，清欢开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看见了陈易冬的车停在路边，他靠着车站立着，手里的火机开了又灭，灭了又开，她降下车速，就那么看着他，她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而僵持了这段时日。今天，突然觉得她似乎有力量面对了。 陈易冬看见清欢下车朝自己走过来时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然后他微微站直了身体，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却固执地没有说话，等她先开口。 清欢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离公寓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清欢端着面前的咖啡喝一口，接着就很平静地抬起了头：“你有什么问题想问的，都问吧。” “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陈易冬这两天看起来清廋了许多，更显得一张脸轮廓分明，如镌刻一般。 清欢忽然有些恍惚，依稀记起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是真的长的好看，不笑的时候就像是一尊价值不菲的白玉雕像，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疏淡感觉，就觉得能远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而笑起来的时候，只需微微一笑，就笑尽满城春色。 那个时候，真是爱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当他说一辈子的时候，她就真的开始想着，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都细细描摹着。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那么痴，那么傻。 她也很想回到从前，什么都不想，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可以笑的那么明媚，那么开心，无惧无畏，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真的不行，自己已经伤得太狠、太重。她也许永远好不了了。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离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还会让我这么做吗？”清欢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尝试淡声道。 陈易冬抿唇坐着，眉眼间是一股无奈的情绪，“清欢，我说过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你大可以不必采用这样的手段......” “你怎么保护我？去说服你的母亲不再憎恨我？还是选择和我站在同一阵线？”清欢说着就笑了一下，“如果你是选择和我同一阵线的话，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有这番对话了，那么是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既不伤害到你的家人，也不会伤害到我？” “清欢，我们可以一起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甚至可以出国去，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不必再理会这些事情。”陈易冬伸手附在了她的手背上，是她熟悉的温度，他恳切的看着她，眼中的痛楚不能作假，声音低沉缓慢，“清欢，我爱你，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软弱，没有保护好你，可是现在我可以了，我只想给你幸福，跟我一起走，好吗？” 清欢一阵迷离，随即手一颤，立刻收了回来，她咬住唇，抬头看着他，“离开？这就是你想的办法？让我和你一起离开？可是凭什么？” 陈易冬不说话了，微微侧头看着她，漆黑的双眸深处压抑着痛楚和茫然。 “你知道我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吗？你知道我在美国的那些年又经历了些什么吗？为什么你要我离开我就要跟你离开？我做错了什么要放弃自己努力打拼来的一切？就因为你的母亲不喜欢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就该承受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或是放弃自己的亲人，朋友和事业，只为了要躲避她？”清欢看着他，甚至带些温柔的笑，“陈易冬，这不公平。” “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行吗？”陈易冬抬头看着她，眼里是一股深深的失落和无力感。 清欢眼中的泪一下子渗了出来，她垂着眼想逼退眼中的泪意，可是眼泪来的太过汹涌，成串的流下来。“陈易冬，我早就不是原来的顾清欢了，没错，你曾经是我的梦想，并不是现在的你已不重要，而是很多路，人生的路，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走了。” 陈易冬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一个人走？清欢，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了吗？” “易冬，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再是原来的我了，现在的顾清欢有野心，有梦想，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想也不会为了一份感情放弃自己的事业和前途，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不是为了朗沐的股份，我也许根本就不会想要和你重新开始，你看清楚一些，这就是现在的我。”清欢深深的看住他，径直的望进他的眼底，看见里面一片干涸的茫然，她闭了闭眼睛，“我们的过去有美好，有痛苦，也有遗憾，我并不会忘记，只是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留恋。因为我还要过今后的日子，我还有想要到达的高度，你能明白么？” 陈易冬身体猛烈地一震，他狠狠的闭上眼睛，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这就是你的感觉？对一切的感觉？” 清欢沉默了一下，抬眼静静地的看着他，“陈易冬，承认吧，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人和事情，也能让我们彼此都能更看清楚自己，你有你放不下的，我也有我不能舍弃的，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陈易冬忽然轻轻地笑了，“是的，清欢，的确是不同了，已经不同了，跟五年前完全不同了啊。在你心中，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比我陈易冬重要了，梦想比我重要，前途比我重要，什么都比我重要，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朗沐的那件事吗？可是我依然选择信你，因为在我心里，你依然比什么都重要......可是顾清欢，我在你心中算什么？算什么？你还爱我吗？还爱吗？” 清欢只觉得他的话像一把把的小刀，全都插进她的心里。她难受极了，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要辩解，却又说不出口。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渐渐变成巨大的轰鸣，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也感觉不到，却仍然咬着牙说，跟自己说也跟他说：“不爱了，陈易冬，我不想爱了，因为我已经累了。我曾以为我还有力气去爱，我也试着想不顾一切去爱，可是原来不能了，易冬。” 话说完，清欢只觉得已花光所有力气。她含着泪，可脸上又带着凄凉的笑。陈易冬没有说话了，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里是两汪深而寂静的潭水。 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明白今天必须要将事情做一个了断，于是顿了一下后，又沙哑着嗓子继续开口：“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总是辛苦，总是太难，也许是真的该考虑都从对方的生活里退出，各不打扰。” 说完后清欢就准备起身离开，却听见他异常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原来我们的感情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她站着没动，头却微微地偏向了一边，压下了泪水。抓紧手里的包，不再回头，径直朝着咖啡厅门口走了过去。 清欢走了一段时间后，陈易冬的助理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陈易冬一个人坐在窗边，脸上是一种空洞的表情，眼睛里流露出一宗深沉的无奈和苍凉。 助理从未见过这样的陈易冬，他不由怔了一下，喃喃地开口：“陈先生......” 陈易冬抬起了头，声音低缓地开口：“说吧，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您给的名单联系了几位，他们都一致表示只要您的父亲和母亲没有继续多余的动作，这件事倒也是可以化解的，还有位首长说，如果您的父亲能趁着这次机会，彻底退出来，可能对陈家来说才是个最好的结局。”助理整理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把他们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陈苑，是福是祸，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陈易冬淡淡地开口，只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竭。 “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坐会儿。”陈易冬揉着自己的额角，闭上了眼睛。 咖啡厅里的灯光很暗，他的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按着额头，身体一动未动，像是一座雕像，助理来不是感性的人，可此刻的陈易冬，却分明令人感觉到一种深入骨肉的寂寞。 助理微微叹了口气，“陈先生......” “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陈易冬淡声道。 助理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夜空晴朗，清欢独自一人走在车流与行人中。路灯红了又绿，霓虹亮了又暗。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这城市这么大，不管她停留了多久，终究也只是像一个过客，始终没有那种真正的归属感。 她看着公路与高楼，脑海中却浮现出刚与陈易冬唇舌相伤的一幕一幕。她觉得心中一片空旷，只余他模糊的样子，在其中流动。可当她望向稀落星空，又会想起原来的事情。然后悲哀和不甘，就像湖水一样，瞬间将她的心吞没。 这困局，她已经无力走出。 夜深人静时分，清欢又回到了公司里，办公区域还有一些人在加班，看见她进来后，都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她整个人很沉静地推门回到了办公室，打开灯后靠在黑色的座椅上，盯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心里那块缺失了地方，又重新变得空芜起来。 这时手机的视频通话弹出声音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张安迪从美国打来的。 “温迪，你这次做的不错，试水很成功，目前已经确定了国内金融开放的决心，公司这边也会做出进一步的动作，”视频接通后，张安迪在那边心情颇好地说道，“下一步我们将会在国内单独注册投资公司，我会给股东们提出，由你来负责这个板块。” 好消息从天而降，但是清欢没有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和狂喜，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安迪。” 张安迪见她这么沉得住气，心里不由又满意了几分，鼓励了她几句后，就结束了这通视频。 挂了电话后，清欢仰着头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后，才抬手擦去脸颊两边的湿意，渐渐地她的神色变得怔忪，静默了许久，才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寓里，陈易冬将物品一件件地放进箱子里，夜色已经很深了，这城市的灯光，似乎已熄灭了许多许多。剩下的，更显璀璨明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西终于都收拾完了，他环顾了一圈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的屋子，摸出电话打了一个出去。 “喂，陈先生。”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我要出去一趟，期间手机会关机，有要紧的事情需要联系我，就给我私人的邮箱发邮件。” 助理怔住：“您要去哪里？一个人去？” “是的，一个人。”陈易冬平静地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消失 快要到凌晨时分，清欢本来就睡得断断续续，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醒了。抬头一看时钟，刚凌晨五点。 她睁眼，躺着，没动。忽然无法抑制地想着他。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他的名字，她一时却不知是喜是悲。她也不知是否还应该接他的电话，可手指已按下了接听键，将电话放到了耳边。 她没说话，耳边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在这寂静而孤独的房间里。 “真的不爱我了吗？”他说，微微沙哑的嗓音。 清欢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可是我爱你。”他说，“顾清欢，不管你是不是变了，不管我们相隔有多远，不管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我这一生，也不会停止爱你。”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泪水没过清欢的脸，她就这么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月落星没，天那么黑，天又亮了。 自从那晚以后，清欢再也没有接到过陈易冬的电话，也没有再看见过那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他像是忽然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般，有几次她会公寓乘坐电梯时，手指总是在他住的那层摩挲停留，最终也没有决心按下那个健。清晨她下楼跑步时，也总是要朝原来他惯等自己的位置瞟去一眼，然而却没有一次再看见过他的身影。 在一次商业慈善晚会上，清欢碰见了宁静，她是以启达资本的总裁身份出席这次宴会的，也是这次慈善晚会的重要捐赠人，当她站在台上发表演讲的时候，清欢站在台下，依稀想起了那次在斯坦福观看她演讲的事情，和那次比起来，现在的宁静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更有了一种身居高位的管理者的风范，跟她的身份倒是挺契合的。 清欢唇角弯了弯，这样的才貌，还有显赫的家世，也难怪陈易冬的母亲要千方百计地来拆散她和陈易冬了，毕竟要像宁静和陈易冬这样的组合，才能称得上是天作之合吧？ 演讲结束后就是捐赠仪式，清欢完成了今天主要的社交任务后，感到有些疲惫不堪，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叫住，她回头一看，是宁静。 “顾小姐，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她站在离清欢几步的远的距离，淡声开口。 清欢静默了几秒，才缓声问：“宁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从这里出去有个花园，那里比较安静，我们去那里说吧。”宁静说完就率先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清欢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在她后面过去了。 夜色深沉，不同于宴会厅的热闹非凡，外面的这个小花园十分的安静，沿着小径朝前方走去还可以看见一片荷塘，宁静在花园中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清欢，“你知道吗？整整五年的时间，我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 这样的开场白清欢并不意外，宁静找她，肯定是要说陈易冬的事情，所以她也只是勾了勾唇角，“彼此彼此。” “我是认真的，并不是和你开玩笑。”宁静却以为她在敷衍自己，继续说道，“我和他订婚这么久了，我一直知道他心中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但是无奈他将你保护得很好，我用尽各种渠道也没能打探到，那个占据了他全部真心和感情的人到底是谁，直到你回到S市来，从他几次的反常，我才终于如愿以偿，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你。” 宁静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实话，我刚知道是你的时候其实是很不服气的，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牢牢地占据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而我努力了那么久，他仍然不愿意接受。” 清欢笑了起来，“宁小姐自然是处处都比我强的。” 宁静轻笑了一声，“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也不是那种狂妄无知的女人，我知道感情不是你有才华，长得好看，家世够好就能得到了，很多时候，机缘比那些都更重要，只能说，你比我的运气好，触及到了他心里的那个点，所以他选择了爱你而不是我。” “宁小姐既然想得这么透彻了，今夜又何必来找我呢。”清欢淡声开口。 “想得明白是一回事，放不放得下又是另一回事了。”宁静敛了眼，淡淡的说，“原本你要是不回来，也许他就会认了自己的命，就会和我结婚，我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梦想就能实现了，可是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你跑回来了，还假惺惺地回到了他的身边，给了他虚无的希望，让他以为你们之间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和我的婚约，就是为了能回到你的身边去。” 清欢几乎想笑出来，这位宁小姐的脑回路也是够清奇的，“这么说，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宁小姐，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无论你怎么努力，他都不会爱你的，不管是不是有我的存在，他迟早都会离开你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那么你不是因为朗沐的股份才假装回到他身边的？就仗着他还爱你，所以一定会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这个道理你倒是懂得很啊。”宁静冷笑了一声说。 “这是他欠我的。”清欢冷了脸，硬声道。 宁静听了后就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又露出了一个古怪地笑容来。 清欢被她看得很不舒服，站直了身体淡淡地开口：“如果宁小姐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就恕我不奉陪了，我还有事情，失陪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宴会大厅走了过去，没走两步，就听见宁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知道陈易冬已经离开S市了吗？” 清欢顿住了脚步，没有答话。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宁静喃喃地说着，“我这两天拼了命地找他，却一无所获，顾清欢，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如果不爱他了，就不该再去招惹他，你不该那样残忍对他......要是他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清欢身型颤了一下，不再停留，飞快地离开了这个花园。 回到公寓后，清欢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就将手机拿了出来，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拨出去，她就那么盯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发愣。 窗外，雨声哗哗而下，风吹得窗帘不断的响。她就这么愣愣地在沙发上坐着，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所有声音仿佛才重新回到她的耳朵里，她的眼眶隐隐发胀。什么东西，好像在她的视野里无声旋转着。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但是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她猛得站起身子来，又急急忙忙朝门外走去。 来到陈易冬的公寓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但是久久都没有人来应门，她咬了咬唇，在密码锁上输入了一串数字，门滴一声打开了。 清欢站在门口，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内，脚下像是绑了铅一般，沉重地每迈出一步都似乎异常困难。 按下墙上的开关，柔黄的灯光立刻就铺陈了整间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像是刚整理过的，一丝人住过的痕迹也没有了，她在原地愣了几秒，又快步推开衣帽间的门，却发现里面的衣物都没有了。 清欢忽然就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慢慢地瘫坐在了明亮的地板上。 中午，苏静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清欢，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还魂了......” 清欢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就低头搅拌着自己盘子的沙拉，却一口也没往自己嘴里送。 苏静眯着眼睛看她，“你怎么了，很少看见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最近太累了而已。”清欢拒不承认，然后又挑着眉看她，“今天是周末，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吃午饭了，不用陪你的小男友了？” 苏静苦笑，“他说要一个人静下心来画画，需要独立的空间，我在家他没法静下心来。所以我就出来了，你知道，女人有时不能太粘人了。” “那是你的家，凭什么把你赶出来？要静也是他自己回他自己的地方静吧。”清欢翻了一个白眼。 “他之前是和别人合租的，那种环境怎么可能安静？”苏静转着手里的咖啡杯，“他想创作我就安心让他创作呗，反正我又不是找不到地方去。” “你现在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整个一个牺牲自己点亮他人的无私大爱精神啊。”清欢啧啧叹道。 “少和我贫了，那件事情我听金融圈几个朋友说了，你真的那么做了？那陈易冬是什么反应？” “我们已经分开了，”清欢低着头，呼吸有些滞涩地回答道。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突变 清晨六点，闹钟响，清欢伸手按掉，起身去冲咖啡，站在窗边看着还未苏醒的整个城市，她慢慢地喝着手里的咖啡，今天是千叶和朗沐的签约仪式，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这两天为签约最后的条款和法务们以日继夜地加班，将合同上的条款一条条地反复再审阅，只求临门一脚万无一失。签约完了以后，她准备直接飞到香港，在那里继续完成千叶旗下酒店的收购计划，而申盛在国内的独立注资的公司也计划在B市成立，届时她会在那里展开新的工作。 在S市发生的这一切，也算是可以划上一个句号了，也许至此以后，她不会再想回到这个城市了。 一杯咖啡下肚，清欢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洗澡收拾妥当后，就朝着公司去了。 下午两点的时候，清欢带着唐糖和叶珊来到签约会场，签约桌按照惯例摆上两家公司的名牌，然后叶珊和唐糖最后核对一遍座次表和媒体名单，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随着媒体纷纷落座，主持人宣布签约正式开始。这次的签约，朗沐的总裁亲自出马，而千叶也派出了相关部门最高职位的总经理。 明亮的灯光下，看着这隆重的一幕，清欢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终于，都要结束了。 正当双方代表都入座，准备开始签约之际，朗沐总裁的秘书忽然匆匆地走了过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温良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嚯地站起身来，皱眉朝清欢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锐利。 清欢被他这么一看，心底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因为一些突发的状况，我想延缓一下签约仪式。”温良转过头后，就沉声开口。 话一落音，千叶的代表就一脸错愕地看向他，接着底下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吸气声就响了起来，接着媒体的记者最先反应活来，纷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台上涌了过去，很快就把朗沐总裁围在了中间。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您为什么突然中止签约？” “是千叶临时变卦吗？还是您这边的问题？” …… 看着瞬间热闹起来，变做记者招待会的会场，清欢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慢慢地缠绕到她的全身。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朗沐总裁听了秘书的几句话后居然在签约当场翻脸，这种反悔的方式简直叫人不敢置信，传出去对公司的声誉是极度不利的，甚至会影响它后续的融资，因为没有人愿意和一个随时可能变卦的公司合作。 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让朗沐居然冒这么大的风险？ 会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温良在保安的帮助下逐渐脱离了记者的围攻，朝着会场大门方向过去了，千叶那边的代表由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取代的是一脸的怒气冲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了避免记者追不到温良再过来围他，就气哼哼地从台上走了下来，路过清欢面前时短暂停留了一下，“顾总，我想稍后你应该给我们千叶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 清欢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一定去了解好具体的情况，给贵公司一个交代。” 千叶的代表也不愿意和她再说话了，冷哼了一声后就拂袖而去。 唐糖和叶珊显然也被突发的一幕震惊得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呆立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清欢咬了咬牙，转头两人吩咐道：“你们马上控制一下会场的秩序，配合主办方应付一下记者，我现在马上去找温良，没回来之前不要随意回应记者的问题。” 唐糖和叶珊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然后急忙各自分散开来，去收拾这一地的乱摊子。 清欢也趁着乱飞快地朝着会场大门跑了过去，等到了门口的时候，看见温良正准备上车离开，她加快了步伐跑过去，却仍然没有来得及，温良已经离开。 她气喘吁吁地弯腰站在原地，过了几秒才直起身体来，然后忙摸出手机，拨通了温良的号码，接通后却是他的秘书接的电话，“喂，顾总。” “能让我和温总裁说两句吗？”清欢急忙开口。 “顾总，如果您是问今天签约的事情，我只能告诉您，我们不打算和千叶签约了。” “原因呢？” 对方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后，才说：“您还是先去看看今天被炒的沸沸扬扬的一篇帖子吧，既然您和启达以及NE都有着这么深的牵扯，又为何一定要促成我们和千叶的合作呢？我们不知道您饶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也不想知道了，只是基于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和千叶签约了。” 清欢独自站在原地，脸色刷一下白了，对方也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忙线声，她怔愣了许久后，才打开手机网页，输入自己的名字开始搜索，没过两秒，网页上就弹出了多条有关她的新闻来，最开始是一个微博大V推送的文章，博主自称在华尔街工作过，圈内名媛，晒过和许多金融大鳄的合影，照片背景都是一些高端的酒店或是会所，平时就发一些金融圈的八卦信息来博取关注，偶尔也写几篇阅尽世间繁华后的沧桑文章，感觉像是有了一种堪破了人世红尘的超然，但是这一套还真有不少的人买账，她的粉丝量居然有上千万，随便推送一条消息就轻松会有上百万的转发量。 她今天推送的是关于清欢的消息，虽然没有指明道姓，但是公司背景和领英资料都在那里，圈内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后面附有一篇文章，标题就是某著名投行高层顾某某在华尔街的桃色丑闻和她升迁如此迅速的原因，讲清欢是靠着工作时和老板睡才得到了不少的项目资源，她如今能拥有这么多客户资源的原因也是因为不惜向客户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为了证明这些事件的真实性，还有一些她和某个著名企业总裁一起出海的照片，上面清欢穿的十分性感，笑得十分开怀，而那位总裁的手却放在她腰以下的地方，十分得引人遐想，还有几张是清欢和不同的客户进出高级酒店或是在咖啡馆会面的照片。 这篇文章出来后就持续开始发酵，引得另外一篇文章也爆出了清欢和某国际私募基金合伙人的不同寻常的关系，还讲述了这位合伙人大方的程度，直接赠予了清欢基金的股份，市值已经好几千万美金。再然后就是讲她回国后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一贯行事风格，为了达成项目合作，又迅速和某红三代搭上关系，引得那人直接抛弃和自己订婚多年的未婚妻云云……总而言之，这些帖子将清欢彻底塑造成了一个靠出卖身体和感情游走在投行圈子的高级援助女，并在结尾的时候说：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并购女王？并且装模作样地站在社会道德制高点上，痛心疾首地自我责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这些看似只是一些关于她私生活的八卦吐槽，但是在有心人的眼里，就会迅速地和工作扯上关系，比如说朗沐的总裁温良，他会立刻开始怀疑，清欢既然有NE的股份，又和陈易冬的关系那么暧昧，为什么放着既有的利益不要，非得促成他和千叶的合作？在这个满是算计和陷阱的圈子里，于是一个阴谋论迅速在他的心里形成了，导致他不惜在签约现场反悔和千叶的合作。 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文章，拿着手机的手掌微微有些颤抖，半晌，她才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朝会场里面走进去。 这时会场里的人都被疏散地差不多了，只剩下唐糖，叶珊和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唐糖和叶珊看见她后忙走了过来，“温迪，朗沐那边……” 清欢有些筋疲力尽地摆了摆手，“你们收拾完就先回去吧，我下午还有些事情，就不回公司了。” 唐糖和叶珊愣了一下，都没料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清欢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回到公司召集小组开会，而是直接不回去了，这完全不像是她平日里的风格，但是清欢说完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让她们也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的机会。 开车从会场出来，清欢漫无目的地在道路上行驶着，所谓的功败垂成，说的就是她现在的这种情况吧？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算了吧，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损失一些名誉而已，对朗沐来说，那才是失去了一次绝佳的机会，自己这般，又是何苦呢？ 她疲倦地叹了口气，而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S市最堵塞的一条道路上，被淹没在长长的车流中，只能一点一点地艰难朝前挪动着，缓慢而沉重……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真相 清欢睡的不好，夜里梦见被困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兜兜转转，却始终没有办法走出去，正在焦急的时候，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身影，修长挺拔，竟然十分的眼熟，她心里一跳，试着喊了一声“陈易冬”，那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真的是他，清欢十分得高兴，急忙上前要拉住他的手，让他带自己走出去，可是他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一个人径直朝前走着。 她心里一急，连忙追了上去，只是无论自己怎么追，始终都追不上他，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清欢着急，却没注意脚下，不小心就跌了一跤，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就再也看不见陈易冬的身影，她只好又继续一个人慢慢走着，忽然听见附近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就看见一个房间，透过铁栏能看到一个女孩子坐在地上，正伏在那里低声地哭泣，哭得很伤心。她想走过去，问问她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为什么要哭，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帮忙吗，可不知为何腿却迈不动，就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后来那女孩子终于抬起头来，满面泪痕，竟然就是她自己。 清欢就此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黑暗里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在跳，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摸索到厨房去倒水喝，一杯水喝下去，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着。她重新躺下，可是睡不着，阖上眼睛仿佛还能感觉到梦里的那种孤寂和无助席卷全身的感觉。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刚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夜夜噩梦，实际上那段时间自己还很少梦见被困在拘留所的日子，反而是到了美国后，却经常梦见当时的情景，时常一身冷汗地惊醒，然后就睁着眼睛看着天明。 只有实际经历过，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才知道彻底被黑暗包裹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后来她去看心理医生，结合一些药物的治疗，然后在医生的引导下开始正面地去面对经历过的那一切，告诉自己那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恐惧，没必要再让自己沉浸在那种负面的情绪中，渐渐地她才慢慢地走了出来，像这样做噩梦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这两年几乎都没再出现过了，却没想到，今晚会又再次做那样的梦。 是因为昨天那几篇帖子的关系吗？清欢无奈地摇了摇头，本以为自己已经练就一身铜皮铁骨，百毒不侵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牵引出了内心深处最不愿记起的那段伤痛。 她拿出那个小药瓶，倒出两片药丸就水吞下后，才又慢慢地躺回了床上去，等待着睡意一点点地袭来。 第二天早晨清欢还是准时来到了公司，经过办公区域的时候，所有员工看见她后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应该是都看见了昨天被疯狂转发的那些帖子，等她一走进办公室后，工区就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个节骨眼上放这样的文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一个分析师低呼出声。 “安的什么心？分明就是冲着昨天的签约仪式去的，我看啊，肯定是NE在背后搞的鬼，不甘心把嘴里的这块肥肉就这么拱手让人。”另外一个人一边做着财务报表一边接道。 “NE的人竟然在背后来这一手啊？也太卑鄙了吧？不过上面不是说温迪也是NE的隐藏股东之一吗？他们这算是什么？内部斗争？” “还有那个红三代说的是不是启达之前的总裁陈易冬啊？千叶的股份不是就从他那里收购来的吗？他和温迪真的......” 一群人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时而惊诧，时而感叹，在隔着一条走廊的位置，唐糖却安静地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唐糖，唐糖。”叶珊的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回神啦，都叫你几声了，在想什么呢？” “啊，对不起，”唐糖回过神来，忙坐直了身体，“有什么事情吗？” “我之前发给你的那个报表尽快核对了给我，我下去必须汇总完成后发给温迪。”叶珊轻叹了一口气，“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马上核对了给你。”唐糖低着头，立刻开始认真工作起来。 叶珊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却听见唐糖有些迟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姗姗，你说网上的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温迪她……” “这是温迪的私事，我们做下属的不该跟着掺合，”叶珊转过身，看了唐糖一眼，“无论是不是真的，和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唐糖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浮现了那晚在温迪家看见陈易冬的那一幕，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自从当了温迪的助理后，她几乎是将温迪当作是偶像一般来崇拜的，做梦都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一个人，可是如今这些关于温迪的负面消息传出来，又像是有着真凭实据的样子，几乎让温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破灭了，难道女人想要在职场上站稳脚跟，就必须要靠身体吗？ 原本以为温迪是个例外，但是没想到，最后她也没能幸免于外。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清欢连线着纽约的视频，上面张安迪的脸带着一丝遗憾，“本来已经决定让你负责中国区这边的事务了，但是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这种传闻每年在合伙人高层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公关部也会及时去处理，可目前毕竟是公司第一次独立进军中国市场，还是需要塑造一定的正面形象的，所以，你还是先回纽约来吧。” 清欢沉默着没有接话，张安迪以为她不满公司的安排，于是就又叹了口气说：“温迪，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暂避锋芒这个道理，面包总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才能有效地避开风险，别死啃着一块骨头不放，特别是这块骨头的肉又不多，回纽约来，这里还有好几个项目，比你现在手里的那几个项目都有潜力得多，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应该知道我不会亏待你，等你回来，那几个项目我都给你……” 说完后办公室里仍然是一片静默，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张安迪觉得自己快没有耐心的时候，清欢才慢慢地抬起头，“好，我接受公司的安排。” 切断视频链接后，清欢靠在椅子上，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此刻竟然觉得全身有些发软，头也昏昏沉沉的，仿佛在发烧，这时手机屏幕突然闪亮，号码十分陌生，她原以为是哪位客户，谁知竟然是宋海。 他问：“有时间吗？”然后稍作停顿，“能不能出来见面？” 清欢愣了愣神，还是答应了下来。 下班后走出大楼就看见宋海的车，他摇下半截车窗，露出脸来，清欢看着竟觉得有些恍惚，原来和宋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宋海开车带她去一家新开的川菜馆，凉拌萝卜丝吃口十分清爽，水煮牛肉滋味地道，辣炒鸡丁更是色香味美。点的菜太多，一大桌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清欢没有胃口，对着一桌精美菜肴只是食不知味，象骨筷子上镂雕着精美的图案，筷头还系有细银链子，仿佛旧式人家的筷子，有一种家常的奢华与馨软。银链在掌心摇动簌簌有声，像是秋天里的一点急雨，清薄凉寒。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从前你不是最喜欢吃辣吗？”宋海倒似若有所思的样子，终于把餐巾撂开问。 清欢缓缓地抬起头来，微笑：“我减肥。”索性放下筷子，“有什么话，你说吧。” 他反倒有点发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看到网上的那些消息才知道你回来了，这么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你应该也看见了，我现在是申盛的合伙人了。”清欢笑了一下，“其实说起来，我能有今天，还多亏了你。” 宋海低着头，没有接话。 “别误会，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当初要不是你那番话点醒了我，也许我还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小小天地，就以为是全世界了。”清欢勾了勾唇角说。 宋海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勇气勇气似得开口：“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其实闷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想当面告诉你，却一直没有机会。” “你说。”