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港岛旧事》 作者:萌俊 内容简介:   早来五十年   何定贤一头扎进了这个草莽遍地,无数英雄豪杰还未发迹的火红年代,与真正的大佬喋血江湖,与靓绝的佳人并肩齐舞。   赚到手里的,   绝不送出去! 第1章 有牌烂仔   “这是一个黑白无序,动荡不安的年代,拼死拼活也只是为吃一碗饱饭,纵使警察也被冠以一个花名——有牌烂仔!”   ……   何定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间插着木棍,脖颈挂着警哨,手里捏着一支好彩香烟。   三伏天酌热骄阳的日照下,一出差馆就晒得汗流浃背,负责带他的老差人见状挥挥手,带他一同来到间凉茶摊坐下。   上一世还因颠沛流离,从小就梦想发财被人骗到缅北,最终因不想被噶腰子而杀人逃亡,走上条不归路,带着几名落难人开始干亡命的无本买卖。   这一次一醒来就端上铁饭碗,不得不说是上天眷顾,何定贤也很珍惜,小心翼翼,花了半月的时间熟悉环境,兢兢业业,在同僚间混了一个“老实人”的名声。   其实他上辈子可是敢打敢拼,一连在东南亚绑了几个当地富商,还劫过金铺,抢过银行,最终惹到一个跟军方有关系的老板,被当场枪决在围捕现场。   上过泰国新闻,上过国际报纸,上过国内新闻,也算是逞凶一时,小有名气的悍匪。   不过,正因干过坏事,朝不保夕,才知走歪路的难,非常满意在香江做一名小警察的日子。   感谢上天给的机会。   让我做个好人。   而他自从见到一个叫“潮州邹”的江湖大佬,在石硖尾屋邨兜售大烟后,也明白自己来到的是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有尚未发迹的尖沙咀倪家,也有如日中天的船王许艾周,有豪赌一场的小辈“飞艇泰”,也有赘婿翻身的猛人“鲨胆郑”。   走在路上碰见的人可能是杜笙、葛兆煌、何键、叶问,最出名的女星叫夏梦、蝴蝶、蓝莺莺,最有名的大亨是何东、马印彪,许艾周。   即然重生一世,怎会甘于平凡,何况,此时警察虽然被戏称为“有牌烂仔”,但是一身绿皮换来的权力毋庸置疑。   这已经是平民家庭最好的上升途径。   何定贤上辈子没少看《成功学》,观察了一个月,发现电影世界跟前世同年代的社会环境大差不差。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创富计划,只是目前自己在警队地位低下,还需要一个出头的机会。   这时老差人钱伟善喝完大碗凉茶,用手上军警帽扇风,走到摊主面前满脸不耐的伸出帽子,不仅不付茶钱,还欣然接过了摊主递来的五元港币。   “走啦,阿贤!”他动作娴熟的抖抖警帽,在飞腾间一把抓住硬币,塞进口袋里讲道:“下一家!”   “知道了,长官。”何定贤站起身把警帽戴好,路过摊主面前顺手掏出一枚硬币丢去,表情轻松的跟上长官。   摊主面露惊喜,千恩万谢,像是收到施舍的乞丐。长官却还教育道:“果然是新丁,以后跟别的同僚出来巡街,不管是喝茶还是吃面,千万记得不要给钱。”   “人人都不给钱就你给,你是很特殊,还是很威风?”   何定贤表情敷衍道:“唔好意思,善哥,下次一定改。”   心里却更加肯定了:“在这个年岁,有多大权,赚多大钱,当多大官,创多大业!”   可他上世作为一名悍匪,随心所欲惯了,爱付钱就付,同僚间的潜规则算乜野?   街边凉茶摊主的钱都不付。   一辈子就都是小瘪三。   钱伟善瞥他一眼,不再说话,叼着烟把上海街沿途一间间店铺,餐厅,摊位的保护费都收入囊中。   现在开一间茶餐厅要交五道保护费,军装、便衣、消防、食品局、还有黑社会。   碰上海鲜、航运、开在海边的餐厅,水警还要爬上岸多收一道……   每月一号,有关部门都会派人一条街、一间间店的收过去。   因为每个月只能收一次,凡有私下敲诈都是“违背规矩”,所以,交钱成为规矩,这笔钱便称作“规费”。   上海街的街头,何定贤,钱伟善两人来回穿梭,于中午时间,顺顺利利把商铺的规费收齐。   一起带着满布包的钞票回到警署,油麻地差馆,二楼警长办公室门前,五六名军装同僚已经拿着规费排队。   “我先下楼吃饭了。”何定贤说道。   钱伟善讲道:“留下来跟我一起去见长官,混个脸熟先,将来对你有好处!”   何定贤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多谢善哥。”   军装警长“陈立”是油麻地华人警员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油麻地华探长“曾少珂”。   当然,军装警只负责治安,佩戴警棍,手里没枪,说话也不够硬气,论声音还不如一个便衣组的探目大!   当警察的做梦都想混进便衣组,不仅收的钱多,手上有枪,站出来也威风。   陈立则是一个两鬓斑白,笑眼眯眯的中年人,收到钱后,把钱交给旁边的手下清点,前面叫来的钞票已经码得整整齐齐,摆在桌面堆成一座金山。   钱伟善弯腰屈膝,表情谄媚的递上香烟,陈立接过烟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定格在何定贤脸庞。   “警号1101,何定贤,你老豆是潮义勇的双花红棍汗巾青对不对?”   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是,长官,我老豆叫何青!”   陈立笑呵呵的摆摆手:“别紧张,我跟你老豆也算朋友,你能进油麻地警署就是我开口的。”   何定贤回过神来:“多谢长官!”   钱伟善表情惊讶的扭头看他。   这新丁不声不吭的,原来早跟警长认识。   陈立则吸上口烟,叹息一声:“双花红棍的仔来当警察?呵呵,没子承父业去混社团,足够证明你老豆除了身手好,脑子也灵光,可惜太早入江湖,死了。”   他也不需要何定贤的回答,扭头就跟钱伟善说道:“今天基仔生病没有来上班,你顺便把上海街赌档的规费收齐,办得好将来上海街的赌档都归你收。”   啪!   钱伟善激动的立正敬礼,眉飞色舞的道:“多谢立哥!”   何定贤看见陈立眼里带着盼望之色,就知道上海街赌档的规费绝不好收,再回头钱伟善已经走出办公室,情绪却还沉浸在受到提拔的喜悦中,有坑还不自知,千万别把自己带坑里了。 第2章 潮汕帮   他下楼就提醒道:“钱长官,收赌档要比收商贩分得更多吗?”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说道:“赌档、烟档、马栏,高利贷,歌舞厅,一桩桩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收他们的钱,当然比收摊贩更多啊!”   “收一间摊贩,一个月赚不了五十块,收一间赌档,一个月有上千块,我们负责去收,按照规矩,把数收足,每个月能多拿两到三百的红包。”   “所以,就算是最低级的军装警,一个月拿到手也有三百工钱,一百二十是港英政府发的,剩下一百八是长官的粮!”   将来要是拿下上海街的赌档,一个月能分五百多……   这个时代,还是秩序混乱,没有界限的时代,一切都是尚处于黑暗莽荒,比传闻中的金钱帝国更加动荡,比七十年代更危险,比八十年代更野蛮。   他顺口问道:“那会不会有危险?”   钱伟善无所谓的挥挥手道:“危险肯定是有一点的,现在什么时代?去年一年港岛新增了一百余万人口,当中九成九是为了逃避战乱,其中又有三成跟国党有关。”   “有些人是上海富商,有些人是青帮大佬,也有些是溃兵、逃兵、还有间谍!”   “说不定随便在路边撞到一个流民,别人在衣服里掏出把枪,但我们是混这口饭吃的,就得冒点风险,不把数收齐,光靠鬼佬发的粮一家人够吃得饱?”   “想赚钱就要拼命!”   这是底层人最相信的逻辑。   钱伟善在走到警署门口时,却忽然回过头,定睛看住他:“你什么意思?”   何定贤咧开嘴,坦诚道:“长官,我是怕出事。收规费的日子这么重要,怎么大基哥突然间就生病了?”   “基哥这个人我也认识过,身体壮的跟头牛一样,平时连个喷嚏都不打……”   钱伟善在烟盒里抽出一支好彩,递出去,脚步匆匆的离开:“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伙计们问点事先。”   “好。”何定贤接过香烟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观望着钱伟善离开。   想要混出头,不代表要做替死鬼,现在的港岛正处于关键时期,英国人对港岛没有信心,华人却在不断的涌入港岛。   国内形势的不断变换,让港岛一年激增一百余万人口,半岛之战的一声炮响,让港岛成为亚洲进口贸易中心,日岛的战后重建,使港岛成为国际航运龙头。   高速增长的经济下,是还未健全的法律,法律至上是殖民地存在的意义。   硝烟弥漫之下没有规矩,除了步步为营还得要小心谨慎。   凡事在做之前,都要出打劫银行前做计划的心态!   虽然钱伟善跟他一样是个最低级的军装警员,但好歹是个当差七年的老警察,在警署里还吃得开,放在后世起码得是个见习督察,不到十五分钟就匆匆回来,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说。   “你说中了!大基哥确实是装病不来的。因为上个月东英社的黑心华到上海街插了支旗,开了一间字花摊,三间地下赌档。”   字花摊就是地下六合彩,在一个人身图画上写三十六个人名、或者动物、职位、再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口诀,诱导人下注再定时开奖,可以采取下线分销的方式,只需要一个档口就可以做的很大,类似于微型博彩公司。   地下赌档却是直接开档口,在档口里摆赌桌,赌牌九、押铜宝、玩骰子的都有。   档口规模取决于赌桌数量。   何定贤有点惊讶的叹道:“这你先前都不知道?”   “我平时很少赌博,只钟意逛马栏,点解会知道?何况,黑心华开赌档也不会跟我报备呀,都是直接找刑事组的便衣,军装队也是赌鬼、立哥、还有负责上海街的大基收风最早。”   钱伟善感觉有点丢脸,把烟蒂甩在街头,狠狠跺了一脚:“操,我就知道立哥不会看我憨厚老实给我油水。”   “废话。”何定贤心里暗骂一声,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想吃免费餐的人迟早被嘎腰子。   “不过油麻地不是潮义勇的地盘吗?潮义勇怎么会允许东英社的人插支旗进来!那个黑心华什么来头?”   潮义勇负责管理整个油麻地的黑色生意,旗下有十几个堂口,总共有十几万潮汕籍会员。   钱伟善也感觉事情很棘手,倒豆子搬说道:“黑心华是九龙区东英社的老四九,东英社一向盘踞在观塘区的屋村内,把手伸进油麻地其实是有人支持,胆肥了。”   “据我所知,他攀上了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新收的一个小妾。”   香江还实行《清律》与《英律》并轨制,华人可以一夫多妻,大清是亡国了,但腐臭味却还留着。   小妾的关系可大了天,枕边风足够吹死人。   刘福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华人最具权力的前十人之一,肯定不能跟刘福的人动手,但黑心华算是刘福的人吗?   “东英社什么来头?”他问道。   钱伟善答道:“港岛东字头的社团都是东莞人,潮字头的社团都是潮汕人,另有广府帮、沪字旗、福建帮,三合会,青帮、大小一两百间社团,东英社是东字头,天生的东莞帮,不过在全港社团里只算是间三流帮派,最值钱的地盘就是观塘三个码头。”   “不过刘福也是东莞人吧?”何定贤张嘴就问道要害,钱伟善艰难的点点头:“大佬刘就是东莞帮在警队的代表人物,背后都是东莞商会的老板,手下全是东莞便衣跟东莞社团。”   何定贤理解了:“大佬刘是九龙区华人警察话事人,怎么也该撑我们差人,不会撑黑心华的。”   “另外陈警长跟曾探长都是潮汕人,也都是潮汕帮的,背后有潮汕商会的大佬们撑腰。”   “我们是去给潮汕帮做事,潮汕帮到时候肯定要替我们出头,对了,潮汕帮跟东莞帮谁强?”   钱伟善理所当然的讲道:“当然是潮汕帮更强!”   “你同我都是潮汕帮的。” 第3章 弱势群体   何定贤敏锐察觉到上海街的赌档,很可能牵着“潮汕帮”与“东莞帮”之间的利益斗争,可能是单纯江湖层面的斗争,也可能是涉及到警队层面的势力斗争。   油麻地,尖沙咀、旺角作为九龙区最早开发的地域,统称为“油尖旺”,是社团公认的“肥水区”,警队公认的“银行区”。   二人能够在油麻地警署当差,除了送钱外,离不开背后还有“潮汕人”的身份。   油麻地警署的华探长“曾少珂”,军装警长“陈立”皆是潮汕人,油麻地街道的黑色生意也都是由潮汕社团“潮义勇”管理,可以说油麻地就是潮汕人的地盘。   东莞人插旗就是要挑战潮汕帮的利益,军装警长派两人前去与其说是收数,倒是更像一次试探。   表面上看“刘福”上任九龙区总华探长,自然要支持东莞帮的社团发展,但整个油麻地一直控制在潮汕帮的手上,油麻地差馆的警长、探长们,还有潮汕籍警员们真愿意吗?   好多警员的亲生兄弟都在社团里混饭吃,而且一般社团地位不低,收入也不错。而他父亲是潮义勇的人,祖籍在潮汕,是天生的潮汕帮成员,也是潮汕帮实际上的一份子。   潮汕帮则是港岛目前最大的同乡结社,潮汕籍商人已经开始初露峥嵘,继而导致潮汕籍社团开始崛起,再导致潮汕籍的人才进入警界政界,用工用同乡,用命用同党,而在历史上,潮汕帮的辉煌才刚刚开始,远未到巅峰之时。   把宝押在潮汕帮身上是一次很好的选择,也是唯一能做的选择,在大时代的背景下人的选择太过局限。   这让何定贤看到了一次机会,值得一搏的机会,所以他果断的鼓动钱伟善把事办下去。   “无论如何,规数总是要收的,他代表的是军装警,真闹出什么事,自然有长官出面兜着,有军装同僚帮手,全油麻地的军装警都等着粮下锅,一间赌档收不齐,一条街就收不齐,一片区就收不齐,规矩就破了,规费就没人交了。”   钱伟善带着他絮絮叨叨着,在马路中间挥手招来了一辆黄包车,坐上车后对着他讲:“快上车。”   “去哪里?”差馆步行至上海街就十几分钟的路,何定贤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要坐着黄包车去收规费,钱伟善却不断催促道:“快点上车!”   何定贤刚坐稳黄包车,钱伟善就报出一个常盛街地址,一路坐着黄包车来到常盛街的一座唐楼前,何定贤跟他走进唐楼才发现这是他家,直到钱伟善在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何定贤才恍然大悟,由衷赞叹:“好东西!”   “我们差人是弱势群体,去年被打死的就有十个,打伤的更有三十多个,出门办事不得多备重保险?”钱伟善掂量着枪面色满意:“我当差第一年就买来这把枪,这么多年来一枪都没有开过,跟我的名字一样是把善良之枪。”   “都怪鬼佬不闭关,一年增加一百多万人,谁吃得消?全港现在两百多万人口,所有警务人员加在一起才九千多人,华人警员只有两千多。”   “虽然军装警察没有资格佩戴武器,但是遇到哪个不开眼的敢袭警,警务人员勇夺黑枪,反击自卫,肯定很合理吧。”钱伟善也真是下狠心保饭碗了。   何定贤不得不竖起拇指:“合理。”   “非常合理!善哥,你的人跟枪可真是一样善良!”   没想到钱伟善却把枪甩手丢给他,何定贤张手接过沉甸甸的武器,心里还在诧异就听他说道:“我走在街上目标大,这把枪藏在你身上,我如果张口骂人老妈,你就把枪拍在桌面上,只要能够拿到钱,能不开枪尽量不要开。”   钱伟善觉得一个训练学校毕业的新丁,一辈子就没打过几发子弹,肯定不敢乱开枪。   何定贤接过枪心里却涌上一股熟悉感觉,掂了掂,满满的安全感。勃朗宁在五十年代觉对算得上好枪,黑市上起码得上千块,没想到便宜了自己。   他拉动枪栓检查了一下弹簧,又卸除弹匣清点完子弹,一整套标准流程下来更让钱伟善认为他是新丁。   只有新丁才会一步步检查武器,真以为要去打仗啊?老差人都是拔出武器就拍桌上,反正枪也难得响几次!   等到两人又坐黄包车回到上海街时,钱伟善便带着贤仔按照记忆里的地址,一间间把规费收齐,一条街收下来暂时没有碰到敢坏规矩的,同时何定贤也把手枪用胶带粘在小腿上,避免身上的枪械被人看见,又留出空隙,没有粘的太紧。   这时钱伟善,何定贤一起来到上海街,新盛大厦三楼的一间铁皮门门口,钱伟善穿着军装抬起手不耐烦的用力敲了几下门:“咚!咚!咚!”   铁皮门中间打开一块格子,露出一张肥脸看向二人:“长官,什么事?”   “什么事?”钱伟善挑起冷笑。   “查赌!”   肥脸惊讶道:“开什么玩笑,长官,我们合规企业来着。”   “合规就赶快开门,交规费!”钱伟善叫道。   前面收钱的时候,钱伟善也打听到最近江湖上,沉寂了一些年的南粤听骰党又重出江湖。   先在港岛的几间地下赌档赢了几十万被人礼送出境,又在九龙掀起一阵杀庄之路,第一站就选了新插旗的东英社赌档,真是恶意满满,现在黑心华带着人正在新盛大厦的档口里跟听骰党对阵,何定贤觉得赌档里现在肯定很热闹。   “喔,喔。”肥脸匆忙打开了门,侧身请二人进去,何定贤一进门就感觉天色暗了两度,满屋的烟雾,吵杂的喊叫,熏人的汗臭,还有赌桌前泾渭分明的两班人马,真是赶巧了,难怪别人避着走。   这时两名穿着便装,抽着香烟,互相说笑的男人走出里间财务室,肥脸仔也走到赌桌旁一个穿黑衣的瘦小男人面前门,弯下腰附耳说道:“华哥,收规费的人来了。” 第4章 袭警!   “陈警官。”钱伟善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位男人,上前递烟打了声招呼,何定贤见其一人手中拎着布袋,且都腰间都插着武器,衣角不多不少恰好掀起一些,露出冰冷的枪柄,便知其便衣警员的身份。   陈警官收下香烟,点了点头:“钱警官来收规费啊?”   钱伟善笑道:“是啊。”   陈警官回头看了一眼赌桌,嗤笑道:“小心些,我们先行一步。”   “慢走,陈警官!”钱伟善点头哈腰,赌桌前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听骰党再次押中,短短半天时间赌档就输走十几万,黑心华眼睛输得通红,一掌拍在桌上,大为气愤的骂道:“丢你阿母,一群废材,我亲自来摇盅!”   他撩起黑衫袖口,眼神与留着白发的赌客对视一眼,正要走上赌桌时又被小弟拉了啦手臂:“华哥,收规费的到了。”   “去你妈的,刚刚不是才交完钱吗?”黑心华甩开小弟的袖子,回头喝道:“哪家又来了!”   “是军装的。”肥脸答道。   黑心华抬起眼睛看见前方两位绿衣军装,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原来是花腰仔(老港人对军装警察的一种俗称)。”   “让他们等等,老子都输掉裤裆了,拿什么给他们交数?”   黑心华朗朗的很大声,钱伟善表情马上难看起来,抽出木棍指向他叫嚣:“黑心华,开赌档交数是规矩!”   “规矩大过天,不交钱别想开赌。”   别管是什么南粤听骰党,就算是赌神来了,TMD也得交数。   警察可不管你是输是赢。   黑心华却正在气头上,砰的把骰盅砸烂,扬手骂道:“掏出根木棍就想来收钱,你当你是谁啊!”   “知不知,你们当差的都靠我们养,喂狗一支骨头,狗还会摇尾巴,大家说是不是啊?”黑心华双手一摊,四周的小弟都发出哄笑,就连赌桌前的听骰党们也面露笑意。   在场东英社的烂仔们,手臂却悄悄藏在背后,搭住木质的刀柄。   听骰党也私下使着颜色,暗暗摸住武器。   钱伟善见到矛头转向自己,马上察觉到场中氛围大变,脸色紧张起来喊道:“黑心华,你不要太嚣张!”   黑心华丢下赌局,绕出赌桌,一步步走上前,来到两人面前用手轻拍着钱伟善脸颊:“死差佬,你想怎样?惹恼我,信不信扒了你这身皮!”   “扑你阿母!”   钱伟善破口大骂。   何定贤一个弯腰,抽出武器,马上又弹了起来,麻利的动作不过三秒,一支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黑心华下巴。   黑心华下颚被死死盯住,脖子都不禁抬高两分,俯下眼神看着面前的新丁,身体发颤的讲道:“小瘪三,拿一把枪就想唬我?你要拿枪来收钱,用黑枪是不行的,起码等你穿上便衣再说!”   “我在上海街开赌档是得过福爷的点头,你要是不知道福爷是边个……”   何定贤却打开保险,冷笑道:“警察手上永远不会有黑枪,这个道理你不懂乜?让你的人散开。”   黑心华举右臂挥挥手,此时赌档内东英社的三十多名打仔已经抽出砍刀,聚拢在两人身旁,听骰党七人也抽出手枪,躲在角落,悄悄正要离开。打仔们见状,缓缓放下手中刀,眼睛却死死盯着新丁。   找死!   这扑街真是找死!   钱伟善也被何定贤的动作吓一跳,但考虑到旁边没有赌桌,把枪顶在对方脑袋下也是一种办法。   还扛得住!   何定贤则扭头说道:“收钱。”   “啊?”   钱伟善楞了。   “既然有人不给,我们就自己来收,把赌桌上的钱都收走。”何定贤出声喊道:“这就是规矩!”   “喔喔。”钱伟善不具有领导能力,下意识听从新丁的话,上去把赌桌桌面上的筹码收走。   虽然,赌桌上留下的筹码不多,但零零整整至少上万港币,足够抵规费,还能捞点油水。   黑心华盯着他狞笑道:“小子,你够有种!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希望你走夜路小心点。”   何定贤也露出笑容:“我只是来打工的,可是你太拽了,我真的忍不住踩扁你,对了,你叫黑心华是吧?”   “是!”黑心华再一咬牙,放下狠话:“花腰仔,出来混,是要还的,别以为你现在拿枪顶着我够威风,有些事情你最好想清楚再!”   “人人都说,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你叫黑心华,一定很黑心。”何定贤眼底压抑着暴躁,心头已经泛起狠意,怎么总感觉有人逼他办事!为什么要逼我!   黑心华缺咽了咽唾沫,胸口忽然涌现一阵心悸改口说到:“也许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桌上的赌金你带走,就当作是规数,既然大家都混油尖旺,也算不打不相识,将来……”   “砰!”何定贤突然扣下扳机,枪口抵着下颚一枚子弹直接贯穿天灵盖,场子里顿时溅开一片血雾。   进门前还吆五喝六的大华哥,马上就变成一具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   “我出来混,没打算还。”   他捻起衣角擦拭完脸上的血渍,单手举着枪镇住场子,朝向众人又说了一句:“我更不喜欢同死人讲话。”   在场所有人都被枪声惊呆,听骰党更是毫不犹豫拔枪射倒五个拦路仔,头也不回的跑出赌档。   钱伟善手里拿着一袋钱,表情僵硬的站在尸体旁,语气有些发颤:“死,死人了……”   “警察例行临检,发现一间地下赌档,根据港岛禁赌条例查封,赌档持有人公然持械拒捕,警察勇夺黑枪予以还击,成功击毙一名罪犯,有问题吗,长官!”何定贤喊道。   钱伟善牙齿打架,吞吞吐吐的讲道:“没,没问题。”   何定贤举着枪大步向前:“我的枪里还有七发子弹,结案报告上还可以写七个名字,不知东英社在场够不够七个大佬来领子弹!”   何定贤上前一步打仔们就惊恐的后退一步,直至二人昂首踏步的走出赌档门口,何定贤才收起枪道:“看来是不够。”   “走!”他行动果断,语气凛冽,带着钱长官马上跑出新盛大厦,钱伟善呼吸到街头的新鲜空气,一颗心才松了下来,转而紧张的喊道:“何定贤,你惹上大麻烦了!马上把枪还我,我去跟长官说,看在规费的份上,陈长官说不定能保住你。”   枪在善良的人手上才是善良之枪,在恶鬼手上就是索命阎罗。   何定贤当然不会把枪还给他,而是继续把枪藏在腿下,出声说道:“我惹上麻烦了当然要备点家伙防身,枪就先寄在我身上,你去同陈长官说,我先回家一趟。”   钱伟善想到他的家人无辜,方才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第5章 猪油仔   差馆里,军装警长陈立收到钱,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速度太快了。   听完钱伟善的报告,他点起支烟,显得非常冷静:“事情还镇得住,马上拿五千港币去买一条金链子送给赵小姐。”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黑心华,在于福爷。”   如果黑心华的对手是平民,三万都打不住,如果黑心华的对手是警察,三千六百块足够。   石硖尾。   何定贤坐着一辆颠簸的黄包车来到寮屋区,顺着土道来到一间木屋门口,脱下军装就丢到木盆里。   此处,位于毕架山以南,界限街以北,深水埗以东,九龙塘以西。   最早是一片傍山的泥地,随着内地移民增多,纷纷在此搭建木屋,再接纳同乡,组建屋邨,最终形成一片内地移民的贫民窟,经过不断开垦,目前已经住有六万余人。   港府也在去年为石硖尾通了水管。   何定贤母亲叫作彭玲珊,以前是潮汕地主家的女儿,因变故跟丈夫逃来港岛,有小学文化,人很贤惠,嘴碎心善。   由于潮汕重男轻女,向来家里没什么地位,但何定贤能够考入警校,一来是靠母亲的培养,二来是靠父亲死后留下的三千块钱安家费……   所以何定贤不得不承父母恩,一进门就开口说道:“老母,收拾下东西,找个同乡家避避风头。”   可以说,这辈子何定贤不管获得多大的成就,永远离不开前身的基础,父母的付出。   他要是烂仔出身。   天花板就底了。   彭玲珊却端着半只烧鸡走出厨房。   “出什么事了?”   她脸色有点慌张。   自从何定贤考上警察以后,家里的生活就好上很多,孤儿寡母在寮屋区的地位更是直线上升。   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可儿子匆匆回家的样子,却像极以前的丈夫。   何定贤坦然承认道:“当差办案惹了些人,不过我是为警队办事,很快就能够解决,为防万一,先出去躲躲。”   彭玲珊也不再问:“我去收拾东西。”   她知道平民百姓,想要在香江混一口饭吃,出来搏是免不了的,无非是在码头搏,在街头搏的区别。   当差跟混社团一样,总有要拼命的时候,做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别拖男人后腿,潮汕女人连这点都不懂,怎么嫁的出去?   这时何定贤才把目光转到家里的一个客人身上,一个穿着白衫,手腕戴着佛珠,理平板头,肥肥胖胖,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家伙。   他在门口就看见家里有客人,毕竟整个木屋都只有七百呎,客厅就一张圆桌,一个香案的空间,肥佬整个人就堵了半面墙,瞎子都感觉天黑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笑容可掬,说不定是老母新找的男朋友,多少要给点面子。伸手不打笑脸人,搞坏老母姻缘就不好了。   “肥佬,怎么称呼?”   何定贤眼神审视打量,猪油仔马上笑着回应:“我叫朱永祥,祖孙三代以前在潮汕都是彭老爷家里的长工,前几年举家搬来香江揾食,目前跟老豆在砵兰街摆地摊卖猪油饭,贤哥叫我猪油仔就好了。”   何定贤目光一转:“所以,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做娶地主家小姐,打翻身仗的美梦了?”   “呃……”   猪油仔张张嘴,表情尴尬,他可是一个十九岁出头的后生仔!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要不是听街坊说何家仔考上警察,人很老实,也不会想来搭关系,没想到,一来就碰见麻烦事,还要污蔑我的清白,看起来真不老实……   猪油仔却又笑道:“我是听人说贤哥考上了警察,希望贤哥能在街头多帮衬帮衬,大家都是同乡,又有祖上的关系……”   这时彭玲珊抱着一个包裹走出里间,破落户家里没什么好收的,也就几件衣服,一些零钞。   她解释道:“阿贤,猪油仔在街头很吃的开,认识一些官面上的人物,他说能想办法帮你升职,我才请他来家里。”   说完,她来到香案前把亡夫的照片收起,这才算把东西收完。   何定贤闻言笑了:“你也够资格帮我升职?”   猪油仔讪笑道:“我哪儿够资格插手警队升迁,不过是想要蹭贤哥一点光,瞎编的。”   “呵呵。”何定贤嘴角挑起冷笑,感觉猪油仔像极了缅北的诈骗犯,让他想起想嘎自己腰子的人。   在母亲手上接过一件短袖套上,洗了洗手,交代母亲留在家里等候片刻,自己去寮屋区门口叫两辆黄包车来。   由于寮屋区的地坑坑洼洼,很容易颠坏车轮,黄包车一直只拉到屋邨门口,绝对不会往里进半步,当然也是怕遭抢劫。   他当然不会把母亲单独跟诈骗犯留下,使了一个眼色就带着猪油仔离开房门,猪油仔拗不过凶光,亦步亦趋的跟着,越走越觉得胆战心惊,还没走一半路就开始害怕。   “贤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何定贤拔出腿下的枪,紧攥在手里,近距离靠在胸前防止有人夺枪。   “天堂!”   猪油仔脸色顿时煞白,不管不顾就在泥水地里跪下,高举起双手哀嚎道:“贤哥,我真的就是想求你罩我啊!”   何定贤打开保险,狞笑道:“求我罩你?那你大摇大摆的坐在我家里,一点礼物都不带,摆明的骗吃骗喝,你知道半只烧鸭我老母要打扫几间房吗!”   “我看你倒很像一个骗子,想要骗我一个新丁,在街头混一些好处,要是我再傻一点,还可以把我卖个好价钱。”   “你唔知呀,我这辈子最恨骗子了!”   街头靠一张嘴骗饭吃,骗到最后还把人卖了的,古往今来,可不少。   猪油仔一看就是油嘴滑舌,靠忽悠吃饭的人,说破天也就是个掮客。   上辈子被人骗了,这辈子还来?   猪油仔欲哭无泪,彻底慌了神:“贤哥,别杀我,杀人会杀上瘾的,你杀疯啦。”   “我只是喜欢讲大话,但讲大话也不犯法啊,我真是来靠向你的,你留着我,街头至少有个人帮你打探消息。”   “当警察不是也得在街头有人吗?”   何定贤闻言也觉得有道理:“我可以打死你,再换一个人!” 第6章 人才   想要在街头吃得开,必须要有合伙人。   这是权力的延伸,每个时代都一样。   花花架子抬人,越多的兄弟,影响力就越大。   只是时代不一样,现在警察可以跟江湖人勾肩搭背,以后警察就必须得用线人。   何定贤想要在警队混出头,肯定要有江湖上的朋友、势力、小弟,就像每个华探长身边都会配一个收租佬。   也就是俗称白手套。   在香江权力变现是不违法的,警务处长退休可以给别人当安保顾问,议政官员可以参股企业,官员亲属更能直接持有股票……   在ICAC没有成立的年代,每个人都是贪官。   希望升官发财是每个人的愿望,何定贤既要升官,又要发财,将来在街面上,乃至商业上,肯定需要一些人来打理,到时一手枪杆子,一手钱袋子,才是真正的威风。   可凭什么要用你?   猪油仔紧抓着一线生机,脱口而出:“我识得英文!”   “虽然不会写,但是能跟鬼佬沟通。”   何定贤迟疑了下。   “喔?”   香江会讲英文绝对算是人才,洋行招募买办的条件就是看得懂英文报纸,虽然会听不会写距离买办有点差距,但是足够在香江的华司混个经理当当,码头上每天跟英文客户吹水,一个月都能赚上千港币。   其实很多知名华商的第一桶金就是在码头拉鬼佬的生意。   这种人才怎么会干摊贩?   “你懂英文还用得着在砵兰街卖猪油饭?去码头给鬼佬拉皮条一个月都能赚几千块吧!”   “何况,你怎么学的英文?”   何定贤将信将疑。   猪油仔道:“我三年前逃到港岛发现港岛是鬼佬的天下,就猜到想赚钱必须会讲英文,便在第二个月开始就每周都溜进教堂做礼拜,之后跟牧师学半个小时的英文,日积月累已经可以沟通。”   为了自证,他整段话都是用英文说的,何定贤也听了个大概,上辈子蹩脚的四级水平,混到现在也就剩个三级半。   虽然猪油仔的发音不太标准,但日常交流基本没问题,看来猪油仔确实有精明独到的地方。   何定贤思量着收起枪:“站起来讲话。”   “谢谢,谢谢贤哥。”猪油仔长吁口气在地上站起身,恍然间发现后脊遍布冷汗。   好在命应该是保住了。   何定贤想道他在街头混了几年,对江湖了解更深,又觉得诈骗犯可恶,不想轻易放过一个奸猾的骗子,问道:“你对东英社的了解深不深?”   猪油仔谨慎道:“了解的不多。”   “今天我替警队去收规费,撞见一个不要命的烂仔,自称是东英社人,不交钱,不低头,给我气不过一枪崩了,你觉得怎么样?”何定贤问道。   奸猾也有优点。   脑子灵活。   也许猪油仔真能帮上忙。   猪油仔却道:“你是代表警队,对方只是一个烂仔竟敢抗拒执法,崩了也就崩了,据我所知,东英社龙头花王来港的第一份工是给人做园丁,黑黑瘦瘦长得像个农夫,平时也很好讲话,不敢跟警队硬顶。”   “说白了,东英社不是什么大社团,三流社团而已,讨口饭吃惹不起警察,这……是不是有隐情?”   何定贤点起支烟:“呼……”   呼出白雾说道:“如果说跟我呛身的烂仔自持有靠山,靠山又是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的小妾,你说该我怎么办?”   猪油仔眼睛一转:“好办,花点钱把福爷的小妾打点清楚就行,说白了,福爷哪儿会注意到这种小人物,就算是福爷的小妾也很难记得起他,他不是蓄意讨好,就是攀关系,花了钱,现在人死如灯灭,只要别让人去托情,刘爷的小妾也肯定不会主动生事。”   “毕竟小妾以色侍人,不能随意浪费男人的宠爱,死掉的江湖烂仔值几个钱,值得福爷的小妾为他说话?只要不是关系很好的干儿子,或者滚同张床的干儿子,刘爷小妾巴不得少点麻烦,关键是要顺了她那口气。”   “找个机会送个值钱的礼物就够。”   何定贤不信道:“真这么简单?”   “简单!”   “甚至送礼的时候都不用提死人的事,就说是下属仰慕福爷,孝敬大嫂的一点心意,只要福爷的小妾把礼收下,别管东英社的人再怎么哭天抹泪,她也不好意思到福爷面前告状啊。”   猪油仔分析的头头是道:“否则她两面不是人,还会惹福爷不开心,毕竟福爷是个差人,在福爷小妾心里差人肯定是大过烂仔的,她不一定想帮你,但肯定不想为烂仔冒险。”   “这件事就算咯。”   死一个烂仔而已,能够掀起多大风浪?悄无声息的死去才是最真实的结果,因人命闹大都只是一个借口。   “至于东英社那边,警队出面就能帮你摆平,你办公事不惊一个龙头。”   何定贤觉得有理有据,但却还差一环:“其实,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别烦道她,请托的辞一到,声泪俱下的谁也抹不开面。”   “要是对方拿出更多的钱怎么办,跟人家拍卖自己的命吗?黑心华还没有死透!得让他死的更透!”   猪油仔一股冷气蹿上脑门,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查查黑心华有没有够亲的兄弟、马仔、同乡。”   何定贤掐着烟蒂,目露凶光,狠声道:“除恶务尽!”   “冚家铲啊?”猪油仔哆嗦着道。   狠。   这也太狠了。   何定贤却摇摇头:“我只是在办黑心华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打算继续调查下去,当警察的,捉贼不是很正常吗?”   猪油仔咽了咽口水:“大家都说你是老实人。”   何定贤骂道:“去你妈的老实人,老实人得罪你了?老实人就该被人用枪指着?”   猪油仔有些担忧:“可现在道上都知道黑心华死了,跟他关系好的人肯定会有所准备,甚至打算找你寻仇,你都懂得叫伯母避风头,怎么单枪匹马去跟人拼?”   “你别看我呀,我跟你一起去也就两个人,对方随便一个档口就十几号刀手,一个码头就有几百号人,别拉我一起去死,被人乱刀斩死还不如被你一枪干掉。”   何定贤笑了:“想要混的好,得懂得利用权力!” 第7章 借兵   猪油仔观他自信满满的笑容,忽然就觉得何定贤一定能办成,更想要看看何定贤是怎么铲人全家的。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狠人!   靠拳头的算不上狠。   有决心又食脑的才是真狠人!   这种人只要不死就一定发达!   他突然觉得关系不能断,主动开口问道:“贤哥,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尽管说话。”   何定贤笑了:“你有心的就送我老妈去同乡家里避一晚,等我处理好事情再去找你。”   “放心,一定办好。”猪油仔果断答应,何定贤也投桃报李:“你会讲英文却没有去帮公司做事,是不是有难处?”   猪油仔笑道:“身份证没有办。”   原来48年港府就关闭了难民落户政策。   因为逃往香江的难民实在太多了。   历史港岛四十年代都是开放落户政策,四十年代末因为逃港难民增多,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导致落户政策被取消。   六十年代港府缺少劳动力又实施“抵垒政策”,即抵达香江市区就可以获得身份证。   直至八十年代取消。   其实每次开放关口都是为了吸引廉价劳工,取消落户政策则是为了压榨劳工……   当然有亲属认领或者有钱佬,依旧可以办理下身份证,剩下没身份证。   他们就算有才华、有学识、一样要上码头、涮马桶、做苦力。   何定贤没想到猪油仔是个头班车都赶不上的衰鬼,难怪懂英文还在摆地摊,但转念一想,此时香江不知多少人才、豪杰、大亨还在最底层挣扎,猪油仔不过芸芸众生之一,又算个屁呀!   自己能穿上身军装真是幸运,父母晚几年来港也没身份证。   于是他答应道:“身份证的事情交给我,只要我老妈晚上不出事,三天内就给你办下来。”   猪油仔连忙弯腰,感恩戴德的说道:“谢谢贤哥,多谢,等我安顿好伯母再到差馆揾你。”   “到时候带一点消息给你。”   “好!”何定贤张口答应。   十五分钟后,两辆黄包车被人喊道屋邨门口,很快猪油仔与何定贤一起来到车前,扶着老妈上车以后,猪油仔再跟了上去,黄包车往下一沉,车夫咧着嘴想要加钱,看见军装警察的帽子后又闭上了嘴。   何定贤坐在左边的车再与猪油仔对视一眼,二人互相点头,黄包车同时走出石硖尾的屋村,曾经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自此命运被捆绑在一起,形如硬币的两面,风雨同路。   其实让猪油仔看顾着老妈是有一点风险的,比如道上有人开价买命,猪油仔就有可能会丧心病狂的出卖他,但好在道上没有人出价买他妈的命,现在人比钱贱,有仇都是自己出手,哪个大老板肯撒钱道上都得抢单。   猪油仔又是同乡,又有点脑子,即然答应下来应该不会食言。毕竟何定贤已经用枪顶过他脑袋一次了。   何定贤来到油麻地差馆门口,抛下两块钱车费,大步径直的进入门内。油麻地差馆没有因为一起命案就变得风声鹤唳,伙计们该干嘛就干嘛,也没有人另眼看他。   他穿着白衫配着军装的样子还有滑稽,在一楼没有看见钱伟善,就上楼找到陈长官的办公室门前。   “哒哒哒。”   “进来。”陈立坐在木质办公桌后朗声讲道。   何定贤推门进去,立正敬礼:“长官!”   陈立望见他,眼神闪烁,带着审视:“今天把规费成功收上来办得不错,你不要惊,你为警队办事警队会保住你。”   何定贤笑了:“谢谢长官,不过我不怕!”   “你杀了一个有靠字号有靠山的人烂仔,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报复,你不怕吗?”陈立感觉第一天认识的新丁,已经带来太多的惊讶,幸好不是麻烦……   何定贤则道:“当兵不怕作贼的,吃长官的粮,为长官办事!我不怕把事情办成,冒什么风险都不怕,就怕办事情留下手尾,给长官惹麻烦。”   “喔?”陈立拿起桌面的搪瓷杯,喝了一口铁观音,笑了:“你有点意思,也很有想法,想要干什么直说吧!”   何定贤笑道:“我想管长官借几个人。”   这时的差馆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差人,一种是犯人,平民百姓没人愿意呆在差馆里,惹什么麻烦宁愿去找同乡社团出头,也不愿去报警。   因为,每多一起命案,就要多一只替罪羊。   陈立很爽快说道:“可以,但是差馆里的军装抽不出手,羁押室又没有人头,我又调动不了便衣组,你自己去想办法拉人吧!”   “啪!”   何定贤会意,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五十年代,差馆的羁留室不可能没有人头,既有主动认罪赚钱的职业人头,也有得罪人被丢进差馆的衰佬,甚至有路上被人套麻袋丢进来补破案率的学生难民……这是一个血腥的时代,最多的犯人却依旧是在街头晒马血并,被捕入狱的底层烂仔。   这些人进了差馆之后,到底是什么罪就由不得他们了。   因为现在的香江还不是未来的亚洲最安全城市,而是一个抢劫、绑架、凶杀、强B层出不穷的黑暗之城,重案、大案全都需要人头来填破案率,三天前军装联合便衣在庙街镇压了一批晒马的江湖烂仔,有关系,有大佬的全都被保出去了,剩下的都是一群没人理烂仔。   长官说羁押室里没有人头,那就代表羁押室里的烂仔都可以拉出去用,至少也有七八个人。   何定贤说是奉陈长官的命令来羁押室提人,守监的伙计便马上打开铁门让他进去,只见羁押室是五间木栏、石墙的牢房,牢房里没有床也没有凳子,简单在地上铺着草席,一人一件薄被单睡大通铺。   十几个人衰佬在五个牢房分别关着,每个人都低着头,表情麻木,其中有些还伤痕累累,凑在一起散发着一股熏臭味。   这些人就是陈立答应借给他的兵,也是解决麻烦的武器,权力的一点小小锋芒。   “咳咳。”   何定贤咳嗽两声,憋着鼻子强忍臭气,张开口喊道:“有一个机会放你们出去,但是需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你们愿不愿意办?”   监区十六个人一瞬间像是全部活了过来,尽皆皆抬起头眼睛盯着他,眼睛亮的发光。 第8章 码头   穷途末路。   铤而走险。   当一个人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便甘愿用一切来搏机会,所有人头都希望离开差馆。   否则是生是死,不一定,要关几年,也不一定。   这十六人全部都答应办事,甚至没有问是什么事,直至一捆砍刀被丢进羁留室里,他们才动作缓慢的上前拾起一把砍刀握好……   等他们拿刀一排站齐时,何定贤才发现是十五个人,有一个躺在监室里没气了。   他却又叫来一袋盒饭按人头发下去,静静看着人头们埋头干饭的样子,体力应该恢复的不错。   “今晚你们的命归我。”   “明天重新做人!”   何定贤见他们把饭吃完。   掐灭烟头丢在地上,说罢,一个接一个的刀手走出监狱,大步踩过烟头跟着他走到差馆大门。   夕阳余晖落在众人脸上,不知有几人能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却没有一个人面露怯意。   也没有人出声拒绝。   沉默是金。   沉默是最大声的呐喊。   猪油仔坐车黄包车匆忙赶来一步跳下车座,手中抓着一个皮包快步上前,口中说道:“贤哥,伯母已经安顿好了,你放心。”   “我前边打听的消息,黑心华最好的兄弟叫贵利东,是东英社的双花红棍,负责东英社的一个码头,手下有三百多名兄弟混饭吃,平时还跟黑心华一起做生意,包揽了黑心华赌档里的贵利。”   “这里有两千多港币,拿去买点礼物送福爷的小妾……呼呼。”猪油仔跑了几步,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眼神瞄见何定贤背后的一群刀手,也明白那就是何定贤使用的权力。   何定贤却笑着看向那叠港币摇摇头:“你怎么搞到的钱?赶紧还回去吧!刚刚军装组陈警官说已经替我送了条金链子,还用不着我们出钱。”   “嘿嘿,高利贷借的。”猪油仔憨笑道。高利贷就是贵利,贵利东是放高利贷的,肯定跟开赌档的黑心华关系好,加上贵利东双花红棍的身份,或许已经有意吞并黑心华的赌档。   从利益上,关系上,贵利东都是最会找麻烦的人,反倒是黑心华的家人孤儿寡母没机会接触到大人物。   不管贵利东是否有准备找麻烦,但贵利东都是一只大小合适的鸡,用来杀鸡儆猴尤为合适。   何定贤听见猪油仔为他去借高利贷,心底也有感激,连忙说道:“利息我替你还。”   “不用。”   猪油仔眯眯眼奸笑道:“我是找贵利东的人借的,做掉贵利东以后谁敢找我收数?你一半我一半分掉。”   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还你?   “靠,真有你的。”何定贤也没想到可以斩人前还去找人借钱,猪油仔真是母猪穿奶罩,一套又一套,但他脸上也笑的很开心,拿来一半钱揣进口袋里。   “叫黄包车去码头!”人人身上都带着家伙,肯定不方便坐九龙巴士跟电车,坐黄包车到码头附近再下车步行是最好的办法。   找贵利东也非常容易。现在社团的双花红棍可没有电影上威风,必须每天亲自在码头上坐镇,把负责码头上的劳工兄弟们安排好,审核算筹,掌管账目,还要跟船东经理对接货物,遇到不懂规矩的外来工还要镇得住场子,否则,抢工抢活下一步就是抢地盘。   每年在码头上为了抢工而造成的死伤至少上百起,其中大部分死者都是新移民,丢进海里喂鱼也没人报警。   因为老江湖都知道地盘不是靠抢的,是看你有没有商会,有没有老板,有没有人给你开工!   何定贤一行人很快就在码头上找到东英社的地头,远远看去三百多名劳工穿着短衫,肩上扛着麻袋,来来往往于货轮跟板车之间,筹佬们守在板车前每收到一带货就会给劳工发出“算筹”。   一支算筹即是刻有东英社标记的竹签,简单代表着一件货物,可以在完工时获得两毛到五毛的报酬。   具体工价得看货物、工期、是否赶货等……一般都会提前说好,撞见赶货,或者人手不足,下雨天甚至能拿到一元一筹的价格。   贵利东在人群里非常好认,坐在码头凉棚里,身边围了一圈打仔,留了个光头,长相彪悍的人就是他!   而何定贤一行不速之客刚出现在码头,马上就引起了贵利东的注意,只见贵利东放下茶碗起身凝视前方,目光落在军装上时骤然色变,四周九名贴身打仔齐齐在桌底抽出刀片,或是跳过桌椅,或是大步走来,刀口都微微像侧倾斜。   贵利东也在一袋货框里掏出两板短斧头,一手一个握着走出凉棚,更远处的东英社成员也开始寻找武器,码头上更多的东英社马仔则是继续搬运着货物。   没有什么是比工作更重要的,因为只有工作才能够养活家人,并是为了保住工作,可要去做工才能有钱。码头上地位高低依次是是红棍、打仔、筹佬、劳工,如果不是大规模的血并占地盘,劳工、筹佬们是不会参与斗殴的……   码头上所有人也可以清一色认为是东英社成员,因为非成员不可能在东英社的码头揾水,就算是新来的也会逐渐被吸纳,否则就得被抽走一半的酬劳,这叫作抽水,不甘愿就会被逐出,打死。   何定贤还以为贵利东作为双花红棍很有可能逃跑,或者是推兄弟们出来死,可在江湖年代双花红棍就是要能出头,为兄弟们扛事。   收入薪水还跟劳工们差不多,只是平时会轻松一些。   同们兄弟做重苦力干到尿血每个月都只能勉强糊口,大佬坐在椅子上吹风还拿高薪是会被兄弟们斩死的,远不是几十年后大佬坐豪车,住豪宅,小弟在外边拼命的时代,当然脑子灵活的大佬也会赚些外快,比如跟黑心华合作房贷就是“贵利东”的私人财路,所以大佬们真要能够混到八九十年代,往往日子也都不会过的太差。   “我带着十五个辅警出来办案,罪犯竟然持械抗拒调查,现在谁能把罪首成功逮捕,这一千块港币就归谁!”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一叠港币放在掌心拍了拍,随手把港币塞进口袋里,弯腰取出一把手枪。   “杀!”   十五名进狱系人才转化为临时编辅警,闻言顿时爆发出凶恶的呐喊,举起砍刀纷纷不要命似的向前冲。   一个照面十五个人就倒下四个,剩下十一人勇往直前却被贵利东带着挡下。   “锵!”贵利东一双短斧能斩能挡,犀利无比,近乎没有人在他手下走过三招…… 第9章 伍氏兄弟   进狱系中出猛汉!一对兄弟并肩持刀,动作麻利的斩翻三人,一左一右直接就盯上对方红棍。   伍世豪人高马大,动作犀利,手起刀落砍翻一人,扭身抖刀直插前方贵利东。   贵利东余光撇见刀光,双斧横持侧面横劈,伍世豪刀口狠狠砍进贵利东肩头,腹部也被刮开两条血痕。   “砰!”   何定贤朝天鸣枪。   码头上打仔们顿时身体一愣,本能的回头看他,有些人干脆就低头想跑。   再勇的打仔闻见枪声也发怵。   伍世杰却扬刀冲上,趁着贵利东没有打仔护航,一刀斜劈下去。   “噗!”   刀峰斩入半截,卡在颈骨之上。伍世杰拔了拔刀竟然抽不出来,干脆弃刀一脚踹在敌方肚上。   伍世豪也缓缓松开了手。   贵利东肩扛一刀,脖插一刀:“呃……”   瞪大眼睛直挺挺倒在地上。   轰!   镇场红棍毙亡,东英社打仔们顿作鸟兽散,码头劳工们也不敢再留,生怕对头社团的大批人马赶到……   何定贤见辅警里出头的两兄弟敢打敢杀,印象深刻,然而,他至始至终都没问过一群人的名字,因为最底层的烂仔个个都不要命,今天赢一场算不了什么,能够场场赢才有资格出位。   只是监狱里头出人才真不骗人。   竟然真有人能轻松拿下双花红棍。   他满意极了。   此刻,伍世杰则上前扶住受伤的大哥,搂住对方肩膀,焦急着道:“大佬,你有没有事。”   伍世豪搀扶着弟弟肩膀,咬牙讲道:“拿钱!”   “啊?”   细佬在混乱中有点昏头。   “拿钱啊!!!”伍世豪斯声喊道。   “知道了,豪哥!”伍世杰在吼声回过神来,连忙扶着大佬来到差人面前,也不敢开口要钱,就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差人。   何定贤掏出口袋里的一千块港币就拍在他掌心:“收住。”   “多谢。”   伍世杰出声道谢,光顾着收钱,旁边伍世豪倒格外看了何定贤一眼,何定贤想要张口询问名字的时候,码头却以及乱成一团,伍氏兄弟也拔腿就跑。   “闪!”   “快闪啊!”   半小时后,东英社龙头花王亲自来到码头,慌乱的劳工们陆续恢复工作,满地的鲜血,散落的货物,肮脏的尸体,船东的怒骂,全都似的花王脸色发黑。   至于是谁来挑的场子,东英社已经了解清楚了,可惜是底下的人先出头,去潮汕帮的地盘插旗,花王一个人根本扛不住这么大件事,没获得东莞帮大人物首肯之前,只能选择息事宁人,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要他主动去帮黑心华出头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比让兄弟们开工更重要。   尖沙咀。   一间唐楼内。   何定贤抽着香烟,站在院子里,静静看着月色。   彭玲珊关心的絮叨着:“那些衣服我都拿去洗干净了,明天你换一套干净的军装,晚上就睡在客厅沙发好了。”   “别嫌沙发小,比家里的木床舒服,徐阿嫂念及同乡情谊才收留我们,将来有机会要报答她。”   “她老公在尖沙咀佐敦有一间干货店,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帮手一下,你要不是警察别人还真不一定帮手……”   何定贤微微颔首:“知道了,我会记在心里。”   “要真的记住!”   彭玲珊道。   猪油仔在旁哄道:“伯母,你早点上楼睡觉吧,明天中午我再送你回石硖尾。”   “行吧。”   随着伯母离开,猪油仔笑吟吟道:“前边你没回来,伯母一直在关二爷的画像前跪着。”   何定贤点头道:“她是怕我跟老豆一样一去不回。”   猪油仔深有感触:“家里没有男人怎么撑?”   何定贤在码头事情办完以后,就直接坐黄包车来尖沙咀找母亲,就连警署都没有回去。   要是晚上一夜平安,明天去上班没被人打枪,那么事情就算顺利结束了。   他一个人做到这一步基本把能做的都做了,再出问题的几率不大,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贵利东、黑心华还能扯出什么大人物,那也是他该死,出来搏命就要有输掉一切的觉悟。   “多谢你。”   何定贤忽然回头讲道。   “下午用枪指你是我不对。”   猪油仔笑骂:“诶,诶,诶,别再提这件事情啊,再提我就会生气,朋友都没得做!”   何定贤笑笑:“算了,认你这个朋友。”   猪油仔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往后在街上还需要你罩着呢,说说看,你傍晚在码头杀了几个?”   “一个都没杀。”何定贤笑道:“我去执法的警察,又不是去杀人灭口的,何况有人帮你动手的时候,为乜要自己冒险?”   “巴闭呀!”   猪油仔竖起大拇道:“真是够狠。”   亲手杀人是狠、用权杀人也是狠,权力可是杀人剑。   何定贤不仅不老实,还不莽,有一股透着聪明的野蛮。   像是做大事的人。   何定贤忽然有点想法,扭头对猪油仔道:“有没有兴趣跟我做点生意?”   其实他在屋村收枪的时候,便知道猪油仔就是历史上“五亿探长”雷洛身边的收租佬,毕竟电影电视剧拍得多,稍微有点了解这段历史就能听到猪油仔的名字。   港岛就算花名叫猪油仔的人不止一个,可是懂讲英文,脑袋灵光有那么多吗?当时就知道大概是板上钉钉的!   可那个肥佬是猪油仔又怎样?不过就是一个有点醒目,搭上关系替人收黑钱的手套,何定贤上辈子更恶的都干过,真不把一个收租佬放在眼里。   更何况,脑子灵光的猪油仔愿不愿意帮他卖命,也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现在的猪油仔即攀不上总华探长,也没有发财的途径,攀上身边一个有点前途的军装警察就是最优解。   说句不好听的,五亿探长还不知在哪间差馆给人当马仔呢,跟他干绝对比跟五亿探长干更有前途。   这次何定贤也算是体会到在香江有靠山的好处,靠山是权、也是钱!在只要香江资历级别到位五十万就能买一个华探长的位置!没有钱给鬼佬干的再好,破再多案也升不了职。   何定贤决定做自己的靠山。   猪油仔也在徐徐晚风,夜幕星光之下说道那句话:“贤哥,我跟你。”   虽然何定贤现在只是一个军装警察,但是有潮汕同乡的身份作底,两人间天生有些信任。   猪油仔卑微的身份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靠山,或许另一个世界里,他就是这样靠着雷洛一路起家,如果这辈子他还是做一个收租佬,耻辱的是何定贤!   第二天早上,何定贤睡醒时猪油仔正顶着一双黑眼圈在院子的竹编凳上打瞌睡。 第10章 上海街扎职人   “贤哥。”   猪油仔连忙起身喊人。   何定贤已换上军装,穿戴整齐,甩着手中的警哨说道:“一起出门食早餐。”   “好呀,贤哥。”猪油仔脸上露出微笑。   路边一间云吞摊上,两人动作很快的吃完早餐,临走前,他还付了个钱,猪油仔目露惊讶之色……   “我现在去差馆见长官,你回唐楼帮我母亲收拾一下,刚刚一顿饭的时间都没人来打黑枪。”   “这局是赢了。”   这年头社团打黑枪可不骑摩托,也不玩阴的,往往是两个烂仔揣着手枪,抽着烟就蹲你家门口,打完枪就去差馆自首,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时局已经很明朗了。   “好。”猪油仔重重点头。   “晚上在家里等我,有点事情同你聊,让老妈把家里的烧鸭热一下。”何定贤还对那烧鸭念念不忘。   他漫步街头,表情轻松的来到差馆上班,油麻地差馆看大门的军装警察,见到他唰的就立正敬礼。   “早上好,贤哥!”   搞得何定贤吓了一跳,脑袋有懵,但随机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早上好。”   “贤哥,抽支烟。”军装警察的腰很快就垮了下来,满脸讨好的抽出支烟给他点上,作为刚上班第一个月的新丁,以前别说是门岗军装敬礼,军装组里的老资历一般都不正眼看他。   要不是每个新丁都有老人负责带,他可能连钱伟善的关系都攀不到,不过钱伟善对待同僚还是和善。   何定贤接过烟吸上一口,悠悠吐着烟雾,谦逊笑道:“王长官太客气了,在下有点受宠若惊。”   “贤哥,不要称呼我长官啦。”门岗军装笑道:“我无职无级的,就连潮汕话都不会讲,将来还要求你多关照……”   “昨夜你力压东英社的消息已经传开,兄弟们都佩服你够勇,能把规费收的整整齐齐。”   “这可是保住了兄弟们的饭碗,陈长官肯定有重赏,将来发达别忘记兄弟们,快点进去吧,可别让陈长官久等了。”   何定贤捏起手上的烟,温文尔雅的道:“我记得这支烟。”   差馆二楼。   警长办公室。   陈立靠在木椅上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看着面前两人,老警员钱伟善跟新丁何定贤都站着。   他目光落在何定贤的脸上,嗤声笑道:“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双花红棍的仔,办事够利落,够干脆。”   “长官!我只是为警队办事!”何定贤立正敬礼说完,陈立却摇摇头:“要是每个军装都敢这样办事,怎么会人人都低便衣一头,逼也要逼鬼佬给我们配枪啦。”   他扭头看向钱伟善道:“阿善,你这个月收数办的漂亮,多发两百块,先出去干活吧。”   “是,长官!”把上海街交给他收的事提都没提。   陈立在关门关紧后,再站起身,欣赏的点点头:“够狠,够硬,够醒目,我有点钟意你,上海街以后赌档交给你管。”   “多谢长官!”何定贤表情也不见有多激动,陈立则道:“昨夜为了你,我给福爷的小妾送去一条金链,三千六百块,怎么算?”   这笔钱足有一户平民一年的收入。   虽然算不上大礼,但足够哄一个小妾开心。   何定贤闻言也不卑不吭:“长官想要的话,从我奖金里扣,但我相信长官不会要。”   “呵呵,你替我摆平黑心华,我替你摆平东英社,算了吧。”陈立挥挥手:“本来照规矩,谁惹出来的事,礼钱就该谁出,就算我是你的长官,得要罩着你也同样。”   “不过,让你收数的命令是我发的,给你例外。”   何定贤心道这年头没一个是善茬,也没一条规矩是讲义气。   陈立却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用潮州话道:“往后,钱伟善跟你,大基那几个扑街也跟你,过两年有点资历,存够钱,卖你一个组长做做。”   何定贤终于露出喜色,立正敬礼:“多谢长官!”   警队里华人职位就这么多,每个警长、探长都是有人的,能够活动出的位置就只有探目、军装组长。   这两个位置都是佐员级,级别跟普通警员一样,不过前者是便衣组的小组长,后者是军装组的小组长,手底下都管着十人以内的兵马。   华探长及军装警长们都是位低权重,一人管着一片区十几条街,大几十号的差人,怎可能事事都亲自带队?   于是就有了探目、组长为中间级,平时抛头露面最多的就是他们,同时他们也是香江警队最低级的管理人员,华人警员中的中流砥柱,在负责街道上有很大权威。   每位探目,组长也都是警长的左膀右臂,贴身心腹,陈立答应卖他一个组长位置就是打算扶持他。   这时陈立吐出口烟雾,却笑着摆摆手:“不用谢我,这些都是你自己争取的,江湖上都知你替我摆平黑心华,要是我不把你当自己人,谁算是自己人?”   “对了,你知道黑心华是东莞帮的人吧?”陈立问道。   何定贤点点头:“我知道。”   陈立出声道:“我们都是潮汕帮的人,要是有东莞人因为这件事情搞你,你自己报我的名号。”   “虽然福爷是东莞帮在油麻地的话事人,但是我们潮汕人也不惊他!”   何定贤喊道:“明白,长官!”   陈立甩了甩手,绕回办公桌前,把烟灰缸掐灭在罐头瓶里,何定贤识趣的转身关门,回头就见到钱伟善正呲着个牙看他。   “钱哥,有事?”何定贤有点摸不准。   钱伟善却悄悄把他拉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麻利的塞进他口袋里:“里面是五千块港币,昨天在赌桌上拿的,你收一半,长官收一半,我收两千块零头。”   何定贤很是惊讶:“这么多?”   钱伟善笑道:“昨天钱拿的急没来得及,没想到,数目是真不小,足足两万多,扣掉一万的规费,还剩下一万多。”   “跟长官分一分,剩下算你的。”他满脸讨好,难怪陈长官可以免掉他一条金链,原来是半点都不亏。   何定贤想到昨天卖命一场,也不客气的就把钱收好:“多谢,晚上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客气。”钱伟善谄媚着道:“将来还要跟贤哥一起混饭吃,多关照啊。”   “哈哈,钱哥客气,我只是一个新丁而已。”何定贤还要推辞,钱伟善却道:“当差的关键看能力,资历得往后靠,现在起贤哥叫我阿善就行。” 第11章 《三笑》   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后,清点了五千块港币,干净的钱就是赏心悦目,正好可以充作起家的基础资金。   虽然还不够大水喉在丽池玩一个晚上,但是找准机会可以投资点小成本生意。   他觉得做大事光靠够狠、够硬、够醒目是不够的。   三个条件,有权、有势、有钞票!   这三个条件还是相辅而成,缺一不可。   他作为一个军装警察算不上有权,但身上有了绿皮,一步步把肩章抬上去,权是迟早的事。   至于势?他已经靠上潮汕帮了!   潮汕帮作为港岛第一大同乡社,不可能做了点小事,就会让有头有脸的人欣赏。   但已经获得更高一级的陈立欣赏,勉强能够借到陈立的势。   钱呢……现在是不多,但钱是唯一可以自己赚到的资本,只要操作得当不需要看人眼色。   当然,钱赚多了会惹人眼红,也就需要权势来保障,不过人人都喜欢钱,在警队里没有钱升不了职。   但凡升职都需要给鬼佬上贡,可没势也升不了职,一个总华探长的位置五十万港币,可没有靠山连买的机会都无。   在香江能拿出五十万港币的人不多,可绝对比两个总华探长的位置多!陈立答应卖他一个组长的位置,确实是把他当心腹了。   傍晚,何定贤回到屋邨,掏出五百块交给母亲:“长官给的奖金,拿来补贴家用。”   彭玲珊喜滋滋的接过,何定贤手边放着酒杯,用筷子夹起烧鸭,再把一个钱包放在桌面,看向猪油仔道:“晚上过海跟我去谈一笔生意。”   “好呀,贤哥。”猪油仔收起脸上失望的神色,还以为自己也要发笔小财,没想到一分钱都没到手。   吃完饭两人坐上黄包车来到九龙城渡,乘轮渡来到北角,转黄包车到铜锣湾戏院。   猪油仔望着戏院的招牌面露不解:“贤哥,请我看电影庆祝吗?”   现在港岛戏院兼营粤剧、黄梅戏、电影,戏剧受众群体不小,电影观众也在一步步加大。   下一个阶段将是把戏剧搬上荧幕,五十年代最成功的电影就是戏剧电影,一如七十年代的功夫片。   何定贤却笑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是来买货的。”   “在电影院也能买货?”猪油仔面露淫笑:“嘿嘿嘿,我懂了。”   何定贤踏步走进电影院说道:“一周前,我在《文汇画报》上看到一则消息,中环邵氏戏院更换了新的放映设备,票价六折,欢迎全港市民莅临。”   “然后呢?”猪油仔摸不着头脑。   “傻仔,即然换了新设备,旧设备留下来还有什么用?戏院只会一间又一间换新的,以此来吸引观众,淘汰下来的设备只能放仓库发霉。”   “所以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戏院经理,经理答应以三千块一台的价格把旧设备买给我。”   何定贤找到前台售票员,轻轻拱手道:“你好,我找你们张经理。”   “找我们经理干嘛?”售票员讲着粤语,爱答不理。   何定贤笑笑:“约好了跟他谈生意。”   售票员抬头正眼看他,看到他军装表情一变,客客气气的道:“张经理的办公室在右手边,紧邻厕所的那一间。”   “多谢!”   何定贤来到办公室敲门问候,一进门得到了张经理的热情回应。只见张经理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在办公桌后站起身握手欢迎:“你好,何先生,钱带来了吗?”   何定贤拿出口袋的钱包,拉开拉链,露出一叠港币:“怎么样?”   “呵呵,何先生不要介意,空手套白狼人的太多了,我也是帮大老板做事,没见钱不交货的。”张经理面露抱歉,赶忙递上一杯热水。   “带我去仓库验货!”何定贤扯上拉链,也是办事干净利落。   三人便并肩来到戏院角落的一间仓库里,张经理掀开一张黑布把放映机展示出来,颇为得意的说道:“美国大力公司瓦氙灯电影放映机,把影盘放入就可以自动播放画面,配合灯光效果一级棒,缺点是比较笨重,瓦氙灯有点老旧,光不够亮。”   “进价一万五千港币,三千块卖给你赚大啦。”   何定贤使了一眼:“上去看看。”   他与猪油仔就一同来到放映机身旁,左右两片审视着放映机,当他看到机身上的生产时间时笑了一下:“45年生产,用了六年再卖我三千,还说我赚了?”   张经理闻言不爽道:“你管我什么时候买的,三千块一台放映机还不满足?怎么,你要开电影院啊!”   何定贤笑道:“拿一部片放出来看看,能放再买。”   “没问题。”张经理用手指向角落一箱杂乱的影盘说道:“你自己拿。”   何定贤走道一箱落灰的影盘上用手抹掉灰尘,一张一张碟片看着,这些影片最早都是三年前的电影,更早则是十年前的。   他在一箱影片中取了一片打开,把胶片插进放映机内,再把投影口转向墙壁,漆黑的房间里就播放出了40年国内女星周旋的一部老电影《三笑》。   《三笑》又名《唐伯虎点秋香》,取材自《警世通言》中的文章《唐解元一笑姻缘》,电影中讲述唐寅因庙中邂逅相府使女秋香,如痴如醉,引得秋香三次发笑,以为秋香有意,乃更名换姓卖身相府为书僮。   以其文才得太师器重,做了太师二子华文、华武的塾师,最后用好友祝枝山所授之计选中秋香,成就姻缘。   与熟知的周星池版不一样,《三笑》是一部标准的爱情故事电影,主线倒是差不多,其实周星池许多电影能在老电影里找出原型。   周厉害就厉害在于可以用老故事玩出新花样,琢磨出了属于自己的喜剧风格……   这部《三笑》播了半个钟头,张经理看了眼手表就不耐烦道:“放映机都转几圈了,要坏早坏了,难道我要陪你把整部戏都看完吗?”   “不用,三千块钱,把影盘一起带走。”何定贤说道。   张经理笑笑:“你倒是想得美啊,放映机加影盘,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同行,该不会是想要走水到内地赚钱吧?哈哈,这一台货可转不了多少。”   “不用你管,发财的办法都告诉你,你来干好了!”何定贤没好气的甩他一句,张经理也就耸耸肩膀,开出价码:“五千块,放映机加影盘!”   这个年代购买一张影盘即代表拥有商业版权,一张新影盘的价格就在五千往上,旧影盘的价值缩水也值两三千块,很多电影院都会在没新电影的时候买上映旧影片,旧影片在市场上还是有流通价值的。   何定贤也不废话,在钱包里抽出五千港币放在他手上,说道:“我要把箱子里李丽华那版《三笑》一起带走!”   40年国内电影市场一共拍了两版《三笑》,一版由上海国华电影公司出品,周旋饰演秋香,一版由上海艺华电影公司出品,李丽华饰演秋香。   张经理思量片刻用手拿过港币:“成交。”   “拿货,走人。”何定贤回头交代一声,猪油仔已经把另一版《三笑》捡了出来,何定贤则分了支烟给张经理:“如果货没问题,以后再同你合作,如果货出了问题,我就扒了你的皮。”   张经理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你说的算。” 第12章 电影一元店   张经理是邵氏父子公司中环一间戏院的负责人。   邵氏父子公司前身为上沪“天一电影”公司,创始人为“宁波邵氏”的大哥邵醉翁,同辈共有五兄弟,两姊妹,一家七口人。   父亲邵玉轩早年在上沪经营一家颜料行,行号“锦泰昌”。   后因战乱所迫,邵醉翁将电影资料,制片工具全部转移到港岛,更名为南洋电影公司继续营业,并扩建制片厂收购电影院,成为当时港岛拍摄最多的电影公司……   最后,邵氏兄弟中的二哥“邵邨人”在扩张中拥有最多股份,与其子邵维枚,其兄邵醉翁把南阳电影公司改组为“邵氏父子”公司。二哥邵邨人任董事长,其子邵维枚任总经理,每间戏院任命一名经理管理,长兄邵醉翁开始退居二线。   邵氏兄弟年纪较小的“邵山客”及“邵义夫”则在26年就前往新加坡,开拓南洋华语电影市场,成立了“邵氏兄弟”公司,目前在南洋各国已经有一百多间电影院,九家游乐场,建立了完成的海外电影发行链条,称雄东南亚市场。   在“邵氏兄弟”还没回到港岛的年代,“邵氏父子”是港岛最有名的电影公司,已经中环拥有四间电影院。   “邵氏兄弟”则在东南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南下华商中的影坛一哥,可以说邵氏兄弟各有建树,在战乱中分头下注,都有风光的时候,也都有艰苦的岁月。   当年在上沪拍摄出第一部华语有声电影的“天一公司”,不可谓是红极一时,却在战乱之中早已经营惨淡,黯然收场。“邵氏父子”在港岛干的有声有色也超不过上沪的“天下第一”,反倒是出走南洋的“邵氏兄弟”别开生面,让人意外。   有邵氏公司撑腰的片场经理,在中环也算是有脸面的人物,只在乎自己能够揩多少油水,怎么会害怕一个军装警的威胁?   何定贤把放映机搬到黄包车上,跟猪油仔一人一边扶着放映机,步行走到北角码头乘最后一班轮渡回到九龙。   这年头放映机娇贵,要是颠坏损失就大了,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坐上轮渡时才松了口气。   猪油仔擦着脸上的肥油问道:“贤哥,我们不会真的要开电影院吧?”   何定贤骂道:“开个屁的电影院,有电影院没有制片公司还不是给人打工。”   邵氏兄弟在南洋能够打开市场不断做大,就是因为有港岛的邵氏父子进行供片,在保证电影质量和数量的前提下,电影院才有扩展盈利的空间。   否则都是为背后的制片厂打工,一旦遇到淡季就会濒临破产。   不过院线要是够大也能依靠发行侵吞小型电影公司。   市场是强者通吃的关系。   “邵氏兄弟”最后回到港岛抢班夺权,也是因为“邵氏父子”在电影质量上被人打败,不得已回来主持制片出品。   “那我是真想不通买放映机做乜?”猪油仔的精明在商业上没有一点用场,想把商业干好需要更宏大的视野。   何定贤笑道:“等会把放映机摆进石硖尾,只需要圈一块空地起来,一人收一张票,一张票一元。”   “港岛现在一间电影院一张票十到十五块,看位置跟片厂、卡司。”   “这个票价太贵了。”他点了一支烟,迎着海风抽着:“那些有钱佬、经理人看得起,难民们可看不起。”   “虽然他们播的是新电影,我们播的是老电影,但是对没有看过的人而言,老片就是新片!”   新片的获取成本太高了,老片获取成本就低了很多,两部片加机器才五千元,单买一部片只需要一到两千元的成本。   也就是每部片卖一千多张票就能回本。   这数量多吗?   太少了!   就算一天只有二十个人看,五十天下来也就回本了,接下来全都是纯赚,电影行业受众是很大的。   他的露天放映厅可是不需要成本。   猪油仔琢磨过味来:“原来是做屋村生意,用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可屋村仔们舍得拿一块钱出来看电影吗?”   何定贤自信一笑:“人都是有娱乐需求的,十几块钱一张票没人舍得买,一块钱一张票舍得买的人就多了。”   “石硖尾一户人家干苦力的收入是一百多块,吃喝用度花销最多七八十,剩下的钱都攒起来。”   “这些钱就是他们会拿出来消费的钱,我们票价便宜了十几倍,一部片把一家人全赚了,也就赚个五六块,每个月花五六块搏全家人开心谁不愿意?肯来消费的人一定不少。”   越穷困的人,越需要廉价娱乐,电影在港岛还算是高级的娱乐方式,一下打成廉价娱乐,必定会受到大部分人的簇拥。   而且看过电影的屋村人本来就少,每一个屋村人都是潜在的消费者,在港岛穷人远比富人,所以电影院想要赚钱必须走平民路线,也是当前港岛电影市场收入疲软的原因。   虽然,这个年代的港岛电影市场,获得了来自内地最好的设备、编剧、制片积累,以及最有钱的客户。   但是,这个年代的港岛电影市场真的很小,电影在港岛基本赚不到什么钱,都是发行到南洋市场赚钱。   因为,港岛的有钱人太少,穷人太多,把电影做成高级娱乐,注定就把更多人拦在门外。   所以港岛只有中环的戏院达到九间的数目,一到九龙区就只剩下两间,新界目前一间都没有。   一片荒芜的商业电影市场还未开垦,真正能够打通电影工业,创造具有统治力的电影集团,时间不再辉煌的七八十年代,正在此时此刻。   “港岛目前两百万多人口,有钱人只是其中的两千,剩下两百万人的都归我地!”何定贤信心满满。   这两年逃到港岛的内地有钱人远不止两千,不过大多数都家道中落,丰厚的家资不是被抢光就是被骗光,他们形成港岛未来五十年的人才积累,绝大多数的大亨巨贾都来源于此。   剩下的有钱人要么是鬼佬,要么出走南洋,北美,算华语电影市场的时候,自然不能算上鬼佬。 第13章 事业草创   猪油仔在何定贤的一通解释下,也被感染的踌躇满志,当晚两人就把放映机抬到石硖尾路口的一片空地上售票放映。   晚上九点,一块“电影一元店”的木质招牌就插在泥地里,四周还用简易栅栏围了一圈,圈内空地摆着五十几张木头椅子,都是靠面子临时找邻居借来的。   搭起了一个防水帐篷,防止落雨天淋坏机器,令一元店也能在落雨天开工,顺便还能防止有人偷看。   这些玩意花不了几十块钱,就是比较费功夫,好在搭起来可以长久使用,关键是怎么守住“一元店”的地盘,怎么让邨民们接受圈一块地就能收票的道理。   何定贤穿着一身绿色军装,腰间挂着警棍,低头点起一支烟,把烟雾吐到面前一个村邨民的脸上:“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卖的是电影,要看就买票,不看就滚蛋。”   村民黝黑的脸庞眼神不服气,硬声回呛道:“这块地邨民的活动用地,你要用就得经过全体村民的同意!”   “你是不是来惹麻烦?”何定贤弹弹烟灰问道。   村民望见何定贤背后的五名军装警,其中两人已经把手搭在警棍上,他眼神里露出畏惧的神色:“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何定贤笑了:“谁跟你讲道理?道理有用,你去跟港英政府讲道理!我一个军装警意外巡逻到这里,不希望有人惹事,希望你给个面子。”   “毕竟我们的职责就是管理治安!”   村民面露恨色打算继续辩解,却已被四周的同乡拉走,钱伟善、大基、阿乐、耀辉,沙皮五名军装警已经站在他背后。   大基丢失了上海街赌档的管理权,连带着手下的几个小弟,也跟了何定贤做事。   何定贤开业前通知了一声钱伟善,钱伟善便喊上几人一起到石硖尾。   六名穿着军装的烂仔前后排开,任何想找事的人都得考虑考虑,起码黑白两道没有一个人会因为“一块钱”的小生意来找麻烦。   要么惹不起他们,要么看不起一块钱的生意,有多大权,赚多少钱。   一元店的生意,刚刚是他吃得下的,这也是何定贤会选择一元店起家,否则就算凑够本钱也运行不下去,而现在一元店只要能运营好,优势就会滚雪球一样起来。   “真是有牌烂仔来的!”远去的村民嘀咕一句,背后在调整机器的猪油仔却面露喜色:“有靠山办事就是舒服。”   换他来干,同样的生意也干不起来。   九点半,第一场电影《三笑》将开映,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能看见一元店办起来了,有电影看的消息很快传遍石硖尾,陆陆续续有人上前询问票价,得知真的是一元一张票后非常吃惊,一些没看过电影的年轻男女已经有些意动。   年轻人不愧是电影院的忠实簇拥,就算屋村里的后生仔,也觉得电影院是个泡妞的好地方。   何况,在大家都没有看过电影的时代,花一块钱请钟意的女仔去看场电影,带来的体验感很不一样,就像后世在酒吧开神龙套,开假酒玩真妞,简直是物超所值。   钱伟善却走上前一步来到长官身边,用手比了下砍的动作,话道:“贤哥,要不要把那个找事的衰老卸一条腿,让石硖尾的人知道一下厉害?”   要他跟有背景的字号开枪不敢,他去欺负没背景的屋村人倒很勇。   何定贤回头斜了他一眼:“都是一个屋村的人,听口音还是潮汕同乡,干嘛动不动卸人一条腿?是看他好欺负,还是觉得我没人性?”   “不是……”钱伟善讪笑着道:“兄弟们只是怕你生气。”   “我是来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何定贤之所以会选择在正行挖第一桶金,一方面是想利用现代知识,带来的远见,一方面也是为了降低未来风险。   赚黑钱风光二十年,赚干净钱威风一世,傻仔都知道怎么选,何况他上辈子已经走过偏门,深知偏门的危害,甚至在缅北已经有洗白的念头,但因为在客乡找不到靠山,又得罪太多人,不得已越走越深。   这一世自然是要把身上的皮给用到极致,而且做正行警察有特殊优势,同样级别下说话比捞偏门更管用。   因为,一个军装警捞偏门,社团一个双花红棍就可以不甩你,一个军装警揾正行,双花红棍也要给几分面子,当然在真正的大亨眼里当差、做贼都是给有钱人打工,没有成体系的商业集团,根本无法在鱼龙混杂的港岛拥有一席之地。   所以在何定贤心里赚钱比当差更重要,当差只是获取权力,维护利益的一种手段。   钱伟善说了两句恭维的话,便挥手把大基、阿乐、耀辉、沙皮四人叫上前来介绍:“贤哥,这是之前负责上海街的大基哥,还有他的马仔陈嘉乐、谭耀辉、沙皮。”   “贤哥,你叫我阿基就好了。”大基低眉顺眼,语气小心的讲道,陈嘉乐也道:“贤哥,叫我阿乐就行。”   “贤哥,叫我辉仔就行。”谭耀辉说道。沙皮则道:“贤哥,我叫李志堂,绰号沙皮。”   “好。”何定贤点点头:“听口音都自己人,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不过大基哥是警队的前辈,很多事情还需要向你请教,我还是得喊一声基哥。”   他把香烟给五人发了一圈,回头朝向猪油仔的位置:“这也是我们同乡的兄弟,想要在香江混一口饭吃,往后有什么事情看我面子上帮手一下。”   大基叼起烟,明确表态:“贤哥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大哥,兄弟们绝对不说二话。”   “贤哥,你就放心吧。”阿乐、沙皮、耀辉也道。   潮汕人在外边天生抱团,再加上有长官吩咐,几人肯定会用心帮忙,至于这件电影一元店是谁的,那重要吗?   何定贤在草创时期打算试试猪油仔的能力,要是可以将来就把明面生意给猪油仔打理,他初期只负责收钱,后期成立公司就可以控股,遇到什么麻烦也能留一步余地。   他带上同僚在附近吃了一碗车仔面,回来时已经十点半,等到十一点“一元店”的首场电影就放映完毕。 第14章 商业模式   猪油仔收好影盘,拿着一叠散钞小跑着赶来,在众人面前喊道:“贤哥,贤哥,今晚一场就赚了三十块啊。”   “这只是小试牛刀而已,明天多播两场,一天至少也赚一百多。”以猪油仔的精明已经意识到生意的成功。   要知道,今晚没有任何宣传,任何活动,一晚就能入账三十,而且电影一天可以播好几场。   扣掉白天村民们上工的时间,傍晚开始到十一点也得有三场,晚上的收入就能翻三倍。   这样一天就能入账一百多,生意到这里已经有得赚,要是再加强宣传还能再翻几倍,以国人的性格,遇到春节、七夕、元宵还能再翻几倍,算到这里已经是收入颇丰。   要是再多开几间一元店就是大赚特赚。   何定贤毫不避讳的接过纸钞轻笑着折好,塞入军装口袋里自信道:“今天看过电影的人肯定会回去吹嘘,让屋村更多的人想看电影,以前他们是看不到,看不起,现在他们既看得到,又看的起,就肯定会有生意。”   “你明天中午去买五十张木椅回来,铺上一点棉垫给客人做,另外再准备一壶茶,给口渴来的客人倒上,然后每场电影中间间隔十五分钟,打扫一下地板卫生。”   猪油仔爽快的答应下来:“明白,贤哥,交给我来办。”   傻子都知道环境对生意的影响,以前的人条件不好,不代表不爱干净,干净的店铺生意总是更好。   “还有,我的差馆不在石硖尾,不可能给你天天看着,不过我会跟同僚交待一下,应该能卖我一个面子。”   “过十天半个月,我也要把第二间电影一元店开起来,你忙不过来,可以先招几个短工帮手。”   何定贤仔细想了一下:“一个月八十块,还可以把电影店周围的位置给他们摆摊,卖点凉茶,车仔面,猪油饭都行,很多客人看完电影会肚子饿,或者想继续聊天说话,四周的位置将来都会生意,摊位多了还能形成一个小夜市。”   “另外记得把放映场次写在木牌上,提前吸引客人。”   猪油仔闻言眼前一亮,不禁夸赞道:“贤哥你办事真是犀利,真该去银行做经理。”   “我到银行去,可从没人欢迎我,呵呵。”何定贤笑的很开心,钱伟善、大基几人面面相觑,隐约也感觉到何定贤是个会赚钱的人,这种人最受人欢迎,就算动不动拿枪指着人脑袋笑容好像也和蔼很多,大基也稍稍向前跟贤哥站齐了一些。   他对于商业模式的成功则早有所料,历史上采用低票价抢占电影市场的大亨就有两位,一位是已经称雄南洋的“邵氏兄弟”,一个是还在餐厅洗盘子的远东集团主席。   其中“邵氏兄弟”在南洋初创的时候,就是板车拉着放映机满城跑,美其名曰“移动放映厅”,实则就是为了减少场地成本,以此降低票价的办法。   最后靠着低票价,高质量影片越做越强。   最终开办连锁院线,有了完整的发行网络,投资商业地产,买进游乐园。   要知道,三十二年后,内地可是用一毛钱一张票,创造出单部电影一亿六千万票房,事实证明“廉价策略”永不过时,只要找对项目采取行动,搏到最大客户群体就一定赚钱。   邵义夫草莽时期的英雄往事,则在成名后被对手攻奸,起了一个“邵跑跑”的花名。   港岛也有一位靠低价电影票起家的商业大亨。   巧合的是两位大亨都属宁波人,能在港岛混的风生水起,幕后绝对有宁波乡会的影子。   何定贤能想到开办电影一元店,不可否认是看过某位大老板的传记,但现实不是小说,一元店能办起来是靠他的本事,手里还捏着几条人命,可不是简单的抄袭可言。   这样让他深刻意识到发家的不容易,每一位大亨传记的字里行间都写着吃人,想要扩展一元店的生意都很艰难。   现在何定贤站出来竞争,一元店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那些社团,老板见到有钱赚就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扩张,厮杀,血染商海。   深夜,他回到屋企打开桌面上的保温壶,将壶子里的热水倒入脸盆,走到屋外的水喉处兑了些凉水,他在洗漱干净以后,顺便把穿脏的外套搓了一下。   第二日,早上,何定贤起床就见到母亲把面煮好,吃面的时候却听母亲问道:“贤仔,隔壁领居菜嫂讲,昨夜有人在路口的开了一家电影院,你还帮他撑场子了。”   “怎么了?”何定贤大口吃面,语气很无所谓,彭玲珊愉悦的道:“能不能帮菜嫂、陈叔他们要几张票?大家街坊们,邻里邻外的,都想看部电影,你既然认识老板,老板肯定会给点面子。”   何定贤举起筷子指向自己,很纳闷的道:“我认识老板?我就是老板啊!老母!”   “多卖一张票都能多分一笔钱,你说要不要把票送给他们?”   彭玲珊闻言吃了一惊,却马上把手拍在桌面,展现出泼辣的一面:“送他老母,要看电影不会自己花钱啊?一个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我晚上就去帮你宣传电影店。”   今晚第一场电影还是《三笑》,不过从昨晚的周旋版本换成了李丽华版本,两个不同版本的《三笑》会让村们感到惊奇,同一个名字看的明星竟然不一样,剧情又似是而非,导致看完的客人们在一起议论时会产生分歧,在分歧中把电影店继续炒热。   有话题就有热度。   这一点何定贤早在买影片的时候就想到了,短短一周电影店就把两张影片的成本赚了回来,最热的一场竟然卖了一百多张票,猪油仔干脆每人送一碟瓜子,一杯茶,让客人们站着观影。   不得已,第一间电影店开始加设座位,半月后,一元电影店总收入就达到七千多港币,同时在九龙塘地区开设第二间电影店。 第15章 东莞帮   一月后,傍晚。   油麻地庙街,东华酒楼。   何定贤摆了一桌酒席,站起身举杯敬道:“多谢蔡警长关照,让石硖尾,深水埗的一元店顺利开业,没有蔡警长牵线搭桥,店铺绝对开不起来。”   蔡警长是深水埗差馆的军装警长,一个月的时间内,一元店就已经开到第三间,前两间都是在石硖尾,归九龙塘差馆管理,第三间就开到了深水埗。   蔡兆光寒喧着道:“何先生有本事赚钱,兄弟们都是差人,当然没有拦路的理由,只是该打点的地方……”   “请蔡警长放心。”何定贤大笑着满口答应:“按照跟九龙塘差馆一样,一间一元电影店每个月交三百块。”   “另外电影店旁边的小摊位,每个月都交五十港币……”   蔡兆光深吸口烟,感慨着道:“这点钱也就是个意思。”   “我知,规矩不能破,兄弟们都是冲我身上的警服,已经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点钱。”何定贤起身说道。   每个月规费来源真正的大头,还得是捞偏门的社团,正行店铺规费的数额都在收入十分之一左右。   不过正行店铺胜在积少成多,一条街算下去每个月都大几万,何况一个区,所以也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肉。   各辖区也都卖他一个面子,收的钱要少些。   否则一间一元店每个月的规费至少再五百块以上,毕竟,新开的一元店总是场场爆满,明眼人都知道会很赚钱。   蔡兆光吃着酒菜,突然开口提醒:“何先生,听闻最近九龙塘,佐敦都有新的电影店开业,票价也是一元钱。”   何定贤心里咯噔一声,不露声色的夹了筷青菜:“既然能赚到钱,肯定就有人眼红,人人都想跟着赚。”   蔡兆光笑道:“是啊,你放心,油麻地的陈警长是我好友,我也都是自己人,肯定会帮你。”   “深水埗这块地盘,保证只有你的店铺能开张。”   猪油仔在旁听的眉开眼笑,连忙给长官倒酒,何定贤再度举起杯子敬酒道:“多谢你,蔡长官。”   他换上了热情的潮汕话,蔡兆光同样用潮汕话道:“不用谢!”   八点多钟,晚饭散场。   何定贤招了一辆黄包车把蔡长官送走,临走前蔡长官满脸坨红,浑身酒味,不断说道:“记得替我拜会陈长官。”   “一定!”   黄包车一步一颠的消失在路口,何定贤兴奋的脸色才阴沉下来:“抢生意的来了。”   猪油仔又拦下一辆黄包车,动作适度的把老板扶上车,出声讲道:“这块肥肉就不可能被人放过。”   人不可能对钱视而不见,小钱有小瘪三赚,大钱有大人物赚,黑钱还有黑社会赚……   何定贤对此也早有预料:“一元店的生意已经把成本压缩到极致,对于客人们而言看一场电影花一块钱跟八毛钱没区别,大家还是愿意光顾片源多,服务好的老店,目前石硖尾两间店铺的生意一样好,对手也不敢把店开进石硖尾。”   “是啊,现在就看谁能占地盘了。”   猪油仔叹道。   这不是经营层面上的事,但却是做生意重要的事,另外何定贤一个月内钱滚钱,把利润全都买了二手放映机。   一共三部放映机,九张影盘,三部放映机用来开设三间店铺,九张影盘三间店轮着放。   港岛不会缺二手的旧电影盘,却会缺二手的放映机,本身放映机在市场的保有量就底。   何定贤买了三台,其他人再买几台,市面上没有二手货,接下来只能叫人走私放映机了。   没渠道的则需要购买新机,成本会上去一截。   “总之,没有对家开业跟我们打价格战,一元店的票价不变,我也叫潮义勇的大佬走水路,给我带几台走私货回来。”   何定贤出声讲道。   猪油仔点点头:“那就行。”   “扑你阿母,我就知道当初九龙塘的赵老四没安好心。”赵老四原名赵玉堂,家中行四,花名赵老四,既九龙塘的便衣探长,是九龙塘的二号人物,也是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的心腹马仔。   九龙塘的一号人物则是总华探长“刘福”,九龙区总华探长的办公署既安排在九龙塘差馆。   何定贤先前做掉贵利东的事情,早已经入了东莞帮中层的耳朵里,东莞帮的人物自然对他没有好感。   要不是石硖尾没有成立警署,还属于九龙塘区管辖,何定贤也不需要去求九龙塘探长。   刚开始赵玉堂卖他面子,满口答应,可是等石硖尾两间店铺大把赚钱后,赵玉堂便眼红的放出话不让开第三间。   除非跟他合作。   何定贤自然不会想跟东莞帮的扯上关系,把生意往深水埗方向发展,九龙塘便有了新的一元电影店。   深水埗警长可是潮汕帮的人,一路跟潮汕帮走,自然有潮汕人帮,出来混最忌墙头草,站队一定要坚决。   猪油仔也叫了一辆黄包车坐车跟在老板身边,路上问道:“老板,下一步怎么走?”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靠着黄包车,望向夜空:“九龙塘的店铺间有一定距离,现在的人不舍得花钱跑那么远看电影,店铺间的生意暂时不会互相影响。”   “下一步是了解清楚竞争者的背景。”   “再找人出头。”   何定贤非常笃定。   这种圈地盘的小生意,胜败不取决于经营层面,更重要是权力的大小,权力越大能掌控的地盘越大。   何定贤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就只能去找其他人。   猪油仔点点头:“我帮你去探点消息。”   何定贤笑了:“你现在认识什么人?收到的消息都没用,管好电影店的生意最紧要,三间店铺能管过来吗?”   “可以。”   猪油仔自信一笑:“我一共已经招了十二个帮工,一间店铺四个人,每天除了帮我开工,还负责管店铺旁的夜宵摊,他们家人顺便就在电影店旁边赚了口饭吃。”   “我已经是有十二个马仔的人了,在石硖尾那一块有点小名气,有些人喊我卖片佬,大佬的佬。”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那好,明天正好开工一个月,我会去给员工发粮。” 第16章 送礼   第二天,一早。   陈立刚在路边吃完早餐,快步走进油麻地差馆,来到二层的办公室,路上朝几名打招呼的警员点头,见到一位鬼佬督察连忙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Good morning。”鬼佬督察穿着西装轻轻点头。   陈立来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到一名年轻干练的警员守在门口:“早上好,长官!”   “早上好。”   陈立重新找回了作长官的威严,倨傲的挺起胸膛沉声答道。   “咔嚓。”   他伸手拧开房门,先迈一步进办公室再扭头问道:“有什么事?”   “长官,昨天我跟蔡sir吃了餐饭,蔡警长托我带点些礼物给你。”何定贤将塑料袋放在桌面,塑料袋里放着两条万宝路:“让我替他问好。”   