清欢舀了碗山药排骨汤，慢慢地吹着喝。 “还记得五年前把你从所里捞出来的事吗？其实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陈易冬。” “你说什么？”清欢喝汤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似乎没听懂宋海在说什么。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寻回 “当初你因为德聚的案子被困在所里，我知道后也曾四处奔波，想将你尽快捞出来，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咨询了很多的律师，也都摇头说你的案子证据太充分了，不好弄，后来我又托人问到了内部去，却没有人敢接招，就在我都认为你那次肯定是在劫难逃的时候，陈易冬却突然通过人传话给了我。”宋海慢慢地说，“后来我按照他说的那么去做，果然就没有之前那么多的阻扰了，他已经提前将所有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出来的事情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只不过事情办完以后，他要求我保密，不能告诉你是他做的，我当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呢？”手边杯子里有冰水，清欢拿起来默默地饮啜，很冷，冰凉一线入腹，已经觉得胃在隐隐作痛。 “你去美国后，我们没有机会见面，我又得知了他和宁静订婚的消息，认为这样也好，你不用再和他牵扯上任何的关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直到我知道陈易冬为了你不仅和宁静解除了婚约，也和陈家几乎闹翻，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似乎应该告诉你当年真正发生的事情了。”宋海叹了口气，“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真的放下过你，你到美国后的很多事情，都有他的手笔，比如你租的那所公寓，还有你的入学手续，你导师对你的额外关注……” 宋海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溜进耳朵里，清欢有些吃力地将这些话慢慢地翻译成自己理解的意思，脑中仿佛有短暂的空白，翻来覆去想了两遍，才明白过来。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然后她就抓起身边的包，起身离开了餐桌，到了走廊的时候，就摸出电话给苏静打了过去，“在哪儿呢？” “在家啊，怎么了？” “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苏静租的公寓位于S市的黄金地段，是一个宽敞的三居室，主卧还带起居室的那种，她打开门看见清欢的时候十分地惊讶，“什么事情啊，听你在电话的很着急的样子，出什么事情了吗？” “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在美国我们合租的那套公寓的事情，你是怎么租到那套房子的？又怎么恰好选了我？”清欢坐到沙发上，直接了当地问。 “就是收到了你的申请啊，觉得大家都是中国人，又在同一所学校，很适合而已。”苏静被她问得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忽然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了？” 清欢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后来很多迹象也表明，她根本就不认识陈易冬。 “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当时租到那套房子的经历，还有房东的一些情况？”静默了一会儿后，清欢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说，“苏，这对我很重要。” 苏静怔了半晌，才慢慢地回忆了一下，告诉了她当时自己租到那套房子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找了房产中介租房子，前前后后也看了很多房子，最后相中的那一套，当时便决定要租下来，然后中介告诉了她，这套房子的房东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她要找人合租，那么合租方的人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 苏静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很少遇到有房东会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的，但是那所公寓的环境和位置实在很好，难得的是价格也很优惠，想着也许房东是出于爱惜房屋，不想租给乱七八糟的人的缘故，于是她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房屋挂出去后，果然收到了很多的申请，苏静显麻烦，干脆将申请都发邮件给了房东，让他自己筛选好了，没过多久，房东便邮件回复了她，定下了当时租那所公寓的人。 清欢怔怔地听着，嘴唇发白，有一点虚汗，因为胃痛，隐隐约约，总像是在心口。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问这些干什么？”苏静看着她明显不对的脸色，追问道。 “没什么，求证一些事情罢了。”清欢转过头来，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我近期可能会回纽约去了。” “回去出差吗？” “不，公司把我调回去了，我可能不会在中国区了。”清欢笑了一下。 苏静一时有些错愕，站了起来，“这么突然？” 清欢点了点头，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情的影响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不过没关系，正好我这次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 苏静看着她有些无语，半晌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清晨，大雨。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瓢泼大雨，毫无预警地袭来。清欢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其实回来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是夏季，所以要收拾的东西也并不多，这个早晨是宁静的，时间似乎也过得十分缓慢。她把要带的衣物，一件件都叠好，放进箱子。又把房间里有关的工作资料都整理好，然后又把房间里整理了一遍，打开窗，让雨夹杂着风，穿过整间屋子。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准备出发去公司交接工作。 知道她要走的消息大家都觉得很诧异，却又没有感到很意外，那么多负面的消息，公司会采取一些措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时间办公室里气氛都有些沉重。 清欢交接完工作以后，就倚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沉静地看着窗外下得哗哗作响的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巨大的雨帘之中。 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唐糖小心翼翼地靠近，“温迪，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清欢转过头，笑了一下说。 “网上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唐糖站立在原地，涨红了脸，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开口。 清欢看着她，忽然悠远地笑了笑，“你是第一个来和我求证这件事的人。” “温迪，我一直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有梦想，有目标，并敢于去实现的人，以前我总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想要什么，只会按照大多数人的轨迹那样去走，觉得大家都是那样走的，那么我也该那么去走，直到我看见了你，听你讲了那么多，我才忽然像是醒了过来，原来，人生不仅仅只是这样日复一日地麻木下去，还可以变得更有价值一些，对这个社会更有用处一些......”唐糖捂着脸，低低地说道。 “所以当你看道网上的那些消息，并且相信了它们的时候，就觉得很失望对不对？”清欢轻声叹了口气说。 唐糖静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哽咽不语。 清欢侧头看着她，温和地说：“唐糖，你想要成为一个与梦想，对这个社会更有用处的人，这很好，但是却不该是以谁为标准，一味地想去成为那样的人，一旦发现那个人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就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建立的价值体系都崩塌了，于是痛苦不堪。你应该明白的是，你就是你，你的梦想，自我价值的实现都应该是以你自己为中心的，不该受到任何人的影响，否则你和原来只会按照别人的轨迹去走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呢？” 唐糖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眼角还挂着泪珠。 “关于网上的那些传闻，我不想去辩解些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是值得我去辩解的，很多事情在我心中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做了这件事情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心里很清楚。”清欢微微笑着说。 唐糖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十分难过，她哭着问：“那你和陈易冬……” “我们的故事很长，也很复杂，”清欢凝神望着窗外，“但是它还没有结束，也不能这样就结束了。” 临走的前一晚，清欢竟觉得很累，疲惫至极，仿佛全身都松了下来，什么东西彻底释放了一般。她意外地睡得很沉，睡得很香。可是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睁开眼，看到天气彻底放晴，没有雨水，也没有乌云。 她就这么躺了一会儿，起身换衣服拖了箱子下楼。楼下很宁静，花圃边也空空荡荡。除了她，没有别人。 清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公寓大楼的某个窗口，弯了弯唇角，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她坐在飞机上，看着外面晴空万里的蓝天时，她想，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缠绵入骨的爱情。有的人，遇到了，错过了。有的人，放弃了，不敢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利益和真我的漩涡里挣扎、抉择。不是每个人，都会爱得这样痛并快乐着，这样轰轰烈烈起起伏伏地与一个人纠缠一生。 是伤痛，是不幸，可是否也是万中无一的幸运？ 这一次，她做好了选择，决定去面对所有的一切，该是自己的幸福，就不会再让它从指缝间溜走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消息 凌晨的时候飞机降落在了纽约，清欢从机场走出来的时候正在下雨，灰蒙蒙的天气，风裹着冷雨扑在身上，冷而潮，竟然让人觉得有一丝寒气逼人。 上了出租车后，清欢说了一个地址，车子顺着蜿蜒的高架路，渐渐深入城市的脉络，穿行在高楼的森林里。冷雨潇潇地敲着车窗，她盯着窗外有些出神，也不知道自己的猜的对不对，他能在那里吗？ 下车后，清欢站在这个熟悉的街区，自己曾经在这里住了接近四年的时间，看着路两侧依旧高大的法国梧桐，在这个季节犹未落尽黄叶，在半空中枝叶交错。雨渐渐地停了，无数枝叶拱围着，将犹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细小的缝隙，滴滴答答是枝头积雨跌落的声音。路两侧偶尔还能看到精巧的屋顶，掩映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与围墙之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按下了门铃，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再拨打陈易冬的手机，仍然是关机的状态。 清欢在门口站了许久，心里有股淡淡的失望升起，一股饥寒交迫的感觉袭来。只好转身拖着箱子准备离开。站在路口等出租车的时候，忽然看见公寓隔壁有房屋中介的牌子立在那里，她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摸出手机，拨通了上面的那个号码。 付定金，签合同，再将自己的东西打包搬到新公寓里面，所有的事情都进行地十分的顺利，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清欢就已经洗了澡，端着一杯红酒站在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朝隔壁望去，只见那里还是漆黑一片。 她静静地望着那个方向，忽然觉得随着心境的慢慢平复，有些东西也变得开阔起来，自回国之后，与陈易冬之间的关系，便是对立的、冲突的、试探的，却又是彼此诱惑的、激荡的。而现在回望，是温和的，理解的，思念的。 她想，曾经的那段漫长分离，她有怨恨过，绝望过，强迫自己忘记过，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于她心中，却一直不曾淡去过，只是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的某一角，一旦抚去面上尘封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尘，很多东西就变的清晰起来。 是的，她依然爱着他，而这种爱从未停止过。 放置在桌面上的电脑滴滴地响了起来，清欢转头望过去，是视频聊天的窗口弹了出来，上面闪烁着唐糖的头像。 “温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视频接通后唐糖有些激动地开口，“网上黑你的那个博主被我们揪出来了，她承认了，那些写你的很多东西都是有人给了她一些误导性的照片，然后让她尽可能地把你写的不堪一些，实际上她根本就不认识你，所有指责的你的那些证据都是别人给的，她只是收了钱按照那人的要求去写。” 清欢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问：“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我在大学有个师兄，他对电脑很在行，根据那个人发表文章时的IP地址就查到了她在什么地方，然后我们又装作是去找她谈合作的客户将她约了出来，当场就把她按住了，只威胁了几句后，她就什么都说了。”唐糖有些义愤填膺地开口，“现在这些人可真没有职业道德，明明就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也真敢写，也不想想她这几篇文章发出去后，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 “她有说是谁让她那么做的吗？”清欢又问。 “这个我们也问了，但是她说那个人都是在网上和她联络的，用的头像照片也明显是假的，所以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和叶珊都在猜，NE的可能性最大，听说这几天他们又在和朗沐的人接触了。” 清欢忽然有些无言以对，不知道此刻心中是种什么滋味。 唐糖看着她，明白她心里因为朗沐的事情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于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了想后又笑着说：“那个博主答应我们会在网上向你道歉，说明之前传播的那些东西都是虚假的，没有真凭实据的，这样温迪你的声誉就能挽回一些了。” 清欢笑了，如果真的能这么容易挽回就好了，事情已经散播开了，该相信的人已经相信了，并不会因为一封道歉信就觉得之前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了，背后指使的那个人要达到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唐糖的做法还是让她感到一丝温暖，所以她依然真诚地道谢：“谢谢你，唐糖。” 唐糖的脸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叶珊提醒我，我才想到要去找人查那个IP地址的事情。” 清欢微微怔了一下，想起叶珊那副除了工作，什么事情也不关心的样子，然后就发自内心地笑了。 周五的晚上是张安迪的生日，她在自己的别墅里举行了一个私人派对，清欢也在被邀请的名单里，她在傍晚的时候去珠宝店挑选了一份礼物后，就朝别墅去了。 张安迪看见她后显得很高兴，和颜悦色地收了礼物后，又将自己的几个私交比较好的朋友介绍给了她，然后才去忙着招待其他的客人，清欢和身边新认识的人客套地应付了一番后，才转身准备去那一杯喝的，哪料一转身就看见了弗兰克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眉飞色舞地和身旁的几个姑娘说些什么。 很明显他也看见自己了，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接着就和身边环绕的美女说了几句，就朝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嘿，温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弗兰克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们还没熟悉到那一步吧？”清欢拿了一杯鸡尾酒后，翻了个白眼说。 “不得不说，这么些年了，你的冷漠依旧让我感到伤心。”弗兰克撇了撇嘴，捂着胸口责怪地说，“有时我都在想，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怎么捂也捂不热。” 清欢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模样，挑了挑眉说：“我以为你被戴维挤下台了应该会失意一阵子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并不在意。”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打败吗？”弗兰克有些得意地说，“一时的胜利或失败并说明不了什么，如果我是因为这点小事就一蹶不振的人，那么当初摩根让我走人的时候我早就跳楼自杀了。” 清欢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善地开口，“我在中国区那边的事情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什么事情？”弗兰克睁大了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她。 “朗沐在签约的最后一刻反悔了，现在你们NE正在积极地和朗沐接触，难道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你的手笔？”清欢盯着他问。 “我向上帝发誓，这件事情真和我没有关系。”弗兰克听完以后就一副被冤枉的表情，“现在虽然我可以和戴维分庭抗礼了，但是朗沐的事情我没有再插手了，一直都是他在负责，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打听打听，我现在光是手上的项目就忙得脱不开身，哪有时间去管朗沐的事情，而且据我所知，戴维对于朗沐临时变卦的事情也感到很吃惊，最后将这件事归结于了自己运气好身上。” 清欢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有些沉甸甸的，如果不是NE的手笔，又会是谁呢？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派对结束后清欢拒绝了弗兰克送自己回家的好意，一个人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寓，下车的时候，她依旧朝着隔壁的那栋公寓望过去，眼睛突然就睁大了，原本一连两天都漆黑的公寓，今晚亮起了柔黄的灯。 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着，可那剧烈无声无息，会是他吗？清欢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着那所公寓门口走了过去。 门铃声叮咚响起，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清欢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 “顾总？”陈易冬的助理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欢感觉呼吸有些滞涩，艰难地开口：“你住在这里吗？陈易冬呢？他在哪儿？” “这里不是我的房子，是陈先生的，我只是刚好到美国来办点事，顺便过来帮他收拾一下。”助理挠了一下后脑勺说。 “他没住在这里吗？”清欢有些失望地问。 助理摇摇头，“陈先生之前在这里住过几天，然后就离开了。”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助理老实地回答，“陈先生没有交代过他的行踪，有事也只是通过邮件联系我。” 清欢眼里的希冀一点点地淡下去，有些无力地开口：“如果他下次再联系你，你能帮我告诉他一声，我在找他吗？” 助理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谢谢了。”清欢转过身，有些失魂落魄地朝自己的公寓走过去。 “顾总，”助理却忽然叫住了她，“前两天陈先生给我发邮件的时候还在巴黎，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清欢一下顿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冰释 清欢回家就订了当晚去巴黎的机票，因为订机票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剩下经济舱，她的位置又是三人联排的中间，左右都舒展不开。只好蜷缩着挨过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到了巴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站在机场出口，感受着阵阵凉风拍打着小腿的寒意，叫了一辆车后，就把陈易冬助理给她的地址递给了司机。 车一路沿着宽阔的马路朝目的地去了，路过游船码头的时候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寒风凛冽中，夜晚的铁塔亮灯依旧璀璨夺目。 陈易冬的公寓在巴黎十六区，亦是在塞纳河岸边。车停的地方，是一座石质大楼，门口是黑色锻铁栅栏门，看上去有些年代了。清欢下了车，往四周望了望，不远处的街角不知是哪国的大使馆。路灯在树叶的遮挡下变得十分昏暗，她只看清门边的牌子上刻着几个字母。 按下门铃后，她沉静地站在门口，没过多久，对讲机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接着铁门便自动开了，灯光亦应声而亮。 清欢抬起头，便看见一个清瘦修长的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针织衫，肩膀平阔，眉目清冷。 陈易冬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一下，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他站定在原地，并未走过去，半晌后眉眼间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来，“你来了。”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箱子，走到他的跟前，看见了他那双幽深如湖泊的眼睛，伸手抱住了他。 陈易冬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也双手用力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秋夜渐晚，室内开着暖气，米色餐布上玻璃花瓶里插的那支白玫瑰半绽，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摆在清欢的面前，晚上参加张安迪的派对几乎没有怎么吃东西，到现在胃确实都已经饿得难受了，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暖心的食物了。汤汁清澈鲜美，清欢慢慢吃了半碗，就觉得浑身舒服。 陈易冬陪着她吃了些，又起身端了份甜品上来。是一份蛋奶，她用勺子舀了了一勺，有些迟疑地看着他，“这也是你做的？” 陈易冬挑了挑眉，淡淡的说：“是我做的，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清欢将勺里的蛋奶放进嘴里，竟然感觉意外的好吃，并不是太甜，回味是醇酣奶香，她低头就将面前的这份蛋奶吃了个干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看着她吃，然后问。 “我去了纽约的那所公寓，准备在那里等你的，结果你一直没有出现，后来你的助理过来了，我去问他，他给了我你在这里的住址，我就来碰碰运气。” “你都知道了？”陈易冬沉默了一下，双手十指抵在一起。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清欢放下手里的餐具，看着他，“为什么一直让我误会五年前你对我是不管不顾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你私下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陈易冬低了低头，手指摁在眉角，眼睛微微闭了闭，笑笑说：“那件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如果不是因为我，我母亲也不会在对你搞那么多小动作，而我当时也只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难不成我还该拿着这些事情到你面前去邀功吗？”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心里，唯一过不去的坎就是认为你当时扔下了我一个人。”清欢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我曾经一直相信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和我一起面对，我们可以携手渡过任何的难关，所以当事情发生后，我一直没有等到你的时候，心里绝望地差点发了疯，还有在旧金山那次，我等了你一天一夜，可是你又再次把我一个人抛下……” “清欢，那时的我还没有能力保护你，我不能因为自己让你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中去。”他叹息了一声，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我当时是想来找你，想不管不顾地一起和你离开，可当时宁静自杀了，抢救了一晚上才捡回了一条命，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仍然选择来找你的话，要承受的就不仅仅是我母亲的刁难，还有宁家的怒火，他们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哪怕我只能在远处看着你，那也是好的。” 清欢忽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搂着他的腰掉眼泪，要怎么对他诉说，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呢？在那一刹那，她想起了那么多。 在咖啡馆两人的第一次尴尬会面，她酒醉后被他带回家去，还有除夕前那一夜在广场上，烟花大朵大朵在天空绽放，而他伫立在那里，看着她时眼里同样绽放着灿烂的光辉，想起那一夜，他从背后抱着她说：“清欢，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遇到你以前，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遇到过的最感动的事情，就是他这样一个男人，曾经抱着她说：“我爱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只是后来，她丢失了这份感动，不过幸运的是，现在老天又重新让她找了回来，让她明白了，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自己身边，从未遗弃过她。 清欢睁着泪目不言语。而他低头看着她，却像跟曾经每一次一样，隔着泪水，透过瞳仁，看清了她的心。他突然就低下头，将她用力抱紧，吻了下去。两人吻得同样急促，同样激烈。两颗互相找寻和压抑多年的心终于又重新碰撞在了一起。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铁塔的雏形出现，清欢醒得有点晚了，睁眼时天已大亮。她有些懊恼，刚想起身，那人却已从背后抱紧了她，令她动弹不了。 “放手。”她说。 他的嗓音低沉温软：“再睡会儿。” “那你也不要从后面抱着我睡。”她说，“这样睡着不舒服。” 他不放手，淡道：“我喜欢从后面……抱你。” 言语间的停顿，却令清欢瞬间脸热。早知道的，其实她从几年前就知道的，这男人在外面看上去有多清冷，在亲近时，就有多黏人。就像一壶清酒，慢慢地将她灌醉。每一天的时光，再酿成新的、只有他俩品得来的酒。 又缠绵了好一阵子，两人才起身，吃完早饭后，陈易冬就带着清欢沿着两旁满是梧桐树的街道慢慢地走着，这并不是清欢第一次来巴黎，所以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一定要去的，她挽着他的手臂，就这么漫步在街道上，也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走累了后两人找了一家咖啡馆坐着喝咖啡，清欢端着一杯拿铁喝了一口后，就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想了想才说：“朗沐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他们在最后签约的时候反悔了，听说现在准备和NE的人签对赌协议。” 陈易冬抬起头来，皱了皱眉，“温良本来就是一个比较浮躁的人，再加上疑心病重，自然很容易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一心想要朗沐尽快上市，却忽略了一个企业最根本的核心和基础，遇到NE这样的私募，也算是遇到了克星了，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技术。” “你好像对朗沐的情况了解的挺透彻的。”清欢歪着头看他。 “我从他们成长期就开始投资朗沐，可以说是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的，对他们的内部的一些情况也比较了解，温良这个人一向有些急功近利，在他们技术的第一阶段研发成功后就急着开始融资，将账面上的流水做的十分好看，也在为了上市做准备，可是却偏偏忘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最核心竞争力是技术，在研发的第二和第三阶段时就明显有些落后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最致命的弱点，想必NE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愿意以那么高的价格收购朗沐的股份。”陈易冬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研发的那套障碍绕行的技术却一直是许多公司都无法超越的，他们的精准度至今还是领先的位置，温良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敢和NE签订那样的对赌协议吧？”清欢挑了挑眉说。 “你以为NE没考虑过这些吗？”陈易冬往后靠了靠，“它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朗沐的这套技术，等两年后朗沐一旦无法成功回购股份，他们会将这套技术以天价卖给其他的公司，从中狠狠地赚一笔。” 清欢咬了咬唇，“难道我们真的就只能看到朗沐这样好资质的公司落入NE的手中吗？” 陈易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你以为这次我到巴黎来真的只是为了度假的吗？” 清欢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傻瓜，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然当初怎么会那么容易把股份出让给千叶？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陈易冬笑看着她说。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携手 清欢看了他半晌，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你是想到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朗沐和NE签约了吗？” 陈易冬听了后一下就笑了，“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温良已经铁了心要和NE签约，两边的合作意向都很强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哪来的本事去阻止他们。” 清欢一下就愣了，“你那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从朗沐成立之初我对他们就挺关注的，后来还参与了他们的投资计划，对于他们公司内部结构还算是比较了解，温良在朗沐成立之初就一直负责市场和融资这两个部分，而掌握公司核心技术的却另有其人，他叫胡浩，学计算机出身的，那套系统就是由他牵头研发的，而胡浩这个人是标准的码农性格，对公司的管理并不上心，一心只沉醉于自己的研发当中，公司壮大后，这一点就被温良利用，在后来的几轮融资当中，他动了些手脚，将胡浩的股份一点点地稀释，等胡浩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被温良彻底踢出决策层了，胡浩不忿，和温良打了几次的官司，可是最后都无疾而终，后来他心灰意冷之下，就离开了朗沐。” 清欢不由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朗沐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她抬头看了陈易冬一眼，迟疑道：“你接下来不会想告诉我，胡浩人就在巴黎吧？” “真聪明。”陈易冬哈哈一笑，探身过去，不轻不重地，咬住了她微弯的唇角。 清欢被吻的一瞬有些恍惚，可她随即抬起头，回吻住他。 巴黎冬日的阳光略有些淡漠地透过玻璃穹顶，又落在两人的身上，城市亦是一片古典的灰白色调。清欢微微张开眼睛，他近在咫尺，鼻梁秀挺，眉目如画。 她被他吻得有些气息不稳，断续地说：“可是就算你找到胡浩了又能怎么样呢？他都已经不在朗沐了......” 陈易冬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头微微一笑，“我的本意并不在于阻止朗沐，而在于重新打造一个朗沐。” 这下清欢彻底地呆住了，她眼皮跳了跳，像是没听懂一般，“重新打造一个朗沐？什么意思？” “清欢，我知道你之前之所以那么在意朗沐这个项目，千方百计地想要促成它和千叶的合作，是有心想扶持朗沐一把，不想看到一个有潜力能发展起来的科技公司就这么败落下去，这和我当初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之所以投资朗沐，成为它背后的股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后来我发现了温良的一些做法和我原本想象的大相径庭后，我就放弃了，一个公司如果从核心的管理层就开始腐坏，那么它注定无法成为我们期望的那样，发展成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公司，就算它上市成功了，不过又是资本市场上多了一个收割韭菜的企业而已，于国于民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因此我不再关心它是否会遭到NE的狙击，这样的公司，败了也就败了。”陈易冬淡淡地说着，“它目前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套技术系统，而我已经找到了研发的主创，所以接下来我想做的，就是重新成立一个公司，将这套系统更新研发，将它应用到更多的领域上去。” 陈易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所以清欢，你愿意和我一起来完成这样的一个事情吗？”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中只剩下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出色男子是自己深爱着的，他们之间的契合不管是身心都是如此地完美，他明白她心里所想的，而她也能懂他心中的那个真正的梦想，现在他正向自己发出这样的一个邀约，希望自己能同他一起携手并进，共同去完成两人一直以来想要达成的目标，她忽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是的，她愿意和他一起去完成这样的一件事情，也愿意用自己的余生陪他一起放肆燃烧。 申盛在纽约的大楼位于曼哈顿的黄金地段，全玻璃幕的走廊与开放式的办公区，大丛大丛的绿色植物。张安迪的办公室有270度的全玻璃幕落地窗，冬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而窗下就是车如流水的街，放眼望去一览无余的繁华市景，所谓万丈红尘。 而此刻的张安迪却一点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她皱眉看着面前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清欢，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你要辞职？” “对，我要辞职。” “理由。” “我要创业。” 张安迪听了愣了几秒，然后忽然呵呵地笑了出来，“温迪，我没听错吧，你告诉我你要创业？在这行这么些年，难道你还没看懂吗？有些人做成一两个大单子，就以为自己懂企业，懂管理，脑子一热辞职创业，但是最多两年，不都一个个地销声匿迹了吗？我告诉你，你拼不过的，真正能在生意场上站稳脚跟的人就像是原始丛林里的野狼，他们不讲规则，甚至没有人性，我看到投行人创业失败的例子太多了，这是一件需要深思熟虑的事情，资金，人脉，经验这三者缺一不可，你真的以为现在的自己能很好的把控这三者的关系？” 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清欢才低着头说：“我很抱歉，但是因为私人的原因，我必须得走。” 张安迪只觉得自己心里有把火在烧，她死死地盯着清欢，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放缓语气说：“温迪，也许大家原来都在羡慕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合伙人的位置，觉得那是你运气好，一连为公司拿下好几个大单，但是实际情况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当时的情况有多复杂，我又是怎样才说服了老板，你为了那几个项目在公司加班差点加到吐血不说，我也在一个月内飞了近二十个城市为你争取投票，你才做了多久？一年？半年？现在居然跑来给我说你要辞职？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对你的栽培的？” 清欢站在原地没有动，红着眼睛向张安迪聚了一躬，“我很感谢您的信任和栽培，并且很抱歉辜负了您的信任，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要离开，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对不起，安迪。” “你就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你的感激？”张安迪冷笑了一声，接着语气又转为柔和，“我知道你想要创业的想法，也理解你最近可能对公司将你从中国区调回有些不满，但是这只是权宜之计，公司对你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给我继续干两年，在任期内做好自己的本分，保持公司在并购领域前三的位置，到时候你再要创业，我给你找投资，找资源，怎么样？” 张安迪提出的条件十分地具有诱惑力，但是清欢立在那里，却还是选择了拒绝，“对不起，安迪，我必须马上离职。” 张安迪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消失，耐心也终于磨尽，她十分生气地将桌上的文件扫在地上，指着办公室的大门，“马上给我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个人了。” 清欢又朝她鞠了个躬，然后就转身离开，拉开办公室大门前，听见张安迪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地响起：“我等着看你的好戏，温迪。” 清欢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飞机降落在S市国际机场，接机口苏静戴着一副墨镜四处张望着，看见清欢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立即高兴地朝她挥手，但是等她走近见到她的手里还拉着另一个人的手时，眼睛不由就瞪大了。 清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挣了挣，却被陈易冬抓住了。 “早知道我就不来接机了，看样子某人完全不需要嘛。”苏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清欢的脸红了一下，没有理她。 从机场出来后苏静就说要让他们一起吃饭，顺便将自己的男朋友正式介绍一下，清欢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终于舍得带出来了？” 苏静有些心虚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隔了好几秒才细声细气地说：“这不刚稳定下来嘛。” 清欢唇角弯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了。 这个时间刚好是S市最堵的时候，等他们到餐厅的时候苏静的男友周然已经在餐厅等了大半个小时了，看见苏静的时候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接着又见到清欢和陈易冬相继进来，才将那股不耐极快地收敛了起来。 这是清欢第一次见周然，难免上下打量了下，他没有丝毫的拘束不安，坦然回望她，亦绅士地接过她的风衣，自然而然的帮她挂好。 戴眼镜，个儿挺高，清秀斯文，说话与神态十分温和，第一印象本来该还不错的。只是他刚刚见到苏静时的眼神还是被清欢收入了眼底，因此入座后，她的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遇见 周然是个画家，但是看上去却没有那些所谓艺术家的酸腐气息，吃饭期间对于清欢他们聊到有关金融的信息竟然也多少了解一些，时不时还能搭上两句话，向清欢敬酒的时候还笑着说：“老是听苏静提起你有多厉害，才两年就当上了申盛的合伙人，只是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 清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这人有些不简单，不仅能够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社交场上说起话来也是无比顺溜，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再有些才华，应该早就出名了才对，也不至于到现在经济都还需要靠着苏静。 这时苏静咳嗽一声，瞪他：“怎么，你觉得我老？” 周然好笑地看她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苏静竟然就挪开了眼神，唇角的笑带着甜蜜，没有再追究下去。 这还是那个一向在情场上都游刃有余的苏静吗？清欢有些目瞪口呆，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一个刚陷入恋情的纯情小女生嘛。 周然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站起来说：“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等他走出包厢，苏静就迫不及待地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清欢板起面孔说了一句，“你放着那么多追求你的青年才俊不要，怎么偏偏要喜欢一个连经济都没办法独立的男人？” 