陈立见状发出嗤笑:“活见鬼,蔡兆光出了名的吝啬,仗着以前帮过我的忙,次次洗脚都要我买单,怎么会叫你带礼物?”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陈立笑吟吟的看着他,何定贤也不敢再装,直言道:“我想要把一元店的生意开进油麻地,希望长官帮忙。”   陈立有点意外:“你的一元店不是刚刚开进深水埗吗?扩张的这么快!”   何定贤笑道:“只要资金足够,电影一元店可以马上在全港遍地开花,深水埗的那边就还可以再开两间店。”   “油麻地至少可以开三间,上海街一间,广华街一间,庙街一间。”   油麻地人口集中,三条不同方向的街道,正好可以赚足全区的钱,再多开就会得不偿失的分散客源。   同时,九龙区的电影院集中在旺角,不会影响到一元店的生意。   陈立故作吃惊的道:“全港遍地开花?那岂不是要开上百家店铺,一年能赚几百万港币吧!”   “阿贤,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何老板了,真没想到,你脑子这么好用!”   何定贤却连忙摇头:“其实一元店的生意主要集中在九龙区,港岛区的人肯定看不上一元店,觉得一元店看电影丢人来着,港岛顶多在柴湾,摩星岭附近开几家,让屋村的人看看,新界乡民则压根连一元店都不想花,最多也就能养活几家。”   “唯独九龙区消费群体够大,是最适合开一元店的地域,特别是油尖旺地区,加起来能养活十几家。”   虽然,一元店是主打底层消费,但是由于地区经济失衡,消费客群的地理位置很分明。   现在新界连一间电影院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来一元店消费,起码得等五年到十年,把一元店开成电影院线之后,才可能赚到新界乡民的钱。   要知道,新界与内地土地接壤,最晚纳入港英政府管辖,也最晚开发,最为贫困。   新界人不是在镇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就是进入九龙,港岛打工。   何定贤道:“所以,我必须加快速度抢占市场,据我所知,尖东、佐敦已经有两间一元店,九龙塘,黄大仙一共有三间,虽然两个地方都没我做的好,但是加起来店铺数量已经比我多。”   “其中尖东、佐敦的老板叫黄世军,幕后是尖沙咀差馆的华探长张景荣,九龙塘,黄大仙的店铺,幕后老板则是九龙塘华探长赵玉堂。”   陈立点点头:“找谁打听的?”   何定贤答道:“潮义勇的油麻地话事人潮州邹。”   陈立嗯了一声:“不管是九龙塘、还是尖沙咀,那全都是总探长刘福的人,你怎么跟他们抢生意?”   何定贤笑道:“我没打算跟他们抢生意,但也要守住我们自己的地盘,张景荣,赵玉堂一个是东莞人,一个是靠过去的宁波人,全TM都是东莞帮的爪牙。”赵玉堂就是那个靠着东莞帮的宁波人,所以对刘福比对老豆还忠心,据说还拜了东莞商会一个大老板为干爹。   陈立也附和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们自己的地盘得守住,不过你的生意又不是我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帮你?”   何定贤闻言发笑,朝桌面的烟努努嘴:“立哥,两条烟来着。”   “你自己就只留一条?”陈立琢磨过味来很是惊讶,何定贤则道:“我只是想守住自己人的地盘,自己人的生意,总不让给外人赚到光。”   “你让我很惊讶。”陈立目露欣赏的看着他,伸手把桌面上的两条烟拿起,答应道:“我把油麻地的生意交给你做,不过两条烟我抽不完,得分一条给曾探长。”   “烦请长官等会替我拿过去。”何定贤出声讲道。   “呵呵,没问题,只要你今天没有拿一万块拍在桌上,叫我卖你军装组长当,我都会答应帮你。”陈立笑眼眯眯的样子很和蔼,一字一句间却透露着杀机。   何定贤正气道:“长官,我不是忘本的人!”   陈立则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过我就喜欢有脑子的,我看你也不用存钱了,哪一天够数,拿一万块给我,随时给你升做组长。”   何定贤面露喜色,立正敬礼:“谢谢长官。”   陈立坐下喝了口茶挥挥手:“出去吧。”   “长官再见。”何定贤关上警长办公室木门,表情异常兴奋,既然陈立已经答应把油麻地的生意给他做,起码石硖尾、深水埗、油麻地三块地区的生意就保住了。   有这块地盘首先每个月就能收入上万块,不仅吃喝不愁还能积累下一笔可观资金,用来继续做生意,打点关系都很好。   关键是陈立答应收下一间电影店的收入,想必华探长曾少珂也不会拒绝,这样整个油麻地差馆都成为他的靠山,而且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利益关系,下一步就可以考虑扩展地盘了。   “港岛目前两位总华探长,港岛区总探长高永盛,潮汕人,是潮汕帮目前在警队的扛把子。”   “九龙区总探长刘福,东莞人,东莞商会在警队的办事人,新界区总华探长要五年后才会设立,这两位就是华人警员的权力巅峰,鬼佬则在去年对华人警员做了任免,第一位总华探长姚木退休,先前在港岛区扎根的刘福被调来九龙区任职总探长,九龙区总华探长则被调进港岛任职。”   “期间,九龙、港岛两区的华探长都发生过剧烈变动,九龙区潮汕帮就只剩下油麻地、深水埗、观塘区两块地盘。”   “尖沙咀,旺角,九龙塘,佐敦,荃湾等人都换了东莞帮的华探长,事到如今,剩下的东莞帮华探长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但逢有机会都斗一次!”   何定贤从来都不甘心把钱让给别人,守住潮汕帮地盘只是最基本的事,要有机会出头肯定要把九龙的生意都拿下。   他一个人没办法跟东莞帮的人斗,把陈立他们拉下水,或许就能召集更多的人助拳。   这一点陈立会不知道?也许是知道的,也许是心甘情愿,顺水推舟的,谁都有可能是下一场斗争的炮台,能否赢到最尾,得看各自的本事。 第17章 车夫也想住尖沙咀   傍晚,何定贤在上海街转了一圈,带人把本月的规费收齐,有上个月血淋淋的教训,赌档规费总计十余万一分钱不少。   负责管理赌档的潮州邹,还亲自把差人们送出门口:“阿贤,慢走啊!”   钱伟善手里提着一个包头也不回,何定贤稍稍侧头,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邹叔,留步。”   两人都是潮州帮的一份子,交钱的事肯定利索。   有个小弟在旁讲道:“邹叔,一个花腰仔而已,这么给面子干嘛?”   潮州邹回过头:“阿贤可不是普通的花腰仔,不仅是个狠角色,还懂得开财路!”   “一手拿枪,一手拿钱,就算是一个花腰仔也得给面,现在油麻地边个不知花腰贤的名号?”   小弟穿着短衫,脸上有条刀疤,眼神不羁的道:“让人看低的花腰仔倒也能凭本事打响名头。”   潮州邹冷笑:“名头是亮还是低,不是看好不好听,是看够不够响。何况,花腰贤做掉黑心华也算是我们守住地盘,不管是不是为自己的利益,同乡间都得承情!”   “再加上他老豆以前还是我们社团的大佬,负责深水埗的码头,就算是个短命鬼也得懂尊重,识得吗!”   小弟俯身道:“识得了,大佬。”   “你不尊老人,不念旧情,以后就没人尊重你。”潮州邹抛下一句话,掀开遮门布,转身回到赌档内。   大基跟在长官背后,语气感慨的叹道:“贤哥,以前潮州揍可不会送我们出门,随便一个小四九就打发了。”   谭耀辉单手抓着警棍,腰板笔直,意气风发的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们可是跟贤哥混得。”   大基是一个身体健壮,五官粗旷,满脸胡渣的中年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磨平了棱角。   谭耀辉、陈嘉乐、沙皮三人却是二十出头,加入警队不超过五年的新人,心里站位容易偏向靠本事出头的长官。   钱伟善干脆就是一个人精,吸上口烟,不着痕迹的吹捧道:“便衣威风是靠手上的枪,我们威风是靠贤哥!”   “贤哥威风靠的可是本事,跟着贤哥混,有一天军装警察比便衣都更威!”   何定贤闻言发笑:“你在做什么美梦!”   “我身上要不是有你送的枪,那天早被人砍死了,世界上还是有枪最拽。”   钱伟善谄媚道:“嘿嘿,贤哥,那把枪送你了。”   何定贤点点头,一行人回到差馆把数交齐,跟同僚们打过招呼走到差馆门口,却见到一个黄包车师傅正守在街头,见他出门就拉起黄包车跑近前鞠躬道:“何长官,去哪里?”   “石硖尾。”   何定贤坐上黄包车报了一个地名,师傅肩头挂着汗巾,一言不发的低头赶路。   何定贤听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是看背影又看不出什么。   黄包车师傅的打扮都差不多,而且坐车的时候根本不会关心谁是拉车的,有时候甚至一眼都不会扫过,平时出门玩的少男少女,师傅还会攀讲几句,遇上他这种穿制服的,师傅往往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今天,何定贤心情不错,翘起二郎腿,坐在车上,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是不是坐过你的车?”   “是的,何长官。”   黄包车师傅埋头赶路。   “今天是专门等我?”他皱起眉头。   师傅避过两个路人,出声答道:“我之前都在上海街等生意,头一次钱长官就是叫我的车去常盛街,半月前注意到你每天都会坐车回石硖尾,于是每天傍晚都会来差馆门口等你用车。”   “这半个月你坐过我三次车,其他时间都是照顾了同行生意……”   他苦笑一声:“那条街的黄包车多,我也不可能霸着路口。”   何定贤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黄包车师傅答道:“倪坤。”   何定贤笑了:“你住在尖沙咀吗?”   黄包车师傅乐观的大笑:“我要是能够住进尖沙咀,别说给你拉车,就算是做牛做马都愿意。”   何定贤摇摇头:“那就先给我拉车,反正你也没有住进尖沙咀。”   他也不管这个倪坤是同名同姓,还是尖沙咀倪家的创始人,现在都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电影世界里的人一个个都还没出头,想着靠他们,不如靠自己,活要活出志气来,他们要是想靠上来,够本事的话也确实可以用用,可以培养。   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随便做一件事,就可能把未来搅得面目全非,依靠电影世界里的剧情上位,不值得期待,有点天真。   倒是真实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可以顺势而为,毕竟,电影世界的剧情层次太低,很容易就被一只小蝴蝶搅乱,真是历史上的事件、人物层次会更高一点,以他的地位暂时触碰不到。   真能够影响到历史脉络走向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借谁的势了,肯定早已自成一派。   这个平行世界似是而非,真是充满着无数的机会和可能。   倪坤也在得到许诺后,情绪激动,非常感激的连续鞠躬,喊道:“谢谢何长官,祝何长官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哈,以后,你每天早上七点到石硖尾七十三号等我,晚上五点在差馆门口等我,如果有同行找你麻烦,就报我的名字。”   “不过我如果每天坐你的车,相信也没人敢找你麻烦。”   倪坤十六岁出来拉车赚钱,在二十五岁这天终于等到机会,命运的齿轮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启动,而他脚下跑的飞快,干劲十足的大声喊道:“我记住了,何长官,每天一定准时到位!”   至于其余时间,他自然可以在油麻地附近拉车,只要能够保证随叫随到就行。偶尔用不上车换其他人的黄包车也一样,现在何定贤还不需要养一个全天司机,但考虑到晚上要经常蹿场去检查电影店的生意,每月百来块钱,包一顿早餐,夜宵,一个上下班的专用车夫,偶偶跑跑场子也是好的。他还是请得起的。   “先说好啊,不管你有没有字号,不要打着我的名号出去混,你就是只是我的一个车夫而已。”   现在的黄包车,乃至八十年代的出租车,大多数车夫、司机背后都是有字号的,没字号根本抢不到生意,一惹到麻烦就会被人乱棍打死。   油麻地的车夫百分之百都是潮义勇的人,不是潮义勇的黄包车根本不能在油麻地上客,一下客就回他们的地盘才能继续接客。   倪坤既然是潮义勇的人,何定贤在这一片说话就还算管用:“今天先送我到石硖尾的电影店,我要去办点事情。”   “好,何长官。”倪坤冥冥中感觉心底踏实很多,像是漂泊在外的难民有了家,无依无靠的穷人有了靠山,饥一顿饱一顿的人捧上了铁饭碗。   只要不犯傻,跟着何长官,起码近些日子是能吃饱饭了,要说什么飞黄腾达,大富大贵,切,何长官都还没有大富大贵呢,发什么梦?   出来拉车累死累活,也就只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这是倪坤这类人的真实写照,起码,起码他现在不会想着赚大钱。 第18章 老板发粮   黄包车抵达石硖尾一元电影店门口时,前来观影的年轻人已经三五成群聚在影店四周,有些人干脆在附近的摊子上吃一碗车仔面,或者云吞,等着六点最早一场开幕。   猪油仔耳朵上别着支烟,见到黄包车上下来的人影,连忙快步流星的跑出来迎接:“贤哥,你来啦!”   “答应过给兄弟们发粮嘛。”何定贤笑着说道:“于是来看一看。”   “应该的,应该的。”猪油仔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带老板进入影店。   倪坤在门口拿汗巾擦汗,感受到目光瞥来,面露讨好的向猪油仔点点头,猪油仔眼底也露出一抹意外之色,轻轻点了下头,何定贤则来到四名正在干活的工人面前:“兄弟们会讲潮汕话吗?”   一个在整理座椅的年轻人抬起头,口中说着标准的潮汕话:“大家都是自己人。”   “是你啊,兄弟!”何定贤望着年轻人的长相,满脸惊诧的脱口喊道,穿着白衫的年轻人也愣了一下,讷讷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一月前在码头上砍翻贵利东的伍世豪。   猪油仔面色得意站出来拍拍手掌,大声喊道:“伙计们,先放下手上的事情,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位是何先生,既是油麻地差馆的长官,也是我们一元电影店的大东家,他今天忙完公干特意跑来给各位发粮,有鬼佬督察请他吃饭都被他推掉了,是吧,何老板?”   这时伍世杰,辛楷,蒋彦宏三人已经来到面前。   何定贤目光一扫竟发现四人长相都很眼熟,赫然都是当初出现在码头的罪犯之一,四人也都惊异不定的看着他,互相都面面相觑,大为惊诧。   这肯定是猪油仔搞得鬼,但能把那些人全都招进电影店上工,还真是猪油仔的本事啊!   何定贤回过神来,笑着点头:“是,今天啊……天大地大,给伙计们发粮最大,鬼佬说话都不管用。”   “来,领钱吧。”他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叠港币,猪油仔则负责介绍,站在前面指着头一个人道:“老板,这位是伍世豪。”   “嗯,辛苦了。”何定贤伸出手想握手,伍世豪却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钱,何定贤也不在意,转为拍拍肩膀,再递上一百港币的现钞,十张十元港币。   伍世豪接过港币脸上露出了笑容,身体放轻松很多,说道:“老板,叫我阿豪就行了。”   猪油仔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伍世杰,阿豪的亲弟弟。”   “阿杰。”   “幸苦了。”何定贤闻言心头猛跳几下,面上则不动声色,再拍拍伍世杰的肩膀,递上同样数目的港钞,伍世杰比伍世豪要小个两岁,面相也较稚嫩干净一些,没有伍世豪的棱角分明和青春痘坑,看起来要秀气一些,却少了一份凌厉和凶气。   伍世杰手上拿着港币,心满意足的鞠躬道谢:“多谢老板!”   他已经断定伍世豪、伍世杰两兄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江湖大佬,其兄伍世豪威名赫赫,创建了六十年代称霸一时的字号“义群”,绰号“跛豪”,两兄弟更是靠着做面粉生意挤入江湖“四大家族”之一。   这个四大家族是指七十年代港岛内,以贩卖面粉为主业的四大利益集团,与其余被冠以“四大家族”称号的势力无关。   伍世豪的发家史则曾被改编为多部电影,与五亿探长雷洛是一黑一白,一直以来很有话题性的江湖大佬。   不过他现在混的比猪油仔还惨,起码猪油仔手底下管着三间电影店了,他还在电影店里卖票、打杂工。   何定贤继续把剩下两个伙计的薪水发完,心情也变得冷静理智。   港岛这座城市里目前总共两百多万人口,近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知名人物,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商政两界都凑在一起,他们现在有些还在创业,有些还在底层挣扎,有些甚至朝不保夕,撞见一些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根本没必要过份在意。   《论语·公冶长》:“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他现在要尊重的是头顶上司,当权大佬,可不是未来哪个老板,枭雄,这些人对他有用就用,没用就扔,反正发出去的薪水不养闲人,只为自己的利益去搏,叫他们办事把钱给足,互不相欠就好。   他来电影店发薪水不是要看谁,只是唯名与器,不可假人,事业正在草创时期,亲自发薪水才能培养手下伙计的忠心,不求兢兢业业,只要四平八稳就好。   也能避免被经理层架空。   例如猪油仔。   这是他抢银行分赃时期学会的道理,另外猪油仔还真是一个自带招募能力的怪才,用起来有点滑不溜秋的,用多了却越来越顺手。   “猪油仔,你是故意把他们请到店里上工吧?”六点钟收场片就要开始放映,伍世豪他们还需要上工干活,于是何定贤没有继续在电影店久留,坐上黄包车前往九龙塘的电影二号店,打算去给二号店的员工发粮。   他坐在黄包车上问向同路的猪油仔,猪油仔穿着T恤衫,笑呵呵的承认:“是啊,贤哥。”   “我听说有两个猛人在码头干掉贵利东,让你连开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心里就觉得这两人是个绝对不能放过的人才,既然你是差人不好招揽,我就可以用电影店的生意替你招揽,将来你要用人的时候不会缺打仔,出来行,势单力孤很惨的。”猪油仔说笑道:“我这个人心宽体胖,手短脚矮,打不到人,很害怕!”   何定贤嗤笑道:“你凭什么让他们听话?”   猪油仔大笑道:“我给他们饭吃嘛!他们不想饿死就要替我办事!”   “而且码头上做事的十五个人,就活着回来八个,我剔除掉其中不是潮汕籍的三个人,在里面也就招了五个人,店铺里其余伙计都是在石硖尾招来的同乡人。”   “他们几乎都是刚逃难的新移民,干什么都没门路,要么去码头上卖苦力,要么去给人当杀手,还不甘心被码头上的社团抽水,得罪了放筹的酬捞,被人揍了不说,还上不到工。”   “说句难听的,拉车都轮不到他们!”   倪坤竖起了耳朵。   猪油仔语气带着讥讽:“要不是潮义勇的人看他们是同乡,早就被人给斩死了,其它码头自然也不会收他,最终沦落到去工会给人当‘人头’替罪,替一次关三五天,拿五十块港币,干了几次被人给阴了,拿五十块给他们兄弟去顶死罪,答应来保释他的人直接跑了,上回要不是你出面,伍氏兄弟那条命就算完玩了。” 第19章 贫穷牢笼   “所以,伍氏兄弟欠你一条命,上次帮你斩人是应该的,你又给了一千多的酬金,我觉得这两个人可以放心用。”   “何况伍氏兄弟之前都没有干什么恶事,是被人坑进牢房里顶死之后,才变得敢搏命有凶性。”   “我觉得目前收来的兄弟也都靠得住。”猪油仔道。   另外伍世豪在跌打馆养伤的时候,猪油仔就经常前去探望,还付了医药费,对伍世豪有些了解。   不然伍世豪也不会跟他来卖电影票,现在卖电影票对于他而言还算是项好工作,两兄弟都非常珍惜这份工。   何定贤也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想立个字号?”   “别搞笑了!”   猪油仔大声喊道:“我是跟差人混的怎么可能立字号,有职业经理人不当去当古惑仔啊?”   “将来贤哥要是高升了,我还能去做你的收租捞呢。”猪油仔脸上带着谄笑:“对唔对呀,贤哥?”   何定贤摇摇头:“华探长才有资格配收租佬,我还远着呢,不过确实可以给我当职业经理人。”   “你有这个才华。”他肯定了猪油仔的能力,猪油仔也发出得意的笑声:“嘿嘿嘿,谢谢贤哥。”   “我收伍氏兄弟那批人进电影店,只是害怕有其它人踩过来,关键时候有人可以顶上去。”   “毕竟,你不可能日夜守在电影店门口,电影店也越开越多,我怕有人眼馋生意来搞事。”   何定贤点点头:“上次蔡长官的话你也听到了,防一手确实可以,不过别带阿豪他们走歪路。”   “我们不是混社团的。”   猪油仔点头道:“我知,没人会放着阔佬不做,去做烂泥里的矮骡子,对了,贤哥什么时候给我加薪啊?”   何定贤露出一幅拿他没有办法的表情摇摇头说道:“等店开进油麻地的时候,涨你两百块薪水。”   “谢谢贤哥!”   猪油仔受宠若惊的喊道。   倪坤拉车更卖力了。   猪油仔最后问道:“我看伍氏兄弟两个人敢打敢拼,是不是特意培养一下?说不定将来能有个惊喜。”   何定贤一边走下黄包车,一边摇摇头:“用不着,够巴比的人自己会站起来,站不起来的都是扑街!”   真正的猛人不需要人帮。   他没必要特意施恩给伍氏兄弟,谁也不知伍氏兄弟是怎么样的人,如果是养出一条白眼狼岂不是更亏本。   他帮人之前需要先看到对方的价值,可以是过硬的人品,可以是天赋,也可以是够硬的业务能力……   总之,他没有给别人施恩的习惯,有才能的人更不喜欢欠人恩情,真想打算拉拢、提携某个人也得等对方站出来以后再扶一把。   “明白了,贤哥。”   猪油仔应道。   倪坤擦着汗,侧目看着两人前后进入电影店,暗暗也把那句话记在心里。   何定贤又将九龙塘分店的员工薪水发完,最后再坐车前往深水埗的第三间电影店,把店里十二个伙计全都见了一面,亲手发完薪水,晚上八点多,明月高悬时分,坐着黄包车回到石硖尾的木屋里。   他见倪坤放下车喘的厉害,叫老妈端了一杯水出来,等倪坤把水喝完才掏出两张十块的港币递上前去:“辛苦了,阿坤。”   “应该的,何长官。”倪坤接过二十元港币脸上露出笑容,彭玲珊见后生仔为生活奔波劳碌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心,没有把儿子给的钱拿回来。   目前九龙黄包车跑一躺的价格在一到三元之间,最高的价格也不超过三元,不过晚上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路程,付二十元车金并不过分,出手不算很大方,可刚好符合两人的身份地位。   平日倪坤一个人接车的时候,每天最多赚十几元港币,还要给社团上交一部分,一个月累死累活不超一百五十块,低的时候可能就几十块。   一个晚上就能赚二十块,要是每天都能收入二十块,一个月可就是六百块,可惜何定贤也不会每天都去发薪水,大概加起来一个月车金就三百块左右,普通差人的每月收入就在这个人档次,一般警察还真叫不起车。   再加上休息时间的私货,倪坤一个月收入能比以前翻一倍,他肯定是心满意足的。   晚上。   何定贤上床睡觉之后,看见天花板上的纯生态木板,甚至连毛刺都没有摸光滑,脑海里想到石硖尾的一万余间木屋,每一间木屋间距不到两米,分布的几个屋村间隔不到几十米,要是发生大火该怎么办。   最近的消防署在旺角地带,开车赶过来都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时间足够把石硖尾烧成一座火城,没记错石硖尾屋村能够被港府拆除安置的原因,就是因为发生了极度恶劣的火灾,直接波及了上万座木屋,产生十万余灾民,造成一千多人在大火中死亡,还有近两千人因踩踏、凶杀死亡或失踪、走失。   没有监控的年代,大火就意味着失去秩序,出现最大的恶,在没有手机的时代,走失就再难相见,再见时不知何方。   港府的视而不见又让石硖尾屋村的百姓用不上电力,只能使用最便宜的“火水”、“香烛”,不仅容易把人的眼睛熏瞎,也极易造成火灾。   贫穷是一个牢笼。   总锁住贫穷的人,让人走不出去。   何定贤想到这些忽然开口朝隔壁屋喊道:“老母,下个月带你搬家!”   根本谈不上隔音的房屋里头,传来母亲彭玲珊的怒骂:“搬哪里去?这可是我跟你老豆一根一根在山上砍木头盖起来的屋!”   何定贤道:“起码搬到一个有电灯的地方!”   良久,黑暗中传来回应:“扑街仔,有本事了……”   一个月后,何定贤与母亲在屋村街坊们羡慕的眼神下搬出了木屋,住进油麻地上海街的一间楼房内,由于手头宽裕不少,加上有认识的人打着,直接就租了一间七百呎的大两房,现在贤哥也算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先前的木屋由于没人居住就送给街坊菜嫂了。   石硖尾屋村都是没有房契的违章搭建,在没有被烧光安置前都是卖不出价格的,只有最穷的人才会住在里面。 第20章 对手   何定贤在乔迁新居之后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看报纸,晚上下班在客厅里头用电灯照明看报纸。   这是上世纪的奢侈。   报纸上可能有政界新闻,商业消息,也会有楼风信息,风月评论,总之非常精彩。   要是能买一台收音机就好了。   事业发展阶段,每一笔钱都有开支,花几百块买一台收音机可真是舍不得。   清晨。   何定贤来到油麻地就听见门岗军装的问候:“贤哥,早上好。”   “早上好。”   何定贤点点头。   他在油麻地差馆已经是一位名人,起码在军装警中小有地位,就连军装组长,便衣探员都会卖几分面子,伴随着电影店生意越做越大,花腰贤的名气也在九龙区渐渐传开。   当初做掉贵利东只能证明他够狠,后来把电影店给做起来,慢慢才证明他有脑子,大家也更喜欢跟有前途的人做朋友。   何定贤一路走到二楼的警长办公室门口,抬手敲开了军装警长的门:“哒哒哒。”   “请进。”   陈立抬起头来就看见何定贤把门关好,在门口立正敬礼:“长官!”   “阿贤啊,来,饮茶。”陈立笑着招招手,让他坐到面前的椅子上,起身冲了杯茶放在桌边。   何定贤接过茶水,笑着说道:“谢谢长官。”   “有什么事吗?”陈立靠着椅子问道。   “晚上油麻地第三间电影店即将开业,希望能请长官莅临现场,有长官替电影店剪彩一定大涨风头。”何定贤嘴里就像抹了蜜似的,陈立也不好拒绝,只是道:“这是你第七间电影店了吧?”   何定贤笑着道:“第五间,第五间。”   “臭小子。”   陈立指着他笑骂一句:“行吧,我晚上会跟曾探长一起去替你撑场面。”   何定贤眼神颇为惊喜:“曾探长也来?那我可太感激了,到时候一定请两位长官好好搓一顿。”   陈立笑着说道:“毕竟抽了你的烟嘛……我能白嫖你一整条好烟吗?以你的性格下一回还不得给我抽树叶子!”   何定贤笑呵呵道:“陈长官开玩笑了,树叶子哪里能抽,起码给你整点大烟。”   “扑街仔,滚蛋吧!”陈立笑骂一声,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goodbye,sir!”   他把油麻地两间一元店送给陈立和曾少珂的好处现在体现出来了。   陈立与曾少珂同时出面,就代表油麻地警署的华人势力,潮汕帮警界部分对他的全力支持。   一旦出事可以百分百调动油麻地华人探警的力量,有可能撬动整个潮汕帮警界的资源。   而且他优先把油麻地庙街、广华街电影店送给两位上司的操作,起得了很好的效果。   他只拿最后开业的上海街电影店,一来上海街算是他管的地盘,黑白两道都要卖几分面子,电影店生意有保障,二来庙街、广华街油水更多,分给上司更显诚意,三来前两间店铺开业较早,一个月下来也已经体现出收益,真金白银的钱分到上司手里,上司才能感受到份量继而真正出手支持。   要不是曾少珂拿到了本月一万多港币的分红,未必会主动站出来替他撑场面,他跟曾探长可真谈不上有交情。   不过现在有共同利益,没交情也有交情了,曾探长可非常钟意他……   何定贤一个月以来的收益,大部分都投进电影店的扩张当中,其中油麻地两间是没有直接金钱回报的,里面就填进去了一万港币,主要资金是用来采购放映机和旧影盘,剩下一点则是座椅和人工开支,小部分收益搬了新居,缴纳了押金,买点家具就只够生活。   但,五间电影店在手每个月纯入六七万港币,踩进了油麻地这个“银行区”,第五间店铺收入预期极为可观,社会地位已经有了明显变化,生活也将越过越好。   傍晚,五点钟。   何定贤提前安排了五辆黄包车守在门口,见到身穿便衣的曾探长和穿着军装的陈警长一出门,抬手跟倪坤打了一个响指,倪坤马上招呼同行兄弟就拖着黄包车跑上前,低头弯腰说道:“长官好!”   何定贤热情的请曾少珂与陈立坐上车,随行的还有曾探长头马林茂与陈立的得力干将大蕉。   大焦早已经跟何定贤称兄道弟,林茂也对他和颜悦色,二人现在职位比他高一级,但看得出何定贤正在大受重用,同僚间自然很给面子,连曾探长也对何定贤的安排很满意,坐上车一起就朝上海街走去。   油麻地差馆到上海街步行就十几分钟路,可一班人走路出门与坐车出门是两种感觉,谁都喜欢更威风的派头。   猪油仔早在上海街的一元店候着,由于街道两旁都有店铺,一元店只能开在街尾的一块空地上。   这年头油麻地就算是“银行区”也保留着乡镇气息,许多空地没人盖楼可以拿来利用,港岛只有中环地区有了真正的城市氛围,盖起了十几层的大厦,还有最著名的百乐门夜总会,未来寸土寸金的油尖旺现在还是刚刚开发,汇集了一大批穷人,并没有吸引到大地产的目光,现在圈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何定贤将来一定要把每一个开电影店的地盘都买下!   这时曾少珂、陈立等人的黄包车刚刚停下,猪油仔就带着新招的四个帮工举起竹竿,噼里啪啦,放起热闹的鞭炮,吸引不少路人的围观。   何定贤有点不好意思的捂住耳朵,站在曾少珂、陈立身旁笑道:“唔好意思啊,长官,店里的人擅作主张。”   曾少珂开心的甩了甩手:“没关系,新店开张讨个好彩头,热闹点好。”   “感谢曾探长,陈警长与诸位长官大驾光临,请各位里面请。”猪油仔适时地上前热情招呼,一张憨厚可爱的肥脸非常讨喜。   同时,石硖尾,首间一元电影店。   伍世豪带着人正在打扫卫生,摆放座椅,伍世杰则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卖电影票,手上一百张票已经卖出去三十多张。   客人们在旁边的摊位上三三两两聚着,有人食云吞,有人食车仔面,一伙人马忽然拉着板车来到对面的空地上竖起招牌。 第21章 动手   伍世杰叼着一根烟收起电影票,直勾勾盯着对面人马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心生恶气。   伍世豪带着两名帮工走上前来,冷声说道:“阿杰,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来抢生意的。”   伍世杰语气不善的出声答道。   这时对面人马已经把电影棚的架子搭好,还有人扛出了放映机和一箱影盘,好事的客人们已经围了上去。   两间电影店开在一起,相距不到二十米,抢生意的意图昭然若揭,路人们都看得出来。   伍世豪皱起眉头说道:“辛楷,你马上搭黄包车去给老板报信,今天老板跟猪油哥在上海街庆祝新店开张。”   “知道了,豪哥。”电影店一名员工点头应许,折身就跑向外边的路口,伍世豪在码头上的表现早已折服那帮烂仔,在电影店员工里较有话语权,一般吩咐的事都没人会拒绝。   伍世杰则道:“豪哥,我们点办?”   “先照常开工,我等会去探探口风。”伍世豪点起一支香烟,眼神瞥向兄弟,隐晦的打出一个手势,伍世杰当即心灵神会,回到影店的工具箱里翻出几张刀片。   这年头只要是摆街头生意的,摊子里都会藏几件利器,无它,自保而已。   你不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犯你,就算差人、社团惹不起,但抓着一把刀谈事情都能干脆点,逼急了也要有血溅三尺的匹夫之勇,否则连一口饭都吃不到。   动荡的年代是没有安稳饭的,想捧饭碗住就要扎夺食的嘴!   伍氏兄弟和码头上的烂仔们对电影店的工作很满意,也对何老板心里有些许的感激之情,他们是乐意为何老板守住影店生意的。   既然老板跟他们讲同乡情谊,他们就不能让别人踩头上拉屎,潮汕人天生就是这样混的。   邱德更站在邱氏一元电影内忙碌的调整放映机,五名帮工正在摆放桌椅,九龙塘便衣探目赵志远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三个扣,露出一条大金链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   邱德更见到对面的一元电影里有人大步正在走来,心情颇为忐忑的说道:“赵长官,明目张胆把店开在别人旁边抢生意会不会不太好啊?”   赵志远作为九龙塘警署华探长赵玉堂的表弟,在九龙塘一向是嚣扬跋扈的性格,当即甩了甩手道:“怕他个鸟!今天我们踩过来就是要直接告诉花腰贤,九龙塘的地盘没他的份,既然不肯分我大佬帐,那就滚出九龙塘,乖乖回他的油麻地。”   现在邱德更远不是将来的远东集团主席,只是在香港初出茅庐的商界新人,见到石硖尾有一元电影店赚钱,立即就觉得是一门好生意,马上与妻子决定把洗盘子存来的五千块钱投进一元电影店的生意。   他与妻子二人在五年前从内地逃港至九龙,日夜都蹲在餐厅里擦盘子,省吃俭用,一年到头都不会休息,自从见到“没身份的难民”,“有身份证的新移民”以及“老港人”做同样的事情却是三种薪水以后,马上就下定决心不要给人打工,后来凭借着在上海经营戏院的经历,找到一份给人放幻灯的工作,略微改善了生活。   不过,邱德更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嫩雏,他由于出生在一个小商贩家庭中,自小就很懂经营,虽然家贫让他十五岁时就在上海的“大光明电影院”打工,只有初中辍学的学历。   但那可是远东第一家电影院!   他后来还攒下一笔钱,还租了上海“大都会电影院”的一家影厅,承包经营,可惜,由于战乱损失惨重,在一贫如洗的情况下逃来港岛。   所以,他有胆量,有眼光,也有能力把电影店搞好,事实上,他确实是通过电影院生意起家,后来还成为新界的“院线大王”,被誉为“白手起家的上沪佬”。   这时上沪佬便点头答应:“有赵长官坐镇等会肯定没事了,阿弟仔,大声点卖票。”   “知道了,老板。”一名帮工喊道,赵志远则露出得意的表情,他和他表哥赵探长祖籍都是宁波人,小时候还是在宁波长大,同时邱德更与妻子裘金兰祖籍也是宁波人,九龙塘华探长赵玉堂在得到消息之后,主动上门跟邱德更谈合作,在上沪长大的邱德更深知地头蛇的厉害,更知道生意想做起来需要官面人物撑腰。   邱德更当即跟赵玉堂一拍即合,答应把旗下电影店的红利全部分赵玉堂一半,赵玉堂则替他拿下整个九龙塘区的所有生意,还承诺把九龙塘区的生意拿下以后,将他介绍给总华探长刘福认识,要是做刘福的门生,将来整个东莞帮的地盘随他开店。   因此,一个月内邱德更就开办了三间电影店,一间在九龙塘罗福道,两间开设在黄大仙区,黄大仙区目前也属于九龙塘差馆管辖,开到石硖尾的是第四间店铺,也是正式告诉何定贤,九龙塘的地盘他混不下去了!   赵志远见到伍世豪上门也站了起来,右手不自觉搭住腰袋上的枪,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伍世豪则向迎上来的邱德更打了个招呼:“老板,这里的生意有人做了。”   邱德更乐呵呵的挂着一张笑脸抽出支烟递上,客气的道:“兄弟,我只是把店开在旁边,也没碍着你路,麻烦给个面子,一起发财。”   伍世豪冷冷的抬手推开香烟,眼睛瞄向背后的赵志远,出声喊道:“电影店不是卖花篮的,没有把店开在一起的道理,我见你的票价也是一元钱,不见得能抢过生意,要不然你卖我一个面子吧?”   赵志远发出一声嗤笑,毫不掩饰的撩开衣角,露出一把黑色枪柄,破口大骂:“你TM算老几配得上我卖面子,滚!”   “不然把你脑袋穿一个孔,想走都走不了了!”   伍世豪攥起拳头,目露凶光,压低着声音:“长官,港岛不是就你一个人有枪。”   赵志远笑了:“叫你背后拿枪的站出来!一个花腰仔而已,哪里够资格配枪!今天我就在这里维护社会治安,看看谁敢动手!”   话音未落,四周就有十几个社团马仔抄起家伙,虎视眈眈的盯着伍世豪,一个个都是东英社的人马,光看气势就是见过血的人物。   便衣探目也是个有身份的江湖人,需要找事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吩咐一句话,同为东莞帮的东英社就会帮忙做事。   这间三流社团不仅搭不上真正的大老板,就连一个华探目都不敢得罪,赵志远站在这里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谁动手谁就得着被抓进差馆,根本挑不出一点违法的地方,纵使是伍世豪也得忍下一口恶气。   可伍世豪在一声不吭的转身之后,却对伍世杰打出一个手持:“阿杰,动手!” 第22章 劈他!   “大佬,他们人比我们多,靠山比我们强,手上还有枪啊!”伍世杰拉住大哥的袖口,脸色焦急的力劝,若是对方只有一把枪,或者只有十几个人打仔,他还敢冲上去拼一拼,就算死也能带走几个,可对方百分之百占着优势,凭借店里三个人上去简直是找死。   伍世豪却挣脱手掌,用力抓住桌面的刀:“上次进差馆的时候,我们兄弟两人差点一起死掉,当时我就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被人欺负,所以,这辈子我可以死着,就是不能给人看低。”   “有枪又点样?我们三个人冲进十几个人里面,他的枪很难打准我们,何况我们也有十个人!”   伍世杰眼神瞥向旁边的摊位上,夜宵摊背后帮工加老板,七个人有男有女,全部都把眼神望了过来。   伍世杰不敢相信:“豪哥,他们怎么会答应……”   伍世豪冷笑一声:“有白给他们饭吃的地方吗?猪油哥免掉他们抽水,就是希望他们帮忙,我平时也会喊大家一起喝酒,要是何老板的店被人端了,他们的饭碗也就没了。”   “要找一个地方吃饱饭可不容易,谁敢出来砸饭碗,七十岁的阿婆都敢抬刀斩人。”   原来他们也有一搏的本钱。   “劈他!”   伍世豪一转头举起刀片怒吼一记,毫不犹豫的冲过影店门口,持刀奔向前方的目标。   “劈他!”   伍世杰、蒋彦红咬咬牙都持刀跟上,夜宵摊的摊主、帮工们也掀开抹布,抽出一把把并不光亮的武器。   他们都是潮汕同乡人,否则也拿不到影店旁的摊位,想到有老板撑腰,有大佬带头,出来办事的底气都足。   尽管他们不知道背后的老板跟对方谁更有势力,但他们知道护住饭碗,撑住同乡就足够!   便衣探目赵志远见状吓了一大跳,抽出手里的武器,牙齿缝里崩出一句话:“找死!”   在他举枪之前东英社的红棍“大彪”带着人就已经持械冲了上去,虽然赵志远可以开枪击毙对方,但是一连击毙几个人也是麻烦,要是被对方的后台咬死不放就惨了。   就算花钱也得扒掉身上的皮。   赵志远也有可能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大彪”不能冒这个风险,毕竟赵玉堂是九龙塘的华探长,他得罪一个华探长就很难熬了,混差馆的多少要比混社团的威风些,华探长会卖龙头的面子,不见得卖他面子啊。   所以,赵志远可以嚣张跋扈,大彪还是得考虑周全主动顶上去,否则事情没办好,两头都落不着好。   赵志远在两方人马混战的时候更抓不准位置开枪,枪口左右挪动了一阵,气急败坏的放下了来。   “干!”   邱德更却没被眼前的场景吓坏,只是悄悄把放映机给收好,免得钱没赚到本还给人砸了。   何定贤,曾少珂,陈立五人一起坐着黄包车赶到现场时,两方人马已经在地上倒下八九个,剩下十个人绕着一片民屋追砍,没人傻会呆呆地站在空地上,倪坤先前还觉得拉车很幸苦,现在只觉得斩人才费力。   曾少珂穿着一件花衫坐在黄包车上,看见电影店门前混乱的场景,叼着一支烟就骂道:“丢雷老母,真当我们潮汕人是死的?”   他跳下黄包车撂开衬衫,拔出佩枪,毫不犹豫的指向天:“砰!砰!砰!”   赵志远眼神一直盯着追砍的人群,突然闻见枪声吓了一哆嗦,转过身就见到曾少珂、陈立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曾探长?”   赵志远装作惊讶的大声喊道,心里却并不意外。   因为,潮汕帮的人为何定贤出头早在意料之中,可九龙区华探长都是他们东莞人,油麻地差馆能撑何定贤多少?县官可不如现管。   曾少珂却走上前去:“阿远,老子在上海街放着鞭炮剪彩,你就在石硖尾给我搅事?”   “赵老四没有教你怎么当差吗!”   赵志远冷笑道:“矮子珂,九龙塘的事情可轮不到你们油麻地管,我在油麻地管理治安,需要你来教?”   陈立穿着军装上前就是一个巴掌:“啪!”   把赵志远打的满脸通红。   “你一个探目够资格狗叫吗!”   何定贤在旁静静看着两位上司出头的样子,抽出警棍一棍子劈向对方脑袋,直接就把人砸翻在地,就连陈立与曾少珂都眼皮一跳,侧目看他好似在讲:“华探长的表弟说砸头就砸头,直接冲着要命去啊?”   何定贤却用棍子指向地上捂头惨叫的人,冷声道:“敢骂我大佬,小心我杀了你!”   “你……”   赵志远低头看一眼手掌,指缝中全是鲜血,抬头却看见陈立与何定贤都冷冷盯着他,眼神里的杀气令他不敢再放狠话,那头追砍的兄弟们也已经偃旗息鼓,他们互相间没有私仇都是为背后老板做事,既然老板站出来对话,双方人马也都很干脆利落的收手。   何定贤看曾少珂外厉内茬的样子,就知道不可能依靠曾少珂真正解决掉赵志远的靠山。   “这一次是敲你的头,下一次是敲破你的头,衰仔,说话最好有分寸,长的尖嘴猴腮一看就是短命相!”他用手指着赵志远道。   赵志远眼见曾少珂、陈立摆明车马的要出头,何定贤更是悍匪做派,知道暂时不能他们硬拼,用手捂着额头伤口不再叫骂,只是拉来邱德更把店主摆在身前:“我这位同乡来石硖尾开店,既没有找麻烦,也没有犯规矩,对面的店铺二话不说就拿刀劈过来,曾探长,你来教教我怎么做?”   曾少珂扭头看了何定贤一眼,见到何定贤手上还是拿着警棍,继续说道:“大家都是出来行的,有些事情就不要打官腔,今天你新店开业,我也新店开业,互相卖一个面子,一起开张怎么样?”   赵志远露出狞笑:“好呀,一起开张。”   陈立搭住下属的肩膀:“阿贤,别人的地盘,忍一忍。”   何定贤一言不发就死盯着前方,赵志远也把目光转向他,不屑的放话道:“在石硖尾这个地方,我看你怎么开下去,保准叫你三天就关门歇业!”   “记住你今天打的这一棍,有机会一定叫你还!”   陈立揽着何定贤的肩膀替他撑腰道:“这一棍他是替我打的,要还来找我!阿贤,上车!”   陈立带着何定贤坐上黄包车,赵志远用手抵着额头的伤口,咧着牙讥讽道:“扑街仔还真勇,跟卖票的烂仔一样勇,啧。我还以为靠山是谁,原来就是一个穿衣服的,奴才中的奴才!”   何定贤深吸口气不怒反笑转身就要再干,陈立却紧紧扯住他衣服,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赵志远一眼:“别冲动!”   曾少珂充耳不闻的坐上车:“阿贤,不是我们不为你出头,是我们头顶有座山压着,别人的地盘插不上手,要是硬出头连油麻地的地盘都保不准。”   陈立也点头附和道:“如果曾探长的衣服被人扒了,油麻地肯定会换上东莞帮的人,到时候你在油麻地的生意也守不住,深水埗的生意都危险,你知道的,总华探长能够直接跟鬼佬提议一区华探长的任命,惹急了对方会出大事。”   “你一定要记住,遇见事情不要冲动,一定要冷静、要食脑!”   何定贤想起上辈子的遭遇深以为然,绝不向年轻人一样当耳旁风,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办的,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两位长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   陈立转头跟曾少珂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平静的潜笑,大焦与林茂心里却感叹人红是非多! 第23章 恶过古惑仔   何定贤跟长官陈立一起回到弥敦道的一间唐楼前,陈立正打算交待两句就回屋企时,猪油仔拿着一包黄油纸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贤哥,东西拿来了。”   “好。”何定贤接过黄油纸包裹的一万港币转手递给长官:“立哥,我想升职!”   陈立表情不变站在原地:“靠一个军装组长是打不过别个的!只会逞凶斗狠一辈子只能古惑仔,现在的局势可跟对黑心华不一样!”   何定贤笑笑:“总不能给人当泥捏,要想吃掉我,也得磕掉他一颗牙,我骨头就是这样硬!”   “哈哈哈!”陈立大笑出声,用手接过黄油纸包,一捏就知里面放的是港币,以常摸钱的手一量就知够一万:“我答应过你,随时拿一万港币出来就卖你一个军装组长,今天你既然拿出来肯定就要卖给你,规数收下了,明天调人马给你。”   军装组长管辖两到三条街道,一切正行偏门生意的收数工作,比仅负责一条上海街赌档的小军装要强上一大截。   手底下的人马也有十几个人,关键是能够打着军装组长的名号办事,每个人都要多卖一份面子。   军装警员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警察,每个人只卖你一个人的面子,你有名声就多敬一分。   军装组长却必是辖区警长的左膀右臂,走门办事代表军装警长的面子,动军装组长就是动辖区警长。   何定贤在意的不是手下多两条街地盘,而是在意陈立的态度,现在陈立信守诺言把军装警长卖给他,就代表答应他扛着军装组的名义办事,出什么事会出面扛。   前提是陈立扛得住,否则陈立也会把他作弃子,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有利益价值,如果机会很好陈立也会调动潮汕帮的资源。   “谢谢长官!”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陈立拍拍他肩膀把钱拿在手上摇一摇,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唐楼,刚刚猪油仔没有前往石硖尾就是到家里取钱,现在把钱送给陈立,眼神看向一旁:“贤哥,钱送出去了。”   “升职了。”   何定贤笑的很得意。   本来升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猪油仔却有点笑不出来,表情尴尬的道:“可军装组长打不过华探长啊!我听说晚上赵志远都站出来了,那可是华探长的表弟,军装组长怎么去拼?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其实贤哥,要不然我们撤出九龙塘的地盘好了,将来专心发展深水埗和油麻地也够赚钱。”猪油仔语气真是有点胆寒,他一个底层的难民能混上一碗饱饭吃就不容易,怎么敢去赌上一切去跟华探长拼。   他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已经是五间电影店的经理人。何定贤见状也没有怪罪猪油仔,因为猪油仔本身就是一个食脑的人,怎么把生意经营好是他的职责,怎么跟人搏命不归他管。   何定贤张开右臂搂住猪油仔的肩膀,在口袋里掏出支烟叼在嘴里,猪油仔便拿出火柴替他挫燃:“滋。”   “呼……”何定贤吐出一口白雾,轻拍猪油仔的短衫肩头轻声宽慰道:“身上的棍子拼不过枪,但做生意不止靠子弹,邱德更就算有赵玉堂撑腰又点样?如果他做生意破产了,赵玉堂会掏钱给他救回来吗?”   “现在九龙塘华探长、尖东华探长的人都在做一元店生意,这种正行生意就很惹警察眼热,普通社团根本插不上手,顶尖社团又盯着码头,看不上岸上的小生意。”这年头一流社团还是需要码头的地盘开工,有工才留得住兄弟,一元店赚的又没码头多,更给不了会员开工的机会,哪里会有社团想碰。   社团后来上岸干的工作也都是地产等劳动密集型行业,捞KTV,黄赌毒的都碍于社会形势变化。   “现在邱德更只在九龙塘开店,就代表尖东的生意插不上手,两个区的华探长在做同一桩生意做给谁看?”   猪油仔越想越心惊:“总华探长刘福?”   “是!”   “不管是争功还是暗斗,反正刘福都在居高临下看着,我们斗不过赵玉堂却能让赵玉堂输,一个输的人会有好下场吗?到时候先让他输,到时候再痛打落水狗。”何定贤说道:“或许我们就能赢呢?”   猪油仔咽咽唾沫:“但是就算赵玉堂倒霉也不代表我们的手能插进九龙塘,刘福公署就在九龙塘呢!”   “那可不一定,我上辈子就明白一句话,人生不是天注定,搏先!”何定贤和猪油仔讲的太明,丢掉烟蒂踩下一脚,顺势坐上黄包车说道:“去上海街找潮州邹,不能动手就用脑子,没脑子的我早死掉了,要成功就要吸取教训。”   “知道了,何老板。”倪坤抬起了车。   潮州邹坐在乌烟瘴气的赌档账房里,一只脚翘在木桌上靠着太师椅,穿着一件白褂子在用蒲扇扇风,直到马仔阿风带人进入的账房时候,他才把蒲扇放下站起身道:“何长官怎么大驾光临寒舍了?”   “阿风,今天何长官新店开业,封个利是给何长官,祝何长官生意兴隆。”他挥手把小弟赶走。   “知道了,大佬。”   何定贤面露自嘲道:“不用了,猪油仔现在正带着兄弟们去医馆看跌打,祝我生意兴隆过早了。”   潮州邹拱手恭维:“何长官有身手有脑子,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帮东莞人。”   “别说废话,我托你带的一批放映机呢?”何定贤说完,潮州邹就露出笑容:“全都已经在仓库了。”   “这批货可费了我好大功夫才拿到,在南洋新的放映机好买,旧的放映机可难。”   何定贤轻轻点头:“明天我让人把钱给你送来,把最好的那一批货送来。”   潮州邹眼神有点犹豫,迟疑的道:“这批放映机要是放到市场上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何长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当初何定贤托潮州邹走水路帮忙买一批二手放映机,目的是降低开设电影店的成本,随后又托潮州邹买了一批劣质放映机,劣质放映机基本上就只能放,不能看,存在各种丢画、灯光的问题,南洋院线市场比较成熟,报废的放映机只能在垃圾买到。   走水路来的东西是没有“新旧”之分,水货就是水货的价,所以其它一元店老板买的水货放映机,实际上就是二手放映机,价格比新货便宜很多,但每一台也要三千五百块,给走私商赚一笔。   潮州邹上回欠了何定贤一个人情,才会用“二手”的价格卖给他,收下一点辛苦费每台放映机两千五百块。   之后何定贤又来找潮州邹要他去国外淘一批报废的劣质货回来,现在打算干嘛用已经显而易见了。   何定贤上辈子干犯罪的事情就知道红火的人、红火的生意最容易被人盯上,怎么可能不对竞争对手留一招?   生意人在资源紧缺、市场潜力巨大的情况下,不可能放过一批低价抛售的器械。   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斗争也是在所难免……   何定贤满脸阴霾,瞪着潮州邹说道:“我已经被陈立长官提拔为军装组长,晚上曾探长、陈警长亲自替我去的石硖尾出头,如果龙争虎斗的话,我倒想看看谁是龙、谁是虫!”   “把货给我!”   潮州邹见他想要杀人的样子也不再相劝,拉开木桌抽屉取出一把老式的铁锁钥匙,将钥匙递给他道:“尖沙咀苗蒲野码头,把钥匙递给我们潮义勇的人,会有人带你提货。”   “走了!”何定贤夺过钥匙转身就快步出门,潮州邹则是咧了咧嘴:“差人恶过古惑仔,真是扑街的世道!” 第24章 卖货   何定贤到赌档门口就挥手招来黄包车,把钥匙交给倪坤道:“阿坤,我信你一次行不行?”   倪坤闻言面色惊愕,马上激动的点头道:“贤哥,我一定帮你做事!”   “好!”   何定贤现在身边也是没人可用,把事情交给钱伟善、大基等军装警察更有风险,还在底层挣扎的草莽或许就是要野一点,不仅什么势都要借,什么人也都要用。   “你带着钥匙到尖山嘴苗蒲码头,见到潮义勇的兄弟就把钥匙交给他,再带着一批货来中环找我。”   “我现在坐船去中环。”这批货既不违规,也不犯法,虽然作用很大,但是经济成本低,冒险用倪坤一次也不坏。   倪坤则接过钥匙重重点头:“好!”   “到中环就在码头等着,会有人去接你的。”何定贤交代一句,挥手在路边又招了一辆黄包车,坐上时倪坤问道:“老板,货多不多?”   “叫几个你信得过的兄弟一起拉。”何定贤取出十张十元港币交到倪坤手上:“跟他们说办完事还有钱拿。”   倪坤答应道:“老板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晚上,中环戏院的张经理已经收工回家,正在炮台山附近的出租房里准备食晚餐。   作为十年前来到港岛生活的上沪人,张经理早已经习惯在港岛的生活,好不容易凭借在“大都会”戏院的工作经历应聘上邵氏父子影院的戏场经理,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港岛区买上一间房子。   港岛中区现在的房价每呎不到一百块,一间八百呎的两居室售价五万起,看起来便宜可结合现在的收入想要在港岛买一间房也不容易。   特别是,这两年港岛又涌入百万难民,进一步炒高了房价,未来楼价高涨已经可以预见。   张经理本来已经相中铜锣湾一套六万块的房子,没想到,房东临时涨价一万块,手里的资金又缺了一截。   这一万块全家人起码需要攒五年,到时候楼价会不会又涨了?张经理心里没有底,所以近期正在想方设法的搞钱……   这时何定贤正站在房间门口拿着一张名片,对照着面前的门牌地址。   通讯不便的年代,名片上都会印下住址方便联系,家用电话则是大老板的配置,普通人经理人根本没有。   他风尘仆仆的乘轮渡赶到北角,又坐车来到偏僻的炮台山,是真没想到月收入两百多的戏院经理会住在一间郊区民房,不过,这更加相信合作的成功。   张海洋听见敲门声把房门打开时又见到一身熟悉的军装制服,眼神非常讶异的说道:“何警官?我手上可没有放映机可以卖给你了。”   何定贤笑容不变把名片收回上衣口袋:“张经理,我今天是来找你谈放映机的生意,但不是找你买放映机,而是想卖一批放映机给你。”   张海洋面露疑惑:“何先生,据我所知,你在九龙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不是没有在中环开店,说不定我都要因为你倒霉,现在要卖回一批放映机给我?”   “开玩笑吧!”他可没那么容易相信生意人,何定贤则面不改色的讲道:“在九龙的生意遇到一些麻烦,能不能请进讲?”   “请进。”张海洋侧身让出一个空档,转身朝老婆喊道:“阿媛,有朋友上门,泡杯热茶。”   他把门关上的时候又说道:“不好意思,我妻子正在煮饭,戏院平时比较晚下班。”   正规戏院早晚都有影片卖座,作为经理除了节假日与热片上映等特殊时期,肯定都是在白天值班,晚上的活交给手下干。   何定贤进屋坐到一张椅子上,接过茶杯,单刀直入的讲道:“我在九龙区的生意被一位华探长看中,对方见我是警察的面子上没有赶绝,但是要我自己退出一元店的竞争。”   “我一个普通的军装警察肯定争不过华探长,打算把手上的一元店关门,再把放映机折价卖回给你,一台放映机一千五块,一共有十六台。”   张海洋没被何定贤凄惨的遭遇所蒙蔽,在港岛大鱼吃小鱼太正常,一个军装警察斗不过华探长是常事,斗过才是见了鬼,他只是喝了口茶,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器。”   何定贤苦笑的摇摇头:“先前托社团的朋友走水进来,一台成本价都在两千五百块,谁想到生意这么快就没得做。”   “你不卖给其它同行吗?”张海洋刨根问底,何定贤却摇摇头:“他们仗势欺人,一千五百块都不肯出。”   “好不给面子。”张海洋摇摇头,故作试探的问道:“你也知道一元电影店现在的生意有多火热,要不是九龙的地盘都有主,中环又没人喜欢看老电影,邵老板都想去插上一脚。”   “之前无人问津的二手放映机现在都成紧俏货,你让我赚钱,我是不是得记你一个人情?”   何定贤长叹口气:“在商言商,一千五百块一台,钱货两清,欠什么人情?只是机器多多少少有点老旧了。”   “没有大问题吧?”张海洋扬起眉头放低茶杯,何定贤摇摇头:“肯定能开机放画,二手货不就这样子喽,没有其它大问题,要是有大问题来找我!”   张海洋大概也明白是一批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没有大问题就好,沉吟良久还是咬咬牙,一拍大腿讲道:“去哪里提货?”   这一单生意要是做成正好凑好买房子的钱,有一些风险也值得搏搏。何况,他虽然是上沪长大的沪字旗,但祖籍也是宁波人,否则不会在邵氏院线获得重用。   今年,邵氏院线的当家人可刚当选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跟港岛几间开咸湿画报的宁波社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邵氏不让女艺人去拍海报,宁波社团的咸湿佬就全要喝西北风。   反正收一批倒闭店铺的二手设备,转卖给正在扩张中的新店,就算有些设备有问题也出不了什么事……   起码,邵氏院线和宁波商会的牌子罩得住,九龙几个乡巴佬只能吃哑巴亏,除非将来不想来邵氏买片。   何定贤则是在第一次见到张经理的时候,便探出对方是宁波人的身份,深深记在脑海之中,必有大用。   这时他见鱼儿上钩变得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情算钱:“半个小时后,北角码头,先付钱再说。” 第25章 人命有价   张海洋在衣柜里点出两万四千块港币,叠成一摞送到何定贤面前:“两万四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爽快!”何定贤打算接过港币,张海洋却把钱收了回去,盯着他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应该的。”何定贤也不恼怒,露出微笑。   张海洋在门背后拿起一件西装外套,把外套披在身上再把钱塞进口袋,扭头跟老婆交待:“出去谈一笔生意再回来,你同孩子先吃饭。”   何定贤向秀气的张夫人点头致意,便跟着张海洋一起离开家门,叫了黄包车往北角赶去。   北角码头。   张海洋单手插袋站在岸边,目光眺望海面:“这艘轮渡上没有货生意就取消。”   “没问题。”   何定贤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班船,除非中途遇见什么事……果然小轮渡一抵达码头泊位,一个肩挂汗巾,长相刚毅的年轻人就跑下船头,快步赶向岸边的两个人鞠躬点头道:“何老板!”   “这位是邵氏戏院的张经理,把货交给他就可以了。”何定贤出声说道,倪坤当即答应:“好,马上来。”   他回头向船上吹了一个口哨,五名把汗巾裹在额头,皮肤黝黑的车夫就开始搬运纸箱,一个个纸箱在船尾搬到船头,每个纸箱都封着一台旧式放映机,里面甚至还包着泡沫。   何定贤等到货物都罗列整齐以后,让人把纸箱一个个打开,接着给车夫们分上一支烟。   “呼!”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口气一口吐出口白雾,让海风吹散烟味,出声询问道:“张经理要不要验验货?”   张海洋轻笑道:“呵,把货摆在码头上怎么验?不过我看纸箱跟泡沫都是英文标签,看来是海外原装进口货,信你一次,要是机器有问题,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他在箱子前都绕过一圈,确定过是老品牌的正版货,把两万四千港币交到卖家手里。   何定贤接过厚厚的一摞港币,先到先前刚送一万港币出去,转眼又把一万港币赚回来了。   “把这些车夫给我留下,替我把货送到戏院仓库。”放映机肯定是要在戏院售卖更有保证。   别人看你从家里地下室搬出来,跟看在影院仓库搬出来就是两种感觉,就算在影院仓库里吃灰也是件宝。   很多商品是要讲究售卖环境的。   何定贤却摇摇头:“我的兄弟奔波劳累了很久,码头旁边就有车夫可以叫,要不要帮你来叫?”   要是一路把货给送到院线仓库,路上出事情是要负责的,九龙车夫对中环也不熟路。   张经理闻言摇摇头:“算了,何老板再见。”   他侧目看了何定贤一眼,何定贤露出微笑:“有机会再合作。”   何定贤没有等张海洋把货运走,带着倪坤等人重新坐上轮渡,等到轮渡发船时十几台放映机才被人接走,精打细算的张经理就连车费都要抠抠索索,何定贤坐在船上则掏出五张二十元的港币拿给倪坤当小费:“你们帮我做事有功劳,拿去给兄弟们分分。”   倪坤却焦急的摆手拒绝:“何老板,你让我们跟着你做事是看重我们,先前车金已经给的够足了,这笔钱绝对不能再拿。”   旁边五个有所意动的车夫也连连摇头:“不用了,车金给过了。”   何定贤却笑道:“我掏出来的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要是觉得车金够等会就把钱丢进海里,总之钱我要给你,收下怎么办自己决定。”   “这……”车夫们眼神来回交换,倪坤拗不过,受宠若惊的用双手接过钞票,连连鞠躬:“谢谢何老板,谢谢老板……”   他把钱给兄弟们一人一张分掉,唯独少给自己那一张,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海面吹拂着面庞,微微眯着眼睛,却把倪坤的做法看得一清二楚。   “不错。”   何定贤回到上海街的出租房后,表现的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管猪油仔怎么问都严守口风,一字不漏。   吃完晚饭,得闲还往天后街的医馆走了一趟,给受伤的八名兄弟一人封了一个红包,每个红包足有一千块港币。   伍世杰捏着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回头看向大佬伍世豪,只见伍世豪沉着张脸,收下红包道:“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伍世杰等人都跟着道谢。   这个份量的红包很大方了。   而且出手的十个同乡个个带伤,个个都要花钱,当场有两个人被斩死,照例是要付两个人安家费的。   当然,何定贤没有出手策划,下令他们出手,脸皮厚点可以赖掉这笔钱,不好意思也可以少给一点,完全按市价给安家费绝对算个好老板!   何况还额外付了医药费,不过刚刚有财神爷送钱,把医药费也赚了,不心疼。   “怎么,嫌钱少?”何定贤见伍世豪一直黑着张脸,不禁疑惑地道。伍世豪却摇摇头:“不是,只可惜没把那个带枪的差人做掉。”   “呵呵,你要是做掉他,我就不能谢你了。”何定贤盯着他道:“反而得把你抓起来。”   伍世豪无所谓道:“我不在意自己怎么死的,只在意自己怎么活,那个差人打心底里看不起我。”   何定贤长叹口气:“害,别人可是华探长的表弟,看不起所有比华探长官低的人,不是针对你,也包括我!”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想的,三个人都敢冲上去跟东莞帮十几个人开片。”   伍世豪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们有十个人!而且东莞帮又怎么样,能不能打要打过才知。”   “够巴闭!”何定贤竖起大拇指:“你放心,死掉的两个人,每个人都有两千块安家费。”   “唔好意思,人命就是这个价,我给不了更多。”   伍世豪眼神复杂,手臂夹着木板,指尖叼着支烟,重重点头:“我懂的,港岛华人命贱,就这个价。”   “人命是贵还是贱,不是生来注定的,活出价值就会赢。”何定贤搓着一支火柴凑上前给他点着,挥挥手将火柴吹掉又说:“比如你在我心里就涨价了!”   “往后五间电影店的兄弟都归你管,电影店周围的地盘全给兄弟家人开工,猪油仔只负责账目掌数,一个月两百块工钱,升你做副经理!”   “点样?”他笑道。   伍世豪还没有反应,伍世杰就先跳了起来连连鞠躬喊道:“谢谢何老板,谢谢何老板。”   伍世豪眼里先是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惊讶,旋即又露出得到提拔的感激,点点头道:“多谢老板。”   他知道自己又多欠了何定贤一点。   “千里马难遇伯乐,英雄难逢明主”,猪油仔看着伍世豪的样子,心头涌现出敬佩:“未想到,他真能自己站出来!” 第26章 同乡情谊   近期市面很快就流传出邵氏戏院有一批在“南洋”淘汰下来的放映机,由邵氏兄弟公司运回港岛进行处理,邵氏兄弟是南洋著名的院线大王,又跟邵氏父子是家族产业,把一批过时的器械送回港岛很合理。   九龙区“一元电影店”的生意正如火如荼,旧式放映机在港岛处理会比在南洋处理更有价值。   邱德更作为在九龙塘发展一元电影的宁波人,一直都很关注同行同乡的邵氏公司,与邵氏几间戏院的经理都有交情。   他心里生意人的本能早就察觉到,细心关照邵氏公司或许会有发财的机会,事实上,他也是在邵氏公司身上学到院线的理念……   他通过铜锣湾戏院的“安经理”联系到张海洋,得知张海洋手上有一批货以后,更加热切的想要吃下这批放映机。   上次赵志远在跟曾少珂、陈立、花腰贤的对峙中大占上风,可以预见,花腰贤的场子在石硖尾撑不了多久,接下来石硖尾要再开两间分店,紧接着就是深水埗的生意。   虽然深水埗的华探长是潮汕人,但是花腰贤自己撑不住的话,蔡探长也要卖东莞帮一份薄面。   到时再许诺一定利益,拿出刘福的金字招牌压人,成功的几率很大。   最后还可以去尖东同张景荣的抢地盘,再继续抢进油麻地,赵玉堂跟他的目标是打到九龙区清一色,先把九龙区的电影店都吃下。   到时赵玉堂就会有足够的钱孝敬鬼佬、长官,或许将成为下一任总华探长。   港岛警队中的位置有限,鬼佬却忙着捞钱,所以官帽换的很快,任期也很短,目前一任总华探长任期为五年。   历史上四十几岁退休的华探长并不少见,五十出头退休更是常事,就算已退休的首任总华探长“姚木”也不过才五十二岁。   真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却要赋闲养老,不得不说是件郁闷的事,总之是为要后辈腾位置嘛。   像赵玉堂已经四十多岁的华探长,现在不忙着筹备献金,什么时候开始筹钱?   靠东莞帮大老板们丢钱来捧得靠运气,一不小心得罪谁还要倒霉,如果能靠自己揾钱上位腰杆子就硬很多了。   还不用看人脸色!   不得不说,赵玉堂是一个富有城府的人,竟然想跟“花腰贤”一般自力更生,可惜,他还是不懂得经营,要靠别人打理生意,注定在商业上不会有所作为。   邱德更则是一路要跟赵玉堂走到底,已经盘算着吃下整个九龙区的一元店生意,过几年再拿赚到钱的把地皮买下来开工,将来在九龙、新界建出一整条院线做“乡村电影大王”。   他的商业眼光已经看出,有大批用地尚未开发,涌入大批移民的九龙、新界之潜力。   张海洋在见到邱德更以后,却推诿道:“唔好意思,邱老板,邵氏公司没有退下来的放映机。”   铜锣湾,西翠茶餐厅里,邱德更在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压在桌面送上前去:“张经理,同乡们都话你最有办法,最有货,就连何定贤的第一台机器也跟你买,这点心意先收下。”   “不管有没有机器,我都想同你交个朋友,如果真有机器还请一定卖给我,价格好商量。”   “我现在是跟九龙塘的赵探长做事,整个九龙区的生意都要扩张,急需一批放映机上画,要是脚步慢了被别人抢先,恐怕一些地盘都拿不下了。”   张海洋忍不住动手拿起信封,稍稍一捏就知道是小几百块,心里其实是嫌少的,但挨不住冤大头抢着上门送钱,只得装作小心谨慎的样子,看看窗外,收进口袋,凑上脑袋悄声道:“邱老板,既然有九龙塘的华探长关照,还有谁敢跟你抢生意?”   “尖东的华探长,同赵探长一起混的,一家人不好做事。”邱德更没有再提何定贤,以生意人的眼光看何定贤都已经输了,何况是在赵志远,曾少珂眼中……   但他也没讲赵玉堂跟张景荣是竞争关系,两个人都在刘福手下有身份、地位,正在拼命竞争下一任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   张景荣由于正统的东莞人,更受东莞商会的支持,近乎是东莞帮在警界的二号人物,不像靠过去的赵玉堂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靠着功劳,忠心和能力在刘福手下有地位,在东莞商会中根本没几个大老板认识他。   所以,赵玉堂才更加看重电影店的生意,把电影店当成翻身仗来打。   张海洋见邱德更没有提何定贤,便认为何定贤真的输得干净,看来货应该没什么风险。   这种注定要倒出去的货物,他根本连验都懒得验,现在就放在仓库吃灰呢。   “既然这样,我就坦白告诉你,邵氏不会卖二手放映机,因为那些放映机都是水货。”   张海洋讲道。   邱德更大为惊讶:“把整批放映机走水路进来?难怪,这么一大批放映机要是过关的话,税值都要比价格高了。”   “张经理一共有几台货,只要价格合适我全都能吃下。”   有些事情越掩盖,别人就越信以为真,张海洋也不解释,喝着茶道:“十六台放映机,每台三千块,一共四万八千元,要拿就一口气全拿走,一台两台是给不了你的。”   “我可不想你这边刚卖两台走,那边张探长就带着差人来查水货,绍老板可没心情为一点小钱跟差人打交道。”就算差人查到院线也带不走放映机,因为院线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用的,麻烦的是传出去不好听。   邱德更闻言识趣的点点头:“我明白,四万八就四万八,价格还算公道,给我一天时间筹钱!”   他仔细算了一下十六台机器正好够铺满九龙的生意,别管机器是新是旧,只要能用到一年就有钱买全新的设备。   张海洋眼神闪烁着道:“明天到中环戏院来提货,最好在下午四点前,到时我会挑一批好的旧片送给你,就当是同乡间的情谊。”   邱德更开心的连忙起身握手,表情兴奋的道:“出门在外,还得靠同乡!”   不得不说,华人在外闯荡,同乡间团结互助的人不少,但互相坑害的也不少,想要混的好不是靠同乡,是靠脑子! 第27章 钱庄   中环,宝誉钱庄。   邱德更写好一张押状,收起毛笔,摁下指印,表情有点难受:“九龙的三间电影店都抵押给你,共贷五万元港币整!”   钱庄老板拾起押状,心满意足看了两眼字据,把押状交给掌柜收好,取来托盘上用红布头盖好的五叠纸钞。   每叠钞票足有五百张之多,紧紧捆成厚实的一摞,每张面值仅为二十,一叠即为一万元。   “一共五万元整,请邱老板收好,三个月的还账期,头月需先还一万,那一万我就收走了……”   老板精明地笑笑,表情诚恳,又抬手在托盘上取回一叠钞票。   “劳请邱先生记住,月息五分,皆五万计算,利滚利,可以提前还款。”   这年代最大面值的港币为五十元,市面上十元、二十元流通较多,一百元大钞,五百大牛,一千金牛都是多年后才发行……   邱德更的电影店收益一方面分给了赵探长,一方面投入电影店的经营中,实在拿不出现金购买器械。   这就是被人给吸血了。   不像何定贤拿着大头,钱滚钱,现金流充足。   邱德更想要扩张电影店只能找钱庄借钱,这年头港岛经济一直都在英政府的把控当中,就算英政府实施自由发展政策,不干预任何商业活动,但作为殖民者的英资企业还是抢占了民生、金融等行业,起码在八十年代前,英资是一直占着港岛,华资还在积蓄力量。   给鬼佬洋行当买办比华人老板还有社会地位……   汇丰、渣打,东方银行、全都是鬼佬洋行,往往只给英资企业,或华人买办贷款,达到英资幕后控股。   没有关系的华商是很难在洋行贷到钱,有鉴于此,华人富商“李石鹏”在1918年成立“东亚银行”,致力于给华商提供金融支持,是华人商界的首间银行,在港岛声名显赫,兴隆昌盛。   不过,邱德更做几万块本钱的轻资产生意,是不要想跟东亚银行申请贷款,批也批不到想要的数字。   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钱庄。   这也是大多数华人小老板的唯一途径。   所以,邱德更在决心扫货放映机的时候,就知道会背上欠债,但是,要扩张生意必须要冒风险。   他总不能去找探长讨钱。   胆子大才能赚大钱。   要是邱德更与宁波商会的关系好一些,还能够在商会内借到“标会钱”,这种标会钱利息会低于钱庄,金额也会比银行更大,可惜需要有中间人介绍,还需要担保人,主要只借给商会内的老板亦或有能力的同乡人,邱德更一样够不着。   他把托盘上的四万块钱取下,认真的收进怀中,用力点头:“规矩我都懂,一定按时把钱还进贵庄。”   加上省下的九千块利润,收完放映机还够发工钱。他是夫妻档亲自上阵,店铺用工比较少,工钱也更低。   钱庄老板则见多了来借钱的商人,有的飞黄腾达,有的死无全尸,对借钱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根本不感兴趣,甚至连还不还钱都觉得无所谓,反正他是按照规矩收的押书,不蒙不骗,不还钱把电影店收回来就是,收数的事则会有他人代劳,专业的财务公司!   而正是鬼佬洋行在金融市场对华人的封闭,促进出港岛华商的钱庄红火,导致在国内百年前就遍地开花的钱庄,在港岛又迎来第二春,一直火热到八十年代。   虽然各个时代都有地下钱庄的需求,但是正经钱庄确实是港岛经营到最尾声……   这时老板送邱德更至钱庄门口,拱手说道:“邱老板慢走,祝邱老板财源广进,八方来财!”   邱德更听着吉祥话感觉不到开心,只觉得肩膀更重,心底压力更大:“要不是电影店真的能赚钱都不可能在正规钱庄借到钱,得去地下钱庄才行,现在还是先去把放映机给买回来再说。”   张海洋在交货的时候见邱德更一台台检查着放映机,还要把其中两台拿出来试映,小心谨慎,一丝不苟。   暗自庆幸昨天连夜修缮了一下破烂货,起码有两台机子还能撑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花腰仔卖来的机器比想象中更破,根本不是老旧的问题,一会灭灯,一会断片,有的还会发出刺耳噪音比鬼哭还难听,最恶心是有两台根本不能用,里面还有死掉的老鼠干。   真是TM扑街货!   好在有两台面子上过得去,张海洋便把两台机器给挑了出来,随手放了一部《春江遗恨》,放到一半就以要工作的理由催促离开,邱德更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却挑不出毛病,只得交钱让工人把货抬走,打算即刻运回香江。   张海洋收到还带有票号贴纸的四万八千块,心底仅剩的良知觉得过意不去,干脆真送了五张旧影盘,见到邱德更感激不尽的样子,内心也觉得好受很多,等到邱德更离开更是直接笑了出声。   “买楼的钱到手了!”   两天后。   猪油仔坐在石硖尾的电影店门口卖票,眼睛却死死盯着十几米外的店铺,自从邱德更的一元店开业之后,凭借着不同的影盘分流了一大批观众,再加上便衣组的差佬,隔三差五就来临检,导致电影店的生意被抢走大半,关门歇业真是时间问题而已。   也就赵玉堂觉得胜券在握,不想撕破面子,遭人搓脊梁,否则随便让人丢一包大烟进店铺,或者派几个烟鬼来捣乱,都足够让全港的首间一元电影店关门!   要是真关门的话丢脸可就丢大了,就算日后功成名就也免不了被人笑话一番,连起家的基业都守不住!   “咦?”   “迟到半个钟了,怎么对面还没有开业。”猪油仔看着手头电影票越卖越多,街对面的店铺却迟迟没有开门,不禁感觉到有些奇怪。   “以往对面下午就开工,干活比我们更积极,今天都日落西山了怎么还没来,电影不用放了?”猪油仔觉得可能有事情发生,转头叫来阿豪帮忙:“豪哥,你替我卖一会票,我出去探探风声,有事情得马上报给老板。”   阿豪也觉得情况不对,表情凝重,叼着一支香烟接过电影票说道:“你去忙你的。” 第28章 赶绝   猪油仔在石硖尾的消息非常灵通,特别是在经营电影店后,一直都跟邱德更店铺的帮工有来往。   何定贤正在上海街巡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衫,敦厚结实的肥佬,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在街头跑步。   他面露微笑,扭头交代道:“阿善,去给前边的肥佬要杯水。”   “没问题,长官!”钱伟善搭着腰间警棍,一身绿色制服,穿着黑色警靴大摇大摆的就在茶摊坐下:“老板,上茶!”   猪油仔跑到茶摊前见空位上有一碗凉茶,一屁股坐下就端起茶碗,不管茶水浸湿衣领,几大口下去就把凉茶干光,完事舒服的长呼一口闷气:“好爽,好爽,老板再来一碗!”   钱伟善取笑道:“猪油哥,你怎么喝碗凉茶,喝出逛马栏的感觉?”   猪油仔应道:“钱长官,你现在叫我逛马栏是要我死,给我一碗茶是救我命呀。”   何定贤也坐在茶摊旁,好整以暇的掏出火柴,点起一支烟问道:“说吧,来找我乜事?”   猪油仔缓了两口气,胸膛还在起伏:“大老板,邱德更的店铺倒闭啦!”   “倒闭了?”   钱伟善面露惊色。   何组长的一元电影店跟东莞帮有生意上的冲突,事情已经闹到整个油麻地差馆人尽皆知,据说就连曾探长、陈警长都去出头了。   可九龙区东莞帮势大,曾探长、陈组长的面子不够用,人人都觉得石硖尾那几间电影店要泡汤。   能守住油麻地的生意就不错。   想要到电影店一飞冲天的愿景也落空。   现在邱德更店铺怎么倒了?   太突然!   何定贤却面不改色,端着茶碗讲道:“说说看!”   “我找邱德更店铺里的伙计问了问,听说是邱德更在中环一间钱庄借了货款,要去购买一批邵氏淘汰掉的放映机,打算趁机扩张生意来着。”猪油仔停顿一下,组织语言道:“可是那批放映机好像质量有问题,根本就不能用!邱德更去找邵氏戏院的经理大闹一场,邵氏的人直接把他打了出来。”   “他是一分钱没要到,还让钱庄得了消息,钱庄直接逼他还债,现在邱德更已经躲起来了。”   猪油仔仔细观察着老板的表情,见到老大一点都不意外,心底不禁生出一个想法。   “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钱伟善眼神也看向他。   何定贤知道两人怎么想的,很干脆道:“别都盯着我看,做生意,有赚有赔很正常,商场如战场,如果有人撑腰做生意就能只赚不赔,那不是生意人,那是圈中猪!”   “现在赵玉堂要是肯拿钱出来支持邱老板,邱老板还有机会翻身。”   猪油仔还没说话,钱伟善就发笑了:“呵呵,探长都只把生意人当钱箱,定时到来取钱罢了,怎么可能掏钱给商人填窟窿。这笔钱肯定得他自己还,不仅要还,还要继续撑着电影店,否则赵探长不会放过他!你们见过和尚给香火钱吗?哈哈!”   “那邱老板就玩完了。”何定贤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猪油仔在喝茶的时候借用碗底挡住表情,悄悄瞄着身侧的长官:“这个恶霸绝不能惹,得罪他比得罪阎王还狠,起码阎王捉人还得看生死薄。”   “这家伙算账不用看账目的!”   他以前只听过杀人可以不见血,却第一次真正见到有人杀人不沾血,商场是真的如战场,走错一步就会死人的,同时钱伟善也真正见识到贤哥不仅杀人狠,用计更狠,是有用脑子在杀人!   跟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猪油仔,钱伟善都觉得有他做靠山是真的舒服,胜过别人一招的感觉真爽!   “这肯定是何老板做的局。”他们都懂。   何定贤也不怕暴露。   毕竟,有些事情是要讲证据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想要算账只能找邵氏的人。   要是来找他,自有潮汕帮的人会出头,最起码曾少珂、陈立不会坐视不理,世界上只有一无所有的人不能惹,赵玉堂,邱德更都不是一无所有的人,他们得在游戏规则内办事。   九龙塘警署,赵玉堂穿着白色衬衫,腰间挂着一个黑色枪带,眼神锐利的看向监室内:“这两天你们一家老小就待在警署里,别看是坐监,但保住你们的命!”   邱德更脸色发白的站在木栏前,颤抖着唇齿:“赵探长,我也是一心想要帮你做事,帮我要钱,把钱要回来,电影店还可以重开!”   四名便衣探目站在长官身旁,一个个冷漠的像在看死人,一个人失去利用价值就离死不远了。   赵玉堂长的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身材保养的很好,有着不怒自威的神宇,平时是出了名的好说话。   这时他却指向监室里的人破口大骂:“丢雷老母,买点货都会被人骗光,骗到倾家荡产,被人追数,脑子还不如猪,我怎么会指望你帮我赚钱?指望你还不如指望只猪!”   “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同乡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就你去填海了,活都别想活!还TM想着继续开店!”   他越骂越气,越气又越想骂,要不是旁边下属递来一支烟,他还得再骂两句。   最后,他吸着烟又狠狠瞪了一眼邱德更一眼,才怒气冲冲的离开羁留室,路上赵志远则是提议道:“长官,要不要去把那个张经理给逮回来,兄弟们好好削他一顿!那笔钱不怕他不交出来!”   赵玉堂表情苦闷的摇摇头:“邵醉翁是宁波商会的名誉主席,邵氏也是宁波镇海有名有姓的旺族,你我同是宁波人,得罪他们就是自绝后路。”   “可钱庄行会背后的李冠椿更是大水喉,吐了唾沫下来都能砸死我们,难道真掏钱去给邱德更那个衰佬填帐?五万块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赚都没赚到,先填进去,做生意怎么能这样!”赵志远做习惯无本生意,办事非常急躁。   赵玉堂脚步一顿,出声说道:“我们不能得罪邵醉翁,也不能放弃电影店的生意,就只能先礼后兵去把那个小经理请来,让他在差馆好好坐证,一五一十把勾结何定贤的过程写清楚了。”   “到时候再去跟何定贤算总帐。”   华探长办事就讲一个毒辣。   赵志远马上说道:“探长,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一定把张经理全须全尾的请来,让他老老实实的交待犯罪过程。”   “好。”   赵玉堂点点头:“小心点。”   这晚。   炮台山街头,张海洋身中两刀,一刀喉咙,一刀胸膛,江湖尽知是赵探长所为。 第29章 做人要讲良心   “好手段啊,何老板,一条人命点了一串宁波人,往后,九龙塘的电影生意都归你一个人。”陈立一早来到油麻地差馆,没有进办公室休息,而是找到办公区的何定贤。   何定贤跟着长官来到办公室,见房间没有别人,笑笑说道:“生意场就是尔虞我诈,我不想为长官惹麻烦,否则当晚就提枪干掉赵玉堂。”   “为长官出口恶气!”   陈立大为受用的甩甩手:“少来这一套,是为我出气还是为钱拼命,我看不出来吗?”   “长官高明!”   何定贤递上一支香烟,顺道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一眼就看出赵玉堂杀人泄愤的卑鄙手段。”   “跟我还不能讲明吗?”   陈立吸着烟,抬眼看他:“邵氏戏院那个张经理是你做掉的吧?利用他把货卖给竞争对手,再干掉他嫁祸给赵玉堂,宁波商会要找回面子,肯定得找赵玉堂拿人。”   “赵玉堂把邱德更给交出去,将来就没人跟他混,电影店的生意也做不起来,要是不交出去就得罪邵家。”   “权衡利弊,邱德更肯定会被牺牲,你就能趁机抢下九龙塘的地盘。”   陈立弹弹烟灰,眼神睿智的道:“有脑子!”   “就是事情做的粗糙了些,小心被赵玉堂给报复,到时请我出面就不是一间店铺的事情了。”   何定贤满脸无所谓:“起码长官还愿意替我出头。”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长官单刀直入。   何定贤也不隐瞒:“一脚把对手踩进泥里,永远抬不起头。”   陈立扬起眉头,语气凝重的道:“赵玉堂可是第一个表态支持刘福的华探长,曾经在日占时期接济过刘福家人,香火情很深,要赶绝,不容易的。”   “你打算怎么做。”   何定贤却道:“今天我不赶绝他,明天他就可能赶绝我,我做事向来要做绝,下一步的办法很简单,买报纸!”   陈立听见报纸就联想到擦屁股,何定贤却说道:“只需要在报纸上大量刊登张海洋的死。”   “邵氏就绝对坐不住。”   陈立不知道张海洋是谁,蹙起眉头片刻,很快联想到戏院经理,表情马上变得愕然:“阿贤,你的算计竟然在这里!”   “张海洋、赵玉堂、邵醉翁都是宁波人,张海洋还是邵氏戏院的经理,代表邵醉翁的脸面,赵玉堂杀张海洋就是杀一个小角色,何况还是张海洋卖假货,咎由自取,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曝光、放大,因为邵醉翁是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一间大商会的名誉会长代表整个宁波商人的脸面。”   “这件事情一但被曝光引起舆论,邵醉翁不想办事,宁波商会的人都会催他办事。若赵玉堂是宁波人里有名有望的人,或许还可以坐下来谈谈,可赵玉堂偏偏既是宁波人,又是靠向东莞帮的宁波人,在宁波人眼里位置极为尴尬,说是一句二五仔都不过分,比外人都不如,是最容易被清理门户的。”   而且今天邵氏戏院的经理被杀不出面处理,明天邵氏影院就可能被砸,明星就可能被挖、被抢、被强!   生意人可以在身无分文的时候跪着乞讨,绝不能在家财万贯的时候低声下气,混乱的五十年代里平安是要用拳头打出来的!   何定贤笑道:“要是邵醉翁没担任名誉会长事情还有余地,要是赵玉堂不是宁波人事情也有余地,现在只要买下报纸一个版面就能收一具尸!”   “够狠,够绝!”陈立站起身匆忙的把烟递塞进木筒,手指竟然隐隐有些颤抖:“你比我狠,比我绝,你TM比我有前途!”   “买报纸的钱缺不缺,我借给你。”他说完话就想要拉开抽屉取钱,何定贤却摇摇头道:“长官,买一个报纸版面也就几千块,你当我是邱德更那个扑街,一点点数都要找人借?”   “他老母肯定没教他,金融有风险,借贷需谨慎。”   陈立闻言走出办公桌拍着他肩膀,放声大笑:“哈哈哈,明日放你半天假,要是早上起床看不见报纸上有新闻,我撤你的职!”   何定贤啪嗒一声,立正敬礼,大声喊道:“请长官放心!”   “另外,张海洋真不是我杀的,我跟他是合作伙伴来着,做人要有良心。”   陈立无所谓的呵呵两声,谁关心张海洋是边个杀的,跟九龙塘的生意相比就是无足轻重小角色一个。   杀的好!   何况,赵玉堂唯一的生机也在张海洋身上,以赵玉堂平时的做事手段,决计不会把张海洋整死,谁下的手心里都有数。   “将来不要总把良心挂在嘴边,骗骗别人就好了,连自己也骗,哪天真把自己骗过就完蛋,扑街仔。”陈立嘟囔道。   何定贤被赶出办公室门口后,长长呼了口气:“就算穿上了军装也没人信我是好人,看来当好人真的很难!”   石硖尾。   猪油仔坐在屋村门口的一辆车摊旁,眼睛睁的浑圆,饶有兴趣的问道:“豪哥,我昨夜在油麻地回来怎么没见到你。”   伍世豪专注的吃着车仔面,神色秋毫不变,随意答道:“上次伤口有点疼,去医馆找师傅看了看,后来敷药就回来了。”   猪油仔不信的点点头:“喔,那人怎么死的?”   “什么人?”伍世豪抬起头看向他:“港岛天天死人,关我屁事!”   “真的?”猪油仔将信将疑,伍世豪冷脸相对:“老板说过,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十点钟左右,何定贤乘船来到中环,坐车抵达《星岛日报》在铜锣湾的办公楼,一座简单的五层楼房,第一层是仓库,第二层是办公区,第三层是老板办公室,最顶上两层则租给其它公司。   《星岛日报》由中医世家,有“万金油之父”的胡问虎创建,是港岛历史最悠久的商业报章,在1938年发布首刊以来,便旨在为小市民们提供新闻报道,目前是港岛发行量大的一家华人报社,在港岛报业历上被奉为“商人办报”的翘楚,另一派“文人办报”的代表则是尚未面世的《明报》。 第30章 新闻见报   何定贤在报社前台找到一个女接待,表明有一个爆炸性新闻要供给报社,女接待便带他来到新闻部。   这时《星岛日报》的新闻部负责人是“邹怀文”,任职主编,时年二十三岁,堪称是年轻有为。   不过以邹怀文圣约翰大学新闻系的学历,加之曾在上海《申报》实习业绩斐然,又精通英语,在《星岛日报》担任主编顶多算是知人善任。   这年头二十三岁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有志者已经能做出一番事业,但考虑到邹怀文刚来港岛一年有余,混到《星岛日报》的主编已是家世显赫之效。   怀父敏初曾任前粤省中行行长,广结潮汕富商,祖上更世代为大商,私盐、厘金、矿场、银号等生意都经营过……   何定贤也没想到在报社随便找一个主编,就能见到未来嘉禾集团的掌门人,一代影业大鳄邹老板。   现在看来邹大亨还在新闻传媒界混,就连英文报社都没混进去,瞧那稚嫩的脸庞,一看就是刚出社会闯荡。   可年轻人的邹怀文并不好忽悠,手里端起一壶茶杯,不紧不慢吹着热气,出声说道:“何先生,这起杀人案貌似没那么简单,单纯凭臆想把杀人犯的帽子扣给一个人很容易影响到新闻的公正性,影响《星岛日报》的声誉。”   何定贤撇撇嘴,表情不以为意,星岛日报就是一间爱搏眼球,喜欢追逐政治热点的商业报纸,靠的就是炒作时事来卖报纸,谈声誉真不如谈钱。   “我这里有五千块钱,你帮我把新闻给写上去。”何定贤掏出一个信封递上前去:“不需要写的很准确,只需要把新闻报道出来就好,有心人自然会去查真相。”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其实跟新闻界没有关系,江湖人要脸皮,却不会找报社的麻烦。   何况《星岛日报》的东家更不好惹。   唯独可惜如今岛藏龙卧虎的人才太多,有富商、有猛人、有精英子弟,全都是战乱年代挺过来的,要是一个个都能千禧年后的傻仔一样好骗,钱都能省不少,还能骗去噶腰子。   邹怀文看都不看信封一看,面带微笑的用手推推眼镜,出声说道:“拿钱来报社买广告的人很多,拿钱来报社买新闻的,你是第一个。”   “虽然我觉得你是想利用新闻打击竞争对手,但是,看在同是潮汕自家人,新闻我就帮你报了。”   “钱不收你的,但是有地方的话,可以帮我卖卖报纸。”邹怀文先前已经探出何定贤是做电影店生意的,多少猜到一些内情,只是手上料不够,看的不够透。   他是不在意几千块贿赂,只想把部门业绩做漂亮,顺带跟一个看起来有前景的同乡结交一下。   在港岛凶杀新闻其实报道性还是很强的,每登一起都会引起轰动,主要是凶杀案实在太多,市民们感同身受,心心相惜,会给予港府很大的压力。   可惜,能报道出来的凶杀案太少太少,因为,大多数案子警方都已经用人头顶替,案子都结了怎么报道?报下去不是打警队脸吗!   何定贤也看出邹怀文的意思,不愧是富商大族出身的人才,做生意先蹦着人情去,几千块的贿赂根本不收,要收加大的!   以现在一角钱一张的报价,每间电影店订一百分报纸,一期也就几十块钱,一个月多开支两百余。   猜想邹怀文在《星岛报社》也干不了多久,订个一年半载不订了,等人情过去也花不到三千块。   这可比直接送出的五千大洋省多了,想必邹怀文都明白其中道理,那就是真心想跟他交个朋友。   “没问题,从明天起每期提七百份报纸,有客人来都发给他看,算直接找你订的。”何定贤笑笑。   邹怀文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笑容和煦的同他握手:“何先生,我送你出去,有空一起饮茶。”   “好。”何定贤面带轻笑,出声道:“来九龙可以到油麻地差馆找我,我是一个差人来着。”   “真看不出来。”   邹怀文大为诧异,举止却斯文有礼,一路抬手引领他离开办公楼。   翌日,下午。   何定贤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坐在石硖尾一元店门口,后背靠着一张竹躺椅,翘着二郎腿把一份《星岛日报》抖抖摊开。   今天正要是差馆轮休的日子,他只要闲得没事都来电影店坐坐,中午的时候是单纯休息,傍晚的时候可以搭把手卖票,在手底下七间电影店里,他主要是习惯在石硖尾的电影店,主要是因为猪油仔、伍世豪等兄弟都常在石硖尾,兄弟们在一起聊天更加痛快。   时不时也会到深水埗、上海街的电影店逛逛,一来是跟深水埗的蔡长官拉拉感情,二来是巡查一下门店的生意,唯独庙街、广华街两个店铺去的最少,毕竟是送给别人的电影店,不可能像自家店一样用心。   而且那两间旺街旺铺附近街坊的消费力够强,开在那不倒每个月就有钞票入账,单店盈利还比深水埗、石硖尾要高。   猪油仔穿着汗衫,露出肥胖的臂膀,端着一盘西瓜来到长官面前,边吃边问道:“老板,看什么呢?”   “看看报纸上的新闻。”何定贤看见社会新闻版面足足六百多字的报道,占据了页面的三分之二,标题还是用《邵氏戏院经理凶杀案》,嘴角的笑容愈加灿烂。   拿起西瓜津津有味的开啃。   猪油仔则是把眼神往报纸上瞄了一眼,没看出名堂后把目光转向外面,面露不解道:“贤哥,看报纸用得着买一百份吗?”   何定贤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道:“以后每天都有报纸送过来,有空让阿豪、阿杰多看看,有观众喜欢就免费送,实在不行就当手纸用。”   中环,邵氏父子公司,邵醉翁坐着一张真皮办公沙发,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制服,手腕处带着名表,看完秘书折好角的新闻报纸,一对很富有文人气息的八字胡都在隐隐跳动。   “嗙!”他一掌把报纸狠狠拍在桌面,连带在桌上的水杯都叮当跳响:“邨人,替我联系福义兴的林大头,今晚我要同几个后生仔开宴席。”   二弟邵邨人马上在沙发座上站起身,识趣的点点头道:“知道了,大哥。”   虽然“邵氏父子”目前是邵邨人任董事长,其子担任总经理,但大佬邵醉翁在商界的脸面最大,在兄弟们中亦兄亦父,退出二线之后只是不再掌管公司经营,邵家有什么事情也得先由邵醉翁出面处理,所以人人提起邵氏公司都把邵醉翁摆在前面,直到十年之后才有邵义夫的位置。   现在邵家人在外边丢了脸,肯定得由大佬亲自去找回来,要不然公司上下,同乡社团怎么看他们邵氏? 第31章 宁波会馆   林大头是一个身材彪悍,肥头大耳,长相憨厚的司机,平时出门常穿一件不合身的夹克,主要工作是帮大老板们开门。   他同时兼职六个知名大老板的司机,还有空担任港岛老牌社团“福义兴”的坐馆,闲暇之余干一点打打杀杀的事情。   福义兴则是港岛现存最老的一间社团,距今已经有七十多年历史,是当年闽商下南洋时组建的同乡社,靠着护送老板们的商船下海闯出名头,那个年代海上盘踞着众多海盗,俗称“大天二”的海盗有枪有炮,装备一度胜过清军,就连鬼佬的货船都不放过,还曾劫过日岛的军用物资。   可惜最早下南洋的闽商并没有把港岛当作根据地,而是辗转往东南亚、日岛、台岛、欧美等地发展,否则现在港岛第一大的势力当属闽商,潮汕帮、沪字旗也是在战乱时才往港岛发展。   历史的变革,让留在港岛的“老福”失去靠山,渐渐衰弱下来,只能靠向社团势力不强的宁波商会、以及一些华侨老板,跟这些老板们一拍即合进行合作,勉强保持住“老福”顶尖社团的招牌,但论实力顶多算是个中型社团。   这时林大头开着邵醉翁的黑色宝马汽车来到石硖尾,圆顶帅气,弧线流畅,像颗蛋一样的宝马汽车一到路口就吸引来大批目光。   林大头则推开车门后,站姿笔挺的守在车旁,目光炯炯,气息洪亮的请道:“何先生,邵老板请您去一趟。”   伍世豪、猪油仔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老板,何定贤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开车请他,当他听见邵老板的名字后,便真的很想坐一坐靓丽的古董车。   林大头见到一个年轻人走出电影店,动作娴熟的坐进后排,表情意外之余也没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启动轿车便驱车赶向码头。   九龙城渡,一艘被包下的客运渡船已经在水中等待,汽车径直穿过码头驶上轮渡,轿车便停在甲板前头,何定贤干脆连车都没下,挥手让司机把窗户落下,就在车上点了一支香烟吸起来。   些许的颠簸摇晃没有给人带来不适,轮渡在风浪中抵达北角,轿车再一次驶下码头,来到位于浅水湾石排湾的一间中式会馆前,何定贤下车见到门坊石牌上鎏金的四个大字正楷“宁波会馆”,便知已经来到宁波商会的坨地,一脚踏进去不知是生是死。   他习惯抢银行的生活,更习惯把脑袋别在腰上,就算过了几天舒坦日子骨子里的野性也磨不掉,从容不迫的走进会馆大门就见前庭一口水缸塞的满满当当,时不时有水泡冒出,石板地面上也铺着水渍。   四个身穿黑衣的打仔,一人手持一根竹竿,水缸里有人抬头就狠狠一棒敲下去。   赵玉堂、曾少珂、邱德更,陈立、还有一位满脸煞气,表情难看的中年人正坐在客位上,五人都一起移过目光瞧向他,邱德更显得惶恐不安,中年人则是目光犀利,神情不善。   一名穿着黑色马褂,留着八字胡,戴着眼镜,模样斯文秀气的大老板则站在餐桌前拱手说道:“欢迎何长官大驾光临。”   何定贤没有理会邵醉翁的阴阳怪气,而是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他一位一位的面向致意,然后再向主人家点点头,最后以站门岗的姿态守在阶梯之下。   邵醉翁让四位长官干坐在椅子上等他开餐,看起来是表现的礼数十足,可真要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得出大事,赵玉堂就不讲了,那目光不善的人没猜错肯定是大人物,观曾探长、陈警长的样子很可能是总华探长“刘福”……   到时赵玉堂要整他,刘福要整他,说不定曾少珂、陈立都会心生不满,商人真是奸猾狡诈,诡计多端,竟然想坑他!   邵醉翁在见何定贤进退有据,心思敏捷之后,也就不再强求,挥手付之一笑呵呵两声,便坐回去招呼几位探长们用晚餐。   整场晚宴大概近两个小时,结束时已经明月高悬,席间气氛时冷时热,很少有欢笑声传出。   推杯换盏之事倒是频繁。   何定贤就腰杆笔直,一动不动在中堂前台阶站到双腿发麻,但只要没人喊他进去,他就算还是安全。   至于长官们在酒桌上谈论了什么,他现在是一概不知,可该知道的一定会知。   这时堂内已经响起相互辞别的客套话,曾少珂,陈立很快就跟在一位中年人身后走出来,中年人迈下台阶时望了他一眼,刚路过就霸气十足的放话喊道:“打死他!”   何定贤心头蓦然抽紧一下,水缸旁四个打仔毫不犹豫的将竹竿戳向缸中,缸内人泡的浑身水肿却还在奋力挣扎,弄翻水缸后轰隆一声,水缸砸得四分五裂,露出赵志远苍白发泡的脸庞,一个黑衫打仔面露凶恶掏出匕首,上前一刀抹了赵志远的脖子,赵志远表情瞳孔的抽动两下马上就失去动静,只剩下哀怨的瞳孔慢慢放大。   地上的水一点点被晕染成红色,放话的人已经走出大门,请客的人连面都没露,绕过中堂已经从后堂离开。   陈立在把曾少珂,刘福送上黄包车后,转身朝里头招了招手,何定贤便听令走出宁波会馆,再度立正敬礼:“长官!”   “好了,再我面前就别装了,你哪里会把什么长官放在眼里,晚上装乖乖仔很难受吧?”   会馆门口的夜幕下,陈立吸着一杆老式烟枪,说话时眼神很是玩味,何定贤则笑道:“能够平平安安走出会馆大门已经很开心了,有的人只怕是要横着出去。”   他回头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陈立满脸坨红地搂住他肩膀,吐着酒气道:“找个地方一边吃面一边聊,TMD,刚刚光顾喝酒,谈事情,连一碗米饭都没吃完。”   何定贤伸手向角落巷口里招招手,一个熟悉的人便拉着黄包车小跑出来,何定贤道:“长官,车到了。”   “嗯,你做事情,我放心。”陈立坐上黄包车心情愉悦很快,看表情对下属的准备很是受用。 第32章 风险投资   一间面摊旁。   陈立大口吃着云吞面,讲道:“邵醉翁开的条件,要总华探长刘福交出杀人凶手,将来九龙区的电影店份分他一杯羹。”   “福爷当时就坐在旁边,毫不犹豫点点头,赵志远就被人在酒桌上拉下,直接塞进水缸里……”   何定贤听的眼皮直跳:“福爷够干脆。”   陈立笑道:“呵呵,福爷说到底也不过是东莞帮的一只看门狗,街面上最不缺的就是狗。”   “不想当流浪狗、野狗的,做梦都想有个家,福爷要是惹到有钱佬,一样会被打断腿。”   身上的皮,确实可以带来钱,但钱肯定比皮重要,权力在达不到顶峰的时候,就必须为金钱让路。   港岛权力之巅属于鬼佬,华人的权力仅限基层。   港岛是一个资本化社会。   钱是第一。   何定贤也明白:“所以福爷直接把赵志远丢出来平息邵老板的火气,想必赵志远的靠山赵玉堂也落不着好。”   陈立点点头:“跟你设想的一样,人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报纸上写了是赵志远,宁波商会就忍不下一口气。”   “邵老板以宁波商会名誉会长的名头,直接放话要清理门户,要不是福爷当时念旧情,冒着风险力保赵玉堂,院角的另一口大缸就是给他准备的。”   何定贤坐在一旁,将一颗云吞塞进口中,想道:“那赵玉堂也要倒霉。”   “邵老板不可能清理了赵志远,却还放过赵玉堂,那不是养虎为患吗?”   陈立抬眼一看,轻声道:“最后,赵玉堂则被扒掉肩上警衔,重新穿上制服去荃湾管农田。”   如果说九龙塘还属于开发区的话,荃湾就是郊区中的郊区,常住人口都不如石硖尾。   不仅跟油尖旺的银行区没法比,就连跟新界的乡镇区都比不了。   这是彻底的发配。   “你也知,堂堂一区华探长被发配到荒地有多惨,将来没人会卖他面子,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这种人就算没死,也跟死了一样,不用怕他来找麻烦了。”   何定贤轻笑道:“我怕他?”   一个连枪都没的军装警察,职位还比他低,真没什么可怕的,以赵玉堂的智商想必也不会来找死。   陈立也道:“难道,你就不好奇,邵老板怎么分你九龙区的生意?”   其实他心头有点惊讶,觉得阿贤定力太好,城府颇深,直到现在还能憋住不开口。   阿贤却笑道:“能怎么分?肯定跟刘福分一点,跟我分一点,毕竟刘福刚刚交了一个人出来,邵醉翁不可能再派人踩进九龙区。”   “一来,他的地盘本就在港岛区,未必看得上九龙区的生意,二来,整个港岛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想在九龙区揾水就要跟刘福打交道,搞好同东莞帮、潮汕帮的关系。”   “三来,我一共就七间电影店,地盘不到九龙区的三分之一,既然都在谈整个九龙区的生意了,我这几间店肯定就上不了台面,总不至于把我的店铺给分出去。”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长官:“刚向东莞帮抽刀子,又要抢我们潮汕人的蛋糕,真当我上司是吃素的?”   “我保证邵先生要提分店的要求,我头顶两位长官肯定第一个拍桌子。”   陈立听的满心舒坦,笑眯眯地道:“想多啦,扑街仔。就我还跟邵老板拍桌子?邵老板一个电话都让鬼佬撤了我的职,不过他确实需要卖福爷一点脸面,出来混都是花花轿子抬人,福爷交人是给他脸,他总不能做的太绝。”   “一个人做事太绝,就会先把别个逼上绝路,再把自己逼上绝路,起码做生意上是这样,生死斗是另一回事。”   “所以邵老板决定投资三十万港币,在整个九龙一共兴建二十三间一元电影店,并且低价租赁老旧影盘给你们播放。”   “要求就是成立一间合资公司,你占百分之五十的股权,邵先生占百分之三十五,福爷有百分之十,我跟曾探长的两间店折成百分之五。”   何定贤早早就猜到前因后果:“这其实是大企业看中初创公司的项目团队,出资进行收购!资本市场百年不变的套路!”   “唯一不同就是光明正大的给管理单位缴纳献金,另外还要捉一个人祭旗挽回颜面,商业方面邵老板却是只赚不亏,将来依托我的电影店,邵氏院线能够更加强大……难怪邵醉翁没有为难我,轻易就让我走人。”   “不过在前期强强联合确实有益处,我要是没有地域垄断的时间,展现出一定的能力、还真拿不到最大股权,而人能活多久很大程度就是价值决定,我的命比赵志远贵,我才能活下来!果然,最后还是要靠钱保命,靠钱收住大老板的火!”   这已经是他预想中的良好结局,最优解局自然是潮汕帮给力,曾少坷,陈立抬个大老板出来和邵醉翁对着干,再把九龙区的生意一个人全部吃下,事实证明曾、陈二人没有抬出什么大佬,或许是不想为他浪费人脉,或许是压根抬不出能跟邵醉翁对抗的人物。   最坏结局则是被人打死、生意被独吞,不过他敢算计邵氏就是依仗电影店生意有成为院线潜力,是邵氏院线的天生合作者,邵氏大概率不会真的对他动手,这是一张人人都说,人人却都看得见的明牌!本钱!   这时他点点头道:“可以,就当卖长官,福爷,邵老板一个面子。”   如果光想靠一元店扩张赚钱的话,那么给人分掉一半会很难受,可如果还有其它项目的话,合作扩张就会带来迅速的资金回报。   起码节省了积蓄、开店的过程。   那三十万对于邵老板而言就是买一辆新车,请朋友到夜总会喝一场的开销,投进来几个月就有回报。   小半年就能盈利,稳赚不赔。   对何定贤而言则是多了一笔“风投资金”,可以加速启动项目,为下一桩生意争取时间。   发家致富要快。   慢了。   风口过了,也就没机会了。   陈立也满怀欣慰的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看就知你是一个懂得分食的人,出来行不容易,吃独食最容易噎着,懂得分食才有朋友。”   “你把整件事情设计的很好,铲除了对手,拿下了生意,既帮我们潮汕帮扬了口气,也给东莞人一个教训。”   “唯一就是没料到邵老板的精明能干,也让邵老板把给你一箭双雕了,但现在说不定邵老板现在也很欣赏你,不然第二口水缸就可以塞你!当然,欣赏你就是欣赏你生意,欣赏你的银纸,否则晚上邵老板肯定会做掉你,一边杀一个,以示威严。”   “要是他让两边都交人的话,我拼了老命都不一定能护住你!”   何定贤想到邵醉翁刚开始请他上桌的样子,又想到赵志远是被在桌子上拖下来的,心底就有些不寒而栗。   妈的,老骨头,记住你了!下次请你吃饭我也备两口水缸!   他心头想归想,嘴上却道:“我明白了,立哥,借势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人让你借,就欠人一笔债,不让你借,转手就可以打死你。”   “世界上没有白食的晚餐,大老板们更没有一个是好蒙的,我做事还是嫩了点。”   陈立摇头笑道:“你做事够老练了!”   “想要的目的都达到了,好处都拿到手了,你已经是成功了一次,只不过凡事剑走偏锋都要付出代价,也要冒点风险。”   “若是一点点风险都不冒,到老也上不了位,我真的很欣赏你,真想去买个女儿嫁给你,可惜我儿子都成家了,估计是蒙不过你,有没有兴趣认我做师父?过两年我退休把油麻地警长的位置传给你。”他豪爽的道。 第33章 出人头地   “师父,什么时候摆拜师宴?”何定贤毫不犹豫的爽快答应。   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每个月已经能捞上万港币,算是港岛华人的中层代表。   要是能拿到总华探长的位置。   那就是大佬圈子的入场券。   不过,一区警长已经足够改变一个穷小子的地位,用麻雀变凤凰来形容都行!   陈立则大怀大笑道:“哈哈哈,你个臭小子,算啦,我也没有入字号,用不着摆拜师宴。”   “将来记得有我这个师父就行。”   师傅和师父,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师傅只传手艺,师父要传道授业,提供资源、金钱、帮助弟子上位,师父的恩情如父。   陈立却很有气量的讲道:“一个油麻地警长的位置肯定限制不住你,你光靠电影店的生意,将来买一个油麻地警长就不在话下。”   “我能传给你的东西不多,平时就还是常来喝酒、饮茶,当兄弟相处。”   “什么拜师宴、拜师礼、敬茶烧香都免了,更别跪我。”   他自觉受不起。   “我只是真的很钟意你,觉得会出头,就让你借我的势,希望将来能捧你更进一步。”   何定贤心中明白:“我先前借过陈立的势,现在陈立打算投资我,给予我政资资源,师父的称呼只是一种道德契约,将来一样是图回报的,只是比单纯的利益交换更多了一份道义。”   “华夏文化中欺师灭祖,背师忘典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出现就等于信誉破产,越是有地位的人越不敢做,否则就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再成功都会遭人唾弃!”   只是碍于他已经初创一份基业下来,不算双手空空的登门,导致师父的权威也立不起来。   变成更单纯的政治投资。   在陈立面前不需要要真正的徒弟一样低头,然而,这份单纯的政治投资,也可以说成是更赤诚的感情。   人情债也更重了。   只能说能混出头的华人,没有一个是蠢人,也许陈立早早就猜到借势何定贤要付出代价,也早早做好为何定贤兜底的准备……   如果他是靠陈立才活下来,可能真的要下跪磕头,敬茶烧香。   果然人还是要靠自己啊,具有独立性的合作更他适应,他也乐于接受,不过这时他却表现得很恭敬,在摊子上拎来一壶热茶,倒满一杯表情诚恳,老老实实的用双手敬给长官:“师父,一杯茶还是要饮的。”   “这是礼数。”   陈立单手接过茶杯,低头浅饮一口,表情非常满意。   何定贤又道:“拜师宴也得摆。”   “这是规矩。”   陈立眼皮一动,端着热茶,举目看向他,笑容有趣的道:“我就知道,这杯茶没那么容易喝。”   拜师宴本质上是一个师父把社会人脉、政治资源介绍给徒弟的过程,顺便向亲友告知收徒的事情,仪式性大过宴席本身。   虽然,陈立就算没有拜师宴一样也会把政治资源介绍给何定贤,但是,何定贤却觉得需要一场谢师宴。   他不是不相信陈立的人品,主要是去过缅北一趟的人,都是不见不兔子不撒鹰。   谁都别想骗他!   “那就下个月初三吧。”   陈立定下时间。   农历辛卯年,甲午月,戊寅日,六月初三,宜开业、动土、婚嫁、修造、忌乔迁、上梁、斋醮。   这时已经是宁波会馆晚宴的半月之后,整个九龙区二十三间一元店已经全部落成,其中有三间在油麻地、四间在九龙塘,两间在深水埗,五间在尖沙咀、两间在旺角,一间在荃湾……   电影店公司在界限街租了一间房子做办公室,整个公司帮工加文员已经达到九十五人,其中每间店铺四人,总经理、副总经理、财务经理三人,总经理由猪油仔担任,副总经理由伍世豪担任,财务经理则一个很意外的人选“邱德更”担任。   事实上,晚宴那晚邱德更就被邵醉翁要走,一方面帮邱德更抹平了钱庄的债务,救了邱德更一命,另外又让能力不错的邱德更监管电影店的账目,端得是一手好棋。   何定贤跟邱德更可是有仇的,电影店又是现金生意,账目很容易被黑走,有一个邱德更在就能盯死电影店。   何定贤也没有跟邵醉翁叫板的底气,看在三十万风投使电影店飞速扩张,吃下整个九龙区市场的份上,暂时也就不跟邵醉翁计较。   上海街,诚华酒家,一阵鞭炮声后,锣鼓喧天,包下整间酒楼,共摆二十三桌的拜师宴开场。   猪油仔穿着黄色碎花衬衫,松着钮扣露出一件白色汗衫,胳膊肘下面的腋毛都没有剃干净,脑袋上的毛却梳得整整齐齐,还用发油收起鬓角,整了一个阔气十足的大背头,看那臃肿又帅气,满脸堆笑的样子真是喜感。   钱伟善、大基、阿乐、耀辉,沙皮等差馆军装,便衣组探员踏步登入酒家大门的时候却都恭恭敬敬的同他握手,口称:“猪油哥。”   手下管着二十三间电影,上百名帮工的猪油仔早已经摇身一变,成为社会地位比军装组长更高的公司经理人,每人每月揾水过千,过得那叫一个风风光光,看得钱伟善、大基等人大为眼热,跟打鸡血似得,就等着何长官下一次升职的时候,也带他们鸡犬升天。   他们不会管生意,但是多管一条街的赌档、一条街的烟馆、马栏、乃至是公共厕所都能多分一大笔。   “今天是贤哥的大日子,也是陈长官的好日子,兄弟们在门口好好守着,千万不要让杂碎进去搅了会场。”猪油仔跟伍世杰交代一声,看宾客们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便转身走进酒家里,伍世杰则穿着短袖短裤,腰间别着把匕首,带着十几个影店兄弟守在门口,影店的帮工们都是石硖尾潮汕同乡,一个个把发达的豪哥视为偶像,把贤哥视为衣食父母,无形中已有几分江湖结社的气魄!   何定贤从没想过要在公司搞一个社团出来,可公司人一多就渐渐会分出等级,在有旗帜的情况下慢慢就会形成一个团体,混乱无序的社会,徒有其表的法律又告诉他们,想要前途、想出人头地就要够胆、够狠、拿命去拼,自然而然就会有很多结社诞生。   好在他电影店的结社还是一间为了吃饭的同乡结社。   当政府秩序失去作用的,地下秩序就会取而代之……   何定贤跪在膝垫上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给神案上的大关圣像上完香,再起身将香火插进铜炉内,一转身接过伍世豪递来的茶水,单手端住茶碟,一甩手拂开长衫下摆,神色肃穆,表情庄重的敬茶说道:“师父,请饮茶!” 第34章 一张名片   伍世豪穿着一套白色西装,背负双手站在角落,望着面前何老板意气风发,鱼跃龙门的场景,心底也不禁升起一股崇拜之情。   混江湖能混成这样,不卑不亢,豪情万丈,大丈夫当如是也!   曾少珂、蔡兆光、刘福、张景荣等人坐在主桌,人人全都穿着便衣,亲眼见着陈立接过茶盏,掀开碗盖吹了口热气,轻轻小戳一口就把茶碗放下,满脸喜色乐呵呵的道:“起来吧,阿贤。”   今天他穿了一身棕色马褂,坐在一张梨花木的太师椅上,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笑容更是显得真心实意,非常开心。   伍世豪看到老板摁下手印,签完师徒契,低头默默的来到老板身边,跟着大老板向主桌的大佬敬酒,手上主要负责拎着酒壶。   刘福、张景荣等东莞帮的人也是一脸欢笑,口中说着祝贺词,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是连连恭喜:“祝贺立哥喜得爱徒,阿贤,你可是找了个好师父啊!”   “我可就这样一个徒弟,背后又没有字号罩着,将来你们得多关照阿贤才对。”有的警长、华探长背后也有字号,属于社团中人,收徒就得按照社团的规矩来。   这类人往往是在商会中没什么靠山,寄托于利用社团的人脉、实力办事,一般在社团也会有个职位。   往往还不加入小型社团,是大型社团的扎职人,跟社团更多则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互相利用好办事。   要是拜有社团背景的长官为师父,自然就要跟社团龙头通气,再上社团海底名册,辈分往下顺延成为江湖中人,就算跟社团关系淡漠也得承一份香火情。   何定贤会拜陈立为师也是看中他没有社团身份,将来能够省很多麻烦,侧面也证明待人和善,整天笑眯眯的陈警长有些实力。   有社团背景的普通警察,便衣就数之不尽了,特别是老差人靠自己出不了头,往往都会入一个社团,等着有机会向上爬的时候找社团出钱。   差人有没有背景看家里供的关公是着官靴、还是着草靴便知,今日神案上的关圣像便是着一双红色官靴,酒席也没有邀一位江湖人前来,满场坐的都是油麻地探员、军装、不仅探目、组长全数到齐,就连同僚也悉数到场,光是警员就坐了二十桌,剩下的则是深水埗华探长、军装警长,探目等等……   不仅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到场,就连邱德更都代表邵醉翁前来送礼,更意想不到的是还另有其人奉上厚礼!   这时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拍拍胸脯,大包大揽的说道:“你放心,像阿贤这样能干的兄弟,我们捧都来不及,不用你发话。”   “你倒是给我小心点,要是对阿贤不好,我可就要申请把阿贤调到深水埗来了。”   陈立手上拿着铜烟枪,眯着眼睛吸了两口,闻言破口大骂:“扑你阿目,以为这里是是你们深水埗啊!”   “抢人抢到我头上?也不看看在场我多少人,好啊,兄弟们给我一起上,喝倒他!”   陈警长大手一挥,放出话来,场上立即爆发一阵哄笑,两名军装组长端着酒杯就马上来向蔡长官邀酒。   夜晚。   九点多钟。   晚宴散场。   华诚酒家门口,一伙接一伙的警队兄弟走出大门,有的警员喝到伶仃大醉,有的警员吃到满嘴流油,总之,宾主尽欢,军装组长何定贤成为警长陈立的衣钵传人之事,已经在港岛传开,二人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来的没来的,要动任何一人都要考虑另一个人的想法。   港岛就这么大,不管是警界、商界、还是潮汕帮、东莞商会,所有人都能收到风声。   何定贤喝了一杯热茶解酒,把曾少珂、蔡兆光、刘福等人送出酒楼大门,回头朝猪油仔道:“阿仔,把帐跟老板结一下。”   猪油仔听见老板对他的称呼更亲一步,美滋滋的去把账单结掉,正常晚宴一共花了两千港币,平均一桌不到一百,档次已算不错,就是距离豪华还差很多,不过有牌烂仔们食到酒肉就感觉赚了。   何况,按照规矩,拜师宴的酒钱徒弟出,礼物师父收,宾客是不需要封红包的,何定贤摆二十三桌已经非常风光。   完全是哄长官开心!   宾客们走已经送走,何定贤交代道:“阿仔,你把礼物整理一下,明天安排送到师父屋企。”   “我现在先送师父出去。”   猪油仔点点头:“放心吧,贤哥,这里交给我来打理。”   何定贤把喝到九分醉意的师父送出酒楼,喊来一辆黄包车扶着师父坐好,又报出旺角一个门牌地址,黄包车正打算走先,陈立却在马褂的内衬口袋中掏出一个红包:“阿贤,记得收好这份礼。”   何定贤双手接过那封红包,颔首道:“谢谢师父。”   “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一位客人送来的礼物,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你。”陈立说完,何定贤就出声推辞:“不好吧,师父,没有徒弟收礼物的规矩,要是师父给的红包还好说,客人给的我不能收。”   陈立表情自得的摇摇头:“今晚所有礼物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份礼大,那些人能送多少钱?加起来都没有两千块!”   “我说过,我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出来混一辈子说不定还没你有钱,能给你的只剩下情义!”   港岛宴席一般都收不到什么红封,唯有喜宴、大寿收的礼物贵重些,拜师宴更轮不到。   何定贤见推辞不掉,也就顺应的点头:“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师父。”   “明天早上不用来差馆上工。”陈立挥挥手,眯着眼睛休息,乘坐黄包车回家,路上还有两名军装警察跟着,何定贤摸摸红包感觉就一张纸,面带疑惑的打开红包,在里面竟然抽出一张名片:“港岛警队督察级顾问——姚木!”   何定贤眉头一跳,深吸一口大气,晚风真有些凉意。   伍世豪穿着白色西装站在背后,见只剩老板一个人便招招手,角落穿着汗衫的倪坤抬起黄包车小跑过来,足足守了一整夜的他满身寒意,脸上却堆着笑容,点头哈腰,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何定贤见着他的样子转过头吩咐道:“叫阿仔等会收一点酒肉起来给阿坤带回去。”   “知道了。”   “老板。”伍世豪答道。   倪坤连忙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这年头除了发臭的泔水不能吃,剩的酒菜都是要带走的,许多差人都把桌子的带走,就主桌还剩一些饭菜。   这些饭菜对于倪坤而言已经是山珍海味,值得带回家孝敬父母。 第35章 底牌   姚木。   潮汕人。   首任港岛总华探长,总领港岛、九龙、新界三区刑事组,是华人警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曾经也是叱咤一时,风光无两,官职显赫。   可惜,港英政府正是因战后混乱,华人结社组织活跃,有意谋求光复才不得已设置总华探长一职。   主要目的就是推选有实力的华人出来,维持社会局面上的稳定,行伍出身,能力极强的姚木因此得启用,短时间内就利用总华探长的职务,大肆提拔华人警探,勾结社团维持治安。   根本性的矛盾没解决多少,表面功夫却做得很漂亮,最起码港岛又重新在英政府治下变得有序,姚木也受到上级大加赞赏,干了短短两年就被罢官赋闲,强制退休回到家中养老,身上仅挂着一个“警队督察级顾问”的虚职。   论名头是目前华人警员中唯一的督察级长官,突破了华人最高警长级的天花板,可每逢节假日才会受邀前往警队参加会议活动、平日里连薪水都没有一分,职位虚到不能再虚。   华人警探们更不会对鬼佬的把戏感恩戴德,依旧把总华探长视为华人权力的巅峰,不过自首任总华探长之后,总华探长的职位就被拆分成两个,一个管理港岛区,一个管理九龙区兼新界区,五年后才会继续拆分成三个。   目前新界区尚未得到发展,人口也不充足,港九兼领新界带来的权力,其实跟管理一个港岛区相差无几。   总华探长在一个两百万华人的城市里,权力之大不可思议,就连警务处长都不得不对总华探长感到可虑,方会采取增设职位,拆解权利的方式。   前世电影《三支旗》的主角原型就来自姚木!   “师父竟然能够跟姚木搭上关系,意外之余有好像很合理,听说师父就是在两年前提拔成油麻地警长的。”   “那正好是姚木当上总华探长的第一年。”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来回把玩着名片:“看来师父跟姚探长是老交情了!或许在沦陷前就互相认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受到提携。”   “当一个潮汕籍的警长认识潮汕帮警队魁首,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姚木主动送名片到酒宴上可不是普通交情。”   他把名片收进衣服口袋:“这代表一个人情,一个机会,能见到姚木的机会,让姚木帮忙的人情。”   “也许,当年姚木欠师父一个人情?”他越想越觉得对头:“今天,姚木主动把人情送上来,师父就交给我了?”   这张名片上有私人地址、电话、门牌邮箱、绝对是一张私人名片!   “这张名片一毛不值,可名片下的人情价值千金,用的好能比枪炮更猛,用不好也能保一条命。”   何定贤心里清楚师父一直舍不得用的人情,转到自己手上代表什么,既是师父一场倾尽所有的政治投资,也是一份不可否认的情深意重。   “不管怎么样,将来得对师父好一点。”他暗自想着,心里也对当年总华探长的权力升起向往:“若是能够重掌三区的警队帅权,将来权力岂不是独霸香江!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往后华人在港岛的力量会越来越强,无论是商界、政界、警队都会不断扩张,那时的三旗总帅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商界、政界、警队都要卖几分面子,可惜,越往后想要拿恢复总华探长三区职权的可能性越低,先好好把生意管好,将来有机会再说,毕竟就算当不上总华探长也得先当个大阔佬!”   “打工就是为了赚钱嘛!”他对当三旗总帅的念头只是想想,更多是对“姚木”当年风光的向往,对当总华探长都没什么兴趣,只想先把生意做大。   自食其力的总华探长才是大佬,收人黑钱的总华探长不过是大老板们的狗,他可没兴趣给人家当狗。   隔天,中午。   何定贤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在餐厅找到一碗热的八宝粥,舀了一碗就坐在木椅上大口吃着,一边吃还一边翻翻报纸。   他顶着一个鸡窝头,穿着白汗衫,身上还有淡淡宿醉的酒味,一点都不像够资格当三旗总帅的人物,但却和白墙上的黄斑很衬,正是一位气宇轩昂,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老母彭玲珊不用问也知道,去街上收别的人旧衣服来洗,每天累死累活赚个四五块。   他怎么劝都劝不住,一说就要挨骂,在家里哪儿有点军装组长的威风?当儿子就是这样喽!   好在他老母不会烦他,也没有介绍女孩子,否则日子还要更麻烦,手上有钱果然能堵住老母的嘴。   “贤哥,下午到哪里做事?”倪坤穿着汗衫,手里捏着汗巾,一直蹲在唐楼前门的墙角,见到穿着便装,叼着一支香烟,打开铁门正走出来的何定贤赶忙起身问道。   何定贤见到他守在门口也面露惊讶之色:“阿坤,昨晚不是同你说今日放假,不用来家里等我吗?”   倪坤捏着汗巾鞠躬说道:“贤哥,你是大人物,有官职、有生意、也有很多朋友。”   “我想着就算放工也会有很多事情,于是不敢偷懒等你用车,要是老板没车用,我也就不用吃饭了。”他咧开嘴憨笑道。   何定贤看他诚恳的样子也深受打动,点点头道:“那好,辛苦一些,下午带到我各区电影店转一转吧。”   “不辛苦老板!”倪坤连忙拉起车跑,表情真的是欢天喜地,何定贤也还是第一看见有人拉车拉的那么开心。   昨夜,其实阿坤把剩下的好酒好菜拿回家,端了给点隔壁的邻居江叔,江叔的女儿都出来一起吃了。   往常江叔可是不让他同自己女儿来往,近一个月往家里拿钱拿多了,父母买了几件新衣衫,江叔的态度就渐渐有所变化。   屋村里的人都话,他现在专门给大老板拉车,未来一定会有前途!他觉得也是如此!   石硖尾摆摊的猪油仔能够变成“猪油哥”,电影店卖票的伍世豪可以当上“副总经理”,据说现在很多潮州商会都在拉拢他,甚至有社团放出风声,可以许他带兄弟单开一个堂口,只不过豪哥没有张口答应,直接以为老板做事的名义拒绝了。   他为什么不能在有饭吃之后想办法娶一个老婆呢?到时生几个小仔,好好过日子,阿芸喜欢唱戏就一起唱场戏……   倪坤脚下生风,动力十足跑的飞快,何定贤吸着一支烟,翘起二郎腿,感觉他妈的是在坐马车!   他再把各区的电影店巡了一遍之后,时间已经将近傍晚,每个区就简单的看上一间。   生意上猪油仔打理没什么问题,电影店的生意如预期,吃下整个九龙市场正是赚得钵满盆满。   何定贤看到电影店赚到这么多钱,又觉得最近没什么压力,混身轻松,突然还有点想要花钱了。   他在请倪坤吃完一碗猪油拌饭之后,付钱结帐,出声说道:“阿坤,带我去电器街买个收音机。” 第36章 电器行   九龙最早的电器街位于深水埗鸭寮街,第一间电器行是由华侨开设,后来以卖电视、音响出名,现在已经有一排专门维修、售卖收音机,唱音机的电器行。   这年头鸭寮街路面都是黄土,街头门面十分低矮,一间间电器行没有电子行业的新潮,招牌与货箱都堆叠在门口,老板则藏在逼仄的货台内,无人光临时都在焊接晶管,像是古早味的华强北。   倪坤把大老板拉到一间小店铺的门前,用汗巾擦擦额头,出声道:“老板,地方到了。”   “这间店铺在同行里名声不错,算是物美价廉,一向不做宰客的事。”   何定贤迈步下车,抬头看招牌:“孝青电器行。”   他点点头进入商铺内,见到老板还在忙,便一个人参观起来。   一台台收音机、唱音机、层层叠叠摆在墙柜上,别个机器下面都标注有价格,甚至还有一块区域是专门卖二手货的,一个角落则零散着大批配件。   另有两台电视机摆在最高的地方做门面,展示意义大过销售意义。因为这年头电视机只在国外流行,全都是收费频道,一般华人根本消费不起,只有鬼佬长官家里才会摆电视机,全球首家华语电视台,也将在六年后获批牌照。   这时老板“吴孝青”放下手头的活,穿着一件汗衫,手上却戴着袖套,走过来开腔介绍道:“老板,日货、美货、英货都有,如果只是要听个新闻的话,建议买个二手的索尼就行。”   “如果是给人送礼的话,英国佬就买英国货,美国佬就买美国货,这年头鬼佬们都很喜欢支持自家的东西。”   何定贤饶有兴趣看向干练的中年老板问道:“我想买个声音清楚,价格合适,在家里听广播用的。”   吴孝青三十几岁,能够撑起电器行的档口,手头是有硬功夫的,当即用手掌指向一台机器:“日产的索尼,七成新的二手货,换个天线、喇叭可以用十年,不过天线很容易坏,两三年得换一根。”   何定贤满意道:“天线的价格便宜,机器看起来也新,开个价多少钱!”   吴孝青竖起三根手指:“两百五十元!”   何定贤感觉有点肉疼:“快赶上一个月薪水了,真不是普通人家里能有大件,好在下月马上就能月入十万加,犒劳一点自己也不过分。”   他爽快的问道:“能不能便宜点?”   吴孝青笑着回答:“每个人都这样问,是不是人人都钟意杀价的过程,总觉得杀到价就算赚?唔好意思,我商行是实价,谢绝还价。”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既然是实价我就不还价了,不过别让我知道比外边卖的贵,否则就叫人砸了你的店,另外有没有走水来的货卖我?水货肯定就便宜了啦!”   他还是本能觉得电器行喜欢乱报价,前世太多利用信息差赚钱的家伙,把电器城搞的臭名昭著。   吴孝青却满脸朴实的用手指向店内一圈,夸张道:“大佬,商铺里每一个你能看见的东西全是水货来着,要不是水货起码得再涨一百块,真以为有这么好赚的钱?一台台都是进口货呀,全都是来赚你华夏人的钱,我TM想卖国产货都没,你说我能怎么办?”   何定贤闻言也觉得尴尬,在怀里掏出一小叠港币,放在商行货贵桌面说道:“两百五十块,点一点,我要叫来人抬货了。”   吴孝青没急着去桌面上数钱,先手脚麻利的把抬了出来,何定贤见状朝外边的倪坤招招手,倪坤就进来把货抬上车,吴孝青干完所有事情才回到商铺里数钱,把钱锁好,喜笑颜开的道:“多谢老板,多谢晒。”   何定贤觉得老板谈吐有些见地,做生意也很周到,看样子是某个商贾世家的后辈,小时候肯定有读过书,现在家道中落找了一桩生意挑大梁,守了一间店铺做营生。   这种人在港岛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可这间电器行老板做生意的原则不错,又找了一个将来越来越赚钱的行当,最难得是言语间竟然有想搞国产电子工业的意思,三点加在一起已经注定他未来不会平凡。   “有没有电话,名片,要是机器好用的话,我介绍朋友来你店里买。”何定贤想试着结交一下。   吴孝青满脸苦闷的摇摇头:“没有扯电话线,每个月租费不合算,介绍朋友直接报鸭寮街阿青的名号,要找我可以打街头杂货行的电话。”   何定贤理解的点点头:“没问题。”   港岛其实是最早开拓电子行业的华夏城市,仅比日岛晚十年左右,比台岛进行的还早,本来是有望追赶日岛,使电子行业成为经济引擎,在七八十年代大放异彩的,可惜港口城市“造不如贩”的特点,在资本角度上就灭杀了港岛的工业能力。   但港岛在数十年的维修、贩卖、制造当中也积累下了成熟的电子技术,深城华强北的技术积累最早就来自港仔们,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在技术、经济上也是互相交融。   何定贤觉得闲来无事逛一逛电器街居然还挺惬意,就算没有后世琳琅满目的电子产品,但也能在野蛮的世界里嗅到一丝现代化气息,像是城市里的人一头扎进原始森林,呼吸着天然氧气感到愉悦。   何定贤手里抱着收音机坐在黄包车上,一路来到上海街以后,先让倪坤独自把电器送回家,再一个人来到电影店公司的办公室,伍世豪、伍世杰、蒋彦宏几人穿着白衫,坐在一张方桌旁泡茶,见到大老板光临连忙起身喊道:“何老板,何老板!”   “你们坐。”何定贤对几名下属摆摆手,也不在乎几人正在偷懒,或者说他们的工作内容已经发生了转变,成为实质上的中层管理,除了定点到电影店里巡巡场子,剩下工作只需要负责摆平老板的麻烦,空档时间喝喝茶是很好的习惯,总比喝醉酒、吸大烟容易耽误事来的强。 第37章 洗桑拿   猪油仔打开独立的总经理办公室木门,点头哈腰着递上支烟:“贤哥,今天来公司坐坐啊?”   何定贤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皮靴直接架在办公桌,叼着支烟道:“放假来看看。”   “多来看看好啊。”猪油仔刷着一根火柴,上前给大老板点上,吹掉火柴道:“免得邱德更忘记公司姓谁。”   何定贤笑笑:“他还敢找麻烦?”   猪油仔谄媚的道:“找麻烦倒是不敢,就是对账目查的很严,真有些当大班的派头,惹人不爽。”   何定贤吹出口烟,点点头:“他要是真这么用心的管账,倒也算是在给我说尽力,往后公帐一定不能疏忽,姓邱的整理一遍,我们要再整理一遍,既不能让邵氏偷到钱,我们手下的人也要干净。”   “近几天阿豪的人江湖气越来越重,我是信得过阿豪,但是人多手杂,底下人不是各个都能信。”   “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来,我不乐意见血,不乐意伤同乡兄弟的心。”他眯起眼睛说道。   猪油仔表情肃穆,郑重其事的颔首道:“我明白的,老板,每间店铺都有我的人在算钱,一天卖出多少张票,是有票根留下来的,自然就有数。钱也要先过我们的手,才会到公司的账目上,我向你保证,没有你开口,账目一定干净,若是老板要用钱,我也一定能变出来。”   何定贤站起身拍拍他肩膀,驻足在面前,盯着他,意味深长的道:“我信你的本事,也信你为人,好好干,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   猪油仔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呵呵说道:“谢谢贤哥,我也不会忘记是谁带我走出屋村,是谁帮我拿到身份证,还是那句话,我等着当你的收租佬呢!”   “嘿嘿。”   “死肥佬!”何定贤笑骂一声,在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递出去:“到鸭寮街找阿青买一台收音机回家,平时听听英语广播多练习一口语,没事的时候让阿姨听听新闻、粤剧。”   猪油仔接过钞票不可思议的叫道:“这么大方啊!”   何定贤咒骂道:“TMD,要不是刚刚放了大话,我有一份你有一份,你以为我会给你钱?我也是今天才舍得购一台二手货,我告诉你啊,你不能买新的。”   猪油仔憨笑道:“我要是跟您用一百块的,你就砸了我的收音机。”   “嗯。”   “那两百块应该够了。”何定贤面色愉悦的说道,猪油仔把钱收好后搓了搓手,紧张的道:“贤哥,中午善哥、大基、阿乐来找我,说晚上请你去旺角洗桑拿。”   “这么好?”   何定贤睁大眼睛,有点感动:“终于要来贿赂我了?”   这辈子到现在还没吃拿卡要过,说出来都有点丢人,主要是一个军装组长的职位,要是不跟普通店主吃那卡要一下,江湖还真没人甩他,除非是有什么案子对上了,不然直接就忽略他,行贿者直奔华探长去了,连军装警长都收的少。   最大的外快就是来自于规费,手下组员都经常揩他水,看来是拜师陈立之后,一跃为油麻地差馆最受器重的军装组长,即将得到兄弟们的安排。   之前为了让兄弟们好好办事,没少花钱请他们吃饭,饮茶。   猪油仔贱笑道:“我看不是,他们是昨天没有过瘾,想要再削你一笔,洗完桑拿吹捧你两句,说些好话,你难道不付钱吗?这些王八蛋知道老板有钱就想削,十足烂仔来的。”   何定贤闻言心头有点难受,不过考虑到阿善、大基几人平时在差馆办事还是很老道,将来在警队免不了仰仗他们出力,花点小钱养他们卖命也值,江湖上没钱谁给你卖命呢?   每个月三百块就要骗人家去死啊!想的美!用钱维系的关系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夜晚。   何定贤、猪油仔同钱伟善、大基、阿乐、沙皮等人携手走进庙街的金帝洗浴城。   穿着小西装的侍应生打扮得很像街头的高级鬼佬,见到七有人成群结队,气势张扬的走进店门,连忙小跑出来:“几位老板晚上好!”   “要玩些什么?”   自丽池夜总会让侍应生穿上西装之后,港岛但凡要点消费水平的地方,都纷纷效仿让侍应生穿上西装服务。   这能让来消费的客人感觉到一种高级感,确实能提高店铺的营业额,如同八十年有白皮鬼佬的西餐厅一样,不得不说经历过两次变革的华人就喜欢踩在鬼佬头上的感觉,不是为了证明华人比鬼佬强,而是要正视华人与鬼佬没什么不一样,你可以踩我,我也可以踩住你!   钱伟善挥手道:“玩些花的。”   侍应生立即请道:“请几位老板进B区!”   “一人一个包间。”   “各位老板跟我来。”两位穿着旗袍的女迎宾走上前来,同侍应生一起往里头带人,七人脸上都洋溢着隐晦的笑容,各自对视时,露出大家都懂的表情。   何定贤之前一直守身如玉不是讲究真爱,在缅北差点腰子都差点没了,还讲究啥真爱,肯定是有机会就用腰子啊!   他只是没钱!   现在有钱了,出来放松放松,必须要奖励一下自己。   钱伟善、大基、阿乐等人也为和长官找到相同的兴趣爱好感到开心。   猪油仔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想要试着找到大佬软肋,将来才可以朝大佬的软肋猛攻。   他问道:“贤哥,你有什么要求吗?”   何定贤自然而然地说道:“我喜欢宽一点按摩床,干净点的房间,手法好些的技师。”   侍应生面露难色,猪油仔看他一眼,他咬着牙点点头,等到老板们都到房间休息之后,他才回到前台同伙计交代:“B区C间,安排两个第一天出来上钟的给老板按一按。”   伙计叹了口气:“我打电话给公司调那两个沪市姐妹花来,全公司就这两个够要求只可是技术差了些,还没有培训完全程。”   侍应生嗤笑道:“满足前两个要求就得,第三个要求就不重要了。”   九十分钟后。   何定贤奖励完自己,浑身轻松的走出房间,感觉灵魂都轻了几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茶水,只见猪油仔、大基等人已经抽着烟在茶座区等他。   “贤哥。”   “贤哥。”   大基、阿善笑的非常开心。   猪油仔则道:“单都买完了。”   “嗯。”   何定贤心情惬意的点点头。 第38章 办事   离开桑拿城大门,把兄弟们送走以后,何定贤才出声问道:“阿仔,晚上开销多少,我把钱给你。”   猪油仔笑道:“四百三十块。”   何定贤本来身上现金已经花光,不过之前特意让倪坤回家找老母取了一次,用的理由也很诚实,要请兄弟们开心开心,现在如数掏出港币:“拿好。”   猪油仔接过现金折好收进口袋说道:“贤哥,你其实可以走公帐的。”   “算了。”   何定贤觉得没必要,从小公司开始公私帐就混淆,将来公司坐大财务漏洞一定很大,核算起来得不偿失。   猪油仔只是随口一提,见大佬不同意也无所谓,单手插袋说道:“只要贤哥玩得开心,几百块钱不值一提,下次贤哥有什么喜好可以同我讲,我提前给你联系公司。”   “这间公司的妞质量很高,听说跟义安公司都有合作。”   何定贤询问道:“义安是红门背景吧?”   猪油仔点点头:“最早是在万安成立的潮州鹤佬帮,主要人员是鹤城的走私商,那时还叫做万安帮,后来万安帮发展壮大,分裂出义安堂,从义安堂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潮州字号了,融入了很重的红门背景,与前朝官员有很深的渊源,常负责筹措军饷、走私军需的作用,义安也是在那时候快速扩张的。”   “到现在义安的势力已经扩大到新加坡等地,是红门在港最大的三合会组织,前几年的事情你也知道,那头派人来重组义安,现在是叫新公司,新记。”   何定贤颔首:“是,大名鼎鼎的新记龙头,全九龙最炙手可热的江湖新大佬,就连潮义勇的坐馆都要叫句祥先生!”   猪油仔道:“正是因为新记的背景能够通到那头,所以义安能够拉来很多靓女,有以前护士学校的学生,也有官宦人家的子女,就连将门之后都可以进入。”   何定贤理解了:“看来潮州帮跟新记还是有些渊源的,一起在九龙区揾食,总有互相合作的地方。”   整个油麻地的生意全归潮义勇包揽,包括最廉价的龙凤茶餐厅、也包括高级的桑拿城。   他请兄弟们开心肯定是去高级场所,可以亏待兄弟不能亏待自己,去茶餐厅饮茶哪里能饮到姐妹花,想用快餐的价格吃鲜鲍鱼,痴线啦!   猪油仔笑道:“是啊,浴场经理看在贤哥的面子上,还给我们打了个折,抹掉了八十块钱。”   何定贤皱起眉头:“油麻地桑拿城一个妞公价五十港币,八个妞四百块,算上姐妹一起出场多加三十消费也是正常价格,怎么叫作抹了八十块?”   全港捞偏门的每个行业,每间地铺,价格都是在差馆备案过的,要有辖区华探长、军装警长、消防署、乃至水警一起坐下来谈妥,直接关系到每个月规费多少,关系着差佬们的灰色收入。   黄有黄的价,赌有赌的价、茶餐厅一个价、楼凤一个价、桑拿城一个价,字画摊、雀管、赌档又是一个价,各辖区按照店铺数量,生意、人口、价格都不一样,档口甚至精确到赌桌,多摆一张桌子都要交钱……   何定贤升职组长后负责整条上海街所有业务的收数,手底下已经管着十几差人,业务熟练到可以背下整个油麻地各行各业的规数额度,每个月都得亲自去收,不记住都不行。   按照差馆探长们给桑城定的价格,油麻地辖区内一个妞就是五十港币,四百三十块不仅没少还多收了三十小费,看在技师服务态度上不错,三十小费花得也不冤枉。   关键是探长们定下的公价不能有变,否则直接关系到规费不对,一旦查出来会有一大片人倒霉。   猪油仔却老实巴交的道:“价格早涨了!半个月前我同朋友到店里洗脚,价格就已经涨到六十块。”   何定贤不动神色的说道:“我知道了,改天我要多谢洗浴城经理。”   猪油仔笑呵呵道:“其实也不用,好像差人去都有打折,油麻地的便衣、军装加起来总共就一百多号,整天在街头走来走去,谁不知道呀……”   他不知差馆内部的规则,更不知探长们定有公价,话语间还透露着对当差的向往。   出来玩都有打折,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定贤却在价格的变化中嗅到不一样的危险,他在第二天早上,一上工时就来到长官的办公室门口,立正敬礼:“长官,早上好!”   陈立随手脱掉帽子挂在木质衣架杆上,屁股没坐到椅子就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不需要敬礼,一家人用不着客气,免得生分。”   “知道了,立哥。”何定贤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吐出几片碎沫子,满脸无奈的把茶杯倒掉,再给陈立泡了一杯新茶,递上前道:“立哥,我昨晚去庙街的金帝桑拿巡逻,遇见一件事情觉得很棘手。”   陈立拾起茶杯吹拂着热气,眼神坏笑的看着他,问道:“好玩吗?”   “如果是桑拿城里棘手的事情,我想也不好代劳吧?”   何定贤笑了一下,换上满脸严肃的面容说道:“现在桑拿城一个妞的价格是六十,潮义勇的人私下涨价十块。”   陈立面色突然僵硬,骤然色变,大骂道:“干他娘的陈阿酒,涨价也不同我们打招呼,要是给鬼佬的人查出来,我们同曾探长都要倒大霉!”   “你现在马上去封庙街的场子,把他们看场子的人捉出来,问清楚到底涨价多久,我去同曾探长打个招呼,马上把潮义勇的场子扫一遍,最好能够拿到陆河堂的账目!”   陆河堂既是潮义勇门下专管马栏的堂口,油麻地每一个小姐都要给陆河堂抽水才能开工。   何定贤知道陆河堂的来头,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是!”   “长官!”   他走出办公室回到一楼的休息区里,朝向当班的十二名小组军装组员招招手下令:“出门办事。”   十二名军装警员穿着绿衫、腰挂警棍,脚着皮靴,动作利索的立即起身,大基、阿善各为一队领头。   他们带人火急火燎的走出差馆门口,率先执行长官命令,面上却有些不解,所以钱伟善发问道:“贤哥,要办谁!”   “扫黄!”   何定贤面容严肃。   钱伟善点点头:“哪一家!”   何定贤道:“昨晚那家!”   “啊?”   钱伟善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长官是这种人……无情啊! 第39章 交人   金帝洗浴城。   夜场经理打着哈欠,正要收工,哒哒哒,一班军装警察手持警棍,步伐急促,风风火火的冲进大门。   “一大早赶死啊!”经理心头腹诽一声,面上却堆着笑容迎上来道:“各位长官有什么事?”   “诶呀,长官好!”经理突然见到一群熟悉的身影立即挺直腰杆大声话道,钱伟善手掌拍着警棍双腿分开:“什么事你们心里清楚!”   “让你们办事人出来谈。”   经理瞄着一马当先的军装组长,心中暗道:“难道是昨夜那对妞没伺候好?不对啊,昨晚看他笑得那样,刚刚还以为是回头客呢……”   “呵呵。”   “长官。”   经理见状在怀里抽出一支烟,递上前去道:“我等会让那两姐妹再来陪你,有什么事情洗一洗再聊嘛。”   何定贤却冷眼相对,直接无视他的笑容和烟,看到伙计们把路口通道都把守住,拿起脖子上的哨子鼓起一吹:“BB!”   两道短促嘹亮的哨声回荡。   夜场经理顿时面露不妙。   “封了这个场子,男的女的,客人小姐全部捉起来!”   何定贤张开嘴巴,中气十足的放声怒吼,大厅里回荡起有力的应答声:“是,长官!”   哗啦啦,在场十二名警员马上开始行动,一共两组一组守门,一组抓人,两组组长都是昨晚才来场子里巡视过,几乎把房间、走廊、暗门都摸得一清二楚,其实差人就算不来也熟悉场子的情况。   这可是庙街最大的桑拿城,名气大就代表客人多,差馆一定会多留意。   钱伟善、大基等军装警员也是头一次替长官办大事,组员们可以说都是非常卖力,遇到不给面子的抽棍就打,根本不管是什么客人,有什么背景。   首先,真正的大亨不会出现在桑拿城里,其次,军装警长亲自下令,一定得严查严办!   绝不能放过一个人!   几个马仔想要跳窗逃走,直接被阿乐带人扯了回来,举棍就是痛殴,现在被打到惨叫、哀号的客人小姐更多,好在早上已经过了顾客的高峰期,场子里就剩过夜睡觉的十几个客人,加上三十多个小姐,十来个服务生,一共五十几人,靠十几名警察还镇得住。   场子经理见到差人动手玩真的,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暗暗威胁道:“长官,同是潮州人是不是得给点面?这里是潮义勇的场子,每个月都按时交规费,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谈吗?”   “非要大动干戈搅得客人不开心,弄坏场子的生意,到时兄弟们没地方开工还去找谁?找你啊!”   何定贤却面色平静,扭头望向他:“谁先坏的规矩,我找谁,叫你们办事人出来!”   经理长呼口气,面露凶相,恶声恶语:“你一个戴帽子的也配张嘴喊我们办事出来见面?”   “掏一把枪出来再喊人,操!”   大基上前拍拍他的脸蛋,用力捏起下颚逼迫道:“我们敢来就敢搞死你,最好说出办事人在哪里。”   何定贤则笑笑:“潮义勇的话事人还真得敬几分江湖地位,潮义勇一个堂口的办事人却不够资格跟我装大佬。”   “我知道洗浴城,桑拿,茶餐厅都归陆丰堂管,堂主罗达文,江湖人称大摩文。”   “陈十九的左膀右臂嘛……”   陈十九即是潮义勇龙头坐馆,一共在九龙占有六个码头,在港岛还有三个码头,巅峰时期包揽全九龙三分之二的偏门生意,既便是现在东莞帮九龙强势崛起,一样也做到油麻地清一色,铜锣湾清一色,门下六万潮汕兄弟。   在港岛江湖中是排名前三的实力派,算上老一辈的江湖人也是排名前十的江湖大佬。   当然,不管他在江湖上名头再响,不过都是摆布上台面的臭夜壶,全靠潮汕商会的会长楚老板给饭碗,只是真正大老板、大亨圈养的一条看门狗。   在家中排行第九,为幼子,因父母怕不好养大,在行九前加个十,以期骗过阎王爷,未想到陈十九命硬到登上社团龙头之位!   “既然知道大摩文的名字,最好就先放客人走,有什么事好好谈。”夜场经理好像找到靠山,腰杆都硬了很多,张嘴就要求警察放人。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我来扫黄,查到你们场子涉及违规服务,你说放人就放人,当自己是总督啊!”   “唔好意思呀,总督都不能立法,说说看哪条法律讲能过放你们了?”   夜场经理破口大骂:“我同你们讲道义,你同我们讲法律,当差的了不起啊!要见我大佬自己找,搞我的生意就是不行!”   十几名场子里的马仔在墙边应声站起,一点不畏惧差人们的警棍、怒斥,站成一排就往前顶,甚至有人要抢夺警棍,向差人动手,一些马仔眼神瞄着某几处地方,显然是要去拿利器抗法。   这年头差人办案是真的下狠手!   烂仔抗法也是真的敢暴动。   杀警!   没办法,在这个权利没有枷锁,有报警电话没有投诉电话的年代……要办好事谁都得下狠手。   夜场经理一看就是心底知道些什么事,顶出来要帮大佬硬干,其实就是帮大佬拖延时间,给差人制造麻烦,方便上头人的运作,很难获得什么好处,却能够搏得江湖名声,混江湖最重名头。   何定贤却气定神闲,不为所动,油麻地探目林茂很快就带着六个便衣警员赶到现场,举起手里的枪指向人群出声喝道:“边个敢动!”   “他妈的,我认得你们龙头是谁,手里枪不认得,不要让我难做!”林茂的出现代表曾探长与陈警长达成共识,因为这本事牵涉到整个油麻地差馆的案件,陈立派他出来封场只是第一波出警的人马,后续肯定有便衣和大部队跟上,否则他带十几个人根本没法做事。   一切都如他所料,夜场经理的马仔们见到枪一下就安静起来,林茂则表情不羁,非常嚣张的朝经理头上吐了口唾沫:“呸,不长眼的东西,连陈长官的徒弟花腰贤都不认识,让你们交人交不交!”   经理抹掉脸上的口水,表情阴霾密布,声音低沉的道:“茂哥,当小弟的没理由交大佬出来,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大佬会在哪里,怎么交?”   “你没见过堂口办事人一大早在夜场里面睡觉吧?” 第40章 给他一个理由   “阿贤,怎么做?我出门前曾探长特意交代听你话事。”林茂眼神转向身旁站着的军装警,凑近前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第一个发现,最适合做主。”   何定贤点点头,眼神十分讥讽看向经理,讲道:“他没有理由交人就送他一个理由。”   “刚刚第一个站起来的那个,对就是你,你怎么能一不小心跳楼摔死呢?”他把目光瞄向旁边一个马仔,刚刚马仔可是很出位,现在却立即惶恐不安,大惊失色地呐喊道:“我没有,我没有跳楼啊!”   “架走。”林茂扭头放话,两个便衣探员上前把人架上楼顶,一路根本不管人是怎么挣扎。   大基还上前给了一棍子把人打晕。   钱伟善得到示意带人开始搜索账目,把场子的抽屉全部打开,场子里的马仔们也不敢再开口阻拦。   经理则是冒出虚汗,遍体生寒,不敢对上差人的眼睛,何定贤则不急不躁,静静等着手下做事。   “砰!”   窗外传来一声闷响。   他笑容灿烂的说道:“真是想不开,搞黄的而已,大不了到荔枝角呆几个月,为什么偏偏要跳楼呢!”   “你觉得现在理由够不够?”何定贤眼神死死盯着经理问道:“还是说要再来几条人命。”   林茂举枪顶在经理额头上怒吼:“说啊!烂仔!”   “文,文哥在砵兰街兴德公寓三号楼,他情人家里。”经理吞吞吐吐地讲道,林茂举手以枪托狠狠砸破夜场脑袋:“啪!”   “说清楚!”   “砵兰街兴德公寓三号楼207室,最近他都躲在那里睡人老婆!”经理脱口而已:“他钟意睡人老婆!那人正在住院当然要抓紧多睡几次!”   林茂贱笑:“真是好习惯。”   何定贤扭头说道:“留一组把场子封掉,其它人跟我去兴德公寓,走!大摩文!今天不抓人不收工。”   “是,长官!”便衣军装齐声喊道,他扭头就离开现场,只剩钱伟善带五个人还在搜查,两名便衣警察架着一个满身大汗,双腿发虚的人走下楼梯,将人丢在地上冷冷看了夜场经理一眼,笑道:“骨头真硬,留着跟你大佬交代吧!”   那个马仔坐在角落喘着大气,显然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过刚刚丢下来的东西却并不是他,他只是被两个人摁在楼沿外,真正丢下去的或许只是块石头。   夜场经理咽了咽口水,心里发虚,却没有挽回的余地……要是差人真丢一个人下去还好,人没有丢却走漏大佬的消息,在江湖上很容易被门规处置,警察要是抓到大佬还好,要是没有抓到他真TM完蛋。   “毒,真恶毒。”他只能希望差人们可以恶毒到底。   这时何定贤、林茂等警员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向砵兰街,沿途路人纷纷闪开,不想被差人迁怒。   警署里唯有的两辆小轿车,一个是署长专属用车,一个是督察级以上的公用车,既没有专门办案的公务车,也没有一辆是华人可以使用。   在辖区内办案警员们一般靠双腿赶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会骑公务自行车……   这年头纵使是总华探长都没有公务用车!   路上,何定贤见到有一些警员正在办事,脚下踏板蹬的虎虎生威,嘴上出声问道:“茂哥,曾探长同我师父怎么聊的?”   “兄弟们在街上办的怎么样。”   林茂表情肃穆,出声答道:“规费不对问题很严重,在我们看来是少收几块钱的事情,传到鬼佬耳朵里就是华警不听话,欺上瞒下多收钱,幸好事情发现的早,否则曾探长同立哥都吃不了兜着走。”   “在鬼佬眼里可不分社团和警察,只会看得见是华人不听话,手底下就得换一批华人。”   辖区内一个月收几十万的规费,为什么分到一百多个华人警察手上,每个人才分一两百块?   因为大头全给鬼头吃掉了!   总华探长及探长们乃至全港华人都是为鬼头打工,也是港岛称之为殖民地的原因,所以潮义勇的洗浴城少交钱事情严重性很大,绝不是少交两个月钱的问题。   如果事情被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还可以用钱来填帐,如果事情给有心人利用就可怕了。   现在搞清楚事情是谁做的,罪魁祸首是谁,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发现洗浴城涨价就上报的原因,因为他觉得事情可以没那么简单。   “现在差馆所有华警兄弟都撒出来了,曾探长同陈警长也在去见陈十九的路上,得在大摩文手上拿到账目坐实他的事,逼陈十九把事情扛起来,拿钱填帐,买鬼佬收火。”林茂也感觉火烧眉毛,何定贤接话道:“所以抓住大摩文就很重要,就算没有账目也能撬开他的嘴,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猜测,但是办事要得讲真凭实据,靠猜测就算在江湖也行不通。   这时何定贤突然刹了下车,扭头跟手下说道:“沙皮,你回差馆门口找拉车的倪坤,叫倪坤去找老福的人请一艘大舰来。”   他不觉得在警队大肆出手的情况下,去老窝还能够抓得到人,虽然必须要去看一看情况,但是在没有监控,没有网络的年代,想要抓一个一门心思逃跑的人很难。   大摩文作为潮义勇一大堂口的办事人,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走投无路时不知会做出什么决定。   林茂闻言眉头则轻跳两下,江湖黑话中“船归船,舰归舰”,大舰是指配有五人以上,持有大火力步枪的渡船,全港有大舰的社团屈指可数,请一艘得三千港币,大老板做事就是阔气。   “知道了,贤哥。”沙皮扭头就走,林茂,何定贤等人则继续赶向砵兰街,来到兴德公寓时众人把车一停,便衣齐齐掏出手枪,何定贤带着军装封锁现场出口,大摩文平时不一定会带枪,但是过夜的地方肯定会配枪,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军装组没必要上去凑热闹,就连封锁路口都是提着脑袋干活。 第41章 大摩文   “人跑了!”林茂站在207室的房间里,把枪塞回枪袋收好,冷冷瞥过角落一个女人,推开窗户朝楼下喊道:“就留了一个姘头在家里。”   何定贤见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当即开口喊道:“你带兄弟们继续查,我去追!”   “明白。”   林茂点点头答应道,转回身抽出腰间一条皮带,捏在手里虎视眈眈望着女人。女人哭的梨花带雨,穿着吊带睡裙,身材有几分曼妙,双腿修长,气质也透着为人妻子的韵味。   他举起皮带挥斥道:“你们出去,我在房间里一个人好好审审。”   “收到。”三名便衣探员很是识趣的退出房间,同其余伙计一起抽烟,搜查,林茂是最标准的便衣探目,主要就突出一个敢下狠手,一鞭子直接就抽在女人身上:“啪!”   ……   何定贤带两名军装警蹬着自行车,一路赶向避风塘的黑码头,全港大小上百个野码头之中,绝大多数码头都是走货,少数码头才会安排船走人,大多数码头也归字号单独管理,只有少数是各字号一起开工的公用码头。   其中以渔船避风而得名的避风塘码头是最大,船最多的一个公用黑码头。   虽然走货的码头一样可以走人,但是走货的码头各有字号罩着,非是字号兄弟没人带你出海。   因此,避风塘是成为普通人紧急出海的首选,各大字号都有出海的偷渡船常靠在岸,日夜都有船出海。   大摩文要跑路可以通过字号码头走,何定贤要坐船只能坐避风塘的收费船,加上避风塘是距离砵兰街最近的一个公用码头,如果老福答应出海的话,一定也会通知避风塘的兄弟。   在没有手机、电话的年代,江湖人对地理位置都很熟悉,在办事时会遵循一种就近就便原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何定贤来到避风塘之后把车停好,快步跑向海边的碎石滩,一排渔船插着各色各样的旗号,有赤橙黄黑四色旗,代表出海的行业,有潮、沪、浙、闽字号旗,代表背后的商会。   赤旗出远海、橙旗在近海、黄旗带人出海、黑旗携有军火。   何定贤让陈嘉乐、谭耀辉在岸边守着,一个人来到闽字旗的船群面前,一艘黑旗大舰有两个人正在洗海鲜,听见有脚步声放下手头的活,起身询问道:“油麻地差馆的?”   “是。”何定贤点头抱拳:“办理公务,想搭贵社船出海。”   打头一个皮肤黝黑,眼神犀利,个子矮小,混身咸腥的中年人穿着雨靴:“五千块钱,五个人,五把汤姆逊快枪,带你去追上潮字旗的船。”   这个价格比平时要略贵一些,但考虑事出紧急,临时调船,看对方还有提供情报的样子,倒也算是物有所值。何况追上大摩文要比什么都重要,起码陈立豪爽给出人生最重要的政治资源,绝不能让陈师父丢了一区警长的位置,那样他呆在油麻地也会束手束脚,对将来的发展不利。   考虑到他作为双花红棍的仔,打小练有一身功夫,等会追到人肯定会在海面上搏斗,绝不能在那时候给人干趴。   他在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两百港币,登上船拍在船老大的手心说道:“给我加一把汤姆逊。”   “呵呵。”船老大攥着手里的钱,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连声笑道:“没问题啦。”   “开船!有什么事情海上说!”既然是要出海追人肯定是速度第一,客人上船后没理由再停留,两名马仔马上启动渔船驶出避风塘。   剩下两名马仔则像哑巴一样,面无表情,怀里抱着一杆步枪。   “拿着。”船老大拆开一块舱板取出武器抛来。   何定贤张手接住感觉份量熟悉,立即取出弹匣检查弹数,再抽下枪膛检查膛线的声音。   船老大抽着烟枪笑眯眯的说道:“后生仔功夫不浅。”   “还行。”   何定贤收枪填回弹匣挂在肩头,出声说道:“出来混总得练几手。”   “你们潮汕帮的人来用我们老福的船真是少见,不过看在你出手阔绰的份上,坐馆亲自打电话给我。”   “别觉得五千块花的不值,我这艘大舰有两台柴油发动机,全马力速半个钟就能追上潮字旗的船。”   “根据我的消息,大摩文在十五分钟前从昂船洲出的海,临时请同门兄弟们开了一艘近海船,飞奔朝澳岛逃去,看来你们警队逼的很紧。”船老大骄傲道:“只要还没上濠江的岸,我们五个人同你一起开枪。”   “要是上了濠江的岸呢?”何定贤问道。   船大佬笑的很是狡诈:“那可是葡萄牙人的地盘,得加钱!”   “好。”   何定贤张口答应。   “轰隆。”   烈日照得海面波光粼粼,晒的人头晕眼花,黑旗大舰在风浪中离港岛愈来越远,离岛区的大屿山也消失在眼前,直至濠江的海岸线浮现眼前,一艘插着潮字旗的渔船才现出真容。   渔船不插旗号一来躲不过水警巡查,二来不能在近海打渔,水上跟陆上一样是有地盘划分,有江湖规则。   船大佬见着船也收起烟枪,抱着武器出去查看情况,见到船后短短五分钟就离潮字旗不到十几米。   船上的大摩文穿着红色西装,戴着一块金表,斯斯文文戴着眼镜,一幅人模狗样的败类相,手里捏着一把点三八见到黑旗大舰吓得魂不守舍:“妈的,同乡人放过一条活路都不得?”   船老大带着四个小弟手持步枪站在船头,挎着枪指向对面张狂无比的扭头说道:“怎么做?”   何定贤道:“先用子弹扫一轮船,再靠上去试试我的功夫。”   “没问题!”船老大很爽快的答应一声,五人不约而同的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海面奏起一阵交响曲,飘不了多远又被海风吹散,大摩文抱头趴在船舱底下瑟瑟发抖,船东干脆就站到船头举手投降。   “大摩文,你给我出来!”何定贤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大摩文也在枪声停息后手里抓着枪,双手投降站到船尾:“你是边个?”   “福爷派来救你的人!”何定贤大声回应,大摩文当即面露惊愕,不可置信的道:“福爷派你来的?”   生死关头的情绪非常剧烈,失误守不住口风很正常,可大摩文能混到堂主的位置不是傻瓜,马上就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干你娘,晃点我啊!” 第42章 二五仔   大摩文反手拿枪顶住下颚,目眦欲裂的吼道:“东莞帮做事绝不会乘闽字旗的船,你一定是潮汕帮的人!”   “呵呵。”何定贤轻笑一声,出声劝道:“既然知道潮汕帮要办你,要不然放下枪回去同十九哥、曾探长讲明白,我做主留你一家老小的命。”   “放心,我够面子。”   “操!老子要死也个痛快!”大摩文激动道:“绝不会回去关狗笼!给狗活生生的吃掉!”   “你们潮汕帮同东莞帮斗生斗死无所谓,为什么要我拉进来……”   何定贤面露不悦之色,恶声骂道:“没脑子的货色,自己主动靠过去当二五仔,还怪得了别人!”   “潮汕人要出位,靠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靠东莞帮!”倒不是没有潮汕人靠过去,但在潮汕帮跟东莞帮斗争激烈的情况下换山头,很容易就会被人当作棋子利用,死在残酷的兑子当中。   要靠就得找个好时机,何况大摩文在社团中地位不低,要不是为了某种利益怎么可能给人做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算天理。   “老子做事不用你来教!”大摩文嘴角挑起一抹狞笑,眼神却充满不甘与忿恨,手指扣着扳机微微颤抖着喊道:“在江湖希望你能嚣张一辈子,一辈子都同今天一样,不用还的!”   “扑你阿母!”他指腕的颤抖忽然变得剧烈,就连整条手臂都在猛颤,直至扳机往下一压,海面上响起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砰!”   大摩文直挺挺倒在船尾一个翻身,尸体就砸落进海面,潮汕帮的船老大扭头一看,殷红的鲜血已经随水浪散开,闻着味的鱼群在水下涌来,黑旗大舰上船老大则重新拿起烟枪嘬了一口,语气淡然的说道:“人死着啦,下一步怎么办?”   “登船搜搜有没有带钱货,之后回程往避风塘走。”何定贤卸掉身上的枪,语气显得有些萧瑟:“混江湖果然跟抢银行不一样,功夫练的再好屁都无,不如多用用脑子怎么活得开心潇洒,两百港币白花了,希望等会能赚回来吧。”   船老大闻言眼前一亮:“海上的规矩,渔获五五分!”   这个五五分是指一方收一半,船老大的五成还要同手底下人的分,不过船是何定贤花钱请出海的人,他要是不开口登船拿钱,船大佬也只能一分不拿直接调头回港。   “没问题,五五分就五五分。”何定贤爽快的答应下来,船老大们也手脚麻利,靠近登船后一阵搜索找出两万港币,捆成厚厚的五叠,一人五千块,至于潮州帮的那位船大佬,看在同乡及同行的面子上都没有为难,放人直接离开。   当船老大把两叠五千元港币放到他手上的时候,嘴上还是非常惋惜的道:“刚刚看他那条金表好像很值钱,是出门傍身的好东西啊,可惜了。”   何定贤却不以为意的轻笑道:“我们是出海办事人,又不是出海做强盗,能赚点外快就不错了。”   仔细一算请船出海不仅没有花钱,还倒赚四千五百块,果然当差办案能赚钱的地方就是多。   活人可以收钱,死人也可以扒一层皮,难怪直至九十年代警察都是港岛华人最为尊敬的职业之一,与律师、医生并称。   一不小心都成白嫖怪了,合着怎么样都能赚钱?他感觉这种做法有违初衷可是有钱总不能不捡吧?   世界上哪里有脏的钱,只有脏的人。   四十多分钟后,大舰驶回到避风塘码头,他同船大佬打了个招呼便起身跳下船头,踩过碎石滩来到山道便只见陈嘉乐、谭耀辉二人还守着自行车,倪坤也拉着一辆黄包车在旁等着。   三人见到长官平安归来,表情都非常开心:“贤哥!”   “贤哥!”   “老板。”   何定贤见到差馆的自行车还在,心下松了口气,点起一支香烟问道:“有消息吗?”   陈嘉乐甩手熄灭给长官点烟的火柴答道:“阿坤刚刚从外边赶来,得问阿坤。”   倪坤接话道:“曾探长和陈警长同潮义勇的坐馆在瑞兴茶楼饮茶,另外,钱长官在洗浴城搜出一本账薄,虽然不是陆丰堂的堂口账目,但是也记录了洗浴城近半个月的资金收入。”   店铺账目都是一月一本,特别是客人多的店,不可能一本账目写上大半年再带走。   这个店铺账目只能证明洗浴城确实有涨价,但不能表明涨价的时间,超出的利润,该补的规费。   “虽然,这本帐薄能在陈十九那里占住道理,但是想压死他很难。”何定贤心里感觉有点郁闷,其实刚刚登船也是寄希望找出堂口账目,但是压根连账目的影子都没有,对于一个要跑路的人而言堂口账目是一分钱价值都没,真能找出来也是见了鬼,可是在大摩文情人家没有找到,在大摩文家里也没有找到,代表账目极大可能性已经被销毁,基处于一个死无对证的状态。   账目那种东西想要销毁确实很容易,撕烂了马桶里一冲都行,或者随手丢进海里,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只可惜大摩文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人,想要生擒活捉根本没机会,甚至死都要死在自己手里,足矣见其作风彪悍。   “走,去瑞兴茶楼看看情况。”何定贤坐上黄包车思来想去整件事的背景。   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想要利用规费不齐的事情扳曾探长、陈警长下台是合理的,“油尖旺”作为警队的“银行区”,仅剩下最肥的油麻地在潮汕帮手中,东莞帮肯定是做梦都想要拿下油麻地。   刘福想要掌控大摩文的办法也很多,方不方便其实取决于大摩文,大摩文要是一个软柿子自然好捏,有时候人的性格决定成败,像管理赌档、烟档的潮汕帮大佬,就不像大摩文一样好拿捏。   最关键,潮汕帮有自己的赌客和大烟庄家、根本不需要理会刘福,而桑拿城却在大摩文的发展下逐渐靠上新记。   新记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供货商,供女的数量可以让大摩文产业快速发展,质量也很高,何定贤身有体会,一旦店铺高速扩张带来的收益也是成倍增长,做生意的人很难抵挡金钱诱惑。   可光依赖新记给妞就等于生产原料全部被人控制,只要刘福给新记一点暗示,新记就可以拿捏住大摩文。   这两年新记在九龙区生意做的可是不小,包括酒水走私、白事一条龙、大烟和马栏。   何定贤光以商人的视角上大摩文都处处软肋,可见福爷要施展手段一定有很多办法,偏门生意也有生意的难处。   “可以刘福的狠辣,这拳打下来力道不够重,力道不重就可能是虚晃一招,真正要冲的要害是哪儿?”他绝不会低估一个总华探长的手段,总觉得不对劲,总华探长耍阴招没问题,可总华探长要只会耍阴招就太低级了。 第43章 全家富贵   何定贤不敢相信一个总华探长是个低级货色,只能把问题藏在心里看看能不能在陈十九口中得到答案。   瑞兴茶楼。   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留着山羊胡,大平头,手中抓着西施紫砂壶的青年人,坐在一张大圆桌上首座,捏着小巧的茶壶正在斟茶。   他将茶盘上三个茶杯斟至八分满,再放下紫砂壶,取出一杯茶,手指轻轻抵着转盘,把玻璃转盘上的茶杯转至下侧。   曾探长与陈警长分别摁住转盘,接下茶杯以右手两指叩桌三下,行了一个叩首礼的规矩。   青年人一边饮着茶,一边把眼神瞥向桌面上一本账薄,语气平静的说道:“靠一本账目想要拿潮义勇一个堂主问罪,是不是差了些?当潮义勇是街边乞食的小字号?”   陈警长啜着茶,笑着答:“潮义勇是大字号!”   “潮州帮的第一大字号!”   “所以,更应该为同乡们做榜样、立规矩,不能纵然有人坏了规矩,否则警队里的潮州兄弟都要没饭吃。”   青年人轻笑一声:“账目上缺的数,潮义勇可以按照规矩补回去,但是大摩文的命怎么算?”   “他手底下的人乱收一点钱,收了多少都没搞清楚,你们就要风风火火的就要杀同乡祭旗,我要是不出面兄弟们怎么服气?”这青年人正是潮义勇坐馆陈十九。   他和想象中四五十岁,人过中年,沧桑风霜的龙头大佬不同,年纪不到四十,正是年轻干练的当打之年。   时间越往前推,江湖越多年轻人,越能卷死一班老骨头。   八九十年代的一帮社团大佬都是五十岁往上,堂主也得三十多岁。   现在江湖却不乏十几,二十的堂主红棍,三四十岁的龙头大佬。   五十岁往上要么进棺材了,要么在家里养老。   曾探长也适时的开腔道:“十九哥,出来行,底下人犯事,大佬就必须顶,要是顶不住拜大佬做乜?”   “就算是大摩文手底下的经理私做主张,大摩文也得担起堂主的责任,同乡之间确实要团结,但容不下勾结东莞帮的二五仔。”   陈十九听见二五仔三个字眉头一跳,表情不悦的讲道:“你的人都已经追到海上索命。”   “你还想点样?”   陈立开出条件:“整个油麻地所有洗浴、桑拿、楼风、马栏、全部按照新价格补交两个月规数。”   “一共二十七万港币!”   陈十九听到数目一掌就结结实实的拍在桌面:“嗙!”   转盘都跳起一寸。   哗啦啦,数十名赤手空拳,体型健壮,眼神凶悍的大仔们从四周涌出,把茶楼一层围的水泄不通,十名便衣探员也拔出腰间配枪,打开枪膛,举手守在茶座四周。   “整个潮州帮没人敢不卖我陈十九的面子!”陈十九拍案起身,大吼一声:“张口就要二十七万,谁来出钱?我让你掏二十七万给我好不好!”   曾少珂神情不变,叼起支烟,吐气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警队好就是潮州帮好,要是没有我们警队人马帮衬,潮州帮在油麻地的生意也要丢,真守着几个码头开工,人是养得起一大批,钱能够赚到多少?”   “现在岸上的钱越来越好赚,码头是养人开工的地方,但岸上的地盘真不要?现在不要将来可就难要了。”   “二十七万而已,并不是我们开的价,是上头鬼佬警司开的价。”他用手指指天花板,深吸口气:“就这我诶了两巴掌,这两巴掌没算你钱!”   这时何定贤穿着一身制服在人群中蹿出,对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熟视无睹,立正敬礼喊道:“长官!”   “阿贤,说说看。”曾探长率先发话了。   何定贤点点头道:“探长、师父,大摩文的船追上了,亲口承认靠过档跟了刘福,他说在油麻地跟东莞帮混更有前途。”   “切。”   曾探长发出不屑的讥讽:“前途!”   “怕是没命受。”   陈立则道:“十九哥,你看,我徒弟乘船追出海亲自见了大摩文一面,话都是大摩文亲口说的,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当时的船老大,那么多人作证你不能耍赖吧?”   要是外乡警察敢拿一句片面之词做证据,陈十九理都懒得理他,可偏偏潮义勇跟油麻地差馆都是潮州帮的人。   陈十九闻言也只得松嘴:“好,二十七万港币,马上让油麻地的马栏开工。”   “没问题。”   曾探长爽快答道。   陈立又道:“傍晚鬼佬下班前把钱送到差馆门口,否则马栏下下周再开工。”   “下下周开工?”陈十九冷笑:“你让油麻地的男人都吃斋啊!放心,钱一定准时送到,往后规费也按新价来交,不过你!”   陈十九用手指向何定贤:“以后少来我的场子玩,否则阉了你。”   “嗙!”又是一掌。   “送客!”他大喊一声。   曾探长、陈立起身拱手抱拳,一言不发的就转身带人离开,人马众多的潮义勇兄弟则纷纷散至两边,让出一条道来,何定贤也随一组便衣警员们走出茶楼,刚出场子陈立就拍拍他肩头,回头笑道:“阿贤,干的漂亮。”   “要是干不掉大摩文接下来还有人敢做假账!”   至于补不补钱,潮义勇给抓到账目,想在油麻地继续开工就必须补钱,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不定要请潮汕商会的大老板出来讲和。   现在事情在江湖上内部解决也方便一些,只是起不到决定性因素,可杀鸡儆猴是必须的雷霆手段。   “师父,应该的。”何定贤答道。   曾探长则回头说道:“钱是拿到手了,不过二十七万对于潮义勇而言也是个大数目,陈十九摆明是被大摩文给阴了。”   “那些钱落在大摩文的口袋里,却要陈十九来填,一时半会陈十九怕是不会消气。”   堂堂潮义勇大佬吃了个闷亏确实不开心。   “这段时间潮义勇同警队的关系不会太好,幸好也没有太僵,得等时间来消化。”说到底都是潮汕帮的人。   也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这句话却给何定贤提了个醒点头道:“我知道了,长官。”   至于大摩文的家里人肯定也要遭殃,潮义勇估计扒了他全家人的皮,能搜出多少钱算多少。   要是补不回帐明天就能在马栏见到大摩文老母、老婆和女儿……   “唉。”何定贤心里稍稍一叹。   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大摩文既然是个江湖,有些事情敢做,就要有全家富贵的准备。 第44章 马氏兄弟   当晚。   上海街,电影公司,何定贤放工后来到公司里饮茶,在办公室里同猪油仔把白天的事情讲清,希望机灵的猪油仔能提供思路。   这时猪油仔一边给老板泡茶,一边笑道:“活该二五仔倒霉,死的好,就是碍大佬得罪十九哥。”   何定贤端着茶杯,不以为意的轻吹茶汤:“陈十九说到底只是江湖人,要不是靠着楚家也没资格拍桌子。”   “楚老板的星洲商行专做粮食生意,靠着前几年粮食紧缺快速发家,作为潮汕商会的总会长确实大晒!”   “整个省港地区的粮食、生粉、栗粉、猪肉卖什么价,他说的算。”   “人人都是要吃饭的,人人也都要卖几分面子。”猪油仔感叹一番,打心底里的佩服,又换上笑容捧人道:“大佬先消消气,以后发达了,你也搞个潮汕商会的会长当当。”   “我们只是起家晚几年,不见得比他差。”   何定贤不敢当的摇摇头:“呵呵,选会长等真发达了再说,我现在身上穿着绿皮,有师父和曾探长罩着,陈十九看我不爽也不能动我,这一点倒是不惊他。”   “只是你觉得福爷到底想做乜嘢?看不懂的事情最让人害怕。”   猪油仔陷入沉吟:“这……一定是看中某项利益。”   “如果这项利益不是油麻地差馆,也肯定同油麻地差馆有关……”   何定贤也开始沉思:“确实,如果不是为了利益,福爷不需要费那么大功夫,表面上看拿下油麻地差馆的位置,确实是最大利益。”   “可这一拳很难打垮油麻地潮汕帮。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有点寄托于对手,聪明人的布局绝对不会把成功率寄托在对手的疏忽上,除非是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可福爷并不是一个没办法的人。”   “他来做事根本不用这么急躁,只要还在总华探长的位置上,就掌握着绝对主动权。”   星洲商行的楚老板全名楚伟南,是潮汕帮十年来崛起最猛、最快的一个大老板。   早年带五块大洋来港岛打工,投靠在姐夫的香溪公司做职员,后来二战爆发回到潮州养猪割草,务农的同时侍奉父母,养猪养到抗战胜利,放下割草刀,二次闯港岛。   这一次姐夫开办的香溪公司已经在战争下青黄不接,走向破产的边沿,于是楚伟南另辟蹊径,学新加坡商人搞橡胶,开办了港岛第一间华人橡胶公司,名字就叫作星洲贸易。   不得不说,橡胶是一个新兴工业必须的好东西,星洲贸易一成立就盈利丰厚,并且靠信誉,为人打下品牌。   楚老板是当时少有的结款快,不拖款之华人老板。   不过,港岛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橡胶需求注定有限,在见到橡胶生意前景到头,楚老板又联系搭上国外的粮食商。   先做荷兰的生粉、栗粉、后来又做美国的粮油、豆子,五年内成为潮汕第一的商号老板,当选潮州商会会长之后,又把潮州商会与汕头商会合并为潮汕商会,成为潮汕商会第一任会长,永远名誉会长。   对,潮汕商会成立迄今不到五年时间,之前还是分潮州、汕头、汕尾等势力,但合并之后愈加强悍,彰显出潮汕人的强势。   某种意义上,团结才是潮汕人成为赢家的王牌!   楚老板风头也是一时无两,省港皆知。   因为做粮油、橡胶贸易,必定是需要大量劳工搬运货物,所以才养出潮义勇这个大字号!   另外,星洲贸易还在粤省建有大规模的养猪场,在半岛开炮之后,不断走私橡胶、粮油给人民军。   是少有的,对人民有益的实业家,虽然赚钱也是赚钱,大发了一笔横财,但是比卖假货,骗国家外汇,充当资本主义走狗的奸商相比,已经足够被冠以“爱国实业家”的名号。   何定贤忽然放下一直在手里揣摩的茶杯,昂头再办公司四周打量片刻,猪油仔先是感觉有点奇怪,随后瞳孔一阵猛缩,不可思议的道:“这么贪?”   同时。   石硖尾。   马熙如、马熙珍两兄弟一人穿着白色西装,一人穿着黑色西装,各自手里拿着一瓶玻璃瓶饮料,带着两个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妞,大摇大摆走进电影店大门。   今天伍世豪正好在店里待着,看着两人气焰嚣张的走进门,眼神与细佬伍世杰一对,兄弟俩当即就心领神会。   伍世豪率先大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喊道:“老板,麻烦把车挪一下位置。”   原来一辆拉风的黑色奔驰轿车正霸气十足的堵在电影店门口,两名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长马褂,表情冷峻的马仔就站在车门前,搞得屋村里一些年轻客人远远看见就绕路行开。   马熙如闻言仿佛没有听见,右手挽着妞一屁股就在椅子上坐好,嘴巴还在小妞脸上重重啵了一下。   马熙珍则是站在门口盯着伍世豪说道:“我开车来你一间破店是给你面子,你TM叫我挪车是什么意思?”   “怎么?不能开车来看电影啊!”他左手塞进小妞的裤子里在臀后掏出两张发热的电影票,重重甩在伍世豪的脸上,小妞都忍不住发出嗤笑。   伍世豪眼神望向店门口的豪华轿车,心底有些羡慕,也有些躁动,感觉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可却怎么样也低不下头,出声说道:“老板开车来看电影欢迎,可是车挡着门不好,容易挡到客人,也容易伤到老板的车,麻烦老板挪一下就好。”   