话刚落音就感觉自己的手在桌下被陈易冬抓了一下，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很不赞同她刚刚说的话。 “其实周然他很有才华的，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苏静低着头，“我们在一起后，他也不想靠着我，提出要出去工作，可是我不想让他的才华就这么埋没了，没让他去而已，钱而已，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又何必为了证明些什么而让他就此变成平庸的那种人呢？” 清欢怔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陈易冬在一旁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一个人是否有才华自然有时间去证明一切，清欢的本意也只是担心你会在这段感情中受到伤害而已，虽然她的看法偏激了一些，但是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在感情中迷失了自己，无法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而已。” 这时苏静才抬起头来，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否则的话早就翻脸了，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女生了，想骗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清欢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好啦，我也是看你最近的行为有些反常，担心你被人迷得神魂三道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既然你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话间周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自然也就停止了这个话题，这段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期间苏静还问了陈易冬一些关于投资的问题，他也给出了十分全面和专业的意见，到了九点多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散了，在等车的间隙，苏静拉着清欢到一边，挤眉弄眼地说：“这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看你们那蜜里调油的样子，好事将近了？” 清欢翻了个白眼，“哪儿想得那么远啊，你还是先关心好自己的事情吧。” 苏静撇了撇嘴，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了，挽了周然的手臂上车离开了。 陈易冬和清欢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一进门就看见整洁如新的房间，显然是有人提前来打扫过了，要说陈易冬的这个助理也是个妙人，他不仅找人将公寓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在餐桌上放置了一个花瓶，里面插上了一束新鲜欲滴的玫瑰，让整间公寓都散发出一股生气来。 可是尽管如此，这间公寓还是给人一种高级酒店的感觉，总是觉得少了一些东西，清欢站在客厅中央，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怎么了？”陈易冬走过来从背后抱着她。 “没什么，有点累了而已。”清欢笑着说。两人才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刚下飞机又被苏静拖去吃饭，确实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了，于是两人洗了澡后就早早上床睡了。 第二天是周末，清欢一早就醒了，习惯性地先看看财经新闻，看见了今日的头条就是朗沐和NE签约的新闻，她轻声地叹息了一声，说不出自己此刻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当初我极力促成朗沐和千叶签约的时候，你就已经有了想要重新成立新公司的打算了吗？所以才那么干脆就把股份给了千叶？”清欢翻了个身，一手撑在头侧，眼巴巴地看着陈易冬问。 陈易冬陪着她赖床，嗓音也有些慵懒喑哑，低低笑了一声说：“你可真够没良心的，当时若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于把股份就那么转让给了千叶，卖给NE岂不是要赚得更多？”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想法？”清欢戳他，“害得我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似的，结果绕了一大圈，还是让NE钻了空子。”想起这件事情来她就有些莫名的郁闷。 他的长臂微微一展，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修长温热的手指就抚在她的脸颊上：“我的本意并不是要专门成立一个公司来和朗沐打擂台，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地扶植一些有潜力的公司罢了，当时见你那么辛苦要促成朗沐和千叶的合作，而温良尽然也难得被你说服了，就算这百分之五给了千叶又如何？这样的结果也是我乐见其成的，至于投资胡浩的事情，两者之间其实并不冲突，只要温良是一心为了公司好，不急功近利，那么再多几个胡浩也影响不到他。后来温良临时变卦的事情，说起来我也并不意外就是了。不告诉你是因为就算说了，以当时你对我的偏见来说，并不一定能理解我，也许反而还会认为我别有用心。” 清欢咬了咬唇，明知自己当时确实对他还没有放下心结，如果他告诉了自己，可能真的会起到一定的反作用，但是心里还有有些不忿，于是微微侧过头，不轻不重地，隔着棉质的T恤咬了咬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倏然间便快了半拍，借势把她压在了身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逼近：“……是你先惹我的。” 这一折腾就快到中午了，陈易冬简单做了饭，两人吃完后，清欢想起自己昨晚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就拖着他出去了。结果到了地方后，陈易冬才发现清欢带了自己来看房子。 “怎么会突然想起要买房子？”陈易冬有些惊讶地问。 “其实从我到S市的那年起，就想能在这个城市有套属于的自己的房子，并一直以此为目标奋斗着，结果阴差阳错，总是没能实现自己的这个愿望，到后来自己有能力想买就买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了归属感，于是就再也没有兴趣买房了。”清欢抬头看着眼前的售楼部，有些感慨地说。这家地产商的楼盘一直是她原来可望而不可及的，等自己有钱了，可以买得起了，又觉得像是没有必要了，反正自己一个人，一直住酒店也无所谓。 “那现在怎么又想要买了？”陈易冬含笑看着她问。 清欢白了他一眼，这个人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明知故问，她侧头看着他，也不扭捏，“现在想买了是因为我忽然想要一个家的感觉了，想要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家。” 陈易冬微微叹息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他是明白她心里所想的，但是听她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受到不小的震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这是一个多么让人觉得诱惑的话语啊。 售楼处的精英看见两人从阿斯顿马丁下来，而且穿着气质看着都不俗，脸上的笑容又热情了几分，十分耐心地给他们介绍着楼盘的情况，然后又带他们去实地看了一下户型。 房子是大平层，有个很大的露台，一走进去就可以看见露台外的景色，依山傍水，十分的完美，清欢转了一圈后就觉得很满意，回头问陈易冬的意思，他只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因此清欢当即就付了定金，售楼小姐见到两人这么爽快，也笑得合不拢嘴，忙领着两人回到售楼部，交代一些签合同时需要准备的材料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还需要那么多的东西，拿着清单后清欢和陈易冬就先回去准备材料，谁知刚从售楼部出去的时候，就在门口碰见了一个怎么想不到会出现的人——宁静。 她似乎也没料到在这里会看见清欢他们，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了两人一直牵着的手上。 陈易冬的表现淡定得多，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不过微微颔首，仿佛见到了略有交情的普通朋友。 宁静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她回头看着两人的背影，到底还是叫出了口：“陈易冬……” 陈易冬和清欢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了她一眼，语气客气而疏离：“有什么事情吗？” ------------ 第一百四十章 探病 宁静依然还是全身上下都是一种精致如玉器的美，对于陈易冬的冷淡和疏离她似乎并没有在意，而是笑了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打声招呼？有打算在这里买房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连看都没有看清欢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不存在。 陈易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清欢便挽着他的手上前了一步，笑眯眯地说：“是啊，我们打算在这里买房，怎么，宁小姐也选在了这里吗？那可真是巧啊，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欢迎你常来我和易冬这里做客啊。” 陈易冬听了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宁静也没有被清欢这种挑衅的话语激怒，依旧好脾气的样子，脸上带了几分诚恳转移了话题：“你母亲最近身体不是很好，都已经住院了，你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去看看她吧，她其实心里还是挺挂念你的，你没理由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顾了吧？” 清欢听了后气得要死，这个女人还真有意思，说话绵里藏针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指自己串掇着陈易冬不回家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击，就听见陈易冬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这是我家里的私事，其中的缘由都不足对外人提起，宁小姐还是不要太操心我们家的事情了，我母亲的事自然会有我们陈家的人关心和处理。” 这一席话分明就是在说宁静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在去置缘关于陈家的事情了，她的脸色忽然刷一下就白了，这时忽然从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相和宁静有几分相似，听了这番话后就有些怒气冲冲开口：“陈易冬，你不要太过分了，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姐，你们陈家能完好地活到今天吗？” 陈易冬眉梢都没抬，“所以我才对令姐的所作所为容忍到了今天，不过凡事都有个限度，过了，那么仅存的那点感激之心也都会被磨尽，你说是吗？宁静？” “你居然有脸说这些，”宁静的弟弟被陈易冬气得不轻，大有一种想挽袖冲上去找他好好理论一番的架势。 “够了，宁浩，别说了。”宁静忽然转头对自己的弟弟喝道，然后揉了揉额角，“我今天有些累了，我们改天再过来看房子吧。” “姐......”宁浩有些委屈的样子，但是又不忍看见姐姐为难，只好狠狠地瞪了陈易冬一眼后，就跟在宁静身后离开了。 清还和陈易冬也到停车场取了车准备离开，在车上时，清欢看了一眼陈易冬，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你还是找个时间去医院看望一下你的母亲吧。” “我知道该怎么安排，你别担心。”陈易冬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地开口。 清欢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了，自从和他重新开始后，自己仿佛就在刻意地想去忽略和陈易冬家人之间的矛盾，但是不管怎么样，陈易冬身体里流淌着的毕竟是他父母的血液，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真的对自己的父母置之不理，想到这里，她不由对之前事情做的过于狠绝而感到有些后悔，当时以为和陈易冬是绝对没有可能了，于是便真的一点后路也没给自己留。 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担忧，陈易冬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那么多了，一切都有我呢，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相信我好吗？” 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心底叹息了一声，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那么再全心全意相信一次又何妨呢？ 陈易冬走到病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陈苑还有陈家一个表妹的声音，时不时陈母也会在中间穿插两句，几人像是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他的脚步顿了顿，伸手扶了扶手里捧着的花，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陈家表妹看见他后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说了句：“易冬来了。” 病房里立刻一片死寂。 陈易冬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瞬间静止的世界。陈苑正在给陈母削苹果，陈家表妹刚刚似乎正在收拾陈母喝完的汤，保温盒的盖子还没来得及完全盖上。 “听说您病了，我过来看看。”陈易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陈母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并不和他说话。 陈苑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苹果切成小块，放在果盘里。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陈家表妹只好干笑了一声，上前接过陈易冬手里的花，然后插在柜子上的花瓶里，然后说，“婶婶，你看我没说错吧，易冬心里还是有您的，您毕竟是他母亲，这血浓于水，他这不就来了吗？” 陈母听了后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敢当这一句，他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连家都可以不要，我哪里能生的出这样的儿子来……” 陈家表妹听了后就有些讪讪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该怎么接陈母的这句话。 陈易冬见陈母的气色看起来还行，不像是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于是就轻轻地叹了口气，“您先好好养病，有什么事，等您病好了我们再谈。” “哦？你愿意和那个女人分开了？”陈母看了他一眼，慢声开口。 “我和她现在很好，并没有要分开的打算。”陈易冬十分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那你来干什么？嫌我病的不够重，故意再来气我的？”陈母忽然再也忍不住了，蹭得坐直了身体，指着门外厉声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妈，你小心别气坏了身体。您忘了医生怎么说的吗？”陈苑见陈母情绪开始激动，忙劝道，然后又回头看了陈易冬一眼，叹了口气，“你还是先回去吧……” 陈易冬在原地站了几秒，没再说什么了，抿着唇转身离开。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地停在大门。司机下车拉开汽车后座的车门，陈父踏出车门，抬头时正好和陈易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陈易冬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陈父，他怔了怔，低头轻声唤了一声：“爸爸。” 陈父看着陈易冬没动，过了几秒后才缓声开口：“过来看你母亲吗？” “嗯”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两句。” 陈易冬听了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医院的后门有一大块翠绿的草坪，周围有些铁质的椅子，有些家属会陪同病人在这里散步，累的时候就会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这个时间出来散步的病人不多，隔着很远才能看见一两对家属和病人，陈父和陈易冬并着肩沿着草坪慢慢地走着。 “上次你让人告诉陈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走出一段距离后陈父才叹了口气说，“其实就算你不提醒我，我也打算借着上次的那件事准备脱身出来。” 陈易冬挑了挑眉，“您考虑清楚了？” 陈父苦笑了一声，“其实你说的没错，当年你爷爷去世之后我们就趁势退出的，挣扎这些年，到底还是没能重现往日陈家的荣耀，反而还招来一些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情况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这一次，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见父亲能想通其中的厉害关系，陈易冬的心算是稍稍能放下一些了，只是想起自己母亲和姐姐的态度，他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但是母亲那里……” 陈父抬头看着前方的草坪，眉眼淡淡地开口：“这么些年了，你母亲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有拘着她，才养成了她现在的这种脾气，现在是关系到陈家存亡的重要关节，我自然不会再由着她的性子来。” 陈易冬默了默，忽然发现一向在家中沉默寡言的父亲，认真起来的时候，竟然和爷爷有几分相似之处，有了这层发现，他的心才算是真正的放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宁家的。”陈父顿了一下，转头看着陈易冬，“最近有家出版社找到我，希望能出一本关于你爷爷自传的书，希望我能提供一些相关的材料，我在整理和梳理你爷爷当年的一些旧事的时候，发现很多事情和宁家都有些脱不开关系，但是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所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私下去查一下，包括你爷爷去世前后那段时间......” “您的意思是......”陈易冬忽然眼皮一跳，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口。 “我希望不是，但是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们一直以来想的就太简单了，很多事情可能需要中心部署一下了。”陈父停下了脚步，有些严肃地说。 陈易冬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父亲所指的是什么了，眼里闪过一丝郑重的神情，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执拗 陈易冬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清欢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只开了落地的台灯，柔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的皮肤莹白如玉。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清欢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这几天她在家里吃饭规律，也没有了再熬夜加班，略微胖了些，脸色也好，嘴唇粉嘟嘟的，看上去十分具有诱惑力，陈易冬心里微动，走近后就下意识地伸出手扣住她脑袋，不轻不重地吻了吻，一时间也舍不得放开，呼吸相闻，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嗯，回来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吻添了几分旖丽的感觉在里面，清欢只觉得自己全身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幸好想起还有话要问他，于是强迫自己恢复了神智，将他推开，然后气息有些不稳地问：“你母亲没什么事吧？” 陈易冬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坐在她旁边，“我问过主治医生了，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血压突然有些升高，住院观察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她，没有为难你吧？”清欢咬了咬唇，“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做的太过了。” “没关系，我不都告诉你了吗？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陈易冬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笃定的语气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不过清欢心里也很清楚，她在陈母心目的形象已经固定下来，接下去就算什么都不做，还是会被她挑刺。想让她接受自己，那确实是一件难度系数太大的事情。 算了，他既然说自己会处理，她也就不再困扰了，就放心交给他好了，想到这里，清欢伸了一个懒腰，一直放置在大腿上的书滑落在地上，陈易冬替她弯腰捡了起来，看见是一本关于企业管理的书籍，不由就笑了，“这就开始做功课了？” “那是当然，虽然我在投行做了这么几年，对买卖公司倒是很熟悉，说到真的要做一家公司，却完全是零经验，当然要提前做功课了。”清欢一边从他手里拿过书，一边说。 辞职前张安迪的话语并不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提示的，她说的对，很多人在投行觉得自己做的好，就以为创业也一定能够成功，其实不然，这两年来失败的例子她也见过不少，哪一个单独拎出来工作能力都不在她之下，可是他们却都失败了，这只能说明创业确实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陈易冬右手支颌，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里隐约有着流转的光华，然后轻声说了一句：“清欢，我们成立的公司名字就叫做易欢科技好吗？” 清欢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陈易冬已经站起来，略略伸展了肢体，“我想让我们成立的公司名字就叫做易欢科技，有你也有我的名字，代表着公司是我们两个人齐心创立的，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他这种赤裸裸秀恩爱的方式清欢不由一下就捂嘴笑了，“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 陈易冬回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高调又怎么样了？我就喜欢这样的方式。” 清欢眨眨眼睛，乖觉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意见。 “宁总，您要的资料全部都在这里了。”秘书将一个文件袋放在宁静的办公桌前，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 宁静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文件袋，尽管她的五官都精致如画，但是做出这样的表情来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渗人，再加上跟着她的时间也不短了，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却是很了解自己上司的那种喜怒无常的，秘书站在原地，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先出去吧。”长久的静默后，宁静才缓缓地吐出一句来。 秘书不由感觉到如临大赦，忙点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宁静的办公室。 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宁静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慢慢拆开了文件袋，倒出里面的照片来，上面全是陈易冬和清欢的合影，两人清晨一同跑步，一起去超市购物，挽着手一同进入公寓大楼……照片上陈易冬看着清欢的眼神是温柔至极的。 宁静的手不由抖了一下，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她将手里的照片全部又重新放回了文件袋里，站起身来就朝门外走去。 “把这个袋子里的东西全部给我碎了。”将文件袋扔在秘书的桌上，她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套房的洗手间里，宁静双手按在洗手台上，平静了下来，缓缓地调整一下呼吸，然后打开水龙头，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再打肥皂，搓擦双手，冲去泡沫，如此往复三次。直到将手洗的发红后，才停下动作来。 从洗手间出来后，宁静面上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她摸出手机来，看见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晚上回趟家。 她勾了勾唇角，将那条信息随手删掉了。 夜幕降临，宁静将车缓缓开进大院，两位军人敬礼目送。这片家属大院和陈家住的那片不同，这里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红墙白瓦，绿树成荫，颇有旧时之风。虽然毗邻西区闹市，但三面环湖，正面对着博物馆和图书馆，难得闹中取静。对S市历史了解的人都知道，住在这里的，才是真的有底蕴的人。 停好车后，宁静走进一栋独立的别墅里，进门换鞋，叫了声：“爸，妈。” 宁母闻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回来了？快把桌上那碗汤喝了，我让阿姨给你专门给你炖的。” 宁静点了点头，坐到餐桌旁后就开始喝汤。 “好像瘦了些，脸都尖了。”宁母来到她对面坐下后，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后说。 宁静摸了摸脸，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太忙了。” 宁母听了就叹了口气，“要我说你以前做研究就挺好的，不仅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远没有现在这么辛苦，你偏偏要去做这个启达资本的总裁，何苦呢？” “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宁静低着头说。 宁母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明天晚上我约了李阿姨和她儿子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宁静停下了喝汤的动作，不发一言。 宁母很仔细地看着女儿的脸，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静静，难道你还想因为陈易冬耗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我没有。”宁静矢口否认。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们原来订婚五年了，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迟婚期，前段时间更直接向你爸和我提出解除婚约，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还在这里固执个什么劲儿？”宁母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气，自己的女儿有才有貌，却被陈家那小子这样糟践，偏偏女儿还一副除了他谁也不嫁的态度，真是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妈，你能不能别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你会是现在这个鬼样子吗？不行，你必须听我的，明天和我一起去吃饭。” “我不去。” “你……”宁母气得够呛，整个人身体都在哆嗦。 “姐，你回来啦？”这时门口响起了宁浩的声音，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女孩进来后就甜甜地朝宁母打招呼，“宁阿姨好。” “庆庆来啦？”宁母看到女孩儿后脸色舒缓了不少。 “嗯，我看到静姐的车停在外面，猜她一定是回来了，就过来找她玩儿。”叫庆庆的女孩儿笑了笑说。 宁母听了也不好再和宁静争执下去了，只得点了点头说：“那你们去玩儿吧。” 三人一同从大院里出来，把车开到路口的时候，宁静就说：“你们去玩儿吧，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别啊，姐，明天不是你生日了吗？咱们提前热闹一下，我都在会所订好位置了。”宁浩听了就嚷了起来。 “我说了不去了……”宁静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来。 庆庆看了宁静一眼，发现她脸色的确有些不好，于是就拉了宁浩的袖子一下，“静姐不舒服就算了，等她明天精神好些了我们再庆祝也是一样的。” 宁浩听了便不再说什么了。 宁静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是深夜了，打开门后她一个人现在门口，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发了半天的呆，过了半天才木木地关上门走进屋子，到了书房的时候，她拉开书桌前的抽屉，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着五个黑色的绒盒，她将它们全部拿了出来，然后一个个打开，每个盒子里都放着一枚镶着钻石的戒指，在柔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盯着面前的戒指发了会儿呆，然后从衣服口袋又摸出一个绒盒来，和之前的五个并列放在一起，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桌上的时钟刚好走过12点。 今天是自己三十一岁的生日，而她等陈易冬的求婚也正好六年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往事 将桌上的戒指重新收了起来，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宁静站在窗边，对着江对岸的灯火辉煌处出神。 暗夜中，这座城市静静地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美丽得如同幻境。看得她的心底愈是凄迷。宁静记不得自己爱了陈意冬多少年了，从懂事起她就格外喜欢他，家里……父亲一直 都很严肃，而且基本上在家里见不到人，母亲忙的事多但从来不是她——她有数不清的慈善活动和各种外交应酬，家里还有一个比自己小，比自己更重要的弟弟，院子里的小男孩居多，大都不愿意和自己玩儿。只有陈意冬，他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他肯听她说话，他会告诉自己没有父母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而她，从小就梦想着做他的新娘。 可是长大后他却渐渐和自己疏远了，当时她想着可能是各自都长大了，男女有别，自然要避嫌，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想着等自己从美国回来了，就走到他面前去，大方地告诉他自己要做他的新娘，而她也很有把握他会答应的，像他们这样家庭，讲究的就是强强联合，门当户对，而没有比自己更适合做陈家的儿媳了。 但是他并没有等到她回来就爱上了其他的女人，为了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他甘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宁静忽然觉得自己胸口闷的发疼，他怎么能让别的女人来当他的新娘呢？明明那个位置是自己的，也只能属于自己……幸好连老天都站在自己的这边，陈家五年前出事了，陈易冬的爷爷去世后，陈家就犹如倒了一棵参天大树，在那样的时刻，她意识到机会来临了。 五年前 宁父看着面前倨傲的女儿怒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他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 宁静眉头一颤，毫不退缩地直视父亲：“我清醒得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辈子，除了陈易冬我谁都不嫁。” “你，”宁父怒火攻心，可又知道女儿的倔强的性子，只得压着火循循善诱，“静静，难道你还没看清楚现在的局势吗？谁要是再和陈家扯上关系，那就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你要知道，你不仅只代表着你自己，你的任何一个决定更是代表着整个宁家……” 宁静很平静，“爸，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陈家现在是树倒猢狲散，谁沾上谁倒霉，可是他们有今天背后难道就没有您的推波助澜吗？陈易冬的父亲难道不是当了您的垫脚石吗？他们也许现在不知道您背后的动作，但是他们迟早会有反应过来的一天，陈家毕竟也在这个圈子经营了这么多年了，真的就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 宁父一震，随即又开始有些暴怒，“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还要嫁给陈易冬？” “正是因为我了解其中的厉害关系才会向您提出这个要求，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陈家了，我们凡事都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个时候谁家都对陈家避之唯恐不及，如果您现在向陈家提出联姻，他们只会对您感激不尽，又怎么会去怀疑您，再加上我一旦和陈易冬结婚了，两家的关系也会走得很近了，他们那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您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不是吗？” 宁父听了后心里震动极大，他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女儿，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来就不认识她一般，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东窗事发，到时宁家该如何自处？他该如何自处？明明别人落难时你上去踩了几脚，到头来却还要以一副恩人的姿态在人家面前出现......他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这么多年在官场浸淫下来，他以为他已经算是做到了极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还要更胜自己一筹。 “爸，您就答应我这一次吧，除了陈易冬，我谁都不愿意嫁，您忍心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这样痛苦吗？”宁静见父亲沉默了下来，明白他是对自己提出的建议并不赞同，心里一急，就哀哀地恳求道。 宁父觉得非常疲惫，他支着桌子坐下来，挥挥手：“出去。” 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自己还有希望，宁静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继续纠缠下去，只静默了一瞬后，就转身离开，背过身时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来，无论如何，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思绪重新回到今天，宁静死死地咬着唇，五年前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苦心经营的一切还是付诸东流了，那个女人一回来，陈易冬就抛弃了自己，毫不犹豫地回到了顾清欢的身边，那自己又算什么？这么多年的付出与等待又算些什么？ 她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她都会一一地回敬回去，只要是他们在乎的，想要的，她都会替他们毁去，也让他们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陈易冬在清晨醒来，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暗，清欢在他怀中，似沉沉睡着。 他稍稍起身，腰间她的手臂一收，她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你今天要出去吗？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落回来：“醒了？” “嗯。”清欢揉揉眼睛，揉完手又重新搂住他的腰，“你一动我就醒了。” “那怪我，”陈易冬低笑一声,侧身去够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然后将水杯递给她，清欢一直有醒来就要喝水的习惯，因此他每晚睡觉前总是在床头柜上放上一杯水。 清欢撑起上半身，接过水杯。这才发觉身子酸得快要散架。昨夜两人玩儿猜迷游戏，说好了赢了的一方可以向输的一方提一个要求，她不幸成了输家，愿赌服输，只好乖乖配合，任他由他；他倒好，完全不懂见好就收，一次一次快把她折腾死。可回想起他那深得能将她溺死的眼神，心里却又有久违的愉悦与安宁。 想起昨夜的情景她忍不住脸又一红，怕被他看出来，只好转过头去拿了手机来看了，才七点钟，于是又继续问道：“要起床了吗？” “嗯，今天约了真格基金的人谈易欢科技融资的事情。”陈易冬点了点头，翻身下床穿衣。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提前准备啊。”清欢一听是关于公司的事情，连忙坐了起来。 陈易冬见她一脸的激动，不由莞尔，一把将她按住，“你别激动，今天我先去谈融资的事情，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什么事？”清欢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公司的筹建，办公室的选址，人员的招募，章程的拟定，哪样事情不必融资重要？”陈易冬笑嘻嘻地刮了她的鼻尖一下，“我们两个总要分头行动，这样才能提高效率，不是吗？” 清欢一听，点了点头，觉得也是，自己是该好好地将筹备公司的事情捋一捋了，仍然披了衣服起来，这段难得悠闲的时光是得结束了。 陈易冬洗簌后就直接出门了，清欢则给自己煮了一壶咖啡，然后咬着吐司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关于公司筹备的计划书，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唐糖打过来的，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上面显示是8点10分。 “喂，唐糖。” “温迪，我听公司的人说你离职准备自己创业了？”唐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清欢挑了挑眉，然后才回答：“对啊，怎么了？” “我刚刚交了离职申请书，温迪，我到你的新公司来帮你吧，我这几天想清楚了，我还是想跟着你。还有叶珊，她也交了辞职报告。” “什么？”清欢嘴里的咖啡差点一口喷了出来，“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没有谁让我们这么做，我们是自愿的，组上还有几个同事听说了你的事情，也打算辞职过来跟着你呢......”唐糖有些小得意地说道。 “你们的辞职报告已经交了？”清欢扶额问道。 “嗯，我和叶珊的已经交了，即日生效，这个月的工资不发就算了，反正也才上了半个月。”唐糖颇为豪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现在在哪儿？”清欢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自己收拾妥当出门的时间，“我们一个小时以后见一面。” “我们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等上班时间到了就去办理离职手续。” “好，你们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清欢挂了电话后就立刻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开车绕上马路时她不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要是张安迪知道了自己离开还准备带一部分人走，以她牙呲必报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所以自己必须趁着事态还没有扩散的时候将这股引线给掐灭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立 清欢到了咖啡厅的时候，就看见唐糖和叶珊已经坐在那里，她跺着脚走过去，将包扔在一旁的椅子上，“你们在想些什么啊？谁要你们辞职的？” 唐糖抬起来头来：“我们愿意辞职跟着你。” 清欢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愿意也要提前问问我愿不愿意啊……你们倒是脑袋一热把辞职报告交了，后果想清楚没有？” 唐糖和叶珊顿时不说话了，两个人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清欢看着两人的样子，气得笑出声来，“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已经辞职了的那股兴奋劲儿去哪儿了？” 这时叶珊才抬头看着清欢，“温迪，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之后，我和唐糖该怎么办，之前一直跟着你的那几个同事怎么办？” 清欢叹了口气，“怎么没有想过，你不是一直想做项目吗？我走之前已经向香港那边推荐了你，等那边一有了新项目，马上就会来调你过去的。” “至于唐糖，”清欢说着又看向了她，“我知道你之前来公司其实是应聘的行政岗位的工作，我也和那边招呼了，一有空缺的岗位，也会把你调过去的，谁知道你们却事先都不给我商量一下，说辞职就辞职了......” 自己费劲心思把后路都给她们安排好了，这俩姑娘倒好，直接来个拍拍屁股走人了。 “我才不稀罕去行政部呢，整天和那群人勾心斗角的，东西学不到不说，累都累死了，我就想跟着温迪你。”唐糖有些不服气地开口。 “幼稚，申盛这个平台有多好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吗？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来？这么好的机会，你们说不要就不要了。”清欢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两人，“你们一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天真。”叶珊忽然看着清欢说了一句。 清欢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你天真。”叶珊十分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人走茶凉这句俗话你懂不懂？