马熙珍身边的小妞笑道:“车钥匙给你,你都不会开,怎么挪车呀?”   马熙珍也把玻璃瓶里的吸管叼出,冲着面前的马仔吹出一口可乐水,大笑道:“老子要是不挪呢?”   伍世豪脸上沾了几滴可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的表情马上变得极为僵硬。   “那老板就只能买包场的票了,一场两百港币!”   这时马熙如手掌伸进了身边女人的衣领,一边感受着温度,一边开口喊道:“细佬,快点来看电影啦!”   “滚开!”   马熙珍一脚把伍世豪踹开,伍世杰则满脸狰狞,举着一把砍刀,一刀劈在马熙如前方,恶狠狠的笑道:“大佬呀,你是不是在叫我?”   港岛大名鼎鼎的伍氏兄弟与马氏兄弟初次相见不是很愉快。 第45章 一脚鞋印   “砰!”   伍世杰一刀就斩断马熙如身下的竹椅,不过马熙如提前一个翻身就地滚倒,已经滚在后排几张竹椅之间。   他身边的小妞见状不对,一声尖叫:“呀!”   “闭嘴!”   “臭婊子!”伍世杰反手一刀扫过,就将小妞胸前扫开一道血痕,小妞顿时惨呼声捂住胸口摔倒在地。   马熙如看见有人继续举刀劈来,情急之下张手捞来一张椅子,口中发出一声大吼:“干死他!”   伍世豪则在细佬动手的一刹那间,拉起一张椅子就把面前的马熙珍给砸倒:“轰!”   简易的椅子四分五裂,马熙珍弯腰躲避,用手挡住脑袋,结结实实给砸了一下,却没有应声倒地,而是睁起充满血丝的眼睛,重新直起腰拿玻璃瓶给了伍世豪一记暴头。   “嗙!”玻璃瓶碎片飞溅,电影店里三名帮工拿着砍刀冲出,正要围斩找麻烦的扑街仔,两记枪声却骤然炸响。   “砰砰!”   奔驰轿车前的两名戴帽保镖掏出手枪,瞄准举刀劈人的伍世杰,率先将其击倒在地。   伍世杰正好一刀斩爆了挡路的竹椅,刀尖划开马熙如的右臂,刚要继续把人斩翻,手臂与胸口忽然感觉被东西咬了一口,紧接而来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待温热的鲜血涌出弹眼,人才感觉力气与精神都被抽干。   “中枪了!”   伍世杰抬起头眼神惊愕的看向大佬,手中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伍世豪也顺着枪声扭头看向细佬,看见细佬中枪连头上的伤口都没发觉,万分心痛的喊道:“阿杰!”   店里的帮工们也惊慌地止住脚步,面面相觑,心底发虚。两名枪手也在看见大佬起身后,收起转身,在车后座取出两把步枪,一人一把端在手里,震慑则四周蠢蠢欲动的街坊。   马熙如拍了拍身上的白色西装,见到西装尘土与血渍都擦不掉,露出满脸嫌弃的表情骂道:“知不知我是谁!到金钟打听打听我马熙如的名号,敢跟我动刀子,我TM先送你下地狱!”   “晦气,老子就说别来乡下玩,容易遇见不长眼的狗。”他嘴上还在骂骂咧咧,马熙珍则上前给了伍世豪裤裆一脚,再把伍世豪踹翻,指着他问:“说!”   “跟边个混的?”   “我看你也是有兄弟,有生意的人,有没有大佬替你顶,没有的话就叫家人等着准备好棺材吧。”他一脚就踩在伍世豪的脸上,伍世豪努力张大嘴巴,眼神死死盯着他道:“花腰贤。”   “花腰贤?”马熙珍重复念了一句,想不到是谁,冷笑道:“哪里来的小瘪三。”   “诶,阿珍别乱讲。”马熙珍站在一旁脱掉西装,伸出只手臂一边让手下包扎伤口,一边劝道:“花腰贤就是何定贤,何老板,潮汕帮的后起之秀,在九龙名气不小,还拜了油麻地差馆的陈警长做师父。”   “看在同是潮汕人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先把你弟拖到医馆去治,能不能活命看他的运气。”   “明天,明天下午六点钟前,让你老板在九龙区最好的酒楼给我兄弟俩拜一十八桌和头酒,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否则我明天派人来收你们的皮。”马熙如叼起一根香烟,蹙着眉头,非常霸气的讲道。   马熙珍听见两人也是有来历的便抬起脚,仿佛看笑话般看着地下之人:“来九龙同陈十九谈生意,未想到还能跟潮汕自己人碰上,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走!”   马熙如静待马仔把伤口包扎完毕,带着兄弟一起乘坐汽车离开现场,他们两兄弟也是潮汕帮的一份子,不过是在港岛地区做生意,对九龙的一些同乡人物可以说都知道,但绝不知道伍世兄弟这种货色。   伍世豪连滚带爬的跑到弟弟面前,眼神惊恐的道:“马上把阿杰送到石硖尾的医馆。”   “豪哥,你呢?”兄弟们帮手的时候问道,伍世豪则道:“我去找大老板。”   他将弟弟托付给店内兄弟,一个人跑出村道,前方的奔驰轿车已经驶远,他脸上的鞋底印子却还没有擦掉。   二十多分钟后,上海街,伍世豪大汗淋漓,跌跌撞撞的跑进公司,近几虚脱的身体,担惊受怕的精神压力,令他在走路时撞翻了一张桌子,惹得猪油仔打开办公室木门,朝向他叫道:“赶着投胎吗?”   可猪油仔见到伍世豪脸上的鞋印后,表情骤然色变,连忙拿来一杯水递给他关切道:“阿豪,出什么事了?”   伍世豪接过水杯大口喝下,靠着墙壁哭泣道:“仔哥,仔哥,阿杰被人打枪了。”   这段时间随着大老板叫猪油仔为“阿仔”,兄弟们也都开始喊“仔哥”。   猪油仔闻言吓一大跳:“TMD,谁干的!刘福?还是东英社的人马?”   要是福爷这么迫不及待的杀上门,还真会杀翻他心里的算盘,伍世豪却报出另一个名号:“金钟卖粉的马家兄弟!”   伍世豪把前因后果没有遮掩的说过一遍,猪油仔也不禁满脸不爽的骂道:“马家兄弟欺人太甚,在港岛同东莞人嚣张惯了,来九龙也这么嚣张,真当有总探长的支持就了不起?在石硖尾响枪就是不给贤哥面子,阿豪,贤哥在房间你,你去同他讲。”   “好的,仔哥。”伍世豪点点头,目露感激之色,调整好情绪,推开门走进房门,正见到老板穿着军装,慢条斯理的泡着茶。   “阿豪。”   “遇事之后,饮杯茶先。”何定贤斟出一杯茶往前递上,再一抬手请道:“喝完茶再告诉我想点办。”   他笑道:“想点办我都支持你,不过阿杰得转去西医的医院,中医馆里治不好枪伤的。”   伍世豪双手端起茶杯,深吸口大气,感谢道:“多谢老板。”   “老板的大恩大德,我兄弟两人一定铭记在心!”   他当然知道中医馆里不好治枪伤,倒不是没有可能取出来,主要是手术设施及医护太过简陋。   就算把子弹取出来也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中医毕竟是在港岛不受承认的灰色行业,优点就是收费便宜,靠着大量穷人红火。   他在没有老板开口的情况下怎么敢把细佬往医院送?   那是倾家荡产都治不起,鬼佬医院更是收都不会收,一看就是穷酸样嘛……   “你放心,只要是为公司做事受的伤,公司都会承担医药费的。”何定贤饮了口茶。   伍世豪则在满脸凝重思索片刻后,面露决绝的把茶一口饮下,放下茶杯道:“贤哥,我想好了。” 第46章 和记的龙虎兄弟   “说!”   何定贤目不斜视,语气干脆。   “我要一把枪。”   “我不可能让你替我摆十八桌和头酒,出钱出力帮我平事,那样的阿豪让人看不起。”   “今夜受的耻辱,今夜就还给他们。”伍世豪用手指着脸上鞋印话道:“我说过,我可以死,但绝不能被踩扁!”   一个江湖人,一世只活一口气。   “好!”   何定贤听见回答不出所料,满口答应道:“他踩你一脚,你杀他全家,再被他的小弟杀全家,很公平。”   “这就是江湖人。”   伍世豪不置可否。   “但不是大佬。”   何定贤说道。   伍世豪攥紧拳头:“如果老板是想让我忍的话,唔好意思,我忍不了,现在我细佬还躺在医馆里,是生是死都不知,我要是忍了。”   “我于心有愧!”   何定贤点点头:“枪可以给你,另外我会准备一条船,干完活安排你出海。”   “不要怕离开港岛没有生路,马氏兄弟能够在泰国打通面粉的线,成为全港第一个大庄家。”   “你可以在国外求到一条生路。”   马氏兄弟的发家之路非常传奇,先是在码头和常人一般做苦力,之后因缘际会拜和记总堂“和胜合”龙头大爷“王老吉”做契爷。   随后加入和记字号,帮忙管理中环的字花摊,两兄弟把字花摊经营的越来越好,逐渐拿到帮会中的实权。   一人扎职红棍,一人扎职白纸扇,号称是和记门下的龙虎兄弟,在四十年代中的时候就崭露头角,一度被视为王老吉的接班人,下一任和记元帅。   可惜,和记总堂权利斗争激烈,王老吉退休之后,和安乐坐馆金牙连夺到实权,成为和记总堂的“大路元帅”。   和安乐前辈黄老润就职“二路元帅”,马氏兄弟两人连个屁都没捞着,还把和记总堂的名头丢到和安乐门下。   和记是在二十世纪处的时候,由红旗五哥“黑骨仁”提议成立的江湖联盟,大大小小数十个红门字号奉行“以和为贵”的宗旨,纷纷在黑骨仁的号召下歃血为盟,结为同门,在字号前头加一个“和”字。   和胜合,和合图,和安乐,和联胜等字号陆续诞生……   后来又拆分出很多堂口,成立新的字号,仔细一数和字头是港岛旗帜最多的字号,当中既有潮汕帮、也有东莞帮、五邑帮……   不能看一个和字就确定做馆的老板是谁。   不过,和字头之间很少发生大血拼,有什么矛盾也如黑骨仁号召的一样,坐下来讲,坐馆们评理。   只因,主要的和记字号都活跃在港岛区内,又因港岛区内目前是潮州帮势大,所以,近十年和记总堂的名号也都挂在潮州字号门下。   所以,和字总堂是凭借江湖声望、实力、背景公选出来的,在没有人才的情况下“大路元帅”,“二路元帅”之位都会空悬。   而马氏兄弟也在争夺权利的过程之中被人借力打力,连和胜合做馆之位都丢掉,江湖上多的是狠人!   马氏兄弟能够成名的原因,胜在百折不挠,连丢元帅、坐馆之位后,兄弟二人偷渡前往泰国打通了面粉的线。   他们成为全港第一个卖面粉的庄家,后来也是全港赫赫有名的“四大庄家”之二,兄弟俩人连占两席,大哥马熙如人称“白马”,细佬马熙珍人称“金马”,后代皆称之为“白粉马”。   他们二人跟伍氏兄弟可以说是宿敌,毕竟同行都想对方死,但以能力而论伍世豪却棋差一招。   因为,马熙珍后来已经想到洗白往商业上发展,港岛将来名声不小的《东方日报》便是马氏兄弟开办。   二人最巅峰的时候被誉为港岛区的“地下司令”。   伍世豪却没有洗白做商业的想法,一条路走到黑,除了购置地产外,没有其它商业发展。   当然,既然敢碰不该碰的东西,下场注定都是一样。   定罪、判刑、跑路。   永远能获悉ICAC的行动,被捕还能保释,接着弃保潜逃,或者被捕之后总督特赦……   继续过富家翁的日子,把大量财产传承给后代,让后来用几代人的积累赢过别人!   何定贤本来是不想送伍世豪走的,觉得把伍世豪留在身边培养会更好用,但是他最欣赏阿豪的地方就是有志气。   一个人有志气,想要出人头地的江湖人物,拦得住一次,拦不住第二次,倒不如成全他。   成全对方即是成全自己。   现在,起码伍世豪要承他一个天大的恩情,拦多了却有可能恨上他!   一得一失皆有定数。   何况现在确实有要用伍世豪的地方,不过不是杀马氏兄弟,而是杀另一个人。   身居上位者,纵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却有机会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这时伍世豪眼神充满感激,真情实意的道谢:“谢谢老板,将来我在国外不管是否发达,只要老板一句话,刀山火海,但有推辞,必死在万刀之下!”   “呵呵,言重。”何定贤还是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他才不相信别人将来的报答,有什么要报答的就现在吧!   “等会出门让阿仔带你去拿枪,船的事情我会交待人安排,办完事记得往避风塘码头跑。”   “找一艘挂着闽字旗的船。”   马氏兄弟也是潮州帮的人物,用潮州帮的船有一定风险,虽然和记在九龙没有几艘船,但是潮义勇说不定会出头,用闽字旗的船比较稳妥。   “另外,这是我一个在新加坡做果栏生意的朋友,船到新加坡记得打他电话。”何定贤拉开抽屉,找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抄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一页纸递给面前的伍世豪。   伍世豪表情郑重的接过电话号码,心里很感激卖水果的朋友,出门在外有个落脚的地方算不错了。   哪儿有资格嫌他卖啥?   “走吧。”   何定贤甩甩手道。   他非常痛恨人抽大烟、吸面粉,痛恨金三角的一切,包括割腰子!   他也是受过内地高等教育的人,有着基本的是非观,就算要人送出国,也不会送到泰国去成就“四大庄家”。   何况,做人总得有点良心,利用了他,带他走条好路全当回报。   反手送到新加坡卖水果去。   和记的势力能够延伸到南洋,不代表马氏兄弟的触手能够伸到南洋……在那里不算是百分百的安全,但是当地经济不错,也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世界上哪儿有百分百安全的地方,能够去南洋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所谓的朋友则是一个搞果栏生意的同乡,之前住在石硖尾的屋村,前两年来过一次石硖尾接妻儿,据说生意做的还不错,于是给他老豆留了一个电话,一直写在家传的电话薄上。 第47章 干票大的   这年头电话簿可是一个宝贝,基本记载了所有重要关系,做果栏也是一个盈利丰厚的买卖。   果栏其实就是水果进出口贸易,主要在东南亚大量收购香蕉、菠萝,出口外卖北美、欧洲。   东南亚水果甜度高、品质高、价格低,再通过新加坡做中转站,海上航运成本低廉,送往欧美时每斤不到五毛钱。   果栏贩子们在东南亚收购,每斤价格不到两毛,且香蕉、菠萝等水果耐储存,流通性好。   果栏生意又因本钱不高,获利稳定,大受创业者喜爱。港岛第一批赚到钱华商就是靠果栏起家,后来因新加坡航运便利才转至南洋,一度把非洲出口的香蕉打到发臭。   因为,东南亚地区的气候好,产量高,人口多,工人勤劳。   非洲具备大致相当的气候条件,却不具备相当的劳动力,导致欧美市场在三十年代就成为华人果栏商的天下。   顶级的华人果栏商早已经在东南亚大肆承包土地,雇佣当地人,开办种大型种植园。   ……   伍世豪走出办公室木门之后,猪油仔就神情关切的迎上来问道:“阿豪,老板怎么讲?”   “让你带我去拿枪。”伍世豪语气凛冽,充满杀气。   猪油仔点点头:“跟我来。”   公司里就放了两把勃朗宁手枪备用,想要拿枪其实非常简单,真正会用到枪的人,并不会把枪锁在保险柜里。   猪油仔打开抽屉,取出一把检查两下,再取出一排子弹,把枪弹一同压在桌上:“小弟刚刚打来电话,你弟弟已经送到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   伍世豪眼睛通红,压抑着情绪,一把将枪弹抓起,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   “另外,你干完活该怎么办?马氏兄弟势力很大,绝非你能惹得起的,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猪油仔目光闪烁,话里有话,准备开始演了。   伍世豪却摇摇头:“后路老板都会帮忙安排。”   猪油仔不禁感叹:“阿豪,老板对兄弟们真心好,所以我觉得你不该给老板再惹麻烦,应该给老板解决麻烦才对。”   “你什么意思?”伍世豪是一个聪明人,闻弦便知雅意,立即听出“仔哥”是话里有话,阿仔也干脆直接摊牌:“你既然决定跟马氏兄弟一样去南洋创出一个名头,那么光在临走前出一口气有什么用?”   “你干掉马氏兄弟,自己爽了,老板要难受了。”   “要知道,老板因为生意被东莞帮的人盯的很死,马氏兄弟一死,潮州帮也会有人不爽老板,让老板两面都不是人,倒不如先干掉一个东莞帮的对手,再去下南洋闯荡!”   谁都知阿豪不会去南洋卖水果,只不过,何定贤还是想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起码将来别说自己没得选。   有人领正道不走跟没人领路不同。   阿仔继续道:“那样你将来要是真的出人头地,回到港岛也能把马氏兄弟的脸踩回来,踩扁他们!”   “反而你现在手里一共就一把枪八发子弹,你够机会把子弹都打出去吗?他们两兄弟你能打死几个?说不定一个都打不死!”   伍世豪手里抓着枪,表情沉吟,阿仔见状添油加醋:“把他们留着是为了将来尽情的羞辱。”   “是为了更好的找回场子,为了让他们死得更惨!你一句话,愿不愿意痛痛快快的为老板办好一件事再走,将来风风光光的回来。”   “相信只要有老板一天,公司就有你的位置。”   伍世豪回忆起老板的信任关照,终于下定决心出声答道:“好!”   ……   何定贤绝对不会让自己腹背受敌,一边跟东莞帮周旋,一边跟潮汕帮的红人开战。   做人不能太嚣张。   但他也绝对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殊死一搏。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当别人要你死的时候,干掉对手是闯出活路的唯一办法。   “老板,阿豪去办事了。”猪油仔推开办公室木门,见到老板正在抽烟,语气恭敬的说道。   “阿坤那边呢?”   何定贤问道。   “阿坤已经同兄弟们去打探情况,有消息就会到茶餐厅接阿豪。”猪油仔回答的小心翼翼。   何定贤招招手道:“阿仔,过来同我一起饮茶,等等看是谁的命更硬。”   “好的,老板。”猪油仔乖乖的坐上前去。   伍氏兄弟同马氏兄弟在电影店的冲突事发突然,两人是完全没有定计的,不过当何定贤了解到伍世豪的想法之后,立即意思手里的这把利刃必须出鞘了。   这次不用。   下一次就没机会了。   猪油仔也明白既然要杀就要杀个大的,杀一对马氏兄弟十次,也抵不过杀总华探长一次!   虽然总华探长麾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很容易反过来杀他们全家。   但是看低他们可以,夺他们基业不行,将来他们做事全要靠电影店的生意积累资金,要是让出电影店就等于让出好大江山。   他们什么都可以让,就是赚进手里的钱不行,要抢就一起上擂台,谁生谁死分一次高低,他们连老母都不管了,堵上全家的命搏一次。   猪油仔心里是有跟大老板同生共死,风雨同路的准备,于是在伍世豪出来之后立即就领会老板的意思。   老板要是不想做掉九龙总华探长,就不会大费周章的给阿豪安排船和后路。   何定贤也知,虽然潮汕帮为他压住总华探长之死不太可能,但是只要他没有亲自出手,就存在一个斡旋的空间,天塌了高个子顶,顶不住大家一起被压死,反正要杀要剐也得先干掉你再讲!tmd,他连下一桩生意做什么都想好了,怎么可能拱手让出电影店。   “豪哥,车来了。”   晚上,八点三十分。   上海街,祥记茶餐厅,伍世豪穿着汗衫,外面套了一件短袖衬衫,坐在门口第一张桌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桌面只剩下两个猪扒包的袋纸,还有一杯喝净的冰红茶。   他手上还拿着一杯冰红茶也将喝净,可他却带着冰红茶一起坐上倪坤的车,在经过某个路口的时候抛下塑料杯,在腰后掏出一把手枪,一言不发的装填子弹,最后再用一根布条把枪同手掌绑在一起。   当倪坤把车停在九龙塘一间酒楼前方的小巷时,伍世豪斜着眼睛,死盯前方,将手腕上的布条咬紧。   “豪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车行人多眼杂,是最好的盯梢人选,找人、送人、收风都是极快。   伍世豪闻言面无表情的点头走向酒楼,几名便衣正守在酒楼门口,厅堂内传来吆五喝六的猜拳声,今夜一个在九龙区开塑料厂的东莞老板做东请总华探长吃饭,现在酒宴尚未结束但已接近尾声。 第48章 一战成名   伍世豪单手背负身后,另一手捏着支烟吸着,独自蹲在一块空地上,耐心等待着目标出现,九龙塘便衣看见他了但没什么表示。   在这个没有手提电话的年代里,通讯主要靠喊,交通主要靠脚,见人主要靠等……   太多太多人会在酒楼门口等人,酒楼里五六桌客人在饮酒,有人等待并不奇怪。九龙塘福爷地位虽高,但没高到喝顿酒还要清场。   十几分钟后。   刘福身穿棕色夹克,戴着一顶帽子,穿着西裤,在一班下属和商人的簇拥下走出酒楼。   这时随行的老板阔气道:“福爷,时间还早,要不要同兄弟们一起去去洗个桑拿按一按,开心开心。”   刘福站在一辆小轿车前已经是满脸醉意,语气疲惫地挥挥手:“不用了,江老板,老婆还在屋企煲汤,你带兄弟们去寻开心吧,改天再约你一起按摩。”   刘福一共有三房小妾,每一房娶进门的时候都不到十六岁,是一位出了名的探花探长。   东莞老板闻言出声告辞,上前替总华探长打开车门,躬身俯腰笑道:“那我就不留您了,福爷,路上注意安全。”   “呃。”   刘福打了个一个酒嗝,脸颊酡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举起手正准备摘下脑袋上的帽子,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喊声。   “福爷!”   福爷在众人簇拥下风光的回过头来,动作竟然十分潇洒,大概也是想看看谁在叫他。   只见他余光中就瞥到一个身穿汗衫,体格健壮的年轻人,目光决绝,表情凶悍,在后背掏出一只藏起的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年轻人举起手就将枪指向前方,大略瞄准,面目狰狞的嘶吼道:“送你去见阎王爷!”   整段话音刚刚落下,夜色朦胧中就响起了连续三下枪声:“砰!”   “砰!”   “砰!”   第一发子弹打偏射到身旁商人小臂,商人惨呼一声失神跌坐在地,第二发子弹精准穿过刘福肚子,鲜血飙了车门满面,第三发子弹则是打穿刘福肩膀,让刘福手中的礼帽掉进泥塘。   勃朗宁清脆的枪响,惊飞鸟雀,响彻天空!   九龙塘四名便衣组探员如梦方醒,动作慌张的连忙护住长官,同时紧张的掀开衣角,拔出手中配枪,两名喝了酒的探目顿时惊醒,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想要伸手摸枪却发现出来喝酒没有带枪。   “砰砰,砰砰!”便衣探员手中的点三八开始零零碎碎开始反击。   伍世豪得手之后则是拔腿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开枪。   探员们由于震惊之下失了分寸,加上点八三本身威力有限,子弹容易飘歪,导致几枪都没有打中十米外的杀手。   伍世豪却在第一次用枪时就初露锋芒,不仅三枪之内击倒目标,还有勇气打光手里的全部子弹。   “砰砰砰。”   八发子弹全部打光之后人群之中又传来两声惨叫,一名便衣探员中枪倒地,一名便衣探目捂腿大叫。   伍世豪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就算是总华探长也一样不堪一击,就算是差人的枪也不见得比恶人凶!   原来握着枪的手可以击碎权利,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简单!   便衣探员们则在眼睁睁看到罪犯逃跑后,连忙收枪,扶起长官上车,不敢持枪去追。   因为,谁也不知道枪击事件是哪个大老板幕后指使,枪手背后是不是有同伙接应,光凭小猫两三只追上去就是送死。   “快!”   “送福爷去广华医院!”一名把长官在车上摆正,坐上车关上车门大声朝司机吼道,司机连忙启动轿车离开。   广华医院是九龙区最早的一间医院,隶属于华东三院董事局管理,创建初衷是为所有“广省华人”提供医疗服务,是九龙目前最好的一间医院。   华东三院则是港岛历史最悠久,最庞大的慈善医疗机构,最早在一间小小的庙宇亭内开设中医馆,后来在1870年开办东华医院、1911年开办广华医院,1928年开办东华东院,1931年三院合并管理称之为“华东三院”。   背后董事局从最早的盐商、鸦片商、买办几经更迭,已经成为港岛华人医疗根深蒂固的医疗巨头。   在半世纪以来的时间里不断开办义庄、义学、义诊,在灾年前往广省赈灾,有着光绪皇帝御赐“万物咸利”牌匾,是久负盛名的一间医疗机构。   虽然,前往华东三院就诊的收费并不低,但是,在港岛能有一间无条件收治华人,且诊金良心的医院并不容易。   至于受伤的东莞商人、便衣组探目则被现场的便衣警员们拖走,一个级别有一个级别的医疗待遇,港岛江湖就是如此的阶级分明。   今夜,江湖必定风起云涌,沸腾不休,一代江湖强人一战成名,为众多江湖人所知。   “走!”   “快走!”   伍世豪打光子弹,逃进小巷,一个跃步就跳到黄包车上坐好,语气激动紧张的不断催促车夫跑路。   倪坤也毫不犹豫的拉起车就跑,顺着预定路线埋头赶路,一路上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也不止步。   不知是快是慢,到底跑了不多,当两人看见避风塘港口上漂浮不定的船只时齐齐松出口气。   “豪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祝你一路安好。”倪坤用汗巾擦着额头同朋友告辞。   两人跟大老板相聚一场,就算地位悬殊也算是老熟人,何况如今性命相托一场,伍世豪也即将背景离乡,更称的上是一声朋友。   “好。”   此刻,伍世豪早已扯掉手上的布条,将枪藏在腰间,拱拱手叹道:“多谢你来送我。”   “我阿豪会记住的。”   倪坤叹道:“应该的。”   伍世豪头也不回的走下沙滩,找到一艘悬着黑旗的闽字船,见到船舱内坐着十二名身穿汗衫的电影店兄弟。   船老大则坐在船头吸着烟枪,静静看着兄弟碰面的场景。   “豪哥!”   “豪哥。”   兄弟们见大佬到来一起兴奋的喊起人,伍世豪则是面色惊讶,不可思议的问道:“大虾,小虾,阿明,你们怎么都来了?” 第49章 奔涌人生   “豪哥,前两个小时,仔哥突然来店里找到我们,问我们说有没有兄弟想同你去南洋闯荡。”大虾人高马大,长相憨厚,率先接嘴回答。   小虾笑道:“兄弟们都佩服你在码头一人一把刀打出头,既然老板支持你去南洋闯,兄弟们肯定要同你一起去!”   阿明在衣衫里掏出一个黄油纸袋,笑嘻嘻的递上钱去:“仔哥说,这是老板给你的起家费,希望你混出个人样。”   “大老板永远把你当兄弟!”   伍世豪接过黄油纸袋里的钱,一摸厚度就知道有上万块,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   对于十三个即将外出闯荡的人而言,金钱比一切东西都值得宝贵。   这些钱不仅是他们做生意的本钱,也是在外生存、闯荡的尊严。   这笔钱让他们可以不用睡大街,不用饿肚子,甚至可以不用去求人。   这些兄弟则是电影店里一心想要赚大钱,出人头地的屋村烂仔,早就把搏命上位的豪哥当作偶像,得知豪哥的事情也心中不忿,更是在影店打工的时候受到豪哥许多关照。   这些人早已经在实质上把阿豪当作大佬,留在电影店也是心心念念想出头,何定贤干脆大手一挥送他们跟阿豪一起去南洋。   这样阿豪在南洋或许能走得顺一点,做个好老板嘛,肯定要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算是资本家支持公司高管外出创业给予的第一轮风投,大老板肯定是要做资本家的咯。   江湖风投也是一种风投,未来收益不见得会低,何况,去干果栏也得有兄弟撑腰,出门在外没人支持干什么都难。   伍世豪知道手中的钱可以用跑路费来解释,或者算是帮忙办事的酬劳,枪击探长勉强也算还了大老板的提携之恩。   可是大老板让十二个兄弟跟他一起出海,毫无疑问是要记一辈子的恩情,但凡有一点良知的江湖人都不能忘记的大恩。   他接受下来就算混出名头,一辈子也要为大老板打工,可是他在落难之时又实在难以拒绝兄弟们的跟随。   人在发达时有人捧不算什么,人在落难时有人卖命才是枭雄!   伍世豪接过纸袋后表情动容的举起手指天发誓:“我伍世豪指着灯火发誓,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不负兄弟们的期盼,不负何老板的大恩,如有做违背良心,江湖道义之事,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他望着兄弟们目光炯炯的道:“有我伍世豪一口饭,就有兄弟们一口饱饭,一天我饿死兄弟们就先食我肉!”   渔船上,一盏火水灯正随海风摇曳,油烟熏黑的灯柱下,兄弟们全部表情郑重,神情庄严的抱拳喊道:“豪哥!”   “豪哥!”   船老大带着手底下人忙着开船,耳旁好似没有听到那番豪言壮语,亦或是见多江湖上的潮起潮落,奔涌人生。   电影公司。   猪油仔有点肉疼的建议道:“老板,伍世豪吃了你的饭,收了你的粮,办完包船送他跑路都是大人情。”   “临走前再给他一万块是不是太大方了?公司现在每个月分到手上,除掉人员开支,也不到十万块钱。”   “这就去了三分之一,下一步的生意怎么做?”他是知道大老板有下一步扩张计划的,而且近在眉睫,手头上缺钱用。   何定贤坐在办公椅上吸着香烟,慢条斯理的吹气说道:“施恩的人总觉得恩大,受恩的人却总觉得天经地义。”   “你觉得他吃的粮,替我办事是应该的,包船就是恩情,他却会觉得替我解决掉一个大麻烦,已经换掉欠我的所有情,包船送他走是应该的,他要是不走,我也要死。”   猪油仔咧咧嘴:“港岛多少人求一口饭吃吃不饱,一个烂仔当上九龙最大电影店的副总经理,每个月开薪水三百块还不满足?”   “那种人怎么会满足?”   何定贤眼神锐利,仿佛看透人心:“在他拿起刀斩人的一刻就不知道什么叫安稳日子了。”   “也就不知道满足。”   “今夜,他拿起枪干掉了总华探长,野心勃勃已经遏制不住,更不会知道满足怎么写,若不是能传到江湖人耳朵里的恩情,推也推不掉的恩情,他肯定不会记在心里。”   猪油仔若有所思:“难怪老板你要给他人,原来给他的那些人,就是恩情的见证者。”   “嗯。”   何定贤坦然承认,顺便说道:“而且对于现在的他,人比钱重要多了,好在人对于我们最不值钱,因为我们不是混江湖,是做生意的。”   “屋村里想要出人头地的烂仔数都数不过来,一万个,十万个,怎么都不缺那十二个人。”   “我们电影店作为正当行业,再招十二个帮工更简单。”本来电影店里愿意跟阿豪混的人可不止十二个。   要是阿豪能港岛发展起码能拉走一半的人跟他混,不过前提是继续给何老板打工,没有何老板给工开,九十个兄弟马上要去做苦力,自然没人跟豪哥混。   奈何何老板是当差的人,不会同意手下产业出现字号,一来是容易惹麻烦,第二是未来有隐患,第三是目前官职压不住。   同字号方面还是以合作为主,绕不过去就请杯茶先,没必要做养虎为患的事情,有时候字号大起来是能噬主的。   这时候把伍世豪送走也有消弭公司员工组成结社的隐患。   他对手下员工的想法是用,但不大用,在公司旗下能守住生意,保住饭碗,不给别人欺负就好。   但不允许组成社团扩张地盘,组织一些偏门的非法生意,江湖生意的斗争太容易把人拉下水。   猪油仔领悟到真谛,竖起大拇指道:“看来阿豪不管走到哪儿,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老板大晒!”   “另外,兄弟们前面送来消息,阿杰已经送到医院,医生说子弹很幸运没有打穿肾脏,做完手术情况很好,大概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他完全忘记掉是怎么同伍世豪说的。   何定贤满意的点头:“阿杰将来可以用,有忠心,有胆量,但欠缺他大佬的那一份野心。”   “正适合当兄弟用,好好治,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有朝一日等大佬回来,兄弟两人相聚也开心。”   这也是一个掣肘伍世豪的阳谋,把弟弟留在身边好好培养,那也是大恩大德。   伍世豪不管混得再好,能对弟弟的老板怎样?阿杰一直待在老板身边,跟大佬分开时间长些,受到老板照顾,心里也会懂道理。   “好。”   猪油仔点头答应。   这时公司员工报纸宏跑到门口敲门讲道:“老板、仔哥,车夫坤回来了。”   “出去看看。”何定贤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忐忑的情绪。   报纸宏即是第一家电影的老员工蒋彦宏,是影店员工里少有每天都要会看报的人才,如他和辛楷等几个老员工已经升作店长,像这种负责单一门店日常事务的人,每个月薪水都会高五十,一个都没有送给伍世豪,赶他们都赶不走。 第50章 奋起!   阿坤的汗衫已经湿透,小腿肌肉线条绷的很紧,见到老板又赶忙打起精神,有力的喊道:“老板。”   “事情搞定了!”   何定贤长吁了一口气,紧张的眼神缓和下来,上前拍拍阿坤的肩膀:“辛苦了。”   倪坤展颜笑道:“老板待我这么好,为公司做事应该的。”   猪油仔细问道:“说清楚,具体情况怎么样?”   倪坤面色斟酌道:“我躲在巷子里看的不是很清楚,大约等了十分中左右,酒楼门口连续十几声枪声,明显听得出有一串枪声更响,应该是豪哥开的枪,另外亲眼看见刘福中枪倒地。”   “刘福戴了一个黑色的礼帽,在人群里很容易辨清,一定不会错!”   “至于有没有把人当场打死就不知道了。”倪坤有点惭愧的道:“我也不敢上前看,等豪哥回来就带他往码头跑。”   “我是看着豪哥坐上船离开,船上的人马也全跟豪哥一起走了。”   何定贤顿时非常满意,回头给猪油仔使一个眼神,猪油仔便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封口费讲道:“阿坤,你拿着。”   倪坤一看鼓起的黄纸封袋,起码有两千港币,连忙拒绝:“仔哥,不用了。”   何定贤皱眉喝道:“别废话,给你就拿着!”   倪坤心知这钱必须拿,也就不再拒绝,爽快的接过钱袋鞠躬道:“多谢老板。”   伍世豪乘船离开港岛之后,东莞帮就再也抓不到真凶,藏在幕后的老板会更加安全。   知晓计划的人里面唯有倪坤算是一个隐患,不过给足封口费也算自己人,再者倪坤也有参与行动,若是被九龙塘便衣抓到他第一个不承认,死都不可能承认。   老福的坐馆也一向跟东莞帮没联系,出于江湖道义不可能出卖他。   虽然,东莞帮一旦发起疯来根本不需要证据,但是不被人抓住手尾,活下去的几率更大。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阿坤,有力气送我回屋企吗?”   倪坤刚刚收好钱袋,顿时乐道:“距离老板就几步路而已,这点力气都无,我拉什么车咯?”   “行。”   “送我回屋企。”何定贤交代一句便叼着烟走出房间,猪油仔却拉住马上要跟上的倪坤,在腰间拔出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递给倪坤警告道:“今天开始,记得接送老板都要带上。”   “不是要你替老板死,是要你保护好自己。”猪油仔的眼神犀利,倪坤闻言不带一丝犹豫的接下枪别在腰后:“我明白。”   一个每天都跑在老板面前的车夫,保护自己必然先要保护老板,语言真是一门艺术,说得好能让心甘情愿的卖命。   其实,自从老板搬进上海街以后,他每天的工作量就大大减少,薪水却还同往常一样。   又在猪油仔、伍世豪、蒋宏彦等人的熏陶下,不知不觉已经染上江湖气息,既是老板的保镖也主动充当起马仔的职责。   而倪坤在一心帮老板做事的前提下,金钱收入有明显提升,就算是一个车夫在兄弟们眼里也开始具有地位。   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足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一个人。   何定贤坐在车上翘着二郎腿,抽着烟的样子十分惬意,就连倪坤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尽管他们已经危险到时刻都要带枪,但是,他们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觉悟。   何定贤开心是因为干掉了一个大敌,就算现在被枪杀也是一命换一命,说不上赚但起码不亏。   这样一个从盯上他开始,就能够给他带来危险的敌人,不提前干掉等着人搭手救命?   天真!   这样天真是会被抓去填海的!   反而现在该出手就出手,之后再有天大的麻烦,也可以一步步摆平,倒不是他有算无遗策的本事,提前就算好怎么收尾,只是他明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活着,什么都可以有。   商业的事情还可以巧思布局,势力间的碾轧,斗争,有时候真说不上什么道理,他唯一懂的就是主动出击好过束手待毙,奋起一战胜过悔恨莫及。   一些细节考量或许可以组织起潮汕帮势力,但绝不可能万无一失让潮汕帮出面扛到底。   “明天的事明天睡醒再说。”何定贤把心态放的很平,下车跟倪坤还有说有笑:“阿坤,早点回屋企睡觉。”   “知道了,老板。”倪坤本来办完事情绪还很紧绷,可是收到钱后,又见到老板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底也被感染的很有信心。   一个什么时候都不慌张的老板,永远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可当总华探长被枪击进医院的消息传出江湖后,有人感觉天塌了,也有感觉被架在火上烤。   陈立先前已经在家里上床休息,听到手下大蕉在楼下的拍门声,心情不爽的起床让老婆开门。   大蕉见到长官的第一句话就是说道:“立哥,福爷被人打了两枪,江湖上都在传是潮汕帮做的。”   陈立震惊的张口大骂:“什么屎盆子都扣我们脑袋上,东莞帮是不是非要同我们打一架?”   “不是啊,立哥,江湖有消息……”大蕉把现在江湖上传的一些事情讲清楚,陈立当即皱起紧皱,面色阴沉如水,语气不善的讲道:“你去找电影店的人问一问,查一查,同时让钱伟善去把阿贤叫过来。”   “好。”大蕉低眉顺眼的悄声答应,离开堂楼前门的时候,心情也压抑得很,如果陈警长倒台他第一个要去守农田,风光的日子没有了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寻找,真是恨的牙痒痒,想要把惹事的家伙拔层皮。   何定贤回到家后则是没急着洗漱睡觉,坐在饭厅喝了一碗猪肚鸡汤,开着收音机听黄梅戏。   在没有流行音乐的年代,静下来也会感受到戏曲的魅力,人总是喜欢在疲惫的生活里寻找快乐。   匮乏的物质抵挡不了内心的需求,艺术就是这样诞生于生活。   深夜,一晚鸡汤刚刚喝完,一曲《天仙配》尚未终了,窗外就响起钱伟善的叫喊声:“贤哥!”   “贤哥!” 第51章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阿善。”   钱伟善见到长官出来长松口气,焦急道:“贤哥,立哥叫你马上去见他,好像很着急啊!”   “江湖出大事啦!”   何定贤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坐上早已备好的黄包车,出声说道:“走吧。”   钱伟善也登上另一辆黄包车朝着旺角弥敦道的警长住所赶去,二人来到一幢堂楼前被一位军装拦下,只有何定贤一个人走进陈立的家门,其余人则都在门口等消息。   何定贤站在厅堂看到师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言不发的望向他,老老实实的喊人:“师父。”   陈立冷眼相对,出言冷笑:“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影,用不着讲场面话,我欣赏你的能干,狠劲,有意栽培你,希望你能够混成潮汕帮在警队的下一面旗帜。”   “到时我也好能跟着沾沾光,免得退休就没人卖面子,同其他探长一样给大老板们当司机、做保镖,看场子。”   “那样多没面子,我不是希望你去找死,连累的我早进棺材,懂乜!”陈立面色涨红的嘶吼道,最尾两个字几乎是用牙缝咬出来的。   何定贤也早做好准备,在欧式吊灯底下,说出一番推心置腹的狠话:“我懂,谁都想风光,我也想。”   “我拜你做师父,我就要尊重你,但是有人要挖我的根,掘我的前途,我该点办?”   “铲掉他,赶绝风光路上每一个人要打我的人,这就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也是对我的尊重!”   陈立深吸口气,满脸阴沉:“我怎么不见福爷对你出手?”   “反而是你派阿豪做事,联络老福的船,一件件事情痕迹这么明显,我能查出来,东莞帮的人也能查出来!”   “绝不会过今晚。”   何定贤眼神泛着杀意:“刘福仗着是总华探长,算计油麻地规费,我先前一直没想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是没脑子吗?”   “真当油麻地差馆没一个人去逛马栏,没一个差人会通过朋友发现数目不对?后来我在见完陈十九同你们谈判之后的态度,我就知道刘福的想法是什么了。”   “他先算准你们一定会找陈十九要钱,再坐视潮义勇跟差馆产生间隙,这样潮义勇的人马就不会受差馆调遣,道上有什么消息也不会提前报信,之后就能很轻松的做掉我,差馆才几个人?潮义勇有多少人!杀一个潮汕社团会保护的人很难,杀一个穿军装的却很简单。”   “别忘记刘福的侄子刘荣驹可是联公乐的创始人,手底下两百多号人替他杀人,我手底下有多少人?算得上兵马的不过十几个人,难道每天都不用开工躲在家里,藏头露尾吗?我是出来混,不是出来藏的!这一次我不撞破不打回去,下一个就要有更多的人来捏我!”   如果没有发生规费之事的话,江湖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潮义勇绝对会帮手油麻地差馆的人。   就算不帮手一个小警察也会帮手军装警长的徒弟。   可在潮义勇同油麻地差馆产生间隙之后,油麻地辖区的古惑仔都不会帮手他。   潮汕人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团结,社团与差馆做兄弟才能只手遮天,东莞人跟潮汕人斗了近十年是懂得对付潮汕人的。   刘荣驹的字号虽然小,只是一个三流社团,但却是完全依托刘福创立,做了他潮汕帮不爽也可以找别人来顶,到时候死了真是白死,潮汕帮才不可能真为一个死人大作文章,人不仅活着才有未来,而且活着才有价值。   刘福不仅手中有枪,手底下还藏着刀,刀都快架在他脖子上了!   陈立的目光深沉,直言不讳:“你把陈十九的肚量想得太狭小,也把潮汕帮看的太脆弱,把自己看的太轻,置自身于险地不是人才所为!”   何定贤发出嗤笑,讥讽的道:“我怎么敢高自己?一两重的货色变不了千斤,福爷奸诈到背后下刀,手藏暗箭,我不能等死的呀。”   “也许陈十九跟你多喝两次酒,心里的气就消了,过十天半个月又跟油麻地差馆勾肩搭背,乃至吵完架后潮洲邹一样对我嬉皮笑脸的,但是我不敢赌,不敢赌陈十九会不会心情不好,懒得帮我这一次忙。”   “不敢赌刘福会不会高抬贵手给我留口饭吃,更不敢赌观音下凡来救我,我是什么?一个穿军装的而已,连警长都不是!”   “把性命寄托于他人之手更非英雄所为,我就知道自己的命,自己活!”他掷地有声的话坚定不移。   陈立死盯着他:“所以你就干掉福爷,不管我,不管手下人的死活?”   何定贤直白直接的讲道:“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想要我风光的时候沾光,就必须要在落难的时候陪我一起抗!”   “刘福是连锁影店的第三大股东,只要干掉我就能够凭借总华探长的权力吞掉所有股份,届时他就是连锁影店的第一大股东,说不定心里已经算着把邵氏那一份也收掉。”   “在刘福眼里连锁影店早就他的盘中餐,手底下的人弄丢了,他就要亲自出手拿回来,在我眼里连锁影店是我第一份基业,有它就有一切,失去它,我屁都不是,师父,这条路我能让吗?”   刘福利用大摩文所做一切的目标都是为了连锁影店,一个每月盈利十几万的提款机,或许刘福已经足够有钱,但是没有人会嫌钱多,一年一百多万不是小数目,连锁影店还是正行生意。   正行生意一旦持股是可以在退休后继续收钱,乃至作为基业传给子孙不断发展的,跟光靠权力收受的钱财有根本性不同。   一个总华探长能在任职期间捞到一桩这样的财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刘福死盯不放情有可原。   陈立也难以说服自己是阿贤多想,必须承认阿贤的担心有道理,只是出手之狠辣颠覆常理,他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片刻后答道:“换做是我,照样不让。”   “不过有本事的人动手之前应该想好怎么收尾。”他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何定贤,何定贤却笑着道:“刘邦起兵也没想好怎么打项羽,倒是项羽想好怎么封贵族了,你觉得我像刘邦还是项羽?”   陈立表情阴暗下来:“我看你像个短命鬼,不过我听说马氏兄弟之前跟伍世豪在影电影动手了?”   何定贤眼珠子一转,机灵的道:“马氏兄弟同伍世豪见了一面,可以肯定是他指派阿豪动的手。”   陈立轻笑:“你现在最好祈祷刘福能被打死,否则他醒过来一定杀你全家,让你身上长满枪眼。”   何定贤无所谓的啧声讥讽:“嗤,师父,你也看见枪眼长在谁身上了,要是我认识医生绝对叫他多切几刀。”   陈立表情严肃的警告道:“今晚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会派几个军装去给你站岗,明天没收到消息不要出家门,有军装警在便衣组也不能进屋动手,鬼佬面子过不去,可是出家门就难保了。”   “等会回家路上小心,要是东莞帮的人现在就出来寻仇,你最好跑路快一点。”他也想不出怎么挡黑枪,因为黑枪是挡不住的,仅一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第52章 江湖要有温度   隔天,早上。   彭玲珊打算出门收衣服回来洗,看到门口四名军装警察正在抽烟站岗,心里不觉得有半点威风,脸上还显得忧心忡忡。   她也没有问儿子江湖事,江湖事女人帮不上忙,只是返回屋煮了一大锅红豆粥,盛好后给门口的军装送去。   钱伟善、大基几个人哈欠连天,无精打采,阿乐甚至已经腿酸到蹲在墙角,事关阿头性命,他们倒是勤勤恳恳,一个晚上没离开寸步,平时给够甜头,是收回报的时候。   当见阿头母亲端着红豆粥出来,四人脸上都露出惊喜,连声向阿姨道谢,手上却不客气。   “一群衰仔,又蹭我家粮。”何定贤一觉睡到正午,起床看见洗碗池里四个大碗,猜也猜出是谁吃的,幸好锅里的粥剩很多,当作午饭足够饱腹。   吃饭时,看见客厅的收音机被人抱进房间,动着筷子喊道:“老妈,把收音机抱出来。”   “今天我休假要用来听新闻的。”   彭珊玲躺在房间的床上听戏,泼辣的叫道:“有够巧耶,老娘今天同样休假,儿子孝敬给老娘用行不行?”   她把收音机里的粤剧调到最大声,何定贤表情无奈的撇撇嘴,夹了桌面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着:“也行,起码没来问东问西,烦的人发神经。”   下午两点多,何定贤还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看报纸,身上没有穿制服,就是一套简单的汗衫长裤。   只是他躺在椅子上的角度,稍有往常不同,刚好侧在窗户死角。   “哒哒哒。”房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人还没到门口就响起叫人的声音:“仔哥,仔哥。”   猪油仔点点头,对军装警察们满脸笑容,但却省掉往常都有的散烟动作,直接抬起手叩门道:“贤哥,我来了。”   “直接进来。”何定贤出声讲道,随即房门就被人推开,猪油仔脚步笨重的走进门把人关上,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说吧。”何定贤已经做好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被潮汕帮的长官抛弃,可看猪油仔不急不躁的样子明显不是,只要没有被人抛弃就是一个消息,他一颗心也安定下来,拿起桌面上的好彩还抽出一支递给小弟。   猪油仔把香烟先夹在耳朵旁,弯腰走进老板面前出声道:“昨夜刘福被紧急送往广华医院开刀,一共取出两枚子弹,一枚子弹打进手臂,一枚子弹擦过肾脏,刘福不仅取了子弹还切了颗肾,刘福没有死,但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跟死了差不多。”   “鬼佬警司觉得是华人之间乱搞,不仅没有偏袒刘福还立即撤了刘福的职,换了一个新人当九龙区总华探长,给刘福保留警署警长的警衔,等到伤好复职在另行安排。”   这就是给鬼佬当狗的下场,一旦出事只会嫌你麻烦,马上一脚踢开换一个新人来。   “不过,新的九龙区总华探长也是东莞人,之前的尖沙咀华探长张景荣,他早上一就职就宣称要为福爷报仇,派人传话给曾探长、立哥中午之前要给交代,要么交人,要么交尸。”   这个张景荣也是个硬茬子,手底下的人马在尖东大捞特捞,之前与赵玉堂、袁义、高勇、黄淮四人并称东莞五虎。   于赵玉堂降职之前一直就是刘福的心腹干将,认识的人脉、关系也是最广,继承刘福的位置非常合理。   这下刘福的位置被人拿走,别人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来,就算康复出院估计也只能挂着闲职等退休了。   张景荣火急火燎要给长官报仇,一来是想要获得东莞帮兄弟们的支持,二来是拿住大义将来才能坐稳位置。   东莞帮一直把鬼佬们伺候的很舒服,特别是九龙区有位英籍高级警司,可是娶了一个东莞老板的妹妹。   要干掉上级是升不了职的,想要帽子得上面的人点头,要靠打打杀杀能升职世界早乱套了。   何定贤很有自信的站起身给兄弟盛一碗红豆粥:“要是打算收我皮肯定不会让你来报信啦。”   猪油仔点点头:“于是中午曾探长、立哥就约张景荣吃饭,希望张总探长能认正调查枪击案的始末,现场拉了一个人头出来顶案子,同时点出马氏兄弟跟枪手有来往的事情。”   “张景荣立即找了马氏兄弟来九龙作证,巧合的是,昨夜他们两兄弟就住在旺角。”   可以想象马氏兄弟当场的神情,一十八桌和头酒没喝到,总华探长的问罪酒就喝了个痛快。   马氏兄弟冤归冤,但牵涉进来也打乱了事情的节奏,毕竟他们跟伍世豪的见面在有心人看来很蹊跷。   “今天我才知道马氏兄弟的干爹王老吉,竟然就是那个老吉凉茶铺的创始人,祖辈就在粤省十三行开凉茶铺,他逃难到港岛之后继续卖凉茶赚钱,之后开设中医馆,家族在正行也很有实力。”   能够完成黑白转变的江湖大佬无一不是顶级人物,在商界也许不算是顶层,但已经摸到江湖人的天花板。   可见王老吉在潮汕帮也算是一个名气很大的人物,要真是马氏兄弟杀的刘福,说不定张景荣就只能偃旗息鼓当怂包。   因为,王老吉是一个真有能力干掉刘福的人,就连港岛区总华探长也得礼让三分,牵扯马氏兄弟不要紧,牵扯到王老吉,陈立、何定贤都有风险,好在王老吉是潮汕帮的人,黑锅没有直接往王老吉身上甩,就吸引马氏兄弟的仇恨,用一对马氏兄弟来分担风险的后果,他们还撑得住。   “最后陈警长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先到福爷康复出院再谈谁来扛,谁要收皮,收谁的皮,到时候证据摆开来,福爷说的算。”   “真到那时候福爷的事情都过气了,没有权力谁还敢帮他报仇?张景荣今天的上位也会很没面子,但张景荣也害怕逼急了让陈立、马氏兄弟狗急跳墙,于是他话福爷身上有两发子弹,一发可以留到福爷出院再谈,一发现在就要响!”猪油仔道。   何定贤放下粥,语气平静的问道:“那发子弹带来了没有?”   猪油仔伸手在衣兜里竟然真的掏出一枚子弹,不过摊开手中露出的确实一颗弹头,弹头上带着鲜红血迹。   何定贤看见子弹头时心里咯噔一声。   猪油仔眼神闪烁,忐忑不安的说道:“这枚子弹打在陈警长身上,他替你受了这枪,现在陈警长正在广华医院里陪刘福躺着。他出手术室后就托人找到我,让我告诉你,先搭船港岛区向王老吉道歉,多带点钱,摆足诚意,然后再去医院看他。”   “今天拉马氏兄弟下水没问题,谁叫马氏兄弟动了我们的人,他们太嚣张了,没道理。但是我们多少有借到王老吉的招牌,千万不能得罪同乡老板。”   “王老吉跟邵醉翁不一样的,你去也不会被打,同乡晚辈求人不丢面子的,路上顺便给他带一袋王老吉凉茶。”猪油仔犹豫道:“要冰的。” 第53章 破局点   刘福中枪住院之后,自身已经丧失报复能力,事件主导者转移为东莞帮势力继承人,自己给自己报仇,和为老大报仇是两种心态,加之总华探长的职权被转移,危险程度反而开始下降。   关键点在于鬼佬警队没有保留刘福九龙区总华探长的实权,这是何定贤预料当中的最好情况。   这样一来刘福死或者不死其实是一个结果,因为何定贤最终目标就是击碎总华探长的权力压制,下一任继承者不见得会把他逼上死路,展显出破釜沉舟的决绝,或许真能惊住下一个打电影店主意的人。   事实上,张景荣也确实不敢再碰电影店的生意,他只是身处于东莞帮的利益网络之中,需要为上一个旗帜的倒下找回场子,由于马氏兄弟的加入使他投鼠忌器,不敢真正把东莞帮逼到墙角。   一发子弹只是让他有台阶下,名正言顺的继承总华探长权力,剩下一发子弹鸣枪的时候才是事件真正结束的时候。   何定贤派人做事是被逼上绝路的疯狂之举,既没有想过靠东莞帮完全顶下,也没有想过轻松躲过一劫,但是疯狂之下心里的确有着考量,第一个考量就是可以把马氏兄弟扯进来搅浑水,第二个考量则是潮汕帮在局势上需要一个破局点。   潮汕帮有一大班老板、社团在九龙区混饭吃,不可能因为警队旗帜被调到港岛就完全放弃九龙。   这样潮汕帮人马岂不是完全被鬼佬玩弄鼓掌,一个辖区调防就让生意、势力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在没有总华探长权力支撑下的潮汕帮,大小生意都很有多不便,偏门生意的不断挤压且不提,就连正行生意也得给东莞帮让路,混出头的大老板或许在议政局有靠山,但潮汕帮没混出头的中小老板更多,潮汕商会不得不考虑小老板的意见。   他希望自身绝地反击的举动,可以成为一个被潮汕帮借力的地方,小角色想要上位除了狠劲之外还得有干劲,不主动创造机会没人会给机会,不搞点事出来谁认识你?   上位者要有上位者的姿态,下位者要有下位者的明悟。   何定贤在感受刘福的虎视眈眈之后,果断选择奋起反击,有不甘心被人拿捏的血性,也有想搏上位的名头。   目前看来潮汕帮不一定会借力打力,但一定有看见他的表现,没有一脚把他踢开,相反还有所偏护。   何定贤面对东莞帮一张盘大的利益网络,没能靠两发子弹打破,危机还没真正解除,但却给自己闯出一条活路,起码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他明白:“切除一部分肾脏想要出院起码得一个多月,一个月多里怎么增加自身的价值,受到潮汕帮的下一步投资,是破局的关键。”   他能够接触到潮汕帮最近的人物,既是师父陈立,陈立也为他做到师父能做的一切。   替他挨了这枚子弹。   何定贤伸手把带着血迹的子弹握住,不知是心潮澎湃,热血上涌,还是火药的温度犹在,攥紧手中竟能感受到一抹温热,或许那是师父的体温。   “这是大恩,该记一辈子的大恩。”他曾经的遭遇使他更了解人性、更看得利益,做事更狠,这一次的遭遇却让他头一次在危险中感受到温度,在同行者中感受到情义,这个年岁的江湖同后世的古惑仔电影不一样,是一个有情义、有血性,亦有温度的江湖。   陈立在他心里不再是个政治投机者,纯粹的利益关系,而是一位值得尊敬,养老送终的师父!   何定贤没有按照师父的话乘车前往港岛,而是过了半个钟头,从家里坐黄包车直接赶往广华医院。   油麻地,窝打老道25号。   何定贤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老妈温的猪肚鸡,让倪坤在门口守着,一个人来到三楼的独立病房。   这层独立病房里住着九龙区东莞帮、潮汕帮的两位长官,最尾一间门口站着五位便衣探员,每个探员都是神情警惕,腰间挂着配枪,排头第二间门口则站着两位军装警察,腰间挂着警棍,脖子挂着哨子。   两班人马在看见有人出现完全是两种表情,人数较多的便衣探员反而非常紧张,连忙搭枪,眼神里充满敌意,人数较少的军装警察则是不苟言笑,点头致意。   “贤哥,贤哥。”两名军装警开口喊人,语气客气,何定贤也出声答复,礼貌地询问能不能进去,得到同意后,伸手推开房门出声喊道:“师父。”   陈立脸色浮白,神情虚弱的正躺在床上,刚刚做完手术麻药的劲儿都没有过,见到何定贤到来朝妻子打了眼色,等到妻子离开后才坐起身靠着床头问道:“怎么没有去港岛区找王老吉?”   何定贤轻笑着坐下来在床头打开搪瓷盆,轻手轻脚的舀出一碗汤,放好汤匙递上前道:“我老妈中午刚煮的猪肚鸡汤,先给你送来再去找王老吉也不迟,毕竟同乡人好讲话嘛。”   陈立眼神示意他把猪肚鸡放下:“你老妈特意给你煮的吧?难道她上午就能料到我要中枪?”   “嘿嘿。”何定贤笑着说道:“跟老妈打过报告了,拿来孝敬你也是天经地义。”   陈立点点头:“行,东西收到了,你赶紧去搭轮渡吧,我能替你挨一枪,替不了你挨第二枪。”   “记得回来给我带王老吉,要冰的。”   何定贤却正经的问道:“这一枪打在哪里,下次我替你加倍还回去。”   陈立闻言表情一黑,端起鸡汤骂骂咧咧的说道:“她娘的,张景荣那个王八蛋瞄着肾就是一枪,要不我运气好,说不定整颗肾都要给他打爆。”   “要是少了一颗肾,我还怎么去桑拿临检?幸好我肾硬,子弹飘到骨头上,一个字就是强!”   何定贤神情严肃的点点头:“没问题,一码归一码,张景荣正好有两颗肾,下次全部打爆他。”   陈立喝了一口猪肚鸡汤,摇摇头感慨道:“求求你别给我再惹麻烦就得。”   “呃。”何定贤笃定的道:“只要我能站起来,就没人再敢来惹我。”   陈立叹出口气:“算了,当我没讲,一枚子弹能换你一碗汤也算值。你还有时间,千万别让一颗子弹白挨,我一辈子可就替人挨过两颗子弹,上半辈子一颗,没想到下辈子还有一颗,认识你可真算是有福气了。”   “嘿嘿。”何定贤觉得汤也喝完了,差不多该走了。 第54章 瑞和堂   他乘车来到九龙城渡口,坐轮渡到港岛北角,在码头招手唤来一辆黄包车,坐黄包车一路来到东区柴湾的凉茶铺。   王老吉在全港已经有六间凉茶铺,两个制茶厂,早年是做街头茶馆,后来发展到卖袋装茶,可买走,也可以拿盛具来装。   柴湾童军总会旁的王老吉凉茶铺是王老吉在港首家门店,也是王老吉的发家之地,另外全港半数以上的中医馆归王老吉控制,门下还有义庄,一条龙等正行生意……   港岛是不承认中医牌照的地区,一切中医馆都是非法医疗组织,只能打着跌打按摩的名义运营。   西医院也在法律支持下迅速壮大,成为鬼佬收割华人的一把利刃,收费高昂,床位难求,为了满足底层华人的医疗需求,不得不对中医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港岛也是华人区唯一加入世界童军组织的地区,是世界童军运动组织成员,每周都会定期开展童军训练。   在这座城市生活的越久,越觉得回不去。   由于刘福枪击案牵扯进马氏兄弟,甚至会对和胜合产生影响,可以预料到必定会受王老吉关注,所以何定贤没有通过中间人,来到凉茶铺里就找掌柜问道:“你好,请问王老板在哪里?”   “我是九龙来的潮汕同乡,希望能见王老吉一面。”   掌柜身材高瘦,穿着长衫,戴着布帽,笑嘻嘻的拱手道:“王老板正在临街的瑞和堂饮茶,如果先生想要见王老板的话,径直前往瑞和堂就好。”   掌柜抬手还指了条路,反应都在预料之中,何定贤抱拳道谢:“多谢掌柜。”   瑞和堂是一间装修古典,三进院子,带有苏式园林风格与南方祠堂气息的中式茶楼。   进门是一面大理石雕刻的九龙壁,两边长廊共有六扇雕窗,左右两侧有风水池,堂中坐落着一口大水缸,聚水生财,得水富贵,前堂共有六张四人方桌,中堂一张十五人大桌,两张十人圆桌,中堂两侧的朱漆门槛背后,隐约可见假山园林,清泉流水。   何定贤走到街口拐角的时候,扭头可看见左侧瑞和堂的木质匾额,一间古典雅致的茶楼落座在一条民房街道上更显贵气逼人,来到大门石阶前却见唯有两只石狮子在镇宅,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样幽静漂亮的宅院在普通人眼里和食人老虎无异,鞋上有泥的劳工打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进,敢进的人东道主都会以茶相待。   何定贤脚步绕过九龙壁时就见到一个身穿马褂,留着胡子,眉毛稀疏,皮肉遮不住骨相,身子矮小的老人家正坐在中堂檐下大桌主位处,一个人在用德钟壶泡茶,紫砂做的壶子沉稳大气,不做雕花更彰显端庄大方。   何定贤站在廊间,止步拱手,朗声说道:“潮汕晚辈花腰贤,冒昧拜访王老板,请恕后生未能提前递上拜帖。”   “花腰贤,油麻地的军装警对不对。”王老吉低头在茶盘上拿出一个杯子摆好,拿起茶壶时抬头看向他道:“昨天晚上做掉了总华探长,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就是你呀?”   “真看不出来。”王老吉一句话也不知是夸是贬。   何定贤也不在意,笑着对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老板是个生意人,要是有人抢王老板的牌子,王老板会点样。”   王老吉笑着说道:“干他喽!”   “我也一样。”   何定贤昂首挺胸,出声答道:“我是一个差人亦是一个商人,不讲规矩的人杀,挡我财路的也要杀,因为挡我财路就是杀我父母,不杀掉刘福我可能都无法站在这里见你。”   王老吉笑脸吟吟:“刘福的侄子可是联公乐的创始人,一间社团的开山龙头,手底下两百号人马专做斗狗生意,你也是勇,不怕给人关进狗笼里玩死,但是我理解你,害怕他才鼓起勇气干掉他,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所以,今天你来是要同我邀名呢,还是求我替他出面斡旋,或者做生意缺钱呀?”   王老吉笑时露出一对焦黑的门牙,那是吸过大烟的特征,但想必是年轻时的恶习,要是不改也活不到现在。   何定贤摇摇头,拱手俯身:“对唔住,王老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中午我师父为了保我,在同张景荣讲数时拉了你的人下水,借用了你的名头,给王老板添麻烦了。”   “我亲自来找王老板谢罪,请王老板不要动我师父。”   王老吉望着后生仔昂首坦然的样子,哧笑一声,自嘲着道:“敢借我名头办事,还是看中我一个退休的老骨头不想惹事?”   “难道我为了一点点名声去找你们算账吗?到时候,不说你是不是连我都要杀,起码也会被同乡们笑没肚量,所以肯定就算了喽。”   王老吉也很爽快,挥挥手道:“谢罪就免了,能来瑞和堂给我道个歉,我脸上就觉得有光了。”   “江湖人还没忘记我王老吉,有人卖我面子,有人借我面子,到老也算是活的有面子,何况你是潮汕人,我还能帮着外人吗?”   何定贤心里有点感动,忽然觉得潮汕同乡大佬们都在出手搭救,不知是有意无意,是不是真在借他的力。   但他确实在关键时刻感受到潮汕帮的团结,当初加入潮汕帮无疑是一件正确的事。   他再度道谢:“多谢王老板,后生仔承情了!”   “免了!”   王老吉不在乎的道:“坟土都快要埋到我脖子了,我一个老头子要什么人情?只是看在马氏兄弟找过你场子的份上,就当是还你一笔账,马氏兄弟还在江湖上混,做事难免过界一点,脑子里都是钱,没有同乡情的,但是我不一样,我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跟你这种后生仔计较。”   可见马氏兄弟确实跟东莞帮有所联系,卖白粉的可不讲究商会利益,只能要能卖都要卖。   “但是,你不觉得自己一个军装的身份太差劲了?不说连把枪都没有,就连生意上出事关照一下的朋友都无,有没有想过用一元店持牌人的身份进商会?”王老吉出声说道。   今天马氏兄弟不在场显然也是特别安排的,何定贤闻言立即出声喊道:“想!” 第55章 加入商会   “想就对了!”王老吉一拍大腿,嚣张的笑道:“一个潮汕籍贯的正行商人,怎么能不进潮汕商会做事呢?”   “进入潮汕商会,边个敢再用小手段黑你的生意,边个就不给潮汕人面子。”王老吉道:“自然有潮汕商会的大老板替你出头,你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军装警察。”   “不做违反江湖规矩的事,总华探长拿着枪都压不住你。”   何定贤先前想都不敢想进入潮汕商会的事,进入潮汕商会需要一个会员引荐,普通军装警察哪里认识潮汕商会的老板?   每个潮汕商会老板手中的名额有限,一般都会就近推荐身边的亲友,不是说加入商会的门槛很高,相反,加入商会门槛其实很低,商会都想尽量扩张自身的实力。   关键是,没有进入那个圈子,身边就没有相关人脉,怎么进入圈子是一个大问题。   王老吉毫无疑问是潮汕商会中轻重的人物,一定可以推荐他进入商会,何定贤绝对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顺杆就往上爬,抱拳道:“王老板如果愿意提携后辈,后辈感激不尽。”   王老吉见状笑道:“你可以,很懂得抓住机会。其实加入潮汕商会的条件并不难,只要是一间正行公司的持牌人,或者最大股东,再由一位会员推荐,通过商会理事会的表决即可加入,甚至连是否是潮汕籍贯都没有硬性规定。”   “我可以推荐你进入潮汕商会。”   “但我有一个条件。”   王老吉能够大大方方的放他一马已经是好人,要想在涉及利益的时候白拿好处是痴人说梦。   何定贤心里早有准备,果断答应:“王老板,请讲!”   王老吉摆弄着茶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讲道:“将来若是再和我两个干儿子碰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何定贤表情一愣:“是这样?”   旋即苦笑:“白马、金马两兄弟都是和胜合的红棍堂主,一门双红棍,手底下有几千名兄弟混饭吃,他不找我麻烦就算万幸,我……”   “你比他们聪明。”王老吉接过话茬,一掌拍在桌面,振得茶具作响,很是铁不成钢的骂道:“他们两个人自甘堕落,上不了位,争不过别个,就跑去卖大烟,看起来逞一时的威风,却落一辈子都走不台面,比不得你,懂得一手抓权,一手抓钱,正正当当的行大路。”   他先是充满怒气的一顿喝骂,最后才流露出一抹欣赏。   “江湖上难得出现你这种人物,要是早十年进瑞和堂的大门,我先收你做契仔,收两个破烂货进家门脸都丢光。”   上一辈的老江湖很看重脸面,江湖人要懂大义,有底线,卖大烟不一定会被小瞧,却肯定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是小瘪三还会慕强,像王老吉这类洗白上岸做大老板的江湖大佬,最是看不起卖大烟的乐色。   何定贤闻言也不再拒绝:“如果再有跟马氏兄弟碰上的时候,一定会记住王老板的面子。”   “请王老板放心。”   王老吉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行,要你百分百放他们一条小命也不现实,真打起来谁都得下狠手。”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没留手也不怪你,怪他们自己。”   将来对面的后生仔如果混出头,肯定会调到港岛区做事,难免会跟马氏兄弟撞上。   何况,马氏兄弟的白面生意已经开始向九龙扩张,作为目前全港第一个卖白面且是唯一的白面庄家,想要让百年来吸大烟的烟鬼,把精神食粮换成白面粉需要一定的时间。   其实白面也是大烟的提取物,1884年成功合成之后,在1897年药物形式上市出品,1912年至1924年之间才陆续为各国禁止,生产工艺至今还写在《大英药典》上。   世界上所有成瘾药物的第一受益者,永远不是地下庄家,而是冠冕堂皇的医药公司。   “拜耳”是最大受益人。   大英也是靠嗑药起家!   只是,面粉之前作为医药产品销售价格昂贵,现在转入地下销售,种植地转移到气候优越,人工廉价的东南亚地区后,价格才逐步降低,开始在黑市更迭大烟的市场,目前已经以“新型产品”的姿态席卷欧美,大受瘾君子追捧,马氏兄弟起家成功的原因就是“够新”,懂得引进新家伙,创业成功。   可悲的是港岛目前市场空间还很大,伴随着经济发展,第二个,第三个,数之不尽的庄家都将出现。   不过在聪明人眼里港岛禁烟肯定是迟早的事,想要靠大烟之类的东西发家,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你的仇人。   何定贤见口头约定达成,事情已毕,拱手抱拳出声告辞:“今天多谢王老板提携,给了晚辈一个意外之喜,王老板正如江湖传言的一样豪气干云,大人大量!”   一句不要钱的吹捧,使得王老吉轻笑出声,招招手道:“来都来了,光站在门口讲话就够?这样传出去别人就要讲我小肚鸡肠了,进来吧,饮杯茶再走。”   “好,那我也不跟王老板客气了。”何定贤穿过前堂,登上中堂,站在圆桌旁随性的拾起茶杯一饮而尽,称赞道:“好茶。”   王老吉摇摇头:“再好的茶也禁不住等,等久了就会凉,凉了就不好喝了。”   “再来一杯热的。”何定贤竟然还敢主动要茶,王老板倒也不介意提起茶壶就再斟一杯。   茶水流出壶口。   有人道:“当年两个小伙子同你一样,第一次进门是挨了别人打跑来的。不过他们比你更惨些,是给人拿铁棍撵着打,误跑进门发现没人追了,就一直躲在门后,一样地不敢入前堂。”   “瑞和堂有一个规矩,谁进了门都会请杯茶,我就请他们饮了一杯茶,现在他们一年都难得来一次了。”   “你跟他们的恩怨,我会托人去讲和,他们起码还得卖我一分面子,就当作没有发生,之后的事随命定。”   英雄迟暮,美人白头,最是惹人叹。   何定贤饮完第二杯茶离开瑞和堂的大门,却紧紧攥住手心,内心大为振奋。   自助者,天助之!   今天来见王老吉不仅没有被人折辱,没有付出代价,相反还得到一个非常大的好处,好像豁出性命之后,人生路突然变得坦途。 第56章 纸厂生意   何定贤离开柴湾道并没有离开港岛区,而是乘黄包车来到铜锣湾的星岛日报楼下,一直等到邹怀文下班。   邹怀文看到守在门口的何定贤非常惊讶,张嘴问道:“何老板,你怎么来港岛区了?”   “刚刚到瑞和堂同前辈饮茶。”何定贤厚着脸皮在装腔作势,表面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好像真的是有人请他到港岛谈生意。   邹怀文闻言立即露出很感兴趣的神色,凑前很小心的问道:“瑞和堂可是潮汕商会的坨地,都是潮汕商会的大老板在里面开会。”   “对啊!”   何定贤之前根本不知道瑞和堂的意义,恍然间回过味来却好似很懂一样:“潮汕商会的人当然在瑞和堂谈事情。”   邹怀文忍不住好奇道:“是跟哪个大老板呀?”   “没有啦,就是王老吉聊一聊天,喝几杯闲茶。”何定贤谦逊的道,却把邹怀文的瘾给勾上来了,作为在港混迹的潮汕籍富家子弟,其实也很希望能跟潮汕商会攀上关系。   要是能攀上商会里一两个大老板,别说调到英文报纸当编辑,独立开一间报社都不算难事。   “王老吉!”   “那可是潮汕商会的理事!”邹怀文听见名字非常惊讶。   何定贤虚怀若谷的点点头:“这么厉害吗?早知道我刚刚就该放尊重点了,但幸好王老板人很好说话。”   邹怀文颔首道:“王老板在商界上确实是出了名的为人和气,喜欢提携晚辈,能否冒昧问下王老板找你是要做生意吗?”   “也不算冒昧,就是有点不太礼貌。”何定贤笑笑说道:“起码得请我吃一顿晚餐才行。”   “没问题。”   “跟我走!”   邹怀文拍拍胸脯,大包大揽,也不管何定贤的事情,拉着他就沿着街道走下去,走进一间中餐馆就坐下点餐。   何定贤点了两道肉菜之后,邹怀文又加了一份菜心,两盅汤,何定贤拿起筷子的时候才揭密道:“哈哈,其实王老板没有跟我谈生意,只是见我在九龙区开的一元电影店生意不错,打算推荐我加入潮汕商会。”   “加入潮汕商会?”   邹怀文眼神诧异,没有深究,随口答道:“加入潮汕商会好,可以借低息的会费,也可以跟大老板们搭上关系。”   “谈合作,谈生意都会方便些。”   他并不是江湖人不知道加入潮汕商会对于底层的社团会员,警察差人等于什么。   他身上的富家子弟,知识分子两个重身份,足够让他活在一个美好幸福的世界,同一个世界,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完全是不同的样子。   所以他觉得加入潮汕商会的好处就这么些,门槛也不高,关键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但对于何定贤而言加入潮汕商会的利益巨大,一来正行生意可以受到商会保护,不再害怕被社团、警界当权者窃夺,二来,在警队里也有一重社会身份,可以被长官高看一眼。   否则,他就算干出一番大好事业也可以被人夺走,一如刘福之前筹划的一切。   虽然,某种意义上而言,潮汕商会也是团结起来,抵御鬼佬资本掠夺华人的团体,真正的大老板也有被鬼佬窃夺产业的可能。   但是,在华人资本不断壮大,持续发展的情况下,这种几率将变得越来越小,且港岛是奉行自由经济原则,官方不到平衡失衡的时候,不会轻易下场干涉。   而且何定贤还没有达到大老板的层次,对于官方和英资的博弈是未来,与小鬼们的博弈才是当务之急,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小鬼们最是卑鄙无耻!   “是啊,我觉得加入商会挺有好处,自己人嘛,总归要讲点面子,不会瞎搞。”何定贤笑笑,见到菜上来了,开始下筷。   邹怀文心思却不在这里,随口应付道:“有王理事引荐,你加入商会的事情肯定没问题,只是上次找你谈的生意想的怎么样?”   他自从来到港岛生活,一心就想着发挥着专业所长,希望能在媒体界创出一个名头,可是随着家里带来的钱财逐渐耗尽,物质生活开始拮据,脑海里就冒出想创业赚钱的想法。   单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好出手,一来年前没有真刀真枪的在商场上干过,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商业资源和本钱,三来对有希望的商机也不敢把握,年轻人要是不够胆,一整天空想,机会就会活活在手里溜走。   本来他的人生轨迹是如愿入职英文报纸,在邵义夫回港加入邵氏公司,利用才学和家世力量完成职业变迁与经验积累,最后再单独出来创业成立嘉禾。   可是在见到何定贤一个小小的军装警察都能在港岛闯出一片天,轻轻松松拿下整个九龙区的电影店,每个月入账十万多,摇身一变,大有地位,他也不禁心思活络起来想要干点生意,最好是拉上一个合伙人一起干,目前他能接触到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何定贤了。   何定贤却故作考量的沉吟道:“按照目前全港报纸、杂志的发行量,开办一间纸厂肯定有得赚,但目前白报纸行业鱼龙混杂,全港大小二十多间纸厂,大的就有信森纸业,鸿伟纸厂,小的更是涉及五邑商会、宁波商会、上沪商会,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不容易。”   邹怀文同意道:“行业现状是这样,但是有一间价格合适,机器合格,人员齐全的造纸厂可以接手,我们起步就会方便很多,而且港岛现在有一百多间报社,每个月印字花报所需的白报纸都超过十万张,各间报社加在一起利润很大。”   “你也看得出来,现在港岛人口越来越多,报纸发行量越来大,纸厂业绩一直是上升趋势,怎么会不赚钱呢?你想在潮汕商会里给人看重,不能光靠一间一元店啊!我们合伙肯定有搞头!”   何定贤点点头:“我认可纸厂行业未来的前景不俗,但如果百分百赚钱,那间纸厂怎么会求人接手?”   “难道同样是做生意,你做就赚钱,别人就会亏?”   他今天就是要把底探清楚。 第57章 南华早报   邹怀文低头靠近些讲说道:“工厂主上个月打死老婆被差人给抓了,儿子继承工厂管理不善只能抛售,要不是工厂之前也给《星岛日报》送过白报纸,我都拿不到这个消息!只要你同我一起拿下纸厂,本周就可以开工,我可以利用关系直接给《星岛日报》供纸。”   何定贤丝毫不为所动,平静的道:“机会是一个机会,没别人竞价吗?”   邹怀文嗤笑道:“纸厂又不是什么新兴产业,机器、原料和制作方法,国外都已经很成熟了,一套机器买下来就能多增一条生产线,提高产量,同行之间不需要收购,外行的人也拿不到消息。”   “我是做报社编辑的,论商业消息算是独家。”这倒是有点厉害。   何定贤却还有一个担忧:“《星岛日报》一直没有自己的纸厂,会不会在后期开设纸厂,导致纸厂的销路受阻。”   “问题不大,甚至担心的有些多余。”邹怀文出声道:“胡老板有自己的工厂要管理,万金油销量那么好,好好营业药品比搞纸业强,工厂都是密集型行业来着,一个老板不可能管两间工厂,何况胡老板的药厂就是聚宝盆,傻仔才来搞纸厂。”   “他当初投资创办《星岛日报》就是希望摆脱重资产行业的束缚,要知道,工厂都算是重资产行业,买地需要钱,盖厂需要钱,招工需要钱,可杂志报纸却是轻资产行业,只需要编辑,记者和作家,租一个办公楼,写好报纸联系纸厂印刷就行。”   纸厂跟印刷是息息相关的两个行业,使用的机器不一样,但现在纸厂都会有包括印刷业务。   只需要报纸把排好版的新刊送来,白纸到成品的报纸一条龙出厂,当然也有专业的印刷厂承办各种零碎单子,或者报社自己搞印刷机操作,纸厂都是都大量大单的。   这段话邹怀文说的非常专业:“所办报社杂志的老板无论是商人、亦或者文人,除开政治因素,所有人都是看中报社的轻资产属性,成本低,收益厚,周转快,不用多少本钱,有脑子,有人脉就行,再有一点才华就最好了。”   “他们这种人宁愿天天造纸厂定纸,也不可能开办纸厂的,管理都能让他们头疼,可是我可以。”   邹怀文非常自信的道:“我大学就读新闻系,懂采访,识英文,在上海就在《申报》干过,要我坐在办公室里写新闻可以,要我去工厂管印刷,排版,理账目也没问题。”   何定贤还是对邹怀文的能力很肯定的,在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放在桌面:“这是上个月一期《星期日南华早报》,上面有一起新界纸厂火灾案,一共造成十人死亡,工厂主被人打残,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   邹怀文见到这张报纸的时候瞳孔一阵猛缩,满脸惊诧的看向对方。   何定贤则正好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点起支烟,吞云吐雾着说道:“是不是很惊讶,我找到这张报纸?”   “还是更惊讶我识得英文啊!”   邹怀文巧舌善辩地说道:“都很惊讶,不过正好说明你的才干,一起合作做纸厂生意绝对不会亏。”   上个月邹怀文来找他谈收购纸厂生意的时候,他就开始查相关消息,一方面是透过警队里的人脉查,另一方则是在报纸上找。   邹怀文本人就是一个新闻主编,有什么特殊消息大概率来自于新闻界,说不定就能查出消息。   《南华早报》则是全港最早的一家英文报纸,创刊于1903年,其星期日发行的特别刊名为《星期日南华早报》,该报纸是全港销量最高的英文报纸,也是殖民政府的新闻喉舌。   这张报纸强烈抨击了新界纸厂的火灾案,称之有乡民蓄意纵火,并宣称新界乡民的不服教化是导致新界开垦迟缓的主要原因。   与之对的则是隶属于《星岛日报》下属的英文报纸《英文虎报》,创刊于两年前,为华人所写,立场偏向华人的一张报纸。   何定贤没有在警队查到相关的案子,却在报纸上看见相关新闻,自然会一究到底,把事情了解清楚,要是连信息搜集都做不好,搞商业也只有给人噶的份。   “呼。”   何定贤昂起脖子,吹出口烟,手指轻弹,表情不屑的把烟灰抖在桌面,直视着面前的邹怀文说道:“你叫我一起接手纸厂来干,到底是想骗我的钱,还是想要勾结人害我。”   “你知道的,我是差人,差人是江湖人,仇家很多的,不差你一个。”他语气里已经乏起杀意。   邹怀文咽了咽唾沫,脸上露出怯意,胀红着脸硬撑道:“我不是想骗你,只是没有达成合作,商机需要保密。”   “另外我本钱小,需要多拿一点股份,商场上顶多算诈,不算骗!”   何定贤直勾勾盯着邹怀文道:“诈与骗都一个样,不过无奸不商,你倒也是个青年才俊,要不是上次你帮过我忙,我就先给你一枪,好叫你知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现在,你再看看这张报纸,看看能不能再看出什么商机?”   邹怀文表情有点惧怕,闻言眼神出现闪躲,最终还是伸手拿过报纸,反复观看一遍,没有看到什么商业相关的消息,较之更多的是政治相关。   目光又兜回到纸厂纵火案的新闻,新闻上讲新界警署已经抓到罪犯,至于罪犯是不是真凶无关紧要,乃至这则消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纵火案背后的原因,更深层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新界乡民不肯纸厂在乡下采购木料,不愿意接受污水污染农田才致使纵火案的发生?”   邹怀文试探的道。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是说:“这间工厂是第一间迁往新界的纸厂,迁往新界的原因是九龙、港岛木料不足,可是生产不到半年时间就遇见这种事情,只代表一件事情,纸业成本要上涨了。”   港岛其实有大片山地和树木,但经过初期开垦之后,九龙、港岛区近年来已经设置了公园保护,规划了禁止砍伐区域,余下的经营种植区木料根本不够使用,仅限九龙塘、石硖尾附近还有部分林业,纸厂的原料只能从新界获取,如果新界村民不允许砍伐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把钱加到够,一种是从国外进口。   邹怀文听到纸业原料即将上涨的消息,心顿时凉了半截,觉得人生第一次创业将要夭折。   在何定贤看来却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第58章 机会   邹怀文心生怯意,失望的道:“纸厂的生意是不是没希望了?”   “不是。”何定贤却坚定否决道:“每一个行业成本上涨的时候,都是新公司异军突起的机遇,做生意要懂得在危机当中抓住机会,就像是抢劫银行一样。”   “如果新公司能够找到降本的方法,价格上就会有巨大优势,转眼间就能迅速做大做强!”   纸业原料一定上涨,多出来的成本并不会由商人承担,而会转嫁到消费者手里。   多出来的成本,要么由报社咬牙承担,要么将会造成报纸涨价。眼下,报社竞争激烈,很难做出涨价决定,如果一旦成本上涨过高,过快,报社就会直接进口白报纸。   欧美地区造纸业发达,成本已经被压缩到一个平衡点,港岛纸业的优势只是会减少运输成本,一旦涨价高过运输成本,港岛纸业整个产业链都将遭受淘汰,或许港岛就不会有纸厂。   商业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在金钱作用尤为凸显,邹怀文如梦方醒般追问:“现在港岛白报纸一刀是两块钱,每张出厂价为两仙,一张报纸的发售价是一毫(港岛货币单位:一仙为一分,一毫为一毛),生产的原料成本在10块钱100刀,主要是用杂木浆制造。”   “在纸业里造白报纸已经是成本最低廉的,主流纸厂已经开始回收旧报纸继续打浆,还有什么降本的办法?”   白报纸比书写纸、卫生纸都要便宜,但港岛书写纸、卫生纸还真没白报纸市场大,起码白报纸有固定的销售方,卫生纸,书写纸却是富贵人家的专享,所以在70年代前白报纸一直是世界上最主流的纸业。   白报纸的制造工艺也是在不断升级,早年都是用纯木浆造的新闻纸,现在已经进步到杂木浆造纸。   后世用草浆造的纸报纸需要添加大量化学工艺,目前报纸业没有相关人才,想要技术降本是无稽之谈。   何定贤没有技术降本的科研实力,但却有做生意的头脑,用手指点点太阳穴,语气轻蔑的反问道:“用脑子啊,菜鸟!”   “港岛是什么地方?是东亚的港口城市,港岛城市最便捷的一点就是物流快,航运成本低。”   “当港岛缺少原料的时候,想办法从国外运就行,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老挝,一大片的原始森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木头。”   邹怀文表情一滞,旋即眼神大亮,拍腿称赞:“对啊!东南亚木头多,去东南亚买木头就好!”   “不对,可是其它纸业老板怎么没想到呢?”航运相关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初出茅庐的商场新秀立即变得像个傻仔。   何定贤也没有看不起他,第一次出来混能不被噶腰子就是聪明人,怎么能对后生仔要求太多呢!   他笑着解释:“人都是这样,贪图安稳,不愿求变。商人更是如此,有一个赚钱的方法,就不是想着换一个赚钱的模式,纸厂可以从港岛迁九龙,九龙迁新界,就是不愿意去想方设法的打通航运渠道。”   “当然,这也是害怕被船东主宰一刀,利润继续削薄,毕竟打通关系是要钞票、要人脉的,有些工厂主也不一定够人脉,但是新界纸厂被烧的新闻一出来,肯定有工厂主开始想办法,削尖脑袋,着手布局进口原料的事情。”何定贤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穷极则变,不要小看那些老板,他们就算读的书没你多,见过多的世面却超你良多。”   “菜鸟!”   邹怀文原本正听的津津有味,大为震撼,听到最后一句骂声却胀红脸蛋,努努嘴不予争辩。   光是对新闻,对时事的看法,面前的军装差人就比他老辣,难怪可以闯出名头,跟他合伙做生意肯定有得赚。   “那怎么打通航运渠道?直接登门去找航运公司,还是要托关系。”邹怀文问道。   何定贤感觉好笑:“登门去找航运公司等着给人宰乜?何况现在全港最大的船东主是边个?”   “顺昌航业的许老板,广湾区第一望族!你跟我是绝对攀不上关系的。”   许老板名为“艾周”,早年在湛江发达,从杂货店起家,代销汽油,生产花生油,食用油,产品远销欧美。   那时湛江正好是前朝所定的“自由港”,神似当今之港岛,靠着贸易一飞冲天,手底下“富泰号”商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前朝自由港诞生的商业巨子。   在30年代就开始拿到“填海权”,在广湾区填海造陆,开发房地产,手下地皮以“街”算,以“路”计。后来在房地产颠覆期毅然转型航运,购进“宝石号”,“大宝山”,“大宝星”等数十条货轮,使得“顺昌航业”成为东亚第一大航运公司,还与人合资成立“太平洋国际航运”,“仁泰航业”等四家航运公司。   这种商人超前的危机感,眼光使得他在风云变幻时,可以轻松抛弃地皮,投入新的自由港发展,并且将船带走,延续家族的强盛,可以说,顺昌航业对于许老板而言就是一个资金储蓄池,实体银行,当他在港岛积累起足够的现金流后,又将进入港岛新一轮的填海造陆行动,成为港岛第一个地产大王。   另外,许老板手底下还有前朝的广州湾商会势力,手底下不知多少字号混饭吃,一直到后世都名列港岛地产四大家族!   目前港岛的经商风气还带有乱世遗风,大老板一个个过惯刀头舔血,改天换地的动荡生活,没有人看重拿不走的地皮,认为做生意“做活不做死”,大老板都钟意搞航运,不钟意搞地皮,谁知道明年太不太平呢?   可许老板在30年代开始搞航运,靠“活生意”保住身家之后,却在五十年代初却陆续退出航运行业,登岸开始做死生意,既不把一个行业做到死,却又永远都吃一辈子的头汤!这份眼光与勇气堪称绝佳!   当然,一代船王退出定然会使市场孕育出一代新的船王,正如一代赌王的失意,就让下一代赌王持牌登场!   港澳的船王、赌王、地产大王永远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濠江赌王“傅老榕”执掌濠江赌业二十年,风光胜何多倍,后世又有人几人知晓?逞论大清时的第一代赌王“卢九”之名早就掩埋于历史,古今多少事,皆付笑谈中,一如许家那般风光百年难也,少也!   “那怎么办?我在新闻界认识的人不少,但是在航运界真是两眼一抹黑。”邹怀文道。   何定贤自信的道:“你不认识人,我有办法认识,关键是,钱我出,办法我想,人我找。”   “你只负责管理,恐怕是拿不到股份了。” 第59章 会姚木   “你讲这么多,等着我呢?”邹怀文气的脸色铁青,满脸不服,何定贤却平静的道:“你耍诈不也是想用消息骗我股本?一码归一码,你既要负责管理,又要负责跟报社联系,打开纸厂销路,我开的薪水不会比你现在低。”   “跟你讲实话,第一次出来创业,就想着用一点点信息捞好处,我没有派人斩你已经算念旧情。怎么?真想空手套白狼当上大老板?”   何定贤犀利的道:“菜鸟一只没学会走就想要飞,小心摔死在悬崖下,要当想拿股份起码得本事胜过我,能给公司带来实打实的利益再讲。”   纸厂生意如果拿下,上可以创立报社,掌握媒体喉舌,进而大赚利润,下可以横向延伸,将来做卫生纸,书写纸,打印纸生意,一旦打通渠道,夯实地基,将成为未来的实业地基,重要性比电影店更大。   相关的生意网络,他心里已经有个大致计划,不管出不出差错,都将会一步步朝着前路走去。   不会提前告知任何人,也不会轻易让出股份,特别是纸厂生意必须全权掌控。这不是想要吃独食,而是想要先吃饱,将来有什么生意可以再分……   邹怀文难免有一种被人甩下车,不带着玩的感觉,但也明白对方说话的有道理,只得问关键的事:“薪水怎么算?”   “每个月三百块港币,每半年抽一次水,净利润的百分之二怎么样?”何定贤给的方案比较公平:“理论上讲,你也算具有百分之二抽成的合伙人,就算没有股份一样比在报社赚的多,何况这是你踏入商界的第一步,未来说不定更有机会,当作是学习嘛。”   