你是不是觉得把所有人的事情都安顿好了，自己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离开申盛了，别人为什么还要卖你的面子？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就凭着和你在公司的时候交情好吗？我和唐糖早就被印上了你的人的标签，你一走，我们的处境的有多尴尬？新来的MD怎么可能再要我们当助理？再说了，公司里的岗位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说的倒是好听，等有了岗位的时候就调我们过去，可是什么时候才会有空余的岗位出来？一年？两年？到时候把我们晾在那里，等着我们自己走人，与其是这样，还不如有点眼力劲儿，自己走了算了。” 清欢怔怔地看着她，自己当时倒是没有往这么深的层面想过，只觉得是两个小姑娘，公司应该不会为难她们，她帮她们找的职位也并不是多么紧俏的岗位，想着这个面子，那些人应该还是会卖的。 “是啊，温迪，与其那么屈辱地在公司里待着，还不如自己走人呢，你不是要开公司吗？现在一定很缺人手吧？你也不用从外面招人了，我们还跟着你干，知根知底，不是很好？” 清欢沉默了一瞬，才问：“你们真的都想好了？” “我当时之所以放弃了分析师的岗位来应聘助理这个职位，就是因为温迪你在这里，你走，我当然不会在继续干了。”叶珊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旁边的唐糖跟着又加了一把柴，“温迪，我出来工作前我爸爸就告诉我，职业生涯起步的阶段，最重要的不是进什么公司，而是跟什么样的老板，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老板，与其在名气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螺丝钉，还不如跟着一个好老板，一起开疆拓土，攻城掠地，做一番大事业出来......” 清欢有点动容，她双手支在桌子上，轻声问：“你们真的决定了？创业可能会很苦，很累，还可能会输，我给不起你们申盛这样的工资和待遇，也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我能给的，就是一点点期权股票，要是砸了一分钱都兑换不到，就算这样，你们也愿意跟我一起吗？” 唐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愿意。” 叶珊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清欢说不出自己现在这种复杂的心情，只是觉得眼眶开始有些发热，她看着眼前两张年轻的面庞，郑重地开口：“谢谢你们。”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的时间，清欢和陈易冬都忙的脚不沾地，要想创业说起来很简单，但是真正坐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和陈易冬先是成立了自己的私有股权基金，第一笔钱用在了公司的筹建上面，胡浩是单纯的技术性入股，所占的比例并不高，他仍然址复杂技术上的研发，公司的管理和产品的销售全部落在了清欢和陈易冬的身上。 等到公司筹建的一套完整流程走下来，公司地址也选定后，易欢科技正式成立的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秋天也快接近尾声了，S市以一种非常迅猛的速度进入了寒冷的冬天。 清晨清欢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陈易冬立在落地窗边，背影对着她。 “在看什么？”她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旁。 “你看，下雪了。”陈易冬回头看她，下巴往外边扬了扬。 清欢本能地有些不信，这才刚进入12月的第一周，怎么会下雪？但是当她望出去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一夜之间，窗外的屋顶上居然都覆盖上了一层白白的雪，天空中还在不断的飘落着晶莹的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来的这样的早。 “瑞雪兆丰年，今天是易欢科技正式成立的第一天，这会不会是个好兆头？”清欢转头看着陈易冬，半开玩笑地说。 “一定是的。”陈易冬伸手揽过她的肩，望着外面一片银白的世界，坚定地说。 “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清欢看了一眼时间，就转过身去，走到门口开始穿鞋。 “今天上午我可能还不去公司，约了一个客户。”陈易冬沉吟了一下才开口。 清欢听了就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今天上午吗？不能推到后面去吗？上午的会可是和大家见的第一面，你不出席？” “公司有你在不就行了？”陈易冬笑着过去将她抱在胸前，“这个客户很重要，你也知道，我们成立的那个股权基金会光靠我们的资金维持不了公司的全部开销，我必须得再找一些资金进入，这样才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呐......” 清欢叹了口气，她和陈易冬的私人资金毕竟有限，不仅要维持两人生活上的开销，还有公司前期没有盈利时期的运转，这样算起来确实是有些吃力了，而自从她离开申盛后，张安迪果然说到做到，切断了她在私募这个圈子的所有资源，如果她现在出去融资，没有一个投资人会愿意鸟她，所以融资的事情全部就落在了陈易冬一个人的身上。 “放心吧，这个客户和我是长期合作关系了，他对我们的公司也很有信心，和他合作我也放心。”陈易冬低头在她唇上啄一下，“因为他下午就要出国，所以只能赶在上午的时候把合同谈下来......” “没关系，那你去吧，我一个人去公司就可以了。”清欢点了点头，轻声地说。 “我那边一忙完就过来。”陈易冬搂着她说。 “嗯，好。” 易欢科技的位置当然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了，清欢将地址选在S市新开发的科技中心，环境倒是不错，就是离市中心远了一些，开车过去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将车停好后，清欢下车抬头望着眼前的大楼，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就抬脚走了进去。 电梯停靠在了17层，出电梯后向右转就是清欢他们的办公区域，两扇落地玻璃门后的墙上就写着“易欢科技”四个大字，门口前台的年轻小姑娘看见她后就忙站起了身来，清欢朝她微微一笑后，就跨步走向了前方不远的会议室。 “大家好，我是易欢科技的创始合伙人顾清欢。”清欢站在会议室里，对着面前的所有人自我介绍道，“从今天开始，我将和大家一同奋斗在公司的最前沿，共同努力将易欢科技做大做强……” 这场会议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清欢在这场会议中，将公司未来的战略计划做了一个初步的分析，评估了面前公司新开发产品的技术水平，与目前行业做了一个横向比较，又和财务这边进行了对接，制定了公司未来半年的财务预算。 等她终于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唐糖跟在后面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我怎么感觉比原来在申盛的时候节奏还要快啊？” 清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看向眼前看起来并不气派，但是整洁如新的办公区域，心里忽然一阵激荡，这以后就是自己的企业了，一份属于她和陈易冬两个人共同的事业。 ------------ 第一百四十四章 突发 陈易冬和人约定的茶室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需要穿过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然后又绕进一条极不起眼的小巷，才找到了低矮的门檐。推开斑驳的木门之后却真真叫人惊讶——所谓豁然开朗，庭院中植着几株翠竹，水廊蜿蜒，大尾大尾的锦鲤在碧水中滑过。穿过水廊，几间木制的小屋就那么映入眼帘，屋顶开了位置巧妙的天窗，光线柔和地落进来，踏着地影，娑娑无声，真正是闹中取静的所在，和外面的繁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茶室里点着檀香，茶艺师正跪坐在添炭，听闻门口的动静，却不抬头，直将一只小巧的白瓷杯奉给坐着的男人，这才退开，恭立一旁。 文霄手中把玩着茶具，听见推门的声音后，缓缓站起身，微微一笑：“这里不好找吧？” “不好找的地方才值得来，不是吗？”陈易冬缓步走过来，两人面对面时不由都会心一笑，然后来了一个久违了的兄弟式的拥抱。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了。”重新坐下后，文霄瞥了他一眼，颇有些责怪的意味。 陈易冬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茶艺师依旧回到自己的位置，用一架极精巧的银器开始研茶，轻轻的碰撞摩擦声让这间小室愈发宁静。 “我知道自从你爷爷走了后，你们家那边也不好过，但是你没必要以前的这些兄弟都不要了吧？我们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吗？二十几年的兄弟情是说没就没的？”文霄见他没有说话，于是就叹了口气说。 “前几年的局势太复杂，我和你们撇清关系，也是不想连累你们。”陈易冬抬头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杯清茶，慢慢地喝了一口，“有些时候，当你不再属于那个阶级的时候，不靠近才是对大家最好的保护。” “你在胡说些什么……”文霄眉头皱紧了开口。 “好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又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了吗？”陈易冬不欲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将茶杯放回桌上，微微一笑，“我拖你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文霄点了点头，转身从自己身后拿了两个文件袋出来，“一份是你们易欢科技融资的合同，我已经签字了，还有一份，是你让我查的事情，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可以查到的就这么多了，不过我想你看了后，就差不多能明白个大概了。” “谢谢。”陈易冬点点头，绕过那份合同的文件袋，直接将另一份打开，取出资料只大概浏览了几页，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 文霄看见他的反应也并不奇怪，这份资料他之前也看过了，宁家可真是有意思，明明陈易冬爷爷去世的事情以及陈家后来的败落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却还要以一副拯救他们于水火中的恩人姿态出现，还准备将宁静嫁给陈易冬，能将事情做到这份上，不得不说，这家人的脑回路可真是够清奇，也够无耻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唏嘘，宁家是将陈家蔑视到了哪种程度，才会以为可以将这家人这样地玩弄于鼓掌之中？ 大致浏览完一遍资料后，陈易冬慢慢将资料重新放回文件袋里，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愤怒的情绪，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那杯茶。 还挺能沉得住气的，文霄唇角平直，眼神中微露赞许，然后就问：“你打算怎么办？” 陈易冬抬眼看着茶室的龛陇里放着一支鲜花，此刻花瓣无风自动，细细的光影直能触动心弦，他淡淡的抬起目光：“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那宁静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文霄轻叹了口气说。 陈易冬转过头去，声音清冷，“我们从小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你我心里都清楚，要说她真的不知情，可能吗？” 文霄怔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便只好什么都不说，悠悠地叹了口气。 下午还有专门的一场战略部署会议，参与会议的人员不像上午那么多了，都是公司的一些核心人员，先是由胡浩介绍了产品目前研发进度，再然后就是叶珊来做行业研究报告，将行业发展环境，行业发展现状，典型企业分析还有行业发展趋势全部都做了一个分析介绍，然后就得出一个结论，易欢科技想要在无人驾驶这个领域生存下来，只能尽快和目前已经朝这个领域发展的强大企业联手，共同优化他们的既有产品。 “我们的避让系统如果能达到胡总监预计的情况，那么我们将会是市场上首个拥有这么敏感系统的公司，到时来找我们合作的企业会络绎不绝，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已经朝这个领域发展的企业联手呢？要知道，这类企业一般都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研发团队，态度来说也相对强势，和他们合作我们并不能占到优势。”胡浩有些不解地问。 “要知道现在这个领域的竞争是十分激烈的，产品的迭代更新也是很快的，现在我们在避障系统上也许是第一，但是这个第一能保持多久？谁也说不清，如果我们一味以此为优势，很有可能会在还没来得及正式推出全新的产品时，就会被淘汰出局，我们是新成立的公司，目前要做的是先让公司在市场站稳脚跟，而不是冒着风险虎口夺食。”叶珊说。 “我有信心，我们的研发的避障技术在短时间内绝对是无法超越的存在。”胡浩的脸沉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叶珊如此看低自己的技术。 “我也只是根据行业的现状和风险评估来做的一个分析而已，市场具体的情况，谁都说不清，我只是觉得我们该采取一个更保险的方式来保证公司的生存而已。”叶珊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不紧不慢地说。 胡浩的脸更黑了，他很想反驳叶珊的观点，但是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叶珊的论点具有扎实的调研，深刻的专业度以及庞大的数据分析来做支撑，太具有说服力了，而自己却只有一个主观上的想法，确实无法说明什么。 会议到这里时就僵持下去了，以胡浩为代表的技术方面坚持要让自己研发的技术一亮相就成为全城瞩目的焦点，绝不给他人做嫁衣，而叶珊这边以市场和销售为代表的团队则坚持要以市场变化为导向，和大型企业合作才是长远之道。 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清欢，希望她能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清欢安安静静地坐在会议桌前，却微微有些失神，胡浩和叶珊的观点都各自有各自的优势，一个是想让公司一炮而红，从此在这个领域的地位再也让人无法撼动，而另一个则是走的低风险路线，以保证公司的存续为首要的目标，说实话，还真有些让人难以抉择。 要是陈易冬也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迅速判断出目前的局势，选择最适合的一个方向吧？自己忽悠别人买卖公司倒是一把好手，但是真涉及到关系一个公司未来发展方向的选择时，清欢却有些犹豫了，她实在不是一个当公司核心领导的材料。 “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明天继续。”清欢看了一眼已经黑下去的天色，然后才缓缓地开口。 叶珊和胡浩相对看了一眼，然后才点了点头。 走出会议室后，清欢又给陈易冬打了一个电话，却依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她愣了愣神，抓起了车钥匙就朝外面走了出去。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清欢推门进去时却发现客厅和厨房的灯都开着的，陈易冬正从厨房将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看见她进来后就笑了，“时间刚刚好，可以吃饭了。” 清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气的笑了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没有来参加会议的原因是因为要回家做饭……” “这样不好吗？你一回家就能吃上饭，多温馨啊。”陈易冬无辜地摊着手说，“我回来时市场已经关门了，我还专门去了附近的那家超市。” “陈易冬……”清欢急的跺脚，“你不是不知道今天下午的会有多重要，你居然不来参加，把我一个人撩在那里。” “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能处理得很好啊。”陈易冬含笑将她牵到饭桌前，摁着坐下，“而且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你可能要开始适应一下这样的状态了。” “什么意思？”清欢敏感地转头看着他，“当初我们说好的一起打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企业，你现在半途撒手是什么意思？” 陈易冬微微叹了口气，“清欢，对不起，我家里出了一些状况，我必须得去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否则我的父母和家人都会受到波及，而且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来管理公司的事情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价值 “出什么事情了？”清欢抬头看着他，微微有些诧异，“很严重？” “嗯，由于当初我父母的错误决定，让整个家族陷入到了别人的一场阴谋当中，现在如果再不及时抽身，后果会很严重，”陈易冬揉了揉额角，“现在我必须得回去陪他们共同渡过这次的难关，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到那样的境地。”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清欢有些下意识地问，她一点也不了解像陈易冬他们这样的家庭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也无法去想象能让他们这样的家庭陷入困境的情况到底会有多糟，只是直觉得认为能让陈易冬放下手里的一切去处理的问题一定不会简单，所以心里就开始不自觉地担忧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陈易冬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歉意地开口，“只是公司的事情就得靠你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分心了。” 听完他说的话后，清欢不由深吸了口气，让心脏跳得缓慢一些，艰难地开口：“可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够把公司做好。” “不会啊，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做的挺好的，清欢，你应该相信自己。”陈易冬微笑着看她，“五年前，你不也不相信自己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不相信自己能实现当初的梦想吗？可是你看看今天的这一切，你做的远比你当初想象的好得多。” 清欢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来，用手挽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开口：“我明白了，你放心去处理家里的事情吧，公司的事情我会尽力去做的。” 她今天累了一天，可眼神十分清亮，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说一不二的决断。陈易冬贪恋地看着她，唇角地笑意更深，她脾气很烈，可是直率；她爱恨分明，却又善良。是啊，他指尖微微用力，这是他喜欢上就再也无法忘记的女孩子。 第二天到公司开会的时候，清欢拍板决定了采取胡浩的方案，利用研发的避障系统，再找投资合作方全新开发一个新的无人驾驶的智能汽车品牌。 胡浩听完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意，而叶珊则神色复杂地看了清欢一眼，张了张嘴，像是有话想说，但是看见清欢已经当众拍板决定下来，最终嘴里的话还是没能够说出来。 回到办公室后，清欢刚坐下，就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叶珊，清欢好笑地揉了揉眉心，然后放下手里的文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说吧。” “温迪，你应该知道如果贸然采取胡浩的方案，利用技术去吸引资金打造一个全新的产品当中的风险会有多大，这对我们新成立的，在市场上还没有任何影响力的公司来说简直就是一次太大的考验了，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的。”叶珊看起来有些着急，完全不能理解清欢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 “我当然明白你提的方案才是保险的方案，可是这一次，我想赌一把。”清欢坐在位置上，眼眸微微垂下片刻，旋即抬头看着叶珊，“我想要易欢科技能够站在行业的最顶端，能够成为可以影响到这个行业，不能被别人忽视的存在，而不仅仅只是可以立足，赚取一些微薄的利润而已，如果仅仅是那样，我又何必从申盛辞职呢？” “温迪，有野心当然是好事情，但是如果连生存空间都没有了的话，又何来谈野心的资本呢？”叶珊有些不赞同地开口。 “你错了，叶珊，我这不是野心。”清欢笑了笑，眼里有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亮，“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让大家都重新记起自己最初开始创业时的那颗初心，能够重新捡起对这个社会的责任心，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公司，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站在比别人高的位置，还有比这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一个企业对这个社会的责任和价值，然而要实现这样的目标，仅仅只是指望能在市场上生存下来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必须要做的比别人更快，更好才行。伴随而来的，当然就是承担相应的风险，不过我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叶珊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一脸平淡地说出这番话来的清欢，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如果说刚开始接触清欢的时候，她带给自己的是一种惊艳和震撼的感觉，到了现在，更多的就是一种平静的感动和欣赏了。 她低着头，过了半晌，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坚定的目光，“你说服我了，温迪，我愿意陪你一起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风险和挑战。” 清欢淡笑望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叶珊离开后，清欢将头靠在椅背上，想起叶珊的反应，忽然有些恍惚的感觉，思绪不由回到了昨晚，她将叶珊和胡浩的方案都告诉了陈易冬，然后就眨着眼睛看他，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吗？”陈易冬微微笑了一下，声音清缓地问。 “当然知道了，不就是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排列，通俗理解来说就是假如一个人同时缺乏食物、安全、爱和尊重，通常对食物的需求量是最强烈的，其它需要则显得不那么重要。此时人的意识几乎全被饥饿所占据，所有能量都被用来获取食物。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当人从生理需要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可能出现更高级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的需要如安全的需要。”清欢微微皱了一下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采取叶珊的方案，先保证企业的生存？” “不，我的意思恰恰相反。”陈易冬低低地笑了，“我并不认同马斯洛的这套理论，反而觉得，其实在生理需求前应该是尊重和自我实现，只有那些寻求不到尊重和自我实现的人，才会一味地追求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因为得不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清欢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 “你想想，如果真是像马斯洛描述的这样，那这个社会上岂不是都没有了舍己为人，见义勇为这些美德了？以前被树立为榜样的那些人，譬如我们从小课本上学习的像***这样的人会存在吗？如果他们都先顾着实现自我需求了，那么还会对这个社会作出这么大的贡献吗？当然也就不会有无私奉献这种精神的存在了，所以，一个只会将生存放在首要位置的企业，同样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对你的员工也是同样的道理，不信你可以去说服叶珊试试，看她明白了你的诉求后，还会不会坚持自己的方案。”陈易冬含笑凝望着她，眸光清沉。 清欢微怔，然后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陈易冬说的果然没有错，清欢盯着办公桌前的电脑屏幕有些出神地想着，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陈家的麻烦好像不小，他真的能够应对地下来吗？ 这一刻，清欢忽然感到一种对陈易冬前所未有的思念。 陈家 听完陈易冬说的话，又看了手里的资料后，陈父蹙着眉，极长地叹了口气：“没有想到真的是他们在后面搞鬼，而我们居然被瞒了这么多年，真的是......” 陈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眉头都紧紧拧在了一起，脸上是一种既愤怒，又觉得羞耻的表情，陈家再不济，能没有让人像这样欺辱的道理。 陈苑亦蹩着眉坐在那里良久不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只有陈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份文件，手指抠一下桌子，声音也有些尖锐：“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为了娶那个女人可以编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和宁家撇清关系，恨上宁家，这样你就可以如愿了......” 陈易冬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心就沉定下去了，他极淡地开口：“我要和谁在一起，永不着你们谁的首肯和同意，当然也就谈不上绕这么大一圈做这些事情来让你恨谁，和谁撇清关系了。” “你……”陈母惊怒交加，募地站了起来，然后冷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早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为了她你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够了，”这时陈父忽然暴怒喝了一声，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陈母说，“我没想到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居然还在这里狡辩，还在痴心妄想，你就这么想和宁家扯上关系是吗？那么想抱他们家的大腿是吗？那好，你现在就给我滚出陈家，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陈家的人，你愿意巴结谁，愿意跟在谁身后那都是你的事情了，和陈家再没有一丝的关系。” 面对着暴怒的丈夫，陈母身体一软，差点没有站稳，这还是两人结婚以来，陈父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说服 胸口传来一阵绞痛，陈母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眼睛前方熟悉的餐厅也扭成了奇形怪状，陈苑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站起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声对陈父开口：“爸，妈妈才刚出院不久……” 陈父拿手撑住额头，无奈地挥了挥手，“你先扶你妈上楼去休息。” 陈苑点了点头，然后就扶着陈母朝楼上卧室走了过去，将她安置在床上后，又急忙从抽屉里拿药，倒了一杯水给陈母将药服下后，她的脸色才慢慢地好转过来，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了，陈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才眼睛发红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苑苑，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妈做错了？” “妈，这次确实是宁家做的太过了，您不该把两件事扯到一起，爸爸本来就在盛怒下，您那样说，不是让他觉得您还对宁家抱有幻想吗？”陈苑叹了口气才说。 陈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颤了一下，“我怎么知道宁家居然会这样过分，亏得我还认为宁静是个好孩子，一直想促成你弟弟和她之间的婚事，没想到现在的这些女孩子，简直一个比一个厉害，那个顾清欢已经让易冬为了她神魂颠倒，连这个家都不要了，宁静居然也是心机这么深沉的一个人……” “这件事您先别管了，好好地修养身体，易冬和爸爸会想办法的，我先下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打算的。”陈苑替她掖了一下被角说。 陈母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苑又替她开了床头的夜灯，然后才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地带上后，慢慢地走下楼去。 楼下的气氛也很沉重，已经很久没有抽烟的陈父坐在沙发上，指尖燃着一支烟，看见陈苑下楼来后，才沙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母亲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已经吃了药躺下了。”陈苑轻声回答了一声，然后看了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易冬一眼，安静地做到了他的对面。 “这次宁家的事情我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们将事情做的这么绝，我们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我和易冬商量了，我们必须反击。”陈父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后，叹了口气说，“这样做的影响会有多大，我们现在暂时也不清楚，有可能还会波及到你，女婿那边……” “我明白的，爸爸，他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的。”陈苑眉眼都没抬一下地回答。 “委屈你了。”陈父长叹了一声，除了这句话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我也是陈家的女儿，该我出力的时候我就应该出力，谈什么委屈。”陈苑慢慢地抬起头来，声音清冷地开口。 陈父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离开的时候陈易冬和陈苑是一同出门的，各自上车前，他转头看了陈苑一眼，淡淡地问：“你已经决定好了？” 陈苑没有看他，只是凝望着前方还积压着雪的一颗松树，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才说：“其实早就该决定了，你说的对，是我一直还没有办法放手，没有办法放弃陈家这个姓氏给自己带来的光环，所以才会将自己困在那个笼子里那么久，如今，是时候该醒了，也是时候该还自己一个自由了。” 见她似乎已经想通了，陈易冬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说：“既然决定了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给我说。” 陈苑点了点头，然后就钻进前面等候的轿车后座，慢慢地驶离了大院。 陈易冬回到公寓的时候，清欢正在家里看一档旅行秀的节目，节目放到一半插广告的时候，她站起来想去厨房拿饮料。 正好这时陈易冬开门进来，一边脱下大衣，一边问：“想要喝什么？我给你拿。” “啤酒，冰镇的。” 陈易冬拿了两罐回来，清欢喝了一大口，易拉罐攥在手里，然后看了他一眼，“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好，今天算是把我妈和姐姐都说服了。”陈易冬坐在她旁边盯着电视说。 “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你母亲，向她道个歉？”清欢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问，自己现在已经和陈易冬确定了关系了，要是一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避而不见似乎并不太好。他的家人自己迟早是要面对的。 “你愿意去？”他斜睨她一眼，伸手把半瓶啤酒接过去了。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你母亲不要一看见我就气得病发了，我当然愿意去。”清欢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说。 “好啦，逗你玩儿的，这么认真干什么。”陈易冬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顶，“再过一段时间吧，等宁家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带你回去和家里的人都认识一下，现在家里一团乱，时机并不好。” 清欢点了点头，靠在沙发上，托腮看着在放片尾曲的屏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陈易冬看着她忽然就一阵心疼，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因为家里的事情让她受委屈，而她却从来都没有向自己抱怨过什么，想到这里，他就伸出手臂，把她揽进自己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欢，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因为遇见了她，所以他才想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他爱她，也许超过了世上任何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可能达到的程度。 清欢稍稍抬头朝他看过来，与他的眼睛对视上，静静看了两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一瞬间，却给人一种永恒的感觉，温柔，安宁。 这一觉睡不到五个小时清欢就起来了，这个时候天还没亮，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她蹑手蹑脚地穿衣服，一回头，陈易冬已经醒了，半靠在床上，皱眉望着她。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啊？” 这段时间他的头发略有些长了，发丝落在前额的眉骨上，这样看过去，竟有点不羁风流的意味。他眯了眯眼睛，拖长了尾音说：“我们都把工作辞了吧？找个小海岛，过一两年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清欢微微歪着头，噗嗤一声笑了：“我没听错吧？工作狂陈易冬说要退休？” 他还拥着薄被坐起来，退了一步说：“我还真有考虑过，等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公司也上了轨道，就将易欢科技交给职业经理人来打理，我们就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了。” 清欢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行啊，到时我们就当两个甩手掌柜，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找个安静的小岛，过些世外桃源的生活。” 见她一脸不信的样子，陈易冬挑了挑眉，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清欢岔开了话题：“晚上你有时间吗？苏静的男友要开一个画展，她邀请我们都去参加。”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应该八点后就有时间了。” “那行，我到时候把地址发给你，”清欢已经收拾妥当了，然后走近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上班去了。” 清晨路上没什么车，她一路开得也畅快，到公司的时候楼下咖啡店还没开门。 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去茶水间倒一杯咖啡的时候，就收到了叶珊对胡浩气急败坏的投诉。 “有他这么傲慢的人吗？”叶珊在清欢办公室里愤怒地控诉着，“一点都没有团队合作的精神，对组上的产品经理和测试工程师视而不见，向他提出代码的问题，他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写一点注释，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就当你不存在，这样下去还怎么合作，难道他还能一个人做一个系统出来？” 清欢揉着额角，轻声安抚着她，“做技术的人有点傲骨也是正常的，是不是你们沟通的方式没对，要不换我去和他沟通一下？” 叶珊这才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温迪，并不是我对他有偏见，而是他这个人的确太个人主义了，我也是担心他这样不合作的态度会影响产品的发布，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在和时间赛跑，中间一旦出任何一点纰漏，对我们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这样吧，”清欢靠着椅子想了想，又拨弄了下刘海，“待会儿我们一起开个会，你将你的问题都罗列出来，我们一起看看胡浩给出的解释。” 叶珊听了后点了点头，然后才离开了清欢的办公室。 清欢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起身朝茶水间去了。 两个小时后，会议室里，清欢看着面前争执得激烈的两个人脑门儿心直发疼，从会议刚开始叶珊和胡浩还没正常说两句话，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打了起来，整个会议室里都是他们争吵得声音。 “我耽误产品的进度了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的进度落后了？” “说白了你这个人就是自大，只在乎自己，不懂得维护公司和团队的利益！”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式，怎么，不按照你说的来就是不顾公司和团队的利益了？真是可笑。” “你……”叶珊被气得脸色通红。 “够了，”清欢终于忍无可忍啪地拍了下桌子，“我让你们来是开会，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画展 胡浩一向是以技术好被人捧着惯了的，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后来出来创业搞技术研发都高高在上习惯了，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凶，不由就有些气恼地来了一句：“我这人就是这样的做事风格，看不惯可以不和我合作！大不了我离开就是了。” 清欢看着他不怒反笑，“离开？你就是这么做事的？一旦只要比人不顺着你，动不动就用离开来威胁？你考虑过后果没有？考虑过公司为了你这次的研发付出的财力和人力没有？这是你一个不高兴说离开就可以算了的事情？你的年龄也不小了，懂不懂得有点责任心？” 胡浩被吼得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还有你，叶珊，”清欢转过头冷冷盯着她，“你就是这样来协调部门之间的合作关系的？用这种吵架的方式？之前学校和公司里学的东西全部都拿去喂狗了？” 叶珊咬了咬唇，也沉默了下来，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要和胡浩好好沟通过，但是对方的态度一直那么盛气凌人的，再加上他的不配合让自己的这边的工作很难进行下去，工作效率也降低了，这是自己最难以忍受的地方，所以才会克制不住和他争执了起来，自己都是为了公司好，现在却被这样凶了一番，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忽然就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胡浩看见这一幕后就愣了一下，他有些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凶得要死的母老虎居然也会露出像一个小女孩一般的神情来，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他突然就有点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认真地开始反思起自己这几天是不是确实做的有点过分了。 清欢看着老实下来了的两人，轻叹了口气，又对胡浩说：“胡浩，我知道你们搞技术的很辛苦，难免有时就没什么耐心，可是现在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需要把你们研发出来的东西变现，并不只是做科研而已，那么你就避免不了要和市场部的同事打交道，他们只有了解了你研发的产品，才能找准它的定位，将它更好地推到市场去，但是他们并不是专业的搞技术的人员，当然需要你耐心地和他们讲解和沟通，大家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在这方面，还需要你多配合一下，好吗？” 她的这番话既为自己考虑了，又是从大局出发，道理条条都占全了，再加上看见叶珊挨批红眼睛的样子，胡浩心里一软，也没有那么刺儿头了，低下了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清欢又看向一脸委屈的叶珊，顿了顿，可是想了想，还是继续训她：“你现在是整个市场部的核心人物，大家看着你要是都有样学样，那么和技术部门的沟通还怎么进行下去？公司就这么大，两个关键的部门都搞得水火不容的样子，还怎么继续经营下去？再换个角度来说，难道以后你们遇见不配合的客户了，也这么和他们吵一通吗？” 叶珊听了后头低地更低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那个......顾总，这件事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就别再骂她了，我以后一定好好配合。”胡浩有些看不下去了，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主动开口。 清欢看见他难得有点明白过来了，而且叶珊那里也说的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就有点过了，就收拾了一下语气后开口：“好了，既然这样，你们就各自去忙各自的吧。” 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后，唐糖贴心地从外面送了楼下刚出炉的巧克力麦芬和拿铁咖啡，看了清欢一眼后，就小心翼翼地开口：“温迪，珊珊她怎么了，刚刚看见她的眼睛好像有点红，你训她了？” “消息都直接打探到我这里了？”清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拿起巧克力麦芬咬了一口。 “我这也是关心同事嘛......”唐糖讪笑了一声说。 “她和胡浩最近闹得有点厉害，刚两人都被我说了一通。”清欢轻描淡写地说。 “这样啊…..”唐糖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猜也是，不过这珊珊也真是够奇怪的，平日里很稳重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容易被胡浩激怒。” 听唐糖这么一说，清欢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叶珊跟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自己对她的性格也算是比较了解了，这次和胡浩的争执确实不大像她平时的行事风格，清欢一边端起面前的拿铁喝了一口，一边若有所思地朝窗外叶珊的办公室方向望了一眼。 晚上清欢如约赶到苏静为周然举办画展的酒店，然后就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次画展的规模并不小，原来她还以为就是一个小规模的圈内人的聚会，没想到苏静把整个S市艺术圈里稍有些名气和身份的人都请来为周然造势了，还有很多媒体专栏的记者，搞得动静还挺大的样子。她挑了挑眉，走进酒店后，就在中间看见苏静半侧着身子挽着周然正在回答一群记者的提问，眉角眼梢都是极幸福的样子。 作为苏静的闺蜜这么多年了，清欢看着她由衷地觉得，这样的苏静才是最幸福的样子，刚刚进来时很多心里的猜疑，都渐渐地淡了下去，她转过身去吧台拿饮料喝，不想去影响这个时候的苏静。 拿了杯香槟后，清欢就先到会场里去看画展了，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清欢姐，是你吗？” 清欢怔了一下，回头望过去，却见是小西，正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小西？”清欢有些意外地开口。 “真的是你啊，清欢姐，”小西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就高兴地走上前来，“刚刚我就远远地看见你了，只是觉得很像，没敢认，走进来了才看见真的是你。” “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四年还是五年？”清欢笑了起来，然后打量了小西一眼，见她和以前差不多，没怎么变，只是穿着打扮更随意了一些，不像是职场白领的那种打扮。 “六年啦，”小西笑眯眯地说着，“自从上次机场见了一面，到现在都已经快六年了。” “这么久了？”清欢忽然有些唏嘘，想起六年前的事情，仿佛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清欢姐，之前听说你已经成了申盛的合伙人了？真的是太好了，你这么些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小西一脸欣慰地说。 清欢怔了一下，心里有些奇怪，申盛的合伙人有几百人，自己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平日里她做事还算低调，没道理这么多年没见的小西会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地这么清楚啊。 见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小西才想起来，连忙解释道：“清欢姐，你别误会，我之所以知道你的事情，是和我现在的职业有关，六年前离开德聚后，我就继承了我老爸的衣钵，不过啊，不像他那样做狗仔，而是正式当了一名财经记者，现在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个自媒体，只是规模不大而已。” 清欢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和小西一起一边看画展，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叙起旧来。 “你不是财经记者吗？这么会受邀来看画展？”清欢看见小西胸前的出入证，是受邀的记者才会有的，不由就有些奇怪。 “其实我也就是被拉过来凑个数而已，”小西听见她问后就捂嘴笑了，“这次画展的画家吧，本来没什么名气，愿意来做采访和专栏的也就是些二三流的媒体罢了，我一个朋友正好被邀请过来了，她说这次的画展规格搞得还挺像模像样的，就把我拉过来了，算是过来沾沾光，毕竟这么高级酒店的酒水和食物还不错，我过来一看，还真挺惊讶的，办这么个画展，前后加起来得花几百万吧，周然这回可算是真的傍上大款了。” “你认识周然？”清欢惊讶地问。 “我有朋友不是混他们画家圈的吗？就是带来我凑数那个，周然在他们圈子里还挺有名气的，当然并不是以画画出名，而是因为他丰富多彩的私生活出名。”小西一脸神秘地说。 “怎么个丰富多彩？”清欢静了静后问。 “他啊，其实也算有些才华，但是不肯在自己的绘画作品上好好下功夫，反而喜欢去专营关系，在美院时一直就希望能凭借着关系得到那些教授和有名气的画家的青睐，可是无奈搞艺术的人，特别是有了名气的，骨子里就自带一股清高的气息，对于他这种专营巴结的行为十分地看不起，没人愿意理他，所以后来他就转了方向，去追求家里有些背景的女孩儿，最出名的，就是当时他追求院长的女儿，反而被人反过来捉弄的事情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事 清欢听了小西的话后，沉默了一下才问：“这些消息准确吗？” “那当然了，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没人有那闲工夫捏造这些事情来诬陷他，”小西不以为然地说，“后来他从美院毕业后换了不少的金主，但是没有哪一个有现在这个豪气的，居然还真的给他办了这个画展，或者说没有哪个像他现在这个金主这样把他当回事的吧。” 小西话里的嘲讽之意越发的明显，清欢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周然居然会是这样的名声在外，这一切苏静是不是仍然被蒙在鼓里的呢？ 看着清欢的脸色变得很差，小西不由有些疑惑地开口，“清欢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清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扯出一抹微笑来，“没什么，刚刚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 小西“哦”了一声，也不再说周然了，又和清欢一起聊了很多之前的事情，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先离开去找自己的朋友了。 小西离开后不久，陈易冬就到了，他刚在门厅那边站了一会儿，就有记者认出他来，想起他之前和宁静的事情，眼光中越发带了些异样，有的已经拿起相机来想要跟拍，无奈之下他只好给清欢发了个信息，然后转身躲避进到了贵宾休息室里去了。 清欢收到信息后就匆匆地赶了过来，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时还有些气喘吁吁：“等很久了吗？” 陈易冬抬头看向她，她今天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倒是没怎么盛装打扮，不过是衬衣加齐膝的包裙，只是在发型和首饰上略微花费了些心思，如同耳坠上珍珠，低调，却又光华暗藏。他常常会想起最早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怎么讲究穿着，总是最简单款的衣服西裤，周末时换成牛仔裤，然后跑来跑去的，充满了元气和活力。渐渐地，她会打扮了，不同场合会驾驭不同的风格，会光芒四射也会低调优雅。她一直在努力，头破血流也从不后退，有时候看着她，他偶尔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比如想要将她妥善地安置在自己的身旁，不再经历外面的风雨，只为他一个人独自盛放…… 陈易冬伸手把她落下来的发丝拨回了耳后，笑笑说：“没有，刚到。” 清欢点了点头，挽着他的手叹了口气说：“既然有记者认出你了，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我去和苏静说一声。” “刚来就走会不会不太好？” “没关系的，她应该能理解的。”清欢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 陈易冬仿佛看出了她有心事，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清欢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没什么，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苏静说一声我们就离开。” 陈易冬点点头，然后就看着她推门走了出去。 清欢找到苏静的时候，她正和一些所谓的收藏家聊得火热，她今天倒是盛装出席，礼服一看便是时装周上的高级订制款，妆容亦是艳丽，明眸皓齿，站在那里，自然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所在，这是苏静的魅力所在，也是在纽约的时候，为什么她总是能轻易就吸引到异性注意力的原因。 清欢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样艳光四射的苏静，想起刚刚小西告诉自己事情，眼神渐渐地有些复杂起来。 苏静转头时看见她了，忙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有些嗔怪地说：“你怎么才来啊？” “我刚刚就过来了，看见你们在忙，就先进去看了画展了。”清欢笑了一下说。 “你都进去过啦？”苏静捂嘴笑了，“那你应该都看过那些画了，怎么样？我们家周然还是有点才华的吧？” “画是挺不错的，”清欢唇角勾了勾，只是眼神深处没什么温度，“只是刚在里面还遇到了一个朋友，听她说了些事情。” “什么事情？”苏静兴致盎然地看着她问。 清欢抿了一下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周然的声音：“亲爱的，你怎么还在这里，那边让我们过去拍照呢。” 苏静回过头，看见周然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于是只好歉意地捏了一下清欢的胳膊，“我今天实在有些忙，要不待会儿画展结束了我们再聚聚？” 清欢侧头看着苏静，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两人跟前的周然，然后轻笑了一声，“我过来就是和你们打个招呼，公司那边还有些事情，可能等不到画展结束了，我待会儿就得先走。” “这样啊，”苏静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来，“那我们只有改天再约了。” 清欢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改天再约吧。” 说完后苏静就和周然一起朝着画展门厅入口的地方走了过去，清欢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心底微微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转身去找陈易冬了。 当两人一同开车从酒店离开的时候，清欢看着车窗外的夜色深深，这个时间的城市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寂静于沉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压在心头，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清欢，你有心事。”陈易冬一边开车一边执起她的手，用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声音低沉地开口。 清欢下意识地转头，僵硬地笑了笑：“没有啊。” “你有心事的时候呢，会咬住下唇……”他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下，带着微暖的体温，似笑非笑地瞟了她的唇一眼，“唇上牙印都红了一片，自己没感觉么？” 他的语气这样笃定宠爱，这个瞬间，清欢只觉得自己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真的就想把刚刚在画展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听听他的建议，但是看见他眉宇间明显带着的一丝疲惫，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这段时间他家里的事情已经让他忙得脱不开身了，自己似乎不该拿这些事情再去烦他了，于是她极快地移开了眼神：“没什么，就是在想公司的事情而已。” 陈易冬听了就淡淡地叹息了一声，“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了，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了。” 清欢愣了一下，将头靠向他的肩膀，“没关系的，你好好去处理家里的事情，公司这边有我呢......” 陈易冬没有说话了，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车行驶在城市的流光中，喧嚣在侧，寂静如梦。 接来的一段时间，清欢和陈易冬两个人分别都忙得不可开交，公司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研发的进度已经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加班又成了常态，很多时候清欢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虽然陈易冬总是等着她回家后再一起睡觉，但是除了这一早一晚的时间，两人几乎就没有了其余的见面机会了。 而陈易冬家中的事情他也基本上没怎么告诉过清欢，她也问过几次，可是他总是将她拉在怀里，微微笑着让她不要担心，说是就快有个结果了，虽然他看上去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但是清欢有几次清晨起床的时候，总是能在阳台上看见小桌上放置的那个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她心里明白，其实这件事也许并没有他讲的那般轻松，只是不想让自己过于担心，所以才总是那样安慰她。 而这也是清欢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世界，其实自己真的并不完全了解，特别是关于他家庭的这一块，就像是和自己隔着一层很厚重的纱帘，将两个世界的人如此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 周末的早晨，清欢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空气冷得透彻，她吸一口气，凉沁沁地灌到肺里，仿佛带着雪花的清香。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伸了个懒腰后回到客厅，摸出手机给苏静拨了过去，电话嘟嘟地响着，却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清欢有些奇怪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0点了，按道理这个时间苏静已经去餐厅了，没理由不接电话啊？她挂了电话后，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然后出来接着拨，但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端着咖啡站了一会儿，心里不知为何总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还是决定去苏静家里一趟。 清欢是有苏静家大门的密码的，直接就进去了。这个公寓是她新买的，搬进来没多久，她一看门口的鞋子，就知道苏静其实在家，站在门口就喊：“苏静，我知道你在家，我进来了啊？” 公寓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清欢脱了鞋，赤脚就大步进了房间。 苏静果然在，只是一个人窝在落地窗边的贵妃椅上，只是窗帘拉得死死的，屋子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仿佛是深夜。 清欢拉开门，光线落进去，她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在椅子上缩了缩。清欢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彼此间的性格和习惯早就摸清了，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她放轻脚步，然后慢慢走向苏静。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故 黑暗中，清欢坐在苏静的身旁，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竟有些灼热，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温度烫的惊人，清欢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发这么高的烧怎么不去医院？” 苏静没有说话，身体也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 清欢看见她这幅样子，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开口：“不去医院也没关系，总要吃点药。” 她说完就起身去厨房到了杯水，然后在药箱里翻了退烧的药递给苏静，小心翼翼地问：“我把窗帘给你拉开好吗？” 苏静仰头将药吞下，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清欢叹息了一声，伸手将窗帘拉开，光线照进来，她发现苏静脸上的妆都没有卸，脸色铁青，眼睛也是肿的。两个人闺蜜这么多年，直觉已经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比之前小西透露出的信息还要严重。可她只能按捺住强烈的不安，扶住苏静的肩头，“苏静，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记住，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会帮你的。” 苏静有些茫然地转过眼神，直到定焦在清欢身上，良久，才沙哑说：“他走了。” “周然吗……”清欢心里明白了大半，“你们吵架了？分手了？” 苏静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紧紧抓住了清欢的胳膊，“清欢，我真的是个傻瓜，我以为他对我会是真心的，我以为只要真诚地对他付出，他会感受到的，也会同样来对我，我真是错的离谱……” 清欢从未见过如此手足无措的苏静过，记忆中的她总是对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的模样，于是深吸了口气，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好，你放松下来。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和周然怎么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和你一起面对。” 她的语气刻意有些低沉，让人有一种信任感。苏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我昨天接到餐厅店长的电话，周然以我的名义将餐厅里全部的现金流都转走了，之前本该付给一部分供货商的钱他也没有付，还有一部分老客户打电话过来询问会员费的事情，他打着餐厅的名义在外收了别人会员的年费，却迟迟没有兑现，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拿走了我接近两百万，我再给他打电话，他手机就关机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我都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他是在周三的时候说是老家父母生病了需要回去探病离开的。”苏静脸色苍白地说。 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闪过，清欢想起之前消息告诉自己关于周然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来说苏静对周然不错，还花心思帮他宣传，帮他办画展，他没道理因为这一百多万彻底和苏静闹掰啊，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在里面。 “你有没有问过他身边的朋友，他去哪里了？” 苏静呆怔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我当然问过了，还问了一些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那些人都告诉我巴黎一家画廊看上了周然的话，准备和他签约，在我给他办画展前他就已经在准备出国签证的事情了，可是这一切他都瞒着我，他真的要去，我会拦着他吗？何必用这样的方式。” 清欢忽然沉默了下来，周然动的这些手脚分明就是在为自己去巴黎筹备一些资金，好负担他刚到巴黎后的基本生活开销，不告诉苏静，当然是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他在国内的名声已经臭了，刚好去国外可以重新开始，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对他有什么偏见，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新的契机。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去巴黎找他吗？”清欢看着苏静缓缓地问，“虽然他跑到了国外，要想找他的麻烦也并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比如查一查他和哪家画廊签的约，让他签不成就是了，要搅黄这件事情的办法多的是。” 苏静抱着腿，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低低地说：“清欢，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那么做……” “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对他还抱有什么希望和幻想吗？” “不是希望和幻想，”苏静的声音很轻，“我只是觉得，不想这样就将自己曾经以为美好的，真挚的情感抹杀掉，和周然在一起，真的让我感觉到了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也真正地体验到了其中的滋味，这是原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曾给过我的感觉。” “可是他那是在骗你……”清欢有些愤怒地开口，“难道就要这么算了？不让他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吗？” “清欢，你不明白这份感情对我意义到底是什么，”苏静的声音有气无力，苦笑着说：“所有的人都以为像我这样的女人身边从来就不缺乏男人的追求，应该对爱情这种东西早就驾轻就熟了，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份真正的感情，我一直都在感情中计算着自己的得失，总是要确定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后，才会投入到一段感情中，却忘记了你在算计着感情的时候，它同时也在算计你，我是在物质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心却是空的，那种空洞是用再多的钱也无法填满的，直到我遇见了周然，才渐渐地感觉到自己慢慢地充实了起来，这段感情弥补了我之前所有的缺失，我不希望它就这样被打上一个标签，那样明晃晃地向自己宣告着失败。” 清欢看着她，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其实苏静是一个看上去像是在情场游走多年，早就练就一身百毒不侵本领的老手，但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性格十分单纯和直接的人，甚至内心里好保留着小女孩一般的对爱情的憧憬和渴望，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个值得自己真心以待的人，这次本来以为遇见了，最后却是这样的一种结果。 ”没关系的，你这么善良，这么好，总会遇到那个真正值得的人，”清欢眼睛微微地红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要知道，不管此刻有多么难熬，不管现实有多么的残忍，最后的最后，总会盼来苦尽甘来的日子，生活最终也会舍得慷慨塞糖，所有青葱岁月里的流浪和成长，以及这种成长中付出的代价，这些苦涩和犯傻终究会是我们生命里熠熠生辉的点缀。” 苏静听了后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将头埋在清欢的肩上，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地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等苏静情绪彻底平复下来后，将她安置回卧室睡下，等她沉沉睡去后，清欢又在厨房替她熬了粥，简单地做了几个佐粥的小菜，然后就蜷在沙发上看手机，准备等她醒后看看她的状态，如果还在发烧的话还得去医院一趟。 刚刚打开新闻客户端，一条醒目的头条就印入眼帘——某某大型制药公司被举报贿赂有关审核部门，将一批次有问题的药品投入生产并使用。 清欢盯着那家制药公司的名字，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猛得握了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原来还在申盛的时候就有所了解，它背后最大的支撑就是宁家，这也是当初让她印象深刻的原因，在这种时候忽然爆出这样的事情来，应该是陈易冬那边有所动作了。 她忽然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安，面对这把烧到自己家门口的火，宁家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击呢？陈易冬的处境会不会越来越危险？ 清欢将手机扣在茶几上，转头望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密密匝匝地飘落着，屋子里明明开着很足的暖气，可是她却仍然感觉到一股寒凉慢慢地从脚底升起，身体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宁静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只看见灰蒙蒙一片，无数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接着就是一阵冰凉的刺骨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着天空，她反而觉得心里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像是一直都压在自己心里的那个东西，终于被人拿开了。 宁浩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呆立在那里，就走过去忍不住有些担忧地开口：“姐，爸爸那样说也是担心你对陈易冬还没有忘情，到时候又狠不下心来，让家里的安排功亏一篑而已，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连你也认为都这个时候了，我还会对陈易冬抱有什么幻想吗？”宁静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唇角勾出一丝冰凉的笑来，“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它，也不愿其他的人得到，更别说是那样一个处处都比不了我的女人。” 宁浩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难受，张了张嘴，所有的话却最终都只化做一声叹息。 ------------ 第一百五十章 目的 傍晚，陈易冬从陈家出来后，到了城郊的一家茶室。 宁静已经在一间包房里等着了，茶室里点着她喜欢的白檀香，看到陈易冬进来，她勾了勾唇角请他坐下：“我原以为要请你出来应该会花一番功夫的，没想到只是搬出了顾清欢，你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陈易冬刚刚坐下，就毫不掩饰地看了看腕表：“有话就直说吧，我在赶时间。” “你们的易欢科技听说发展地还不错呢，新产品的发布会就在这个月月底吧？”宁静似乎没看出他的不耐烦，自顾自地说着，“易欢？这个名字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一点也不掩饰呢。” 陈易冬没有再打断她，茶盅的水略有些烫，他不急着喝，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杯壁。 “你说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清欢之前在投行时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被爆出来，大家知道了易欢科技的CEO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们公司在市场上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陈易冬唇角的线条渐渐冷硬起来。 宁静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越差，她唇角勾起的那抹笑反而越深，“你看，其实你一只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外乎也就是这样的角色，为了利益，为了物质什么都愿意牺牲，所以我真是不甘心哪，你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背叛我。” 陈易冬依旧没有接话，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来，手里摩挲杯壁的动作没有停，包间里的气氛像是一下就降到冰点。 他的镇定自若终于让宁静有些按捺不住：“你别得意地太早，真的以为牵出制药企业那件事能对我们宁家造成多大的影响？我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想要捏死你们对宁家来说仍然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陈易冬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上，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此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主要就是为了想告诉我你们宁家有多厉害？”他甚至微微笑了笑，“还是你觉得我会像是那种被威胁一下就害怕了的人？” 宁静的脸渐渐地冷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些，只是看在以前的情份上提醒你及时收手而已，不要妄图以卵击石，只要你让那几个人在里面不要像疯狗一样的乱咬，这件事我们宁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陈易冬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看着她，“首先，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情份可言，你完全没必要看在什么情份上放我一马，再则，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是你们宁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居然跑来告诉我什么恩怨一笔勾销？人的脸皮再厚也得有个限度吧？” 宁静的脸忽然就变得难堪起来，“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收手了？” 陈易冬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清欢还在家里等我。” “你……”宁静唰地站起来，口不择言，“你就真的不担心我让她名誉扫地，让你们陈家彻底地一无所有？” “我是不是担心你可以试着去做做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陈易冬淡淡地说，“原来我还会念着你曾经的付出不和你计较，可是知道了你们宁家的所作所为后，你可是试试看你如果再做出什么伤害她，伤害我家人的举动，我会有什么反应。” 宁静一时间竟无话可说，眼睁睁地看着他准备离开，脸上露出一丝慌张的情绪来。 陈易冬走了几步，没有回头，最后说：“你真的应该适可而止。顺便转告你背后的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等他离开后，宁静才慢慢地做了下来，刚刚脸上的那丝慌张已经消失不见，她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了停止录音的按钮，十分耐心地从头到尾听了一遍，一边用笔在一张纸上勾画着，每听到一个关键词就在纸上打一个勾，直到那页纸上的关键词全部被打上勾后，她才满意地按下了停止键，拨通了手机通讯录上的一个电话。 “喂，是我，录音拿到了，待会儿发给你，记住，剪辑的漂亮一些，不要让人听出马脚来，对，他到这里的视频待会儿我会一起发给你。” 挂了电话后，她端起面前的那杯茶，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睛深处却是一片冰凉。 陈易冬接到清欢电话的时候，正在路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担忧，“我看到新闻了，刚刚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你现在在哪里？宁家那边……” 陈易冬忙安慰她，“别担心，刚刚手机没电了，上车才看见，我在回家的路上了。” 听他说在回来的路上了清欢才稍稍放下心，但是声音里仍然带着几分忧虑，“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你这段时间得多注意安全，手机一定要随时保持通畅，要是联系不到你，我真的会很担心的。” “好啦，别担心了，你回头看看。”他的声音忽然变的低沉而立体。 清欢一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电话，站在门口的玄关处。 她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掉，就跑过去一把搂住了陈易冬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以后不许让我这么担心了。” 陈易冬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馨香，一整天的疲累和烦闷似乎都全部消失了，一颗心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你是说之前在网上散布我的谣言，搅黄朗沐那件事的是宁静？”晚饭的时候，清欢一边喝着汤，一边有些诧异地开口，“可是这样做她能有什么好处？就算朗沐和NE签约了，她手中的股票也早就转让给了NE，后面的事情也和她基本没什么关系了。” “我现在才发现对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完全没有一点的了解，”陈易冬手里拿了杯温水，眼神略有些复杂，“很多事情你原本联系不到她身上的，偏偏就是她做的，思来想去，她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想让对方好过罢了。” 清欢怔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像她这样的人，今天找你去的目的肯定不只是为了恐吓你一番而已，这根本不像她的风格，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深意。” 陈易冬赞同地点了点头，“从茶室出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今天的举止是有些奇怪，明明知道不会起作用，又何必大费周折把我约出来谈呢？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有个问题我想问一下你，”清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用来威胁你的那些关于我的事情，你信吗？” 陈易冬喝了口水，侧脸沉静，修长的手指扣在透明的玻璃杯上，转头看着她，“清欢，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有底线和原则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一定都有你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更可况当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你经历那么多。” 清欢眼圈忽然有些发红，她坐在餐桌前静静地说：“陈易冬，我不会给自己找太多的理由和借口，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清白，当初在那样的环境下，为了能在这行生存下去，为了能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我确实做了不少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在旁观者的眼里或许会不齿……” “清欢，别说了，都过去了。”陈易冬将她搂在怀里，声音低沉地开口，“我说过了，我相信你，也理解你，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容忍别人再拿之前的事情再来伤害你。” 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汹涌地往下流着，清欢已经记不得自己上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流泪的时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一个人去了美国以后，她就学会了一件事情，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即便没有用，却仍然有很多是留给自己的。 周一的清晨，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像撒盐一般。 陈易冬起床不久后就接到一通电话，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挂了电话后他就立刻拿起了大衣，对还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清欢说了一声就匆匆地出门去了。 清欢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咖啡壶，望着窗外不断飘落着的雪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有些莫名地快步走到阳台上，雪飘到脸上凉沁沁的，然而她也不顾不了这么多，看见陈易冬的车从停车场出来，一路朝着马路上开去的时候，心中那种发紧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为了摆脱这种恼人的情绪，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到客厅后，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信息：雪大路滑，注意安全。 没多久陈易冬就回复了：好的，我会注意的。 清欢这才放回手机，一个人慢慢地走向厨房，将刚刚咖啡壶里的咖啡倒了出来，然后握着马克杯依靠着门沿边，长长地吐了口气出来。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发生 S市的的气温一降再降，人在室外多待一会儿就冷得冻骨头。路上结冰的地方多,走路得时刻警惕,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嘴啃泥。 清欢在上班的路上听着车里的广播，报道着某某地方因大雪的缘故出了什么事故，又或是哪里有人因为路滑骨折等等，一路心神不宁地来到公司。 上午开会的时候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中午的时候陈易冬来了一个电话，她急忙接了起来，“你在哪里？上午那么急就出去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仿佛是听出了她的担忧，陈易冬的声音刻意放低沉了一些，安慰她说：“没事儿，就是临时出了点意外，我可能要去文山一趟，最快明晚回来。” 文山是离S市不远的一个二线城市，开车的话大约三个小时就能到了，清欢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必须去吗？你准备一个人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安心处理公司的事情吧，我和家里的一个表哥一同去。” “那好吧，你们路上注意完全。” “好。” 挂了电话后，清欢捏着手机在露台前的走廊处站了很久，这边的楼道是安全逃生通道，没有暖气，窗外的寒意侵袭过来，渐渐冻得她牙关紧绷，咯咯作响。 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安的感觉呢？就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她用力捂了下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要影响工作，迅速收拾好情绪后，她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午是企业文化和团建策划案的讨论会，团建就是团队建设，是teambuilding的义译。团建的目标，摘抄网上的话，就是“启发共同愿景，形成内部共识，凝聚向心力，建立优质团队及促进协同合作”。是由唐糖仔具体负责的。 这对她来说是个新课题，对清欢来说又何尝不是？投资银行的团队文化就是精英文化，中等规模的并购项目，团队通常不超过十个人。清欢最多的时候也只同时带过三个组二十个人。而易欢科技正处在迅速扩张的阶段，每隔两天就有新人加入。 唐糖主要是负责人事部门的工作，入职后就建立了以产品开发为核心的研发部门，以生产为核心的制造及销售部门，还有以人事为核心的行政支持部门。 研发部门是人数最多的部门，除了胡浩以外，她还通过胡浩从他的母校挖过来几个有潜力的年轻工程师，并且通过之前的一些人脉关系从美院挖来年轻的产品设计。之后一个月，她不知道又用了什么办法，从申盛忽悠过来几个销售人员和渠道经理，又在之前学长的引介下，带回了一个据说是曾供职于知名企业华大的供应链管理工程师。在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里，易欢雇员的数量，已经从最初的二十人，翻到了将近六十人，这一段时间，唐糖可以说是充分展现了她名校的专业水平。 但是紧跟着的问题也来了，六十个人的团队并不是小团队了，在团队只有二十个人时，清欢可以花时间去了解每个人的想法，记住每个人的特长，弱势，爱好，有效安抚每个人的情绪，在日常的生活中去影响他们，而当团队变成六十个人时，以前的办法就完全不可行了，仅凭个人魅力去感染和影响每个人就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了。 更何况这时工作流程还没有建立，规章制度还没有健全，对于时不时出现的一些消极迨工，或者明明努力却不能交出预期结果的员工，清欢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经验只够她应付小的团队，很久以来的头一次，她对自己的管理能力不那么自信了。 一边开会讨论，清欢一边花时间思考了一下企业文化建设和团队建设的事情，如果换做还在申盛的时候，办公室以外的团队建设差不多都是在酒吧做的——还有什么能比喝酒更增进感情的呢？ 但是六十多人的团队，清欢光是想想那种场面就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了，最后还是叶珊提议去S市近郊的一个古镇，那里环境清幽，还能感受一下历史氛围，最重要的是，不需要门票，易欢目前规模还小，没有足够的经费去进行拓展训练。 她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的人的同意，于是就将团建活动定在了下周的周六。 从会议室出来后，清欢感觉自己仍然还有些心绪不宁，定了定神后，就去茶水间倒热水，端了辈子走出来后，她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陈易冬发了一条消息：到了文山了吗？ 不到十秒，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陈易冬打过来的，她立刻接了起来：“喂，”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雪太大，路上有些堵车。”他语气里有极淡的笑意，“你在干嘛？” 她心头顿时抚慰不少，微笑：“在想你啊。” 他笑出了声，很快却问：“今天有什么事情吗？感觉你好像有些焦虑。” 清欢摸了摸脸，难道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于是忙回答：“没有什么事情，公司这边一切都挺好的，只是看雪下的很大，有些担心你而已。” “别担心，我马上到了，已经下高速了，事情办完我就马上回来，这次要是顺利的话，和宁家那边也能有个结果了。” “真的？”清欢有些喜出望外，事情能告一段落对她来说还真是个好消息，这段时间实在是有些担惊受怕的。 “嗯。”他肯定地回答道。 “到文山安顿好了给我发条消息。” “好。” 挂了电话后，清欢长长舒了一口气，很快又投入到工作中去了。等她从办公桌的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清欢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黑得像个蛰伏的怪兽。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十分的干净，没有未接的电话和信息，从刚刚和陈易冬通话到现在，大概有三个小时了吧？他怎么没有给自己发信息呢？通话时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文山了吗？ 她拨通了陈易冬的手机，可是通话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通，清魂忽然感觉到不安。