他要依靠邹怀文的关系打通纸厂销路,所以薪水、待遇开的并不算低,因为邹怀文有独属的价值。   当然,邹怀文既然没有钱收购纸厂,想要拉他入伙出钱的话,就别想拿到工厂实业的股份。   抽水是以销售为前提,离开就没有,股份可是可以兑换,变卖,具有真实价值的。   他可不是冤大头。   邹怀文也知道自己错估对方的脑袋,而且对方一套商业论,直接击垮他的信息价值。   他没有底气再要股份,又舍不得退出纸厂,毕竟纸业在港岛的前景很好,只得乖乖低头:“好,按照你说的办,不过每年按照销售要重订一下抽水。”   “呵呵,没问题。”何定贤轻笑着道:“我一看你就知道,是个不甘久居人下,打一辈子工的家伙。”   “也对,大学生嘛,有傲气。”   “别讲废话。”邹怀文突然变得没那么客气,或者说不再斯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搞到船,讲出来听听?”   何定贤站起身离桌:“晚上我会让人来港岛给你送钱,等我把船的事情搞定再来找你,其它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老板,他买单!”何定贤指了邹怀文一下,昂首走出茶餐厅,来到街头招了一辆黄包车讲道:“浅水湾姚府。”   “好叻,老板。”车夫态度很好的吆喝一声,挂着汗巾就小跑离开,邹怀文在中餐馆买完单,表情憋屈的讲道:“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老奸巨猾。”   他是没有收到九龙区总华探长被枪击的内幕消息,也就没把事情跟面前的小军装警提起。   毕竟连刘福中枪的新闻都没有登上报纸,不然,他肯定会重新认识一遍面前的警察。   姚木退休之后就一直住在浅水湾旁的一座别墅内,别墅装修的富丽堂皇,据说光是家具就花了百万港币,吊灯、地毯、大铁门都是全欧洲进口,并且是全港第一个用电动大门的别墅,在某一段时间里比港督府还要出名。   只可惜府邸名声响不响,不看装修,看房东,自姚木退休赋闲府邸就变得门可罗雀。   不过浅水湾地区胜在风景优美,清净宜居,港岛开埠以来是一直是太平山顶之外,最受吹捧的富人区。   这时姚木穿着居家睡袍,在自梳女佣的陪同下,正拎着一个鸟笼,漫步在前院闲逛。   他的家人孩子都已经移居檀香山,仅独身一人在港岛照顾产业,维持当年的关系。   当大门电铃响起的时候,女佣桃姐望向东家,见东家轻轻点头,转身走向铜漆雕花的大铁门,隔着大铁门语气礼貌,却待人淡漠的问道:“你好,请问找谁?”   何定贤见到来人是一位年纪不小,长满皱纹,双手戴着袖套,秀发攀起梳拢的阿姨,意识到面前的阿姨可能是位姚家的自梳女佣。   这类终身不嫁,久奉主家,梳发起誓的女佣流行于清朝末年,到前朝坍塌才缓慢消失。   随着自梳女佣的减少,地位也越高,有着“一个佣人,半个东主”的说法。   因为,她们一向是陪东家自小长大,少东家接班之后往往会视如家人,等待她们年老时是要为其养老送终的,真正的自己人。   这类人同东家有几十年的感情,是万万不能轻视与招惹,看对方的年纪也有五十多岁,依稀可见年前时的秀丽,可能是服侍着姚木长大,必须恭恭敬敬的用双手递上名片。   “你好,我叫何定贤,是九龙区的一位军装组长,经人介绍前来拜会姚总探长。”他递完名片说道:“麻烦帮忙通传一声。”   姚姐接过那张私人名片,看一眼就知道是熟人介绍,但没有立即开门而是点头说道:“等着。”   她转身回来前院跟东家请示过之后,把名片给了东家,再回来摁下开关,打开大门说道:“姚先生在前院等你。”   “多谢。”   何定贤在门口吹了一会海风,时值傍晚还真有些凉,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冷遇,一切都是豪门大宅的规矩,来到前院之后就见一个悠闲散步的老人家在逗一只金刚鹦鹉。   “啪!”   何定贤站在五米开外,重重跺脚,毫不犹豫的立正敬礼,大声吼道:“PC1101,军装警察何定贤向长官报到!”   姚木抬头看他一眼,信手把笼子挂在树梢上,转身看向年轻人笑道:“阿贤的嘴怎么这么甜?”   “不像是我听说的阿贤呀。”   何定贤咧开嘴笑:“长官讲笑了,我一个小小的军装警察,怎么能入长官的耳。”   姚木摇摇头:“如今当差的华人边个没听说过你?不管你认不认账,你在差人里面已经出名了。”   “唔好意思,刚刚桃姐让你外边吹了会风,没办法,以前给人闯过家门,搞得桃姐一直神神叨叨的,见到生人打一百分精神。”   何定贤出声应道:“这是长官持家有方,家里人有警察作风。”   这句话让一直冷脸的桃姐露出笑颜,姚木也笑的很开心,打趣道:“不仅哄我呀,连我家里人都哄,可以,可以。”   “阿立现在点样了?听说他替你挨了一枪躺进医院,你来找我,不会是想要我出头摆平东莞帮吧?”姚木直接的说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一个退休的老骨头没那么大面,要是你让我替你出头,干脆再请一个人打死我得了。”   “那样我还死的轻松点。”姚木表情很愉悦,桃姐闻言眼神却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何定贤好像要把他刮了。   何定贤也连忙解释:“长官不要误会,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扛,只是最近生意上有些事情,想要请长官搭手一下。”   一个人情可以用来救命,也可以用来救场,但找人帮手都是一次性的,唯有找人勾结利益可以长长久久。   最大的人情网是利益网,所以何定贤在拿到名片之后,就明白它最大的用处不是在警界!   是在商场! 第60章 百乐门   事实上,姚木的人脉确实可以轻易找到货轮,也可以轻易找到一艘送人离开港岛的船。   所以,他心里其实非常诧异,挥手请客人在前院的石桌坐下,笑着说道:“桃姐,泡壶茶来。”   “好的,姚先生。”桃姐轻轻鞠躬,转身离开,姚木趁机摊开手,出声说道:“来一支烟。”   “不好吧?”何定贤看得出姚木的身体不太好,医生可能有交代戒烟,但是拒绝的同时还是在口袋掏出一包烟。   姚木笑道:“有烟抽同你才好讲话,没烟抽可能说话就不好听了。”   “呵呵,长官。”何定贤也同姚木没有太多交情,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干脆的点上烟:“请抽烟。”   “呼。”   姚木深吸一口,眯着眼睛十分享受,感觉整个人都飘了。   他缓过劲来才弹了弹烟灰,出声讲道:“你有想法,竟然懂得继续搞生意,提高自己的价格。”   “自己有价值,才有人帮手你,要是生意搞的够大,张景荣真的不敢动你。”姚木完全洞悉他的想法:“那样不仅可以用钱砸他,你的生意伙伴也会替你出头,所以找生意伙伴很重要,但是我已经不打算在港岛做生意了。”   “把我卷进去,我也讨不到好处。”   何定贤笑着道:“长官,我只是想拜托你帮忙找几艘货船,想要从东南亚拉点原料回港岛,降一降工厂的成本。”   “货船呀。”姚木大笑道:“哈哈,我今天听闻刘福的事情,就猜到你会来找我,还以为要替你备一艘船送全家跑路,没想到,你竟然要货船。”   “我认识很多手底下有货船的人,推荐一个最适合的人给你,星洲贸易的楚老板怎么样?”   这可是潮汕商会的会长。   何定贤眼前一亮:“多谢长官!”   姚木吹着烟雾笑骂:“你一个小军装还想搭上楚老板?做你的白日梦吧!不过,我真认识楚老板,只是你的生意太小,每个月光运几艘货轮怎么同楚老板谈?楚老板的秘书都看不见!”   “我只能把你推荐给楚老板的大小姐,楚韵南,她晚上会在百乐门办生日趴体,你去找他,就说是姚叔介绍的。”   何定贤点点头,面带不解之色:“谢谢长官,不过楚小姐怎么这么凑巧办生日趴体?”   这一切要都是姚探长算好的只能叹一句:高!真高!   可姚探长却无奈的摇摇头:“那位小姐一个月办十几场生日趴体,他老爹都记不得她生日是几号,年轻人就是爱玩。”   “呃,楚小姐真是个懂得生活的妙人。”何定贤也无话可说,不过对于富家子弟而言,爱玩好像不是什么毛病,这太正常了!   姚探长也在把烟抽完之后,丢在桌底悄悄踩灭,不想让端着茶盘来的桃姐抓到。   可桃姐刚走近前就皱起眉头,显然是嗅到烟味,好在也没戳破,给东家留了面子,将茶盘放好后,又拿起挂在手上的毛毯给姚木披上,关照道:“姚先生,晚上风凉,多喝点热茶。”   “嗯。”姚木轻轻点点头,对于桃姐的服侍表现的非常自然,就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他披着毛毯,端起茶杯:“饮杯茶再走,就不留你吃饭了。”   “好。”何定贤双手端起茶杯,正襟危坐的饮下,姚木则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师父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当年日军占领港岛的时候,大肆捕杀华人警探,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警长,你师父在我手下当差,就愿意替我挡子弹,没有他替我挡那一颗子弹,我也就早死了。”   “今天,你师父也替你挡了一颗子弹,我希望你要记得,没有他你也早死了。”   “这份情我一直记得。”何定贤说道。   姚木点点头:“未来的路好好走,世界上没人能帮你到底,能帮你一世的只有你自己。”   何定贤郑重点头:“我懂。”   他离开别墅后,并没有直接前往百乐门,而是来到码头等人送钱来,去谈生意不可能空着手去。   楚小姐出身于商人世家,长的靓不靓难讲,但久受熏陶肯定不是傻子,空手套白狼别把机会弄丢了。   星洲贸易有做橡胶、粮食进出口生意,旗下不仅会租借航运公司的船,自身也有专门的码头、货轮开工。   因为进出口贸易一旦做大,就会想要压缩航运成本,完全自营投资太大不现实,备几艘货轮保证运输稳定却有必要,而且现在买船跟零几年买房一样,属于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光是出于投资配额的考虑,很多大老板都会有船。   考虑到姚木直接让他去找楚韵南,就代表楚韵南可能手下也有商行也经营,或许不需要透过楚小姐见到楚老板,光是楚小姐本人就可以解决他的问题。   说实话,他目前需要的原料份额不大,一个月一艘船都装不满,星洲贸易手指缝里漏一漏就够他用。   所以,要用足够郑重的态度去见楚小姐,直到一个多小时后,猪油仔跟倪坤才一起走下轮渡。   “贤哥,钱。”猪油仔见面就将一个黄色纸袋送进他手里,何定贤接过之后匆忙点头:“辛苦了。”   “应该做的,要不要让阿坤陪你一起去?”猪油仔没有问什么事,但还是带了一个人来,何定贤见到倪坤一副义不容辞的表情,索性也就答应:“好,阿坤跟我一起去。”   这一回倪坤没有带黄包车来,腰间却多带了一把枪,跟着老板一起坐上黄包车直奔百乐门。   站在百乐门灯光绚丽的大门前,倪坤有些胆怯的缩在后头,何定贤却只觉得眼前夜总会土得掉渣,交钱买了门票就带着小弟进去,侍应生倒是表现的非常殷勤,一直在前面引路。   刚刚踏进夜总会的大门,舞台上穿着红色旗袍,灰色丝袜,浓妆艳抹,身材窈窕的歌莺刷新了他的认知。   “好地方,好地方,伴舞的舞女都TM比前世的女主播靓!”何定贤站在场子里点起一支烟,也不急着找人,欣赏欣赏音乐先:“好腿,好波,好翘的臀,这唱得不比女明星好听?” 第61章 玩点刺激的   在没有百万调音师的年代,十里洋场里的歌女要出头,首要条件就是嗓音好,唱腔棒,要是爆出假唱不仅事业崩塌,甚至会被怒火中烧的歌迷团斩死。   这年头港岛歌迷会主要由富家公子组成,靠送花篮,买报纸宣传打call,名为“舅少团”,寓意是歌女的娘家人,边个舅少团有实力,有势力,边个就会被捧,就会红!   一个当红歌女的舅少团团长,个个都是背景深厚,财力雄厚的大少爷,其父全都是某个行当的扛把子。   要不是父亲在行业地位落一些,说不定都当不上舅少团长,舅少团成员也都是圈子里的公子哥。   他们之间少不了争风头,抢名声,睡歌女的事情,久而久之还产生一些规矩,不懂规矩的就不是圈里人。   全港最著名的两大夜总会,百乐门与丽池每个月还会在报纸公开“歌后榜”,标注前十天的歌女与舅少团名称,加上花篮金额,就像后世两个平台搞竞争一样,谁的歌女更红,更受捧,哪家夜总会就更红,更有面子,能吸引更多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能让本来的客人增光添彩,继续在夜总会消费。   后世行当里的东西,不知几多是前辈们玩剩下的,一曲《夜来香》曲终人散,歌女鞠躬感谢,舞女们纷纷退场,侍应生在旁还不忘提醒道:“先生要是喜欢夜莺小姐的歌,可以打赏一个花篮,小的五百,大的一千。”   倪坤刚刚还觉得歌曲好听,现在却恨不得捂住耳朵,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何定贤却风轻云淡的摇摇头:“不用了,我们是来找楚韵南小姐,专程参加她生日宴的。”   “原来先生是来找楚小姐,楚小姐可是夜莺小姐舅少团的团长。”侍应生恍然大悟,更加热情地带两人上前。   何定贤走在路上同倪坤笑道:“阿坤,别觉得五百,一千港币贵,有钱佬们就是一些特别贵的地方花钱。”   “不然那些钱放在家里都发臭了,根本花不完呀,听警队的同僚讲,舞小姐行当里取艺名是有规矩的,嗓音够靓的才能带‘莺’,长得靓则是以‘花’为名,如牡丹、玫瑰等等,新人多有叫‘雀’,‘兰’或是本名的。”   “你好像也喜欢听戏,将来有钱了,肯定是这里的大主顾。”   倪坤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哪里配进夜总会,能在年底把阿芸娶进家门就算运气好,阿芸会在家里唱戏给我听。”   “呵呵,难讲嘛。”何定贤笑笑不在说话,因为两人已经来在左边前排的一个包厢区,每排二十多个座位,前三排共有六十多个座位,按照方形分为三个包厢,每个包厢有两张圆桌,椅子小,摆的很挤,占地并不算大,但整个百乐门却有五百多个座位,一栋四层独栋的大房子,是全港最大的销金窟。   这里每个晚上小姐们收到花篮都价值几十万,酒水消费和长期包房更是恐怖,家里没有雄厚的实力根本玩不起。   侍应生并没有立即带他们进去包厢区,而是独自走到里面找到一位穿着西装,坐在最中间,搂着舞女的公子哥。   刚刚在台上的夜莺小姐现在就在公子哥怀里依偎着,时不时公子哥还亲昵一会,上下齐手,好不快落,本来舅少团里的规矩是不能睡舞女,除非舅少团解散,否则就会谁都不能下手,舞女如果给人睡、谈恋爱被发现不仅马上就下台,还会被沉海。   舅少因为睡舞女被杀,舞女找男人被曝光,奸夫舞女双双惨死的事情都曾发生过,所以不管是夜总会、还是舞女、舅少们都特别在意这种事,属于绝不能犯的行规。   可是夜莺小姐被人搂在怀里肆意玩乐,并没有引来周围舅少们的不爽,甚至就连夜莺都非常享受,时不时舅少团还会发出一阵哄笑,气氛非常的热烈。   倪坤眨了眨眼,感觉被灯光悬的有些眼花,何定贤却完全看得出来公子哥就是“楚小姐”,而且除了穿了一身男士西装,皮鞋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的男性打扮,脸颊铺着淡淡的粉,长相十分秀气,个子接近一米七,鹅蛋脸,高颅骨,颧骨和腮部狭窄秀美的,为脸增加棱角,带来英气,加上高耸的鼻梁,完全称得上一句美丽。   胸上可能是缠了束带,看不出凹凸点位,却能感觉到鼓鼓囊囊,跟旁边穿着舞裙,露着大腿的夜莺一比,甚至还大两杯,就算穿着男式西装都可以看出是一个靓女。   难怪舅少们看着她玩弄夜莺一点不恼不怒,换成他也爱看,生个屁的气。当然,楚小姐也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搂着舞女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楚某人的妞!   正当何定贤在看楚小姐的时候,楚小姐也随着侍应生的问题移过目光,待到楚小姐点点头后,侍应生才返回来鞠躬道:“先生,楚公子请你进去玩。”   “多谢。”   何定贤点头走进包厢区的座位,倪坤则留在外边站着,刚进入座位区赫然发现潮州邹也在某个小落坐着,四周还有十余名穿着黑色短襟,眼神巡视四周的江湖人。   楚韵南一头黑发扎在脑后,正靠着沙发椅,翘着二郎腿,搂着妞,吃着果盘问道:“你是姚叔的朋友吗?刚刚侍应生讲你还是潮汕商会的人,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何定贤站她面前点头答道:“我是姚探长的晚辈,加入商会是最近的事情,没能有机会见到楚公子。”   “喔,那就是和姚叔不熟,没关系,你说吧,什么事,只要能帮我都帮。”楚韵南倒是十分豪爽,还捏了捏夜莺的翘臀,惹得夜莺咛啼:“哎呀,楚公子,你坏!”   一众舅少们开心的大笑声中,何定贤老实巴交的掏出一包港币,放在酒桌上说道:“楚公子,我想借用贵商号的船从东南亚运一些木料回来做纸厂生意。”   “这里是一点点的心意,拿去开心。”   楚韵南毫不客气拿起酒杯压住钱袋,回头亲了一口身边的妞:“下一场好好唱,把我哄开心了,全部换成花篮给你送上台。”   “多谢楚公子。”夜莺面色狂喜,四周舅少沉默不语,打量着面前的圈外人,一些人已经不耐烦的神色,楚韵南则回头同他说道:“没问题,姚叔以前没少关照我,既然是姚叔介绍的,那么忙我肯定帮,只是价格的问题得考量考量,嘿嘿,有没有兴趣在大庭广众之下陪我玩点刺激的?”   舅少们露出幸灾乐祸,要看好戏的表情。 第62章 行当的规矩   何定贤面色微变,语气谨慎的道:“只要不是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的事情,楚公子可以先提,但在下不一定能保证做到。”   楚韵南嬉笑着道:“等会上台的歌姬叫灵雀,最近风头很盛,大受五邑商会李春兰小儿子李宝忠的喜欢,她是小夜莺的死对头,等会我出钱把她买下来配酒,你把她搞一次怎么样?”   “是带出去睡,还是在夜总会,在厕所里都没问题,只要你把她给搞爽了,我不仅明天腾两艘船给你,还替你出运费,往后要运货都是最低的低价给你上船。”   一位舅少吸着香烟,穿着白色西装,白皮鞋,翘着二郎腿说道:“送上门给你玩的好事,有没有胆呀?”   “对啊!”   “玩妞的钱给你免了,再替你优先安排船,只要是个男人都没理由拒绝吧?”几名喝着酒的阔少在旁拱火。   潮州邹坐在角落,眼神看来,表情在灯光下阴晴不定。倪坤感觉大老板被人削了面子很难受,何定贤却轻笑着道:“唔好意思,楚公子,如果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会答应见一面,如果你要给我介绍桑拿店小姐,我也可能会出于利益,去关照下她的生意。”   “但是每个行当有每个行当的规矩,歌女是上台哄大家开心的,不止要照顾我一个客人,我不想害她去死。”   他把眼神转向沙发上的夜莺:“要是楚公子想捧夜莺小姐上报纸头名,我赚到钱后一定第一个来送花篮!”   包厢区,舅少们都面露失望,发出无聊的叹息声,夜莺小姐听完则跟楚韵南附耳说了几句,撒了个娇,楚韵南大为满意的拍拍她肩膀,抬头朝何定贤道:“好了,一张小嘴真会哄人,哄的夜莺姑娘都替你说话,明天让人到星辉商号找掌柜的忠叔,忠叔会安排你优先送货。”   “价格会按照朋友介绍的给你优惠,放心吧。”   何定贤拱拱手,郑重说道:“谢谢楚公子。”   楚韵南没有理他,却跟夜莺讲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给他哄了,说不定他私下里色的哟。”   “现在有色心,没色胆罢了。”   何定贤在音乐声里也依稀听见他们的对话,不过没关系,只要目的达成,楚小姐怎么想的并不重要,何况,女人说的跟想的可不一定相同。   这时“灵雀”小姐一身绿色亮片开衩长裙、高跟鞋登台献唱,甜美可人的长相很是搏男人心动,右手边一处包厢区里立即响起叫好掌声,一个接一个的花篮送上舞台。   如果说,“夜莺”是初具韵味,身材窈窕的御姐气质型歌手,专攻身经百战,眼光挑剔的玩家,“灵雀”就是邻家少女,气质清纯的宅男女神,最惹初出茅庐,喜欢幻想的少男心动。   这从两边舅少团的性格、年龄就看得出来,楚韵南身边的阔少朋友普遍都有二十几岁,另一边却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少爷,看脸上未褪的稚气便知。   不过,年龄小,一点都不影响他们大手一挥,每个月砸十几万给喜欢的歌女,倒是除了谈生意和玩乐之外的人,夜总会里,舅少团内少有三十多岁的成员,富家公子三十几岁也到继承家业,投入商海的年龄。   就算是不受待见的纨绔子弟,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也要开始考虑联姻,或者做点小生意,以备将来之需。   女人说到底是会玩腻的,舞女更是一种消遣,客人只投入金钱,不投入感情,关系能维持多久?所以大老板们对孩子玩夜总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火,玩腻了,将来才懂事,要是给女人骗婚只会更惨……   “要不要坐下来喝两杯?”虽然,何定贤拒绝了楚韵南的要求,但是,楚韵南和舅少们也没有给他脸色看,有位公子才递给他酒杯道:“既然来都来了,不要光谈生意,坐下喝两杯再走。”   “不用了,改天我请,楚公子,夜莺姑娘,各位少爷,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不是一个圈子没必要硬融。   何定贤礼貌的拱手告辞,虽然楚韵南提出的要求有点过分,甚至还想架他在火上烤,但是起码她没有强求,也没有为难,答应帮忙。   只能说她确实玩的嗨,有想法。   倪坤在走出百乐门之后,长吁口气,感觉轻松很多,不忿的道:“老板,那个楚小姐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何定贤却没有露出怒色,还笑着道:“不一定啦,如果是真想架着我烤,不一定会用这么低级的办法,摆明推我出去送死,给人舅少团削!”   “最后也不会好讲话,轻轻松松的答应给船,收费还便宜。”他拉着倪坤到对街等候,点上一支烟,没有选择立即离开。   “楚小姐可能是试探一下我吧?”何定贤吸着烟道:“要是中计了,估计船还会有,但是接下来就别想有交情了。”   “一个女仔不至于这么奸吧!”倪坤有些惊讶,何定贤却笑道:“她是楚老板的大女儿,看着楚老板种菜、养猪长大,再到后来青云直上,脑袋里会一点东西都不想吗?”   倪坤恍然大悟:“也对,说不定见多了,偷奸耍滑,油嘴滑舌的男人,心里就防着我们呢。”   “我们也要小心她。”何定贤轻笑道:“长得靓的女人,都爱骗人。”   “呃……”倪坤表情一滞,只觉震耳欲聋,越琢磨越觉得有深意,颇以为然的颔首道:“大老板说的真对。”   潮州邹大约在十分钟后,小跑的走出夜总会大门,探头探脑找到他们,过街上来喊道:“贤哥。”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什么时候搭上楚小姐的关系了?”   何定贤抽出一支烟分出去,笑着道:“经过姚探长介绍认识的,一起合作搞点新生意,最近怎么样?”   “陪楚小姐出来玩吗。”   潮州邹接过香烟,深吸一口,感叹着道:“我们潮义勇就是给星洲商号打工的,肯定要每天跟着老板、小姐啦。”   “公子现在还小,连走路都不会,倒是省得清闲点。”   何定贤试探道:“你对楚小姐了解吗?”   “到底什么性格,这么爱玩。” 第63章 东方纸业   潮州邹吐出口香烟,感叹着道:“贤哥,本来做小弟的,不应该谈论大小姐。”   “不过你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可能搭上楚小姐对你来说很重要。”   “每个月潮汕帮都会派两个红棍,二十四小时轮班跟着大老板,一个红棍在白天跟着楚小姐出门。”他这个月正好是轮值,以前也跟过楚小姐,所以了解的更多些:“按照我对楚小姐的了解,她性格还是很善良的,只是楚老板不希望她接手家族生意。”   何定贤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潮汕自己人嘛,总是希望有个仔来撑门面。”   “是啊。”   潮州邹叹道:“之前楚老板忙着做生意,一直没怀上仔,在楚小姐成年后,多少要给楚小姐一点事干。”   “于是就把星洲商行里的橡胶生意交给楚小姐做,让楚小姐负责打理东南亚橡胶进口的事情,楚小姐一直都负责的不错,可自从前年楚老板生了一个仔,就想着把楚小姐嫁出去联姻。”   何定贤默不作声,心里没多少可怜的情绪,只觉得是每个豪门小姐的宿命。   既然享受了豪门的富贵生活,天经地义要为家族做贡献。何况,豪门小姐联姻嫁的也是富家大少,没有真挚的感情,起码有富庶的物质,足够的尊重。   只要娘家生意不出问题,一辈子豪门生活已经超越同时代不知多少人,如此都算是悲哀的话,世界上没什么好事了。   当然,要是后世女子地位大涨的年代,或是受到父亲宠溺的小姐,也许可以过一辈子的单身生活,但是自由恋爱的概率还是很低,一辈子单身最少不会影响家族,自由恋爱找个反骨仔就要倒大霉。   大老板们见光大风大浪,宁愿娶个赘婿回来,也不会待见女儿的青年才俊。   “我明白了。”   “所以楚小姐一直都很想证明自己,接手家族生意,毕竟弟弟那么小,她还是有机会的。”   “为了不被嫁出去联姻就想出搞女人的办法,故意污掉自己的名声,让自己不好嫁。”何定贤想通了。   潮洲邹点头道:“因此,楚小姐是前年才开始玩女人的,其实也没那种爱好,但怕就是怕越玩越上瘾,说不定真搞上女人就完蛋了。”   “但是楚老板见状也不好管好她,就把橡胶生意拆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商行给她管,你刚刚好在没有答应要求。”   “否则,她心里要把你恨上。”   何定贤撇撇嘴:“要不是会惹到那些舅少们,真有一个靓女丢给我,我会不玩啊?”   “扑街!”   潮州邹也笑了:“楚小姐把那些歌女当妹妹来着,当然,不是亲姐妹,那些歌女说白了也是为了赚钱,楚小姐没那么傻,但却真的当朋友,常常约歌女谈心事,算是排遣寂寞。”   “好了,再说就过界了,我要先回去跟着老板,你周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何定贤眨眨眼睛问道:“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你上周干掉了陆丰堂的大摩文,社团总要找一个扎职人来接手,管洗浴、桑拿可是一个大肥缺,新上位的大佬找我同你通个气。”   “毕竟,你也算对他有提携之恩嘛。”潮州邹发出一阵贱笑:“嘿嘿嘿。”   “呵呵。”   何定贤也笑了。   潮义勇内部对大摩文吃里扒外的行为很不齿,社团龙头为此还付了二十七万港币的账。   虽然,这笔帐会让潮义勇里很多人对他不爽,但是,不代表每个潮义勇的人都要给他脸色。   如之前关系不错的潮洲邹和新上位的陆丰堂扎职人,跟他私下吃餐饭完全没问题。   潮义勇在刘福中枪之后也是表现平静,大概过个十天半个月,双方关系又会恢复日初。   要合作一起赚钱的嘛。   “行。”   “周天晚上东华酒楼见。”何定贤张口答应。   潮州邹丢掉手上烟蒂:“走了。”   “继续打工去了。”   第二天。   上午。   何定贤交代猪油仔从公司账目里取出三万港币,作为收购二手纸厂的资金送到中环给邹怀文。   这间二手纸厂遭遇过火灾,没有值钱的货留下,唯一有价值的就剩下三台造纸机和两台印刷机。   这几台造纸机、印刷机都需要确认过可以使用,再进行折价收购,总计三万港币完全足够采购。   猪油仔在中环见到邹怀文后,跟随邹怀文亲自去了一趟新界,拿着钱把交易主持完,再请人用板车把机器拆分运到石硖尾的一间旧房中。   邹怀文专程请了一天假,帮忙把事情办完。   新的纸厂将在石硖尾地区开办。   九龙码头众多,航运比新界便捷,货轮不管走维港码头、尖沙咀、昂船洲都能很快送到石硖尾,目前大部分九龙上岸的货物,正规公司都在维港码头上货,尖沙咀、昂船洲都是水货。   因为维港是目前全港最大的货运码头,尖沙咀,昂船洲等地的小码头则多为黑码头。   新界倒也有将军澳、屯门、葵青等地区有码头,但目前新界道路不便,需要专门请货车运输,成本上并不值得,新界码头便利起来还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真正发达还要在葵青货柜码头建成之后,目前时间尚早。   最后,新界地区反对纸厂成立,本地招工就容易出现问题,相反,石硖尾大量难民就是最好的用工环境。   商业上就只重商业环境,再去考虑张景荣,东莞帮的问题,未免就显得束手束脚。   “贤哥,机器全部都搬进屋村了。”   傍晚,猪油仔间老板来到公司,奉上一杯热茶,兴奋道:“五台机器一台都没有坏,当时工厂主拼死先抢救机器,现在生意做不成,便宜我们了。”   “嗯。”   何定贤饮下一杯茶,沉声道:“新工厂非常重要,下一步就在工厂里招人,先招三十个左右。”   “有要负责印刷、造纸,也有要负责拉货的,工人要盯紧一点,技术生不要紧,可以请老师傅培训。”   “但最重要是够穷,够忠心!最好都是潮汕同乡!”他不想步上一位工厂的后尘。   猪油仔点头说道:“我明白,招工的事情交给我,另外,邹经理答应在第一批木料生产出来后,就替工厂拿到《星岛日报》的供应商资格。”   “过两月,只要工厂能够走上正轨,他就从《星岛日报》辞职,专门管理造纸工厂。”   邹怀文现在已经向《星岛日报》申请告假,靠着家世关系挂职不干活,相应薪水也会降低一截。   他则开始全权负担起造纸工厂的管理,就等着工厂赚钱辞职,要出什么意外也算留一条退路。   “这点没问题,只要干的好,辞职前薪水照发。”何定贤非常豪爽。   考虑到新的工厂将要开业,人事也该做一些新安排。   他沉吟道:“阿仔,将来生意做的好,工厂怕是一间接一间,我要在警队当差,没时间管生意。”   “你就要负责兄弟们的钱袋子了,抓总的,细的交给各个负责人。”   猪油仔嬉笑道:“大佬要在警队给我们当靠山,外边交给小的办就好。”   “我打算把电影店交给阿坤来管,你觉得怎么样?”造纸厂自然是邹怀文负责,但伍世豪离开后,电影店缺了一个负责人。   猪油仔迟疑道:“不交给阿杰吗?”   “我想让阿杰去盯着邹怀文,造纸厂不能没有自己人。”上一次阿杰也算立了大功,一出院就要论功行赏的。   猪油仔听完点头道:“那就没问题,安排的很好。”   “往后你就直接对我负责,电影店有其他人的股份,造纸厂要另外注册一家公司。”何定贤说完,猪油仔就乐道:“我来跑注册的手续,但是招牌必须要大老板来定。”   “嗯……”何定贤沉吟片刻,决定道:“招牌就叫东方纸业吧!”   “华资公司都喜欢用类似的名,我们也凑凑热闹,将来别人喊出东方公司的名也更亮。”   猪油仔笑着答道:“没问题!”   “另外我派报纸宏跟船去东南亚采购了,上海街的电影店记得换一个负责人,我觉得报纸宏敢闯,将来会有出息,可以大用。”   何定贤说道。   货船外出是要有人跟船的,每间需要采购的公司,都会派出亲信办事,专做国际贸易的老板,往往都会带上兄弟直接跟船出海。   当然,出海的风险巨大,收益也大,跟老板跑一趟什么事都不做,也能赚个上千块。   不过遇上海盗、大天二就得拿命搏。   船东主只负责开船运货,可不管帮你采购,唯独在遇到海盗的时候会一起拼了。   猪油仔闻言笑道:“呵呵,报纸宏主动说要去吧?早看出他脑袋机灵,想跟着老板赚钱了。”   何定贤不置可否:“大家都是石硖尾的屋村仔,想要赚钱嘛。”   晚上。   他乘黄包车回到家门时,回头问道:“阿坤,有没有兴趣帮我管电影店的生意?”   倪坤表情一愣,面色意外:“老板,我不会管生意的。”   “呵呵,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总之,阿豪的位置空出来,有没有兴趣顶上去?”何定贤笑道。   倪坤沉默片刻,笃定道:“大老板,我还是想帮你拉车!” 第64章 开工   何定贤没有强求让倪坤去接管电影店,能够管电影店的人手很多,只是作为一种奖励想让倪坤上位。   毕竟,倪坤在上次事情里冒着风险替他做事,光给他钱,不想着提拔,可能倪坤会心生不满。   既然倪坤真正的愿意替他继续拉车,那么在电影店老员工里选一个人上位就得,不过他倒是为倪坤的忠厚老实感到惊讶。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倪坤?   事后,何定贤把电影店兄弟里较为能干的“辛楷”提为副经理,接手阿豪先前位置,对他而言“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用人前提是忠心,敢为,其次才是有没有名声。   三天后,王老吉派人来告诉他,潮汕商会理事会已经一致同意,吸收他为新会员。   周天,他在东华酒楼见到陆丰堂新的话事人“白饭鱼”,得知白饭鱼有个叫“白月娥”的女儿……   白饭鱼身高体瘦,眼小鼻高,看起来就给人一种阴险,狠毒的感觉,不像是个守规矩的人。   却说自家女儿知书达理,贤惠内秀,不经常出门……   相比之下,潮洲邹还更加一板一眼,守江湖规矩,好在何定贤是“白饭鱼”的讨好对象,整场酒席吃的倒很开心。   “九龙城的大捞家白饭鱼?有点意思。”何定贤心中轻笑,想不通脸长得跟鞋底一样的衰老,怎么能生出白月娥那种靓女,不合理啊!   有机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一周后,东方纸厂注册完毕,挂好招牌,在石硖尾租用的砖房里准备开工。屋村里连成一片的木屋之外,已经有一些工厂主在石硖尾附近盖起砖房,主要用于开工和出租。   因为,石硖尾招工便利,有大批廉价劳动力,所以,早有工厂主盯上,风水宝地,想租一套砖房很容易。   这些砖房也没有土地证,租金相比九龙塘、旺角、尖东便宜几倍,不扩大到一定规模,鬼佬不会前来征税的。   这周,陈立出院回到警署复职,短期内的小伤,鬼佬也不至于动一个军装警长。   油麻地鬼佬也跟潮汕帮合作多年,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若非潮汕帮自己挺不住,是不会向潮汕帮的华人下手。   在陈立病伤期间,军装警长的公务,一面由曾探长兼管,一面由何定贤负责,曾探长兼管官面上的事情,如会议,训话等,何定贤管灰色下的工作,例如组织巡检,收取规费。   十来天的时间里一切有条不紊,同时跟船前往海外的“报纸宏”带着一百吨木料回到港岛。   这一百吨木料足够的纸厂现有产能,生产几个月时间,就算加班加点也能撑上两个月。   木料的原树为东南亚桉树,进口价格接近五十块一吨,整整一百吨也就五千块,算上船费再加两千,一共七千,相比于港岛本地木料要便宜三分之一,再算上港岛即将上涨的木料价格。   再算一吨木料打成木浆,以现有技术、机器,可以生产出五万张白报纸,换算为五百刀纸。   五百刀纸就能卖出一千块港币,加上人工成本,运输杂费,一吨利润不到六百,每个月按五十吨产能计算,共会产生三万港币的利润。   干实业最正确的一点就是,人工成本大过原料成本,所以,原料成本一点点地上涨,就会瞬间压垮工厂利润,要是地区经济不好,工人甘愿减薪还好,如果地区经济没问题,工人马上跑路,工厂就会倒闭。   “别看一个月三万的利润小,在一个行业成本上涨的同时,能够找到利润点,马上就能形成优势席卷整个行业,在短短一两年内迅速扩大。”   何定贤在码头看着工人把木料运上板车,吸着烟,感觉更有底气了!   邹怀文推推眼镜,看见工厂的货在船上下来,觉得未来港岛商界必将有他一席之地。   “老板,你把水路、原料都打通后,工厂根本不需要降价,只需要维持市场价,就能轻松打出销路。”   “东方纸业也可以不断并购破产,倒闭,想要退出纸业的工厂,产能提高以后,轻松能赚到十倍,百倍的钱。”   何定贤没有去接邹怀文的话,招招手让蒋彦宏走到身前,把一卷港币塞进他手里:“阿宏,辛苦了。”   现在去想象未来,用处不大,纸厂想要越做越好,需要打点的关系很多,例如楚老板的货船。   你的货物不多,十吨、五十吨的时候,随便找个角落都塞进去了。要是将来变成一百吨,五百吨呢?   那就不可能再借用其它商号的船,必须有为自己服务的船司、或者船东主,还有考虑鬼佬政府会不会出环保条例。   当然,经营的好,足够有钱,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法律都可以为你而修改。   以纸厂为基点,干好实业,做大做强,成为近几年最重要的目标。未来三十年都是纸业腾飞的黄金年代。   蒋彦宏脸颊干裂,好似蜕过层皮,衣衫风尘仆仆,接过港币有些害羞的说道:“老板,我出海前收过佣金了。”   卖命钱自然都是提前支。   何定贤却笑道:“两百块钱,拿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谢谢老板。”蒋彦宏开心收下。   何定贤点头道:“阿宏,往后跟船去东南亚的事情都交给你负责,阿仔,你派五个兄弟们以后跟阿宏出海办事。”   猪油仔搂住他肩膀,开心的道:“宏哥,将来你可真正是报纸宏啦,不仅爱看报,说不定,未来全港报社能不能开工,全部都得看你的。”   “仔哥,别取笑我了。”   蒋彦宏不好意思的推让道,手心却紧紧攥着两百块港币。   这次之后,他出海带上几份报纸上船看会成为习惯,将来甚至连英文、泰语报都学着。   “阿仔,工厂每个月的报表记得交给我,进货、出货,卖给谁,工人有多少,开工几小时,我要具体到多少张,多少工时,一仙一厘。”   猪油仔点头答应:“好。”   “另外,阿杰已经出院了,你安排进工厂做副厂长,厂长的位置交给阿文,盯紧些。”何定贤又交待几条细则。   猪油仔拍胸保证:“请老板放心,我同阿文会管理好工厂,也不会松懈电影店的生意,不然影响到电影店生意是坏事,另外,还会给邱德更可趁之机,家里还有一颗钉子呢。”   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记得就好。”   “下个月工厂出完第一批货,我到工厂请兄弟们吃餐饭,见一见厂里的兄弟,还有每个月潮汕商会的标会记得帮我交,交最高档!”   “将来我们商用得着。”   工厂主要是跟厂里的兄弟没有打过照面,兄弟们可不一定把你当老板看,混哪一行都要讲感情,懂搏人心。标会钱则是天经地义的商会份子钱,交的越高,将来低息贷款也越高,算是互利的一种民间集资,记住,从古至今只有利益组织的内部标会稳当,民间标会一律按非法集资处理,特别是允诺高息的标会。   这半月的时间忙忙忙碌,何定贤不仅开办了一间工厂,还拿到潮汕商会的身份。   如果把电影店和东方纸业加在一起,他可以算潮汕商会里比较出色的年轻商人,关键是白手起家,眼光独到,没有社团背景,相信已经得到某些大老板的关注。   要是没有潮汕商会的身份,刘福出院举枪就得往他心脏打,但现在只要有一个商会老板替他出面,刘福咬碎牙,拍桌子也得把枪放下。   他相信只要托人出门去请一个商会前辈出来,应该会有人替他出头,大不了摆个讲和酒,打一个大金佛,造一条金台阶给前总华探长下。   当然,他一个晚辈也就要欠人人情,无论对方碰到麻烦,无论是调动商业还是警队的权势都得替对方解决。   何定贤不害怕欠人人情,身在低位的时候,欠人人情是好事,起码有人帮手。   证明你有价值!   但是,他已经被师父、王老吉、姚木三个人搭桥帮了一把,要是继续求人帮下去,没问题。   帮他的人也开心,可是,他过桥全要是靠人搭,经一场风浪就耗光志气,下一趟风浪谁还来帮你?   何况,替他出头的人,顶多帮他讲和,讲和是低头,是服输,是认错!何定贤却觉得他做的没错,不想服输,更不愿跟仇敌低头!   不把仇人打死,一脚在脚底下,说不定哪天就被人在后背捅一刀。   这时,他心里已经断定,潮汕商会是真要借他的力,今天陈立将他叫进办公室里,一翻问话更加坚定判断。   “啪嗒!”   何定贤站在办公桌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陈立端着茶杯,靠着木椅,饮了口茶笑道:“阿贤,你坐。”   “谢谢长官!”   何定贤再度大喊,紧接着才露出微笑,拉开椅子坐好,奉上支烟道:“师父,抽烟。”   陈立接过香烟放在鼻尖轻嗅,深吸口气,居然把烟丢在桌面,怅然叹道:“戒了!”   “师父,这是好事。”何定贤对戒烟的感觉很诧异,不过,几十年的老烟枪想要熄火,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进一次医院。   陈立也道:“一开始躺在病床上没力气吸,后来医生不让抽,再后来觉得不抽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年龄大咯,是该多保重身体,希望将来好好享福。”他看了何定贤一眼,笑着道:“怎么,我出院就没汤喝了。”   何定贤马上说道:“师父想喝,马上就叫老妈煲。”   “算了。”   陈立甩甩手:“喝你十天猪肚汤就够,再喝下去,我怕别人以为,我要做你老豆。”   “我可没那么够胆,当你的老豆!”陈立讲话也很不客气:“死的快呀!”   这倒也是事实。   何定贤耸耸肩膀表示道:“孝敬师父也是应该。”   陈立挑挑眉毛,大有深意的问道:“我听木哥讲,你前段时间去见他了?” 第65章 升职,便衣探目!   “是。”   何定贤坦然承认:“用了师父的人情,请姚探长介绍了一个人脉,把一间造纸工厂办好了。”   “年底工厂收益好,给师父包一个大红包。”   陈立没好气的讲道:“我会惦记你的红包?”   “你知不知道姚探长给你介绍楚小姐是深思熟虑的答案。”他显然在姚探长那里得到不少消息。   何定贤点点头:“猜出来了。”   陈立很了解眼下局势:“不要小觑楚小姐,就算楚老板不出面,光是她的面子就足够保你平安。”   “关键是要伺候好楚小姐。”   何定贤笑道:“师父,你想我怎么伺候?”   陈立盯着他:“你想怎么伺候?癞蛤蟆吃天鹅肉,当楚老板的乘龙快婿啊!”   何定贤倒也不怯场,开玩笑道:“真能当上楚老板的乘龙快婿也不错,将来继承楚老板的家业,美女事业双丰收,肯定第一个捧你做总华探长啦。”   “做你的美梦。”陈立咒骂道:“你当自己是谁?靓到尖沙咀海啸,新界南地震啊!扑街仔一个,有本事睡到楚小姐,师父给你磕个响头!”   “睡了楚小姐,想进楚家门也难,而且楚老板是有个小儿子的,论家业也轮不到你继承。”   “你说,到底想怎么做!”   陈立眼神带着审视。   何定贤表情一正,肃声说道:“我想过,光靠纸厂跟楚小姐搭关系,确实不够借楚老板的势。”   “楚老板是潮汕商会会长,当今全港潮汕商人的旗帜,要是能借到他的力,刘福、张景荣都要低头。”   陈立点头认可:“楚小姐是楚老板的大女儿,楚老板一儿一女,小儿子幼南方才两岁,楚小姐就是他唯一成年的子女。”   “借到楚小姐的势,就是借到楚老板,星洲商会的势!”   何定贤心下认同,颔首道:“所以,姚探长把楚小姐介绍给我,不止是要解决我用船的问题,还是希望我透过楚小姐过了难关。”   “姚探长用心良苦,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是想点拨我这个后辈做事,事情得办的漂亮,然而,纸厂毕竟是我的生意,其实跟楚小姐没有半点关系,甚至连航运费都少赚我的。”   “论起来,楚小姐不欠我的情,我倒欠楚小姐几分情面,是该我替她出头,不是她替我出头。”   何定贤感叹道:“所以楚家人做事真有道义,而我要跟楚小姐搭上势,纸厂只是一个由头,引子。”   “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还得落在楚小姐自己的生意上。”他长吁口气,如释重负:“我在见到楚小姐的时候,就觉得她可以帮我,但是一直都没想清楚该怎么做。”   “现在清楚了?”   陈立眼神欣赏的反问道。   何定贤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只要我能替楚小姐把手下商号做大,楚小姐就能替我出面摆平最后的麻烦。”   “因为,楚小姐一直渴望证明自己,接手商号,我要是能帮她做强,她就会是我的人。”   陈立大为赞赏:“就是这个道理!”   当两人利益靠拢在一起,打一个就是打两个!   陈立说道:“要是别个,就算介绍楚小姐给他认识,也没能力帮楚小姐做好事,可是你不一样。”   “电影店和纸厂看得出来你有经商的好本事,商业上的本事用好,一样可以解决警队、江湖的麻烦。”   “天下事就是一锅事。”   何定贤对师父的言辞惊叹不已,没想到师父如此有文化,可转念一想,世事洞明皆学问,军装组长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位置,没点头脑可能是拿不到手,正如师父所言,很多事情人人都可以懂,但能够办好的不多。   陈立懂的人情世故再多,也只能在布局上点拨一下,真正的能力仅限于警队办事,商业上就超出他的范畴。   懂归懂,但是办不到,可何定贤有前世的眼光,今世也打下做生意的基础,班底,确实能做到太多人做不到的事。   陈立也对他寄予厚望,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你要记住,你永远比你想象中值钱,现在出位了!”   “警队的人想借你的脑生财,商界的人想借你的手当枪,只要你站得住,依旧为潮汕商会做事,就会有人前赴后继的帮你,也会有事要你豁出性命去拼,如果你没站住,要么成为商会的黑手套,要么沦为警队的收租佬。”   “懂吗?”   也许,商会的黑手套,警队的收租佬,每个身份都享有威风一时,富贵荣华的地位!   但是,他们都不长久,都不能走到台上!   想当真正的有钱佬,钱够多,买权利就得,要当真正的当权者,刀够利,权够大,自然送钱上门。   想当一手钱、一手权的话事人,风险高,利益高,挡路的人多,争位置的多,找麻烦的更多!   但是更威风!更大晒!   何定贤大概是抢银行抢习惯了,要是没有机会还好说,现在有机会自然要抢最大的当!   所以,他的表现非常出位,自然吸引到众多目光,有麻烦的同时,也有更多的欣赏者。   站得住!   不是指活下去,是指不要沦为别人的附庸,不要授人以柄,不要为了走捷径,放弃身上的优势,踩过界。   陈立在为了他挡过一次枪后,已经把他看的非常清楚。   何定贤深吸口气,沉声答道:“放心吧,师父,我既然把名号打出来,就不会再丧了志气,不会给你丢脸。”   “好,我就看着你怎么做,现在的局势正叫‘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陈立赞叹道:“阿贤,让我看看你能飞多高!”   “是!”   “长官!”何定贤腰背挺直,立正敬礼,出声大喊,陈立则拉开抽屉,取出一把藏在皮套里的配枪,重重拍在桌子说道:“要当大佬的人。”   “身上能不戴把枪?”   这只一把标配的制式点三八手枪,弹舱可以填六发子弹。   这是代表港岛刑事侦缉队便衣探员的一把配枪!   何定贤大为惊诧,忍不住投向目光,心里一阵悸动,隐约有所猜测,陈立展颜笑道:“木哥前天晚上跟高永盛吃饭,高永盛主动提到你的名,木哥也就说上周招待过你。”   “于是高永盛便想把你调到港岛区做便衣,职级上没有提升,多一把枪要不要?”   “谢谢长官!”   何定贤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眼神落在枪袋上再也离不开。   混江湖不缺一把枪,他现在想要黑市上什么枪买不起?唯独代表权力的那把枪拿不到。   他替潮汕帮干垮了九龙区总华探长刘福,就算九龙区依旧被东莞帮把持,也不否认他的功劳。   他起码让九龙区内潮汕帮的社团、警区都喘了口气,换了一个比刘福根基更浅的张景荣上台。   九龙区内东莞帮对潮汕帮的压迫也会大大减弱,一个是否有力的办事人,某种程度上就决定局势。   所以,他对于在警界里生存的潮汕人是有功的,曾少珂、陈立、蔡兆光、高永盛都要成他的情。   高永盛确认过他能保住性命、渡过难关,顺手提携他一下就很合理了。   另外,他现在也不方便在九龙区办事,调到港岛区也是一种保护,对他和家人都有好处。   设想一下,杀你大佬的仇人,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还是你的下级,会不会感觉恶心?   不说派人杀你全家,何定贤呆在九龙区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职,除非东莞帮在九龙区失势,如今,调到港岛区不仅升职没有问题,有谁敢动手就是打港岛区总华探长的脸面!   陈立望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吟吟拎起枪袋,隔着木桌放到他手里,出声叹道:“这次盛哥把你调进港岛,恐怕也是想借你的力办事,所以说,人红是非多,好在盛哥是木哥一手提携起来的。”   “同我以前躲在一艘渔船上逃出港岛,你到港岛区好好做事,也不会吃亏。”他拍拍何定贤身上的军装,眼神带着惋惜:“可惜,脱了一身军装,我的位置都没人做了。”   何定贤呲牙道:“组里再选个孝顺给他坐。”   陈立瞪起眼睛:“妈的,孝顺顶个屁用,老子要能办事的!”   “算了,湾仔可是个油水区,比油麻地只肥不瘦,一个便衣探目的位置,够你吃到饱!”   何定贤把枪袋挂在腰上,得意的笑道:“师父,一个人乘船去港岛害怕,能不能带几个兄弟一起?”   “带两个吧!”   陈立笑的慈眉善目:“我提前帮你打好招呼了,手底下的组员最多带两个转便衣,同你一起调进港岛。”   何定贤表情大喜:“谢谢师父!”   “规矩而已,谁也不想做光杆司令。”陈立说的很轻松,殊不知,便衣探目有个屁规矩!   一般探目都是本署警员提拔,哪里需要调人跟派,何况,便衣探目还没到要下属跟派的级别,那得是华探长以上的待遇。   两个便衣探员的位置可值上万块,军装警员调到便衣的难度有多大,何定贤心里明白,调到油水区的难度更大几倍,师父不知要花多少心思,但有好处就全收下!今天不用跟师父客气,往后师父也不用同他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等会去庶务室把军装脱下来,放你一周的假,一周后,再去湾仔报到,记得挑两个得力的兄弟,让他们来办公室找我。”   何定贤再度敬礼朗声喊道:“是,师父!”   “再帮我告诉大基,你的位置由他做。”   陈立说道。   “好!”   何定贤答应道。   陈立看着徒弟把木门拉开,即将离开办公室,离开油麻地、九龙,惆怅之余忽然喊道:“对了!”   “啊?”   何定贤手还在门把上,脑袋却回过头,听陈立问道:“你要是真泡上了楚小姐,不会要我磕头的吧?”   何定贤笑道:“带着她给你一起磕头得不?”   “嘿嘿嘿。”   陈立老脸笑的像朵菊花。 第66章 靠兄弟拿命捧   何定贤可不会天真到做娶富家小姐的美梦,何况,富家小姐没那么好伺候,有钱娶一个漂亮,贤惠的屋村妹就得。   他先来到警署更衣室内,打开木头造的衣柜格间,取出一套平时备用的汗衫换好,再把制服叠好来到庶务科,把制服、钥匙一同还给庶务员。   “贤哥。”   “你升职了?”庶务员收起衣服,签好单据,表情惊讶的问道。   何定贤摇摇头,拍拍腰间的枪袋,出声讲道:“调职罢了。”   “军装调便衣,就是升了呀!”庶务员做好事情,露出谄媚的表情,递上支烟奉承道:“往后在油麻地还要多靠你关照。”   “我怕是没办法在油麻地关照你喽。”何定贤接过香烟,翻转一下丢进嘴里,咬着烟乐呵呵的离开庶务室。   庶务员摸不着头脑:“离开油麻地了?”   何定贤刚回到军装组的办公区里,一身便衣就吸引到钱伟善、大基、谭耀辉、陈嘉乐等人的注意。   “贤哥。”   “贤哥。”   腰间明晃晃的一把手枪,更是牢牢抓住众人眼球,钱伟善、大基、阿乐等人马上凑上前来,争先问道:“长官抽烟。”   “饮杯茶先。”   “诶诶诶,不用客气呀。”何定贤用左手把烟推开,用右手接过热茶,端着手上吹拂热气。   “怎么,一个个都不用干活呀!”   大基恭维道:“贤哥,不,长官!”   “你是不是调到便衣组啦?”   何定贤屁股坐在桌角,用手调整好大基头上歪掉的帽子,严肃道:“戴牢了!”   “是!”   “长官!”   大基连忙敬礼。   这种关键时刻顶不上去的人,在手底下办点小事可以,没必要带进港岛区。   “我将要调到港岛区做探目,有机会带两个人一起进中环,有没有想同我一起去?”   “长官!”   “不,何探目,我愿意去。”陈嘉乐立即喊道。   谭耀辉也叫道:“我也想去啊,贤哥!”   “贤哥,考虑,考虑我吧。”   钱伟善道。   本组手下十二人争先恐后的举手申请,隔壁组的人正好在休息,看的又是羡慕,又是心动。   要不是,心知好事情不会落到外人头上,其他组的人都会哄抢。   就连同为军装组长的大蕉,心里也羡慕得牙痒痒。   大蕉知道不是长官不提携他,是他不够本事。   何定贤目光巡了一遍,笑着放下茶杯:“大基。”   “啊?”   大基惊喜道。   “我本来同长官点你的名要带走,可惜长官说舍不得你,要放在身边重用,于是我向长官推你接替我的位置。”   “怎么样?”   大基心情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涨红着脸,立正敬礼,大喊道:“多谢长官!”   “我一定替你好好孝顺警长。”   他在油麻地军装警中本身就是资历老,好圆滑的老差人,要不是何定贤横插一脚上位,其实军装组长的位置就归他。   要是换另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升级,兄弟们不一定会服气,衙门里就是首看功绩,二看资历,没有大功压人的情况下,只能论资排辈,既是对前人的照拂,也是给后人希望。   现在,何定贤一句话就成了大基的老上级,只要他还在坐位置上,就可以一直驱使大基办事。   要让大基办什么事,大基没办法拒绝,每年过节也要来拜访。   在油麻地华人警员中,也没人会不卖花腰贤面子。   “辛苦了。”   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   “不辛苦!”   好歹是官升一级,马上要多分规费,就算没有去港岛区发展,未来还是很舒服的。   好好干,将来还能靠上长官,长官发达了,有可能再调回九龙区。   何定贤再转头看向钱伟善:“善哥,有兴趣同我进港岛闯一闯吗?”   钱伟善在眼神瞥来的时候心头就是一跳,当下闻言连忙立正敬礼:“是,长官!”   简单的一句应答却让两人会心一笑。   钱伟善能够在家里藏一把枪,碰见机会该搏就搏,性格还是足够果决的,也许在之前的表现看来不够机敏,但从之后的表现看来够醒目,懂得审时度势,关键时刻也用的上手。   “行,你带阿乐一起去警长办公室领枪,等会同我出去逛逛。”何定贤说完,把夹着烟嘴的手靠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   钱伟善再度敬礼:“是,长官!”   随后,他放下手臂狠狠推了推旁边呆住的阿乐,阿乐才回过神来惊讶道:“去哪里?”   “傻仔来的!”   钱伟善狠狠一掌拍掉小马仔的帽子,打了一个眼色,带着如梦方醒的小弟离开办公区。   办公区内,剩余九名组员心里有些失落,气氛也变得沉寂下来。   何定贤弹弹烟灰,感叹着道:“唔好意思,不可能人人都带进港岛区,差馆也不是我开的。”   “好好做事,有机会一样出头。”   “是,贤哥。”   “知道,长官!”   组员们纷纷应道。   何定贤摇摇头也管不了那么多,名额有限,提携肯定挑够忠心,能办事的来。   以他的情况就算肯贿赂都没用。   十分钟后,钱伟善、陈嘉乐两人挂着枪袋走出办公室,一路上都走在长官背后,故意略微慢一步。   何定贤带两人来到上海街,坐在一处茶摊前,望着路上形形色色的车马。   他沉声交代:“一周内,我有点事情要办妥,每天早上带着枪到楼下等我,枪都记得检查一遍。”   “是,长官!”   “知道了,贤哥。”两人张口答应。   钱伟善想起第一次长官摸枪的动作,越琢磨越觉得惊艳,不是天生的强人没那种气质。   何定贤则清楚师父给他七天假期,是希望在一周内把事情解决干净,不要真拖到刘福出院。   那时候就被动了,最好提前解决掉,安安心心的去港岛区办事,谋求下一步的发展。   “等会回家把调职的事情同老婆孩子说一下,趁有时间收拾好东西,准备搬家,把家里几口人告诉我。”   这时何定贤饮了口茶说道:“我会替你们找好房子,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来出,到湾仔知道怎么做吧?”   钱伟善和陈嘉乐全都表情兴奋,激动万分的说道:“贤哥,到湾仔只听你的!”   “跟定你了!总华探长话的都不管用!”   替他们找房子,出房钱,一个月得多开支两百块,对于何定贤而言是一笔小开支,对于二人而言却是省下一大笔钱。   到湾仔当便衣,每个人规费、薪水加一起大致是收三百多,外加一部分街头油水不会少于四百块。   四百块足够养活全家六七口人,稳稳的中产水平,但湾仔房租可高多了。   两个九龙区的军装警,上一代都并非港岛人,在九龙区都只能租房子,进港岛更会被房东削一笔。   有大佬愿意为他们承担下房钱,每个月省下的钞票,够供孩子上更好的学校,够给家里多添几台电器。   受大佬提携,受大佬照拂。   为大佬卖死命也变得理所当然。   何定贤点点头:“嗯。”   “阿善,你把单买一下。”他把凉茶饮尽,放下汤碗,头也不回的站起身。   钱伟善在口袋里掏出两块面值一毛的硬币,一巴掌拍在桌面出声喊道:“老板,收钱!”   当初那个老摊主抓着一条抹布,擦着手,满脸讨好的走上来:“钱长官,不用付。”   钱伟善横了他一眼,出声冷道:“人人喝茶都要付钱,凭什么我就不付?让人听到还以为差人都不付钱!”   “丢我大佬的脸!”   他说罢,也不再说,招手带阿乐一起离开,腰间沉甸甸的枪袋扎眼。   摊主把抹布塞进麻裤口袋,眼神奇怪的收起铜板,嘴里咒骂道:“差人扮好人,比活见鬼吓人。”   “阿坤,明天去同工会的人讲,你要随我去港岛,将来在港岛区开工。”   ……   何定贤带人来到电影店公司,一进门就见到猪油仔在查账,阿善、阿乐一老一少,搭着腰间的枪,找到两张空位就在办公区坐下,眼神犀利的四处张望。   猪油仔看见他们腰间的枪袋,又看向大老板的打扮,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老板。”   何定贤坐下来笑道:“不用猜,就是升职了,下周就要调到湾仔当差。”   “那老板,九龙这里有要交代的事吗?”猪油仔很上道,表现的非常干练,不在谈正事的时候拍马屁,也不在开玩笑的时候假正经,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何定贤点头道:“公司和工厂交给你,我放心,但是,我要你选二十个兄弟出来,会玩枪,敢卖命的那种。”   猪油仔表情严肃:“交给我来办,一定选够勇、够胆,有穷的。”   何定贤蹙着眉头道:“好,记得提前告诉他们,水一定够多,枪弹也一定多。”   猪油仔面色动容,忍不住道:“贤哥,能不能问一句要做乜……”   看样子是要开大战。   总不能腰间刚配上枪,就要让兄弟们扛枪一起上吧!   这里是港岛可不是半岛!   何定贤却神秘的笑笑:“我只能靠兄弟们拿命捧上位了。” 第67章 野心家的饕餮盛宴   “老板,兄弟们都安排好了,二十号兄弟,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一半是电影店,工厂里选出来的,一半是石硖尾想出来混的。”   第二天,傍晚。   猪油仔在吃饭时讲道。   出租屋里,何定贤用筷子夹起一片炸排骨,塞进嘴里嚼的满嘴流油:“嗯,晚上我去港岛区逛逛。”   “你帮我同阿善、阿乐挑三间房,离湾仔差馆近一些,往后好互相照应。”   猪油仔点点头:“交给我来办。”   钱伟善,陈嘉乐坐在沙发上,啃着水果,听收音机,耳朵突然竖起来,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何定贤把筷子放下,拿起椅背上的夹克外套,随手披在身上:“老妈,出门一趟。”   “知道了。”房间里传来老母的声音。   虽然,家里剩下他一个男人,生活上是被照顾的那个,但是,一旦有同僚、兄弟在身边。   老妈还是给足男人的面子,做好饭菜就进房间休息,既不会插一句嘴,也不会走来走去,恪守着潮汕女人的传统。   吃饭都是另外盛一份进屋里吃。   何定贤带人来到出租楼下,不用招手就有一辆黄包车跑上来,鞠躬喊人:“贤哥。”   “嗯。”   “去城渡码头。”   何定贤道。   倪坤站着等老板坐稳,汗巾搭肩,拉着车向九龙城渡跑去。   钱伟善,陈嘉乐两人也各自挥手招来一辆黄包车,搭着黄包车,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三人一路来到码头乘轮渡进港岛,再换车夫直抵百乐门,唯独倪坤和港岛社团通过气,一路拉着大老板来到夜总会门口。   夜总会门童眼尖,记着面前的人脸,连忙上前搭讪:“先生,晚上好。”   这回何定贤腰间挂着枪袋,身后两位如影随形,虎视眈眈的跟班,跟班衣衫下一样鼓鼓囊囊。   门童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刷新认知,客客气气的态度变得更加低眉顺眼。   何定贤眼神都落在他身上,大步就带人走进百乐门,丢下一句话:“我找楚小姐。”   门童连忙点头允许,在前领路,连同传的过程都省略,带到上次的包厢区前,乖巧懂得的后退离开。   “你是……”三个神情干练,腰间带枪的探员站在一起,很难不吸引客人注意,其实探员是很少进入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楚韵南手上端着一杯威士忌,单手依在沙发背上,眼神毫不畏惧的审视片刻,恍然大悟道:“姚叔的朋友?”   包厢区里,舅少团成员和上次大致一样,只是有几个带了妞,玩乐的气氛比上回开心。   夜莺小姐换了一身黑色开衩长裙,穿着玻璃丝袜,戴着黑色蕾丝面罩,踩着水晶高跟鞋正在台上展示歌喉。   何定贤点头答道:“楚小姐,第一批运回港的货物已经到岸,我的工厂顺利开工……”   楚韵南笑的很得意:“如果是特意来感谢我的话,免了,只要你记住那晚的话,赚了钱记得捧她。”   楚小姐指了指台上的佳丽,顺手打出一个响指,有眼力的侍应生就替她送上两个千元花篮。   何定贤见状不为所动,直言道:“我来是想同楚小姐谈一桩生意!”   几位豪门阔少嗤笑出声,上一回还邀他喝酒的一个人,这一回就讥讽道:“你配同楚小姐谈什么生意。”   “啪!”何定贤直接摘下腰间的枪袋,重重拍在桌面,眼神犀利的扫过四周一圈喝声问道:“现在配吗!”   在座一圈豪门舅少先是面露惊色,旋即眼神喷火,大怒的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面前拍枪?”   “信不信只需要一句话,马上就能让百乐门把你丢进海里。”   坐在角落的潮州邹豁然起身,带人涌上前来:“何长官!有事好商量,枪不是对谁都可以拍的!”   何定贤冷笑的把枪挂回腰间,嚣张道:“今天,我要是不拍枪,没有人会正视我一眼。”   “我点会不知拍枪要得罪各位阔少爷?但是唔好意思,今天我不是来求人的,讲真的是要跟楚小姐谈生意。”   “邹叔。”楚韵南放下二郎腿,站直身体挥挥手,接近一米七的身材高挑美丽,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差人:“让兄弟们坐下饮茶。”   “好,小姐。”潮州邹眼神深邃,表情复杂的最后看他一眼,便带着兄弟们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楚韵南却表情冷峻,连连拍手:“好,有胆识,为了同我平起平坐的谈生意,连枪都敢拍,平地一声雷,看来是要谈一桩大生意了。”   “波仔,阿远,坐下来继续饮酒。”几名舅少闻言表带不甘的坐下,一位打算上前的夜场经理,见到冲突消弭于无形,悄然带人回到场边。   一群人的眼神依旧紧紧盯着这里,其它包厢区里的少爷们,不少人也投来目光,百乐门里为争风头的冲突向来不少,大多数也见怪不怪,只是为谈生意闹成这样不多,谈生意就讲究和气生财。   可何定贤说到底在商界子弟面前地位低下,不做一点破格的行为,是不会得到阔少小姐们的重视,拍枪的举动也是在为下一步谈话做铺垫,今天要谈的生意,重点不在钱,在于人,抢先表示出勇力与胆识,是提前展现价值的一种方式。   何定贤独自走进包厢区,坐在楚小姐身边,接过楚小姐递来的一杯威士忌说道:“多谢楚小姐给一个开口的机会。”   “如果等会的生意不能让我满意,就不要再想用星辉商号的船。”楚小姐眼神扫过守在桌前的阿善、阿乐,轻笑着道:“听邹叔话,你之前只是一个军装警,看来最近升职做便衣了。”   “刚刚拿到枪就敢拍出来,你真是很懂得展示权力。”她眼神兜回到面前的何定贤身上,何定贤饮下一口酒,放低酒杯,笑笑说道:“有权不用王八蛋。”   “说吧,什么生意。”她问道。   何定贤道:“我就不兜圈子了。”   “我想通过楚小姐把星辉商号做大,顺便也借用楚小姐的势力,扩大手下的造纸厂。”   楚韵南意味深长的笑道:“星辉商号一共有六艘货轮,两艘购来的货船,四艘长期租用自仁泰航业,总计一千两百吨,每月至少往东南亚跑四趟,橡胶公司缺货的情况下可以跑六趟,怎么?”   “你一间五台机器,四十个人的工厂,一个月要用四五千吨木料吗。”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道:“我的纸厂已经打开销路,将来用料量会越来越多,自然是希望楚小姐的船越大越好,方便我来搭便船。”   “只要对潮汕商会有一点了解的人,想必都知道楚小姐是个有抱负的人才,真的人才也许不需要继承家业,把手上的商号做大,就能打下自己的江山!”   楚韵南放下酒杯,严肃道:“不要以为靠一点猜测就能捞到好处,出来行,是要凭本事的。”   “油嘴滑舌的人奸,我见得多,上一个的下场是被我割掉舌头,丢进赤柱湾,你要不要试试?”   何定贤出声道:“据我所知,自从半岛一声炮响,到现在硝烟未停,全港都在走私,楚老板有钱有势,掌控全港米粮市场,自然不用冒风险去发战争财,但是楚小姐不一样,你要是有野心,就该加入这场野心家的饕餮盛宴。”   其实楚老板并不是没有做相关生意,只是与堆进前线的汽油、药品不同,猪肉、米粮生意可以直接跟内地对接,合理合法的开展生意活动,根本不需要搞走私。   所以说,楚老板是站在山顶上的商人,不用冒风险照样是爱国实业家,可更下层的商人就必须提着脑袋去闯。   事实上,未来全港知名的风云人物,璀璨新星,全都是在这场饕餮盛宴中成长起来。   而加入这场饕餮盛宴的门票,就是手底下起码要有一支船队,没有船队运货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这张门票足够拦下全港百分之九十的商人,包括现在的何定贤,何定贤想要借机赚取资本就必须搭别人的便船,眼下的楚小姐乃是最合适人选,双方有十足的互利空间。   楚小姐闻言心头一动,语气不屑的质问道:“还以为你有什么猛料,原来是在话一桩全港人人皆知的烂事,战争钱,那么好赚?是要提着脑袋去拼的,你肯丢下枪帮我做事吗?何探目!”   何定贤指着她道:“你有船,我有人,你同我合作,财就跟水一样来。”   他知道楚小姐生意扩张最大的阻碍就是手底下没人,别看她平时喝一场花几万块,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十几个人打仔跟着,但是那些打仔都是她老豆的人,是奉她老豆的命令保护她,可以为她去死,但不会为了她去闯!   出生在黄金屋的人,无形中等于困在一所监牢,要钱一大把,却缺能够替她砸门的人,每一个人围上她身边的人,都是冲着她家里的名头。   讨好她老豆比讨好她有利一百倍,利益就会消磨胆气,唯独何定贤够胆敢撑她! 第68章 北上生意   “你的人哪里?站出来看看先!”楚韵南没有再否决,反而想见见他的实力,何定贤照样是有备而来,拿起酒杯站起身,就在沙发座椅前重重摔下:“砰!”   结实的威士忌杯发出沉闷炸响。   “石硖尾不怕死的屋村仔们都站起来!”何定贤中气十足地怒吼一声,角落里,早已蓄势待发的二十位屋村仔们齐齐起身。   他们来到十里洋场的百乐门早就坐立不安,时刻关注着大老板的动静,百乐门里富贵逼人的生活,也晃花他们的眼睛,更是激起要出人头地的心。   楚韵南顺着动静侧目而视,见到一个个打扮寒酸,表情麻木,自带一身草莽气的屋村们,表情终于露出郑重的神色:“何探目,二十个人就算是本钱了?”   何定贤只道:“豪门有豪门的优势资源,屋村也有屋村的生存法则,我同楚小姐不一样,是出身屋村的烂仔,靠父亲的安家费当上警察,手底下多的是屋村仔!”   “死了二十个,还有二十个,石硖尾两万多屋村仔,你要是用的完几个?要用全部都调来给你用!”   要做往北走的生意,不是单单把货运到濠江、深城就行,欧美资本正在不断封锁物资线路。   海路上,或明或暗的大天二,海岛成群结队,专门盯着港岛出行的货轮,黑市上,英资也不断高价出售质量奇差,假冒伪劣的药品、物资。   船不仅需要组成船队一起出海,每艘船上还需要能扛枪,乃至接舷作战的猛人一路护卫,保护货船。   基本上每一支往北走私的船队都会遭遇海盗,保下货船就是万事大吉,一旦被劫,大商人都要损失整年利润,小商号更是会直接破产,巨大收益下是超高风险。   半岛目前刚刚开战一年,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干,干得好,一来能积累下足够的经济资本,二来可以积累下充足的政治资源。   楚韵南闻言收声沉思,考量片刻,出声说道:“人给我留下来,明天傍晚到中环的潮福酒楼见我。”   “楚小姐,在下一定准时到场。”何定贤饮尽杯中酒,豪气拱手,起身离开包厢。   楚韵南则叫来邹叔把人安顿好,继续跟着舅少团一起饮酒,舅少团里纨绔子弟占多数,没管过生意却是见过世面,绝口不提刚刚的事。   如果楚小姐真的跟那个小探目一起合作,未来小探目也会是一个人物,倒是得记得深些,以免得罪。   然而,楚韵南心里装着事情,饮酒也没兴致,勉勉强强再捧了钟意的舞女一场,便带着人马离开百乐门。   中环,利源东街,一座四层高的洋楼庭院,正是星洲商号楚老板的常居物业。   十点钟,楚老板同往常一样,坐在餐厅喝补气安神汤,放下汤碗正准备上楼休息时,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女子走进客厅。   “回来了?”楚伟南个子不高,皮肤偏黑,留着一个光头,唯有大拇指上一枚翠绿扳指,透露出一丝贵气。   他讲话的气度十分儒雅,嗓音却有些低沉,像是长期劳累累坏了喉咙。   “是。”楚韵南脱掉皮鞋,换上一双粉色的羊毛拖鞋,在家里倒像一位小姐。   楼上,不时有小孩的哭闹声传来,楚伟南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语气平静的问道:“今天回来早了两个钟,在外边碰见什么事了?”   楚韵南知道瞒不过父亲的耳目,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坐下,喝了一口佣人递上的温水:“同朋友谈了一桩航运生意,打算派人往北边运货。”   楚伟南颔首道:“这确实是全港目前最赚钱的生意,有胆识的人都会去搏一搏,可是做生意没那么简单。”   “合伙人信得过?”   楚韵南笑道:“生意就是要靠人来做,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机会,互相利用也算一种信任。”   “只是走私生意没那么赚钱,要是光运烂货,不仅得罪雇主,还要影响父亲的招牌,所以思来想去,先跟父亲打一个招呼,问问父亲撑唔撑我。”   楚伟南不置可否:“你有那么多朋友撑,也不缺我一个啦。我把星辉商号单独拆出来给你管,就是支持你的方式,要怎么做不需要问我,你才是星辉商号的老板,只是北方缺那么多货,你打算运哪一项?”   楚韵南握着水杯道:“先做精,再做多,刚开始就运橡胶,其它的后面再讲。”   楚伟南道:“橡胶是个好东西,小到可以做胶鞋、皮带,大到可以做轮胎,电缆,消耗量巨大。”   “当初我就是靠做橡胶起家,你要是打算做,就要做好,不要丢我的脸。”   楚韵南沉声道:“老豆,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好讲话?”   “哈哈。”楚伟南常板着的脸竟然大笑出来:“商人最怕儿女不争气,一辈子辛苦打水漂,你要出来闯,我点能不支持?”   “当初我不让你接手星洲商号,原因很简单,你一个女仔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家业拱手送给别人!”   “所以,星洲商号肯定是让幼南来继承,拆出来星辉商号给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全当给你作嫁妆。你要给自己挣嫁妆,挣地位,我只会开心的。”   这个时代就像是楚韵南一样想要对抗生活的女孩,也没有否认将要来嫁人的宿命。   楚伟南则话道:“而你是能够把星辉商会做到大,还是要当作钱袋子去玩都随你,不过五艘船往北走不够安全,可以挂靠在仁泰航运下面,同其它人一起运货,全港做北上航运的商号起码数十家,不缺你一家,何况仁泰航运背后有英资背景,船要是给水警查到,鬼佬也会出面接洽,能够省下不少钱。”   港岛作为港口城市一向是走私圣地,水警也是暴力机构中首屈一指的部门,是鬼佬手中一把利剑。   港岛电影里警队高官贪污受贿全都是水警抓的!   港岛承接北方贸易窗口的职能,则在此时就已经凸显出来,不仅华商勇于抓住机会,鬼佬也一样不会放过大捞特捞!   在港岛走私的鬼佬要比华商多,而且往往都会找一个华商做门面,专门运垃圾货到北方骗钱,骗来的资金都输送至幕后洋行手中,真正愿意为华人办事的商号,稀少到“屎里淘金”。   否则,将来“飞艇泰”也不会有钦点长官,荣耀一世的显赫,甘心真正为华人办事的商号,未来也一个个相继崛起。   当然,像“飞艇泰”一样自组船队,独立运营,找北方拿来一张采购单据,就从头到尾全数包办的顶级人才,一颗红心未免跳的太够劲,惹到鬼佬出手打压数十年也就不奇怪了。   数十年来低人一头的辛酸也无人知晓,换来一生英名,可谓英雄正当如此。   楚家是在内地长大的家庭,不可能学鬼佬一样骗黑心钱,属于是该挣的挣,不能做的不做。   “以诚待人,以信营商。”   更是楚老板能一手创办潮汕商会的金字招牌!   这块招牌是不可能砸的,做事却可以讲究手腕,利用鬼佬一向对英资公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特点,是华商最擅长的手段。   “我省得了!”楚韵南轻轻颔首。   “那就得。”   楚伟南站起身打算离开,他行事一件干脆利落,可念及女儿第一次正式闯海运,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何定贤是个什么人吧?”   楚韵南如数家珍的说道:“一个敢杀刘福的屋村人,够狠,够凶,有脑袋。”   楚伟南颔首道:“知道就行,交朋友三教九流都可以,关键是得心里有数,不过好在他们加入商会,算是自己人,不敢做坑蒙拐骗的事。”   “他找你合作做生意肯定是真的,但是,他要的不只是分海运利润,而是借你的势起家,你要不要借他的力随你,如果不想用他的人,我可以叫陈十九替你挑人。”   “总之,你要人、要钱、要势,我全都担着,你是我的女儿。”楚伟南感叹着道:“楚家唯一成年的子女!”   楚韵南叹道:“老豆,早点睡吧,陈十九是你的人,我要花腰贤成为我的人。”   “嗯。”   楚伟南只要保证女儿不被人骗,其它的都是小事情。   晚上,何定贤早早就回到九龙区,来到上海街的电影店里坐着休息,在电影店开张之后,他还没有时间到店里看过一场电影,趁着有空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   店长还特意为老板放了一部较新出品的电影《一代妖姬》,由长城制片厂拍摄,为“旧长城”末期的一部影片。   目前“袁仰桉”已经执掌长城影业大权,把“旧长城”改组为“新长城”,汇集了一大批编导精英、知名演员,决心脱离意识形态的高调,把作品往社会写实方向发展,使得“新长城”一度成为最知名的国语制片厂,成为港岛国语电影的中流砥柱。   钱伟善、陈嘉乐坐在木凳子上,嗑瓜子,饮茶,看电影,心里却没大佬那么放松。   刚刚拿到枪就跑去同潮汕商会会长的女儿谈生意,跟这种大佬一起混,扑街的机会比出头大。 第69章 宴无好宴   第二天,何定贤睡醒出门,走到下楼,见到钱伟善,陈嘉乐,点头打招呼道:“阿善,阿乐。”   “贤哥。”   钱伟善、陈嘉乐张口喊人。   何定贤招招手带二人来到街面上的茶餐厅,一起食个午餐,由于阿乐、阿善都是跟大佬从早到晚,作息基本上是一致,不出什么紧急情况,比大佬早起半个钟头都够。   下午,他带人前往石硖尾的造纸厂,同邹怀文、伍世杰逛了一圈工厂,见到堆放仓库的货仓门前有烟蒂,不禁皱起眉头:“阿文,边个敢在仓库门口抽烟?”   邹怀文穿着褐色西装,面色紧张,连忙解释:“可能是搬货工人做的,我马上在门口贴上告示牌,严禁在厂区抽烟。”   伍世杰一身白汗衫,话语犀利非常:“贤哥,我晚上开会给工人训话,谁敢再到仓库抽烟,打断他的腿!”   “上一间工厂主就是火灾破产,一共烧死十几个人,纸厂距离石硖尾屋村很近,我不想把火烧到屋村里。”何定贤鞋尖踩着烟头,眼神严肃,讲道:“一批货就几千块的成本,一条命可不止。”   伍世杰低头答应:“知道了,贤哥!”   何定贤回头同邹怀文交待道:“光是贴两个牌子没用的,安排一个人专门管货仓,谁敢在门口抽烟,剁掉一根指!”   “另外跟消防署打声招呼,想办法迁两个水喉到厂区。”   邹怀文诧异道:“老板,砍手砍脚都方便,迁水喉可麻烦,消防用的大水喉,每年要交管理费,开水还要开喉费。”   水喉指水管,水龙头,粤语“水”有“钱”的意思,口头上又指有钱人,大老板。   两人对话里没有意指,大水喉其是指消防拴,单纯的大号水龙头。   鬼佬政府不会管屋村百姓的死活,整个石硖尾六万余人,仅有两个免费的公共水喉,议事局提议明年增加到“五个”。   两个公共水喉前,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排队取水,取一次桶水,要够一家人用一星期。   自来水公司也开通有收费水喉,屋村百姓会按片集资开一个,把仅有不多的收入拿来买水。   六万余人不可能指望两个水喉生活,政府够抠,自然会逼市民掏钱,当然,港岛一直稀缺淡水,水价昂贵。   要开打水喉先找自来水公司交钱,再找消防署报备,一旦开喉自来水公司要收水费,消防署也要收开喉费。   何定贤心里有数,出声说道:“纸厂肯定是要扩建的,越大的货仓越容易失火,水喉迟早都要迁,与其等到后面,不如提前做好保障。”   “新的机器和印刷机也在路上,通过老关系在北美采购的,会走水路过来。”   邹怀文见状也点头答应:“好,马上按老板说的联系。”   机器的事还是得走私进口货,造纸厂跟电影店不一样,不能使用二手机器为主。   因为老旧机器故障率高,产能低下,收一批廉价货试水可以。   既然,生意渠道已经打通,购置新机肯定要靓货,越靓越好,越老越容易坏,要是停工一天损失的都是金钱。   下午四点,何定贤才不紧不慢的离开石硖尾,乘坐城渡前往港岛。   钱伟善、陈嘉乐跟完老板一整天的行程,只觉得老板行事干练,办事稳健,好像一切都胜券在握。   何定贤确实根本不担心楚韵南的反应,假设楚韵南有不想合作的想法,昨晚就不会放他全须全尾的离开。   何况,楚韵南如果是一个有合格的商人,不该放过任何一个捞大钱的机会。   一个晚上的时间,与其说是给她考虑,不如说让她去打通关节,做点事情,很多关节普通商人做起来难,可是有一个好老豆的楚小姐,洒洒水啦!   中环,潮福酒楼,是一座三层高的粤菜饭店,开在金钟附近。   早上六点暨开始营业,一直营业到凌晨一点,光是一楼的大厅茶位就有五十余张桌子。   装修的不够高级,某些地方甚至有点老旧,但却是中环最早的一间茶楼,唯一的缺点就是服务一般,侍应生经常耳聋,明档的老师傅更是脾气火爆。   这也谈不上缺点,港岛茶楼的服务态度一向是没有服务。   这时何定贤带人走进朱漆的酒楼大门,一股蚝油、海鲜味扑面而来,大厅客人众人,气氛热闹。   他告知门口招待是楚小姐订的桌子,便在招待一路引领下,拐进上二楼的楼梯,来到一间包房门口。   包房大门敞开着,楚小姐坐在主位上正饮茶,见到客人到来,抬手请道:“何先生,坐!”   “多谢楚公子。”   何定贤拉开椅子坐下,两个马仔关上房门,持枪守在门口,楚小姐则单手点在转盘上,把茶壶转到他面前:“这里不是在百乐门,用不着用公子称呼我,做生意女人不一定比男人差,叫我楚小姐就得。”   “呵呵,我对楚小姐的风采印象深刻,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唔好意思。”何定贤发现今天楚韵南确实扎了一个马尾辫,穿着秀气的女士短襟,料子手艺都是上乘,就连胸脯肉多出五两,大上两个杯。   “昨天的生意,我同意了。”楚韵南说话却是单刀直入:“你带来的人,我也安排进船队,军火方面已经搞定。”   “中午用枪试了下人,很不错,用心挑选的过,大部分都懂得玩枪。”   何定贤轻笑着道:“总算没有让楚小姐失望。”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楚小姐面带笑意的举起双手,很是优雅的鼓鼓掌:“啪!啪!”   “小姐。”潮州邹推开房门。   楚韵南道:“请张总华探长进屋一叙。”   “好。”潮州邹点点头,余光瞥了一下位置上的老熟人,眼神毒辣,一触即收,重新将门合上。   楚韵南道:“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手,你的麻烦,现在就替你解决。”   “多谢楚小姐。”何定贤轻笑着道,心里也对楚韵南更重视几分。   他知道自己对豪门子女没有秘密可言,但是,对方能够如此干脆的予以回报,还是彰显出几分不一样的气魄。   楚韵南却说道:“如今在港岛做航运生意最受人尊重,其中有两条线是大热门,一条是帮日岛运送原料及出口货物,一条就是北上运送,药品、橡胶、石油,剩下跑东南亚,台岛的都是小生意。”   “既然往后要用你的人北上跑货,也该捧捧你,让你受人尊重,对不对?”   何定贤语气平静:“我只是帮楚小姐搭了一条路,能赚到钱也是靠楚小姐的资本,兄弟们在屋村干一辈子都是低头弯腰,想要扬眉吐气,只能跟大老板搏命。”   “他们答应为楚小姐卖命,我只是一个介绍人,关键还是看楚小姐给的钱够多,为人够阔气。”   那二十个精挑细选的兄弟一半以上会用枪,给楚小姐用现在就算星辉商号的人,工钱自然由商号开,用钱砸也要砸的兄弟心甘情愿去死。   他的行为倒有点像用人中介,但对于某些生意而言,人力中介也是必不可少的合作商。   只要工人和老板情投意合,那么对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他也能赚到想要的东西。   就见楚韵南说道:“好,你给我搭一条路,我也就给你搭一座桥。”   “北上的生意,你没自己的船不够资格做,我没办法分钱给你,但是只要给我人马,往后星辉商号的船,免费给你运木料,算是除了替你解决麻烦之外,在生意上给你的回报,同意吗?”   何定贤觉得很好:“我很钟意同楚小姐一般的靓女合作!开心,够开心!”   “呵呵。”   楚韵南酒窝上旋,嫣然一笑,明亮的双目,风采自信,没有一点小女人的媚色却非常靓丽。   潮州邹适时的推开房门,出声说道:“小姐,张探长到了。”   张景荣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宽檐帽,一身干练沉稳的打扮,在门口时就摘下帽子,拿在手中轻轻鞠躬:“楚小姐。”   他直起腰眼界内马上出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扬起眉毛忍住没有发作。   他其实没有真正见到过派人刺杀长官的潮汕仔,只是在办公区里拿到过照片,可见警队档案上的照片足够新。   这样一个新丁不仅敢做滔天大案,还敢跟没事人一样坐到餐桌旁……今天,张景荣已经意识到宴无好宴,好菜好酒都将是明枪暗箭。   “楚小姐,特意约我过来什么事?如果是要为面前的反骨仔撑腰,那就不要讲了。”张景荣信手拉开一张椅子,将帽子挂在椅背一角,坐到距离房门最近的左侧位置上:“我同他师父已经把事情给划好道,接下来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楚小姐点点头:“张总探长新官上任火气就是大,不等我开口就把事情说完了,我就想问一句,港岛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黑脚来定了?”   “穿黑鞋大晒啊!”   “还是说穿黑鞋的头子大晒!” 第70章 仗势欺人   张景荣动动嘴,语气憋屈的道:“楚小姐,要出头该早出头,现在兄弟们都在手底下盯着。”   “打了福爷的枪,兄弟们不打回去,往后谁还敬总华探长的面子?”他眼神刮过坐在旁边的何定贤。   这时服务员推着一车的茶点开始上菜,将桌面摆上九个蒸笼,又上了干炒牛河,白灼菜心,豆豉排骨,牛仔骨作为热炒,余下每人餐位前还上了一盅煲汤。   何定贤打开汤盅的盖子,用勺子舀上一口,谈判归谈判,汤总要先喝。   楚小姐也拿起筷子,怡然自得的夹起一块最爱的牛仔骨,送到嘴里细细嚼着,两人一句话不说就给张景荣很大压力。   关键在于楚家的势力庞大,随便动动嘴,就有一班人抢着卖命,再丢出一笔钱,不仅能买下总华探长的位置,连鬼佬警司都买通。   张景荣见状起身拿好帽子就要告辞:“楚小姐,下一回有事要早点说,毕竟,我可不是专门为楚家办事的。”   他心知何定贤是刚刚搭上楚家的线,楚家愿意出多少力还不一定,仅仅派一个楚小姐出来谈。   代表何定贤还没有受到楚老板重视,否则楚老板随便派人传一句话,或者让秘书走一次,何定贤的事情还不是轻轻松松摆平?   他顺便抬出背后东莞帮的招牌,表明自身立场、态度,相信以楚小姐的身份不会死磕。   只是,楚小姐出来站了一次台,将来得留花腰贤一条小命,但也绝不能继续让他留在警队。   这家伙现在有楚家撑腰,警队里又有关系,据消息已经被调到港岛区,未来要在警队肯定会一飞冲天,与他为难。   危险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何定贤感受到一抹充满敌意的眼神扫来,心里充满警惕之时,楚韵南一掌已经将筷子拍在桌上:“啪!”   “我特意摆酒请张总探长吃饭,张总探长一筷子都不动,果然是不吃我楚家的粮。”   “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替阿贤出头?那是因为阿贤现在是我的人!你要继续同我的人作对,那就是同我楚韵南作对!”   楚韵南嗓音清亮动人,本该非常悦耳,说出的话却异常犀利,瞳孔里更是带着审视,藏着轻蔑:“你一个黑鞋当差的,真以为靠着东莞帮就能同我们摆排场?”   “楚小姐,你这样讲话就不讲理了。”张景荣语气有点退缩,脸色也变得难看,可楚韵南却步步紧逼:“我今天找你,不是同你讲和,是要你给我一个交代,动我楚韵南的人,能不给一个交代吗!”   “啪!”楚韵南又是一张拍在桌沿,眼神直勾勾盯着张景荣,像是不讲理的纨绔子弟:“有本事你叫东莞商会一个够份量的人上桌同我讲话,要不然,请你吃饭,你不吃,跟你谈事,你不谈,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张景荣顿时心底发慌,咬牙切齿的辩解道:“楚小姐,大老板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听我的话来饮酒。”   主要是张景荣,刘福,乃至所有东莞籍警员的关系,都找不出一个够份量的人物。   不是东莞商会里没有大老板,相反,莞商是目前全港最活跃的“商帮”之一,实力仅次于潮汕帮,某些地方比潮汕帮有过之,无不及。   现任商会会长“方溯泉”号称实业大王,手底的“协成行”商号大肆扩张,麻油、香料、桂皮远销欧美,西药、废棉进口销售,还置有货仓、物业、轮船、直接扩充为“协成实业集团”,上市发行股票,兼办证劵公司。   商会内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万隆炮竹行”巅峰时期,包揽海外华人过半的炮竹销量,新加坡,澳洲,欧洲的华人都要在它家爆竹,著名的大律师家族“周氏”门下更是获准住在太平山的高等华人,三代加入“议事局”,一人一个太平绅士头衔,备受鬼佬信赖的顶级靠山。   这些大人物有的能同楚老板平起平坐,有的能稳压楚老板一头,可是这些人关底下的差人屁事?   警队华人都是跟社团一样给大老板打工的,哪里认识商会里的高层,能够搭上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东莞商会的理事,“罐头大王”王忠明,平时在王老板面前都跟狗一样,大气不敢喘,有什么资格叫王老板替他出头!   还是为一个已经过了气的事,一个解了职的总华探长。   而且,潮汕商会内的杰出人物不止楚老板一个,凉茶大王“王老吉”,百货大王“马应彪”,船王“许艾周”等等皆是,近乎在每个行业都做到翘楚,且港岛最老牌的四大“混血买办”家族,近乎都与潮汕帮有联姻。   这四大“买办家族”全都是中英、中葡混血,天生就受到上层信赖,祖上不仅是港岛第一批英资商人,有的也是英军高管。   这导致潮汕帮在当局的影响力极大,天生就更容易发展壮大,在银行贷款,获得批准也更便捷。   这就是为什么后世潮汕帮能够打败东莞帮、五邑帮、上沪帮独领风骚的原因……事实上,这也是“混血家族”扎根港岛,融入华商的一种方式,“混血家族”天生就会利用中英优势,互补互助,后世四大混血家族也完全溶于港澳华商之中,一直以华人自居,最热爱的就是捐款搏名。   而各大商会的会长不一定是实力最强的人,但又一定是风头正盛,最有威望之人,同时也是各商帮的门面人物。   连港岛当局的鬼佬高官都要对他们敬上三分,以免影响民生,地位比普通大老板又拔高三节!   