莫名的不安，莫名的焦躁，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又再次拨打陈易冬的号码，可是仍然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清欢有些坐不住了，蹭地从椅子上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着，电话为什么会无法接通呢？难道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可是没有听说哪里因为下雪影响到了通讯的呀？她又点开网页，试图找一些文山那边的新闻来看，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正在她揉着额角，准备再次拨打陈易冬电话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甚至有些猛不丁地吓了清欢一跳，她拍了拍胸口，定神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或许是陈易冬打过来的？她急忙接了起来。 电话是陈易冬的姐姐打过来的，她那边的信号似乎不是很好，通话若断若续，中间总有几秒钟，夹杂着大量的噪声，嗡嗡的，她听了很多遍才听明白，陈易冬出事了。 他的车在文山下高速还没进城，在一段盘山公路上和一辆小货车迎面撞上，车翻出护栏，而护栏外却是一个山崖。 清欢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天地间一片空旷，空旷得什么也没有了。 从头到尾她只问了一句话：“他现在在哪里？” 那天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电话里头是怎么回答的，她也不记得了。仿佛一台坏掉的摄像机，除了一晃而过的零乱镜头，一切都变成白花花的空白。她只记得自己疯了一样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跑过办公区时，唐糖在后面连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只是坐在车上发动汽车时她的腿在不断地发抖，抖得几乎连踩下油门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后还是唐糖见她不对劲，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温迪，你怎么了？” 清欢顾不得许多，只像拉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拉住她，“唐糖，载我去文山，快……” 车顺利地行驶上了去文山的高速，清欢坐在副驾上，睁大眼睛看着前面漆黑的一片，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她不能想，也不能哭，她什么都不能做，她要忍住，她要见着陈易冬。他没有事，他一定没有事，只是受伤了，只是不小心受伤了，所以被紧急地送到了文山医院。她要去医院见他，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不，不用看她也知道他没事。可是她一定得见到他，一定得见到他她才心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被搁在油锅里煎熬。她的心被紧紧地揪着，脑海中仍旧是一片空白。她拼命地安慰自己：我不能想了，我也不要想了，见着陈易冬就好了，只要见到他，就好了，哪怕他断了胳膊断了腿，她也愿意陪他一辈子，只要他――只要他好好的在那里，就好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残忍 到了文山医院的时候，陈苑正脸色苍白地守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看见她后微微有些怔忪，随即迎上前来，一把搀住她的手，“易冬已经在里面动手术了。” “他伤的严不严重？”清欢声音颤抖着问，“医生怎么说？” “身体多处骨折，最大的问题是头部被撞击得比较严重。”陈苑带着一丝哭腔说，“医生说只能尽力抢救。” “只能尽力抢救是什么意思？”清欢看着陈苑的嘴一张一合，头又开始嗡嗡地响。 “进去之前，主治医生说他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 清欢的腿一软，然后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紧闭着大门的手术室，只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她只是被魇住了。只要用力睁开眼睛，就会醒来，就会知道这是一场梦，就可以看到陈易冬，看到他好端端地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今天并没有来文山，也没有出这场可怕的车祸。 怎么可能呢，这一切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被骗了，反正不会是真的，绝对不会是真的。明明他在电话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还告诉自己他明天就会回来，一切都快尘埃落定了。 周围一切的声音好像都慢慢地从耳旁消失了，清欢垂下头，闭起眼睛，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像他承诺过的那样，她要等他回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在病床上了，唐糖正守在一旁，看见她睁开眼睛后就忙俯过身来：“温迪，你醒了？有没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手术怎么样了？”清欢看着点滴管里的液体缓缓地流进自己的身体，声音沙哑地问。 唐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低着头不作声。 “告诉我，唐糖，”清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到底怎么样了？” “温迪，你别动，”唐糖急忙制止了她，“陈先生已经做完手术了，医生说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清欢整颗心仿佛从高处骤然落下，浑身也一下子脱力，“他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由于头部里有一块淤血压迫到了神经，所以他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那块淤血压迫的位置特殊，医生不敢轻易动那块淤血，只能观察看看后面淤血是否能够自己散开。”唐糖轻叹了口气说。 清欢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她艰难地开口：“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样了？” “也就是说，如果那块淤血没有散开，陈先生会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而如果持续昏迷两个月以上，就会引起脑死亡。”唐糖咬了咬唇，有些不忍地开口。 清欢感觉眼前一黑，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她眼前轰然暗去，整张脸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温迪，你别着急，陈小姐已经在为陈先生办理转院手续了，S市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专家会诊，说不定只是因为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好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唐糖见她脸色不对，急忙地开口劝慰道，“我们再回去听听专家的意见......” 对，她确实不该只听这边医生的一面之词，S市好的医院和医生那么多，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让陈易冬醒过来呢？清欢眼里重新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挣扎着坐起来，不顾唐糖的惊呼，将手上扎着的针扯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 S市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宁静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甸甸的大块大块的云团铺陈得极低，低得如同触手可及。这样的天空，仿佛是电影里某个未来城市的镜头。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横一道纵一道，然后又被风吹得斜飞出去。 她迷惑而困顿地注视着窗外，脑海里还回响着刚刚接到的那通电话和收到的那张照片，照片上陈易冬的那辆车的残躯陷落在泥土里，车身早被划得乱七八糟，只有尾部的那块车牌勘勘能看清楚，但是这就够了，他的车牌号码自己早就烂熟于心， 宁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来，她知道那通剪辑过后的录音传道那几人的耳朵里，他们一定会认为是遭了陈易冬的道，认为陈家选择了和宁家和解，如果他们还是咬死了宁家不放，最终的牺牲品只会他们几个，因此他们很容易地改了口供。她也明白陈易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还会去找另外一个关键的人物，而那人在文山的小事却是她故意找人散播出去的，消息散播出去后，听到陈易冬去文山后，她又安排了那场车祸。 一切都按照计划完美地进行着，陈易冬完了就等同于陈家也完了，宁家的威胁解除了，而她心中的那口恶气也出了，宁静低下头去，摇了摇，笑一笑，笑得肩膀都垮下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一心一意地对他，换来的就是数不清的侮辱和伤害，他宁愿去喜欢那样不堪的一个女人，也不要出身高贵，全心全意对他的自己。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她狠心……她一边笑着，一边捂住了脸，泪水不断顺着指缝中流出。 从医院里走出来，清欢捂着痉挛的胃，弓着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冷风中雪一片片地飘落在她的头发上，没过多久，头发就已经变得花白，她双手颤抖着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呼出的热气和烟雾混成一团，散在冷风和大雪里，泪水顷刻间涌上眼眶，经过专家的会诊，得出的结论和文山医院的一致，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月后没有什么好转的话，陈易冬可能从此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医院里陈易冬的父母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般，他的母亲早已不复之前的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就像是无数普通的母亲那般，哭倒在了陈父的怀里。 清欢木然地坐在大雪中，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什么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已经丧失，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存在。她到现在还不明白，短短两天的时间，为什么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那天清晨他的匆匆离去，好像就成了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 清欢低下头，抖着手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那浓烈的烟味陌生又熟悉，她瞬间被呛得泪流满面。 苏静赶到清欢在的位置时，只觉得心被揪的痛，她从未看见过如此崩溃的清欢，从来没有过，像一尊木偶似的坐在椅子上，头发，衣服早已经被雪淋得湿透，眼睛空洞得盯着前方，像是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知觉。即使是在她人生最悲惨，事业最底谷，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这样过。 “清欢，听话，我们先回家好吗？”苏静含泪慢慢地走过去，想将她先扶起来。 “怎么办，苏静，我该怎么办？”清欢抱着手蜷成一团，哽咽着声音说，“要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陈易冬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要对他有信心。”苏静有些生气地呵斥她，“你给我振作一些。” “可是我害怕，我真地害怕，”清欢嘶哑而绝望地哭出声来，如困顿的兽，“我怕他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了，你不知道，没有他我根本坚持不下去，光是想想那样的日子我都觉得很可怕，我的生命里怎么能没有他.....” “顾清欢，”苏静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不要说陈易冬他现在还没有什么事情，就算万一他从此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也不准你这样去想，你必须给我振作起来，在这世上，你的生命中不是只有爱情的，你还有责任，你还有亲人，陈易冬他也还有亲人，你不是那么爱他吗？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没有完成的心愿，还等着你代他去完成，你明不明白？” “没有做完的事情？”清欢一时止住了泪水，直愣愣地盯着苏静的脸，喃喃地说，“没有完成的心愿……是的，我会，我会完成他没有做完的事情。” “是啊，爱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替他做完他没做完的事，担起他本来应该担负的责任，”苏静见她听了进去，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替她将头上的雪轻轻地拍了拍，“现在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好吗？” 清欢顺从地站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清欢就出现在S市一家私人侦探所里，这家侦探所规模并不是很大，办公室也只在写字楼小小的一个房间里，但是他们却是S市最精英的一家事务所，只要你出得起价格，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情。 “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个意外。”清欢将几张照片摆在对方桌子上，还写上了一个人名，“如果不是意外的话，是不是和这个女人有关系。”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相 事务所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他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故作为难地开口：“您要查的这个人来头可不小，有点不好办啊。” 清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摆到他的面前。 男人看清楚上面的数额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笑嘻嘻地将支票揣进自己的怀里，“虽然不好办，但是也难不倒我们，这都要是查不出来，我们还怎么在这一行立足不是？” “一个星期。”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我最多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我要知道答案。” 男人唇角勾了起来，“您放心，既然收了您的钱，自然事情就会替您办的漂亮，一星期后我会把所有的资料都发到您的邮箱。” 得到承诺后，清欢不再说话了，拿着包站了起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团建日的那天，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公司的清欢准时到了集合地，十分镇定地和组上的成员一起参加了团建活动，晚上聚餐的时候甚至还面不改色地接受了一轮员工的敬酒，唐糖是唯一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想起那天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助和绝望，唐糖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主动替她挡下了后面的酒。 聚餐结束后，大家都准备返回了，清欢在卫生间看着扶着洗手池吐的一塌糊涂的唐糖，不由叹了口气，“你的酒量本来就糟糕，还来逞强替我挡什么酒？” “没，没关系的，多练练就好了。”唐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站直身体大着舌头说。 清欢心里清楚她是在担心自己，没有再说什么，将手里的苏打水瓶盖拧开，递给了她，然后转过身，轻声开口：“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唐糖脸上还滴着水珠，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没有说话。 清欢见她没有说话，转头轻笑了一声，“放心吧，他还有那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等着我，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倒下的。” 唐糖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就绽放出笑容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顾清欢，那个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也总是能淡然面对的女人。 事务所的办事效率很高，丝毫没有辜负清欢出的那个价格，在还没到一周的时间，一封邮件就静静地躺在了清欢的邮箱里了。 邮件里的资料显示，和陈易冬撞车的那辆小货车司机在两天前就收到了一笔五十万的款项，并且这笔钱并不是直接打入他的账户的，而是转帐到了他岳父的账户里，转账到了的两个小时后，这笔钱就被全部以现金的方式取出了。 事务所有通过追踪款项来源的方式查出，这笔款项的转入方是S市一家贸易公司，而启达资本正是这家的贸易公司的股东之一，在转帐的当天早晨，启达的总裁宁静恰好又去了这家公司开会，她走后不久，那五十万就转到了那个司机岳父的银行账户里，听说那个司机因为这次的事故也被公司开除了，然后一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清欢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银行的转帐记录，还有宁静进出那家贸易公司的照片，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思竟然歹毒到了这种程度，她不是对陈易冬那么一往情深吗？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能下这种狠手？ 清欢握着鼠标的手指因为用力开始泛白，她抬头看着照片上宁静的身影，眼里泛起了红色的血丝，也许是时候该让这位天之骄女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都围绕着她一个人旋转的，她顾清欢也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捏扁搓圆的人。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出了一个事情，启达旗下的蔚蓝汽车与朗沐合作开发了一款无人驾驶汽车。这款汽车的硬件部分是由蔚蓝汽车研发，智能和软件系统则是由朗沐提供。产品一经推出便风靡市场，才发布了首支产品推介短片就吸引了不少资本的注意——虽然，无人驾驶在这个阶段，仍然是一个奢侈的小众市场。 在拿到蔚蓝这款汽车的资料后，胡浩气得脸都涨红了，他直接在会议室里拍上了桌子，“抄袭，这绝对是抄袭，它的感知系统和避障系统全部都在自于我的设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乎和我们的新产品一模一样。” “但是别人在你之前发布了出来，世人只会以为是你抄袭，而不是他。”清欢揉了揉额角，然后挨个扫了会议室里所有人一眼，“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赶在我们产品发布的前两周推出这款汽车？这套系统怎么会流到对方手里的？” “公司里有内鬼。”叶珊抬起头，十分平静地开口，“而且这个人一定是研发部的人。” “凭什么一定是我们研发部的人？”胡浩十分火大地开口，“这段时间公司的人员流动性这么大，每个部门都有新人进来，你怎么不怀疑是你们市场部的人干的？” “托你的福，由于你之前的极度不合作态度，我们市场部的人对这套系统的了解都停留在初级的阶段，对于它的运作原理更是一窍不通，对方能提前我们这么长时间推出这款产品，说明他们得到这套系统的时间应不短了，否则不可能会在这样仓促的时间内将它运用在这款汽车上面，而当时有能力做到将这套系统完整出卖给对方的人，必定是对产品十分了解的，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人，除了研发部外，不作他想。” 她说的头头是道，胡浩一时竟然无法反驳，只好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清欢没有说话了，只是看了一眼唐糖，对方立即点了点头，“我马上去整理这段时间研发部所有流动职员的所有资料，尽快找出最有嫌疑的人。”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内，清欢站在落地玻璃前，伸手揉着突突发跳的太阳穴，在平复在心里那股急切的情绪后，她很快地镇定了下来，看来这次宁静是有备而来，先是陈易冬，再接着是自己，而且从一切事情发生的情况来看，她必定是早就开始酝酿着这一切了，一环扣着一环，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呐。 她转过身，拿起了手机，格外平静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后，那边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来，“可真是让人惊喜啊，温迪，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我有事情想让你帮忙。”清欢的声音格外的平静。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温迪，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长时间了吗？” 清欢顿了顿，没有说话。 “而且你应该知道要我帮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吧？”对方并不是很在意她的静默，自顾地继续开口问。 “我知道。” “那就好，看来我们终于要达成一笔双方都满意的交易了。”弗兰克颇为愉悦地说道。 清欢放下手机，此时此刻，身边的一切，透明的玻璃窗、忙碌的办公室，外外边的流云和日光，还有身后那无数焦头烂额的人们——突然都令她觉得不太真实。她好像并不能太真切地感受到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公司功亏一篑的挫败，陈易冬生死未卜的悲痛，这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的真实。 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叶珊推门走了进来，“温迪，针对这次抄袭事件，我做了个方案，你看看吧。” 清欢点点头，“你发到我的邮箱吧，别太在意这件事了，让大家继续努力，辛苦了。是我们的就一定会是我们的，迟早大家都会明白真相，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我先出去一趟，你替我盯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珊看着她欲言又止，“温迪你……” 清欢温和地一笑，转身离去。 今天是S市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天这样蓝，云这样白。道路看起来，也显得格外洁净宽敞，由于圣诞临近，大到各处的商场，小到街边的小店，都贴满了圣诞的各种装饰，显得十分有节日氛围，清欢开着车穿过这个城市。当风拂过脸颊时，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和陈易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天空似乎也是这么的蓝。 一直开到了医院门口，连车钥匙都忘了拔。她懵懵懂懂地走进去，推开陈易冬的病房，这还是他转院回来后自己第一次有勇气迈进这间病房，他戴着呼吸机，十分安静地躺在那里，清欢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跪在床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周围是这样寂静无声，只有旁边滴滴响着的机器似乎还在提醒着床上的这个人还有生命体征。 清欢趴在床前，无声地留下眼泪来，心里蔓延着一股巨大的如钝割一般的痛苦。在他的面前，所有无畏的坚持都顿时溃不成军，这也是自己一直不敢来的原因。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反击 眼前依稀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正在输液。药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她疑惑着走上前……那张脸熟悉到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试探着伸出手去推了推他：“陈易冬？” 没有反应。 她弯下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肌肤冰凉，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样。 清欢忽然有些惊慌起来，压制不住内心的那股恐惧感，不管不顾地用力推他：“陈易冬，你醒醒！” 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陈易冬，你不能这样……”内心的恐惧感很快扩散开来，蔓延到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她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清欢？清欢？”有人在耳边低声唤她。 清欢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陈苑站在一旁看着她，“你怎么趴在这里就睡着了？快起来，地上那么凉，待会儿该感冒了。” 清欢站了起来，勉强地笑了笑，站直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膝盖以下早就麻了，脸上也湿湿的，大约是在梦里被吓到了。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抬头看了一眼陈易冬，见他仍然平静地躺在那里，身旁柜子上放着的仪器依然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这才稍稍地放心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苑见她一脸泪痕的样子，大约猜到她刚刚应该是做噩梦了，体谅地递了一杯热水给她，然后和她并肩站着，看着躺在床上的陈易冬轻声开口：“别太担心了，易冬是一个意志力特别强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的，他一定能醒过来的，我们要对他有信心。” 清欢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张苍白却依旧英俊的脸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转头看向陈苑：“你们应该也知道他这次车祸不是意外吧？” 陈苑眼里闪过一抹痛色，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出事的那天我就找人查过了，但当时对方提防的很严密，想再深入下去的时候就无缘无故出现了很多阻碍，不过是谁动的手，仅有的那几条线索也能判断出来了。” 清欢静默不语。 “放心吧，我不会让易冬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受这次罪，平日里都是他在竭尽所能地保护我们，这一次，我也该站在他前面一次了。”陈苑的脸色看起来格外平静，但是说出的话却十分铿锵有力。 这时清欢的手机滴滴响了一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弗兰克发来的信息，他已经预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过来。 她收起了手机，目光留恋地在陈易冬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眼眶阵阵发胀，清欢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后，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宁家 二楼书房。门半掩着，透过空隙，可以看到宁静正站在书桌前，正同宁父争执着什么，声音虽低，语气却颇激烈。宁浩轻轻敲了敲门，听见父亲略带疲倦的声音：“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爸爸，姐姐。” “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宁父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示意他坐下。 “已经去找过了，但是对方只答应尽力，并不给一个肯定的承诺。”宁浩低声开口。 宁父听了眉头就深深地皱了起来，忍不住又严厉地扫了宁静一眼，“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要怎么给你收尾都不知道，这些老狐狸个个心思都深不可测，他们不肯给一个承诺，就说明事情有转向的可能......” “陈家若不是靠着陈易冬一直苦苦撑着，早就倒台了，现在他在医院里和死人没两样，他们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您未免也太高看他们陈家吧。”宁静冷哼了一声，并不把宁父的话放在心上。 “破船沉了还有三千钉，陈易冬是倒下了，可是他还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背景并不比我们差多少的姐夫，”宁父怒气冲冲地盯着眼前的女儿，“是谁把你教的这么妄自尊大，做事这么狠绝的？好好的一盘棋，被你搅得乱七八糟！” “姐夫？”宁静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差点没笑出声来，“陈苑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这一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您觉得那个人会为了一个和自己早没什么感情的女人跑来得罪我们宁家？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不会权衡利弊？” “你怎么知道他们夫妻这么多年，陈苑手里到底有多少对方不想公开的砝码？”宁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要她手里的筹码够重，一旦超过了得罪我们的要付出的代价，那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都说了，权衡利弊，不是吗？” 宁静沉默了下来，一颗心迅速的沉了下去。几乎在同时，她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对策，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固然不够敏锐，但是事到如今，绝不能再给陈家翻盘的机会了。她心里迅速地闪过了几个念头…… 宁父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摆了摆手，呵斥道：“我不管你后面还有什么想法和动作，现在通通给我停下来，现在是个敏感的时期，我不希望你再搞出些事情来了。” 宁静低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了。 宁父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书房里忽然就静谧了下来，宁浩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 良久的沉默后，宁父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对宁静挥了挥手，似乎有失望，又仿佛是叹息：“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弟弟有事要谈。” 宁静没有吭声，点了点头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宁浩和宁父两个人，宁父看了宁浩一眼，执壶给儿子倒了杯茶，慢慢的说：“这段时间找人看住你的姐姐，不要让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了，你和你母亲出国的手续也可以办起来了，办完后，你们先出去待一阵子。” “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吧？”宁浩犹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我们宁家占尽了风光，陈家日薄西山不值一提，但是越是这样一面倒的情形，突来变数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么多年了，我见过的例子实在不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准备好退路。”宁父叹了口气，书房的灯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脸颊上的皱纹愈发明显。 宁浩踌躇了一下，“那姐姐......” “她你们就先不要管了。”宁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以她的性子，让她走她也不会走的，这些年到底还是太惯着她了，居然养成了这样的一个性格，不吃些苦头，她是不会知道回头的，你们要走的事情也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到她那里又出什么岔子了。” 宁浩怔了一下，动了动唇，到嘴边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后，就起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的灯光落下来，静谧如水。 宁父一个人坐在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眼神又像是穿透了这扇窗，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S市香格里拉酒店近两百平米的套房里，客厅宽敞，长桌足以容纳宾客十人，落地窗俯瞰S市最繁华商业区的整个夜景，绵软的地毯赤脚踩在上面几乎可以不发出一点的声响，清欢从浴室里出来，餐桌上酒肴已经摆好。 客厅灯光昏黄，三面落地窗外的夜景美得惊人。她贪婪地盯着灯火熠熠的S市，一面脱去浴袍，慢吞吞地开始穿戴。香奈儿酒红色褶裥饰边曳地长裙，宝格丽蛇形耳坠，蒂芙妮手链，伦敦之霜白金红宝石挂坠，半月形钻石发饰，像一个小小的皇冠。她穿戴完后立在玻璃窗边，夜景暗淡下去。落地窗映照着一个美艳的身影。那是她自己的影子。 八点整门铃开始响起，清欢打开门，弗兰克在门口怔住了，打量了她半天，然后轻轻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吻，“老天……你看起来美呆了。” 清欢朝他淡淡一笑，拽着裙摆朝里面走去。 弗兰克跟她身后走到餐桌，为她拉开椅子，然后伸手拿过红酒瓶开始拧瓶塞，“一般来说，一个女人如此盛装等待一个男人，一定是因为非常爱他。” “是吗？”清欢斜睨了他一眼。 “如果她不爱他，那么那个男人一定十分凄惨，”弗兰克将红酒倒进了酒杯，“因为这个女人一定只是很爱他的钱。” “所以那些钱你都准备好了吗？”清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看着他。 弗兰克挑了挑眉，“温迪，你一声召唤我就立刻扔下了所有的事情，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了过来，你这样诚实…….会很伤人。” “那些钱里也有我的一份，不是吗？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找你拿回过这笔钱。”清欢端着酒杯走到窗边，“可是弗兰克，我现在需要这笔钱。” “你应该知道，就算我把这笔钱清算给你，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吧？”弗兰克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来。 “我知道，所以我找你来，是要做空启达，这你应该早就猜到了，不是吗？”清欢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说。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准备 “你似乎有种错误的印象，仿佛我是一个欠了你钱的人，温迪，这样的想法可不怎么好。”弗兰克收起了调笑的表情，端着酒杯站到了她的身旁，“我千里迢迢地从美国飞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你讨论该不该还这笔钱的问题，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清欢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来，“弗兰克，当初在你几乎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给你投资了这笔钱，帮你找到投资人，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如果当时没有那笔资金的及时注入，现在华尔街早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了，不是吗？” 弗兰克仰头饮尽杯中的红酒，然后转头看着清欢狰狞一笑，“所以我就该为你现在的冲动买单？你知道我把NE做到现在的规模有多不容易，它就像是我的一切，我们是靠一级市场做大的，虽然有基金部门，但是做空这类的事情并不是我们擅长的，启达三年前就上市了，它在各方面都做的十分完美，甚至连财务报表都找不到一丝的漏洞，可以算得上你们金融圈领头的企业了，跟它打，我一点胜算都没有，甚至还可能赔上全部的身家，这一点你想过没有？还是说，你现在眼里已经只剩下你那生死未卜的爱人了，其余的，你都看不见了。” 清欢转过头，闭了闭眼，“不是让你和它打，这是我和它的战争，你只需要腾出一部分资金来帮我交保证金，我会把风险控制在你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如果发生亏损，我会用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来偿还债务，而剩下的时间，我也会为你工作。” “偿还？”弗兰克嗤笑了一声，“按照你的计划，股价走高的时候，一个晚上就能产生上百亿的债务，你的资产能偿还得了？最后你还不是想让我来替你背这个锅，工作？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你给我工作有个屁用，温迪，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清欢盯着前方璀璨的夜景，缓缓地开口：“只要你能答应我的要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是吗？”弗兰克走近她，用手轻轻地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你知道我想你想了多久了，今晚可真是一个绝妙的时机，对吗？” 清欢微微扬起了头，闭了闭眼，“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话刚落音，就听见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粉碎的声音，清欢怔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前映出弗兰克暴怒的神情来，他近乎于咆哮着开口：“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肯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是吗？” 清欢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弗兰克很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的表情近乎于抽搐，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来，“顾清欢，你TM觉得自己值得了上百亿？” 清欢轻轻地叹了口气，“弗兰克，我给出了我的条件，如果你不敢接，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你可以把我的钱全部还给我，我自己去开户，所有的操作，都由我自己来完成。” 弗兰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他走到餐桌旁，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想拒绝你，这趟混水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以在纽约继续当我的亿万富翁，只要我想，有数不清的各式各样的美人对我投怀送抱，她们能给我的，远比你多的多，我又何必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人变成一个穷光蛋呢？” 清欢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断他。 “可是我居然做不到，你说的对，当初要不是没有你帮我，我早就彻底从这个圈子里，甚至是从纽约这个城市滚蛋了，”弗兰克喝了一口酒，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是该还你这个情的时候了，就算为你变成了穷光蛋，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那因果报应，不是吗？” “弗兰克......”看着这样的他，清欢霎那间竟感觉有些不忍，“你可以拒绝我的。” “我怎么能拒绝得了你呢？”弗兰克微微一笑，用他湛蓝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虽然你是一个残忍的女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 清欢咬了咬唇，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叶珊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斜对面不远的办公室还有灯光透了出来，她愣了一下，那是胡浩的办公室，他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吗？她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迈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胡浩的办公室门只是轻掩着，叶珊透过门缝看见他披了件外套，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如飞。桌上除了一堆堆资料文件，还放着个吃完的快餐饭盒。他看起来非常专注，也非常沉稳，一心沉浸在工作里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不和自己拌嘴的时候，看起来竟然还是有几分顺眼的，叶珊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悄声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胡浩一心都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募得感觉到办公室里多出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被吓得抖了一下，看清楚是叶珊后，不由就怒了，“叶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你们理工科的人也会害怕半夜忽然出现的身影？”叶珊故作惊讶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呢，胆子竟然也这么小。” “是鬼当然还好了，那有什么可怕的，反倒是人反而让人觉得害怕。”胡浩冷笑了一声，抱着胳膊，故意怪声怪气地说，“因为有些人啊，比鬼可怕多了。” 叶珊听了也不觉得生气，轻叹了口气，举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杯，无奈地说：“看来有些人不识好人心啊，这杯咖啡也只能拿去喂狗了。” 说完就作势要走，胡浩本来就疲困得不行了，一直都强撑着重重的眼皮工作，眼看着那杯诱人的咖啡要离自己而去，一时激动就站了起来，几步过去抢过那杯咖啡，赶紧喝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看了叶珊一眼，“我已经喝过了，你拿走也没用了。” 叶珊懒得理他这种幼稚的行为，走到他办公桌前，有些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还在忙什么？这几天你们研发部的手里的工作不都暂时停止了吗？” “别提了，研发部出了内鬼，我的责任最大，现在正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一下。”胡浩叹了口气，眉宇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经过两天的排查，终于查出半个月前研发部确实有个员工离职有些可疑，经过他电脑上的操作记录的调查，已经能确定当时是他备份了胡浩的资料，然后带着U盘离开的公司，由于他使用的是一个车钥匙形状的U盘，当时在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保安的注意。后来调查监控才发现，他那天根本就没有开车来上班。 “这也不能完全怪你，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居然会是他们那边的人。”叶珊叹了口气，竟像是在安慰胡浩。 胡浩放在咖啡杯，摆了摆手，“你也不用为我开脱，是我没有胜任好一个管理者的职责，一心只在研发上面，才会给别人可趁之机，所以我应当负起责任来。” 叶珊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他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两人离得近，他又站在她背后，她一站直身体就似乎能感觉到他怀里的气息，心忽然开始不争气地怦怦跳了起来。只好转过身，准备从他身旁离开。 胡浩似乎也像是愣了一下，他看着她眼眸中灵动的光彩，看着她低垂的脖颈。那线条白皙干净，还有一点柔软的婴儿肥。他心里一动，抬起手，手指在她的脖子上，轻轻一刮。 叶珊微微一僵，只觉得酥麻感如同流动的水，于他落指处生出，迅速往整片脖子乃至全身细微蔓延。夜色与光萦绕在两人身旁，一切于这寂静中，都有不真实的错觉。然而在这个深夜里，在这庞大城市的一角，只有他俩，靠得这么近，这感觉，是如此地微妙。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胡浩的办公室里发出一声欢呼声来，接着办公区域里的员工们就看见胡浩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十分激动地朝着叶珊的办公室去了。 “叶珊，我终于找到可以证明他们抄袭的证据了。”胡浩甚至来不及敲门，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神情。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达成 “真的？”叶珊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什么证据？” “你看，这是我盗取和复制了对方系统的代码得到的东西。”胡浩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叶珊的桌上，“然后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盗取和复制对方的代码？”叶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极力忍住自己想抓头发的冲动，“你什么时候干的？” “昨天晚上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办公室待一晚上是为什么？”胡浩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破解了对方的防火墙，侵入了他们的系统，将他们最核心的东西都复制了一份出来。” “我的天啊，你这样是违法的吧？”叶珊睁大眼睛，捂住了嘴。 “放心吧，我做的很隐秘，他们几乎多不会察觉到，再说了，先干出盗取别人成果这种事情的人可是他们，我这是在维权。”胡浩不是很在意地说着，“我在看他们的代码的时候，发现他们居然是将我的那个系统几乎原封不动地搬了上去，根本没有做任何的改动。” “这我们都知道啊，但是却拿他们没有办法，不是吗？”叶珊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胡浩电脑上一堆自己并看不懂的数据说，“因为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这套系统是你先做出来的，这也是他们有持无恐的地方。” “要是我说现在我有办法证明了呢？”胡浩神秘地一笑，“当时我没想到他们会原封不动地抄袭，加上没有他们的数据，没办法论证，所以才没往那上面去想，但是我昨天复制他们数据的时候，居然发现了这一点，这就好办了，因为这套系统中智能语音系统用的是我在法国时做的那一套，而基于在我当时工作的那家学校申请专利是件非常便利的事情，所以我当时做出这套系统后，就顺手注册了专利，在研发新的产品时，就将这套语音系统放了进去，没想到居然会被人盗取了，还原封不动地用在了他们的产品上。” “也就是说，我们不用找他们盗取我们产品的证据了，只需要指出他们盗用了你的那套智能语音系统就可以了，效果其实是一样的，对吧？”叶珊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天啊，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这件事我原本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 胡浩微笑着点头，“他们也许是急着赶时间推新产品，才会没有经过严密的检测就直接上了我那套系统，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我必须告诉温迪这个好消息。”叶珊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住了，急急忙忙就朝清欢的办公室跑了过去，却发现里面仍然是空无一人，她今天仍然没有来上班。 叶珊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又拿出手机拨打她的号码，结果也是暂时无法接听的状态。 唐糖刚好这时也从这里路过，看见她后就叹了口气，“已经快一个星期联系不上温迪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两人站在清欢的办公室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相对而视的时候，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一股怅然若失的神色来。 夜色降临在T市，虽然没有绵延的雪，但是这里的气候比S市却还要冷上几分，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让人感觉到耳朵都已经麻木的感觉，清欢站在T市第一人民医院面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进去的人，风刮在脸上像刀割那般的疼，不一会儿整张脸就已经被冻得通红，及时如此，她也丝毫没有找个地方避寒的意思，像一个雕像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医院里进出的人不断地从自己身边路过。 终于，在夜色完全笼罩了整个医院，原本喧嚣的医院大门重新又恢复了安静的时候，一个身材健硕的黝黑大汉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愁容。 清欢看见他后精神不由一震，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是眼前的人没错时，就大步走了上去，“李志......” 李志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站住脚，有些警惕地朝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而这个人穿着讲究，也不像是自己老婆会认识的人，心里的防备就更加地严密了，只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谨慎地开口：“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有事要找你商量，关于你半个月前在文山那起交通事故的事情。”清欢站在这个身材几乎是自己两倍的男人面前，神色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李志脸色变了一下，抬脚就要走。 “你难道不想治好你老婆的病了吗？这里刘医生想必给出的结论和其他医院的都一样吧？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你老婆活不过明年的春天。”清欢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李志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着清欢：“你怎么知道我老婆的事情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清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我是来提供给你办法，救你老婆一命的人，如果你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你老婆就真的没救了。” 李志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女人，犹疑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你说有办法救我老婆是什么意思，所有的可以做这个移植手术的医院我都打听过了，现在并没有合适的骨髓可以移植给我老婆。” “国内或许是没有，那么国外呢？”清欢格外平静地看着他说。 李志一下怔住了，站在寒风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医院旁边有一家餐厅，是做川式菜式的，装修考究，看上去颇有些格调，清欢要了一个包厢，然后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的李志面前，淡淡地说：“你老家是四川的吧，应该很久没有吃过家乡菜了吧？” 李志有些不自然地接过了茶杯，眼睛盯着清欢，“你到底是什么人？” “还记得你上次开车撞的那辆跑车吗？里面坐着的人是我男朋友，我们本来打算要结婚了，可是因为你撞那么一下，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清欢看着他。 李志怔了一下，手里不自觉地捏紧了茶杯，喃喃地开口：“那是一场意外，我，我不是故意的。” “意外？”清欢挑了挑眉，惨淡一笑，“李志，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你就应该知道，我所了解的东西并不少，至于是不是意外，你岳父账户里的那五十万能说明一切了，不是吗？” 李志脸上的神情忽然惊慌了起来，手也忍不住发抖，茶杯里的水不断地晃了出来。 “当然，我今天来并不是来和你算旧账的，不然我就会带着警察一起来了。”清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的，如果你能按我说的去做，我就送你老婆去美国医治。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你老婆的病历也发过去了，他们那里刚好有合适的骨髓可以移植，她到医院就能进行手术。” “你……”李志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地帮你，我有一个条件。”清欢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地神情来，“只有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会帮你老婆去美国动手术。” “什么条件？” “去帮我作证，证明那天是因为有人收买了你，你才会撞向那辆蓝色的跑车，并在法庭上指出指使你的那个人。”清欢看着他，缓缓地开口。 李志愣住了，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他低头坐在那里，过了良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我答应你，只要你肯送我老婆出国做移植手术，我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 吃完饭后，看着李志走进医院里，清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摸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端响起陈苑的声音来。 “我这边都办妥了，他答应出庭作证。”清欢轻声开口。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周一的时候，S市的各个媒体头条都会将这件事曝光出来，有了舆论的压力，相信检察院那边立案的速度也会快上许多。”陈苑在那边沉静地开口。 “好。” 挂了电话后，清欢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将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才转身离去。 S市周一的清晨，人们在上班的路上打开手机或电台的时候，新闻的全部头条都被一则消息给占据了，那是一条某人为了掩盖犯罪行为买凶杀人，并故意制造成意外假象的新闻，与之前很多遮遮掩掩的新闻不同，今天的这则头条直接指名道姓，将买凶杀人背后指使的人曝光了出来，一时间就吸引了大家的关注。 宁家因此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做空 宁静将车缓缓地开入宁家大宅的铁门内，下车后，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宅子和往常有些不同了，有种异于常人的安静。下车后，她在门口站了几秒，才慢慢地推门进去。 客厅里只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宁父杵着拐杖站在客厅中央，仿佛是在等她，在这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里，当初那个精神满满、充斥着控制欲的男人已经不见了，现在宁父完全是一个老人，微微有些驼背，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支撑那根拐杖上。 “弟弟和妈呢？”宁静站在他的身后，十分平静地开口问道。 宁父转过身来，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开口：“他们已经坐今晚的航班离开了。” 宁静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竟然丝毫也不意外他这样的安排，这个男人做事不够果决，总是拖泥带水，遇到点事情早早就想着把退路安排好，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像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是怎么爬到今天的位置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嗤笑了一声，“您倒是想得长远啊，只是这个时候让他们出国，难道就不怕别人以为您做贼心虚吗？” 宁父忍耐地闭了闭眼，“事到如今，难道你认为我们还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吗？还是说，你认为陈家让我们翻盘？” 宁静淡淡地笑了笑，“事情不过刚刚开了个头，难道您就要认输了？” “刚刚在等你的时候，我一个人在这里忍不住就想，要是当初没有对你心软就好了，不管你怎么要死要活，我就是不答应你和陈易冬订婚的事情，那么今天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宁家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宁父叹了口气，扶着拐杖慢慢地坐到沙发上，“就算你当时真的为了他去死了，我不过损失了一个女儿而已，也比像现在整个家族都被你搞得几乎覆灭要好的多......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宁静抬起眸子，眉宇间闪过一丝讥讽，“你当然会这么想了，从小到大，我这个女儿在你心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有宁浩才是你的命根子，才是宁家的香火传承，所以就算没有我这个女儿，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 “你……”宁父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小养到这么大的女儿，竟然会是这样来看待自己的父亲的。 “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为了要嫁给陈易冬可以不惜一切，和你说的那些理由都不是我真正在乎的，家族也好，宁家的未来也好，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当时偏偏又要信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了。”宁静唇角勾起一抹薄情的笑来。 宁父听了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已经老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已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了一般，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吐了口气，静静地开口：“既然那么喜欢陈易冬，不惜牺牲整个宁家都要和他在一起，你又怎么忍心对他下手？” “因为他太不识抬举了，我掏心掏肺对他，他回报了我什么？”宁静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狠绝，“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逼我的，既然怎么也得不到他的心，就让他去死好了，我得不到，其他的人也别想得到。” “所以你就故意指使人去害他，让他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医院里？”宁父仍然紧盯着她，“我不记得从小有教你成为这么狠毒的一个人。” 宁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父亲，你不该感谢我及时下手把陈易冬送进医院里去吗？不然等他去文山找到那个人了，宁家不就真的完了？” 宁父叹息了一声，双手杵着拐杖又慢慢站了起来，“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看来你还是完全没有明白啊，就算是已经落没如陈家，一旦真把他们逼到了绝路上，他们所爆发出来的能量也不一定是你能承受得住的，你还没搞清楚这一点，就贸然动手……真是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蠢笨的人的。” 宁静听了后一张脸募得沉了下来。 “你走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宁家的生死和你无关了，你的事情，从此也和宁家没有关系了，以后好自为之吧。”宁父摆摆手说道，缓步朝着楼梯方向走了过去。 宁静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并不以为意，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当她驱车离开之际，宁父站在书房的窗边冷眼看着，直到她的车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才从怀里摸出个录音笔来，按下了播放键，里面是刚刚他和宁静的所有对话录音，包括宁静自己亲口承认指使人去害陈易冬的事实。 从头将录音听完了一遍后，宁父才转身坐回书桌旁，呆坐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易欢科技的办公室内，叶珊坐在电脑边上，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准备将胡浩给自己的那份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然后找时机给朗沐和启达狠狠一击，这时唐糖忽然像是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珊……你看今天的财经新闻了吗？真的是要疯了……” 叶珊怔了怔，“没来的及看，出什么事情了？” “你，你自己看，NE正式宣布要做空启达资本。”唐糖激动地说话都有些打结了，“这，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叶珊听了也被惊呆了，低头看唐糖递过来的iPad，上面是NE今天早晨公布一则报告，报告中指出，因为中国金融市场的日渐完善，启达的股价市场至少30%-50%的缩水风险，投资者和监管部门应高度重视。NE的调查人员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对启达的财务进行研究，预计启达的股价下行风险为23~25美元，或30%~50%。启达的投资者基础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群体的影响，一种以公司的基本面为重的投资者，另外一种是试图操纵股价走势的交易者。这两种投资者都没有意识到启达背后的严重风险。 启达目前的投资者基础主要是由美国的散户投资者和一些机构组成，这些机构几乎都是规模较小的机构，他们希望通过此类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在近年来趋于白热化的中国金融市场中发挥作用。NE在报道中继续称道，还揭露了启达财务上的一些问题，称他们在运作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珊，你说他们这算不算狗咬狗？”唐糖皱眉盯着新闻，有些不解地说，“之前不还合作地好好的吗？怎么转过背就来了这么一出？” “这会不会是温迪的手笔？”叶珊若有所思的开口，“不然好好的NE怎么会突然宣布要做空启达？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唐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微微沉吟了一下说：“我有个疑问，虽然我的金融知识算不上怎么专业，但是也知道启达作为纽交所上市公司，市值上百亿美元，其中管理层占股不到百分之二十，其余是由美国两家比较大的金融机构持股，不管哪一家实力都不亚于NE，这种情况下做空的风险太大了吧？” 叶珊点了点头，沉重地开口：“温迪这样的举动称得上是鱼死网破了……” “要是失败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唐糖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有些艰难地问道。 “不仅NE至此会彻底消失，估计温迪到时也难逃干系。”叶珊顿了顿，叹了口气说。 “那怎么办？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温迪的？”唐糖有些焦急地问。 叶珊叹了口气，将电脑屏幕转向她，“先不说这种级别的操作我们根本就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你看，温迪在半个月前就将公司法人转到了陈易冬名下，包括CEO的位置，说明她早就做好了打算，这一切不想牵连到易欢科技。” 唐糖看见工商注册上的消息变更页面，愣在了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启达总裁办公室里，宁静坐在办公桌背后，看着今天NE发布的消息，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来，开什么玩笑，一个NE就想做空启达，他们是疯了吧？要说这背后要是没有顾清欢的影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其实这样也好，免得她还要想办法去找顾清欢的麻烦，既然她都一头撞上来了，自己正好也省了力气了，就趁这次机会将她彻底解决了...... 此时的清欢却坐在陈易冬的病房内，看着他因为只靠营养液的输入而日渐消瘦的脸庞，俯下身体将头靠在他的身侧，已经快一个月了，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他却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易冬，你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我会一件件地替你完成，可是如果到最后你还是不愿意醒过来，我就陪着你一起离开，可好？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拉开帷幕 深夜，清欢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没有吹干，还滴着水，她却不顾，径直来到书房打开电脑盯着启达的股票走势，眉头不由紧紧地拧了起来，自从NE宣布了做空启达的消息后，启达的股价没有下跌，反而一路呈现上升的趋势，之前NE已经借入启达近五十亿的股票了，如果到了要还的时候，启达的股价还是保持着这种上升的趋势，那么NE将会赔得一无所有。 她盯着电脑屏幕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苏静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清欢？你这几天跑去哪里啦？终于舍得给我来个电话了？”接通后苏静就在电话那端噼里啪啦地叫嚷了起来，“也不想想你就这样消无声息地离开了，有多让人担心……” “苏，帮我一个忙好吗？”清欢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很沉静地问。 “你说，”苏静怔了一下，像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严肃，停止了埋怨。 “能不能替我给怀特打个电话，他应该和启达背后一些股东的关系不错吧？我有事想找他帮忙。”清欢轻声地说。 苏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清欢，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也不知道现在怀特还会不会卖我这个面子，自从他再婚后，似乎他的新太太对我和他还有联系这样的事情很不满，所以我现在有事找他最多也只能到达他的秘书那里，至于他知道了会不会见你，这我真的没有什么把握。” “我知道，你只管帮我把消息传递到他那里去，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安排。” “好吧，我帮你打个电话。”苏静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不过清欢，我看了NE这两天发布出来的报告了，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些报告对启达根本造不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那些财务上的问题对一个上市公司来讲根本就不值一提，你这样下去我真的担心……” “苏，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清欢笑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是吗？” “好吧，那边有了消息后我通知你。”苏静无奈地说。 “谢谢。” 挂了电话后，将面前的电脑合上，然后慢慢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拉开阳台的门走到外面，刺骨的寒风立刻席卷了她的全身，但是她却像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似的，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想起那天清晨在这里看见他的车从车库驶出，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的那一副画面，清欢不可抑制地闭上了双眼，因为心理忽然升起的那股刺痛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了。 启达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公司，现在却因为宁静的关系，自己必须要竭力亲自毁了它，说起来，这倒是一个多么让人觉得讽刺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九点，在财经新闻栏里又出现了一个闪亮的讯息：朗沐和启达共同投资建立的蔚蓝汽车发布了最新消息，他们联合推出的电力驱动无人驾驶车辆将于下月初亮相车展，在最近的科技产品展会上也会公开亮相，届时蔚蓝汽车的技术团队将会亲自为大家解释无人驾驶的技术原理，并且亲自证明他们新开发的这款系统的超前性和在无人驾驶这一领域做出的不可替代的卓越贡献。 消息一发布，连带着启达的股价又往上走了两美元。 唐糖坐在办公室里，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的新闻页面，喃喃地开口：“怎么办，我觉得这次温迪肯定输定了，启达的这架势，股价在短期内肯定是不会跌了。我们是不是该劝她尽快平仓啊，不然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叶珊站在她旁边，却像是没有听见唐糖的话，她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联想到最近几天都十分安静地胡浩，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忽然醒悟过来，转过身就急步朝着胡浩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当叶珊推门进来的时候，胡浩正咬着一根巧克力棒在电脑前不知道在鼓捣着什么，看见她忽然闯了进来，就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扣上笔记本电脑，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怎么来了？也，也不敲门。” “你这几天是不是和温迪联系上了？你们有了新的计划？”叶珊抱着手站在门口，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没有啊......你和唐糖都联系不上她，我怎么会知道她的消息？”胡浩一口否认道。 叶珊眯了眯眼，慢慢地踱步到他的面前，“真的？你应该清楚要是我知道你骗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胡浩不说话了，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 叶珊越看越觉得起疑，索性用出杀手锏来，“看来你是不想开口了，好，我也不勉强你，周末的那场电影你自己去看吧，我心情不好，不去了。” 说完她扭头就朝外面走去。 “诶诶诶，你怎么能这样呢，”胡浩一听就急了，忙站了起来，几步过去将叶珊重新拉进办公室里来，“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公归公，私归私，不带你这样的啊。” “现在这种形势下，温迪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我和唐糖都急成什么样了吗？你明明和她有联系，居然不告诉我。”叶珊生气地看着他，“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可别后悔。” 胡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举双手表示投降，“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实在是因为上次公司出内鬼的事情怕了，这次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闪失，要是消息提前透露出去了，温迪所有的安排都白费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目前来说除了我和温迪，没有其他的人知道整个计划是什么样的，你确定你想知道？” 叶珊默了默，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其实现在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了，这次蔚蓝汽车发布会的事情应该就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吧？我也是刚刚看见了那条新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才想到这里来的。” “聪明的女孩。”胡浩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上次找到他们抄袭的证据后，我就发邮件告诉了温迪，她第二天就回复了我的邮件，让我暂时按兵不动，她那边会做一些安排，然后再让我到时配合她的计划，争取一次就将启达拉下马来。” 证实事情果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叶珊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这几天来的担忧终于消散了不少，温迪她心里有数就好，自己最怕的是这次做空是她一时冲动下的举动，如果真是那样，从启达这几天良好的市场表现就简直可以确定温迪她会输得多惨了。不过幸好，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纽约NE基金的总部，弗兰克从下午两点和他的分析师团队一直盯盘商讨策略到半夜两点，截止到今天收盘，启达的股价一共被推高了四个点，经纪公司追缴保证金的电话差点打爆了他的办公室座机，现如今只要启达的股价上涨一个点，他们的损失也相应地跟着上升百分之十，亏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止尽的黑洞，永远也填不上。 整个团队里的人不由都抹着脑门上不断冒出来的汗，这一次做空启达的方案实在太激进，太冒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可是事情已然做到这个份上了，除了咬牙坚持下去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现在平仓相当于也白白扔出去上百亿，公司被破产清算就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就在弗兰克捂着因为上火肿了的半边脸，东挪西借地筹钱交纳保证金的时候，戴维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资金来源中有一部分是警察退休金？”他十分平静地在电话那头问。 “NE是我一手创立的，那个合同还是我亲自去签下来的，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弗兰克苦笑了一声回答道。 “很好，看来你很清楚如果这次失败了等待着我们的后果是什么。”戴维的语调依然没有任何的起伏，“我们这边还有近二十个亿的现金流，我已经让人拨到你们那边了。” 弗兰克一下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戴维在这个时候居然会出手帮他，两个人平日里斗得像是红了眼的公鸡一般，看见对方时候都恨不得冲上去一口戳瞎对方的眼睛，这个时候戴维不仅没有趁机踩他，反而转过身来帮他，实在是让人费解不已。 “你为什么会帮我？”愣了半晌后，弗兰克有些干涩地问道。 “我TM有办法吗？你就像是疯了一样，把整个公司都押在了上面，要是失败了，我能有好果子吃吗？除了想办法帮你以外，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戴维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那边咆哮了起来。 弗兰克听了后却微微地笑了，过了半天，才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对方却不领情，直接啪得一声挂断了电话。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反败为胜 周末的时候苏静那边给了清欢答复，怀特周一的时候会到伦敦一趟，他可以见清欢一面，但是只有午餐一个小时的时间。 清欢知道她能说服怀特给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定费了不少的心思，收到答复后一点也不敢耽误，甚至来不及收拾行李，订了最近的一班去伦敦的机票，然后就急忙朝机场赶去了，等飞机降落在伦敦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整个城市被雾和小雨笼罩着，她站在机场出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后，就钻进了面前的出租车，朝着市区预定的酒店去了。 第二天怀特和她约好的吃饭的餐厅就在他入住的那家酒店餐厅，离清欢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 她提前了十分钟到，在餐厅里坐了不到十分钟，怀特就准时出现了，和她握了握手后，就拉开椅子在餐桌对面坐了下来，他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气色也很好，想必是新的这段婚姻关系十分令人满意。 “我当然和你说的那几个启达背后的股东关系都不错，也对他们有一些影响力，但是我并想不出要帮你的理由。”怀特听了清欢的来意后就皱了皱眉，“启达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它拥有的资产都是良性的资产，目前发展的趋势也还不错，我实在不懂你想要做空它的理由。” 清欢早预料到怀特会这样说，她心里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怀特，有一个情况你可能并不十分了解，启达之前市场表现良好的时候是因为它的总裁陈易冬还在位，在他的影响下，启达无论是在资金来源还是在一些投资战略上都做的很不错，利润也一直在实现稳步增长，可是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陈易冬在去年的时候就离开了启达，它现任的总裁很明显没有他那么长远的战略目光，在几个项目上都失去了往常的水准，财务数据上也开始在造假，目前是因为时间尚短，所以这些问题还没有暴露出来，可是一旦问题大到了足以引起投资人警惕的时候，那是必将在金融市场上引起一场风暴。” 怀特笑了一下，“我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不是吗，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当然，我不会空口无凭。”清欢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了怀特，“这是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得到了启达最近半年来的数据，很明显，它现在是在吃老本，等它啃完最后这一点点资源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将会暴露出来。” 怀特皱眉看着手里的这份资料，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我可以帮你打几个电话，但是我们在商言商，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条件，来换取那些人手里的股份？” “凭心而论，蔚蓝这次推出的电力无人驾驶汽车，除了侵权这个缺陷外，它的概念实际上是很好的，到时我给你蔚蓝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怎么样？”清欢垂眸看着桌上的那杯水，缓缓地开口。 “我们都知道蔚蓝和启达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你做空成功后，启达就会被你毁了，还谈什么蔚蓝的股份？”怀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我从没想过要毁掉蔚蓝，我的目标是启达，对于一个真正有潜力的公司，我只想让它落在有实力让它达成自己使命的人手里，真正为这个社会作出一些贡献，而不是变成一些人牟取暴利的工具。”清欢坚定地开口，“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所以我不会轻易地毁了它的。” 怀特怔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出来，“从前听苏静提到你的时候，她说你身上总是有一种能感染到旁人的力量，当时我并不为然，可是我今天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样说了，好吧，就让我来为你打几个电话，对于你提到的未来的事情，我们先拭目以待吧。” 纽交所开市时间，NE与启达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启达的股价依然坚挺着，对于NE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击之力，它背后的两家金融机构联合起来组织了新一轮的轧空，狂抛大单，将启达的股价直线往上推，而NE则像是在垂死挣扎，无论对方抛出多大的单，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吃了下去。 对于这样的局势唐糖和叶珊都捏了一把冷汗，虽然知道了清欢还有后招，但是看着这样形势一面倒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让人忧心忡忡。 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宁静心情颇好地开了一瓶珍藏了许多年的红酒，原本打算在自己和陈易冬婚礼上开的，却一直等到了现在，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缓缓地将瓶子里的酒到入醒酒器里，然后先给自己到了半杯，端着酒走到窗边，却并不喝酒，只是一直望着窗外。 等明天的发布会结束，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吧？顾清欢以卵击石，失败是注定了的，蔚蓝汽车的无人驾驶一旦上线，启达的股价还会被推向一个新高，NE不仅会被赔的精光，极有可能还会再背上一笔十分可观的债务。 至于陈易冬，她去医院问过他的主治医师了，说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很有可能会出现脑死亡。 那么，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宁静微微地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癫狂，陈易冬欠她的，只有用命才能还得清，而顾清欢，也从此会身败名裂，再也翻不过身来，想到自己以后可以永远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蝼蚁般地挣扎苟活，长久以来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小小出口。 第二天，蔚蓝的新车亮相了科技电子展会，启达和朗沐的总裁都出席了这次展会，并由朗沐的技术开发总监对这次无人驾驶系统作出了详细的解释，包括他们最初研发的很多想法，无人驾驶系统的原理，还展示了新车在道路上的试驾短片。 这次发布会可以说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媒体记者对这款万众期待的无人驾驶汽车进行了观摩，都赞叹不已，回去后更是对它吹捧至极，一时间蔚蓝汽车这个品牌在市场上就打响了名号，风头无人能及，仅仅只是出了新车的模型，还未大规模投入生产，大笔的订单就已经砸向了蔚蓝的市场部。 就在这股热潮还未退却的时候，NE忽然又重新发布了关于披露启达内幕消息的报告，这次它举出了启达的四大罪状——第一，该公司的财务报表中，运营成本仅为同业成熟竞争对手的三分之一，员工工资仅为同等公司的一半；第二，该公司近半年来的投资连续失利，但是利润仍然保持着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在增长；第三，根据S市发布的纳税百强名单中显示，启达占据了第五的位置，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该榜单入围门槛高达3亿元，这与启达在国家工商总局登记的纳税信息严重不符；第五，启达新近投资的蔚蓝无人驾驶汽车涉嫌知识产权侵权，抄袭已通经过了法国专利技术审查的一项专利，目前该专利的所有权人已经对它提起了诉讼。 报告后面还附上了关于上述理由的相关佐证资料。 报告一发布，市场就像是炸了锅一般，所有的财经新闻都在播报启达财务和税务造假，蔚蓝产品抄袭的新闻，当天收盘的时候，启达的股价立刻暴跌，连带着几家和它有着密切业务关系的上市公司的股价也遭到了重创。 后面的几日，启达又开始爆出现任总裁利用自己的背景关系，获取不正当资源，并且买凶杀人的消息来，公安机关已经对此立案调查，启达的股价在接下来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内，跌入了谷底。 