岂是一个总华探长能惹?   楚韵南说她代表只自己,替自己人出头,可谁见她都要顾及楚老板面子,寻常老板见她先矮三分,根本不敢上桌,可以说完全是耍无赖,可世界上的事情,拳头大就是真理,没有道理可言,一旦权势大过一个尺度就可以仗势欺人!   玩起来根本不需要讲逻辑!   张景荣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错了,不是楚老板派大小姐出面,意思意思,是大小姐要帮他的人找场子!   这时楚韵南见张景荣找不到人,当即就冷笑道:“既然这桌饭没人肯吃,我也吃不下去。”   “阿贤,你说怎么办?”她站起身回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何定贤站起身出声冷笑:“那就都别吃了!”   两人几乎同时抓住桌沿将桌子翻起,连菜带汤朝对面掀去,满满一桌锅碗瓢盆砸在地上,就带着将菜汤洒了张景荣一身。   张景荣手上拿着帽子,本能的后退两步,靠在墙边给热汤浇了一头,心头惊怒交加。   他在警队也是威风赫赫,备受尊崇的大佬,低三下四的不是没有,可哪里受过两个人年轻人的欺压。   何况,他自从升职总华探长以来风头更劲,腰间就配着武器,忍不住丢掉帽子就把手伸向枪袋。   “TMD!”   他也是热血上头了!   楚小姐欺负他可以忍,之前一个花腰仔也敢跟他掀桌子,有火气的人都忍不下!   “轰隆!”   可是当桌子重重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潮州邹,钱伟善、阿乐、以及几位马仔全部都冲进房门。   几个马仔直接就他狠狠摁在墙上,潮州邹用比警察更快的掏出把驳壳枪,拉开枪膛就顶住张景荣的脑袋:“干你妈的,敢对楚小姐拔枪,总华探长又点样!信不信把你装麻袋拿去沉塘!”   潮州邹气得举起手枪,用枪托狠狠砸在张景荣头上,直接将张景荣砸破头。   “啊!”   张景荣惨叫一声。   潮义勇可不会在东莞帮的地盘开工,但是要在星洲商号的码头开工啊!   刚刚张景荣拔枪那个动作可是格外扎眼,要是晚来一步沉塘的就是他“邹仔”了,心里恨的呀!   楚小姐却踢开地面的碎碗餐具,走到张景荣面前,冷笑道:“张探长,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要说你蠢呢?既懂的站对立场,让我主动掀桌,你也好跟东莞帮的同僚交代,事后还能找商会老板搏同情,搏支持,最后又忍不住敢拿手抓枪,果然当上探长脾气就变大了,忍辱负重都忘记掉了,以前听人讲,你可是很会办事,做人,一直鞍前马后孝敬着福爷呢!”   “不该最后关头犯傻事啊?”   “幸好你没把枪拔出来,否则别说刘福,你自己都保住,记住,我最讨厌别人向我拍枪!”她余光还稍稍扫了何定贤一下,何定贤装作一本正经没听见,她则开口道:“这件事情怎么完?”   “阿贤,还得你说的算!”虽然她是来替人出头的靠山,但是怎么算把事情解决,得要惹出事情的人开条件。   何定贤是闻言早有预料的点下头,手指在腰间拔开袋扣,取出新入手的点三八,熟练的打开弹舱将六发子弹全数倒出,再挑出一发回填进去,甩手用劲合上弹舱,整套动作非常漂亮,就听“啪嗒”一声轻响。   何定贤把枪丢到张景荣脚下:“当初说好两枪就是两枪,剩下一枪不能不开,就辛苦福爷再领一枪了。” 第71章 江湖,只有进,没有退!   张景荣先前憋屈的脸庞立即变得大骇,瞳孔猛缩之中透露两分惊恐,望着地下的枪道:“花腰贤,福爷都已经要退休了!做事真的要赶绝吗!”   “福爷躺在医院里都有人替他出头,要我的命!退休就真的算退出江湖吗?”何定贤冷笑应答:“江湖只有进,没有退!”   “我自己的命要保,我师父身上的一枪也要讨回来,用不着说我狠,当初刘福布局害我的时候,想过今天吗?说不定,他脑子里我的下场,比他现在还狠!”   “好!”   张景荣咬着牙一点点弯下腰,抓起地上的点三八,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子弹我帮你送!”   潮州邹用枪顶着张景荣的脑袋喝道:“走了,张总探长!”   两个马仔夹着总华探长走出包厢,张景荣来到走廊处,望着手上的枪,脸色变了又变了,下楼后,招来一辆黄包车,直奔西营盘一座别墅。   “我要见王老板!”他在门口喊道。   别墅佣人见到一身菜汁,散发着汤味的中年人,皱起眉头,看在他衣着高档,身上有枪的份上,照规矩前去通传。   罐头大王王老板并不在家,管家根叔便负责来到门口迎客,见到张景荣满身狼狈的样子,大为惊诧的道:“张总探长?”   “根叔,我要急事要见王老板。”张景荣拿起手上的枪,语气焦急道:“有人要福爷的命!”   “好,好。”根叔穿着白色长衫,举止斯文,像是秀才似的,连忙唤人打开门请总华探长进屋,心里却暗想:“怎么刘福命的人这么多。”   殊不知,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张景荣则在进门后就把事情说清:“潮汕商会楚老板的女儿,要为上次买凶杀福爷的差人出头,晚上楚小姐亲自为她站台,送了一发子弹给福爷,请王老板一定要帮手一下!”   根叔颔首道:“事情我知道了,不过老板正在公司管事,我打一个电话通报一下。”   “辛苦根叔。”张景荣穿过花园,适时的站在门口,没有一身菜味的进入大厅。   根叔腿脚很快的穿过前厅,来道一台电话机前,用手指转动号码,一圈一圈,待电话接通后说道:“老板……”   仅仅两分钟时间,他就放下电话,长叹口气,转身回到门前给张景荣答复:“张总探长,老板说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聊。”   “根叔!”张景荣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根叔却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并非是为商会办事,刘福为自己的私利,就要用自己的手段处理好。”   “王老板一向是很欣赏刘福的,可是刘福这次让他有点失望,小小的一个花腰仔都压不住,将来怎么靠的住?”   张景荣滚动喉咙,结舌无话。   大老板从来不欠他们什么,一向是他们攀附大老板,大老板不打算出手平事,他们就得自己担着。   如果大老板真对他们失望的话,不仅能推刘福去死,也能换掉他!   这让张景荣没勇气说话。   根叔则道:“当初刘福帮老板的罐头厂摆平不少事,可捧他做总华探长就已经用尽情份。”   “当时方老板、陈老板、张老板都有推荐的人选,王老板为了捧刘福上位既出钱,又出力,没必要再帮刘福出头了。”   “反正,不管哪个人当总华探长,只要受了东莞帮的支持,个个东莞老板的话都要听,王老板何必为了刘福跟楚老板唱对台戏?”   张景荣混身汗毛冷竖,鸡皮疙瘩长满后背,脖子僵硬的点头道:“我知道了,根叔。”   根叔点点头道:“你再去问问刘福,还有什么人可以找,我也喜欢同刘探长饮茶的。”   “希望刘探长在职两年时间,没有光顾着捞钱,手里捏着几张牌。”   张景荣深吸口气,点头答应:“多谢根叔,我先行了。”   “送你出去。”根叔一路把他送到别墅门口,望着他登上黄包车匆匆离开,表情很快又恢复平静。   卖命人就跟韭菜一样,割完一波,又会长一波,死一个带头的没什么可惜,下一个带头的不是已经来了吗?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提,那就是港岛果业掌控在潮汕帮手中,王老板的罐头厂以“凉果”,“菠萝”,“清水马蹄”等为主打产品,得罪潮汕帮是会有直接利益损失的,要不要为手底下人的“私仇”而付出代价值得考虑,目前看来刘福的情份不足以让王老板出面。   因为,商号老板一旦出面,要是下不来台,那就真得打生打死,打到一方低头,上百万的钞票都得砸出去。   王老板最早还不是做罐头厂起家,在进入罐头行业之前,是“同珍”号酱油公司的老板。   因为开创用玻璃罐装填酱油的包装方式,加大了酱油运输,保存的便利性,所以让“同珍”酱油远销海内外。   直到现在“同珍”酱油依旧是王老板的基本盘,而酿酱油需要的黄豆、小麦都需要通在星洲商号采买,开罪楚老板无疑是得不偿失,事实上,把控米粮跟猪肉的楚伟南在粮食制造行业内,天然有着上位优势,寻常事没人会得罪他。   酒楼里,楚韵南找老板再开了一个包间,坐下去吃饱喝足后问道:“你跟刘福到底有多大仇,非得要刘福死?”   何定贤轻笑着道:“一开始就是死仇,但仅限于私仇,后来张景荣打了我师父一枪,那就是大仇!”   “不管从我一个人的角度看,也是要念及师父的想法,都得把那一枚子弹送回去。”   楚韵南点头道:“既然当初定下两发子弹的规矩,欠下的那一发就得打出来,打出来事情才算平了。”   “才算有始有终。”   何定贤坦然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何况,今天难得有大佬替我出头,不把一口恶气全出了,留着做乜?”   “大小姐,你不知道江湖事,今天我但凡主动开口放刘福一条生路和东莞帮讲和,江湖人不会夸我仁慈,只会笑我没种,有大老板撑腰也能放仇人走?那跟拿着枪同人下跪一样丢人!”   “所以,我必须得开口要刘福的命,至于刘福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看刘福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头是你出的,有你扛着,将来有人要找也找你,我不凶一点给人看低呀!”他笑的很是无耻,却惹得楚韵南发笑:“哈哈哈,我同人合作生意就钟意找够凶的!”   这年头没有胆气的人做不了大生意。   晚上,何定贤坐车乘城渡回九龙,码头上,钱伟善看着轮渡突然止住,思来想去,面色担忧的插嘴道:“贤哥,要是刘福拼死反击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先在港岛住一夜,明天有结果再回九龙。”   “怕乜野!”何定贤头也不回地登上轮渡,交钱买票,在位置上坐好后,点起一支烟道:“刘福全家七口人,算上小妾十个,他活不下去,总得让老婆孩子活下去,见多全家富贵的总华探长,最怕的就是全家富贵!”   “我就不信他有勇气同我玉石俱焚!”而且有张景荣帮忙送枪,他也不会陪刘福去死。   毕竟,刘福已经不是总华探长了。   陈嘉乐忽然问道:“要是刘福把子弹送回来怎么办?”   何定贤轻笑道:“那也只能保住他的命,不代表他能找我麻烦,总之,刘福死与不死都没区别,他的权利死了。”   “往后,只有我找他麻烦的份。”他吹出口烟雾,赞赏的道:“当然,福爷要是能找到大老板出面,我也不会再为楚小姐惹事,算他厉害!”   今晚,港岛风大,月明星稀,城渡抵达九龙码头时,一辆黄包车也来到广华医院楼下。   张景荣换了一件黑色风衣,手里提着一份餐盒,付了车费大步进入医院,绕过大厅走楼梯来到三楼,两名坐在长凳上的探员立即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晚上好!”   先前陈立住的独立病房已经空置,刘福的病房里却还亮着灯。   张景荣微微颔首:“好。”   旋即上前轻敲房门,等到刘福的声音传来,他才拧开门锁走进前换上笑脸:“福爷!”   刘福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气色已经好上很多,只是重伤一次身体发虚,精神更是矮下一截,四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岁,常染黑的头发也露出斑白。   刘福见到他开心的掀开被子,走下床道:“阿荣,这么晚还到医院来看我呀?”   “老婆做的绿豆粥。”张景荣提起手里的保温桶,又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拿起碗勺替长官盛了一杯。   刘福接过碗勺尝了一口,眼神大亮,称赞道:“放了蜂蜜跟冰块,我钟意。”   “我知你钟意食冰粥,特意到冰铺买了冰。”张景荣笑着站在一旁,心里有些苦楚发酸,刘福开心的食着绿豆粥,看着张景荣风尘仆仆,眉宇带着愁容,顺口问一句:“你来揾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话给我知,我帮你想办法。” 第72章 给福爷送花圈!   “警队有些事比较难办。”张景荣出声附和。   刘福了然道:“九龙总华探长兼管九龙、新界两地,手下一共十三个警署,我们东莞帮手底下目前握着八个,剩下五个还都是潮汕帮的人管着。”   “九龙区就剩下深水埗、油麻地归潮汕帮,新界倒是荃湾、屯门、沙田都归潮汕帮,咱们就只有元朗、西贡两块地盘。”   “好在新界没什么油水,抓住九龙的银行区就够,大老板们的生意,一时半会也扩不到新界。”   张景荣静静听着,给足老长官畅所欲言的时间,不时嗯上一声。   刘福大概是很久没见到警队的人,话显得比平常多,继续道:“九龙区手底下一班华探长,不见得会服你。”   “毕竟袁义、高勇、背后都攀上了大老板的关系,要不是我跟鬼佬关系经营的好,位置真难传给你。”   给新总华探长上课是很爽的。   像刘福这类意外退休,没过足官瘾的人最爱。   张景荣也叹出口气:“多谢福爷帮手。”   “你是我的心腹干将,虽然江湖都说东莞帮在警队有五虎,但是,我唯独觉得你最有前途。”   刘福放下汤碗:“要折服手底下的人,一个是给足他们利益,第二就是要腰杆子硬。”   “九龙塘、尖东肯定都听你话,那里是我们的老地盘,黄大仙、太子道也不敢跳出来,唯独旺角、佐敦两块地头实力强,比较麻烦。”   “以你的情况,适合对外,不适合对内。”   “找个机会拿下深水埗的人事权,把华探长变成自己人,这样的势力就是东莞帮最大,其他人必须听话。”   刘福眼神灼灼,透着英气:“至于油麻地暂时不要动,等到下一次人事任免的时候,再找机会通过鬼佬上层拿下。”   “姚木总辖三区经营起来的势力,想在三两年内全部换掉不太可能,让他们跳一阵子先。”   张景荣闻言动动嘴,想要开口。   刘福专门等了他一阵,没等到话,疑惑的问道:“阿荣,到底有乜事?”   他意识到不对。   张景荣长叹口气,终于开呛:“晚上,我又去见了那个花腰贤,同桌的还有潮汕商会会长的女儿。”   刘福面色骤变:“花腰贤搭上楚老板的路子了?”   张景荣摇摇头:“不是。”   “是搭上楚小姐的路子了。”   刘福表情顿时僵住,目露震恐,旋即又很快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的说道:“有本事!”   “福爷。”   刘福道:“我早就猜到他这么出位,会引到潮汕商会大老板出面讲和,剩下那一发子弹打算开到天花板上。”   “未想到,不仅是一个大老板,是直接攀了楚小姐。”   他眼神透着不甘,望向张景荣道:“说吧,楚小姐开出什么条件来?”   “要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可以给。”   张景荣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抬手解开枪袋,取出里面的一把配枪,双手呈到长官面前:“条件是开完最后一枪。”   刘福在看见张景荣右手靠近枪袋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所预感,听完条件之后目光充满绝望:“我想要留他一命,他倒是要赶尽杀绝。”   张景荣虎目含泪,唇齿颤动,大好男人哽咽着道:“他说江湖上,只有进,没有退。”   “福爷,对唔住,我扛不住楚小姐的势,另外,我也去求过王老板,王老板话明天再说……根叔讲,还可以去找别人,问你有没有其他老板……”   刘福很干脆的说道:“没有。”   “一心在警队里钻营,认识的鬼佬不少,也帮鬼佬捞了不少钱,一心想帮兄弟们扩大在警队的权力,本以为王老板会撑我到底,未想到,手里的权力丢了,人也就没用了。”   其实,他只想在扩大手里的权力,以此作为跟大老板互利的本钱。   帮鬼佬捞钱的同时,他也没有少捞,只是预料不到会在阴沟里翻船,给一个小小的军装组长把权力给弄丢了。   一个人既然不想着同老板加深感情,一心要扩大权力当大佬,就别想大老板在关键时刻撑他。   当然,他的做法只是一个选择,生存策略,没有错对之分,还是一条很优秀的道路。   “东莞帮五虎”都是他的自己人,也是他权力的延伸,虽然不一定服张景荣,但个个都愿意为他去死。   这使得他具有更强的独立性,可以跟每个老板做交易,让东莞商会离不开他,可一旦丢失权力就等于丧失一切。   没有人同他有感情,没有人保他,也没人会在意他。   刘福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捞钱的同时,积极做鬼佬的人,捞够黑钱,权力稳固后,又开始打正行的注意。   他的野心特别大,只是碰着了狠人,没玩过对方罢了。   “所以,这一发子弹我是必须吞了。”刘福做足了心理准备,探手抓住那把点三八,手指顺势就摸住板机。   张景荣不忍见长官血溅当场出声道:“福爷,我先出去。”   “不用!”   刘福打开保险,直勾勾望着他道:“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当总华探长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样是大老板的看门狗,鬼佬的白手套。”   “不管在总华探长的位置上捞多少钱,你都不比上一个商会小老板的社会地位,一旦有麻烦第一个冲到前面打生打死,可是勋章又轮不到你,连一个督查都没得当,之后还可以被人翻旧账。”   “所以,黑钱够用就好,聪明的当权者,要有权力的时候,利用权力打下自己的基业,我会输给花腰贤,就是因为他够聪明,有能力揾正行,有头脑,利用一身军装的权力都可以办起一元店。”   “我起步的太晚了,捞黑钱也捞习惯了,比不得你,还有很长的任期可以做事。”他将枪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却又异常凶狠,瞪起眼珠的喊道:“阿荣,看着我死!”   “有机会帮我报仇!”   他闭上眼睛,一狠下心扣下扳机:“砰!”   一枚子弹便穿过喉间,打穿颅骨,一具尸体也向后栽倒,血溅病床。   张景荣大叫:“福爷!”   两名值夜的便衣探员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推开房门看向房间一站一倒的两仁总华探长,牙关打颤,一时愕然。   张景荣等到护士、医生闻讯赶到病房的时候,才麻木的回过神来,出声说道:“福爷是自杀的。”   鬼佬医生眼神复杂的望了他一眼,用英文咒骂道:“想死就不要来医院。”   旋即,张景荣捡起地上的枪,用床单擦拭掉血迹,转手交给身旁一位探员:“明天给我送到上海街给花腰贤。”   “是!”   “长官!”探员接过配枪,立正敬礼,将花腰贤的名字深深印在脑海。   张景荣直到医生将尸体收殓好,送进停尸房,目送长官离开病房,才把保温桶收好离开。   当晚,整个九龙区江湖都知道前任总华探长刘福,在医院病房内吞枪自杀。   事后,港岛警队多味警司为其扶灵入葬,港岛警队东莞籍的华人探长全数参加丧礼,多位商会老板送来花圈,东莞商会出资替他承办了一切开销,丧礼办的非常风光,轰动一时。   第二日,早上。   何定贤正在家里食早餐,门口响起一阵敲击声:“哒哒哒,贤哥,刚刚有人来还枪。”   “进来先。”何定贤把门打开重新坐回饭桌前,钱伟善便把一把配枪放在桌上,眉宇间透着兴奋,语气激动的说道:“枪送回来了。”   整支枪擦干干净净。   何定贤闻言放下筷子,坐着将弹舱打开,看见里面空空如也的弹孔,出声吩咐道:“到客厅木柜第二层的抽屉里,替我取出六发子弹。”   “是!”   “长官!”   钱伟善立正敬礼,满脸崇拜的快步前去办事,客厅总共不到五米的距离,硬给他弄出能跑的感觉。   何定贤等他回来伸手接过子弹,一枚接一枚的将子弹填好,待到一发不少,方心满意足的合好弹舱,把将塞回腰间的袋子里。   但凡弹舱里少上一颗子弹,都觉得心底不踏实,大概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坐下啊,干看着我干嘛?”何定贤办完事,有点纳闷的叫道。   钱伟善连忙搬来椅子坐下,堆起笑容:“嘿嘿,长官,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什么好问的?”   何定贤翻起一个白眼,出声问道:“要不要来碗薏米粥?”   “呃……好啊!”钱伟善张口答应,也不等长官动手,直接就主动去盛,吃到一半的时候,何定贤忽然问道:“一个花圈多少钱?”   钱伟善忙把米粥咽下,立即达道:“小的一块,大的两块。”   “给我买两个送去,一个以我个人的名义,一个以电影店公司的名义,记得包一份帛金。”   “收到!”钱伟善张口答应,咧咧嘴,又继续低头食粥。   何定贤拿起桌边的一份报纸,一边看着报纸,心里已经在想湾仔差馆的事情,看来该找猪油仔去查一查,湾仔差馆的情况,起码要对每个同僚做到心里有数。 第73章 七号差馆   五天后。   何定贤登上黄包车,朝着倪坤说道:“七号差馆。”   港岛区内,从第一间开衙的荷里活道太平山区差馆开始,每一间差馆都编号,迄今一共九个差馆。   差馆数量没有九龙区多,每间差馆的华探员数量,却都较九龙区多上二三十,由于更靠近权力、经济的核心,油水、实力也较之更强。   市民们把“1号差馆”称之为“大馆”,那是位于差馆上街的“警署总署”,湾仔差馆称之为“七号差馆”!   倪坤把大老板拉到差馆门口,便乖乖跑回到街头等客。   何定贤单手插袋,轻松的走向差馆大门,遇到门岗时不经意甩起手,撩开白色衬衫一角,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袋。   “长官好!”   两位军装警察连忙闭口,一脸肃然,立正敬礼。   何定贤轻轻点头,进入差馆办公楼,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刑事侦缉组”办公区,一进办公区就感觉烟雾缭绕,乌烟瘴气,隔壁的审讯室内,时不时传来怒骂、击打、惨叫声。   宽大的办公区内分割为四个区,坐有七十余名差人,加上休假,外出,刑事组得有上百人。   他一进门就有数道眼神瞥来,刑事组里少有面生的人,当即就有一位身宽体胖,浓眉大眼,留着平头的探员走上前来,立正敬礼大声吼道:“长官好!”   一记中气十足的大喊响彻办公区,惊得数十道目光扫来,一班警员们连忙起身,站在桌后。   何定贤很是惊讶看着面前八字胡,浓眉大眼的探员,拿起对方别在条纹衬衫胸前的证件看去:“刑事组探员孟元达?”   “是!”   “长官!”孟元达目不斜视,眼神炯炯。   何定贤笑着放下证件,出声问道:“你点知我是新来的长官?”   孟元达脸上堆起笑容,谄媚道:“早听说,今天有位调来的长官上任,兄弟们都等着呢。”   “外边的衰仔,哪儿这么容易进来,难道我要告诉你报案往隔壁走呀?”   “不错。”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语气赞许的道:“带我去江探长办公区。”   “是!”   “长官!”   孟元达再度敬礼,转身带着长官上楼,别看他身上肉多,其实五官长的倒是很帅,给人一种结实,精神的感觉。   就像是肉把五官给挤在一起,缺了一分英俊,何定贤来到探长办公室门口时,正巧与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的人插肩而过,那人看见他表情有些讶异,旋即欣然点头:“何探目好。”   “雷探目,久仰!”何定贤颔首致意,以作回应,雷探目则是笑了一笑,用一份文件拍了拍孟元达的胸脯,示意他干得不错,动作非常潇洒。   何定贤独自进入探长办公室后,反手将门锁上,立正敬礼:“长官!”   七号差馆华探长江祖辉是一个四十出头,理着光头,满脸油腻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西装,扯了扯领带,放下茶杯,绕出办公桌上下打量着何定贤,点点头道:“不错!”   “不愧是高总探长亲自找警司要到港岛区的人才。”   何定贤连忙道:“长官过奖了。”   江祖辉分出支烟,问道:“觉得港岛同九龙有什么区别?”   “兄弟要多一些,人才也多。”何定贤吸着烟,倒也没有刻意奉承长官,吐气道:“穿西装的也多,油水也多。”   “对喽!”江祖辉手指夹着烟,点指赞同:“关键是鬼佬多,老板也多!”   “你在九龙区刚刚调过来,一定记住要改掉些坏毛病,一定不能惹鬼佬。”   “一楼印度佬的办公室,三楼鬼佬的办公室,没事都不要过去,只要把规费按时送到他们手里,该做事的时候,他们会做的。”   江祖辉对何定贤完全就是自己人的态度。   他们都是潮汕帮的一份子,跟总华探长混的,天生就被绑在一起。   何定贤在九龙的所作所为,江祖辉耳朵聋了也该知道,并没有摆出高人一等的长官架子。   某种意义上讲,何定贤在潮汕帮内的地位,已经不逊色于一个华探长,只是在警队的官位要低一头,可受商会老板、总华探长的看重,远比一个头衔重要。   何定贤也不会在长官面前装大晒,将来在警队办事是要仰仗长官的,两人完全是搭班子互利的状态。   他马上就道:“是,长官!”   “不要太客气,不管有人没人,给面子叫我一声辉哥,不开心喊我扑街都得。”江祖辉深吸口烟,扶着他的肩膀哧笑道:“我同立哥也是好兄弟来着。”   “呵呵,辉哥,靠你多关照。”何定贤毫不意外笑道,江祖辉亦是点点头:“刑事组的同僚都了解过吧?”   何定贤道:“好歹是干便衣的,总该提前做做功课,估计兄弟们把我也都查了个底朝天。”   “挺不错的呀。”江祖辉眨眨眼睛:“你是战绩彪悍,名头响,给人查,总比没人知好。”   “兄弟们不仅会服你,其它组探目也要给你个面子。”   这倒是真的,凶名在外嘛……   何定贤不好承认,干笑两声。   七号差馆一共五个便衣探目,每组二十个便衣探员,加上华探长贴身办事的六人,共一百零六人。   军装组则有四个军装组长,每组二十人,加上打杂的共八十九人,七号差馆华人警员有近两百人。   这两百人中有名头,有靠山,有职位的,一一都被猪油仔提前查到,在江湖上也是近乎公开的资料。   何定贤不说每个人都能记清,但同级的四个便衣探目,军装组长,以及华探长、军装警长心腹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相应的,差馆内其余探目、组长,乃至小探员都提前收到风声,对他有所了解。   何定贤掂量了一下,差馆内有背景的探目不少,但硬实力强过他一个都没有,其中一些军装组长,探目是三代警察,算是潮汕帮在警署体制内有根基的世家,少数两三个靠住了大老板,但也地位不显,主要是跟社团关系密切,通过跟社团的合作为大老板服务。   大部分军装组长、探目、乃至有资历的老探员,都是直接跟着江探长、军装警长办事,依靠直属领导的提拔起家。   这三类人是警队的主流人马,包括他也算是第二类,第三类的综合体,唯有主流才会受到重用,异常反而会被排挤。   只不过他层次比较高,是直接受到总华探长提拔,又有大老板替他站过台,所以,内部层次上是同江探长一样,都是入了总华探眼的人,其它同级探目自然要敬他三分。   但以未来的眼光看,七号差馆内也是藏龙卧虎!   江祖辉见他没有接话,笑笑说道:“等会同我一起去见见梁警长,再介绍兄弟们同你认识。”   “好啊,辉哥。”何定贤欣然应许。   见军装组梁警长的过程也很简单,一来就在隔壁办公室,二来军装组腰杆子不够硬,对他一个便衣探目也是礼敬有加,一番寒暄便再度回刑事组办公区。   等江探长带他来到刑事组办公区时,所有探员都知肉戏到了,连忙起身立正,齐齐敬礼。   江探长亲自为他站台介绍一番,再把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四位探目介绍一番,便指着桌子说道:“阿贤,往后你坐那里。”   跟普通警员四人一张的大桌子不同,五位探目都在各自一角有张独立办公桌,并且桌旁都有一个开水壶。   “那一排的伙计将来都跟你。”江探长交代道。   何定贤看见先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小伙正在其中,面上会心一笑,点头说道:“好!”   “照规矩,一起同关二爷上柱香吧!”江探长转身站到墙角的一尊神龛前,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等人都跟上前,同时,何定贤手下新跟的二十名差人也一起起身,探长为首,五人一列,长长排出六列,早有准备的探员掏出一盒火柴,先将神龛前的两柱蜡烛点燃,再拆出一把香,斜持将整捧香火点燃,再把三支一柱,从探长开始一位位发下去,动作很快,至最后一人时香火尚未掉灰。   江祖辉双手持香,表情郑重,语气肃穆朗声说道:“关二爷在上,湾仔华探长江祖辉率手下兄弟敬香一柱,望二爷保佑,兄弟平安,万事大顺!”   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五人齐声喊道:“望二爷保佑,兄弟平安,万事大顺!”   背后二十位便衣探员齐声大吼:“请二爷见证,拜门大佬,忠义当前,差馆探员,尽忠职守!”   江祖辉上前把香火插进神龛的铜炉中,拍拍双手,一脸轻松的侧身让开,何定贤紧随其后,把香火插进铜炉,望了一眼着官靴的二爷,真没想到警队里还有这样特殊的欢迎仪式。   等到探员们一一都把香火插上,江祖辉才道:“好了,二爷拜完,何探目就是真正的自己人。”   “阿贤,你先同伙计们熟悉一下,等会叫上洛仔、无头他们四个一起来我办公室饮茶。”   何定贤爽快的道:“好叻,长官。” 第74章 四大探长   何定贤来到专用的办公桌坐下,手底下警员们就一齐围上前来,其中既有孟元达等新面孔,也有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面孔。   原来阿善、阿乐两人提前三天就来到差馆报到,早已被编入本组的二十名警员里。   这样既能让两人提前融入环境,也可以为他了解组员,方便迅速接手权力,目前看来成果是很显著的。   孟元达拿出珍藏的茶叶,替长官泡上一杯热茶,奉到桌前讨好道:“长官,饮茶。”   “大家给面子叫我贤哥就行。”何定贤接过茶杯吹拂散热气,小小饮了一口,抬头笑道。   “贤哥。”   “贤哥。”一干组员们马上喊人。   何定贤则一一问了组员们姓名,籍贯,尤其记住了几个醒目的人名,首当其冲就是孟元达。   随后,一个满脸胡渣,眉骨有伤,形象丑陋的人报上名字,将他吓了一跳。   “贤哥。”   “我叫颜雄。”   何定贤表情稍显讶异,旋即点头:“阿雄。”   颜雄则觉得长官是认为他丑,眼里流露出一丝自卑。   何定贤在通晓过姓名后,便让兄弟们先前去办事,单独带钱伟善、陈嘉乐两个心腹到门口抽烟。   “呼。”   他吐出口烟雾,出声话道:“阿善,手下兄弟们有值得关注的吗?”   钱伟善乐道:“便衣探员都不是一个样,只要规费给足,什么杀人犯火的事都敢干,你又不是一个没后台的人,兄弟们肯定得卖命。”   何定贤点点头,又问道:“孟元达呢?”   钱伟善露出贱笑:“你说马屁达啊?”   他语气有一丝鄙夷:“看着是挺醒目的一个人,但其实是一个怂包,只懂得察言观色,拍长官马屁,碰见事情根本不敢上。”   “据说,上一任探目很喜欢他,本来视他为心腹,想要找机会提拔他,然后去年发生一桩金铺劫案,探目带人往上冲,劫匪兜了一圈杀回来,马屁达直接吓得举手投降,尿裤子。”   “那以后马屁达就坐冷板凳,再也没人看得起他,上一任探目当天就死在枪战里,那群悍匪可都是前朝溃兵来的!”   何定贤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马屁达这种黑历史,钱伟善则继续道:“今天,他就是专程等着拍你马屁,希望别被赶出便衣组。”   “这样嘛……”何定贤目光露思索,嘴角轻笑:“有意思。”   这年头当便衣确实很危险,遇上溃兵组成的悍匪,敢上的其实是少数,吓到尿裤子的当然也不多。   马屁达被耻笑是很正常的。   钱伟善作为老差人,看人眼光却很准:“那种人留着寻开心也不错,或者关键时刻让他背个锅,送他去死得了。”   何定贤不言语,再笑问道:“颜雄呢?”   今天仔细算起来,大名鼎鼎的四大探长已见其三,就剩下一个东莞帮的“韩森”没见到。   不过,韩森既然是东莞帮的人,想在潮汕帮地盘见到也难。   小小一个七号差馆,藏龙卧虎,但转念一想,四大探长看起来威风,其实也就是港岛众多总华探长之中的四个,直至七十年代警队改制,取消总华探长职位前,大大小小的总华探长有二十几个,第一任姚木开始,再到刘福、高永盛,现在一届有两个位置,未来一届有三个位置,二十多年的时间,四大探长真不见得是最威风的四个。   只不过,四大探长都与ICAC成立后,办理的一个大案有关,即“油麻地果栏案”,直接牵涉到当时全港的四大白粉庄家,继而拉出鬼佬警司“葛白”。   四大庄家前后遭到打击,入狱的、跑路的、惨死的……葛白也成为警队第一个处理的警司级人物!   四大探长则在通缉令发布前,携家人、心腹、财款纷纷跑路。   随后涉及全港警队几万人的“警廉冲突”由此开始。   可以说,四个人就是撞到枪口上,成为ICAC扬名立万的垫脚石,高层杀鸡儆猴的鸡!   再由于影响力大又被拍成电影,事迹流传甚广,才被统称为“四大探长”。   事实上,四大探长都只是每一任探长而已,与其它探长相比既没有更大的权力,也没有更高的警衔。   当然,不可否认,四人都是人才,各有特点,各有本事……   雷洛更是一手制定江湖规则的强人,可以说是探长时代标志性的人物,也是大肆扩张总探长影响力的人。   这三人都是潮汕帮出身,可见未来潮汕帮在港的强势。   目前三人虽地位不高,最低的更是他下属,但是汇聚一堂,可以看出端倪,七号差馆的江探长必是潮汕帮干将!   因为人才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包括何定贤在内的人才,全都跟着江探长走,必会让七号差馆变得强力。   高总探长如果是看在姚木面子上,像顺水推舟做人情,应该把他调到身边,在总华探长办公的“大馆”上班,而不是调来湾仔警署,强化江探长的手牌,按照他的猜测,湾仔差馆一团和气的下面,必然暗流涌动,涉及到一场迫在眉睫的纷争。   否则,高总探长为什么要借他的力?为什么要提拔他?   或许雷洛、蓝刚、颜雄等人就是在七号差馆表现出真才实干,方能够入总华探长的眼,成为潮汕帮下一代的主力,变成未来赫赫有名的“四大探长”。   眼下,钱伟善道:“颜雄啊?”   “这倒是一个狠角色,在日岛沦陷前就加入警队,曾经也做到探目,后来日岛沦陷后,又跟着小鬼子办事,跟鬼佬的时候,替鬼佬杀人,跟鬼子的时候,又帮鬼子杀人。”   “江湖都叫他杀手雄,手上几十条人命,能干不能干的事情都干了。”   “等到港岛光复后,全港宪兵队接受整编,他狠下心把三年搜到的财务都交给姚督察表忠心。”   钱伟善小声道:“姚督察当时收下钱,革了他的职,但还留在便衣队替他办事,只是一直受人看不起,得不到升迁。”   “虽然他祖籍不是潮汕的,但按规矩来讲,是我们潮汕帮的人。”   何定贤点点头道:“无胆狠人,但确实够恶。”   他大概是听多战时的事,更真实的接触过战争,心底对“汉奸”的行为变得麻木起来。   无它,这个年头随波逐流的人是大多数,细究起来只会觉得世界丑陋,何况,颜雄还是姚长官亲自保下的人,何定贤不一定扫姚长官面子,只要对颜雄的人品心里有数就有,某些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够恶的人办事。   如果不能杀了别人,就没必要做正义法官,法官没那么好当,罪犯倒是很容易……   钱伟善也很认同:“对,就一个无胆狠人而已,一辈子靠恶立身,只能恶到底!”   “而且人还丑,据说眉骨上的伤就是被鬼子拿枪托砸的!不过蓝探目倒是一个真的大胆,平时嘻嘻哈哈的像个无厘头,但有枪战都是冲在最前排,备受江探长的喜欢。”   蓝刚的绰号就叫作“无头”,指古灵精怪,爱开玩笑的人,可“无头”探长打起仗来也是提着头上阵,不怕死的猛汉一个。   在湾仔区名声很大,与“拼命三郎”郑培基一起是江探长的左膀右臂,相比之下,雷洛才是名声不显。   何定贤颔首道:“这么勇?”   “那是。”   钱伟善道:“蓝刚、雷洛、郑培基都是同一批受训的警察,雷洛比蓝刚还早两年进便衣组,但是蓝刚却升的最快,看起来最有前途。”   “林耀文探目倒是更早两年入职,一步步升上来,主要靠背后老板支持的,雷洛呢……外号雷小鬼,据说在警校的时候就很得教官看重,直接推荐进刑事组,可是那个傻仔,一开始竟然不肯收规费!”   何定贤错愕张嘴:“真的?”   他还以为是电影里瞎演。   钱伟善却道:“当然是真的!”   “他自称要做一个好警察,不收钱,不犯法,也不刑讯逼供,后来调职去做军装警,去年主动摆平一个不交规费的商贩,把人手脚打断,吊在菜市三天,狠狠立威,辉哥才开口把他调回刑事组。”   “这年头想着当什么好警察,痴线来的!同僚们私下叫他雷小鬼,就是说他当年跟小鬼头一样天真!”   何定贤没由来心头一跳,不知怎么感觉有点不爽,但又觉得重新认识了一遍雷洛,感觉电影里的人变得真实起来。   十年之后,人人都喊他雷老虎,可明明雷小鬼听起来更可爱。   至于颜雄本身就较雷洛等人加入警队晚,由于黑历史的原因,将来就算积功上位,江湖地位也是比雷洛等人低的。   电影里所谓的“颜爷”纯属编剧艺术创作,一度惹的雷探长公开反对。   何定贤一支烟抽完,转身回到办公区,喊上雷洛、蓝刚等人:“洛哥,刚哥,耀文哥,培基哥,一同去找辉哥饮茶。”   郑培基客气婉拒道:“阿贤,你先同阿洛、无头他们去,我有几件案子要处理,TMD,抓到现行还不认账!”   “不把他们审服,怎么去同辉哥交代?”   雷洛、蓝刚、林耀文欣然应许,起身一起离开办公区,来到江探长办公室。 第75章 刑事组第一次会议   江祖辉早早备好热茶,坐在木质茶几主位上,看见郑培基没来也不意外,端起四杯热茶一一递给四人。   何定贤坐在左侧一个位置上,手端着茶,心知这是就职以来,第一个正式的小型会议。   主会人既是七号差馆华探长,参会人有四位华探目,剩下一位华探目或许得到嘱咐,另有公务,缺席本次会议。   江探长喝了口茶就道:“既然一共上过香,互相也认识过,那就不用再客气。”   “先说一件事,厦门街、春园街、利东街、三板街都划给阿贤来管,没意见吧?”   这四条位于湾仔警署西南角,每条街商铺林立,屋宇栉比,热闹繁华。   三板街一带地形狭窄,盖有多间桑拿城,洗浴城,厦门街多有钱庄、赌档,春园街有市集可以收数。   每一条都街都不比旺角差劲,雷洛、蓝刚、林耀文却是齐齐应声:“没问题。”   “我同意。”   因为,湾仔本就比旺角繁华,例如谭城道、押卢道、湾仔道等大街,一个都没有动,也没有影响到本来格局,各探目自然不会出声反对,那四条街确实很繁华,但街道偏短,用来安置新人是恰到好处。   何定贤适时的道:“多谢长官。”   江祖辉闻言笑道:“应该的,总不能把你从油麻地那样的银行区调来,却让你做冷板凳,那样你师父非得找我麻烦。”   何定贤笑笑没有接话。   江祖辉则道:“这个月的规费一定要收齐,记住,起码要比上个月多二十万!”   何定贤顿时表情严肃,心知正题到了。雷洛、蓝刚、林耀辉也表现的十分郑重,特别是蓝刚表情里竟然有怒意。   江祖辉见何定贤面上果然露出不解之色,略带刻意的解释道:“阿贤,你刚来湾仔,不知道湾仔的情况。”   “去年,我才受任湾仔华探长,花了几个时间,整理了一下街面,清点好各间商铺、档口,公司,同消防署、军装组、食品局,金管局,还有和胜合、和合图的坐馆坐在一起,把各行各业的归数定好。”   “本来一切都照规矩办,事情进展的不错,但是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事,食品局、金管署鬼佬收到的规费,要比我们头上鬼佬更多!”   何定贤顿时绷紧神经,嗅到危险的信号。   这年头警队华探长执掌大权,开会绝不会谈怎么办案,怎么破案,如何维护治安,因为百分百的破案率摆在那里,手底下的人自然会解决相关事情,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收钱”。   收多少钱,谁没收到钱,怎么收钱,是一个复杂具有难度的问题,需要一次次会议洽谈,再坐下决策由探目们执行到底。   本来刑事组鬼佬们收钱,肯定是该收最多的一份,现在有其它部门在地盘上收到更多钱,必然会引起警署鬼佬的反弹。   要知道,野蛮时代里,拳头最大,谁有枪,腰杆子就硬!   食品局、金管局在法律职权的作用下,有资格摆一张椅子上桌吃,不代表能比警队吃的多。   或许,在将来职权分开,各部门有各部门的蛋糕,但现在法律没那么细,实业和航运占经济大头,实业又在警队完全掌控之下。   导致金融、食品、水警等职能部门只能仰仗鼻息,搬一张椅子上桌乞食,吃同一块蛋糕。   现在金融、食品收的多过警队,代表湾仔华人探员的失职!   很容易引起鬼佬愤怒,继而发生人事地震,没处理好,帮丢掉湾仔的地盘都不奇怪。   江祖辉的话里,还透露出一个消息,湾仔差馆的地盘,是一年前刚刚拿下的,想必蓝刚、雷洛等人也是各地抽调来的精锐干将。   他也一样!   全都是正逢大势,露了锋芒,被上头组织起来的干将,用来开拓港岛区局面的……这种形势下他算不上炮台,不是捧起来送死,吸引火力的,却是实打实的刀尖,有人寄予厚望,要冲上去立功的。   难怪,湾仔警署人才济济,同时“金管局”则是港岛证劵市场管理部门,在《股票交易条例》,《期货交易法》皆没有修订的年代,主要职权是监管银行印钞,明确监管了“港岛交易所”,“远东交易所”两间股票交易所,但相关条例甚少,大有空子可钻,给了金管局鬼佬出面佬钱的空间,如水警收渔船、大飞的通关费一样,成为另一个“爬上岸”收钱的部门。   要说现在港岛商业环境是一片野蛮,那么金融环境便可用血腥来形容,一直到八十年代,一朝暴富,一朝破产的人数不胜数。   这不是野心家的乐园,是赌鬼,是疯子的大转盘!   转到生则生,转到死则死!   所谓内幕交易,蒙骗股民都是小,官官勾结,洗劫华资绝不手软!   何定贤因为“金管局”散发思维时,江祖辉说道:“为什么另外两家收的比我们多?我也不知道,因为每一间店铺,每一个赌口都按时把数交清了,我没理由刁难他们,否则社团老板要找我算账,我也没理由得罪鬼佬,否则我要上天堂见我祖母,但是我有本事刁难你们。”   “多收二十万,让我下个月开开心心的陪鬼头饮茶,否则,我先拔了你们的皮,解了你们的枪!”   何定贤、雷洛、蓝刚、林耀文异口同声的答道:“是,长官!”   “行了。”   江祖辉点上支烟,很有自知之明的道:“估计现在你们看我也不爽,出去办事吧,阿贤,你留下来。”   “是,长官!”雷洛、蓝刚、林耀文很习惯的离开,何定贤坐下有点意外,问道:“辉哥,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没有,没有。”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唯独递了支烟给他:“来一支。”   “谢谢辉哥。”何定贤抖了抖烟,再用划着火柴点上,江祖辉道:“怎么样,进口的万宝路。”   “好烟。”   “你刚来就职,一拜完关公,伙计都还没认全就让你办事,不会恨上我吧?”江祖辉话里竟然有讨好之意,何定贤吐出口烟,欢笑作答:“怎么会,辉哥是我大佬,就该办辉哥办事。”   江祖辉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叹道:“我也是没招,头上鬼头大发雷霆,下个月不给塞满他荷包,怕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是倒霉,湾仔大好地盘全让了别人,不值得。”   “是啊,辉哥,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背后耍阴招?”何定贤撞见相似的情况,不得不展开联想,江祖辉却摇摇头:“港岛同九龙不一样,总华探长是自己人,江湖上,没人敢耍阴招。”   “怕是那些大老板故意奉迎鬼佬,我们也动不了大老板。”   何定贤点点头,心里琢磨一番,怕后只怕牵涉到一些行业……   江祖辉忽然压低声线,紧张的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忍不住,必须问。”   何定贤愣神一下,恍然道:“辉哥,你说。”   “那个,江湖上都在传,楚老板要招你做女婿,真的假的?”江祖辉发问的事情表情非常紧张,心脏暗自狂跳,嗓子眼都感觉要冒火,但凡何定贤皱皱眉头,背后冷汗就要下来了。   何定贤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否认:“辉哥,你别乱讲啊!”   “不讲,不讲!”江祖辉见他反应大,更是惊了,双手不断摆动,解释道:“我一定不讲。”   “嗯,要是敢乱传消息,楚小姐得斩死我。”何定贤郑重的道:“我同楚小姐只是朋友关系,不是你们像的那样。”   “了解!”   “了解!”   江祖辉连忙举手表示明白,信誓旦旦的说完,顺势把烟头掐灭,何定贤也立即起身告辞:“辉哥,我先出去了。”   “好呀。”江祖辉换上一幅笑脸,不自觉间竟起身送下属到门口,等下属离开方关门办公室木门。   “吁……”他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长气,猛的攥紧拳头,心里暗叫:“好关系!一定要抓稳了!”   这种人才肯定不会在湾仔警署呆太久,将来飞黄腾达,当上楚老板快婿,开开口就是一个总华探长到手。   别看他公务上一本正经,私下里已经早有准备,规费的事要是没办好,锅全部甩到雷洛、蓝刚身上,继续向长官表扬阿贤!   这可是干不好警察,就要回去做赘婿的男人,发癫的人才敢惹。   江祖辉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台式电话,拨了一圈号码,接进大馆的总华探长办公室,总华探长接起电话开头就是:“大话辉,新人表现怎么样呀?”   ……   何定贤回到办公区把四条街道,分别交给钱伟善、陈嘉乐、颜雄、孟元达负责,钱伟善、陈嘉乐两个老人不用多说,手底下也确实需要一个恶人搭班子,不管他能力如何,将来送他去死都不心疼,如果要孟元达背锅的话,总要让他有个职位。   关键是,孟元达拍马屁拍的正逢时候,现在手下有空缺,不给主动靠上的马屁精,难道选公事公办,尽忠职守的警员啊?   “有牌烂仔”办事不讲公正公开的,一座自私自利的城市里,唯有任人唯亲才能保住地位,让真正的人才靠过来!   下班后,何定贤约雷洛、蓝刚等四探目,再喊上阿善、颜雄四个马仔,一同回屋企吃饭。   这餐饭自然没人扫他面子,颜雄,元达喜不自禁时,雷洛、蓝刚也想结交何老板。 第76章 榨油水   雷洛站在厦门街,一座新建的三层民宅前,眼神充满羡慕:“阿贤,你的楼真漂亮。”   这是一座占地一千五百呎,前后皆有小院,种着银杏树的楼院。   院内主楼外墙刷有白漆,地板铺着瓷砖,看起来就较破败的民房高一个档次。   何定贤掏出钥匙替众人打开铁门,出声说道:“这栋楼是一位闽南老板战后新建的,距离差馆比较近,就租下安顿家里人。”   “有机会请同僚来饮茶,吃饭,地方也宽敞些。”   蓝刚、林耀文频频点头,郑培基忍不住问道:“租金肯定不便宜。”   “单独租一层大概要两百,整栋租下来一个月五百块。”何定贤笑着答道,如果不是电影店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滚出来,就算造纸厂能够成功开工,也舍不得租这么好的房子。   蓝刚、林耀文、郑培基闻言都是砸舌,第一次体会到新同僚的财力。   港岛区一个华探目每月收入五百多块,有本事的多搞份小生意,收入也到不了一千块。   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可以养活全家,供小孩读书的钱,也足够三口之家过优渥的生活,但是想要享受。   唔好意思,享受完就要喝西北风,等于底层的顶层,还没拿到上层的入场券。   何定贤算是华探目里的另类,五百块钱一个月付起来轻轻松松,一有钱就想着过更好的生活。   当然,他还没有可以到出手阔绰的地步,工厂、影店,警队,个个地方都需要用钱。   本来是打算在湾仔租一层楼的,可是闽南老板不分租,只能整栋租下来。   应该是希望租客条件好,不好破坏房屋,将来想要回来住。   何定贤迫不得已,大手一挥,把整栋楼租下,钱伟善、陈嘉乐的楼则租在同一条街的另一栋,一个租了一套八百呎,每个月一百七十块,较九龙房价上涨半数多。   九人坐在一楼饭厅的大圆桌,阿乐、阿善两人负责跑腿、泡茶,元达、颜雄陪坐旁边,四大探长一人叼着支烟,吞云吐雾,聊些公务。   老妈在厨房烟熏火燎的忙活,帮手儿子招待同僚,好歹招待的都是一群探目们,石硖尾屋村人昂视的大人物,自然是热火朝天,非常辛勤。   总不能,儿子刚上位,请同僚来家里吃饭,家里几个菜都拿不出来吧?丢儿子的脸不提,把潮汕女人脸都丢光了!   一群潮汕男人倒也是翘着二郎腿,下意识就忽略掉厨房里的事,习惯了!   四位探长饮了几口茶,互相交换了居住地址,有事可以派人紧急联系,帮手一把。   蓝刚、耀文、培基在湾仔附近的繁华街道,都租有一套房子以供家人居住,乃至颜雄、孟元达都租了一套小房子,唯有雷洛住在警察宿舍内。   雷洛许是察觉到探寻的目光,主动笑笑,开始释疑:“去年为了交足买探目的钞票,找钱庄借了两万块。”   “这段时间都在还钱庄的高利贷。”   何定贤眉头一跳,出声问道:“哪间钱庄?”   雷洛摇头婉拒:“这点数压不垮我,再过半年就能还清,到时候再搬出警察宿舍。”   蓝刚拍拍他肩膀:“阿洛,早点把阿姨接出石硖尾。”   何定贤颔首认同后,趁机接话道:“洛哥,你也是石硖尾出来的?”   他其实早就知道。   雷洛也点头道:“对,石硖尾北邨的,就在你造纸工厂附近,以前就听同乡提起你,未想到,还能成为同僚。”   “哈哈,我是南邨的!”何定贤畅然一笑,南邨与北邨位置与将来石硖尾公屋划分的上邨、下邨大致相当。   雷洛赞叹道:“现在石硖尾的年轻人里,就数你的混的最好,据说屋村仔们都把你当偶像。”   “你开的工厂,工价也是石硖尾最高的,干的好!”   何定贤摇摇头不说话,突然想到雷洛欠的两万块,肯定是借高利贷,毕竟一个差人没有生意,没有资产,拿什么到正规银行做抵押?   只能去借利滚利的高利贷,或许靠江湖关系,利息会低两分,但也得被扒一层皮下来。   现在雷洛过的艰苦,完全是自找的,要是从一开始就收规费,或许积蓄就够了。   实在不行,也可以找同僚借,而不是扮清高,以前被同僚排挤,现在被私下嘲笑。   当然,职位规费一直都被限定的很好,永远不会是下级够不到的数目,也永远不会是下级能轻易掏出来的数目。   军装升组长是一万,探员升探目是两万,军装组长升警长是五万,探目升探长要十万!   军装警察最高级为警长,唯独刑事组设有总华探长,时价一口五十万!   便衣组升官永远比军装警察高,因为便衣组财路比军装多……   这导致只有很能干,亦或者有背景,有财力的下级,才能够不靠上级帮助升职,其余下级全部需要靠上级提携、帮手。   这样就能隐隐掌控下级的升迁,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门槛,私底下的门槛更多,怎么拿到位置送钱比怎么凑钱更关键!   雷洛毫无疑问也是展露才干,受到帮内某些人看重,但也许是存在敲打的意思,给了位,却不给钱。   这导致雷洛不得已要低人一头,去社团内借钱上位,这情况不算是主流,但确实难捱。   以雷洛现在的收入,算上利息起码要还两年,干两年的白工探目,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酒菜上好,觥筹交错,何定贤主动开口:“无头哥,耀文会,培基哥,洛哥。”   “你们在湾仔警署是老探员,关于收规费的事情,怎么谈?”   “擅自在规数上面加钱,算起来是我们违反规费,店铺老板、档口大佬不会答应吧?”   蓝刚流露出九龙区潮汕帮探员少有的霸气,大手一挥,出声说道:“叫他们加就加!”   “边个敢不服气?”   “兄弟们教教他做人。”   何定贤面色愕然,意想不到,林耀文也是同样态度:“上头压我们,我们就往死里压下面,社团不好惹,我们就干普通店主、工厂主!”   “我们五个探目一起办事,一个组也就四万块的份额,几条街摊一摊,发起狠来做事,不就不信榨出来四万块。”   何定贤听的一阵恶寒。   郑培基喝着酒,不做回答,但态度明确,雷洛放下筷子,面色沉重出声劝谏:“湾仔区有点赚,但是市民们也赚不多,往市民身上榨,怕是要给人骂。”   “我觉得可以找和胜合、和合图的龙头大爷谈一谈,和字号里面的潮汕帮不少,也都有在湾仔区揾水,让他们出点钱不会掉块肉。”   蓝刚对此不置可否,林耀文却面色不悦,话语一点不客气,毫不掩饰的骂道:“雷小鬼,你老毛病又犯了?”   “当差的!地位不见的比社团高!我们手底下总共百来号人,带着枪也拼不过别人大社团,他们枪比我们多!”   “见过踩扁路边蟑螂的,见过去踩大老板的乜?收钱收到大佬头上,找死呀你!”   雷洛面色一怒,刚站起身想要骂人,却又强忍下坐回去,昂首喝了杯闷酒。   林耀文说话真难听!   真TM没错!   对于五位探目而言,压榨底下的人,怎么比找上面的人方便,而且事情是一层层压下来的。   他们不过是最下面的执行层,理论上,跟他们没有关系,不过人可以骗得过自己,骗得过自己的良心吗?   屋村里走出来的人,最懂底层民生艰苦,何定贤抢了一辈子银行,也只是抢银行,没想过洗劫老百姓啊!   银行丢了钱,有保险公司赔,大老板们赚着利益,当然要承担风险,可洗劫底层市民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何定贤不管干过多大的事,唯独这种事情不敢干,闻言就皱起眉头,出声说道:“耀文哥,无头哥,我是觉得不一定要找龙头、老板拿钱,关键是,底下的人掏不出多少钱,有没有想过找出有水的地方,同别人一样去收。”   “同样是在一片区,为乜的部门能收到钱,我们不能,难道他们枪多过我们?”   蓝刚、耀文、雷洛、培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说不出话,因为全港执法部门不可能有人枪比他们多。   何定贤下一句更是诛心:“或者是,他们脑子多过我们?”   四人被他犀利的目光齐齐扫过,刹那间酒水都没了滋味,要是换一个新来的探目敢同他们这样讲话,当场就要有人摔杯子,教他怎么尊重前辈,但偏偏面前的人腰杆子硬,手腕也硬,总华探长都吞枪饮弹,着实没人敢惹。   既然是一路人的为什么要白吵出一个大敌?多一个朋友不好吗!   四人又齐齐咽下那口气,或是叹气,或是苦恼,桌上一阵唉声叹气,四人全都面露苦涩,唯有雷洛最先开口,感慨着道:“贤哥,港岛区同九龙区最大的不同,不在于油水多,而在于行业多!商会多!社团也多!”   “各大势力的盘根错节,想要重新定规矩难上加难,一个探目被人拿去填海占的地,跟九龙塘一个道友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个探目多占两分地……” 第77章 惜脚惜手,饿死蛤虬   “其实我们都知,金管局的油水,肯定钱庄来的多嘛。”   雷洛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悠悠吐气:“要么就是证劵公司,要么就是钱庄,否则边个给金管局交钱?”   “可是湾仔区内没有证劵公司,全港现在就一间股票交易所,地盘规费都直接归大馆,其余证劵公司也多在中环,大馆把那些钱收干净,湾仔剩下乜野?”   “就剩下钱庄了!”   雷洛手指一点桌面,掷地有声,展现出非常清晰的思维与头脑。   何定贤也早有猜测,当即接话:“所以,食品局就是拉来当枪的?”   “对呀。”   雷洛张口道:“金管局吃相总不能太难看,加上湾仔餐厅、酒楼多,就加上食品局一起咯。”   “这摆明就是跟警队抢食!”   何定贤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蓝刚憋着口恶气,叹息道:“那又能怎样?金管局直属管理所有金融机构,一句话就能吊销钱庄的牌照,别说高利贷不能放,就连正常典当、抵押都别想干!”   “这就同水警收关费一样,那是他们的地盘,我们争不过,只能做做面子给上面看,让底下的人多交一些。”   “几个月交下来,新规费就定好,鬼佬拿到手变多,一时半会也不好再骂人。”   林耀文闻言点头。   雷洛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关键是钱庄账目紊杂,哪本是真账,哪本是假账,边个也不清楚。”   “警队一开始就知道难以遏制钱庄,所以定下一个规数,按照比去年整年账目高二分之一价格抽水。”   “现在看钱庄赚的远不止如此……”   他捏着烟头,摁灭在餐盘里。   何定贤心头冷笑:“差佬人被人看不起是又原因的,只懂得玩枪,太低估钱庄的暴利了。”   “如果当时换成我在场,别说加二分之一,直接给他加个零,照十倍来收,他都有得赚。”   也许是港岛金融界比较新潮,警队对金融的认知不足,也许是受制于其它原因,事实上,江总探长在去年定规费的时候,绝对是手下留情,大大放水了。   这不是来自外界的反击,是警队的疏忽。   当然,警队对钱庄的收益肯定会有所预估,但绝对没料到近年来港岛经济活跃,一年比一年的经济增长快。   在华人难以从正规银行贷款的情况下,钱庄就变成地下金融中心,以比实体经济更快的速度膨胀。   雷洛继续道:“但是金管局不一样,在管辖范围内,有权力调查钱庄所有账目,金管局的鬼佬根本不用管真假,看你的账目不满意,就吊销你的牌照,你说你怕不怕?”   “要不要把压箱底的账目拿出来?所以,我们难以拿到手的资料,却是金管局轻而易举的材料,他们既然知晓钱庄的底,自然可以扒他们的皮,拿到心中想要,比我们更高的规费。”   何定贤点头道:“洛哥说的对,这一回与其说是他们同警队抢食,不如说是我们要同金管局抢食。”   蓝刚双手一摊,不耐道:“对呀,所以怎么抢得过?”   他们还是光想着压榨底层市民。   顺手。   方便。   没危险。   何定贤却道:“但钱庄开在我们地头上,要让他们乖乖吐钱,一定是有办法的,关键不是拿什么狗屁账目,是同金管局一样,彻底压死他们!”   年老持重的郑培基发出冷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连账目都拿不到手,怎么压死他们?”   “搞一间钱庄容易,要是一间间钱庄搞过去,整个行业的人跳起来打我们,我们分分钟就被填海,阿贤,你别忘记,你地头上钱庄最多!”郑培基话语里已经带着警告。   何定贤闻言哧笑:“TMD,我还真不知道,我地头上钱庄最多,不过我最钟意抢别人的!”   “金管局来我地头上,那就是抢我的!我就话一句,我要是有办法搞定钱庄的人,你们跟不跟我干!”他一拍桌子,目光巡视一圈,出声喝道:“各位够不够种!”   雷洛稍一思索,马上答道:“干!”   郑培基则心头一惊,先不表态,倒是“无头”受人激将,马上开口:“有什么不敢干?只要有办法就去做,有机会就去赚,这是潮汕人的脊梁骨!”   林耀文也是一个狠绝色,吸着香烟,眯着眼睛,文质彬彬的道:“惜脚惜手,饿死蛤虬(小青蛙),我胃口可是很大的。”   何定贤眼神转到郑探目身上,竟然毫不犹豫就开始借势逼迫老人,好在郑探长也是一个懂团结的好伙计,不会在关键时刻唱反掉,旋即点头:“我知,你办法多,你去干,兄弟们等吩咐就是。”   “那就得,赚钱庄老板的钱,总比赚商铺老板来的多。”何定贤轻笑一声,潇洒自信,至于怎么办妥,没有跟众人提,继续招呼众人吃饭。   四个探目也没问,等到消息就动手,收不到消息,继续搞下面的呗,总之,上头没办法,下头人诶打。   孟元达在此时,才有机会发挥特长,居中调节气氛,把探目们哄的开开心心,倒是颜雄一个人小酌着酒,全程不主动同长官敬酒,一直板着张凶脸,看起来从不酗酒,有点职业操守。   晚上八点多。   何定贤把几位同僚都送上黄包车,就连手下也安排好车,等到客人都离开家门,他招招手道:“阿善。”   “贤哥。”   钱伟善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给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何定贤转头同他说道:“还能不能跑九龙一趟?让猪油仔查查雷洛借钱的钱庄,还有雷洛老宅的地址。”   “没问题。”   钱伟善耿着脖子点头,继而问道:“贤哥,是要帮他还债搬楼吗?”   他已然是看出大佬很欣赏姓雷的同僚,联想一下两人同出屋村,其实多一份关照也是合情合理,那人关系背景,天然属于老板盟友。   有的人成为朋友很快,有的人一辈子都是敌人。   何定贤却笑着摇头:“洛哥看起来不爱讲话,习惯低头,心里却比谁都有傲气,帮他还钱搬楼不算真朋友,那是刻意施恩,我只是想知道那间钱庄的名,顺便让阿仔每个月去给洛哥家里送点油粮就好,朋友之间探望父母很正常。”   “我懂了。”   钱伟善微微颔首,忙道:“我这就去九龙,马上让仔哥安排,正好能搭上最后一班轮渡,明天早上回来报信。”   “辛苦了。”何定贤点点头,回头向久候在楼前的倪坤说道:“送阿善去北角码头。”   “是,老板。”倪坤连忙搭起汗巾,弯腰屈背放低车辕,钱伟善摇摇晃晃的坐车上,明显有几分醉意。   但是他神智大概还是清醒的,托个口信问题不大,没托好明天再托就行,至于会不会掉进海里,真掉进去就去死吧!   一个人一个价,阿善、阿乐的价格就是没雷洛、蓝刚等人高,更别提和江祖辉、高永盛相比,倪坤的价格也没阿善、阿乐高。   这是一个人人潜意识里都接受的生存法则,所以,就算何定贤让他喝了酒还去九龙,仅是顺口查一下雷探目的事情,阿善心里也是无怨无悔,乃至都想不起来有坠海的危险。   翌日。   上午,何定贤来到警署上工,把桌面的几份案子处理完,主要处理方式就是安排人头,没人顶的大案,想办法查查凶手,查不出就摊给社团,社团必须调人给差馆把无头案给顶下来。   顺便再看看街头抓到的小偷小摸,有没有托关系,或者被冤枉的,照其它探目的办法,冤枉的一律关起来下次用来顶大案,有人托到关系才放手,港岛警队百分百破案率摆在这里,怎么可能抓错人呢!那不是打港岛警队的脸吗!   何定贤倒是很好讲话,基本都带人回去凑钱,凑到钱就放回家,实在凑不到钱的,只能关起来找个小案子顶了。   他倒是不在乎一点案子的油水,但不能拦了底下探员的财路,很多小探员就靠此揾水,要是大手一挥公正严明,只怕就不融于眼下环境。   但好歹比普通探目下手要轻,给一个机会,大部分人都会凑到钱,乃至去借高利贷,也没人想留在警队羁留室。   这些案子分到各个小组,既是给各小组油水,也是各小组的职责、工作,真碰到悍匪的大案也得顶上去,不过到时整个刑事组都会出来一起扛。   和想象中大刀阔斧的办事不同。   何定贤一直办理公务到下午,一切都有条不紊,直至近四点钟才叼着一支烟,在总华探长门口熄灭,沉思良久,抬手叩门。   “哒哒哒。”   “请进!”   江祖辉的朗声答道。   何定贤推开门,立正敬礼,大声汇报:“长官好!”   金管局是利用体制性的优势压倒警队,警队想要扳回一城收够数,唯一的办法也得从体系入手。   一旦涉及到改体系,定规矩,就不得不慎重小心!   但与其一门心思压榨底下,让心里不好受,他还是决心推动一下历史的进步,把剥削目标进行转移。 第78章 江湖新秩序   江祖辉见到来人是手下的大佬,板着的脸露出笑容,连忙起身招手:“阿贤,过来坐。”   “谢谢长官!”何定贤再度开口,关掉房门,才走到茶几旁坐下问道:“长官忙吗?”   “不忙,不忙,有什么要事尽管说。”王祖辉笑容还是灿烂,要是给手下探员见到肯定瞠目结舌。   何定贤却熟悉了他的态度,双手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水,随后敬给长官一支烟:“确实有件事想同长官商量一下。”   “你说。”   江祖辉拿着烟放在鼻前轻嗅,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带着一丝审视。   何定贤直接了当的道:“我同蓝刚、阿洛几人商量一下,一致决定把钱从钱庄那里收回来。”   江祖辉眼神凝视他,语气不再有讨好,而是问道:“怎么收?”   何定贤道:“重定规矩!”   “请湾仔署长出面,拉金融局的人坐下来谈,喊几大钱庄老板来,开诚布公一个个谈妥。”   “同意的继续在湾仔开工,不同意的滚出去!”   江祖辉顿时睁大瞳孔,望着他道:“你好胆子,一来湾仔就要立规矩,楚小姐知道吗!”   何定贤轻笑道:“楚小姐管不到警队,我靠潮汕帮撑腰,靠总华探长壮胆。”   如果是九龙区的情况,他绝对不敢提如此激进的想法,可是港岛区与九龙形势不同。   除了港岛区更复杂之外,潮汕帮在港岛区的力量也更大,王祖辉则一瞬间就想到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不在于刑事组,而在于鬼佬高层。   “高层的事情,只能靠高层解决,是上头的博弈。”   “只要鬼佬警司不想一直收的比别人少,就必须替我们出头,所以鬼佬出头的概率很大。”何定贤吞云吐雾,斯文温吞的说道:“一直以来,鬼佬都是坐在云上,好像我们天生就该为他打工,但是在港岛区的警队力量中,潮汕帮已经是第一。”   “鬼佬想要继续开开心心地揾钱,没问题,但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他履行一点职责呢。”   何定贤问道:“就当是为市民的税收服务!”   江祖辉心里有点意动,又感觉有点好笑,不屑道:“鬼佬是开军舰来的,你当是来开善堂啊?”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港岛警队离不开华人,港岛区离不开我们潮汕人,倒逼鬼佬出面不是没可能,但是新规矩是什么规矩?”   何定贤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饮下口,语气平静:“很简单,顺者生,逆者亡。”   “往后在我们的地盘上,正行生意全部公开账目,每年核一次账,请专门的会计师来办。”   “正行生意的店铺越多越好,竞争大,有活力,也能吸引客人,偏门生意则不一样,越少越好,因为越少人抢食,吃的就越饱,干脆直接定下数目,一条街多少个档口,马栏,洗浴城,除此之外,其它人不能踏足。”   “这样跟着我们的人,会打定主意跟到底,没跟上的人,也会想办法讨好我们,送钱来。”   “例如赌档,粉档,让他开就开,不让他开就倒闭,往后社团龙头又点样?烂泥塘里的人,一巴掌就扇倒!”   何定贤话到这里,大力挥手,霎时间将江祖辉拉回现场,否则他还在神游物外。   只见江祖辉砸吧砸嘴,惊叹道:“你真敢想。”   何定贤却很认真道:“这是可以的,例如现在社团乱窜,档口开了一间又一间,不仅把地价拉贵,让正行生意没得做,也导致街头隔三差五出现火拼,警署不仅有破案率的要求,也有罪案率的要求。”   “虽然,港岛警队的破案率是世界第一,但是,罪案率也是世界第一,如果能把事情做的漂亮,江湖将会有新的秩序,街面上也会漂亮很多。”   江祖辉感觉头大,起身让阿贤等等,到办公桌拿来纸笔,重新坐回说道:“你继续讲。”   他宛若一个学生一般,专心致志,记录谈话,笔速倒是很快。   何定贤点点头:“目前,可以利用眼下的事情,先从钱庄、金管局破开壁垒,接下来一个个行业收起。”   “先收正行,因为正行的人好欺负,等把正行收齐,手上有钱,兄弟们得到实惠,再开始整合偏门。”   “事情的关键有很多,比如要鬼佬出头,比如要有人办事,冲突血拼免不了,可是一旦成功好处也多,第一个就是把规费握在警队手里,兄弟们能分的钱肯定更多。”   说到底都是为了赚钱,要是一个计划不能给行动团体带来利益,那么改革就是无稽之谈。   江祖辉也想的明白,当即答道:“那时港府收一层税,我们收一层,白的归他们,黑的归我们!”   “对。”   何定贤自信一笑,言语间尽显霸道:“他们管白天,我们管晚上!”   “往后六点收工完的港岛,我们话的算!”   江祖辉情绪出现难以遏制的激动,握着笔的手甚至都在颤抖,忍不住张口问道:“阿贤,你怎么想到的?”   “很简单,秩序!”何定贤语气果决,一语中的:“有秩序比没秩序好,就算是地下秩序!”   “以前的秩序不再合适,那就换一个新秩序!”   “辉哥,你觉得对不对?”   江祖辉沉吟不语,静下来回答道:“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对与不对,要上头说的算。”   “你先回办公区做事,等到有消息,会同你第一个讲。”   何定贤颔首道:“好。”   江祖辉目送着下属离开,心里仍旧震撼,一个直属于警队的地下帝国,将在这一天拉开序幕。   何定贤没本事马上改天换地,还一座城市的朗朗乾坤,但起码能推进一步,让毒瘤局限于资本、官僚、社团三个体系之中,就像是切不光的癌症,用靶向药打上一针。   这不可避免的会有副作用,可他作为一个受害者,管不了那么多,但很多恶性事件却能够消失在街头,让江湖归于江湖,金钱归于金钱。   让愿意平凡幸福过一世的人,活在工厂店铺,让想要上位的野心家,出现在街头码头,资本当中……   事实上,这不是一种进步,而是一种互利的妥协,但社会总是螺旋式的上升,妥协也许是在为下一次的打破陈规而蓄势。   有他没他,港岛警界实力发展到一定地步,都会产生这种规则,他这次拿出来也是看中港岛区潮汕帮势力,已经可以在小范围内试行新的规则,如果成功必然壮大潮汕帮实力,会大规模号召各区学习,产生一个良性循环,他在潮汕帮内的地位也将随着一次“策划”拔升。   如果失败或者被否决,对他而言也无伤大雅,努力过,心安理得的躺平,继续做大老板就好。   他大概还是利己的成分多些,只是顺带想到了做个好人,为实事出出主意。   何定贤会到办公区后,满脸轻松,江祖辉在关起门来,在办公室同大佬打电话,雷洛见他出来,很关切的上前询问:“阿贤,事情同长官提了?”   他一点都没有关心何定贤,倒是很关注加规费的事怎么解决,隐隐意识到对方要发挥独有的背景优势,唯独没有想到是用脑子。   以阿贤楚会长未来女婿的身份,跟各大银庄打打招呼,给个面子凑二十万出来不难吧?   何定贤要是知道雷小鬼的想法,非得一脚踹过去,但现在却笑笑说道:“提了,等长官通知。”   “能透点消息吗?”雷洛关切道。   何定贤点点头,站起身搂住他肩膀:“出去讲。”   “行。”雷洛在差馆大楼门外的一个角落,掏出一包万宝路,又塞回去换成好彩,递给他一支眨眨眼道:“你喜欢抽这个。”   “抠!”何定贤接过香烟,翻起一记白眼,却没有点着,而是先把简略的想法说了一遍,再把烟放回烟盒里,他正好也是一盒好彩。   雷洛听完描述,年轻的面庞,好似受到惊吓,张大嘴巴问道:“你怎么敢同辉哥这样讲?”   “有什么不敢!”何定贤自信的道:“干不干,又不是我说的算,我只是出一个主意。”   雷洛点点头,又觉得不对,摇摇头:“你胆子够大!”   心里则在暗暗羡慕,有一个好老丈人就是大晒!   他又开口道:“你是怎么想到订一个新秩序的?这可不是江湖规矩,是一箩筐的江湖新秩序!”   何定贤嗤笑一声,熟练的用手假装脱帽,出声道:“我以前是当军装的,最讨厌人在街头用帽子收钱,那多不威风,要收,就让他们送上门来。”   他再嚣张的做出一个抛帽姿势,甚至很有兴趣的吹出口哨,复站好后再道:“便衣组每个月在办公室门口排队领钱也很丑,给鬼佬见到是小事,给记者拍下来简直笑掉大牙。”   “我这个人要面子,不想几十年后看老照片,看见自己在拿着帽子,或在排队。”   这段话说的雷洛眼前一亮,内心折服,拍拍他肩膀,用赞叹的语气说道:“贤哥,我服你!” 第79章 时代浪潮   下工前,江祖辉便披着夹克,揣着笔记本,脚步匆匆离开差馆。   晚上,何定贤回到家中把衣服挂好,侧头就见猪油仔拿着茶杯,坐在客厅,笑容灿烂:“贤哥。”   “阿仔,消息查到了?”何定贤坐在一张椅子上,接过手下递来的热茶,猪油仔等大佬喝完茶才开口:“查到了!”   “雷探目是在利东街信亨钱庄借的款,一共一万两千块港币,分一年还一万五,每个月一期,目前还剩下四期,总计五千港币。”   何定贤早有预料,颔首道:“果然在我的地盘上,好在没有利滚利,多少给阿洛留了面子。”   “雷洛毕竟是个探目嘛。”猪油仔略带讥讽,开着玩笑,他现在已经有点看低雷洛了。   不是尊重,是跟了贤哥以后,觉得普通探目都差点意思。   雷洛欠一屁股债更可怜。   利东街也是大量钱庄汇集的地下金融区。   何定贤道:“你去信亨钱庄借一笔钱。”   猪油仔面露错愕,举目对上大老板眼神,忽然心里有所明悟:“我懂,一定多借些。”   “你借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何定贤笑笑:“信你。”   “不过我要特别多,多到让信亨破产的钱。”   猪油仔沉吟不语,出声讲道:“那就只能拿工厂作抵押了。”   “嗯,但是不用着急,同他们慢慢谈,做得真一些,等我消息再去拿钱。”何定贤谨慎的吩咐声:“如果上头没发话,钱也就不用借了。”   猪油仔微微颔首:“信亨钱庄幕后老板是鹤城人余少虹,隶属于五邑商会,其实是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的人。”   “我知道李冠春。”何定贤点点头:“东亚银行创始人,银行业大王李石鹏的仔,五邑李氏的接班人。”   “是。”猪油仔见大老板心里有数,不再多提。   何定贤看猪油仔辛苦过海一趟,就留他在屋企食晚饭,可晚饭还没吃到一半,颜雄就小跑到家门口喊道:“贤哥,贤哥!”   何定贤听到声音,心头一动:“是阿雄,我在湾仔区的兄弟,叫他进来。”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早早就见过颜雄的名,心里默默对其更为重视,接着出门请人进来。只见颜雄立正敬礼后,十分干脆的道:“辉哥打电话到警署,请你到南区的球场一趟,让你马上出发。”   “好!”何定贤也毫不犹豫的放下筷子起身,重新披上衬衣外套,挂起配枪,回头朝厨房喊道:“老妈,我出去一趟。”   “知道了。”厨房里传来声音,猪油仔连忙跟着起身:“贤哥,我陪你过去。”   何定贤没拒绝,顺带拍拍颜雄肩膀:“阿雄,一起去。”   颜雄点头以作答应,三人很快离开家门,乘着黄包车赶到南区的皇家高尔夫球场,位于南区深水湾的“皇家高尔夫球场”。   这间高尔夫球场由“港岛高尔夫球会”成立,一直是英籍军官、政府要员的活动场,与赛马一样是鬼佬专属的高级娱乐。   早年地址与赛马会一般都建在“跑马地”,港岛区“跑马地”也是因此得名。   1918年2月26日,港岛举行周年跑马大赛,因燃放爆竹导致发生大火灾,烈焰席卷了整片跑马场造成惨绝人寰的惨案,有资料记住的死亡人数就达“590”人。   港岛常用的“爆棚”一词由此而来。   后来,港岛赛马会与高尔夫球会都重新选址建造会场,高尔夫球会首个新场就是在深水湾,1897年港岛高尔夫球会在时任总督的支持下,获得英女皇御准的“皇家”二字,头衔改为“港岛皇家高尔夫球会”,同时在新界粉岭扩建第二个球场。   迄今为止,港岛华人高层、老板为了与鬼佬维持关系,一直都是赛马与高尔夫的热衷者。   所谓的“高级运动”永远是底层人创造,只不过是高层人在玩,久而久之就成一种运动。   社交属性要大过运动属性。   如高永盛等在港岛区任职的华人,要是玩高尔夫球的话,肯定是在港岛区的一号球场。   何定贤带人来到皇家球场门外,报上总华探长大名,便坐着一辆英式马车进入球场内部。   猪油仔、颜雄都是头一回来到皇家球会,故作冷静的表情下,难掩着激动与好奇。   英国贵族风范的马车跟拉货的马车很不一样,坐起来就算颠簸也能产生一种优越感。   何定贤却觉得比人力黄包车还嗑屁股,坐车到底得轿车,不过球会确实个高层人玩的东西,在汽车没有普及的年代用马车,主要就是突出一个贵族气质!   江祖辉见到有马车停到球场旁,回过头就朝着刚刚下车的身影,招招手喊道:“阿贤,过来!”   “长官!”   何定贤朗声应道,连忙快步上前。   猪油仔,颜雄两人一下车,很识趣,站在球场外的路边一动不动,与附近十名便衣探员别无二致。   小弟都是小弟。   江祖辉则抢先在下属要敬礼的时候,递上一支球杆问道:“会不会?”   何定贤故作难色的抱怨道:“辉哥,你在为难我啊……”   “哈哈哈。”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双手握杆,刚刚打完一球的中间男人转过头来笑道:“阿辉,不要让年轻人难作。”   高永盛个子仅有一米七出头,但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骨高壮有力,嘴上正叼着一根烟斗吸气,无形之中有种睥睨四方的气势。   这种级别的大佬总会让人一见难忘,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真的有上位者气质。   何定贤见他目光投来,连忙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阿贤,球杆先拿上。”高永盛单手撑着球杆,一手拿下烟斗,站在草地话道:“今天,我是让你来玩的,又不是来站岗的。”   “是!”   “长官!”   何定贤放下手臂,老老实实的接过球杆,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不会打倒是握的牢。   高永盛满意的点头道:“虽然鬼佬的东西没意思,但是多学一门手艺,总能有用到的时候,毕竟高俅都能当上殿帅嘛……何况港岛是鬼佬的天下,咱们为了工作打打球,把鬼佬哄开心,说不定兄弟们能多分点钱。”   “长官说的对。”何定贤一本正经的回答,只是为给长官面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高永盛大概也知道下属对说教很没兴趣,转身把烟斗递给江祖辉,继续打了两杆。   值得一提的是,他球技稀烂,每杆球都乱飞。   何定心多少是看出来,这家伙也不喜欢打球,来高尔夫球场只是为了练球,说不定只是为了陪鬼佬玩来练练手。   半小时后,高永盛坐到绿茵坪的一张椅子上,放好球杆,喝了口矿泉水,出声说道:“阿贤,木哥同我介绍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够狠,有胆识,未想到,你脑袋更好用。”   “有些人钟意手下无脑敢拼,有些人钟意手下机灵醒目,我就钟意手下办事顺心。”   他语气一顿,很是犀利的道:“你这件事很顺我心。”   “多谢长官。”何定贤坐在旁边,连忙答道。   高永盛则道:“想的好,干的也要漂亮,只会想不会办事,不行的。”   “阿贤,我如果搞定上面的事情,肯不肯带兄弟们拼一拼?”   何定贤表情冷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肃然道:“好!”   “那行,一切就从湾仔区的钱庄业开始着手,按照你的计划试一试,要是你能够办成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皆由你来主导。”   高永盛开出很好的条件:“将来你的名字一定响彻港澳!”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定贤笑着回应:“多谢长官栽培。”   “诶。”高永盛甩甩手,真心实意的道:“能够坐到我边上的位置,那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要不吝提携,何况,你这么能干,实话讲,类似的想法一直盘旋在我脑袋里。”   “只不过大概是习惯墨守陈规,不敢去闯,总觉得时机不对,欠些火候,更没有如此具体的计划。”   “直到阿辉打电话同我讲,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时机早就到了!”   历史上,没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江湖新秩序的出现,是有时代内因的,不可能会没人想到。   警队华人势力的膨胀,港岛经济的飞增,社团上岸,航运红利,面粉取代大烟进入港岛。   鬼佬对半岛局势的惊恐,执法部门的勾结、矛盾、一切都是内因,一个又却不够,个个凑在一起定会重塑规则!   只是因潮汕帮势力庞大,占据警队第一,所以,最终是由潮汕帮的人脱颖而出,带领警队定下秩序。   又因何定贤名声更响,风头正劲,获得总华探长青睐,要是没有何定贤也有雷洛,没有雷洛也有其他人,没有潮汕帮,东莞帮,五邑帮都可以来干!   但潮汕帮又因抢到时代红利,飞速做大,终将成为警队独霸一时的派系。   何定贤闻言吹捧道:“长官为兄弟们在上面顶着天,自然感觉肩上担子重,不敢轻易乱动。”   “不像我,一条命闯荡江湖,什么事都敢干。”   高永盛笑道:“这倒是你的性格,我看你啊,还是早点成家好。”   江祖辉在旁会心一笑。   高永盛又道:“往后私下见面的时候,叫我盛哥就得,我同刘福那个老骨头不一样,才四十出头,没那么快当爷。”   “知道了,盛哥。”何定贤答道。   “我觉得按照你的方案,鬼佬肯定不会扫我面子,因为大家都能落到好处,一开始也是拿湾仔区一个行业试水,既没有动社团,也没有动大人物,执行不下去收手也来得及。”   “你对上层欠缺了解,其实一个湾仔署长,不够资格拉金管局、食品局坐下来聊,毕竟那两个部门都是比较强力的。”高永盛翘起二郎腿,抖抖烟斗,出声道:“我会请助理处长亲自出面去谈,就算谈不拢,也够时间让你操作。”   “只不过,正行生意好说,将来偏门生意的档口,一条街该设多少个得计划好,给其它乡社一口饭吃的同时,一定要潮汕帮的兄弟们吃饱。”高永盛不愧是潮汕帮推出的代表人,很关注潮汕帮的利益,乃至是偏门生意。   “我懂,档口方面重点关注同乡,也能获得同乡社团的支持,定规矩的时候,打到其它社团不敢说话。”何定贤出声说道。   高永盛说微微颔首:“就是这样考虑的,出来行,要懂得团结,对鬼佬的时候呼吁华人团结,抢生意的时候同乡就得团结。”   其实有一点没有提,那就是江湖规矩一但重立,潮汕帮江湖势力扩张的同时,又能够使潮汕商会的正行势获得红利。   商会老板们不至于靠江湖人打打杀杀,但有人马撑腰,做各种生意都会便捷许多,只要找麻烦的人少了,财路自然就会顺逐。   如果能够把计划推行下去,潮汕商会的支持必然会有。   高永盛扭头道:“阿辉,这段时间让各差馆把往年账目交上来统计一下,每条街档口数量,社团地盘都要重新厘清。”   “没问题。”江祖辉连忙点头。   高永盛又道:“另外,把我给阿贤的礼物拿出来。”   江祖辉笑着转身离开球场,在休息室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何定贤真没想到还有礼物,待辉哥抱着木匣回来递给他时,他心里也有点惊讶。   “打开看看。”高永盛挑眉问道。   何定贤当场将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石楠根做的高级烟斗,线条流畅比例均匀,烟嘴处用玛瑙做的装饰,细节处有花纹勾勒,木匣旁还包有一袋烟草,一看就知高档货来着。   这个烟斗的造型和材质竟然与总华探长所用的一模一样。   何定贤心中稍微惊诧一下,旋即合上木匣,出声说道:“多谢盛哥!”   高永盛无所谓的笑笑:“听说你抽烟,特意把家里的藏品拿出来,好好干,在树规矩的事情上,整个湾仔差馆,你话事!”   “阿辉,好好配合阿贤。”   江祖辉立即应命:“是,长官!” 第80章 五邑商会   何定贤拿着礼物同江祖辉一起先离开球场,高永盛晚上要在球场会内同鬼佬助理处长聊天,来到球场门口时,江祖辉笑道:“阿贤,盛哥是把你当接班人看了。”   “呵呵,辉哥,我还不够资格。”何定贤轻笑两声,江祖辉大有深意道:“你够,只是你不承认。”   何定贤把长官送上黄包车,目送其远去,猪油仔在旁问道:“贤哥,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你呀?”   他在九龙区负责商业的事,对警队内部不太了解。   何定贤摇摇头道:“正好用我罢了。”   上司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一个大饼下来能把人看撑,真想吃到就是做梦!   高永盛正值壮年又刚刚上位不久,要什么狗屁接班人?   只是看重他所以勉励几句,再拔高他的职权,借他的力进行改革,如果真能改革成功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处。   弄一个华探长的空缺给他不难,但是接班总华探长就别妄想了。   因为,届时高永盛的权力将得到强化,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得之不易的更高权力。   要是因为一个“烟斗”就胡思乱想是很容易犯错误!   到时给人一扒到底,兄弟们都不能说他卸磨杀驴。   “这样啊……”猪油仔若有所思。   何定贤吩咐道:“信亨钱庄的钱可以借。”   “大老板,我懂的。”猪油仔点头答应。   隔天早上。   何定贤来到刑事组办公区,刚刚在工位坐下,准备等兄弟们到齐,再喊人开会。   孟元达却提了一套西装,小心翼翼的上前:“贤哥。”   “怎么了?”何定贤眼神疑惑,不明所以,孟元达眼神带怯,含蓄的道:“是这样,我祖上三代都在裁缝店打工,特意让老豆做了一套衣服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何定贤眼神落在他手上的西装袋,透过袋子可以看见是一套标准的英式黑色西装,不仅有外套、裤子,还有衬衫、领带,完整的礼服套装。   他恍然才想起来“马屁达”家里是开裁缝店的,但没想到是西装裁缝,有手艺的老师傅。   这种制衣师傅起源于上海滩,专门为当时的新贵制衣,一套衣服售价几千港币。   由于港岛英籍商人、鬼佬政要众多,又缺少制衣师傅。   战后上沪逃到港岛的师傅们纷纷开店发财,用精妙的手艺打响名牌,已经受到精英阶层热捧,一间老板是上沪口音的制衣店,订单可以排到两年以后……   何定贤总觉得有时“马屁达”说话口音软,原来里面还有一层原因。   这时他却坐着没动,出声问道:“达仔,你是上沪人吗?”   “不是,不是。”孟元达连忙解释:“我同上沪旗没关系,祖上都是潮州人,只是早年前往上沪打工。”   “我父亲那一代就迁来港岛,算是正统的潮州人。”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挥挥手道:“东西收起来,不要拿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孟元达不作解释,立即点头:“是,长官!”   他拎着西装袋离开办公区,悄悄把西装放进长官的衣柜格子叠好,其余差员看在眼里一句话都不讲。   因为,新官上任,有人受到提拔,有人要讨好长官,按照规矩,最近是送礼人最多的时候。   如颜雄、阿乐等人其实都备了一份礼。   底下各个警员大部分也有。   只是有人礼大,有人礼小,基本都是烟酒、糖果,鸡鸭肉,唯独颜雄送了一个金戒指。   没见长官衣柜最近都是打开的吗!   现在马屁达靠一套西装立压兄弟,兄弟们想不服气都不行,谁叫别人家里开西装店,每个月揾水近万。   何定贤等到猪油仔回来,方站起身道:“兄弟们到隔壁开个会。”   “是!”   “长官!”   二十名组员一齐起身,来到办公区旁的会议室,人手一个小马扎坐好,四条街的负责人坐在最前。   何定贤望着兄弟们精神抖擞的样子,微微颔首:“阿雄,我要你联系和合图在湾仔区的扎职人,递张帖子上去,就话花腰贤请他饮茶。”   “知道,长官!”颜雄面不改色,欣然应许。   何定贤再看向孟元达:“达仔,你负责请和胜合在湾仔区的扎职人,一样递张帖子去。”   “没问题。”孟元达拍拍胸脯自信道:“长官,一定办好!”   “阿善。”何定贤换到下个人,语气变得严肃:“最近带兄弟们在街上走走,把湾仔区内的偏门档口,一间间查清楚,每个字号,每桩生意,有多少间。”   “收到!”   钱伟善郑重答应。   这些数据上的东西已经可以提前准备,没有对市场的详细数据,谈何重定市场规则?   高永盛下令调查的整个港岛区数据,是涉及大范围改革时候用的,区区一个湾仔区肯定要底下来查。   江探长手上有一定的数据,但不能保准详实准确,有些社团为了不给差人抽水,是敢在私下开黑档的。   这些黑档一旦被发现就要死档主,可总有不怕死的,敢冒江湖之大不韪。   何定贤派出最信任的下属,就是想要一个详细数据,开会则是让兄弟们有个心理准备。   湾仔区要着手做事,肯定会闹的江湖鸡飞狗跳,要是一点风声都不放出去,兄弟怕是连枪都不敢开。   “我昨晚见了一趟盛哥,得到盛哥的亲自嘱托,湾仔区接下来要办的事很大,但绝不会少你们的好处……”何定贤点支烟,站在台上,眼神扫过组员:“各位只要保证把事情办好,我保证一年的红包比一年大。”   二十名警员坐在马扎上,抬头挺胸,双手放在膝前,张口吼道:“是!长官!”   当晚,何定贤约和字头两大社团的扎职人在酒楼吃饭,其一是和胜合堂主大彪伟,其二是和合图堂主黑脚贵。   这两大字号都隶属于潮汕帮势力,同时在湾仔地头开工,怎么也不可能扫花腰贤的面子。   也许,花腰贤在和记龙头“金牙连”,或者和胜坐管“甄国龙”面前只是小角色,但一定是堂口扎职人必须礼敬三分的人物。   何定贤找两个人并非是要谈判,而是要借力打力,整治钱庄的过程中,必定会引起五邑帮反击。   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家族名头很响,是港岛第一间华人银行的创始人,全港大半钱庄都跟五邑商会有关。   李冠春也持有很多钱庄的股权,在幕后暗吃分红,但“银行之王”李家早已名不副实。   因为自东亚银行创始人“李石棚”去世后,其四个儿子为夺家产争的不可开交,其三儿子“李春兰”售出股权,自创维记牛奶公司,退出银行业,剩下两个儿子只顾吃喝玩乐,无法维持家族影响。   大儿子“李冠春”虽继续持股东亚银行,并且当选五邑商会会长,但在商会内已经没有话语权。   甚至随着东亚银行发生过信任危机,业务量下滑,间接导致五邑商会内部疏离。   