NE成了这次做空的最大赢家，它从这一单的做空交易中狂赚了近百亿，资产直接翻倍，据说一连三天的时间，NE办公室的狂欢派对就没有停歇过，上百瓶的香槟源源不断地送了进去......在大家都喝得人事不醒的时候，弗兰克拿着一支雪茄，来到大楼的露台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们赢了。”电话接通后，他静静地说。 “我知道。”清欢在那头微微地笑着，“祝贺你。” “温迪，从此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吧。”弗兰克沉默了两秒，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后淡淡地说道。 电话那边安静了良久，然后才响起她声音来，“嗯，两清了。” 弗兰克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挂了电话，低头吸了一口燃在指尖的雪茄，然后抬头望着这个城市的天空，云朵笼罩的月色不甚明朗，黯淡地铺陈在人的身上，有些凉，也有些孤寂。 一切都结束了，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拉开玻璃门回到了室内的狂欢派对上去了。 ------------ 第一百六十章 安排 S市阳光灿烂的一天，如果不是走在大街上迎面而来的风依然寒冷侧骨，几乎会给人一种错觉以为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了。陈苑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一大堆资料，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想到要将易欢科技的股份和法人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清欢用勺子轻轻地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头也不抬地说：“原本这些都是陈易冬的，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你是他的姐姐，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这不也是你的心血吗？”陈苑疑惑地看着她，“公司从成立到现在，都是由你亲力亲为地打理着一切，好不容易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走上轨道了，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弃？” “我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清欢直起身子，有些疲惫地开口：“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劝别人买或卖公司或许还挺在行，但是说起一个公司的经营，实在不是我的强项，原来听陈易冬说起过你在美国念大学的时候主修的就是企业管理，这些东西应该比我强多了吧？所以交给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你如果不在易欢科技了，后面是怎么打算的？”陈苑说着就顿了顿，“易冬那边医生也说过了，还剩下两周的时间，如果他再不苏醒，能醒过来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建议我们放弃。” “我知道，”清欢垂着眸，让人看不清楚她眼里的情绪，“等这边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了断，我想我会先出去散散心吧，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你也知道，在城市待的时间久了，对那样的生活总是会莫名地向往。” 陈苑听了后就点了点头，“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宁家那边宁静的父亲把她亲口承认找人害易冬的录音给了我，现在法院那边已经立了案，对宁静的逮捕令也正式下来了，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个了断的。” 清欢不由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宁静的父亲倒也舍得大义灭亲。” “其实有了李志的证词，不用他的录音我们也能做实宁静的罪名。”陈苑轻叹了口气，“我们之所以愿意接受宁家的条件也是权衡过的，宁家毕竟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了，说起来他们家的历史比我们陈家还要久一些，想要连根拔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他愿意先服软，接受我们的条件，也算是给整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宁家这次算得上是元气大伤，而我们也能因此得到喘息的机会。”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不懂，也不愿意去懂，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陈易冬讨回公道，做完他想要做的事情，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做完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全身而退了。”清欢抬头静静地看着她，“他原来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一直在担忧着你们的事情，在你们有危险的时候，更是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不顾一切地回来帮你们，现在危机解除了，只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他就行。” 陈苑盯着面前桌上摆放着的花瓶没有说话，只是眼圈却忽然红了。 “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这些文件你看完后找时间签了吧，后续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了律师，这是他的名片，你到时候直接联系他就可以了。”清欢将一张名片递到她的面前后，就站起身子，转身准备离开。 “清欢，你不会做傻事的，对吗？”这时陈苑的声音却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清欢脚步顿了一下，勾了勾唇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到苏静餐厅的时候刚好听见她在打电话，只见她一脸的怒容，语气也很冲，“我管你那么多，之前他的那些画是送给我了的，那就是我的，现在想要回去？可以，按照市价来买就是了，我很乐意卖给你们。” “讲理？这件事说到哪里去也是我占理，送了人的东西想要拿回去？还要脸不要脸啊？我还没找他要当初从我这里偷走的钱呢，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找我要回当初的画，做梦！” “告我？尽管去告，我苏静难道还怕你们都不成，我警告你们啊，别再往我这里打电话了，有种我们就直接法庭上见。” 说完最后一句后，苏静啪得一声挂了电话，怒气未消地狠狠将面前的一堆文件往前狠狠一推，“见过不要脸的人，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当初是不是眼瞎了，居然会喜欢这么一个人渣。” “周然？他怎么了？”清欢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有些奇怪地问：“我好奇的是他居然还有胆量给你打电话。” “他的胆子可大了，”苏静冷笑了一声，“在巴黎混了一段时间，居然还真混了点名气出来，现在腰包里有几个钱了，就开始得瑟起来了，居然找人来向我要他当初留在我这里的那几幅画，还说不给他的画就要去法院告我，我呸，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看了......” 清欢了听了后有些无语，“当初我说要找人去巴黎找他，你又不肯，现在好了，钱被人骗走了，还惹一身骚来恶心自己。” 苏静苦笑了一声，“当初不过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总想着给自己留个念想，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对这种没有原则的人，根本就不该留任何幻想。” “需不需要我帮忙？”清欢挑了挑眉问。 “那倒不用，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真要栽倒这种男人手里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啊？”苏静阴测测地说着，然后又瞟了清欢一眼，“不说这些让人不爽的话题了，你这次做空启达可是赚翻了啊？你在NE那边的钱应该翻了十倍不止吧？” “今天来找你主要也是这个事情。”清欢淡定地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出来，“我这里有份文件，你看看吧，如果没问题的话，帮我签个字。” 苏静愣了一下，狐疑地接过那份文件，一目十行地扫了起来，看完后就啪一声将文件朝桌上一扔，气得够呛，“顾清欢，我看你是疯了吧，你这算什么？找我来做你的遗嘱执行人？我告诉你啊，门儿都没有，你自己的父母，自己照顾，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清欢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说：“亏你还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这种事情不应该见多了吗？怎么说我顾清欢现在也是身价十几个亿的人了，提前给自己父母把今后的生活安排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少来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苏静冷眼看着她，“你这是看着陈易冬醒来的时间一天天地减少，头脑发昏地想要跟他一起走吧？顾清欢，你是不是有病啊？有必要吗？就为了一个男人，没有他陈易冬你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少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清欢听完嚯地站起来，“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是不帮我，我委托其他的人，效果也是一样的。” 说完她作势转身就要走。 “顾清欢，你给我站住。”苏静也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向我保证你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清欢转过身来，好笑地看着她，“都给你说了不是了，我这次赚了这么多钱，难道不想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怎么会去做那种傻事呢？” 苏静不说话了，抿紧了唇看她，过了半晌，才重新坐了下去，拿起笔在那份文件的最末尾刷刷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清欢微微地松了口气，接过那份文件，然后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来：“谢谢你，苏......” 苏静看着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夜晚的医院安静了下来，清欢坐在陈易冬的床边，看着他两颊的颧骨都瘦的突起来，眼窝也深陷了下去，像是一丝生机也没有了的样子，可是越到了这种时候，她的心里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虽然她答应了所有的人不会去做傻事，可是每当看见他这个样子，想到以后不再有他陪伴的日子，清欢就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了，太难了，她撑不下去。 “易冬你不是喜欢大海吗？我在J市买了一栋房子，房子外面有花园，花园外面有大海，我亲自在花园里洒了许多鲜花的种子，到了春天那里会开满了好看的花，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我们可以在那个海边的花园里结婚，然后找一艘船出海，想停在哪里就停在哪里......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吗？我都照你的意思去做了，你醒过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清欢俯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哀声说，“没有你，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你懂吗？” 她低低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着，出了机器的声音外，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像是说累了，清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察觉，陈易冬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突变 前天还是阳光明媚，今天清晨就开始飘起了雪，大片大片的六角形雪花像是被人撕碎了的纸片一样，肆意地在天空中飘洒着。近处相邻公寓楼乳白的飘窗，都渐渐地被积雪包裹了起来，变得朦胧而迷离，整座城市被笼进一片银色的世界里。 清欢很早就醒了，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雪还在绵延不绝地飘落着，她换好了衣服，然后到地下车库取车，还有两天就要到除夕了，昨晚就和母亲通过了电话，她会回去陪他们过今年的除夕。 这还是这几年来自己第一次能陪父母过年，清欢驾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眼里不由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 还很早，加上临近除夕了，S市不复往日的繁华，整个城市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虽然在下雪，但是交通很通畅，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已经快从高架下桥，拐入高速的入口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蓝牙里传出陈苑的声音来：“清欢，刚刚我收到消息，警察带着拘捕令去宁静的公寓时，她并不在家里，东西也没有收拾过的痕迹，护照和身份证都在抽屉里，只是带走了保险箱里大量的现金，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比如报复你之类的，你这两天最好注意一些。” “带走了大量的现金却没有带身份证和护照？”清欢有些奇怪地问道。 “对，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陈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出逃，而是选择了隐藏起来，伺机报复。” “她会不会是知道用自己的身份无法出逃，想用钱重新制造一个新的身份，然后再跑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把自己身边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可是警察搜查过她家了，珠宝首饰都还在，保险箱里的金条也在，只是没有现金，衣服也没有收拾，所以这才是让人担心的地方。”陈苑轻叹了口气说。 “好，我知道了。” 切断电话后，清欢望着前方越下越密的雪花，道路两旁的树上已经开始积起了厚厚的雪来，旁边偶尔才会有一辆车疾驰而过，周遭的一切都带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陈苑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清欢不由皱起了眉头，开始思索着宁静这一怪异举动背后的深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忽然一个念头窜了上来，清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蓦然间攥住了心脏，刹那间竟觉得难以呼吸，脚不由在刹车上使劲一踩，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在耳旁响起，由于地面湿滑，汽车竟在地上旋转了两圈后才朝一旁的护栏上撞过去。 清欢的身体由于惯性朝前撞了过去，所幸因为车速本来就不快，地面上也还没积起冰雪，所以撞击的力度不是很大，连安全气囊都还没有弹出来，只是额角上还是受了一点轻伤，但是她却顾不了这许多了，刚刚的念头依旧缠绕在心间，如果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那么陈易冬在医院里一定会有危险。 她重新发动了汽车，在前方出口下了高速，掉了个头后就朝医院疾驰而去，一路上她不停地给医院里的护工打电话，但是对方却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清欢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股恐慌的情绪瞬间笼罩了全身。 到了医院，甚至来不及将车停好，清欢下车把车门一甩，就朝着大门跑了过去，在大厅的时候还碰见了陈易冬的主治医师，看见她后对方还笑了起来，“今早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陈先生对外界的刺激有了一些反应，正准备打电话通知你，没想到你就已经过来了，这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要醒了？清欢一下就愣住了，脚步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眼角余光却看见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正站在电梯处，虽然穿着普通护工的衣服，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她却莫名地觉得这个身影异常地眼熟，记忆深处宁静的影子浮现了出来，她转过头，不顾一切地拉着面前医师的手，急急地喊了一声；“报警，就说在逃犯宁静在这家医院。” 说完她就朝着电梯那边狂奔了过去，可是无奈等她跑到电梯门的时候，上行的门刚好合上，数字跳动成了2。清欢气得拍了两下电梯的门，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咬了咬牙，转身就推开了安全出口的门，朝楼梯跑了过去。 等她跑到7楼的时候，看见电梯刚好已经再次关上，朝8楼升了上去，顾不得喘口气，清欢像是不要命了似的朝陈易冬的病房冲了过去，推开门的时候，刚好看见那个身影站在病床前，双手叉在口袋里。 “宁静……”清欢顾不了许多，大喊了一声后用尽全力朝她撞了过去，将人撞开的同时，膝盖重重磕在床沿边上，骨头咔的一声，仿佛撞断了，但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转身挡在了陈易冬的面前。 宁静一时不察后面有人，没有防备，被她撞出去了四五米远，身体也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侧倒在地上，她双手撑着地，埋着头，低低地笑了两声，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将脸上的口罩取了下来，露出那张精致的脸来，“真是什么地方都有你啊，顾清欢，我只想带着陈易冬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再被其他的人打扰，你却偏偏又要搅进来，让人不得安宁，一次次都是这样，你不觉得自己要过分了吗？”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因为愤怒扭曲在了一起，变得十分可怖。 清欢抬头看着她，身体护着陈易冬，微微扬起了下巴；“宁静，我已经报警了，你最好在警察赶来之前离开这里。” “你以为我会怕警察吗？”宁静尖声叫喊了一声，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来，指着清欢的方向，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那么喜欢介入我和陈易冬之间，我倒是不介意这次带你一起走，路上也热闹一些，不是吗？” 清欢没料到她手里会有枪，一颗心在迅速地收紧了起来，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眼睛的余光快速掠过周围，却发现没有一样东西是可以抵挡面前的这把枪的，她的心沉了下去，看来今天没准会交代在这里了。 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陈易冬，心里计算了一下医院保安赶来的速度之后，默默地念了一句：易冬，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念完后清欢忽然站直了身体，不管不顾地就要朝宁静的方向冲过去，像是想要用自己身体堵住她的枪口一般。 察觉了她的意图，宁静唇角勾起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来，“去死吧，顾清欢。” 伴随着砰得一声巨响，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清欢感觉到自己后面忽然有股力量将自己拉扯住，然后撞翻了身侧的床头柜，紧接着身体上方传来被重物压制住的感觉，她吃惊地看着陈易冬就这么俯身在自己的身上，脸色苍白地像一张白纸，刚刚的动作像是全部耗光了他的力气，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来。 清欢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混沌了起来，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宁静似乎也被这一幕惊住了，开了一枪后就呆立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撞开了，医院的保安赶了过来，见状后也顾不得她手上还有枪，几个人一起冲上去制住了她，将她反手按在了地上。 宁静毕竟是女人，也没有受过开枪的专业训练，刚刚扳动板机的那一下就已经震得她肩膀生疼，再加上那几个保安的速度很快，所以轻易地就被制服了，手里的枪也被人一脚踢的老远去了。 清欢这时才回过神来，刚想叫人扶陈易冬站起来，但是第一个音节还在喉咙里，她就看到他那件蓝白条纹相间的病服上，有淡淡的血色开始弥漫开。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温热的液体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他的脸也一点一点地苍白了下去。 陈易冬虚弱地朝她笑了一下，接着头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清欢睁大了眼睛看着上方的天花板，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血腥味泛上来，那些刺痛提醒着她，这不是一个梦。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蔓延到了神经末梢。 “陈易冬……”医院7楼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声嘶力竭地尖声呼喊。 手术室外，清欢像是一尊雕像一般麻木地坐在那里，医生将他推进去的时候，他还活着，子弹虽然只贯穿了他的左肩骨，但是由于他已经躺了一个多月，身体本身就十分虚弱，再加上这次的重创，所以体征依然十分危险。 陈苑和苏静已经闻讯到了，陈苑安慰她：“已经找了最好的手术医生，血库的血液调运得足够了，放心，易冬一定能挺过去的。” 清欢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肺里瞬间灌满了这严冬的寒气。 是的，上次那么凶险他都挺过去了，这次也一定会，活下去的。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幸福 三天之后，陈易冬转出了ICU病房。尽管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因为本来身体就虚弱，再加上失血过多的原因，他迟迟没有醒来。幸好生命体征已经趋于稳定，医生也说只需要耐心等待。 这几天清欢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不管是谁来劝她回去休息她都不肯离去，直到第五天的清晨，苏静买了咖啡和早点来看她，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清欢的声音，带了惊喜和慌乱，连呼叫器都忘了，一连声喊：“快叫医生，他醒了！” 苏静怔了一下，连忙快步小跑到护士台，边跑边喊着：“护士，快通知一声，723的病人醒过来了......” 陈易冬的病房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而病床边，陈易冬慢慢睁开眼睛，许是不能适应光亮，又闭了闭，再重新睁开，对焦在清欢身上。而后，虚弱而缓慢地，向她伸出手。 清欢坐在床边，一动都不动，眼泪滚落下来，“你以后不准再这样吓我了。” 他不眨眼，执着地伸着手，喘了口气，因为确认她在身边，眉宇间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开口的时候依旧艰难，喑哑得难以辨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俯身靠在了他的手臂上，眼泪已经成串地滚落到他的手背上，湿软而灼热。 陈易冬爱怜地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顿了顿，努力说得清晰些：“都过去了，清欢，别怕，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清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由于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活动，再加上左肩骨的枪伤，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才能勉强下床，可是腿部的肌肉却有些无力了，每天都必须在物理治疗师的陪同下做复健，清欢每天将他用轮椅推着穿过医院后面的花园，到另一栋楼去训练，然后在陪着他一起回到病房，有时太阳很好的时候，两人还会在花园里一起晒晒太阳。 这天的阳光很好，晒在人的身上暖暖的，清欢靠在陈易冬的怀里，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静时光。 “清欢，我们结婚吧。”陈易冬忽然轻声开口说，然后就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绒盒。 她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和自己求婚，怔愣了片刻，接过打开，戒指是很简单素净的款式，但那颗钻并不小。简洁而闪耀。 “戴上。”他亲她一下说。 “你就想这么让我戴上戒指？”她笑道，“没有鲜花，也不下跪，诚意呢？” “诚意都在这里。”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要我下跪吗？”他作势要起来。 清欢忙拉住他，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不用了。” “嫁给我，清欢。”他拉起了她的手，执着而又认真地说道。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泪水忽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清欢睁着泪目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点着头。 陈易冬笑了，拿出盒子里的那枚戒指，执起她的左手，郑重地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然后低下头亲吻她。 “我爱你，清欢，”他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地重复着，“永远爱你。” 阳光从树枝透下来，照在她的手上，以及那枚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戒指，清欢只觉得这一刻，是自己三十几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T市四月的海边，天气已经十分地暖和了，临近海边的一栋白色别墅里正准备举行一场小小的，但是却无比温馨的婚礼，仪式就在花园里举行，里面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有白色的，紫色的，粉色的，蓝色的，好看的就像是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中午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到了，清欢正在房间化妆，苏静忽然探了半个身子进来：“清欢，你有个快递到了。” “什么快递？怎么会寄到这里来？”清欢有些奇怪地回头问，这里的房子才买了没多久，出了极个别的亲朋好友外，她没告诉过任何人自己会在这里举行婚礼。 “好像是纽约寄过来。”苏静摸了摸鼻子，走进来说。 “纽约？”清欢更加奇怪了，她接过苏静递过来的盒子，拆开看了一眼，是一条十分漂亮的项链，吊坠中间镶着一颗粉钻，在灯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来，盒子里还附有一张精美的卡片，上面简单地用英文写着：温迪，新婚快乐。 清欢怔了一下，卡片虽然没有署名，但是字迹她却十分地熟悉，是弗兰克寄过来的。但是自己并没有告诉他今天结婚，他怎么会知道的，有这么巧合？她狐疑地抬头看着苏静，却见她眼神明显有些躲闪，一副不是很自在的模样。 “你告诉他的？”清欢心里明白了大半，瞟了她一眼问。 苏静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上个月不是去纽约了吗？晚上参加一个派对的时候正巧他也在，就聊了两句，你也是到弗兰克套话有多厉害了，我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后面还担心了好几天，生怕他来生事，幸好他没那种打算，只是寄了根项链来。” 清欢懒得理她，转过头去继续化妆。 苏静见她没有真的生气，这才放下心来，笑嘻嘻地凑上去，“要我说弗兰克也还挺够意思的了，上次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帮你那么大的忙，也没收你什么回报，今天要不要就戴这根项链？我拍个照发给他，也算是给他一个慰藉。” 清欢撇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拍照片给谁？” 苏静身体一下僵硬住了，她转过头去，看见陈易冬一身正装西服，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英俊挺拔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疑惑。 “没，没什么，”苏静没料到自己刚刚的话会被他听见，只好干笑了一声，“原来在美国的一个朋友送清欢的结婚礼物而已，我说拍个照发过去，说声谢谢。” “哦？什么礼物？”陈易冬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哈？”苏静愣了一下，有些懊悔自己刚刚给清欢开的那个玩笑，要是这新婚的夫妻在婚礼当天就因为自己吵架了，那她的罪过不就大了？ 她边想着边尴尬地看了一眼清欢，却见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反而大大方方地将盒子递给了陈易冬，“在这儿呢，应该是弗兰克送的。” 陈易冬接过了盒子，皱了皱眉。 “那个，我外面还有事，先下去了。”苏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似乎不再适合待在这里了，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看着她慌忙逃离的背影，清欢不由轻笑出声来，回头望了陈易冬一眼，“她大概是以为我们会因为项链的事情吵一架吧。” 陈易冬挑了挑眉，清了清嗓子，“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吃醋？这条项链我上个月在一个拍卖会上见过，最后是被人以一千三百万的价格拍走了，竟然被他用这样随意的方式给你寄了过来……” 清欢侧过脸看着陈易冬，有些哭笑不得地说：“所以你其实在意的是这么贵重的项链，他不该以这样的方式送给我？” 陈易冬崩不住笑了起来，他微微低头，看着妻子，她穿的婚纱裙款式很简单，却很美，松软的发丝垂在肩上，仿佛沐浴在温柔的光线中，漂亮得难以形容。 “清欢，你今天很漂亮。”他执起她的手，印上一个深情的吻，”能够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清欢望着他，脸颊微红，眼中是一抹化不开的温柔。 仪式上，当陈易冬掀起清欢的头纱，在她唇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时，坐在第一排清欢的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对身旁的老伴儿说：“我几天才知道原来陈易冬就是当年伤得女儿非要避到美国去的那个人，女儿这些年为他吃了多少的苦头？虽然两人现在结婚了，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舒服。” 顾父微微一笑，揽过老妻的肩膀，叹息了一声说：“易冬这孩子这段时间我仔细观察过了，脾气秉性都是好的，而且清欢不也说了吗？当年两人是有误会，再说了，我们看事情不也要看的全面一些吗？如果不是当年遇到了的那么多事，你能想到女儿能成长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吗？能有如今这样的成就吗？” 顾母怔了一下，看着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台上笑得幸福满满的女儿，悠悠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只愿清欢后半生的日子能这么一直幸福，平安顺遂下去。 婚礼结束后，苏静走过来悄悄拉着清欢问：“我刚和伯母聊了会儿天，你是不是怀孕了？” 清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苏静惊喜交加：“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还没去医院正式确认呢，还不想公开。”清欢不自觉地抚了抚小腹。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同客人们聊天的陈易冬，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来，她已经能够想象要是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一种狂喜的状态了。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结局 启达资本被做空后彻底从资本市场上消失，朗沐也因为连带关系受到了重创，并且和NE的对赌协议就快生效，如果到时不能成功上市，它面临的将是高额溢价回收股份的境地。 易欢科技在这个时候趁机收购了蔚蓝汽车，但是也因此陷入了一个困境，由于之前公司的策略一直是面向消费者的市场，却被启达之前的搅局影响，研发的进度耽误，融资也收到了影响，目前如果要继续坚持原来的方向，资金是最大的问题。 最后还是叶珊坚持了想要公司发展下去，首先得生存的想法，暂时放弃面向消费者的业务，转而寻找面向企业客户的商业机会。这次胡浩也难得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还主动根据易欢产品的实际情况，提出易欢应该走“人工智能作为一种服务”的商业模式，为企业客户提供数据分析服务或人机交互平台。 叶珊在结合了技术部的意见后，果断制定了新的商务计划，走与大公司合作开发的路线，然后带着计划书去找清欢拍板。 “目前以我们的实力，没有办法自己生产无人驾驶汽车。即使努力生产出来了，没有资金来源也没有办法批量生产投入市场，但是我们可以为大公司设计智能避障系统，跟大公司争取联合命名权。这样还有可能获得投资。”叶珊坐在清欢海边白色的别墅里，边说边还分析了几个巨头与创业公司的合作案例，“我们不可能直接跟巨头抢饭碗，但是可以去帮助巨头解决痛点，做巨头应该做，却不屑于去做的事情。我建议，我们锁定几家生产商，深入了解他们的产品与客户，找他们的用户痛点，有针对性地做改进方案，然后寻求与他们合作的机会；有设计招标的，我们可以直接投标。” 清欢抚着自己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笑眯眯地说：“你认为可行就去做吧，我没有意见。” 叶珊愣了一下，没想到清欢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简直有些出人意料，于是又小心翼翼地开口：“温迪，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也许想的还不够全面……” “我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清欢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对了，你还没吃饭吧？陈易冬正在厨房做咖喱饭，一起吃点吧，味道很不错哦。” 叶珊：“……” 吃晚饭的途中，她又好几次想将话题重新放在计划书上，但是无奈清欢像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自顾地和她东拉西扯一些琐碎的事情，就是闭口不谈计划书的事情。 等叫的出租车饭门口的时候，清欢陪她一起走出门，叶珊张了张嘴，又想再提一次。 清欢却顿住了脚步，微笑着看她：“叶珊，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现在的你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很好地带着公司发展下去。” 叶珊征了怔，喃喃开口：“温迪，我还……” “在我忙着和启达争斗的那段时间，公司不是在你的管理下运作的很好吗？不仅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反而还能在恰当的时候给我一定的支持，这一点放在我身上也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所以对于你我很放心，也不想给你过多的干预，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了。”清欢伸手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我既然选择了信你，就一定会放手让你去做，所以以后这种决定，你大可以自己做，明白了吗？” 叶珊看着她，心里一阵感动，郑重地点了点头：“温迪，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清欢点点头，看着她笑了。 接下来的一周，由叶珊牵头，筛选寻找可能的商业机会。最终确定了国内几个知名的大型汽车生产商，最后决定和一家纯电动汽车的公司合作，合作的产品面市后收到了极大的好评，易欢科技也因此又得到了资本市场的亲睐，再次融到资金。 有了资金后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接着叶珊又制定了易欢接下来的发展策略，就是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产品。 这几个月以来，易欢在进行有序扩张的同时，科研团队也在紧锣密鼓进行新产品开发。在技术部胡浩一肩挑起了新产品的开发工作，到八月底，易欢科技的新产品正式孵化。这是一款前所未有的智能无人驾驶系统。新产品的发布会后，易欢科技的名号也随之也打响，公司估值超过三十亿，叶珊紧接着又开始筹备C轮融资了。 到了清欢预产期快到的时候，易欢科技已经成功融资7个亿，新的产品也正式全部投入了生产线，易欢科技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国内的科技市场上逐渐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新年结束后，如陈易冬所愿，生下来的是一个小姑娘，清欢花了一天一夜才把她生下来，护士把她抱过来的时候，小胳膊小腿蹬得非常有力。 清欢觉得女儿生下来圆滚滚的，就叫她圆圆，在圆圆出生之前，苏静就和清欢讨论过孩子的教育问题，她觉得陈易冬绝对会是严父型的，而清欢应该是比较宠爱孩子的类型，谁知道孩子出生后，事实恰好相反，陈易冬对圆圆的溺爱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根本受不了女儿的哭声，尽管清欢向他解释过了小孩子的哭声有时代表了不同的情绪，但是他仍然会在女儿哭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将她抱起来哄，在清欢表达不满的时候，他还理直气壮地说：“孩子还这么小，需要父母的安慰，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清欢无奈，正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陈易冬已经指着书房的方向，有理有据地说：“书架第三层左数第一本育儿书，上边写着父母的怀抱会让孩子有安全感。” 清欢：“……” 在她怀胎十月的期间里，陈易冬每晚苦读育儿书，甚至在学术网站上下载了无数婴幼儿教育的论文。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和一个学霸争论学术问题。 等圆圆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已经会趴在地上灵活地爬来爬去的了，于是清欢和陈易冬就在客厅里给家具都做了安全防护，以免一时不察的时候孩子会被家具尖锐的角磕到，谁知一天圆圆非常高兴地在地上窜着，冲到墙角的时候没刹住车，头直接就撞了上去，其实也没多严重，只是额头的一角红了起来，小家伙愣了一下，然后就愤怒地哭了起来。 陈易冬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听到女儿的哭声后忙冲了过来，看见她额上红的地方后心疼极了，立刻把她抱了起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圆圆最喜欢这样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立刻就破涕为笑了。 清欢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小孩子有时磕着碰着没必要这样惯着她，谁家的孩子不是在磕磕碰碰中长大的？ 陈易冬听了后淡淡地开口：“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女儿不一样。” 顿时气得清欢够呛，忍不住和陈易冬吵了一架，晚上苏静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和她说起这件事，想起来也真好笑，生死离别也经历过了，孩子也生了，按道理两人应该是会特别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不会吵架才是，却没想到还是会因为孩子的问题吵，吵得不可开交。 “你能相信吗？就是被碰了一下额头，皮肤红了一下而已，”清欢翻了个白眼，“他就说我没看好她。” 苏静嗤的一声笑了。 “我的女儿哎，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难道还不知道心疼？！” 清欢吐槽得正高兴，苏静忽然打断他：“圆圆呢？” “睡了。”清欢走到另一边的卧室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的正酣的女儿说。 “不是，我是说你们吵架的时候，是当着圆圆的面吗？“ ”额......她当时是和我们在一起的。”清欢顿了顿说。 “你们这样不好，孩子虽然小，但是容易形成心理阴影，对她今后的性格形成不好。”苏静不是很赞同地说。 清欢愣了一下，开始反思了起来，挂了电话后，觉得自己和陈易冬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经常起争执是不太好，特别是对圆圆来说。 这时门被推开了，陈易冬走了进来，清欢还在气他，板过脸转过身去。 “还在生气呢？”陈易冬走过来柔声开口。 清欢没有理他，自顾地在电脑前翻着网页。 “别生气了，我今后也会注意一些自己的行为方式，”陈易冬从后面搂着她，“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能在一起，还能幸运地有了孩子，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对女儿付出全部的爱和关注。但是由于我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当然会有很多要改进的地方，这也需要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不是吗？” 清华的心一下就软了，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是啊，彼此都是第一次，当然不会都做得很完美，但是只要女儿能在充满爱和关怀的环境中长大，这就是他们最期待，最美好的结局不是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