五邑商会是由粤省“新会、开平、恩平、台山及鹤山,五市为连结同乡友谊,共拓发展,共谋福利而成立”,至今已经有三十年历史,最早的名字是“五邑维持总会”,在1921年便出现。   早年根基是鹤城商会、新会商会两个同乡商社,后来才吸纳开平、恩平、台山三邑。   一如潮汕商会是由“潮州商会”与“汕头商会”合组而成,商会势力虽然强大,但是越庞大的组织越容易在内部瓦解,商会也可能会解体,疏离,泯然众人。   一个不够强势、不具有代表性的商会会长,对于商会不见得是个好事。   何定贤还真不怕五邑商会来找麻烦。   因为,他没有一开始就朝五邑商会的正行生意下手,重订钱庄规矩,不改正规的抵押、典当、给其留够面子,只改违规的高利贷,贵利。   且只把行业限定在与李冠春有深度连结的钱庄业,实质上有把李冠春从五邑商会里剥离出来的意思。   不是他看不起五邑商会,而是李冠春没有让人惊惧的才干,而五邑商会内倒有一大批会员能量颇大。   例如华东三院主席“张之珊”,其家族涉及医疗、教育、地产多个行业,又是太平绅士,爵士爵位。   例如,议事局成员,洋行买办“冯炳芬”,例如大律师“简乐强”等人。   但他们或是攻于政坛,或是不想接管五邑商会,总之都没有站出来挑大梁的意思。   毕竟走买办、律师、慈善家路线的大老板们,想要在政坛步步高升,是不需要借助社团乃至商会力量的……   这也导致他们在底层基础薄弱,将来五邑商会英杰渐少……   但李冠春作为商会会长,再是没有名声,一句话发下来,五邑社团也是要豁出命拼的。   街头要是比之前还乱,惹的鬼佬不开心,改革或许就会终止,事情会失败,五邑帮也会赢。   何定贤后台有人撑腰,甚至可能是整个警队,鬼佬包括华人的集体撑腰,大势滚滚之下倒不怕一个大老板作阻力,就是面子上得做好看点,自然就想到让地盘上的潮汕社团出面。   胜合堂主大彪伟,合图堂主黑脚贵来到茶楼,得到暗许的利益之后,便纷纷答应派人搞定五邑帮。   三天后,猪油仔带着造纸工厂牌照,来到信亨钱庄。钱庄业消息非常灵通,早就暗中把他的背景调查一遍。 第81章 春园酒楼   信亨掌柜见到肥胖的身影入门,立即笑呵呵走出账房,拱手恭维:“仔哥,一天来一次钱庄,让我们信亨财源滚滚啊!”   猪油仔面露不悦,坐到茶座上,出声喝道:“昨天我开的价,能不能答应?”   掌柜笑吟吟站他跟前,委婉道:“三十万港币是一个大数目,就算贵号一个月能赚五六万,我们钱庄也不能轻易借出。”   “每一笔钱都是钱庄的命根子,要是人人开口都是三十万走,钱庄没几天就要关张呀。”   猪油仔带着怒气,出声说道:“我们厂专门为《星岛日报》供纸,还在同《港岛工商报》,《华商报》谈合作……前来贷款是为了扩张工厂,等新的机器开工,每个月入账能超过十万。”   钱庄掌柜连忙奉承:“是呀,仔哥,东方纸业欣欣向好,未来一定是港岛纸业的翘楚,还同星辉商会有合作,这些我们都知,但钱庄有钱庄的规矩,以东方纸业现在的规模,真的贷不到三十万。”   猪油仔一拍桌子,冒火道:“要是能贷到,我就去找银行了!”   “钱庄也贷不到啊。”掌柜还是很为难,借钱要借垮一间钱庄其实很难,但以小型钱庄的规模,要是有三十万坏账,掌柜同老板都要一齐跳海,只不过,钱庄银号被人卖下,继续接手经营。   信亨也是港岛几百间大小钱庄里的小银号,一般都是一万、几千的往外边贷,三十万不是掏不出,而是风险太大,本能就要规避。   猪油仔冷笑一声,正打算放低要求,借二十万就走。像他一样来借钱的人,自然都是狮子大开口,先往高的要,还要扮的火急火燎,最后才不甘心的答应。   掌柜却咬咬牙,跺跺脚,出声道:“这样,仔哥,正好老板在银号里喝茶,我亲自去同老板谈谈。”   “好。”   “我等你。”猪油仔欣然答应,心里却起了警惕,银号老板摆明是在等他。三十万的借款不可能不早报给老板,可能一千块都得同老板讲,掌柜只负责定息,催债,评估。   钱庄掌柜绕过帐房,登上楼梯,来到二楼一间茶室内。   茶室里。   一张六米长的实木茶几横摆,十几个穿着长衫,年龄不一的银号老板,或站或立,手里都端着杯茶,气氛也有些沉重。   信亨银号的老板名为“黄有维”,是五邑恩平人,祖上在清朝末年来港开办钱庄,在钱庄行业里也是老江湖,颇有号召力,手下不仅有“信亨”,还有“宝德”,“利来”一共七间商号,有些衰仔想以贷养贷,都不知背后是同个老板,最后给人丢进江里。   湾仔区钱庄业他算是最大只,周围十几位银号老板,全都是在湾仔区揾水的钱庄老板。   今天他们齐聚一堂是因为钱庄业有个老规矩,一条街上的银号,要是有接不下的单子,可以由德高望重的行业前辈召集同行,一起将单子吃下,有钱一起赚,亏损一起担。   这时黄有维在掌柜开口说完消息,表情平静的放下茶盏,朗声说道:“各位同行,猪油仔背后是谁,想必诸位都知道。”   “我不觉得一个每月揾水十几万,能够逼死总华探长的探目,会来同我们商号借区区三十万。”   “今天找各位来,也不是同各位讨论,要不要接他的单子,而是接下他的单子该怎么办。”   一人上前一步,端着茶盏,说道:“如果猪油仔是真心来借钱最好,马上就把钱借给他。”   “如果是花腰贤想来削凯子,少借一点,让他削一笔开心开心得了。”   有人闻言冷笑:“他要是想削凯子,三十万送给他都得,怕就是怕,没那么简单。”   “警队那群豺狼虎豹,一个比一个贪,要是他代表警队来的……”   黄有维感叹一声:“那就要同警队好好过个招了。”   半小时后。   猪油仔茶都喝光两壶,钱庄掌柜终于姗姗来迟,主动上前笑道:“仔哥,有没有袋麻袋来?”   猪油仔笑道:“麻袋没有,等会叫辆黄包车。”   钱庄掌柜笑容依旧,语气骤然冷峻:“没关系,我们有。”   “唰!”   脑后风声袭来。   “嘭。”   猪油仔脑袋回荡起重响,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一晕,整个人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   掌柜朝着打手使一个眼色,出声说道:“把他丢进香江洗澡。”   “知道了。”打手穿着短衫,腰间配把匕首,壮实手臂我握着短棍,神貌凶厉,吹个口哨就有兄弟涌出后堂,用麻袋把人给套起。   大概是觉得猪油仔体虚肥胖,没什么战斗力,扎好袋子就装上板车推走。   整个过程连银号的门都没关,倪坤蹲门口简直看的目瞪口呆,连忙抬起黄包车悄悄跟上。   傍晚。   何定贤在家里看见刚换好衣服,手上还拿着毛巾的猪油仔,脸上浮现出怒色:“TMD,连我的人都敢动?”   猪油仔惊魂未定,直接拱火道:“贤哥,他们可真是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知道一群成精的家伙,不像贵利东一样好骗,但想着探探他们的底。”何定贤怒极反笑:“呵,没想到,他们反客为主,敢给我一记下马威!”   猪油仔抱怨道:“我只是去借钱而已,不欠他们的钱呀,竟然也把我丢江里,要不是阿坤在门口守着我,贤哥……你就见不到我啦!”   何定贤拍拍他肩,宽慰道:“就当去游泳了。”   “阿雄。”何定贤回头喊道。   “长官!”   颜雄立正敬礼。   “查查哪个字号在帮新亨钱庄做事,把他们话事人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何定贤朗声说道。   颜雄眯起眼睛:“港岛区帮五邑商会做事的字号只有一间,名头不小,叫作五江社,话事人名为‘潘立强’,花名‘大头潘’。”   何定贤突然面露不爽,怒声吼道:“我叫你把他的头摘下来给仔哥踢!听得明白吗!”   “谁问你他们话事人叫乜名!”   颜雄当即立正并腿,肃声回答:“是,长官!”   猪油仔也被吓一大跳。   何定贤则有语气讥讽的骂道:“什么吊毛杀手雄,杀一个人唧唧歪歪,改名叫八婆雄最好。”   猪油仔再度变得会察言观色,战战兢兢讲道:“贤哥,阿雄也是帮你做事的人……”   “我知道。”他皱起眉头,看向猪头仔:“还有没有事?”   “没事。”   猪油仔捏着毛巾,憨笑着道:“游游泳而已。”   “行吧,你回九龙,港岛没你的事,阿乐,你去通知阿洛、蓝刚他们,叫他们晚上七点带兵围了春园酒楼。”何定贤转头同一位跟班吩咐道。   猪油仔、陈嘉乐全都起身:“知道了,贤哥。”   何定贤望着两人离开,叼着烟斗说道:“当我是吓大的?丢我一个小弟就想吓我,靠,你丢他全家都得。”   本来信亨钱庄派人来下贴,请他晚上到春园酒楼吃饭,本以为是信亨钱庄老板想要低头,或者是来收风的。   何定贤还想着对方识趣,收一笔钱,再通过信亨为中间人,把规矩修订一下,能不闹出流血事件最好。   没想到,TMD竟然是一场鸿门宴,行!   湾仔区一百号便衣探员不知坐不坐得下!   雷洛、蓝刚等探目其实刚刚放工,有的在吃饭,有的在泡妞,但活动地带都在湾仔一袋,收到消息马上就回差馆集结警员。   搞定钱庄是目前整间差馆的头等大事,别说先前五人有共同约定,就算仅是江探长给的压力,都不得不让四人慎重。   晚上七点,何定贤穿着一套合体的黑色西装,系着领带,叼着一个烟斗,乘黄包车来到春园酒楼门口。   他摘下烟斗,吐出口气,踩着皮鞋落车,见到酒楼门口站着一群五江社打仔,蔑笑一声踏步进入酒楼。   酒楼位于的春园街也算是他地盘,由于地盘上钱庄业存在,湾仔区确实活跃有一些五江帮势力,但全港五江帮总计不过一万多人,大部分靠航运,工程养活,岸上的打手只要负责暴力催债。   钱庄老板黄有维保下整间酒楼,会同十三位行业同仁,坐在二楼的圆桌上等客上门,一楼五张桌子摆开,一共坐了四十几名打仔。   何定贤进门就感受到一片目光扫来,旋即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但没在一人身上多留稍许,坦然踏步就登上酒楼二层。   不得不说,马屁达眼光犀利,光靠目视,竟能准确判断他的腰身尺码,一套西装穿着不仅份外潇洒,气宇轩昂,而且合体舒适,行动方便。   这有他身材标准,长相英武的原因,也得益于马屁达从小在裁缝铺帮工,锻炼出好眼力。   马屁想要拍的好,不仅要醒目,还得有家资,有本事。   黄有维听见皮鞋登楼的踏步声,当即就在主位上站起身,视线里正好出现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同时他远远的拱手含蓄:“何长官,久仰大名,本该早日登门拜访,但是害怕冒昧,特邀业界同仁一起为何长官摆酒祝贺,多谢何长官赏面出席。”   十三位在湾仔区开工的银庄老板一起站起身,手上抱拳行礼,眼神却毫不避讳的打量来者,眼光锐利的想要吃人。 第82章 一杆爆首   何定贤把烟斗放进口中,深吸一口,眼神对上主桌的老板,忽然合拳拱手,大笑道:“哈哈哈,各位老板客气。”   他踱步来到酒桌右侧空着的主宾位,寒暄道:“我只是七号差馆一个打工仔,承各位老板薄面看得起,包下整座酒楼,那要我两个月薪水啊!”   黄有维面不改色,请客人坐下,再入座主位,客气的笑道:“何长官讲笑,谁不知您在九龙开办实业、垄断影店,我们搞银庄的您面前,上不了台面,全都是小生意。”   黄老板眼神落在何定贤手上拿着烟斗,瞳孔猛缩一阵,表情微微有些色变,显然是认得出烟斗来历。   何定贤吐出口烟,轻飘飘的道:“小生意?呵,我看你每个月赚的不少。”   黄有维客气的奉上茶,语气小心:“同仁们多少要赚一点,但在湾仔的地头上,赚多赚少,得仰仗何长官,阿泉,把礼物送上来。”   昨天在钱庄里的掌柜,正站在桌旁伺候,闻言立即捧上一个牛皮包的长盒,来到兵位把长盒打开,深深弯腰,谄媚的抬手介绍:“何长官,英国进口的高尔夫球杆,同英女皇用的一模一样,一个工厂制造的。”   黄有维也大笑道:“何长官,我听闻您前几天到了南区球场一趟,想着您可能会对打球有兴趣。”   “毕竟以何长官的身份,才干,将来肯定是要出入议事局、总督府的人物,正所谓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届时都是与爵士、议员、太平绅士一起聊天,难免要打打球球,赛赛马。”   “说到赛马,对了,李老板家里好像有一匹良驹,到时选出来给何长官看看。”   坐在下首一位留着八字胡的老板当即笑道:“没问题,等着何长官挑一个时间出来。”   何定贤眼神转到那盒球杆里,最吸人眼球的不是一套球杆,而是球杆下面摆好一叠又一叠的港币。   粗看一下,至少都有十几万港币,端得阿泉已经手臂微微颤抖,足可见其诚意。   何定贤站起身来到球盒面前,仔细打量了球杆一阵,最后挑选出里面最有份量,最为结实的一根。   他把球杆放在手掌里掂量一阵,眼神扫过面前的掌柜,掌柜连忙伏的更低,胆怯的避过目光。   在场一共十四位钱庄老板,目光也都汇聚在他身上,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何定贤算是看明白了,动猪油仔是威,给钱是恩,恩威并用,球杆都是在警告他!   我们知你去见过总华探长,但是,有总华探长撑腰又能怎样?   只要收下球杆跟钱,接下来,就是把钱跟警队分一分,井水不犯河水,继续相安无事。   “他们根本不知,警队华人已经与鬼佬达成一致,要拿他们杀鸡儆猴,打破陈规!”何定贤想到此处,嗤笑出来,表情里的讥讽,令桌边老板们都是一愣。何定贤则拿起球杆,用手把盒子关上,出声说道:“球杆收下了,其它拿回去。”   老板们很是油滑的纷纷大笑,看起来是一幅宾主尽欢的场景,黄有维却凑上来热情的道:“何长官,是不是东西用不顺手?”   “我让手下人去换。”   何定贤摇头拒绝:“不用,其它的东西用不上,留一根球杆就好了。”   他手里拿着球杆上下打量,好像在掂量怎么握舒服,黄有维见状有点捉摸不透,但觉得大势被他们掌握,拿捏一个探目肯定不成问题,当即就向门口侍应使了一个眼色。   “上菜。”   侍应生立在门口,连忙鞠躬点头。   何定贤却举起手叫住:“稍等。”   “何长官,有什么吩咐?”黄有维按下心底不耐,面上却笑的开心:“要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提,只要能够买的,就一定有!”   “黄老板真是大方。”何定贤付之一笑,语气依旧平静:“只不过,我喜欢把事情谈完再吃饭,免得浪费粮食,让大家都吃不饱。”   “毕竟,每次吃饭都掀桌,形象不好。”   黄有维脸色耷拉下来,一众老板们也默不作声,黄老板沉重的道:“何长官有什么条件,开出来吧。”   “不是同你们谈条件,你们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只是饭要吃的开心,总得同朋友一起食,酒要饮的痛快,也得跟兄弟一起饮,我得要把不同路的人赶下桌,我才吃得下饭。”   这一番话里的威胁非常露骨,杀气更是溢出齿缝,黄有维不复先前客气,收手而立,回到主位上看向他道:“何长官,这桌子上坐的都是业界同仁,你莫非是想一个吃独食。”   “小心噎死呀!”   “后生仔!”   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猛然侧身甩起,杆尖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击破一颗头球。   “嗙!”   毫不留情的一杆重球下,黄有维脑袋就像充水气球般爆开,红色血水四处飞溅,人也转了一圈摔倒在地。   桌边十三名钱庄老板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脏狂跳,好明明事情还可以谈,好好的一餐饭,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真不把五邑商会放在眼里吗!   区区一个探目就算有总华探长撑腰,怎么够资格在酒桌动手。   何定贤却甩手再将球杆重重砸在实木桌上,将木头都砸出一个豁口,继而一脚踩在椅子上,叼着烟斗环顾众人一圈:“把钱庄底帐全部交出来,规费重新定,往月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警队绝对不能收的比鬼佬少。”   “呼。”他松开一只手摘下烟斗,吐出口气,目光一个个转过去:“包括金管局的那一分也先交给我们。”   “将来,所有的规定,警队订,所有的规费,警队发,叫你们金管局的头来警队拿钱。”   “就这样简单!”   这一杆不是为猪油仔出气,阿仔的气有人去出,这一杆是为了脸上的面子!   他的人!   不是什么瘪三都能动的!   与此同时,这一杆也图穷匕见,将警队最新的内部意见,正式向整个江湖公开,服、不服,结果都摆出来给大家看。   醒目的人,眼下就该猜到七分,识趣的低下头,可港岛地下混乱已久,各行老板们威风惯了。   他们眼里总华探长就是个高级打工仔,小小探目更是一个不上台面的角色,要不是何定贤有几分才干已经加入潮汕商会,连他们摆一桌的资格都无。   新的秩序在没有建立前,也是不会受到认可,阻力最大的时候……   唯有被人接受的秩序,方叫作秩序,当然,也可以让人被动接受。   眼下,大部分人都还是转不过弯来,老板们见到推选出来的业界代表被人干趴,又气又怒,也有人意识到,事情不一般,警队就连金管局的数都要包圆,看起来不像是简单来吃一口,但更多人觉得心肝肉都给人挖走了。   TMD,之前收规费就算了,全当是江湖规矩,为大家好,现在底帐都要查,那么利润完全公开,岂不是他们给警队打工?   警队只要改改规费数额,就能剥削他们利润,实打实的强权行为,总督府都不这样干。   你倒是替总督干了。   凭什么啊?   有人忍受不了,一拍桌面,怒气勃勃,指着何定贤就是破口大骂:“TMD,一个花腰仔而已,港岛从没有人敢这样嚣张,真当我们五邑商会不会做事?”   “现在就斩翻你!”   “阿强!”   这人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底下的人仿佛得到信号,哗啦啦,马上就人行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大批手持警枪,身着便衣的探员冲进现场,紧接就是枪声响起。   “砰砰砰!”率先在桌底抽刀的五人顿时胸口中枪,相继倒地,其余五江社马仔纷纷停手,望着眼前布满大厅的探员,第一次见到枪比他们人多!   楼上,喊人的人老板闻见枪声,骤然色变,心底已发虚,脸上却还在强撑,用手指着何定贤道:“花腰贤,钱庄背后都是李老板在支持,你最好要懂的分寸。”   “嗙!”   枪声没有把所有人都吓住,依旧有人站起身,拍桌大喝:“对!没有社团能欺负五邑人,也没有人能欺负我恩平施!”   “花腰贤,你一个潮汕人,没资格对钱庄业指手画脚,乖乖去做你的造纸、影店、去好好伺候你的楚小姐!”   何定贤呼出一口烟,将烟斗反抠,倒出烟丝,再放在旁边柜子上,动作行云流水,慢条斯理。   一直等到两个人把话讲完,才回头看向他们:“还有没有要跳出来逞威风的?”   其余老板们默然不语,也许是两人把话都讲完了。   这时雷楼下蓝刚、林耀文已率人控制好局面,余下一个小组则在门口把守,雷洛特意带着一队警员冲到楼上,踹开房门,顿时所有人涌而上,纷纷用枪口顶住在人后腰,把人摁在嵌着球杆的木桌上。   “都不讲话,那就是都讲完了。”何定贤拾起杆尖带血的球杆,抬头吩咐一句:“把地上的那个先丢下楼,我再讲。”   “好。”   雷洛干脆的张口答应,努努嘴,马上有人动手将黄有维扔出窗户,伴随重重一声落地音,酒桌旁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刑事组的全员出动,已经证明是集体性的行动,不是一间差馆要揾水!   是整个警队要做事!   这种局面的层次,既不受他们而掌控,也不受他们影响,无论谁能够赢到最后,总之被车轮碾过的虫子都要先死。   或许翻车后,开车会撞成烂泥,但虫子早已腐败。   何定贤托着球杆,踏着皮靴,踱步来到第一个呛声的老板面前,抬手扫扫他衣领,笑着道:“你要斩翻我呀?”   老板凛然不惧,昂首道:“定下的规矩不可改,多少规费就是多少,要交底账是不可能的。”   何定贤颔首回道:“交给鬼佬,不交给我们,是觉得我们没权力。”   他目光转过:“阿洛,把他带下楼,让他见识下警队手段有多硬。”   雷洛轻轻颔首,用枪顶着老板后腰,老板却硬着不走,雷洛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旋即举起枪瞄准脑后:“砰!”   “比骨头硬点。”雷洛答道。   何定贤走到恩平施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两名探员读懂眼色,将恩平施压在地上,挟持双臂。   何定贤双手握着球杆叹道:“不要随便学人拍桌子,因为,老子欺负的就是你!”   “啪!”   他毫不犹豫的甩起球杆,一杆砸进恩平贵嘴里,将其两排牙齿全部砸烂,就连嘴角都豁开一个大口。   何定贤旋即将球杆丢在地上,叮当一声,清脆的回音让人发怵。   这时他拍拍双手,再环顾一圈,出声问道:“底帐交不交!”   “规矩!”   “认不认!”   还是没有人回答。   恰巧,颜雄去而复返,拎着一个染血的布袋回来,将布袋摆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五江社话事人,大头潘到了。”   何定贤眼神一瞄,冷笑道:“确实很大!”   江湖人,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   余下十人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压弯了腰,明白警队的意志是从上到下,再也挺不住,低头道:“交。”   “认!”   “何先生,底帐我们交,规矩我们认,但是金管局那边……”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金管局是你老豆呀?要钱喊他来找我!”   “是。”   问话的人连忙低头。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关切的道:“正行生意好好做,要捞油水,也得照警队规矩好好捞。”   “这规矩,我定的!”他松开手昂首走出房门,路过雷洛身前的时候,侧头对他说道:“地上的钱同兄弟们分一分,出门不能白跑一趟,另外把那个掌柜带回警队审一审,我怀疑他同一起杀人案有关,最后球杆记得帮我带回去,用起来挺顺手的。”   “以后派上用场的机会多。”   何定贤突然笑起来再问道:“刚刚我打球帅不帅?”   “贤哥打球犀利,一看就是练过!”雷洛闻言笑赞,何定贤也虚心的接受了,颔首道:“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有机会一起打球。” 第83章 乱世恶狼   何定贤回到屋企,休息一夜,夜里,警队兄弟却押着钱庄老板,直接回到家里或钱庄取出底帐,同时,探员接到命令,多处出击,将湾仔区内其余大小钱庄,总计二十一个银号,查了个底朝天。   翌日,上午。   何定贤穿上西装,来到差馆,办公区内,探员们空了大半,剩下十几人在一堆账本前连打哈欠。   他们见到长官到来,连忙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微微颔首,来到办公桌前,望着如山般的账目也是头大:“这么多?”   账本有薄有厚,全部装订成册,正面写有钱庄号名,内页有时间,分号,里面是用繁体书写,从左至右,从上往下,其中还有一些暗语。   足足铺满四张办公桌,另有一些还被探员拿走,在手上查阅。   何定贤拾起一本随手翻翻,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书里有毒,连忙把书丢下骂道:“靠他娘,真的不是在刁难我们?”   “长官。”探员强迪面露苦色,出声道:“昨夜,雷探目他们去取账本的时候,发现每个钱庄账本都有一柜,同一个月都有四五本,有些是给税务局看的,有些是给警队看的,有给金管局,还有专门写给参股老板看的……”   “为了保证账目精确,干脆就把全部账目都带回差馆检查,以其中金额最高的一本为准。”   何定贤咽咽口水:“奸商!”   强迪也是无奈,他作为蓝刚的头马,打打杀杀见过了,一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书,但讲出一件好玩的事:“昨天给你打破嘴的钱庄老板,底帐竟然藏在衣柜里,老婆的内衣底下。”   “哈哈哈,香不香?”何定贤闻言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问道,强迪咧咧嘴:“又不是他小妾家里,四十多岁的阿姨了。”   “但确实挺香。”强迪回忆片刻,竟然点头,语气似有一分向往。   何定贤拍拍他肩,朝着账目努嘴道:“不用查了,把账目全部按字号归类封箱,我去请专门的会计师来。”   “你们算也算不准,真靠你们,差馆整年都不用开工了。”   下面的人捉摸不透上面想法,有事情干肯定要往下干,但是作为长官的不能为难人,让拿枪杆子的去拿笔杆子,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多谢长官!”路迪表情欣喜,满口答应。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张二十元港币交给他道:“拿去请兄弟们吃早餐。”   “谢谢。”路迪咧开嘴笑的很是开心。   何定贤来到更衣室,照习惯检查柜子,要是柜子里没什么东西,就可以把柜子锁上。   未想到,一开柜子里面就有一整沓的港币,拿起看看,总共五大沓,一沓两千,总计一万。   “嘿嘿。”他随手取出一沓,看见上面有银号封条,当即明白是雷洛清点完盒子分润出来的。   这种钱兄弟们有,探目有,华探长也得有,其中华探长还得拿大头,估摸一下也没有少给他。   “当差就是好。”何定贤把港币揣进兜里感觉鼓鼓的,干脆就走出差馆门口一趟,让阿坤把钱送回家,他那一格柜子继续开着,里面摆着一个烟斗……   华探长办公室里,江祖辉叼着支烟,坐在椅子上,重重把一个烟灰缸拍在面前,高兴的道:“阿贤,抽烟!”   “谢谢辉哥。”何定贤坐在办公桌对面,抖抖烟灰,吐出口气:“我想请一个会计帮兄弟们核对账目。”   “将来要厘清的账目肯定不少,不用会计师的话,钱都会从指缝里漏走,下面那些老板也不服气。”   办事最好有理有据。   江祖辉爽快点头:“请!”   “有本事为我们赚钱的人,就该拿着钱去请!”   何定贤颔首。   江祖辉继续道:“另外,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办的漂亮又威风,高总探长非常欣赏你的球技。”   “他话事情忙完,一定再约你打球。”他忽然想到什么,用膝盖将办公柜给顶上,显然捞到不少好处。   何定贤假装没有看见,笑着说道:“打球都是同盛哥学的,有机会还要盛哥多指教。”   “昨晚那些扑街是不知道警队要办大事,还以为我故意找麻烦,想刮他们油水,边个能想到,现在不仅是盛哥发话,连鬼佬都同我们站一边。只是我年轻气盛,做事可能有点过火。”   江祖辉甩甩手,满脸不屑一顾:“不算过火,就是大头潘吗?五江社话事人,看起来威风,但我们就要踩扁他!”   他复而正色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麻烦,对我来说也麻烦,唯独对高总探长不麻烦。”   “有什么事情也是高总探长扛,不过你能亲自让人去取他的头来,确实够巴闭。”江祖辉把烟头摁灭,认真道:“要是没有这颗头,说不定那些老板不会胆丧,对于商人而言,底帐就是命根子。”   “你在捏他们命根子呀,嘿嘿。”江祖辉发出贱笑。   确实,想要定偏门规矩,首先就要树立警队权威,一定要把社团龙头踩扁!   因为社团是商会老板们的拳头,踩扁他们手下社团,就是打断他们一只手。   五江社的“大头潘”一朝生死,各大堂口立即开始夺权,但是敢报复的一个都没有。   商会也就丧失报复权力。   除非商会决定不死不休,集资砸钱下去买命,但那样又可能引来当局不满,导致生意都会受损。   资本阶级的妥协性、软弱性,暴露无遗。   这也是在动荡年代强权可以压垮资本的原因,港岛若不是有另一个强权在上面顶着,早早就被警队给踩扁,不可能出现商人把差人当狗使唤的情况,现在警队权力想要上升,窃取鬼佬退让的空间,立即就敢向商会下手。   当然,以港岛的社会环境警队想要压住老板不可能,毕竟,老板一合力就能让当局动手。   唯独在不搞正行生意,只动偏门生意的情况下,可以拿捏好尺度,重定江湖秩序。   说到底,华资老板、警队、社团、全都是在殖民地乞食的三等人,不打赢鬼佬前,个个都得看鬼佬眼色,商会老板是靠着建设港岛,上缴税收得到鬼佬下放权力,警队现在却靠着勾结鬼佬,输送利益,开始获得鬼佬进一步的权力下放,只要互相触碰到对方的领域。   不触动到另一批鬼佬的利益,大家背后都有鬼佬撑腰,谁怕谁?   虽然给人当狗底人一等,心头总是不爽,但是在殖民地、说的更难听,在沦陷区里挣扎生存!   就得先低头!   将来手腕硬了,自然能把上头的人赶下台,事实上,这是港岛华人的普遍观念,也是未来华资崛起的内因之一。   港岛组织海外华侨,战时捐款,战后建设,其实都是为了华人能抬起头,为了祖国能收复失地,不再低人一等!   这些人也是将来官方认证的爱国企业家、实业家,是“港人为港”的主力,当然,也有一批铁杆买办,一心为外族服务,以外籍人士自居,那才是真正的走狗。   何定贤一直觉得想获得自由的人,有野心者是“狼”,安于乞食,背祖忘宗者为“狗”。   他之前没有感觉,只想获得权力,不要被人踩低,现在见识到港岛的斗争之后,心里愈发觉得不爽。   这是来自一个现代人的基本心理,无关前世是好是坏,他想当一匹狼!   就算是一匹恶狼!   也好过做一世败犬!   而警队在权力上升之中,不可避免会遇到阻挡,其中最大阻力是商会资本,最大对手则是社团。   商会资本只是在幕后,社团才会被推到台前,而且警队、社团一直是在同一个位置上,警队突然间的上升,必将会引起社团反弹。   社团愿意卖华人探员三分薄面,为了吃饭自矮一头,但不可能希望头顶多个爷,将来既给商会打工,也要给差人当狗,那岂不是狗中狗?   所以警队必将要把社团打垮,统一江湖,这也是眼下为何社团嚣张,能和警队过招,历史上,再过十几二十年,社团却要仰仗警队鼻息的根源。   当然“警队”是一整个大集体,大势不会改,可“潮汕帮”一系从高永盛往下到最普通的潮汕帮探员,也只不过是警队集体的一部分,潮汕帮想要引领大势,拿最大的红利,面临对手可就多了。   有社团、有商会、有警队内部的东莞帮、五邑帮、也有鬼佬,乃至自己人……   何定贤离开办公室后,并没有在差馆久留,走出差馆大门,叫来一直守在门口的倪坤:“陪我去九龙一趟。”   “老板,请上车。”倪坤弯下腰恭敬请道,他自从来到港岛区上工,逐渐变得见多识广,就连高高在上的警队探目,竟然也对他和颜悦色。   这导致他在社团、工会内的地位都是一路高涨,不仅港岛区的车夫已经叫他“坤哥”,就连在社团内都扎了一个草鞋的职。   要知道,他这种只给社团交数,不为社团砍人的工人,一般都是背一辈子四九,往往也没人想要出头,愿意上位的是另一批人。   社团给他一个草鞋职位,已经是大大的看重提拔。   同时,他也不再跑去外边接客,一整天就守在差馆门口,专门等着老板用车。   近来还有四五个想要跟他混的年轻车夫,也会陪他一起在差馆等车,往往也能拉到不少客人。   在工会里七号差馆街似乎已经默认为他的地盘。   他自然知道一切改变是因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车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道:“阿坤,听人讲,你最近快要结婚了?” 第84章 收纳新人   倪坤拉车的脚步放缓,讶然道:“是的,何老板。”   他不是惊讶老板会知道,而是惊讶老板会张口问他,何定贤坐在车上,翘起二郎腿,失笑:“恭喜你。”   “都是托老板的福。”倪坤真心实意的道:“要是没有老板,我一个车夫哪里交的起聘金。”   何定贤微微颔首:“男子汉,成家立业,好事。将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定要好好工作……”   倪坤闻言兴奋,果断的道:“一定专门为老板做事好。”   “摆喜酒的时候记得请我,只要有空一定去,那一天的轿子队,钱我出了。”何定贤豪气道:“再给你加一只猪!”   这年月港岛喜事流行用轿,有专门承办的轿行,普通人家一定轿子,大富人家六顶起步。   有喜欢排场的甚至会用八台大轿,一路敲敲打打,唢呐鞭炮,好不热闹。   结婚当天迎亲时,新郎官还要抬一只活猪上门,以供娘家请客使用。   当然,穷苦人家几百港币就能买走女儿,嫁个有公司上班的就算高攀,像倪坤这种车夫在街头揾食,混靠卖苦力,结婚哪里有钱请轿队,心生惶恐之余连忙拒绝:“不用老板破费,我约了几个兄弟,到时候上门拉车去给我接亲……”   何定贤皱起眉头,颇为不爽:“你要别人在背后指着你骂,说你是个拉车的吗!”   倪坤表情一愣,张张嘴道:“拉车很好,帮大老板拉车,我很开心。”   何定贤闻言心里竟有些惭愧,下意思的挪了下屁股,放缓语气温言道:“大喜的日子同平时不一样,一个人再穷,结婚那天都要风光,要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坤,你既然跟我,我就不希望你被人笑,每一个兄弟既替我卖命,也是我的脸,你回去问问弟妹,要是不钟意坐轿子,我给你们租车队。”   港岛目前已经有出租车服务,但公司都掌握在英资手里,没有正式颁布“出租车牌照”。   出租车也只在码头、酒店门口出现,其余地方要用车需先致电出租车公司。   港岛区的中华巴士、九龙与新界的九龙巴士,也已经获得特许的地区运营牌照。   但出租车与黄包车的区别,就是底层人和上层人的区别。   一座城,两种命。   中华巴士的老板“颜承坤”更是祖辈就做轿行,生意十分红火,后来看中汽运前途在33年斥资34万港币,拿下港岛区的巴士专营权。   颜氏轿行到现在还是港岛最大的一间轿行,很多鬼佬都喜欢坐轿子,由四个轿夫抬着,到汽车不好行驶的公园、山路游玩。   倪坤听完大老板的话,心里很是感动,沉默后开口讲道:“轿子就够了,老板。”   “好。”   “记下了。”何定贤轻声回答,闭上眼睛,不再作理会,倪坤一路把他送到码头,再一起登船,来到九龙继续拉车,直至来到上海街的一元店公司。   他离开上海街的日子,掰着手指算也不到一周,回来不会有半点陌生感,进入一元店时,六七个穿着短衫,正在打牌的马仔就转过头来,面露惊色,连忙丢掉牌起身喊道:“老板。”   “老板。”   猪油仔听闻声音推开办公室,表情露出欢喜,大声说道:“贤哥,你怎么来了?”   何定贤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道:“看看你有没有感冒。”   猪油仔摸摸鼻子,旋即骄傲的挺起胸膛,在兄弟们面前故作英勇:“下香江算乜?那点浅水够我游?不是我吹牛,有大老板在岸上拉我,跳太平洋都能轻轻松松游回来。”   “不要装大晒,那天谁在哭?”何定贤毫不给他留面子,一句话就戳破牛皮,四周兄弟都不约而同面露轻笑,但眼里对仔哥的敬重不似作伪。   混江湖,不怕死是假的,敢顶上去,值得佩服!   猪油仔当即作出为难的神色,嘟囔道:“贤哥,这样子我很难带兄弟呀……”   “每个月好吃好喝养着,电影店工钱发着,需要你来带呀?”兄弟们闻言都是哄笑。   猪油仔瞪了兄弟们一眼,让扑街仔们坐下打牌,再把大老板请进房间里,奉上一杯茶,关上门,恭恭敬敬的问道:“贤哥,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以为港岛区的事情还没完,何定贤却摇摇头,出声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是找邱德更的。”   “你来找邱经理呀……”猪油仔语气惊讶,但神色对没有半分轻蔑:“我去帮你喊人。”   “等等,邱德更最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出声询问,猪油仔也没藏着掖着,爽快道:“老老实实干着。”   “一元店有邵老板的股份,又没有他的股份,犯不着为难我们,就是账目查的很认真。”   猪油仔嘟囔着道:“做事情很勤勉,下班还帮老婆一起洗盘子。”   何定贤点点头道:“叫他来吧。”   “好。”猪油仔推开门出去一趟,不到两分钟就把人给带进办公室,邱德更穿着夹克外套,戴着眼镜,表情有些拘束的鞠躬问好:“何老板。”   何定贤在椅子上站起身看向他,邱德更眼神有些回避,何定贤心知对方是打心里畏惧他,当即失笑道:“邱老板,抬起头,有些事情同你聊聊。”   邱德更动作僵硬的抬起头,一张黝黑的脸庞暮气沉沉,与初次碰面时的意气风发不一样。   在港岛一次创业碰壁,带来的后果极其严重,让邱德更意识到打工跟创业的区别。   至于他脸上的疲惫和皱纹算什么事,一辈子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辛辛苦苦走过来。   一点挫败既无法击垮他野心、志气,也打不倒一个能白手兴家的商业巨鳄,但是欠邵老板的人情却把他死死困在电影公司,若一辈子当个财务经理,就算吃得起饭又怎样?   “何老板,有什么事请讲。”他说话嗓音沙哑,有点难听,何定贤则道:“有没有兴趣开一间会计公司?”   “嗯?”邱德更表情一愣,心生疑窦,会计事务所可没那么好开,一来要考正规的会计师牌照,二来需要关键的生意渠道。   目前港岛的会计事务所没有几家,基本上都是在大洋行服务,毕竟除了洋行谁需要职业会计师?   港岛会算账的人太多太多,几乎每个商号的账房伙计,算起来账都很麻利,大商号的账房掌柜更是“精算师”。   何定贤继续问道:“我在港岛区可能有一些账目,需要专业的会计师帮忙计算、核对。”   “将来这些账目也会越来越多,甚至需要请一批帮手,与其让外人把钱赚光,不如介绍给朋友赚。”   他眼神投向对方,郑重其事的道:“你在电影店管帐干的不错,想来邵老板会让你负责管帐,你也是学过做账的,而我说到底是电影店老板,你为邵老板做事不假,严格意义也是我的员工对吗?”   “对。”邱德更不得不点头承认:“我的工资是公司发的。”   何定贤点点头:“吃我的粮吃了几个月,有没有想过帮我做点事?顺便也可以再谋划一下出路。”   “你也是我出来做事,商业路上的第一个对手,虽然不够老练,付出过代价,但是我欣赏你,你也总不能一辈子困在一元店吧?”   邱德更失笑道:“承蒙何老板看得起,不过我称不上是什么对手,只是当时也想赚点钱罢了。”   “何老板,晚上可以把账目送过来,至于成立会计师事务所的事,之后再说吧。我看不懂英文,考不上会计证,但帮何老板做点事也行。”   何定贤微微颔首:“对于邵老板而言,你就是随手安排的一枚棋子,负责看住我,但你如果肯跟我,将来还有一展宏图的地方,我对兄弟们怎么样,你平时也看在眼里。”   他在桌上倒了杯茶,转身递到邱德更面前,沉声说道:“一杯茶的功夫,够你想清楚跟不跟我。”   聪明人做选择不需要太长时间,何况是选边站队,上一次邱德更选错差点输掉身家性命,这一次邱德更又会怎么选?   他心头有所悸动,内心有所期盼,毫不犹豫的接过茶杯,举杯一饮而尽后道:“何先生,有事请吩咐。”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出声笑道:“邱生,往后都是自己人,我会有很多生意要你搭手的。”   猪油仔脸上立即堆起肥肉,乐呵呵的帮邱德更把茶杯端走,回头讲道:“邱老板,以后靠你关照了。”   以他的精明油滑自然知道邱德更会受重用,拿下邱德更不仅是为电影店拔一颗钉子,更重要是老板在商业有很高追求,需要能够在商业上帮手他的人。   猪油仔自认没有干大生意的魄力,只能帮老板处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是邱德更不一样。   这段时他可是对邱德更开了眼,这家伙不是人,是头驴啊!一只抠搜的驴,很难不让人欣赏他,毕竟连这种人都不发财,那就没人可以发财了…… 第85章 狗要吃骨头   何定贤让邱德更负责核对账目,一来是确实需要人手帮忙,二来是想试试邱德更的能力。   他可不仅是想要邱德更管一个会计公司,过两年,公司资金宽裕,是要着手购置地皮,成立院线+电影公司的组合。   那时整条院线将成为现金奶牛,源源不断的提供金钱,必须要一个有能力,够忠心的人看着。   以他对邱德更的观察而言,邱德更能力没问题,够不够忠心……   先找一个次级项目干两年,日久见忠心,当晚,就有探员将封箱锁好的账目送到九龙,一共足足五箱账目,一百多本,邱德更也没有请人,叫来老婆,两个人一头扎进茫茫帐海。   三天后,何定贤就收到消息,邱德更将账目核对清楚,效率十足,心头惊讶之余,立即派人将邱德更请来港岛区。   厦门街,和福茶楼,何定贤摆了一桌早茶,邀江祖辉、蓝刚、雷洛等人齐聚一堂,邱德更到场后,见到五人腰间挂着配枪,表情很是拘束的鞠躬问候:“何先生。”   “呵呵,阿更,坐。”何定贤笑容满面让他坐下,在侍应生倒茶时,向同僚介绍道是:“这是我公司的帐房师爷邱先生,先前接手了钱庄账目。”   江祖辉看向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斯文瘦弱的邱德更心下惊讶:“这么快?”   邱德更抬头应对:“长官,那些账目看起来多,实际上很多都是假账,一旦区分出哪本是真账,核对起来就很快,我同拙荆两个人每天看到半夜,花三天时间已经核对过两遍,准确无误。”   “这是核对出的结果,单独另立了一本账目。”他在怀里掏出一个没有封皮的小册子,站起身弯腰递给何定贤,何定贤使了个眼色,他便转手递给江祖辉,江祖辉接过账目,没有去看,而是笑吟吟道:“有本事。”   “阿贤,你手底下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啊。”江祖辉望向何定贤,何定贤笑而不语,邱德更拾起茶杯饮了口茶,蓝刚、雷洛等人则是大为佩服。   招贤纳士是种本事,也是要实力作为底气的,一个人手下人才越多,手腕自然越硬。   这时邱德更虽然是个帐房师爷的身份,但是看起来斯斯文文,有点读书人的样子,曾经在上海滩见多识广,真到场面上也不会露怯,关键是警队最近正需要帐房做事……   导致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对他挺尊重。   早茶饮完,一行人离开茶楼,江祖辉揣着账目进入办公室,何定贤没有看过那本小帐,但心里对钱庄收入的数字了然于胸,如“信亨”那种银号一个月通过放贷,抵押至少能赚三万多,较小的银号一个月也有一两万,大银号能够超过五万港币!   这笔数目是没有包括正规典当,借贷的收入,如果加上正行方面,一个月能再加三成!   对,钱庄的正行收入,不到偏门收入的三分之一,湾仔大小二十多间钱庄,黑色收入每个就达到七八十万!   且在年年逐步上涨,每月都有增长,足可见钱庄之暴利,港岛地下融资之需求旺盛!   难怪,钱庄在明面上交完警队规费,还能够再给金管局的鬼佬上供一笔。   因为,钱庄是没有亏本生意的,高利贷也极少坏账,手下养的五江社马仔,一个个都轻易断人手脚,推人下手的催债打仔,经营方式与正规银行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些是一个片区,整个行业的月收入,一共有十几个老板来分,扣掉手下员工,养马仔开支和资金风险等,收入看起来夸张,但也在他的预料范围内。   因为他清晰知道港岛近年的经济一直向好,不像大部分警员根本不关心港岛商业信息。   不过警队收钱是按地盘划分,定规矩是按行业划分,一收就是收所有的人!   收到手自然是一笔大数字。   下午,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一起来到长官办公室里,站在办公桌前看着江探长开口道:“我已经同总华探长打过电话,决定把钱庄的规费,一律加收一成半,月底开始照新规矩收,之前的账目既往不咎,其余钱庄老板暂时不要为难了。”   “是,长官!”何定贤、蓝刚、雷洛五人纷纷敬礼,表情郑重,语气中难掩激动。   警队收到的规费一旦增加,每个人都是能分润到好处的。   就算鬼佬把最大头的钱给吃下去,剩下的也要按大小一层层摊好。   这回五人不仅把鬼佬砸下来的压力成功扛起,还把事情干的非常漂亮,让湾仔差馆每个兄弟们都得到好处。   江探长也大为满意,在抽屉里拿出一叠港币丢在桌上,整整五千块钱:“阿贤,专门给你的,拿去给会计师们发工资,诶,不要拒绝!”   “盛哥特意找人重新核对过账目,得出的答案是一模一样,非常好!将来警队肯定有大笔账目需要核对,总不能让你自掏腰包吧?”   江祖辉笑脸吟吟:“何况,找华人算账比找鬼佬会计师便宜很多,自己人也更信的过,收下吧!”   何定贤上前两步,拿起港币,咧嘴一笑:“嘿嘿,谢谢长官!”   江探长甩甩手,讲笑道:“湾仔忙活完了,整个港岛区钱庄却要倒大霉,哈哈,好在我们能轻松一阵。”   蓝刚、雷洛、林耀文等人都露出笑容。   江祖辉却暗含警示的道:“不过,你们千万不能让兄弟们放松警惕,钱庄业只是刚刚开始,剩下的赌档、字画摊、烟档、粉档、码头走私、洗浴城……每个行业都要一刀刀切过去,盛哥说了,整个港岛的江湖都在盯着湾仔,湾仔的每一步路,都是警队的下一步。”   “好不夸张的说,湾仔兄弟们全都被架在火上烤,既然,第一个拿到钱,就要第一个就要上去拼,将来能不能上位,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雷洛、蓝刚等人面色肃然,齐声应命:“是,长官!”   “如果有什么需要临时决断的事情,你们都听阿贤的,阿贤要是派人要用兵,兄弟们都得上。”江祖辉想的很是通透,点起一支烟,吩咐道:“军装组我也派人打过招呼,兄弟们都会支持你们。”   何定贤明白江祖辉是不想出头冒险,也可能是自知实力不够,干脆就全权下放给他。   “明白!”   五人刚刚走出办公室,蓝刚就搭住何定贤的肩膀,出声道:“阿贤,总华探长这么看重你,以后就靠你多关照了。”   何定贤干笑两声,说不出是喜是愁,答道:“我就是在九龙怕被人打黑枪才调到港岛,没想到,在港岛被打黑枪的机会又多了。”   “哈哈哈,贤哥,这也是你的本事呀!”雷洛闻言大笑。   差馆里,探员们多少都听说月底规费会加,做起事来也干劲十足。   何定贤几乎没有对下属额外关照,对其它组的探员们更没有过多接触,可却已经能够对手底下的人做到如臂所指,道理是很朴素的,上下级关系的组成,本就是利益关系的一种体现,一个上级再懂的体贴下属,要是不能给下属争取利益,一样获得不了下属的拥戴。   反之,一个上级就算平时对下级公事公办,但是,只要能够给下属争取到利益,下属都会抢着想为上级卖命,无论公事、私事,绝对伺候的舒舒服服。   江湖上,却远没有差馆平静,湾仔差馆仅局限一地,办完一件事,收尾十分迅速。   港岛区潮汕帮却一共占有七间差馆,包揽中环、上环、西区、东区等主要地段,一旦展开行动,影响远比湾仔一块更大,虽然钱庄没有湾仔密集,但是零零散散,大大小小,加起来是湾仔的三倍之多,幕后不止有五邑商会的老板了,还涉及到华侨商会、东莞商会,乃至本乡的潮州商会,但是警队在规费上只能一视同仁,光是当街的枪杀案,半月内就发生不下五起。   好在,上面的事情有上面顶着。   何定贤主抓下面就得。   近期,他与蓝刚、雷洛等人倒是交往更深,同时,常约合图、和胜两间字号的扎职人见面。   或许是两间字号龙头与高永盛已经谈好,两位扎职人表现的都很配合,主动把烟档、赌档、字花摊、洗浴城的底帐叫出来,主要也是这类档口直接归警队管,警队有权处理。   其次,这种档口也躲不过警队的眼睛,哪家生意好,哪家生意差,用眼睛看都看得出来。   关键点在于,一次性把食品局,军装警,乃至水警的钱,全部都上交给便衣组。   这件事情等于是把其它部门全部甩开,完全靠向便衣组,很容易让社团心存顾虑,就算便衣组手上有枪也没用。   万幸是合图、和胜两间字号都非常给面子,答应档口一旦重新划好,马上就把规费上交给便衣组。   何定贤决定让邱德更把各个字号的档口全部统计出来,对湾仔区内每条街的地下生意有一个粗略评估,再把各个字号的扎职人请出来聊天。   虽然,邱德更没有正式注册会计师公司,但是,何定贤在江探长给的五千块钱之上,又添了两千块全部交给邱德更,让邱德更请了五个懂算账的伙计,正式组建了一个专职“帐房”。   他们点档口和算生意的方式特别简单,就是蹲在街上找到档口,然后蹲一天一夜,足足蹲满一周,按照人头一个一个点,有消费,没消费的还分开计算……   月底。   何定贤来到差馆上工,一进门就见伙计们脸上堆满笑容,可是走进差馆大门时,又好像缺了点什么,让他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直至来到更衣室想开柜子的时候,正好碰见几名军装警员在信封袋里点钞票。   “长官!长官!”警员们见他进来连忙收起信封,立正敬礼,何定贤方恍然大悟,笑着说道:“警队发粮呀?”   “是呀。”三名军装警把钱贴身收好,锁上柜子,将木棍挂在腰间,回头同他讲道:“都托长官的福,每个月比往月都多了五十。”   何定贤微微颔首:“客气,都是兄弟们做事。”   军装警多出五十元便沾沾自喜,殊不知,一波清理下来,上头的鬼佬得多拿好几万。   何定贤也打开柜子,取出里面的一个信封,倒出来看看,十六张二十块的港币,加起来就是三百二十块,比往常要多一百二十块。   这只是规费,没算上工资,等到月初还能再领一笔两百五十块,加起来有五百七十块,已经接近六百块的薪水。   这怎么样看都是一个高薪工作,就算没有其它收入,也能够一家人过的舒舒服服,要是单身攒五年钱,已经可以购置一套小型屋宇。   “贤哥,早上好。”等何定贤把钱重新放回信封,并将衣柜锁上时,雷洛刚好来到旁边柜子,更换警靴,同时看了规费。   “阿洛。”   何定贤笑了笑,顺口问道:“今天怎么没有排队领钱了?”   雷洛套好袜子,穿着皮靴,笑着回答:“上次听你讲完,我也觉得排队领钱很难看,同江探长在私下说了一下。往后,每月规费钱庄、社团、档口都会主动送上门,由傻子涛负责收好统计,再分好放在兄弟们的衣柜里,低调些,也好看点。”   “那好。”何定贤笑着点头,觉得也很不错。   傻子涛则是江探长的收租佬,一直都负责兄弟们规费的统计,不过先前是跟催债鬼一样去要钱,现在却是坐着等别人送钱上门。   何定贤来到办公区时,正好碰见两名穿着西装的鬼佬,胸口别着金管局证件,在鬼佬署长的带领下走下楼,有位金管局鬼佬还提着一个皮箱,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但鬼佬之间并没有撕破脸皮,勉强算有说有笑。   雷洛在旁隔着窗户看着鬼佬出门,凑上前来挤眉弄眼的问道:“金管局那边摆平啦?”   何定贤摇摇头,脸上写着早有预料,语气略带讥讽的道:“狗要吃骨头总得上门拿,忍不住的。”   “吃了你的骨头以后,就是你的看门狗啦,哈哈哈。”他忽然笑的很嚣张,雷洛也意味深藏的笑了。 第86章 差人办报   半个月后,湾仔,三板街,一间茶餐厅内。   邹怀文风尘仆仆,刚刚过海来到港岛,见到老板大方的替他点了饮料点心,出声汇报:“大老板,最新的三台造纸机已经进入工厂,经过技工可以调试可以投入使用。”   “新的一台印刷机也正在作业,造纸厂每天可以产纸一万两千刀,由于我们价格便宜,《星岛日报》已经全部用我们的纸。”   何定贤拿着服务员递来的柠檬水,吸了一口点头道:“《工商报》和《华商报》是不是已经搞定?”   “看你最近天天都往港岛区跑,应该不会浪费轮渡的票钱吧?”这些钱可都是公司出!   邹怀文也早在《星岛日报》辞职,专门负责东方纸业运营,生产销售一手抓,此时笑道:“《工商报》的合同已经敲定,《华商报》一直在谈,因为《华商报》同四海纸业的关系很好……就算我们的价格低,别人也不一定买。”   “算了,《华商报》一个月才卖多少份?一周也就发行一期,在港岛没什么销量,我看他迟早倒闭。”何定贤端着一份云吞面,拿着一双木筷,吸溜着大快朵颐。   邹怀文面前则是一份猪扒饭,一大块猪扒带着骨头,油滋滋的香气扑鼻。   “是,拿到《工商报》的合约之后,纸厂每个月利润就达到五万以上,市面上也总有些公司不看产品,只看人。”邹怀文其实也没把《华商报》放在心上,说完就补充道:“工厂多招了五个工人,让阿仔出面招的。”   “行,人还是阿杰管。”何定贤爽快点头,邹怀文继续说道:“我在《大公报》有点关系,想要拉拢《大公报》的单子,但是《大公报》的社长狮子大开口,要这个数。”   他举起一个手掌。   何定贤随口答应:“如果是五千就给他,如果是五万就给他一巴掌。”   邹怀文低下头表情悻悻,专心吃饭,《大公报》作为全世界发行量最大的一张中文报纸,发展历史是与革命史息息相关的……   最早是在津港创刊立报,靠着与当权军阀“袁大头”对喷火爆全国,一向以“敢言”著称。   而后,随着战乱《大公报》在上沪、汉口、港岛、桂林、川渝多个城市建立分社,报纸股权也几经转手,一度还沦落到受鬼子控制。   1926年9月,吴定昌、张继鸾、胡正之接办《大公报》,成立“新记大公报”公司,寓意为新的大公报。   这阶段的大公报奉行“不党、不卖、不私、不盲”的四不主义,成为全国公信力最强的报纸,迎来了一段最辉煌的时期。   《大公报》不仅坚定抗日,作爱国宣传,还涌现出一大批“文化斗士”。   而在国内战争结束之后,津版《大公报》已经改组为《进步报》,沪版大公报则继续发刊,港版则伴随溃兵而停刊,直到三年前才在内地港澳工委的领导下复刊,与《工商报》,《文汇报》一起组成中资背景左派文化阵线……   目前《大公报》还是全港排名前三的报纸,每期销售都达五千多份,不过报纸定位跟负责人是两个概念。   《大公报》大公无私,负责人却是要吃饭的呀……   东方纸业草创没有半年,确实缺少报业的大主顾光临,但是依靠价格优势的情况下,白报纸还是不愁销量的。   港岛有大量的字画报,马报,小姐报……这些多如牛毛的报社加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消耗掉纸厂的产量。   邹怀文是为纸厂未来的发展考虑,才在想办法搭上《大公报》,可是何定贤也有他的考虑,吃到半饱时,哈出口热气,提议道:“阿文,有没有考虑自己办一间报社?”   “何生。”邹怀文顺口答应一句,下一秒就面色了然,好似早有预料:“你真打算办报纸?”   他在负责起纸厂之后,对何定贤的了解愈加深入,大致猜到何定贤是一个做生意有眼见的人。   生意人的眼见,不是预知未来,而是走一步,看三步,立足眼下,展望未来。   以纸厂为事业根基的话,下一步就是办报!   一旦报社成功立起来,销量好的话,纸厂也能水涨船高,不愁销路,形成压制其他纸厂的产业链优势。   未来不说做成全港最大的纸业公司,但也是财有流水,源源不断啊!   何定贤笑着问道:“办报社不好吗?”   不邹怀文苦笑道:“办报社当然好,但是报纸想要打开销量很难,管是《马报》,《商报》,还是《风月报》,《日报》,每个报纸都有不同的客户群体,否则客人为什么要在报亭上百份报纸里选你?”   “就连英文报纸,中文报纸,乃至于华侨商报,其实也是在针对不同的客人,办报纸利润虽然高,但是难度更大,甚至还需要点运气。”   何定贤点点头:“有道理,往前推十年,办报纸还是文人专属,从来没有商人办报一说,何况我还是差人办报!办的又不是鬼佬《警讯》!”   “就算商人办报也不是个个都办得成的,倒是文人办报有号召力,但一个个打嘴仗不专心揾水。”   “但如果我说自有办法打开报纸销量,想请你替我操办报社,担任总编,你有没有兴趣?”   邹怀文下意识心里就有所意动,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猜到大老板有心要用他,但是又没把握将报社办好。   虽然,他是学新闻专业毕业,又在《星岛日报》担任过主编,但是编辑一个板块和操持一张报纸是两种概念,历史上的邹怀文直到发家成为富豪之后,也没有单独管理过一张报纸。   可以说,这是他完全没有涉足过的领域,但又是那么的合适,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想到大老板会解决打开销路的麻烦,如果主要是负责报社组织和编辑的话,却很渴望试一试。   他稍显犹豫便立即点头:“单纯负责编辑新闻和排刊出版的话没问题!”   “要是大老板答应给够经费的话,我还可以拉几个适合的编辑,记者一起创刊,至于注册报社的手续就更简单,对于业内人士而言基本是没有门槛的。”   何定贤面露喜色,果断的道:“好!我特意让人从帐取了一万块钱,先作为组建报社的经费。”   “你把报社的架子搭起来之后,纸厂就可以换一个人来管,到时候再给你两万块的初期经费。”   办报社有三万块作为启动成本已经完全足够,一个轻资产行业初创就只需要场地、人工和一些手续费的成本,何况,他还有自己的纸厂可以供纸、印刷。   邹怀文见老板早有准备地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沉甸甸一万港币,接过时心情还有些复杂:“老板,你做事真是雷厉风行呀。”   何定贤略带自嘲的说道:“我同你不一样,屋村仔出身的嘛……从小肚子饿怕了,看准机会就要上去抢食,来不及想太多的,抢不到大不了给人打一顿,但是得先上去抢才可能有饭吃。”   “放心,报社办亏本,不干你的事,继续回来纸厂做我的总经理,报社要是办起来,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邹怀文眼前一亮,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对赌协议,没想到抠搜的老板大方起来了。   “多谢老板。”   “不用谢我。”何定贤很是诚恳的道:“谁让办社是一个人文为本的行业?就算是商人办报也得看总编辑的本事,有些报社一换总编就没销量,我不给你股份,你怎么帮我把报社搞好?”   邹怀文对大老板的诚实感到无奈,好不容易心里对你有点好感,你非要把好感给败光?   合着找一直都是工具人,赚不到钱就一文不值呀?好吧,看在牛皮纸袋份量十足的面子上,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何先生您请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报社办好,对了,你作为老板,想给报社取一个乜名?”   一间报社的名字非常重要,最好简洁明了,主旨清晰,有记忆点,按照业内的话讲,名字叫起来要“脆”,听起来要“亮”,说出来要“响”!   如果能够再兼顾些特点、风格,针对好用户群体就绝佳了。   所以,很多报社的名字就极其相近,往往都在四字以内,不同类型的报纸名也各有特点。   何定贤根本不用思索,显然是早有腹稿,当即说道:“东方日报!”   “行!”邹怀文也很干脆的开口应下:“下个月,东方日报的第一刊就会面市,老板你且看着。”   至于报纸该侧重新闻,时事、还是工商方面,他便没有再过问何老板,因为,这是作为拿股份总编应该思考的事情,邹怀文个人还是偏向于办时事新闻,因为这一类是最受普罗大众欢迎的报纸。   你要说娱乐报、花边报更受欢迎,那邹怀文可就不服气了,嘉禾公司都还没成立,娱乐圈都没有!   《风月报》是召妓的!   哪里来的娱乐报!   另外,光从何老板的定名里就能看出两个意思,一是何老板打算把“东方”二字招牌发扬光大,目前看来是一脉相承,未来搞个“东方集团”出来都不奇怪,二是何老板有心要做一日一刊,发行量最大,收益最高的“日报”,挑战性不可谓不大。 第87章 一头扎进豪门千金窝   这晚,铜锣湾,轩尼诗道,百乐门夜总会。   何定贤在家里吃完晚餐,换上一套衬衫外套,带着一包港币来到夜总会门口,眼尖的侍应生连忙上前迎接,竟然很是顺口的报上名字问候道:“何先生晚上好,欢迎观临百乐门。”   何定贤心下有些诧异,惊讶道:“你竟然记得我的名。”   侍应生微微一笑,出声道:“我们经理特意交代过,如果你来百乐门的话,一定要安排最好的位置。”   这种社会地位的大幅提高,很难想象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当即笑笑恍然道:“也对,我这种来了两次,一文钱也没花的人,想必在百乐门也是稀客。”   “何先生讲笑。”侍应生鞠躬道。   “带我去找楚小姐。”何定贤说道。   侍应生心领神会,轻点下头,恭恭敬敬的人带进夜总会大门,轻车熟路地来到楚小姐包厢门前。   楚韵南穿着垫肩黑西装,一抹红唇,眼睛很大,闪闪动人,仔细打量才能看出勾了睫毛,画了眼线,白嫩的鹅蛋脸魅力更胜舞场花魁一筹,在整间百乐门的客人里都称得上独具魅力。   灯光下,夜莺姑娘的舅少团依旧围在楚小姐身边,楚小姐也很快注意到专程赶来的何定贤,朝他招招手:“何老板过来坐。”   “坐我身边来!”她拍拍旁边的空位,让朋友挪了一下,何定贤很快穿过人群来到楚小姐身边坐好,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楚小姐今天又过生日,来百乐门找你果然没错。”   楚韵南也不装模作样,豪爽的道:“一周前,星辉贸易的船队成功从东南亚拉货到深城,整整五艘船一千多吨的橡胶,价格比在港岛卖的多三成!”   “托你兄弟们的福,路上搞定毛贼,顺风顺水,真金白银打进我户头里,现在船还在海上跑着呢,我也没事干,就想着出来庆祝庆祝。”   “一庆祝就庆祝了一周。”   钱多没地方花啊!   钱省下来买船不好吗?   想到别人有个爹,何定贤只得苦笑:“楚小姐真爱玩,开一间夜总会算了。”   楚韵南却摇摇头,摆手道:“开夜总会是赚钱的,我来夜总会是花钱的,不要把花钱的事办成赚钱的嘛……”   “阿贤,你来找我是喝酒,还是有事?”她将一杯威士忌摆到桌上,豪气干云:“喝酒就喝!有事就话!不要打扰我兴致!”   “呵呵,我是来履行承诺来。”何定贤拾起桌面威士忌杯,饮下一大口,呼出酒气:“当初将造纸厂赚了钱,一定来捧夜莺姑娘,这里是三万块!”   他将一袋钱直接洒在桌面上,也很痛快的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是来送钱的!”   “好!”楚韵南闻言开心的鼓掌,四周舅少们都连连叫好。   这笔钱与其说是送给夜莺姑娘,不如说是送给楚小姐,商业关系也是需要花时间,精力维持的,不可能做好一单生意就扔下不管,否则将来再遇到什么难题,两人间的情分都已经没了。   于是何定贤正好有时间就来到夜总会,借着履行承诺的名义来捧一捧楚小姐。   果然,楚小姐对阿贤大方阔绰的做法很是满意,大手一挥就同侍应生喊道:“把桌上的钞票全部换成花篮,就说是东方纸业何老板赏的!”   此时,夜莺姑娘正在台上献唱,侍应生很懂的欢唱规矩,连忙鞠躬道:“好的。”   三十个大花篮就被排成两队的服务生送上台,每个花篮上面还挂着写有“东方纸业何老板”的红纸,场下客人们一看就知道是有大老板出手。   夜莺不仅在台上出言鞠躬感谢,不仅连抛媚眼,还特意撩开旗袍露出一双丝袜美腿。   楚韵南在台上尽展御姐的美人风姿时,扭头对旁边的何定贤笑道:“怎么样?”   “当老板是不是很爽!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舅少团?做夜莺的第六十四位娘家人!”   这舅少团成员非富即贵可不是寻常客人,加入舅少团更像是入了一个社交圈子,可以在里面认识很多人脉,普通的差人、烂仔、只配给“舅少”们当狗。   何定贤却深知人脉有没有用,取决于自身的价值,唯有你可以给人带来好处,别人才会帮你做事。   加不加舅少团对他无关紧要,只要他一直跟楚小姐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楚小姐的人脉自然就是他的人脉……   于是何定贤摇摇头,干脆的拒绝道:“算啦,楚小姐,我一个当差没钱天天来玩,但凡赚到钱就一定捧夜莺!但是做舅少就算了,拿不出嫁妆来,免得以后给各位娘家人丢脸。”   “哈哈,我看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摆明是不喜欢玩素的,喜欢吃荤的啦。”楚韵南在灯光下浪荡大笑,有意调侃道:“等会夜莺下来,让她给你点甜头尝尝,你再考虑考虑也不迟,毕竟台上那双腿那么靓,多少人看的流口水……”   何定贤笑而不语眼神却死死忍住没有往桌下看,因为他面前就有一双更靓的腿,就算是穿着西裤也能勾勒出饱满的臀部曲线,使裤子里藏着的修长玉足更引人遐想。   半响后,他在喝酒的过程中也认识了一些其他舅少,舅少们对他客客气气,十分礼敬,显然也是给楚小姐面子……不过他却忽然发觉今天包厢区里女多男少,忽然心生不妙。   这正经场合楚小姐不会真过生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慌,他可是一点礼物都没带,但也不能佯装不知,因为事后就算补一个礼物也比没礼物好。   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句话:“攻略客户就要像泡妞一样用心,如果客户是一个妞的话更要用心!”   于是何定贤开口试探道:“楚小姐,今天怎么没见到上次那几个公子?”   楚韵南转过头动人的眼里带着笑意:“上次的那公子出场一次得几百块呢,几个朋友见他们表现不好,就没有再请他们了。”   何定贤先是一愣,又好笑道:“难怪上次看他们伺候的那么卖力……”   原以为是他们在玩妞,到头来是妞在玩他们,你以为是享受,其实是在打工啊!   上次陪酒的那些妞到头来才是富家小姐,豪门千金,前两次来都是目标明确的要办事,眼拙也是难免的。   楚韵南则朝他眨眨眼:“听说你在湾仔当差很是风光,也得上司看重,有没有兴趣找个女朋友?独身一人没有家族帮忙,想在港岛兴家可不容易,要是有妻子家族帮手一把,不说飞黄腾达,也能事半功倍。”   “你旁边那个黄头发,蓝眼睛,像是洋妞一样的人,就是冼德枫的小儿女冼雪珍,再过去两个是罗文景的侄女罗彩云,另外一个是罗贵祥的女儿,长的有点丑,你不介意最好,其它要么有老公,男友,要么是已经被安排家族相亲,你就别想了。”   “这三个是年龄适合,身家也好,除了跟我一样爱玩都没有其他缺点,要是不爱玩也轮不到你了。”   楚韵南努努嘴道:“你说对吧?”   何定贤张张嘴,竟然无言以对,旋即又摇摇头。   他又不打算真的去入赘,为什么要怕戴绿帽子?谁想要嫁入豪门谁去忍着吧!   冼德枫是港岛四大混血家族之一的豪门望族,祖上是英籍军官,冼德枫本人就有爵士爵位,还是上一届东华三院主席,参与了西九龙的填海造陆工程,手上握有大批土地。   罗文景则是著名华人买办家族,一家两代都是怡和洋行买办,本人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成为议事局官员,著名华官要员。   罗贵祥倒是家世清白,白手兴家的内地移民,本人与何东家族也有联姻,同时是港岛豆制品协会会长,“维他奶”创始人,旗下“维他奶”公司已经在战后,成为全港最大的豆奶公司。   至于何东家族则是四大混血家族的第一家族,一直以华人的身份自居,是洋行买办时代的买办领袖,家族联姻版图遍及港澳,也是第一个住上太平山顶的华裔,号称曾经的“港岛第一”家族,何东本人去世时港督为其扶灵,显赫一生,风头无两。   到现在何东家族已经不在担任买办,但是手上囤积着港岛一百多间豪宅,大量市中心土地,家族与诸多显赫的华人富豪融为一体。   何定贤是百分百的华人完全跟何东家族没有任何关系,摇头拒绝后,开玩笑道:“楚小姐,我牙口很硬,吃不惯软饭。”   “没关系,软饭也可以硬吃嘛。”楚韵南甩甩手,心情很是不错,出声道:“这一批不喜欢,下次再介绍一批给你。”   “认识我算你有福气,全港千金任你挑,当然,技术不好被甩了别怪我。”她眨眨眼睛:“等会留下看看哪个喝醉了,你先试试钟,呸!”   楚韵南改口道:“你们晚上先培养下感情。”   何定贤无语片刻,问道:“楚小姐,有没有看过斗狗?”   楚韵南蹙起眉头,出声说道:“楚家有家训,不允许碰赌、毒,其余吃喝玩乐所有不忌。”   “我知道港岛最近很流行斗狗,但确实没有去玩过。” 第88章 楷油,摸摸。   何定贤计划用来打响日报招牌第一招就是办《狗经》。   港岛目前十分流行“赌狗”,将斗狗关于笼中捉对厮杀,买输赢,定胜负,按照“斗狗”以往战绩敲定赔率。   这是一种在明清时期就流行于“粤省”的玩法,战后传至港岛发扬光大,又因鬼佬爱“赛马”引起一阵风潮,鬼佬玩洋人的赛马,华人养不起马就不能斗斗狗吗?   “狗经”则是与字花摊的“字花报”一样,属于故弄玄虚的东西,一般是以古籍《相狗》里的术语,再结合一些运势学说,充作资料,助赌徒们买狗。   目前“斗狗场”多在九龙、新界、屯门一带甚至有“狗村”,以养狗、赌狗一条产业链为生……幕后也是在社团控制,港岛地区少有“斗狗场”,但在赌档买狗的也不在少数,一般都是找赌档马仔咨询资料,而新界、九龙的人口基数却是最大。   历史上,马氏兄弟《东方日报》就是靠《狗经》一炮而红,现在全港却尚未有人着手整理《狗经》。   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而他来找楚韵南本来是想带千金小姐去狗场玩玩,顺便推销一下新办的报纸,要几个广告来……   他同邹怀文承诺过替报社打开销量,那么既要有炒红报社的手法,也要能拉到刊登广告的金主。   毕竟报社两大财源,其一是报纸销量,其二就是广告佣金。   其中广告佣金的多少取决于报纸销量,销量越高的报纸,广告效应越强,佣金自然越高,大报社收广告费赚的都比卖报多。   可惜,楚小姐既然有家训,何定贤也就不好带她做坏事,当即耸耸肩膀,笑着说道:“没玩过就算喽,继续饮酒。”   楚韵南却大感兴趣,拍他肩膀,询问道:“要不然请我去玩玩?”   “不行,楚小姐家教严,既然从未碰过赌,我也不敢带你去赌。”何定贤苦笑两声:“不然楚老板肯定要把我斩翻!”   他其实也是有点意外。   本以为楚小姐的作风,肯定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想到,玩归玩,家风守得还严。   仔细一琢磨也不奇怪,港岛太多豪门子女好赌,乃至赌光家业,大家族里必然是严禁赌博的!   楚韵南却精明十足,笑着道:“你花钱请我玩,不就是你赌,而非我赌了?”   “好家伙,你想白嫖我?”何定贤心里大为惊讶,连忙回绝道:“你赌钱,我买单,赢得归你,输的归我。”   “你当你谁呀?”   “违背赌场规矩,英国女皇都不敢这么嚣张!”   楚韵南撇撇嘴:“吝啬鬼。”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何定贤开开玩笑:“你可以让舅少团的好姐妹,千金公主们请你玩呀。”   楚韵南嗤笑一声:“就当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的?连你都不肯干的事,鬼才有人干。”   “有道理。”何定贤深以为然,有钱不代表蠢啊!富人往往最恨别人骗。   何定贤其实也并非不舍得出钱陪赌,甚至于在开口前就做好垫资的准备,总不能主动请楚小姐去玩。   第一次就让楚小姐输掉内裤吧?   但既然楚小姐没有逾越规矩,他也不想做破规矩的人,且见眼下气氛还不错,他索性开口白嫖:“楚小姐,我近来新办了一间报社,下个月就会发行首期,想要为报社拉点广告,有没有兴趣包一版捧捧夜莺小姐……”   何定贤看着楚韵南坨红的脸蛋,上面那对瞳孔里一幅“当我白痴”的眼神,当即笑着改口:“很便宜的。”   楚韵南突然放肆大笑,对他公开处刑:“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笑人的,除非真的憋不住。”   “阿贤,你倒是真会做什么,什么生意都做,说要办报纸真是吓我一跳,下一回干脆开电视台好了。”   “不是我不捧你的场啊,主要是擦屁股的纸再便宜也卖不出价啊!”   何定贤脸上有些无光,但有无可奈何,只得郑重声明:“报纸一定会红的,我有很多办法,一个不行就再来一个,信我一路长红。”   楚韵南拍拍大腿,又拍拍他肩,笑的更大声了:“你说杀完一个再杀一百人,我信,你说办报纸,你让我怎么信?TMD,差人办报,头一回见,真是耶稣也来塑金身,那个,桌上的人头马一瓶两百多,拿回家喝。”   何定贤察觉到四周靓女阔少多少有目光扫来,心里头一回涌起把楚韵南脑袋摁进马桶的冲动。   行啊!   竟然敢看不起我?   “楚小姐,朋友一场,多帮帮忙嘛……”他才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果然,楚韵南见他表情诚恳,一幅放低姿态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肆意嘲笑,否则真是故意贬低了。   而且刚刚她毕竟笑了何定贤一场,心里掂量一下,才是点头道:“好,我帮忙找找朋友,尽量拉一些广告给你。”   “虽然我们家卖油粮的不需要打广告,但是商会里一些叔伯家中,有人开百货,有人开公司,有人做航运,总是需要打广告的。”   广告种类繁多,有卖货、有招聘、有的单纯为打响名头。   甚至真的有人会捧花魁。   所以,只要有人用心推荐,多少是会有生意上门的……   何定贤当即点头感激,举起酒杯:“多谢楚小姐。”   楚小姐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饮完一口酒时,烈焰红唇展开,小声嘟囔一句:“我看你牙口也不好嘛……装的那么硬,也没二两丁。”   何定贤貌似是听见的,但有好像没有听见,喝完酒转头就跟其余舅少们玩乐,此行目的圆满完成。   十几分钟后,夜莺姑娘穿着舞台上那套靓丽的丝袜旗袍,身材曼妙动人,下台前来感谢金主。   她先按照规矩向舅少团长楚小姐问好,然后坐到何定贤身旁向他敬酒,随之就坐到两人中间,一边舅少团长,一边榜一大哥。   何定贤饮了两杯洋马尿,酒意上头,也玩开了。不顾有其它舅少在旁,手掌已经开始在大腿游移,伸进旗袍来回揣摩丝袜,亲手丈量一下身材曲线,没办法,花了钱的!   大胆玩!   楚韵南笑吟吟在旁也没做什么表示,因为花了钱捧,揩揩油确实寻常,也是舅少团里的“潜规则”,来夜总会不就是摸摸唱、摸摸跳、摸呀摸呀的吗?难道有人真的蒙头喝酒来听歌?   不过,大红大紫的歌姬也仅限于在夜总会里的摸一摸。   他要是无动于衷装什么圣贤,无非只有两种答案,一种是没把她楚韵南当朋友,第二种是没有卵蛋!   深夜十一点钟。   他方走出夜总会,坐着倪坤的车回家,隔天上午,他起床洗漱猛然发觉手臂青了一块,一看就是被人掐的,哪个妞敢在夜总会里掐他?   夜莺是吧?老子花了钱的!这么不敬业,下回再去花钱非得掐回来……   何定贤心情有点愤恨,但想想也就算了,光掐回来有什么意思。   ……   差馆里,何定贤坐回办公桌后,朝向最机灵的孟元达招招手:“达仔,过来一下,有事找你帮忙。”   “贤哥,什么事。”孟元达穿着夹克衫,笑呵呵的上前,笑容里有意无意冒着一股傻气。   何定贤知道孟元达在警队里一直被人看不起,自然就要曲意逢迎,拍马屁,装傻佬。   实际上,他心里是非常精明的,而且对江湖上的事情很熟悉。   何定贤见他上前,直截了当道:“有件事情帮我办下,找几个懂相狗的师傅来,我有件案子要跟他们咨询一下。”   “记住,要有真材实料的,不要影响我办案。”   实际上,相狗确实真有门道,如同相马一般,但是“赌狗”绝对是被庄家控制的,输赢都在庄家的计算当中。   不过报纸上出的《狗经》只要能糊弄住人就行,因为幸存者偏差的缘故,总会有一批人迷信《狗经》。   自然而然能给报纸带来销量,同时销量一高名声一大,信的人就更多,也有赌徒的心里因素。   因为好赌的人往往会陷入思维偏差,俗称“魔怔”,明明不赌的时候知道庄家有鬼,资料内幕全都是假的,偏偏一旦要赌就钟意买资料,找内幕,大概是需要心里安慰罢了。   《狗经》,《字画报》,《马报》,《股票内幕》等……兼具有吸引人赌博,操控赔率,给赌徒做安慰剂的多种作用。   孟元达闻言自信十足的拍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吧,贤哥,等会就去给你捉几个狗场老板回来。”   “要他们给你做黑庄很难,问他们要几个相狗师傅还不是简单?”   “对了,贤哥,你要买狗呀?”他眼珠子一转,好似又想如何拍马屁。   何定贤摇摇头,笑道:“办案!办案!”   “喔!”   “我明白的!”   孟元达啪嗒一声,左脚跺地,立正敬礼:“是,长官!”   何定贤让手下去请相狗师傅回来,速度非常之快,毕竟便衣探员有枪有牌,要扫几个小狗场轻轻松松。   不过考虑到上司是要用相狗师傅,手下人办事倒也留有余地,基本是和和气气请回来的。   何定贤在审讯室里同一位叫周元的老师傅聊了聊,便放人离开警署,第二日,周元带着几名同行前往湾仔道的一间新公司。   对于他们而言给狗场收码,赚的不少,但不稳定,给报社写狗经却非常稳定,每个月都有两百块拿。   老板还许诺报纸要是卖的好,将来还能有奖金,最关键是相狗的师傅很多,乃至于老赌客耳熏目染之下都能掰扯出一通道理,至于怎么润色,排版交给编辑部的人就行。   何定贤同九龙的潮义勇、中环的和胜、新界的老福、号码帮的“狗主们”打了一个招呼,让有办狗社的各字号,如果有愿意的,尽量把“名犬”和“新犬”资料上报,到时候报社给他们打打广告。   这些社团的“狗主们”虽然心存顾忌,觉得自己是被白嫖了,将来“狗斗场”的名气,甚至于“名犬”排名都可能会被报社操控……但是港岛本就立法禁止开赌,斗狗完全就是偏门生意,多少要卖警队的潮汕帮红人“花腰贤”两分薄面,且顺着他的意思,看看他能办成怎么样在说。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赌狗”在省港地区盛行几十年,唯有马氏兄弟才能够在报纸上创办《狗经》的原因。   因为,《狗经》会牵涉到狗主们的利益,要是没有点江湖力量,各大社团的“狗主”们可不见会卖你这个面子。   到时候你的《狗经》上的狗都跟狗场不一样,顾客们买来擦屁股都显纸硬!   同《马报》背后需要有英资撑腰一样,《警讯》也得有警队通风,《狗经》自然要有狗主点头。   任何一个容易想的道,却又没有人办的事情,一定是具有操作门槛的。   办《狗经》的注意或许早有人想过,否则,江湖上不会有类似的一些小册子,但是,能想到又有财力,有能力,有意愿办下去的少之又少。   何定贤挺身而出算是一个,依靠着身上的皮,腰上的枪,手下的人,倒也勉强能搭一个《狗经》的架子出来。   这也是他让孟元达帮忙出面联络的原因,而不是直接让邹怀文去找人……还是那句话“多大权,赚多大钱!”   要不是何定贤正当红的话,起码得当上总华探长才够面子办《狗经》,好在办起来也算是顺风顺水。   邹怀文倒是对办《日报》里夹杂着《狗经》不太舒服,但他本身行事风格就是“商人属性”大过“文人属性”的,俗称“爱钱”,干脆一句话也不讲,单独给《狗经》一个办公室,并且在预计两开,四个版面的报纸上留下足足一整个版面发行《狗经》,只能说钱是一个好东西,有脑子的都喜欢。   这样看四个版面的《东方日报》实际上只有两个版面会报新闻,剩下两个版面一个要登《狗经》,一个要刊广告,但无论是邹怀文还是何定贤都秉持着一个想法,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先把钱揾到手再讲,只有把报纸销量提上来,才有资格去谈“政治”,“宣传”,谈炒作“热点”,谈搏名!   只因现在的报纸行业,不再是五十年前,一片机会的年代,每发行一张报纸都有会格外关注。   现在全港一百多张各类报纸,新老报社层出不穷,是一个需要先突破重围,打响名头,才有资格谈立住阵脚的时代!   喉舌喉舌,要讲话大声,有人听见人,才有靠山找你当喉舌!   真以为“私人办报”可以同某些报社一样,一上来就搞大新闻吗?你背后有鬼佬、有港澳工委撑腰吗?   反之现在的做法才是真正风险最小,最让人安心的策略…… 第89章 江湖风云起   次月一号,《东方日报》首期正式发售,得益于《狗经》出现,首期报社就热销一千两百余份,跻身港岛“千份名报”之一……   目前港岛最热的报纸,单期销量也未达到过五千份,每期销量超千份便是站稳跟脚,小有收益的情况。   这时何定贤却没有精力去关心报社运营,一心在着力于差馆事业,因为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港岛各区摆平钱庄,上层事情一了结,下层又要推进改革了!   江祖辉在办公室朝向下属问道:“阿贤,湾仔区的各行档口厘清没有?”   “辉哥,赌档、桑拿、烟档,码头各类档口都已经厘清。”何定贤表情严肃,眼神犀利:“新制度也已经定好。”   “嗯,上个月你给的报告已经交给总华探长查阅,盛哥看完觉得非常满意,已经批准。”涉及到具体的档口数字,收入,肯定不能光凭口头描述,相关数据早就形成文件上交审批。   江祖辉没有谈具体数字,顺下去讲道:“你的方案也很不错,先从岸上人手少的档口入手,码头的事务下一步再办。”   上一次打击钱庄生意,表面上触及到正行,本质上也是打击黑色收入。   只是钱庄业底下资金复杂,处理起来麻烦。   这一次打击的依旧是偏门生意!   处理起来却会比钱庄业简单。   因为,上层鬼佬已经表现出和华人探员的深度合作,因为,其余黑色收入藏不住,本就隶属于警队管辖。   唯独,码头生意涉及走私、航运、还有大批社团劳工,要是现在强硬插手一来会引起大规模混乱,二来可能会逼得商会下狠手!   因为,码头是社团与商会的命根子!   “事有轻重缓急,总得一步步来,不愧是提出改革方案的人,你能想清楚具体步骤,肯定就能把事情办好。”   江祖辉很顺口的夸赞一番。   “这次同辖区里各大社团的负责人立规矩,全权交给你有没有问题?”   何定贤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没问题,长官!”   “嗯!”   江祖辉点点头:“湾仔地盘上的古惑仔都知道你是红人,肯定也会给够足你面子。”   “本月收规费的日子前,我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是!”   “长官!”   何定贤再度敬礼。   江祖辉挥挥手道:“去办事吧。”   何定贤放下手臂转身离开探长办公室后,江探长眯着眼睛抽着烟,拿起桌边一份报纸聚精会神看了起来,目光一直焦距在《狗经》板块。   《狗经》上没有任何博彩信息,好似在单纯评论某只狗的性格特点和战绩,这也是《狗经》,《马经》等报纸规避法律的办法。   一座宣称“言论自由,经济自由”的城市里,谈谈狗还不行吗?   何定贤回到办公区内,吹了一记口哨,目光看向抬头的雷洛说道:“阿洛,替我把全区的扎职人喊来。”   “到什么地方。”雷洛穿着长袖衬衫,额前刘海飘逸,干脆利落地起身答道。   “晚上七点,三板街,陈姐茶餐厅。”何定贤报上一个名字。   雷洛最后抿上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碾了一脚带人匆匆离去。   蓝刚身着棕色夹克,迎上前来问道:“贤哥,准备办事了?”   “嗯,在差馆里憋疯了,总要出去透透气。”何定贤坦然承认,拍拍他肩膀:“无头哥,晚上辛苦了。”   “小事情。”蓝刚轻笑一声,回头同办公区里的探员喊道:“今晚全部留下来加班,事情办好下个月涨规费!”   “是!长官!”探员们齐齐起身,肃声应命,士气高涨!   何定贤望着伙计们的样子颔首关切道:“记得检查子弹,带上备用量。”   蓝刚笑笑不说话,显然早已习惯他的作风,自钱庄业的事情搞定,何定贤就已经在差馆内具有独特的政治地位,论资排辈在前的四个探目,个个都心甘情愿伏低做小。   晚上,六点三十分,三板街,陈姐茶餐厅。   何定贤坐在搭板建起的二层阁楼上,面前摆着一个菠萝包,一份炸鸡排,两根炸鸡腿,加一杯柠檬茶。   颜雄,孟元达两人穿着白衫,搭着配枪,竖立身后。   和合图湾仔区扎职人黑脚贵,一身黑白搭配的练功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玉观音,带着三名心腹兄弟来到餐厅门口,掀开塑料帘子要进入茶餐厅,眼神略带警惕扫地过室内。   他身后三名兄弟则在门口警员伸出手臂作栏后,自动后退两步,同时瞧见门口十名便衣探员个个眼神凶悍,不是善茬,便罢休到旁驻足等候。   “呵呵呵。”   “贤哥!”   黑脚贵拱手双手,抱拳笑道。   却是直接忽视了雷洛、蓝刚、林耀文、郑培基四位坐在一楼餐桌上的便衣探目,昂首仰视着二层餐桌上的人物。   只见餐厅一楼,四位便衣探目各占一张桌子坐着饮茶,桌子各有两名心腹探员搭枪而立。   小小的茶餐厅里总共八张长方桌,光是探目们便各站五张,剩下三张也不知够几个人坐……   茶餐厅老板娘同一个小工倒是在厨房忙碌。   何定贤向他招招手:“贵哥,来,到楼上,坐我身边。”   “好叻,贤哥。”   黑脚贵爽快一声,倒是豪迈。   随后,和胜和扎职人大彪伟进入餐厅,眼尖的看见楼上场景,畅快一笑:“贤哥!”   “来!”   “一起等饭食。”何定贤再招招手,把人给拢到身边。实际上,茶餐厅的选择很有讲究。   这种空间不大,入口狭窄的地方,卷帘门一拉闸就是一间笼。   江湖大佬们依仗的兄弟们能冲进来几个?   探员把枪一拔却是能横扫一片。   而雷洛在去邀人的时候,只说约人到茶餐厅吃饭,却没有说是几个人,谈什么事。   大部分人都会心存警惕,但该来的迟早要来,躲肯定躲不掉。   和胜和、和合图等潮州帮字号,又早早被人通过风,顿时心里有数。   很快,和安乐、和联盛、东福社、号码帮、新义安、五江帮、东义堂、福义兴……   大小总计十三个字号在湾仔区的负责人,全部一一登上,其中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三十多的青壮年。   其中,还有两个女人。   这些人当中何定贤大部分都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他们字号在湾仔区揾水,现在陆陆续续在茶餐厅坐下,马上把茶餐厅坐地满满当当,鱼龙混杂,颇有一番开江湖大会的即视感。   各字号扎职人也孤身进门,正襟危坐,不敢开口,令气氛肃穆。   不过,这么多人里只有合图、和胜两个字号的扎职人坐在二楼,陪着花腰贤一起聊天。   其余扎职人都是坐在一楼,时而互相使眼色,轻声交谈两句,时而昂首看看楼上,眼神里带着不满。   何定贤叫下属拆了一扑副克牌,同黑脚贵、大彪伟两个人打起“锄大D”,既不再同楼底下人的讲话。   也不请各位吃饭。   茶餐厅里,四位探目喝着饮料,三人楼上打牌,不时有黑脚贵的叫骂声响起。   “洛哥。”   “叫我们过来开会,一杯喝的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讲礼貌?”这时号码帮扎职人陈水生朝一位熟识的探目问道。   “TMD!”   “剩下一张3打不出去!”   楼上,黑脚贵的怒骂声忽然响起,大彪伟嬉笑道:“贵哥,你牌技真是越来越精呀!”   该什么时候输,什么时候输。   赌神来着。   黑脚贵露出泛黑蛀牙:“阿伟,你更会打牌!上把天胡的牌都会输!”   “啧,我那牌,也能赢?”   大彪伟不屑说道。   何定贤将桌面的散牌收起,一边用手洗着牌,一边笑道:“好了,刚刚底下有人说话来着。”   “谁说我没礼貌啊?”   他把洗好的牌放下,眼神扫向楼底,号码帮“水生”站起身应道:“贤哥,你请兄弟们来……”   “我请你们吃饭。”何定贤却抢断他的话,慢条斯理道:“那什么时候吃,吃多少,谁配吃。”   “是不是我这个作东的人说的算?”   陈水生话语一滞,嘴笨口拙,不知怎么应答。   和安乐扎职人“大姜”站起身道:“贤哥,你这话说不太讲规矩了,吃饭凭本事,要是吃多少都一个人讲的算。”   “那吃的不是饭,是泔水!”   “只有猪圈里的猪,狗舍里的狗,才会去吃泔水!”   这番话立即让在座数个江湖扎职人脸色微变,就连黑脚贵,大彪伟都侧目看向他。   何定贤却风轻云淡的点点头:“有道理,但起码当猪、当狗,有饭吃。”   “今天,我请客,必须人才到齐才能吃。”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洗着领带,将烟斗里的烟丝点燃,叼起烟斗,后仰身子,靠在墙上,目光蔑视地看向下面出声问道:“人没到齐,一个都别想吃!”   参会的和胜和、和合图、和联盛是潮州字号,福义兴是闽字旗,和安乐、号码帮是老字号,新记是上沪旗,五江社属于五邑商会。   东义堂是全港最大的东莞帮字号,东福社则是有客属商会背景的东莞帮分支。   小小一个湾仔区竟能挤得下一十三间字号。   港岛的鱼龙混杂,江湖水深,一间茶餐厅里,各色面孔,管中窥豹。   ……   正当各个字号扎职人们在想有谁未到时,哐挡,一名探员忽然托着一个人进入茶餐厅,满脸血痕,被砍成死猪的人丢在地上,引得在场人马纷纷投去目光。   “长官。”   “人到了!”探员报告一声,转身离开后,把茶餐厅的卷帘门狠狠拉下:“砰!”   街头一声脆响。   蹲在街边等待大佬出来的数十个马仔们纷纷起身,一拥而上,却被探员们拔出武器,大声喝止。   有人转身直接去打电话喊人,也有人开始推搡探员,但有大批军装警突然在巷口一栋楼内冲出,七十多人顿时街道封锁,而后更有两组探员出现街口,坐镇大局。   “你们要做乜!”   “把我大佬放出来!”   探员们表情冷峻,任人叫骂,巍然不动。   同时,茶餐厅内,雷洛、蓝刚、林耀文等人也带人起身,不约而同把手搭在腰间,气势逼人,不留余地!   在场的扎职人们表情各异,有惊有惧…… 第90章 今朝我洗牌!   场上,老福的扎职人“大飞”用脚踢了踢地上被斩过的衰佬,惊讶道:“是联公乐的阿刀。”   这是联公乐在湾仔区的扎职人。   东义堂、东福社扎职人闻言脸色微变,心生不妙,气氛更为紧张,因为联公乐到底算是东莞帮的社团,一开始就被斩翻拿来立威,下一个立威的会不会是他们?   其它东莞社团能讨到好处?   “是联公乐的人。”   “至于是阿刀还是阿猫阿狗,唔好意思,我都没听说过。”这时在楼上的何定贤开口了:“不过,我请他,他必须来!”   “既然不肯站着进来,那就有人抬他进来。”   他的话非常霸道。   联公乐创始人“刘荣驹”则是刘福的侄子,历史上依靠刘福的撑腰发展很大,江湖人称“大驹”。   未来那位濠江强人都只能称之为“小驹”。   不过,眼下联公乐还只是一间三流社团,在失去刘福撑腰之后,一日不如一日,大驹哥的名望也不够大。   刘福还是折在眼前的探目手上。   联公乐扎职人心里发虚,怕了,自然不敢来,实际上,他不来还省了点口舌,直接动手就是!   何定贤指着楼下不断哀嚎,意识模糊的衰佬,喊道:“这家伙害我做坏人,害这么多兄弟在饿肚子,斩翻他不过分吧?”   “就当是我道个歉。”   大姜、阿飞等人齐齐沉默。   何定贤吐出口烟,居高临下望着他们,不屑一顾的说道:“在点餐前,我也得先把菜分好。”   “诸位红棍、白纸扇,在江湖上是有身份的人,肯定听到警署最近的动作,今天我就是代表警队站在这里通知各位,往后交给各个部门的规费,全部交到我这里!”   新记扎职人堂主“苏龙”呛声大叫:“这么多钱,警队收得住吗?这么多部分,你摆得平吗!”   “花腰贤,你要定规矩,没问题,但是你得罩得住!”   何定贤拿着烟斗,冷笑道:“我养他们,他们要摇尾巴,摆平个屁!”   “金管局的鬼佬又点样?照样乖乖来警队拿钱,既然一条狗都能养,那么多养几只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丝毫不给鬼佬面子,破口大骂:“你以为鬼佬就硬气,鬼佬就大晒啊?”   “白天他们说的算,晚上我们说的算!”   “没有我们,他们还想还喝红酒,打高尔夫,玩赛马?全部都去吃屁!”   这番话他完全是代表警界同仁说的,此时此刻,不提全港范围,在这间茶餐厅里,在十几个辖区扎职人面前,他就是警队的代表!   既然是代表警队,那么完全就可以不用给扎职人面子,什么话都能讲!因为没有谁能够大过他!   因为潮汕籍警员从上到下都支持他,因为鬼佬在金钱下也低头,选择撑他!   他既不是华人代表,也不是潮汕帮代表,他是一个用撬动警队规矩,江湖秩序改革的人。   说话的底气不仅源于自身,而是愿意上层已经摆平,警队高层达成一致的形势!   所以,在他面前什么狗屁社团扎职人,一个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水沟老鼠,怎么嚣张怎么来。   但凡有个社团龙头出现,或许都要敬畏上位,但一个层次的人跟一个层次的人打。   他又不是没有靠山,自然碰不到社团龙头,现在必是以势压人,用最狠、最绝的姿态逼死一群烂仔!   江湖上,同烂仔们和和气气,讲道理是没用的,只有打他们,逼他们,赶绝他们!   他们才会认输!   所以,何定贤本身也不想嚣张,更愿意低调做人,奈何,奈何……眼下的江湖人听见他一番言辞也有些目瞪口呆,一向为鬼佬打工的警队探员,什么时候敢讲大话,把鬼佬当成狗一样的东西了?   他们可没有商人那么精明,脑袋没那么轻易转过弯,只觉得眼下的警队探员跟以往大不一样。   但是,不一样的底气在哪儿?   江湖扎职人惊惧之余,心底也起了退让之意。   大部分人在搞不明白的情况下,往往都会趋于保守,退一步,真正会莽,会往前冲的实则少之又少。   黑脚贵当即开了一个头,在楼上扬声说道:“贤哥,你既然能代表警队,能摆平鬼佬。”   “那么规费交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交给谁都是教,到时候别让鬼佬再来收钱就行。”   何定贤点点头:“警队会把规费同各部门分好,保证能够照常营业,否则,其它部门的人也不会放我。”   大彪伟旋即站出来捧哽:“那就行了,这事没损害兄弟们利益,我们肯定支持。”   “大家都没问题吧?”   他探头朝下问道。   一群扎职人神情漠然,因为谁都知道警队全权收钱,收的不仅是钱,亦是权!   收权之后,能够安然无事?   果然,何定贤出声又道:“最后一件事,谈完就能吃饭了。”   “贤哥,请讲。”黑脚贵心知肉戏来了。   何定贤笑道:“我觉得湾仔区现在市面上太乱了,任何字号都能插一脚进来,我就说赌档吧。”   “整个湾仔区各个社团加在一起,大小六十三间赌档,小的只有两三张桌子,专门给姨太太们打打麻将,大的呢?最多也不过十几张赌桌,一群人扎在一个槽子里拱食,有钱赚吗?”   “没有!”何定贤未等众人答话,就拔高音量,用语气毋庸置疑的讲道:“不如限制赌档,小街做小,大街做大,按照每条街的客流,消费,规定具体赌档数目。”   “除此之外,谁敢来湾仔区开赌,谁去填码头!”   “烟档、马栏也一样,整个湾仔区该有多少个赌档,多少家烟档,多少间桑拿,多少马栏,我都请会计替各位计算好了。!”   “我保证各位只要站我一边,团结起来,将来只能赚的更多。”   “阿洛,给他们看看地图!”   随着何定贤挑眉时一声令下,雷洛竟然真的站起身,在衣衫里掏出一幅港岛地图,当着众人的面甩手摊开,上面湾仔区每条街道都标注着字母,数量,其中字母代表档口行业,数量则有编号,从第一间到最后一间,极尽详细。   唯独没有写上归属里哪个字号。   在场的社团扎职人们先把目光看向地图,但本能的产生剧烈抗拒,首先,他们知道地盘是有限的,压缩档口,自然就会让生意做大,可实际上跟抢地盘的道理是一样,有人做大就要有人退出。   其次,本来各大社团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是互相竞争,市场经济,谁都有可能做大。   可一旦按照警队拿的“地图”做生意,那就是受制于人,将来有没有饭吃全看长官心情。   在社团扎职人眼里他们同警队是一个层次的人,谁也没有比谁高级,凭什么你说的算?   这是触及到根本性利益,也不管理不理智,马上就有人受不了刺激,站出来喊道:“贤哥,你比港督威啊!港督都没有在港岛发赌牌,你就开始发赌牌了!”   “既然要发赌牌,我就问一句,谁说的算,档口怎么定?我们凭什么要认?”   何定贤看向东义堂的扎职人“七叔”,也不发怒,点点头:“想要有饭吃的留下,不想要吃饭的,可以走。”   七叔没有选择转身,而是继续说道:“这些档口都是兄弟们拿命拼,一点点经营起来的,你说废就废,兄弟们不满意,会出大事情。”   “就给我一句话,你有什么资格?”   何定贤看向三十老几的人,哈哈哈大笑:“我有什么资格?我养狗了,你们养了吗!”   “还是说,你们养得起?”   别TM做梦了。   有牌烂仔才有资格养狗,无牌烂仔就突出一个烂,一辈子都当狗骨头的份。   七叔一时语塞,闭上嘴不再说话,但也还是没有走。   门都被人拉上了。   现在是能说走就走的吗!   何定贤却大手一挥,出声道:“既然东义堂不认我的规矩,阿洛,三天后,湾仔只要有一间东义堂的档口还开张,打到他们关门!”   “收到。”雷洛转过目光,鼻梁上方,一对眼睛锐利如鹰。   何定贤再用手一指:“东福社的档口也拔了!”   “剩下的兄弟们分。”   联公乐的人一点都没有猜错,差佬开会摆明是要分化瓦解,拉一批,打一批,在潮汕帮的地头上肯定是东莞帮被打,加上花腰贤一直跟东莞帮有仇,完全就是靠打东莞帮上位。   不管你乖不乖,肯定都会先削你,立场问题,不管好恶,另外,规划档口确实是一种“专营制度”,说是开市场经济的倒车都没问题,但这可是偏门生意啊!   只有“专营制度”更好管理,而且掌握牌照,就是掌握社团生死,更加轻易能榨出油水,也更能趋势社团做事。   拿到牌照的社团,虽然会交比例更高的规费,但是生意一上来,照样也赚更多……   对于能够拿到牌照的社团而言是利好。   同时,地下秩序一旦确立,街头上血拼,凶杀的事情就会少,某种意义上,对治安还是有意义的。   黑的藏在水沟里,白的走在马路上。   “知道了,贤哥。”蓝刚盯着东福社扎职人。   何定贤道:“今天,我只是通知你们,不是跟你们谈,因为,有新的秩序,就会有新的洗牌。”   “让大家伤心了,湾仔区的牌,正好由我来洗,我自问是个好说话的人!现在打算吃饭的坐下来吃饭,吃完饭把各街道,各行当的档口分一分,划一划,不打算吃饭的,站到旁边。”   “干站着!”   何定贤瞪了东福社、东义堂的两人一眼,其余扎职人都知道今天只要坐下,往后有没有饭食。   就全是上面那位说的算了!   茶餐厅的门竟然关上,事情不谈完,不可能打开。   东义堂、东福社两个扎职人,竟然真的就干站在旁边,挺着腰杆,很是硬气的在罚站。   随后,老板娘同帮工给一人上了一份猪扒分,一群在吃饭的时候,东义堂七叔好似想通了什么,忽然也不忍了,直接出言讥讽道:“区区一个花腰仔,搞什么顺者昌,逆者亡,好大的威风,TMD,一个个江湖大底也真当起猪狗要添食泔水了!”   “真是丢三英五祖的脸!” 第91章 一辈子做噩梦!   四大探目带手下探员们站在茶餐厅里,以俯视的心态看着各位扎职人吃饭,脸上笑容本很有意思。   突然听见东义堂扎职人的咒骂,顿时脸色骤变,悄然握枪,眼神欲要杀人!   就连在场吃饭的各区扎职人,表情也变得难堪,气氛更添一分肃杀。   这些扎职人既然吃了何长官请的饭,将来就是要同何长官站在一边,心态立场转变后怎么甘心挨骂?   便衣探员们更是头一回尝到一脚踩扎职人头上的感觉。   你们不是威风吗!   让你们看看谁更大晒!   东义堂七叔还是骂个不停,唾沫星子横飞:“先喂饱你们,再把你们当猪杀!”   “出来行,一点眼界都没有,给你一点蝇头小利就给人当狗。”   “比鬼佬还不如……”   何定贤听的心烦意乱,猛然一牌桌子,大声喝道:“我让你站着,让你讲话没?”   “啪!”   雷洛扬手上前一步,毫不犹豫举起配枪,用枪柄狠狠砸在七叔头上。   砰。   七叔捂着脑袋,半蹲下身骂道:“干你娘!”   雷洛则道:“天仔,削烂他嘴。”   一位探员毫不犹豫在柜台上摸出一把水果刀,走上前拉起他的头发,在对方愤恨的目光下用刀狠狠一划。   “啊……”刚刚还一身骨气的江湖人,下一刻就蜷卧在地板上,哀嚎声传出,在安静的环境下,如似背景音乐,令茶餐厅多了两分肃杀之气。   同时,东福社扎职人微微后退两步,靠在墙角,不断吞咽口水。   何定贤心满意足的叼起烟斗,深吸一口,冷笑道:“这就对了。”   半小时后。   湾仔区各字号扎职人,全部在茶餐厅里敲定地盘划分,各行档具体数字不再赘述,赌档裁撤二份之一,马栏裁撤三分之一,烟档只剩下三间,直接裁有十二间。   另外,典当行,军火,一条龙也都有裁测。   其中,三间烟档,和胜合一间,和合图一间,老福一间……明面上是三间,实则是三个牌照,必然有开分档的可能。   这三间社团是在改革中吃的最饱,也是同何探目关系最好,其余如新记、号码帮等社团生意基本没变,只是规模缩小,集中经营,又如和联盛、和安乐、五江社等社团,生意规模有所缩减,但起码还有一口饭吃,如东义堂、东福社、联公乐等更是要被打出湾仔。   三间大字头有心思,够配合,自然吃大头,新记、号码帮背景强硬不好乱动,和联盛、五江帮好欺负,又没什么关系,自然要削。   东莞帮死对头了。   摆明拿来祭旗!   何定贤等到楼下的议论声尘埃落定,方在雷洛卷起地图的时候,一马当先带着颜雄、黑脚贵等人走下楼梯。   “都没问题了?”   他顺手在雷洛手中接过地图,卷紧之后拿在手上,目视众人一圈,根本没把众人放在眼里,轻佻着道:“没问题就回家了!”   “嗯。”   “好!”   苏龙、水生、大姜等扎职人齐齐点头,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离开此处,此刻,黑脚贵却插嘴说道:“贤哥,不用急,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一群扎职人们转头看他,不明所以,倒是苏龙、大彪伟目光闪烁,面露不忍,想到不好的事。   何定贤也只得点头:“那你办。”   黑脚贵得到允许,面露狞笑,转身快步走进厨房,马上就拎着一把菜刀出来,手持菜刀,盯着地上的七叔恶笑:“七叔,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站错边。”   七叔早已浑身虚弱,面色泛白,衣衫裤腿都淌满血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捂住嘴巴伤口,见到黑脚贵快步流星,举刀杀来,更是目露惊骇,硬气了一辈子,死到临头终究起了贪生之念。   第一刀下来!   他丢掉衣服举起双手作势要挡,口中喊道:“贤哥,我服了!”   噗!   第二刀。   第三刀。   黑脚贵转身持刀朝着众人喊道:“你们站着干什么,一起来啊!”   其余人方在恍然大悟,大姜第一个手上接过,弯下腰,又是一刀……众人围成一圈,如剁案板,第五个接刀的陈水生竟然手脚发软,站在桌旁浑身打颤,直到下一个人接过刀看了地上一眼,干脆调头一刀往早已吓呆,站在较多的东福堂肩上斩去!   “啊!”   终于又有声音响起,下一个人被团团围住……   何定贤哪里见过一群罪犯干这种场面?作为堂堂湾仔区一任探目自然不得不管,连忙朝着手下挥挥手:“赶快把门打开,我要出去叫警力支援!”   “知道了,贤哥。”守在门口的探员弯腰奋力一拔,将眷帘门扒开一米多空间,刚刚好露出一群人的双腿,和地上想要爬到门口的人脸……   何定贤则穿着西装,弯腰踏出大门,在最前方率众一一走出卷帘门,望着街头上密密麻麻的军装警、探员。   “长官好!!!”   军装警察、便衣探员们纷纷立正,大声怒喊。   街外,一千多名身着短衫,手持利器,来自各个字号的打仔,突然在音浪中沉浸下来,目光都在眺望中间穿着西装的男人。   何定贤叼起烟斗,面不改色,随手招招手,倪坤拉着黄包车在警察中跑出来,搭起汗巾一如既往的弯下腰:“大老板。”   何定贤扭头朝兄弟们吩咐一声:“处理一下,我不希望见到街上有血。”   “知道了,贤哥,我们会打扫干净的。”雷洛回应一声,满脸轻松,显然也没把一群烂仔放在眼里。   “走!”   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翘二郎腿,手腕搭在膝盖上拿着烟斗,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三板街。   一路上社团烂仔们都死死盯着他,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直至黄包车离开街尾。   随后,大姜、苏龙、黑脚贵等社团坐馆纷纷走出茶餐厅,有人边走边骂:“扑街,一群没人性的东西,害我一辈子做噩梦啊!”   大佬出面后,三板街的风波,终究归于平静。   当晚,整个江湖都知道湾仔区警队收权,东义堂、东福社、联公乐三间社团的扎职人全部在餐厅被斩翻。   随后,三间社团话事人自然要出面做事,否则,一会丢掉湾仔区的生意地盘,二会在社团内威严大损。   随即,根本不需警队出面动手,和胜合、和合图、老福、新记等公司立即派人出马,一方面为了守住地盘,一方面为了以表忠心,不分日夜的展开血拼。   ……   江祖辉为手下办事的效率感到震惊,下午吩咐的事,晚上就已经全部办妥,不愧为潮汕帮最红的年轻人!   隔天。   差馆内。   江祖辉指尖叼着烟,绕出办公桌,近前来拍着下身肩膀道:“阿贤,雷霆手段,处理的很不错呀。”   “多谢长官夸奖。”   何定贤谦虚的笑笑:“都是长官在上头撑腰。”   江祖辉没有在意下属的吹捧,而是说起最要紧的事:“有没有办法让社团们少打几架?鬼佬上头发话,最近报案率猛涨,希望风波能快点过去。”   这是快刀斩乱麻的副作用。   但改革的阵痛不可避免。   何定贤沉吟片刻,出声道:“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打,打爽了,打痛了,自然就会收兵。”   “毕竟,兄弟们也是要安家费的,为了一块已经丢掉的地盘,真砸几十万真金白银来打,不可能。”   “反而是和胜合、合图几个字号,守住就有钱赚,下手自然更猛,据我所知,目前靠向我们的字号大占上风,鬼佬多少有点贪心不足。”   又要改制,要多收钱,又要别人不反抗,要街头平安……   怎么可能!   不过,军事是政治的衍生,某种意义上,江湖血拼也是一样,政治上的胜者底气更足,政治上的败者也是劣势尽显。   何定贤发笑道:“估计也打不了多久,想更快结束,我让便衣组去撑撑场子,再让军装多巡逻,相信我会有点结果。”   “这就对了。”   江祖辉笑道:“尽点力去做,总会有效果,当然,要是实在不行,不强求。”   “这个月报案率猛涨,下一个月规费猛涨嘛……鬼头们替我们挨挨骂,下个月钱到手自然开心。”   何定贤点头:“是。”   江祖辉突然问道:“你最近也要小心点,我在江湖听到点风声,东莞帮有几位大老板对你很不满,如果他们要先点你,以示效尤,你切记不要硬拼。”   何定贤心中有数,展颜笑道:“放心,我最近出入都带着五个兄弟。”   目前他已经具有一定权力,早已不是轻易会被打黑枪的人,更不是惹到就要安排老妈避风头的那个屋村仔。   以港岛的地形,人口,差馆密度而论,随身五个探员兄弟跟班,遇上职业杀手也能强拼一阵,而且街头的社团兄弟、军装警察,一旦知晓马上就会呼叫同僚支援,在港岛区内快则几分钟,慢则十几分钟,立即就会有人马到场。   要是对方是悍匪团伙,有快枪,有退伍兵,也可以借助地形跑路,躲藏,等到援兵的问题不大。   事实上,华探长出门一般就四五个人跟着,总华探长都不会超过十个人。   一来,枪击事件很少出现,二来差馆里的伙计们还是要办公务的,不是某个人的私人保镖。   要不是目前确实有风险,何定贤往往也只带两个人在身边,现在有所提防准备,同根完全没有准备是两种情况。   目前,潮汕帮借他的力,大刀阔斧收权,一方面踩低社团,一方面也仗权欺凌外向商会的倾向,首当其冲就有东莞商会的大老板开始厌恶,如果东莞商会想要破势的话,将他这个关键人物做掉确实是一个办法。   因为,何定贤在潮汕帮内的位置再重要,本身权力也还是一个探目,一旦成功做掉,会引起的波澜并不会有想象中大,人死如灯灭,没办法的。   潮汕帮甚至可以再推下一个旗手出来接着干。   计划已经有了,能上位的事,不缺卖命之徒。   何定贤自问要是东莞社团的大老板,或者是九龙总探长张景荣,有八成的几率真找人来解决他了!   反倒现在平平安安的,有点让人纳闷。   江祖辉吐出口烟雾,笑道:“那就行,我谅东莞帮那一群扑街仔,也没本事朝你下黑手。”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怎么说?”何定贤眼前一亮,有点好奇,江祖辉却神秘笑笑,故作矜持,摇摇头,直到他离开都一言不发。   毕竟,你总不能当人家面,说人家吃软饭吧?江湖上,谁不顾忌这层关系?要不是有个好丈人在背后撑腰,东莞商会养的新加坡杀手早就在门口蹲你了。   三日后。   九龙区,何定贤正在同猪油仔谈天时,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黄俊?”   这人是当初电影店里选出的二十个屋村仔之一,常爱在腰间挂把斧头,擅用斧头斩人。   在同星辉商号出海之后,撞上海盗,更在接舷斩中连斩五人,一战成名,绰号“斧头俊”。   目前已然是楚小姐手底下一员猛将,是商号屋村仔里的领头人,一般都是留在商号里听用。   何定贤认识他,还算是他的半个老板,但却与他不熟悉,没想到斧头俊主动找上门来。   “喊他进来。”何定贤同门口的小弟讲道。   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臂膀健硕,脸上多斑,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走进门出声喊人:“何老板,仔哥。”   “有事吗?”猪油仔见大老板没有开口的意思,代替老板主动问话。   黄俊出声道:“我在泰国码头上碰见豪哥了。”   “阿豪?”   何定贤骤然听见伍世豪的消息,表情惊讶,回过头道。   斧头俊点点头:“豪哥带着大虾、小虾、阿明几个人,到了新加坡找果栏老板,现在正负责到新加坡运货。”   “我同他讲,老板已经升职,刘福也死着,他就想回港做生意,带了一个东西给我,托我转交给你……”   “问问老板,这东西在港岛有没有钱赚。”斧头俊得到大老板点头,在门口抱来一个纸箱打开:“豪哥说,老板让他回来,他就回来。”   言下之意是不让就不回?   何定贤眼神投向纸箱里,忽然笑了:“TMD!” 第92章 做大做强   何定贤在心里想过很多答案,包括最坏的答案,但万万没想到,阿豪那个扑街给他送来一颗榴莲!   扑你阿母!   太懂我!   何定贤笑着起身,摘下黄俊腰间的斧头,把榴莲拿到桌上,对准缝隙一斧下去。   “啪!”榴莲对半裂开,旋即用斧尖翘开,把榴莲分好,开心地招招手道:“愣着干嘛,一起来吃呀。”   “贤哥,什么鬼东西来着。”猪油仔捏着鼻子,面色难色。   斧头俊在旁介绍道:“叫榴莲来着,阿豪同新加坡老板就在卖这东西,虽然味道有点重,但是吃起来还不错,我在泰国吃了好几个。”   何定贤点点头:“这是泰国的特产,最早产地好像是大马,缅甸,在泰国有大面积种植,很不错的。”   猪油仔见到大老板大快朵颐,满脸舒爽的样子,皱皱眉头:“食屎呀。”   “哈哈哈。”斧头俊朗声大笑。   这年头榴莲刚成为东南亚的新型水果,是继香蕉、凤梨之外的新一代拳头产品,在欧美也受果商大肆推广,逐渐流行起来,且易运输,口感好,营养高,大受市场欢迎。   这同香蕉靠廉价打市场不一样,榴莲一年一熟,采摘困难,一面市就注定是高价水果!   新加坡的果栏老板,为了赚取利润,跟风市场,肯定是要大做榴莲生意。   何定贤觉得阿豪跑去卖榴莲很搞笑,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能够靠着果栏赚钱,谁去搞白面粉?”   “阿豪没有让我失望。”   这颗榴莲吃下肚,他已经决定大用伍世豪。   伍世豪没有资本搭上榴莲火热的风口,他却有,完全可以拿钱让伍世豪成立果栏,去做水果贸易的生意。   要知道,东南亚可是个得天独厚的宝地,出产的热带水果世界最优,人工同时是世界最廉价!   目前,国内、夏威夷都没有种植榴莲,未来就算种植也不过泰国货,现在做欧美市场,将来做世界市场!   猪油仔见大佬吃的欢,也闻惯味道,拿起一颗果肉试了两口,表情竟然有点震惊:“吃起来跟面糊糊一样!”   何定贤有面糊糊的形容感觉讶异,一般人都会说冰淇淋,但想到他们哪里有资格吃到冰淇淋呢?   就连想象都想不出冰淇淋的味道,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吃完后说道:“阿俊,你下次到泰国,帮忙找一下阿豪。”   “让他抽时间回港岛一趟,顺便带一批水果回来,我觉得这生意能在港岛做下去,说不定有得赚。”   普通人吃不起榴莲,鬼佬们还是可以的。   斧头俊闻言干脆点头:“知道了,老板。”   “晚上有没有事,一起留下来吃饭?”何定贤出声询问,也是想跟斧头俊打好关系,对方在楚小姐手下办事也是有前途的,斧头俊犹豫一阵却道:“唔好意思,老板,我一个月没回家了……”   “回屋企陪家人重要。”何定贤面露会意,欣然一笑,斧头俊感谢的点头:“好,我顺便同公司挑好的新兄弟见见面。”   “你已经是商号兄弟的阿头,有你提前掌掌眼我也放心。”   斧头俊这类人就是抓住机会,完全靠打出头的,又因为没有字号身份,所以不需要人扎职,一个人就坐稳兄弟头目的位置。   何定贤、楚韵南都是给他工开,养他的老板,他只要用心办事就行。   在斧头俊离开之后,猪油仔有所警示的说道:“我想象不出,阿豪在港岛干出惊天动地的事,跑路新加坡会真的甘心卖水果。”   “惊天动地吗?”何定贤首先反问道:“要是惊天动地的话,谁都要向他低头,他怎么会沦落跑路的下场。”   “人离乡贱,就像孩子没了娘,处处都要受人欺负,说实话,我都没想到新加坡同乡真的收他,大概是缺人手用吧。他能得一间果栏揾水已是不错,还能怎样?”   “虽然阿豪不是本港人,但兄弟,名声可都在港岛……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回来,现在让他偷偷回来一见,之后再去泰国负责进口水果,只要不太露脸,我们也能罩得住。”刘福一死风头确实过去了。   猪油仔语气却依旧谨慎:“贤哥,我觉得阿豪那种人不甘寂寞,带了一批兄弟跑去南洋,会弯腰低头给人打工?”   “他可是握过枪的!要小心!”   何定贤闻言眯起眼睛,出声说道:“总之,阿豪是我兄弟,他说自己卖水果,我就得信他,他说自己要回来,我就要帮忙,不过我们公司不能有字号,更不能捞偏门,你是总经理!你要负责!”   猪油仔面色肃然:“我负责!”   “对了,你同报社那两个编辑谈的怎么样了?”何定贤忽然问起另一件事,猪油仔苦笑道:“不好谈呀,那个叫‘梁慧如’的有所意动,但是叫‘姚馥兰’的那个人很拽,根本不叼我们。”   “梁慧如”是梁宇生在《新晚报》担任编辑时期的笔名,“姚馥兰”则是查娘镛在《新晚报》担任主编时的笔名。   今年,梁宇生在《新闻报》副刊“天方夜谭”编辑,同时,查娘镛负责《新闻报》副刊“下午茶座”。   《新闻报》隶属于《大公报》,是去年方刚刚创建的一张新副报,特意调用了一批年轻有才的文人做编辑。   其中“武侠四大名家”中的两位“金”,“梁”二位正在其中,还是在同一个办公室,用同一张办公桌的同行。   “温”,“古”两位一个还在读书,一个还没出生,且都是长居国外的人物,在港岛最有名也最好早的就是“金”、“梁”。   何定贤靠《狗经》把报社给做起来,销量正在一步步稳步上涨,可以说《东方日报》的根基是打牢了。   但是怎么把《东方日报》做大做强呢?这四个字可是要成为全港销量最大的报纸!   且说,马氏兄弟的领导下《东方日报》一度雄踞报坦一哥位置三十一年,把《星岛日报》,《大公报》,《南华早报》全部都给打趴下。   单日销量最高达五十三万多份,读者超过三百四十多万人,远远抛离其它报章的原因。   其精髓就在于《日报》两个字。   何定贤怎么也不会比马氏兄弟眼光差,早了解到《日报》想要赚钱,与《商报》,《字花报》最大的不同就是要“料多”,简而言之,客人们上午打开报纸,就得看见新鲜事,“一日新鲜事”就《日报》的精髓。   港岛目前《日报》类刊物,新鲜事局限于本港、最多涉及到澳门、夹杂一些英国事。   市场空白很大!   历史上,《东方日报》就是靠“快、准、狠”出门,号称足不出户包揽天下事,被人称为“大摆龙门阵”,不仅产经、狗经、娱乐、体育、波经、马经、副刊小说皆有,还有针砭时弊的“正论”和名嘴说道的“功夫茶”,以及内地、港澳、两岸、英美、新马泰多国消息。   从最早的1张对开发展到一张半,再到后面加副刊,报道可谓全面翔实。   最大武器则是在全球各地包括美、英、法、澳主要城市驻有的特派记者,并在内地设立的驻京、沪办事处,及遍及全球的采访站。   可是当时马氏兄弟靠着卖面粉赚来的钱,有钞票花钱请记者,能够越做越大,大笔投资。   社会环境又是十年之后,内地、海内外很多消息站都开放,顺着大势报几次国际新闻,报社自然能乘风而上,受普罗大众接受,而报道类型越多,越快,受众群体自然越大,读者也越爱看,这也是为什么“面粉报”被骂却能翻身的原因。   “龙门阵”是一招最好用,也干脆的手法,就跟后世网络扑街写手日更万字一般。   某种意义上,还有后世“门户网站”的效果,就算是打发时间,读者也爱看字数更多,品类更多的报纸。   何定贤懂得道理,但没有卵用,因为以现在的国际形势而论,各国记者证拿到的难度不一,有的根本拿不到,有的需要大价钱,社会形势比十年后要“沉闷”很多。   其次,有些地方派记者,做采访是需要立场的,立场不好,搭不上线也免谈。   最后,派那么多记者,搞那么多采访站是要花钞票的!   何定贤根本没有那么多钞票,也没有足够的身份摆立场,更没关系拿主要国的记者证,所以圈子又兜回来,报社必须先赚钱,赚到大钱,将来一切就好办了。   一旦《东方日报》的销量能够达到“三千份”以上,当前时代来讲,多少就算一个喉舌。   到时不管是为潮汕帮,为警队自己人,还是为公义、时政、都有资格发声。   来找他的,要他帮忙的也会多,《东方日报》将成为他手上比电影店、纸厂更重要的东西。   舆论的阵地谁都忍不住要来占领嘛……他就可以开门接客了……   问题来了,怎么把销量提高到三千份以上?何定贤决定请现成的“四大名家”替他出手,因为找打工仔毫无疑问是最省力,最省成本的方式,事实上,港岛“武侠小说”渊源已久,前朝时就有很多文人靠写小说谋生,30年代《黄飞鸿》系列的武侠小说都已畅销港澳台。   而真正让武侠火爆东南亚的原因是50年代“吴公义”与“陈克夫”在濠江的一场比武。   文章说到底是要结合时事的,时事有热点,相关文章才有热点,“武侠小说”也是蹭别人热度起家,何定贤蹭蹭“武侠小说”怎么了?大家都是出来卖的,谁也没比谁了不起呀!   吴公义与陈克夫何许人是也? 第93章 武林逸闻   吴公义乃“吴氏太极拳”第三代传人,其父“吴建泉”为“吴氏太极拳”创始人,其祖“吴全佑”为一代太极名师,其弟吴公藻亦是富有名望的武术高手。   吴公义本人在20岁时就出任SD省武术总教习,后担任过“上沪精武体育会”教习,黄埔军校教习等职,三十八岁时来港创建“建泉太极拳社”,是最早一批赴港的武林中人。   其父“吴建泉”则是首都体育所创始人之一,曾担任过上沪精武会和国术馆教授,还在首都打赢过美国大力士“威廉”,当时名震一时,是精武精神的代表人物。   其兄“吴公藻”也相继担任过军队教头、精武会主任、湘省总教习等职,战后太极拳发扬光大,吴氏家族出力繁多,战后诸多知名武师也多出“精武会”,“首都体育所”。   目前,吴公义,吴公藻二人都已经移居港岛,依靠“建泉太极社”给家人混一顿饱饭。   主要是给华人富商的子女当上门教习,体育老师,陈克夫则是刚刚拿到“远东拳王金腰带”的白鹤拳传人,属于中西兼习的实战派武师。   眼下的港岛由于战后大批溃败人士移居,文人、武师众多,各派传人皆有,当下出名的吴氏兄弟、未来出名的叶问,一个个都在苦哈哈的打工。   导致拳馆行业有所兴起,文化行业也孕育出“新文化运动”,大批拳师,文人都在想法设法的出名。   本来陈克夫与吴公义的比武,就是二人为了出头故意炒热度,先是吴公义在接受《中文之声》报纸采访时,大放厥词,表示太极拳实战力强,愿意接受所有中西方拳师的挑战。   随后新鲜出炉的远东拳王陈克夫一看报纸,哇哈,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啊!当即登报应战!   本来吴公义只是想吹吹牛,没想到,真有不讲武德的人出头,为了家门名声不得不出面应战。   那时吴公义都已经五十余岁正是身体衰老的时候,陈克夫却是三十多岁的当打之年,很不讲武德,但一众报社闻到热点,大肆炒作,最终吴公义在濠江摆下擂台与陈克夫对战,结局是前两局一胜一负,第三局二人破坏规则,乱拳招呼,打成“王八拳”,裁判最终判“和”。   当时港澳台都风闻此事,关注者不下百万,堪称是轰动一时,平手结局也让人不尽人意。   甚至传言吴氏太极拳同一位濠江富豪关系密切,擂台摆到濠江就是警告陈克夫不能打赢。   否则,就要陈克夫进濠江喂鱼!也有传言是濠江赌场开盘,收数千万,在背后操控拳赛。   不管事实是什么,市民们大为遗憾的同时,有报社关注到读者对武术的热情,于是专门邀请“金”、“梁”前来写作武侠小说连载,顿时报社销量大为提高,武侠小说的时代由此开始。   这场真实发生在1954年1月17日的拳赛,其实关键人物都已经具备,并且都是何定贤可以拿捏的“底层人物”。   一个靠着军官提携的太极拳武师,不管在武术圈名气多大,曾经有多威风,逃港之后没落困苦都是最底层!   只能拿笔杆子,内地资产都被充公的文人拿捏起来更毫不费劲。   作为报业人,没有热点就创造热点!   何定贤有心炒作热点把《东方日报》给盘活,自然要先联系“金”、“梁”二人,再联系拳师。   其实“金”、“梁”、“吴”、“陈”四人不给面子都没关系,港岛一大批战后逃难的人里挑不出几个背景适合,文材武材吗!   说起来,这场大比武颇有些上世纪“混元太极形意掌门人”大挑战的感觉,可见国人不论哪个年代对于擂台比武有天然的热爱啊!难怪读者会有“武侠情节”让武侠小说长红二三十年!   吴公义则大概是比“马掌门人”有真材实料的,起码没有在拳手面前输得太难看,导致比武后吴氏太极拳大火,“建泉太极社”报名者众多,在新加坡、吉隆坡、马尼拉等东南亚都建立起分社,濠江的擂台比武更像是一场“武术路演”。   何定贤询问猪油仔道:“有没有同他们讲,来报社是写武侠小说,不是当专栏编辑的?”   “讲了。”   猪油仔无奈道:“就是因为写小说才不来,姚馥兰回绝的时候就讲,当编辑赚得比写小说多,薪水比稿费更稳定,写小说死路一条来着。”   “呃……”何定贤发愣片刻,忽然笑道:“还是我犯傻了,现在谁都觉得写小说没前途,怎么会放着编辑不当来写小说。”   “你问他们,如果不用入职《东方日报》,下班兼职写小说行不行,一个字按照一仙来算(一分)。”   猪油仔点点头:“我再去试试。”   “嗯。”何定贤颔首,点起一支烟,甩灭火柴再问道:“找一下建泉太极拳社的吴公义、叶氏咏春拳馆的阿问,还有叫陈克夫的,如果有人,再找个有名,又够会打的来。”   “我想办一场拳赛,热热闹闹,家喻户晓的那种,懂乜?”   猪油仔先是惊讶,旋即答应:“明白。”   他立即把拳赛同武侠小说给关联在一起,不得不说大老板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何定贤满意的道:“记得对待吴师傅、叶师傅用拜帖,要讲礼貌,不然以后是要被人挂上画幕当反派的。”   “你身上当反派的黑点够多,千万别再给自己招黑,不然儿孙很难看的。”对于将来要上电视的人确实得特别关照下。   谁也不想被人骂嘛。   猪油仔却搞不懂大老板在担心什么,但也照例点下头道:“知道了,讲礼貌……”   “靠,我连老婆都没有,为什么要怕儿孙难看?”他心头暗怨起来。   倒是倪坤与阿芸的婚礼已经在上个月办完,有交情的兄弟们都去了。   湾仔四位探目都冲大老板面子封红包。   那轿队、大猪、啧啧,真是风光。   大老板不仅花费了五百多块办场面,还包了一百的大红包,阿坤真是跟上好老板!   好像,这个月他老婆还怀孕了?   猪油仔很想问问他,拉车脚软不软呀……   隔天,早上,原名陈文统,笔名梁如慧,将来叫作“梁宇生”的文人穿着夹克,戴着眼镜,步行来到《大公报》楼下上班。   他前天之所以没有允许《东方日报》的拉拢,一来是《东方日报》给的价钱太低了,二来是《新晚报》作为《大公报》副刊之一更有前景,三来是真不写武侠小说。   此时,他尚未进入公司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肥仔蹲在门口吃包子,见他到来连放下包子起身道:“梁先生。”   “我姓陈。”陈文统无奈笑笑,早已习惯:“你叫梁先生也行。”   笔名本来就是文人的第二个名字,一旦出名比真名更具代表性。   猪油仔则道:“有没有兴趣给《东方日报》兼职写小说,一个字一仙,每个月我私人掏二十块给你。”   “帮帮忙,我大老板真的很欣赏你的文章。”   陈文统见他装模作样的哀求,心底却打起算盘,一个字一仙,一个月写一万字就有一百港币。   加上猪油仔许诺的二十块,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块,价格已然是不低。   因为他在报社上班每个月也就一百七十块。   以他平时的写作速度,一个月下班时间搞一万轻轻松松,狠一点都能搞三万出来。   “行!”   陈文统咬牙答应。   猪油仔面色惊喜:“多谢梁先生,写完稿子交到湾仔的《东方日报》就行,稿费报社会给你结算。”   “来,这是两百四十块,一年的奖金拿好。”他竟然直接就在口袋里掏出一摞港币放到陈文统手中。   陈文统收下港币握在手里竟然有些不真实之感,可没等道谢猪油仔就带着人跑走了。   “收了别人钱,不可能不干活呀。”陈文统心里感慨一声,拾阶进入报社大楼,刚来到办公桌放好东西,打算照旧去给盆栽浇水,同桌对面的查娘镛就道:“刚刚朱先生找你了?”   “嗯。”   陈文统点头答应,似有些自愧,查娘镛则道:“一个字一仙,价格不错,你家里困难可以写写。”   陈文统早就猜到朱先生肯定会再找对方,心里并不意外,因为,他父亲前年刚刚过世,来到港岛安身日子难捱,不像查娘镛一样有家人帮衬,自然没对方的清高与骨气。   当然,他本人也是不爱写武侠小说的,无它,写出来读者不多,哪有写专栏那样受人追捧?   “查生,你文笔比我好,或许可以谈个更好的价格,我观他们报社很爱才,想来是会答应的。”陈文统突然道。   查娘镛摇摇头:“那间小报社又是写狗经,又是要搞武侠小说,没前途的,浪费精力。”   “写武侠小说哪有写文人茶座舒服,要我讲,我宁愿饿死,我都不会写武侠小说。”他说完喝一口茶水。   陈文统笑道:“一个字一块钱写不写?”   查娘镛表情一愣:“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陈文统笑出声来:“哪里有一字一元的稿费,我先写到天荒地老。”   事实上,没有文人一开始就想要写武侠小说的,包括“梁宇生”,“金镛”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对于他们这种文人而言写文章是高高在上,写小说要伺候读者,能一样吗!唯有看见巨大利益才可能放下傲气甘心读者服务。   何定贤收到“梁宇生”答应为《东方日报》写小说的消息,心里感觉开心之余也觉得正合情理,因为“梁宇生”不像“金镛”一样具有文坛背景(金镛表哥是新月派代表徐老师,父亲与矛盾为同学,与鲁迅先生是同乡,浙帮文人在文坛势力极强),所以梁宇生肯定更愿意折腰一下。   另外,金镛不管是在商业还是文坛上,其实都有很强野心和抱负的,属于自命不凡,野心勃勃之辈,相较而言,梁宇生也更好说话,不容易跑路。   有一个“梁宇生”做台柱子,再招几个逃港文人凑凑班子,武侠小说连载就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则在“武林”之中。 第94章 管炳森之谋   何定贤登门来到九龙区利达街的叶氏咏春拳馆,见到身着长衫,理着寸头,举止斯文的叶问。   他朝向叶问拱手说道:“叶师傅。”   “何探目。”叶问带着几名弟子上前,抱拳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叶师傅,唔好意思,冒昧登门,实则是久仰咏春拳大名,想要见识一下技击技巧。”何定贤在拳馆大厅的茶座坐定,很有礼貌的接过茶盏,颜雄、孟元达则站在他身后。   叶问闻言笑着谦让:“南方小拳种而已,修身养性是可以,但是论技击不敢称雄。”   “叶师傅名气可是不小,深受饭店工会理事长梁先生推崇,据说在九龙也有警务人员同你学拳。”   “我也是慕名而来。”何定贤笑脸吟吟,表现的倒是很客气,叶问摇头笑道:“强身健体而已。”   “不过,何长官想要见识一下,我可以让弟子们表演一番。”他使了个眼色,背后两名弟子“叶步青”、“徐尚田”各自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旋即默默走到堂下练功场。   “叶步青”身手矫健,打了一套《小念头》,“徐尚田”拳劲凶猛打的是《木人桩法》。   两人动作漂亮,手脚犀利,收功后再去架子取来兵器,一人手持双刀舞《八斩刀》法,一人手持长棍打的是《六点半棍》。   咏春自苏三娘到黄宝华、梁二娣,梁赞、陈华顺至叶问的传承清晰无需赘述。   再下还有“李小龙”等杰出门人,在港岛混口饱饭是有的,何定贤看完大概知道咏春为何会出名,一来是背后后饭店公会的大老板支持,二来是有门人做宣传,三来是动作漂亮……   能不能打嘛。   何定贤挺直腰杆,腰间被枪袋嗑了一下,笑而不语。   另外,《咏春》是南方拳,叶问是佛山人,在港岛有天然的人缘优势,要比大名鼎鼎的“吴氏太极拳”吃得开,武林也要讲人情世故。   何定贤询问了叶师傅是否有想要打擂的问题,叶问细眉毛一跳,满脸谨慎的出言回绝:“我身上有旧疾,弟子们又不行,也就不再掺和江湖事搏名了。”   “在九龙揾口热饭就好。”   何定贤想着冲“李小龙”也得结个善缘,免得日后开电影公司诶喷,也就不再纠缠,拱手说道:“叶师傅既然无意为咏春扬名,是在下唐突了,将来在是九龙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找油麻地差馆的陈警长。”   “陈警长是是我磕头敬茶的师父,曾探长也是我交好的前辈。”   叶问板着的脸突然松弛,乐呵呵的抱拳道:“多谢何长官的情谊,如果何长官要摆擂台缺少人手,阿田。”   徐尚田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师傅!”   “你同何长官去打一场。”   叶问话道。   何定贤表情一愣,笑笑不好推辞,当即点点头:“好,有事情我会派人来递话。”   叶问不愧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旋即,他在叶问与门人的相送之下离开武馆,之后并没有去找“建泉太极社”的吴氏兄弟,因为吴氏兄弟完全是失了根基的人,将来在海内外拳馆生意做的大,但是论名声背景是不如叶问的。   他需要给叶问三分薄面却懒得搭理吴氏兄弟,主要是看出叶问、吴氏兄弟等江湖高手的秉性。   他干脆让邹怀文带着两名报社记者,前往吴氏太极拳做采访。   吴公义、吴公藻两兄弟直到收到拜帖时,便对记者到来做足准备,上天开眼,竟然能港岛报社给他们做采访。   《东方日报》据说销量还不错,也是一间有背景的报社,要是能够多拉几名学员来也是好!   邹怀文等人一进门就见到建泉太极拳社内三十多名弟子,身着白色练功服,整齐划一,动作娴熟,正在打太极,粗粗一看颇有一点气势,看得出吴氏太极拳社经营有道。   吴公藻、吴公义两人悄悄给三人递上红包,邹怀文嘴角带笑塞进怀里,欣然笑纳,旋即吴公藻一板一眼的去授课,吴公义以大哥的身份在棠中接受采访……   “吴先生,吴氏太极拳是国内知名拳种,而我们报社正在做一期港岛国术社的专栏采访,采访了吴氏太极拳内的多间拳社,包括咏春、白鹤拳在内。”邹怀文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一幅居高临下的文人姿态。   “嗯。”   吴公义身穿练功服,端着架子,满面春风,浑身自信。   邹怀文突然道:“前天,我们前往咏春拳社采访的时候,有一位咏春拳门人宣称在实战技击方面是港岛第一,吴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拱火拱的太粗糙。   吴公义表情一愣,捕捉到邹怀文眼里的暗示,突然觉得是一个好机会,连忙讲道:“各门各拳种都有擅长的地方,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技击第一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   吴公义有心想要搞点事情炒红太极拳,自然对邹怀文搞新闻非常配合,他又不是傻子,无利可图怎么会往套里钻?   邹怀文点头:“太极拳一向以养身拳家喻户晓,技击方面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吗?”   吴公义微微颔首:“任何一个拳种都有技击术在内,实战表现则要看个人发挥,影响的因素有很多,太极拳讲究的四两拨千斤,本身就是一种技击理念,简单点说,就是借力打力,以守为攻。”   邹怀文再度点头:“吴先生有机会的话是否愿意接受武行同人的挑战?”   吴公义坦然笑道:“如果有人前来挑战的话,不管是谁,我都会应战,因为,这是一间武馆活下去的根本。”   “好!”邹怀文满意的点点头,身旁的编辑已经写上:“吴先生答应接受一切中西拳种的武师挑战。”   第二天,吴氏太极拳社喊话武林,叫嚣愿意接受一切挑战的报道出现在《东方日报》之头版,头版之所以重要便是会被摆在报刊正面,读者们一言就能看到挑选。   “一周时间内,《星岛日报》《中文之声》《港岛商报》《文汇报》《大公报》总计三十多间报社都转登了拳赛消息,咏春拳徐尚田,白鹤拳陈克夫,杜笙的门生江肇华都纷纷登报应战,大老板,拳赛炒作的非常成功。”湾仔区,报馆内,邹怀文穿着西装,语气激动的出声说道:“根据粗略统计的数据,起码有五万多份相关报纸售出,至少数十万市民知晓相关消息。”   “这次拳赛已经成为港岛目前最大的一个新闻,就连《南华早报》都用英文刊登了。”   何定贤发现新闻比想象中热度更大,突然有所明悟起来:“港岛在战后已经很久没有公众性的娱乐新闻了。”   “一旦出现市民们难免追捧、议论,也算是时势造英雄。”   邹怀文理所当然的讲道:“市民们在报纸上看战争新闻看腻了,有娱乐新闻看当然开心。”   “这一回吴公义、陈克夫、叶问等人也算是搭上顺风车,目前全港都在期待吴公义接受谁的挑战。”   “是咏春拳、白鹤拳、还是洪拳、形意、八卦掌?”   何定贤笑出声来:“呵呵,吴先生算是被架住了,不得不应战,不过我们算计了他一把,不能别人白白吃亏,等会猪油仔会送一万港币过来,你转手交给吴先生让他好之为之,另外,交一个礼物给他。”   邹怀文看见老板在怀里掏出一枚子弹放在桌面,当即心领神会的收入衣袋:“我懂。”   他倒是对大老板的做法没有丝毫成见,商人秉性在骨子里自然是利益当先,何况《东方日报》卖的越好作为股东身家也更高,同时还展现出总编的领导能力。   报行内部各种“瞎报”、“假新闻”也是屡见不鲜,为了炒作出一个热点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够炒出热点便都是成功的报道,作为一张小报纸的负责人,创业初期几乎不会有道德负担。   一周时间,《东方日报》就已经突破两千份的销量,正在持续往上走……   与此同时,九龙尖东信森纸业的办公室内,大老板“官炳森”面前摆着十几分报纸,每一份上面都是关于拳赛消息的报道。   “呼。”   官炳森坐在皮沙发上,手骨扣着香烟,深吸一口,吐出浓烟:“TMD,花腰贤是要赶尽杀绝啊。”   “大老板,怎么讲?”纸厂负责人青头仔一身短衫,侍立在办公旁,表情严肃。   官炳森弹弹烟灰,一眼就看破花腰贤的计划:“做报纸咯!”   “把报纸做好,一方面给自己的纸厂销纸,一方面,利用报业成员的身份推销白报纸。”   “全港既办报社,又办白报纸的人有几家?就他一间!”   青头仔露出惊讶之色:“这么绝?”   “我们也办报纸怎么样!”   官炳森忍不住笑出声来:“嗤!报社是说办就办的吗?我要是办的起来,用得着你提醒!”他翻一记白眼,似恨似赞的道:“又能搞定进口原料,又能搞起来报纸,真TM是个人才,最近听同行讲《东方日报》的总编辑邹怀文已经申请加入报业协会,将来有他在里面剧中调节,我们卖白报纸的都不用混了。”   官炳森是港岛纸业的名誉会长,同时是白报纸行业的第一大工厂主,是第一个在九龙区建纸厂的人。   光是在九龙区建成的地皮,现在就增值数倍,价值百万。   他与东方纸业有直接的竞争关系,自纸厂开办,一直就在关注相关动态,本以为是一个趁势入场,喝点汤水的小角色。   没想到,东方纸业靠着产业联动迅速扩张,肆无忌惮的抢占市场,隐隐有后来居上的态势。   青头仔作为纸厂负责人,厂内工头,当即肃声道:“大老板,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入股《东方日报》”官炳森沉吟片刻,手指轻敲桌面出声道:“后生仔有本事做大做强很巴闭,但是总要给前辈一把椅子,不然谁愿意退位让贤?”   “你派人去湾仔警署递个话,说我要请花腰贤吃一餐饭,在湾仔区找间好点的酒楼。”   青头仔爽快点头:“知道了,老板。”   官炳森啜一口烟,心里存着合并经营,做大做强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希望打价格战。   当然,别看他目前仍旧坐白报纸行业第一把交椅,但是真摸不准花腰贤卖不卖一个面子。   第二日,中午,何定贤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带着两个手下就赴约来到春园街酒楼,好歹是一个行业名誉会长出声邀请,就算是一个手下递话,该来还是要来的。   他心里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到官炳森的一些想法,来到酒楼二楼时见到正主起身便连忙拱手笑道:“官会长,久仰久仰。”   “阿贤,来!”官炳森五大三粗,理着寸头,身上带有股子江湖气息,很是豪迈的上前揽他入座。   何定贤知道官炳森是一个出生社团的商人,最早在南洋的一间纸厂打工,后来跑到港岛创办工厂,本身是和记字号的四九,但祖籍又是东莞,为东义堂在九龙的发展出力出钱,算是东义堂的幕后老板之一,一生算得上是颠沛流离,曲折离奇,出生草莽,做事自然狠辣。   两人寒暄一番,酒足饭饱,何定贤主动点题讲道:“官会长,我再过一会就要回到差馆办公,有什么事不妨当面直言。”   官炳森把刚刚举起的酒杯放下,含笑说道:“阿贤果然是年轻人,快人快语啊!好!我也不喜欢同那些老骨头一样说话绕圈子,有事情我就直说了,最近白报纸行业又重新活跃起来,我们也学你一样去东南亚进口原料,但是我没有办报纸的本事,看见你报纸办的这么好,有心想要掺一股。”   “放心,在价格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我愿意用六千块买百分之一的股权,一共买百分之三十,作价十八万港币,同时,将信森纸业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售予你,合价十五万,互相交换持股如何?” 第95章 纵火夺纸业   互持股份是商业上一种常见操作,往往在竞争双方无法兼并对方,导致合作产生的利益更大时出现。   何定贤心中盘算着道:“森信纸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价值起码在五十万以上,官炳森表面上是很阔气的,但实际上《东方日报》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未来价值绝对在纸厂之上,让官炳森入局《东方日报》的管理,邹怀文就会有一个天然的商业伙伴。”   “以我目前百分之九十的控股权,将来怎么样都不可能丢掉《日报》的权力,但邹怀文的百分之十加上官炳森的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会对我造成威胁。”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未来有缺乏资金的情况,兑现一些股权是很正常的。   同时,邹怀文、官炳森也有机会做局收股,所以光从《东方日报》的控股权考虑,他就不可能把股份兑给信森纸厂。   何况官炳森是东莞商会的成员,他最好不要与东莞商会弄的不清不楚,面上晒然一笑,出言拒绝:“官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也多谢官生看重,但是《东方日报》是我同朋友创建,我需要尊重朋友的意思,你也知,真正管理报社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官炳森笑吟吟的道:“邹怀文是报社负责人,但你是报社大老板,报社的事情肯定你说的算。”   “如果你答应让我入股报社,股份我可以少要些,价格也可以再谈,同时,我还能替他在东莞商会中周旋,这对你改善自身境遇有很大好处。”   何定贤要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还有空间跟东莞商会暧昧,可是他还在警队握着权力,立场要比商人更明确,相应的要承担更大风险,当即强硬表态:“价格就不用谈了,如果官先生要同我一起做纸业生意,我可以考虑一些,但是要做报社生意,唔好意思,没得谈!”   他站起身掉头就走,根本不给官炳森再开口的机会,官炳森本能地离座想要送客,可是却止住脚步站定主位,眼神阴霾密布,望着何定贤离开酒桌的背景说道:“后生仔,年轻气盛,有种!”   手下青头仔靠上前道:“老板,要不要请人警告他一下?”   官炳森面露冷笑:“这种人是吓不住的,要动手就要上真格的,晚上请张景荣到我家坐坐。”   “知道了,老板。”青头仔点头应命。   “哒哒哒。”何定贤踩着皮鞋快步下楼,途中点起一支香烟,走出大门后忽然回头一望:“衰佬,这个价就想买我的报社,是不是太看不起我?”   孟元达站在旁边,忍不住面露慌张,几十万的价码都不够,大佬到底是有多大野心啊!   实际上,以《东方日报》的势头来看,官炳森给的价格确实不够高。   资本市场上的主动求购方是要为未来价值买单的,可官炳森偏偏只按眼下的价格出钱,与其说是诚心求购,不如说是夹枪带棒,想要欺负年轻人。当然,官炳森作为一间造纸厂的老板能够拿出筹码有限,总不能把整间造纸公司都兑给对方吧?   这是市场竞争双方不可调节的矛盾。   何定贤别说压根不想卖股,就算想卖,也不会卖给他一个二流商人。   “阿坤,你去找邹怀文、阿仔托个口信,告诉他们最近小心信森纸厂抢客源,做好打价格战的准备,报社要小心其它同行抹黑,千万不要让纸厂的工人搞出事。”何定贤出于警惕,进入差馆前说道,倪坤连忙点头:“收到,老板。”   何定贤在警署内还是不放心,又叫来钱伟善道:“阿善,派两个伙计盯住吴公义、陈克夫,我知道他们每天都见过谁,同时知道见面人的背景。”   “明白。”钱伟善点头应命,马上离去。   像官炳森此类的草莽商人,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他们正是靠着一股勇劲才能从底层爬到上面,但凡韧性不够都会中途出局,所以何定贤深知对方可能报复。   某种意义上讲,他也是类似的人,好在商业上的事,报复手段局限性小,动用社团也可以摆平,有所防范的情况下,顶多是近期少赚点钱,跟对方打打价格战,除非官炳森能够在纸业上想到什么新招,大不了到时候抄一抄。   反正纸业是不可能垄断的,良性竞争也算好事,报业是不可能松手的,唯独害怕武林拳赛被人破坏。   眼下,吴公义已经在报纸上回应,决定接受白鹤拳武师陈克夫的应战,理由是陈克夫拿过远东拳王金腰带才配同他一起上台,其它小角色都不够资格。私下里省港澳三地已经有人开设赌局盘口,对赌胜负。   有多个赌坛大佬在幕后帮忙宣传,暗自收注,如果吴公义、陈克夫出什么事麻烦不小。   好在,何定贤没有插手赌业,牵连不大,属于同一件事的两种玩法,甚至“傅老榕”等赌坛大佬还有借鸡生蛋的意思,不好直接同他碰面。   张景荣在九龙塘警署内见到官炳森的手下青头仔,靠着椅背调整好坐姿,眼神高傲的看向他问道:“官老板有什么事吗?”   “老板只话约你到家里吃饭。”青头仔留着寸头,满脸痘坑,语气干巴巴的,张景荣闻言挥挥手请他出去:“知道了。”   总华探长经常受商会老板邀约是常事,官炳森在东莞商会内不算什么举足轻重的人,连一个理事席位都没有。   莫说同高等华人“周骏年”大律师家族及“爆竹大王”陈兰芳等人相比,就连跟罐头大王“王忠明”都相差甚远,不过作为白报纸行业首屈一指的老板,在东莞商会里也是中流砥柱似的人物,请他吃家宴该给的面子要给。   张景荣是多一个老板撑腰,腰杆子就硬三分,加上有福爷的前车之鉴在,他一向同东莞老板们联系更紧,甚至说得上是低眉顺眼,卑躬屈膝。   晚上,张景荣乘坐私人轿车来到尖东临海的一座洋房门口,一身黑色风衣被海风吹的衣角飘动,曾经的尖东华探长回头一望正好将繁忙的维港收入眼中。   如今维港码头上轮渡冒着黑烟,汽笛声不时响起,没有风景可言,只剩下忙碌的工业气息。   “官老板,你生意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张景荣两人在一楼餐厅酒足饭饱后,移步到二楼的花园露台喝茶,一番互有试探的交流后,他选择主动打破话题,将主动权交给官炳森。   如果官炳森的麻烦他可以解决,他几乎就没有再拒绝的说辞,可见他姿态之低:“只要在九龙的地头,是我可以帮手的事情一定别无二话。”   官炳森叼着香烟,深吸口气叹道:“既然阿荣你这么给面子,那我就同阿荣你掏心掏肺啦,说实话,我做生意撞上了一个对手。”   “花腰贤在石硖尾有一间造纸厂你知道吧。”他抬起眼皮看了张景荣一眼,张景荣表情一愣,颔首说道:“我知道,叫作东方纸业。”   “我同他谈互相控股,一起发展,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官炳森说道:“他一个在湾仔差馆做事的人,搞得整个九龙都是他地盘一样,干!”   张景荣垂下眼皮,暗自沉思,心底早已思绪翻涌,想到很多可能。   官炳森继续道:“我想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光靠楚伟南,靠高永盛罩着是不够的!”   “我花大价钱买通了工商暑的鬼佬,剩下几个戴枪的帮忙做事,你行不行?”   张景荣张张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怎么做?”   官炳森没有立即把计划告诉他,反而说道:“我知道,你被刘福的事情给吓住了,但是九龙区有我们商会支持你,你照样是九龙区的话事人,高永盛在中区搞改制,搞得风风火火,手底下人都很忙,一时半会顾不到九龙区,且他在九龙区鬼佬们眼里没份量,就算高永盛有心想要支持何定贤,港岛区的人马也过不了海。”   张景荣半响没有回答,但一开口就很果断:“好!我答应你,不过事成之后,我不要钱,我要一间工厂。”   他永远都忘记不掉福爷临死前,用嘴含着枪时说的话,一个人总华探长捞多少黑钱都不算本事,要抓住一切机会想办法拿到正行的立身之基,将来才可能被人看得起。   如果对方能够开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价码,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可以奋勇搏一把,全港不是只有潮汕人敢拼!   何况,他替东莞商会大老板做事只有生命危险,却没有政治危险,橡胶而言,总体是占优势,有靠山,有人手的。   他倒是知晓自己没有经商创业的能力,与大老板合股是最好的办法。   官炳森闻言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他一番,良久后,于夜光下稳稳颔首:“好!事成之后,要么我给你盖一间工厂,要么我把工厂股份给你,价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景荣在去拾茶杯前不自觉用手摸了下枪,方才拿起茶杯,饮下茶后问道:“怎么做,什么时候动手?”   ……   辛卯年,兔,丁酉月,庚辰日。   万事大吉,百无禁忌!   渐入深秋,天干物草,海风里充斥腥味,夜幕之下,刘荣驹叼着一把匕首,望见路旁一座工厂里打开电灯,匆忙的工人正在生产,不时有工人走到厂门空地吸烟,密林当中,一百多个身穿长衫,夹克,手持利刃的打仔屏息凝神,一个个都在等待大佬下令。   刘荣驹摘下嘴里的匕首,将匕首插在腰间皮鞘,眼神里溢满仇恨:“今天是吴公义拳赛开打的日子,花腰贤同一干手下肯定在看比赛,冲上去,十分钟之内斩翻工人,然后一把火把报纸仓库全烧了。”   官炳森的商战计划一点都没有想象中高端,简而言之,就是放火烧掉东方纸业的仓库,堪称是“返璞归真”的商战手段,不过最真实的商战,往往用最下流的办法,什么股权交易,金融大战,经济课上看看就得,真正的大老板永远不会告诉你,为了争夺利益他们敢做出什么!   杀人犯火,敲骨吸髓,修订法律,篡改条款,无恶不作!   某些浮于纸面上的经济战、商业战,也无外乎是暴力手段没用,或者是法律铁拳压制,君不见,黄浦江上夜夜浮尸?   只不过,大老板作为聪明人,时机、手腕都是一等一,不仅能够勾连到上层鬼佬作法律基础,还可以驱使警队、社团卖命,事情若是一战功成,谁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吞下恶气。   官炳森忍了足足一个月多,一直忍到《东方日报》炒作的中西拳赛开幕,方才派人出手做事……   今晚,对于《东方日报》无疑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工厂正在加班印刷报纸,一把烈火下去足够让《东方日报》的辛勤筹谋都毁于一旦,届时其他报社会把热度引走,《东方日报》连一张报纸都拿不出来,成为业界笑料的同时,还要遭遇读者“飞刊”的怒斥,不知会流失多少客户,损失多少热度。   他就是要让何定贤知道没有他,何定贤在九龙的厂子保不住,要让何定贤低下头让他入局,将来合则两利,一起把报社做下去!   “联公乐”字号内一百三十多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忠心打仔,每人手臂都绑着红色布条,听闻龙头大爷亲自下令,当即齐声应道:“是!顶爷!”   “刷啦啦。”他们不再隐藏纷纷行动起来,夜幕下的树丛里传出窸窣声,大批人马手持利刃小跑着跳上乡路。正在空地上抽烟的一些纸厂工人,猛然间看到黑夜里蹿出一大批携带武器,组织有序,杀气腾腾的江湖猛人,眼里都露出惊骇之意,顾不上抽烟扭头跑。   伍世杰正在纸厂里监督工人印刷,加班加点把编排好的板块印好,虽然中西拳赛正在打开,比赛都还没有比完,但是不得不说《东方日报》也没能免俗,终究是在几大赌庄老板的暗示下,让吴公义与陈克夫打了假拳,倒不是何定贤一定要卖赌庄老板的面子,毕竟他又没有开庄!博彩搞假赛也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谁赢谁输都不符合“武侠小说”的利益,读者们正是因为比赛平局,结果荒唐,才对武侠小说涌起一阵热潮。   所以,何定贤干脆默认式的看着吴公义、陈克夫两人收下重金,卖了几大赌业老板的面子。   于是邹怀文也亲自编撰了头版新闻,提前交给伍世杰印刷,打算明天抢在所有报社前发刊,趁机把事件热度给抢下来。   为了防止有工人走漏风声,干脆把工厂里所有人留下来加班,同时调了一批电影店的打仔来看门。   “杰哥!杰哥!有人带兵杀过来啦!”影店经理辛楷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   “妈的!”   “谁这么大胆。”伍世杰跑到角落抄起一根钢管,才回头表情凶厉,语气带杀气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辛楷咽了咽口水:“一百多个,人人手上都有刀,跑路吧。”   他这辈子才没参加过一百多人的街头血拼呢。   伍世杰也是动作一滞,脸色发慌,语带颤音的道:“多少人?”   “一百多个!”   辛楷出声道。   这时刘荣驹已然亲自带着兄弟们冲到工厂门外,一个个“联公乐”打仔们将刀上的报纸抽掉,亮出反射人影的锋芒,几乎一个照面就将工厂门口抽烟的无辜工人全部斩翻。   伍世杰听着外边的惨叫声手脚发软,几乎已经产生想要逃跑的念头,但一想到今天仔哥郑重其事的交代过他,晚上的报纸对大老板而言非常重要。   一定要盯紧工厂!   伍世杰立即咬住牙关,恶狠狠的说道:“一百多人又点样?跟他们干!”   辛楷出声呐喊:“你找死呀!”   伍世杰握紧铁管面目狰狞地说道:“我是工厂负责人,我要是跑路,大老板肯定扒我的皮,出来混就是一脚棺材,一脚天堂,碰上事情得扛!”   “你只是电影店的负责人,要跑就跑,跑快点。”   辛楷闻言竟然真的扭头就跑,同时工厂里正在上班的工人们,一个个听见喊杀声,连忙丢下机器跑路。   蒋彦宏晚上正好也在工厂里值班,慌乱当中,带着一批人手持砍刀逆着人流往上冲。   “楷哥!”   他看见拉住人群中一段衣袖。   辛楷回过头:“怎么了?”   下一个动作,他就甩开蒋彦宏的手,想要随着人流继续跑路,蒋彦宏就搭上一句话,心底是又惊又怒,转身一刀就砍在辛楷背上,狠狠吐出口唾沫:“乐色一个!”   “走!”他带着二十多个兄弟继续往前冲。   “砰!”此时,联公乐马仔将工厂大门撞开,一窝蜂地冲进工厂,见到手上没绑红色布条的红人举刀就斩!   “斩翻他们!给我狠狠地斩!”刘荣驹身为社团话事人竟然身先士卒,一直顶在最前面,几乎是见人就砍,可见心底压抑着巨大怒火。   花腰贤!   都是花腰贤!   一个小小的便衣探目竟然敢做掉他总华探长的叔叔,害得他丧失在港岛江湖安身立命的最大靠山,导致创建两年的社团连续丢掉地盘和生意,将来也不可能再达到上万门徒的盛况。   此仇不报!如何在港岛立足!   这一战,官炳森在官面上联系了同何定贤有仇的张景荣,又在江湖上联系了同何定贤有仇的刘荣驹。   某种程度讲,这可以算得上何定贤踩着东莞帮上位的反噬,不是没有敢,而是没好处!   一旦有人盯上何定贤手里的肉,愿意拿出好处,那么局势就形同干柴烈火、一点就着,马上有人愿意出面办事。   挺过去,未来一片坦途,挺不过去,曾经的名头就像海市蜃楼,一夜之间,梦境破碎,轰然倒塌。   幸好,何定贤在工厂里养了一批兄弟,虽然绝大多数工人不可能迎着上百刀手对斩,一来没有组织训练,二来没有领头的人,三来武器都不够用,但是多少一些热血上头,逞凶斗狠的工人拿起最近工具,开始同联公乐的人马拼杀。   没办法,工人们为了保饭碗,保工厂,同一般古惑仔械斗没问题,死一些人也寻常,但是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凶人,工人们没有胆气组织起来去打的,一个月一百多块就要人卖命?   联公乐一百多个好手出门前也是拜过关公,烧过香,一个个发过安家费的……刘荣驹几乎是用摧枯拉朽一般的姿态就把工厂兄弟给打垮,蒋彦宏,伍世杰两人组织对拼了一阵,不仅蒋彦宏中了两刀,还丢了十几个兄弟,不得不带兄弟折返,从工厂后门跑走。   刘荣驹没有派人把后门封住,毕竟一百多个人不可能封住整个厂三四百号工人,他也没有继续带人前去追砍逃兵,而是当场以刀指着机器,大声说道:“把机器全部都给砸了!”   “老顶,不是说好烧仓库吗?”联公乐一名社团扎职人出声说道,剩下的兄弟们全部开始上手,拿起身边任何一个可以用的东西,小到桌椅、石块,大到钢管,砖头,开始对造纸进行肆无忌惮的破坏。   刘荣驹杀红了眼,厉声说道:“烧仓库是帮大老板做事,砸了这些机器是替死去的刀仔报仇,等会我还要烧掉整间工厂,祭奠我叔父的在天之灵。”   扎职人闻言也就不再说话,回头打了个手势,带着一批人出去把藏起的煤油搬进来。   伍世杰扶着蒋宏彦带一群兄弟伴随人流跌跌撞撞地跑到后山脚下,忽然回头一看,出声说道:“仓库不能丢!”   “阿杰,你回去真是找死。”蒋宏彦无奈叹气,伍世杰眼里闪过决绝之色:“邹先生把底稿都交给我了,要是一张报纸都没有拿出来,大老板连找同行补印的机会都没有……”   “你带人先走,去最近的深水埗找蔡探长,我去抢一张报纸回来。”仓库里不仅仅存放有十几吨的白报纸,还有大量已经印刷好的《日报》,本来是要连夜送往港岛区的。 第96章 石硖尾大火   蒋宏彦看着伍世杰孤身折返,心血沸腾,一咬牙带着兄弟们向前逃去。   今夜,大老板不是没在工厂做有准备,比如有一批兄弟就在石硖尾等着,只是没想到联公乐如此丧心病狂,能摆出一百多人的兵马,已经不是单纯的利益争斗,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状态。   张景荣用刘荣驹来做事,也是因为刘荣驹敢做,却没想到刘荣驹不仅敢,更胆大包天!   何定贤不可能把每个人对手的全家都赶绝,当初送刘福离开,心知有个刘荣驹执掌着联公乐。   但彼时刘荣驹大势已去,将来不可能再搞出名堂,另外借势杀人,干脆利落,无法牵连家人。   那太过了!   正如刘荣驹此刻的行为,不仅要纵火货仓,更是砸烂工厂,伍世杰在混乱中摸到仓库窗户外,见到有人将煤油泼到成箱的报纸上,用火柴点燃,火光已现,照耀着他的脸庞。   伍世杰瞳孔里映射着大火,心里说不畏惧是假的,但想到大老板一手提携他们兄弟二人,又念及大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心里暗下决心,打破窗户,翻身进入仓库,打开最近的一个纸箱抓出一份报纸,转身就继续翻窗逃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然真的成功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机会就要抓住!”他内心充斥着兴奋与慌张,攥着报纸跑出几步时,眼前突然出现几名联公乐几名刀手,带头一人眼神讥讽,满脸杀气,举刀快步上前:“斩他!”   当头就是一刀斩来。   伍世杰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面门就多出一刀血痕,惨痛失力的伏倒在地,举起双手护住脑袋,后背却又被人连续围斩数刀,一时间伤痕累累,几近昏厥。   带头那人好似不过瘾,停住手放声道:“敢斩我大佬?把煤油拿过来!”   马上就有拿来一罐剩下的煤油递到大哥手中,那人拿起煤油哗啦啦,全部倾倒在伍世身上,随着一根火柴掉落在地,大火瞬间在地上腾起。   伍世杰在晕厥中猛然清醒,挣扎着向前夺命,扑倒在一片田沟的草地中,随手中的报纸一起燃烧成灰烬……   此刻,一批手持砍刀,身着白衫,气势汹汹的打仔排成十几列,一步步走出屋村,带头一人紧盯着前方工厂火光,眼神桀骜的举起刀:“斩趴他们!今夜,让他们同野草一般烧成灰!”   “是!”   “豪哥!”大虾、小虾、阿明等人站在大佬左右,齐声应诺,举刀直扑敌人。   伍世豪一马当先,见到臂绑红巾者举刀便砍,他也没想到刚会港岛不到两天,大老板的工厂就会遭遇纵火,待到杀到工厂门前,左右四顾,见局势混乱,地上伤者众多,心中也微微惊颤,唯有将手中刀柄握得更紧。   工厂内,联公乐一名扎职人冲进龙头坐馆面前,面色慌张,惊叫道:“顶爷!屋村里有一批人冲出来了!”   “怕乜野?”刘荣驹表情镇静,回头怒斥,扎职人咽咽口水:“火!”   “火烧起来了!”   刘荣驹见到大火已经将四周照亮,不断有浓烟顺着窗户滚进来,脸庞也僵硬错愕,果断下令说道:“杀出去!”   他们没有选择对手逃跑的路径,而是干脆调头选择来路,因为那里的情况最清晰,距离也最近,但两班人马却好死不死,面对面迎头撞上。   ……   深水埗,便衣组办公区,蔡兆光正在同伙计一起食夜宵,听广播里的月中赛马赛,忽然见到一名军装警动作慌乱,语气紧张的冲进来,结结巴巴道:“蔡长官,石硖尾着火了。”   “着火了?”蔡兆光放下筷子,表情一愣,笑着骂道:“着火,着火你去找消防署呀!找我做乜野?”   今天他是得到陈立的电话通知,要他关照一下东方纸业,免得晚上有什么人搞事,干脆就带伙计们在办公室值个晚班。   这段时间东方纸业不仅时不时会送点红包,里面打工的一些组长,管理,也都是他的亲戚、同乡。   有一个厂子可以随手安排工人,他也觉得很有面子,并且会受到亲戚吹捧,他自然愿意多帮手一下。   军装警长却调整好语速,利索的重复一遍:“有人去东方纸厂纵火,现在整个石硖尾都烧起来!”   “烧起来啦!”   蔡兆光心知石硖尾全部都是新移民搭木屋建得,偶尔发生火宅很寻常,有时候一连会烧掉几间屋子,死十几个人,但是,蓄意纵火和失火情况不同,一来失火被人发现的快,往往火势刚起的时候就会有人扑灭、呼叫,过程需要一个时间,二来失火的时间一般在前夜,那时候屋村居们都还没有睡觉,真要睡觉也没人会点着烛火谁!   蓄意纵火则必有引火物,火势一起就非常凶猛,往往几户人家是扑不灭的,二来眼下时间进入后半夜,大部分屋村人口都已经休息,三来着火的是纸厂!   其他的先别提,纸厂里面有多少可燃物?四周起码得有两百多米的外才有居民,另外东厂纸厂是依山而建,或者说整个石硖尾都在山脚下,而纸厂又建在石硖尾入口处,地形上是一个山谷口袋。   办公区里,二十多名便衣探员不约而同的站起身,表情夹杂着僵硬、错愕和不可置信。   蔡兆光就连一句命令都不再发话,抓起枪就冲出差馆大门,当他站在差馆门口看见远处的火光时,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风真大!”   远处,几公里外的山脚下,滚滚浓烟已经布满天下,大火烧山,连绵十里!   油麻地,一间公寓里,陈立双手不断拍向客厅餐厅,表情愤恨而又悲戚的道:“争!争!争!”   “眼里只有钱,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石硖尾十万多人啊!”   “十万多人!”   大基穿着军装,满头大汗,先是在警署借到消息,又跑来长官家里报信,眼下的局势让他局促不安。   因为,他也有亲戚好友住在石硖尾。   猪油仔带着一批兄弟赶到石硖尾工厂时,整个工厂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就连石硖尾屋村里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消防署的救援车姗姗来迟,在路上不仅没有加速,反而越开越慢,因为,消防署都对前方的火势产生畏惧之心,鬼佬长官不可能为了救难民区的华人奔赴火场,做消防员的华人也难免起贪生怕死之念,一切都是因为政治政治才来,甚至署长在了解情况后,都默许下面的人放任火势自燃,有机会的话在山上做一个隔离带出来保住山林就好。   石硖尾不过是一片难民区,住着十万余难民的乡下。   “人呢!”   “救火的人呢!”猪油仔手脚都变得灵活起来,双手抓住一个小弟衣领,小弟呆楞着道:“没,没人救火。”   “操!”   猪油仔猛的松开衣领,怒骂一声,忽有一股火焰在风浪下卷来,似有一股热浪扑面,连忙抬手遮面,待到热浪过去,手臂袖子已经被星火打穿几个小孔,一股火星子又在更远的地方吹去。   猪油仔明白不是没有人试图赶来救火,只是火势实在太大,大到任何人都绝望。   跑路!   逃命!   远比救火重要!   猪油仔缓过口气,阴沉着道脸说道:“阿杰、辛楷、豪哥他们呢……”   “仔哥,阿杰去仓库拿报纸,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人了,辛楷是我亲手斩趴的,最好是死在火场里,至于豪哥……”蒋彦宏满脸灰尘,多少像个黑炭:“我听人讲,他带人同刘荣驹拼了一场,把刘荣驹从后门赶走,赶到屋村里去了。”   “好,干进屋村,好呀。”猪油仔咬牙切齿的道:“烧!同村民们一起烧!烧的灰土天天给人踩!”   蒋彦宏看仔哥的神情颇为癫狂,砸砸嘴,不再讲话,猪油仔又问道:“真的是刘荣驹?”   “真的。”   蒋彦宏点点头:“我同他交过手,虽然之前没什么交情,但是起码在街上见过,一定不会认错!”   “好,太好了。”   猪油仔哈哈大笑道:“他这么爱烧,怎么甘心只烧区区一个仓库,一个纸厂呢!对嘛!干大事的人,烧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他们都要下去陪葬!”   “去死!”   猪油仔双目赤红,嗓音沙哑,作为一个内地移民,落脚屋村,靠屋村生意安身立民,可以说一辈子都打上屋村人的烙印,又怎么会见到屋村被烧而无动于衷?这里是他经历过动荡时代,第一个过上好日子的地方,不知何时早已成他故乡。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滴泪珠已经滑落眼角,其余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眼泪早已被热气烤干。   蒋彦宏看着猪油仔的样子,不禁暗叫:“疯了!仔哥疯了!”   “你们同我一起进屋村里赶快通知大家跑,千万不要拿财物,跑就对了!”蒋彦宏扭头说道。   “知道了。”一干人绕过火势最大的地方,冲进屋村,在慌乱的逃生人群内逆流而上,蒋彦宏也要回家!   他父母都住在屋村!   同时,九龙塘、深水埗、旺角、油麻地警署都已派出人员来到现场,一方面是疏通交通,组织逃生,一方面是以图控制现场,防止民变发生。   涉及到整个石硖尾屋村十万余人的火宅,情况是会直接上报总督府的,九龙警区承担着巨大压力。   整个警区最高级别的高级助理处长都已经在现场坐镇,张景荣、曾少珂、蔡兆光等华探长、军装警长更是带着华警在第一线组织疏散,其余印警,英警则是手持盾牌,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弹压现场。   此刻,消防署车辆已经抵达现场,鬼佬消防署辖区区长来到高级助理处长面前,立正敬礼,出声报告:“长官!”   “消防署现在是什么意见?”高级助理处长闻言回过头,望着火势强大,灾情严重,话语也变得直接了当。   消防署区长放下手臂,出声回答:“火势太大,没法强行扑灭,唯一的办法是尽量疏散灾民,提前设立隔离带。”   “尽可能的救火。”   高级助理处长颔首道:“好!”   忽然,他皱起眉头,看向外围激烈的人群问道:“什么情况?”   曾少珂抢先一步,立即上前敬礼:“长官,是本地的民意代表同受灾难民。”   高级助理处长显然是表情一愣,有点意外,默然思考一会,点头说道:“请他进来。”   猪油仔在两名华人探员的引领下,来到一群身穿制服,威风凛凛的长官面前,四周站满手持盾牌,腰佩武器的鬼佬警员,此时,数十双眼睛在盯着他,可他却巍然不惧,拿起一个袋子,当着一众鬼佬的面洒下满袋钞票。   哗啦啦,整整一大袋港币漫天飞舞,在火场之外显得如此扎眼。   里面里小到一仙的硬币,也是十元、二十的港币,华人、鬼佬看见一袋子钱都不禁面露愕然。   猪油仔随后丢掉袋子,掷地有声的喊道:“开喉!”   “开喉啊!”   无人回答。   他跟疯了一般,出声叫道:“你们不是没钱不干事,有钱什么事都干吗!这里是刚刚灾民们凑出来的钱,我也添了一点,拿去吧!给我救人、救火!”   “拿着呀!狗娘养的洋鬼子!”   一干鬼佬们就算听不懂猪油仔的话,也懂得将钱撒在地上的意思,一时间表情各异,在火光下变得份外奇特。   张景荣刚刚想要搭枪上前警告,看见猪油仔赤红的眼睛扫来,猛然惊觉配枪在有时也无法给予底气,心头一发虚,刚跨出的右腿不自觉又收了回来。   作为酿造出石硖尾大火的当事人之一,他心知一朝踏错,已经处在一个很危险的边缘,下一秒就可能万劫不复,又怎么敢再跟猪油仔对呛?   今夜,不知多少人失去家人、失去双亲、家财、不知多少人想要杀他而后快!   最终猪油仔还是被人给架走了,那些钱也被军警收起送回,消防署终究是开喉救火,同时选出了一批敢上的华人消防员进入火场搜救灾民。 第97章 现在就做掉他!   何定贤晚上同大多数预料的不一样,既没有去跑马地的临时擂台观看拳赛,也没有留在差馆处理公务,而是早早就回到屋企准备睡觉。因为,一场早有结局的拳赛无所谓期待,因为湾仔区没那么多公务可办……   可是当倪坤赤膊请见的时候,何定贤不禁一时愕然,望着面前浑身海水的车夫问道:“石硖尾被烧了?”   “是,工厂被烧了。”倪坤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当他还是神志清晰,语气干脆的点头道:“联公乐的人烧了石硖尾纸厂,导致石硖尾屋村出现大火,九龙区半边天都烧透了。”   何定贤深吸一口,快步走到二楼,望向九龙方向,本该寂寥的夜晚,竟然也隐约可见赤光。   他顺手在衣柜里拿出一件短衫,快步流星回到楼下,甩手把衣服丢给倪坤:“穿上。”   “多谢大老板。”倪坤接过衣服,放下手上的毛巾,点头道谢。   何定贤内心有点慌乱,因为他发现一场载入历史的大型火灾,竟然是因为他一己之私,争权夺利而起,要是仔细盘算的话,官炳森、张景荣、刘荣驹等人顶多负责三分之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负责要到他头上,但是一转头,他心里就更加愤怒:“干你娘,烧仓就烧仓,打黑枪都无所谓,有什么矛盾在江湖上不能解决吗?”   “要烧到屋村移民的头上?那些移民是什么人,TMD,是刚刚经历战乱没有平安两年,一直被鬼佬踩在最底层的人!”   “是将来建设全港的主要劳动力,是这座城市的根啊!”   港岛的根,永远不再富人身上,而在穷人身上。   何定贤切身经历过太多的动荡不安,深知动乱对于人性的摧残,刘荣驹、张景荣、官炳森的胆大妄为,丧心病狂,还不是在战争时期留下的野蛮手段?换到五十年,二十年,乃至十年后,有人敢这样做吗!   偏偏他们敢!   你们凭敢什么啊!   何老板此时怒火攻心,已经丧失理智,一点点慌乱更被愤怒压制,焦躁着下令道:“帮我联系合图借一艘船过海,叫阿善、阿乐一起出来。”   “是,老板。”倪坤张口答命。   从始至终,阿坤都一直住在九龙区的出租屋里,跟老板一起来到港岛区后,每天早上都乘轮渡来到湾仔,如果老板事忙,前天收工早,有时候在街口睡地板,有时候会睡在老板楼院的大厅。   因为,港岛区比九龙区的租金贵,刚刚结完婚的阿坤宁愿一天睡五六个小时,早上六点起来乘轮渡,也舍不得多付几十块的租金。   这晚,他是收到消息从九龙赶到港岛,又因九龙城渡已经关门,不得不直接游过海来找大老板汇报。   此时,凌晨一点多钟,钱伟善、陈嘉乐二人早已进入梦乡,但是被拍门叫醒,惊闻大事,抬头看了看天,还是连忙穿起衣服,戴上佩枪,赶到大佬家门口。   三辆黄包车已经在家门口等候,何定贤刚要带人上车,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同倪坤说道:“阿坤,你把消息带给雷洛,他家也是住在屋村的,事情办完到我楼上睡觉。”   “知道了,老板。”倪坤表情一愣,脑袋里马上响起雷探目的地址,转身就去传递消息。   何定贤坐车渔村带两人来到九龙区后,又坐黄包车赶到石硖尾,紧赶慢赶,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四十分,整个石硖尾地区火光冲天,一片杂乱,成千上万的灾民们已经跑到九龙塘、深水埗附近的街道、楼宇底下蜷缩休息,许多身上染着灰烟,表情惊魂未定,更多是同家人抱团取暖,满脸劫后余生,但也不乏哀嚎、哭泣之声,空气中弥漫着苦难的情绪……   愈加靠近石硖尾宅区,人群则愈加沉默,市民则愈加麻木。   何定贤、钱伟善、陈嘉乐望着此情此景,一时失语,头一回,何定贤心里有了愧疚之心。   他觉得不该把苦难再加给苦难的人承受……   可偏偏,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往苦难者身上踩一脚!因为,他们是最底层,是最好欺负的人!   第一次,何定贤想要为港岛华人做点什么。   重生一次。   争权没问题!   要发达,要有钱,要做大老板,都应该,但是这样好像不够,如果可以为底层华人做一些有益的事,改善底层市民福利的事,乃至让港岛发展的更好,让市民们有工开,涨工价。   也比一个人享受来的强!   或许,这些行为在他潜意识里都不是一个商人或者差人当作的,应该是港英政府要做的,不关他的事!   但是,鬼佬作为殖民统治者注定不会把你当自己人,华人想要站起来只能靠自己,那么,他一个人也该去做!   “贤哥,贤哥,老板……”   一处安置区,一众或是受伤,或是受灾的纸厂工人纷纷起身,表情阴郁的望着老板说道。   何定贤没有立即进入长官如云的警戒线内,而是找到猪油仔的身影,抵达兄弟们安置的地方。   “阿仔,情况怎么样?”   猪油仔黑着脸,张口就道:“是张景荣干的!”   “我问你,屋村的情况怎么样!火灾怎么样了!”何定贤大吼一声,其余齐齐沉默,猪油仔犹豫片刻道:“你回头看看,能怎么样?石硖尾没有了。”   何定贤也是一时语塞,长叹口气,给出一个答复:“放心,总要有人给屋村百姓偿命,可能是我,可能是张景荣,也可能是所有人。”   “贤哥,都是他们东莞人干的,一定要杀了张景荣。”猪油仔斩钉截铁的讲道:“不杀他,屋村底下的厉鬼不会放过我们!”   “你害怕就去求神。”何定贤冷冷看他一眼,出声说道:“至于该死的人肯定会死,屋村里的情况算不出来,但厂里工人们什么情况?”   “死了二十多个,当场反抗给活活斩死的,另外有三十多个人受伤。”猪油仔早有答案,张口答道:“剩下两百多人都没有大事,毕竟工厂是第一起火源,兄弟们跑的快,也算是件好事。”   “哧。”他讥笑一声:“不过有很多兄弟走散了,暂时收拢不会来,算不清楚。”   “我知道,急着赶回家救人,事后记得再统计一遍,把安家费给人补上。”何定贤交代道。   猪油仔下意识地先点下头,随后惊声叫道:“工厂要重建,机器要重买,哪里有钱发安家费!”   “找钱庄借高利贷!知道吗!”何定贤猛地瞪大瞳孔,怒喝一声,猪油仔努努嘴也就不再吭声。   “这么大的火灾付什么安家费?人人都是受害者来的!借高利贷付安家费更是扯淡!”   “港府真有打算安置难民自然会出钱。”   “不过大老板说借就借喽,能借到自然好,要当菩萨到时候自己去跳楼。”猪油仔暗自腹诽。   何定贤则是知道今夜过后,会有很多人在大火中失踪、走散,鬼佬为了防止灾民聚众闹事,也将调集军警进行临时军管,有亲戚,有钱人还可以继续留港,没身份证,没钱的人可能将被遣返,有些人可以再次相遇,有些人再难相见。   “对了,阿豪呢?”他突然问道。   猪油仔张口就答:“带一批兄弟追斩刘荣驹去了。”   “不过豪哥去追的时候已经起火,主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有事。”猪油仔倒是不觉得伍世豪一定能斩死刘荣驹,毕竟烈焰汹汹,不过伍世豪可以跑,可以躲嘛,两批人不见得会直接扎进火场里,石硖尾还是有大批木屋尚未着火的,火势的扩张需要一定时间,只是以港英政府在石硖尾的布置,以及消防署鬼佬的禀性,迟早坐视着大火将整片屋村吞噬。   纵然有华人消防员已经进入救火,救人,但实际上起到的效用并不大,先前纸厂安置的水喉反而还起到奇效,对救火产生很大的效果。   “只是有人看见阿杰……”   何定贤心里一突,陷入沉默,忽然间,他摘下腰间的配枪丢到地上,出声说道:“张景荣就在那里,谁敢去做掉他!”   猪油仔等人心里升起一股荒谬之感,在一群鬼佬长官面前持枪射杀一位总华探长,众目睽睽之下将会有什么结局?   但是猪油仔顿时明悟没有什么是比兵荒马乱,是比大火连天更好的时机,如果要做,不如现在!   现在就是做掉他最好的机会!   与此同时,安置区内不约而同有十几个人站起身:“交给我!”   “贤哥,我来!”   这里有家破人亡,满腔恨意的屋村仔,有丧亲失友,心生绝望的灾民,有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无敌之人!   莫说是一个总华探长,枪一丢下,港督都敢开!   猪油仔第一个上前抓住枪,钱伟善却心思敏锐,摘掉配枪丢到后面一人手中,出声话道:“用我的枪!”   那人接到警枪毫不犹豫的打开保险,竟然是一个真正识枪的人,旋即就在众人目视一步步走向警戒区域。   何定贤看着猪油仔问道:“那位兄弟叫什么名?”   “好像姓周。”猪油仔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周兄弟来到警戒区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我有事情想找张总探长……”   持棍警戒的军装警员自然不会应许,但在上前拒绝的时候,让警戒线出现一个空档,周兄弟佯装折返,突然转身举枪,一言不发,连叩六下扳机:“砰砰砰!!!”   连续六枪乱射没有精准射倒某人,或者是有意击中更多目标,一阵枪响后,警戒区内,两华三洋,五个长官齐齐倒地。   曾少珂、蔡兆光两人骤然听见枪响,毫不犹豫伏身扑倒在地,紧接着又是一串枪响:“噗噗噗。”   开枪者身中数枪而亡。   曾少珂再度抬起头时,张景荣、袁义、高级助理处长,消防署区长,九龙塘署长五人相继中枪,有人捂着伤口跌坐在地,有人瞪大瞳孔,底下脑袋,满脸不可置信,有人脸色慌张,吼着英文……   中枪者乃事现场最核心的一群人。   曾少珂一时间觉得世界很荒唐,但恍然间又觉得天经地义,不管是什么级别的长官,出来行,也终有可能被一枪杀死。   何况是在兵荒马乱的灾情现场,可以说,任何踏足灾区,前线,乃至在办公室里拿到指挥权的人,实则都是置身于险境,卷入纷争,终究有被毙的可能。   港岛华人从来不缺乏抵抗精神,若是形势缓和,可以谋生,那人人都愿意放下武器,若是风云突变……   多的是人愿拿起武器!   “保护长官。”   “保护长官……”   警戒区,一阵混乱不提,何定贤远远看着六枪发出,多名长官中枪,心底突然明白什么叫兵锋凶险!   利刃一旦出鞘,不见血就收不回来,出手做事人的怀揣恨意,永远是不受掌控的!   权力推动下的血斗,不见得是一来一回,也可能是直接掀桌。   棋子也有想法。   正如持枪复仇者,欲杀之人,多也!   何止区区一个张景荣。   “呼……”他长长吐口浊气,眼神转向钱伟善,感慨道:“阿善,为乜要用你的枪?”   钱伟善反而是早有预料般笑道:“贤哥,人有人的命,枪有枪的命,我这把枪能够射三个鬼佬,值了。”   “我想办法帮你周旋。”他上前拍拍钱伟善肩膀,钱伟善却摇摇头:“无所谓,总不能大佬掏枪了,小弟抓着枪看戏吧。”   何定贤骤然间表情一变,厉声喝道:“阿乐,把钱伟善抓起来!”   “送回湾仔差馆!”   “是,长官!”陈嘉乐在怒喝中回过神来,连忙张口答应,看了善哥一眼便连忙带人离开。   何定贤上前拍拍猪油仔发黑的脸蛋,冷笑着道:“怎么样,戏好不好看?”   猪油仔深吸口气,释然道:“屋村的兄弟们都看着呢,谁对屋村人好,屋村人心里都记着。”   他知晓老板需要一枪,一条命来收屋村人的心,同时,眼下事情搞的越大越好,目前大老板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因为一场波及十万人的大火是需要有人负责,否则,港英政府怎么平息动荡的人心?怎么平息国际舆论?   无论是从法理上而言,还是从江湖规矩上来讲,负责人当然不可能是他,毕竟火不是大老板放的!   反之,大老板是处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就算有些许干系,本身也不会受到指摘,一旦做出承担风险,为屋村人出头的举动,马上则会受到加倍同情。   如猪油仔,他其实也对大火造成的严重后果,对大老板有些离心离德,倒不是说觉得大老板有错,而是觉得争权夺利的做法有些违背良心,短时间内不说出口,将来也会有间隙。   但随着六枪子弹打出去,心里的恶气散去,猪油仔也更加觉得该支持大老板!   大老板是一个真正会为屋村仔出头的人。   同时,屋村人不支持一个大老板出来,就算有多少同乡,有多少亲戚当官,做阔佬又点样?   石硖尾十万余屋村人需要一个代表,一个将来真正愿意为他们出头,为他们做事的代表。   这个人毫无疑问是大老板。   何定贤却好似没有听懂猪油仔话里意思,而是平静的评述道:“晚上你会很忙,我要你办几件事。”   “老板你说。”猪油仔道。   “第一件,去港岛区把邹怀文叫起来,让他马上会报社重新编一份报纸,把九龙区的消息告知他。”   “让他在火宅的新闻放到头版,要报道灾情,也要呼吁捐款,把拳赛的事情放置到第二版,同时告知全港市民,拳赛募得的二十万港币奖金,将会全部捐给受灾百姓。”   这二十万港币的奖金其实是各大赌业庄家筹集的。   目的是炒热拳赛。   不关他何定贤的事,颇有替人花钱的感觉,但是赌庄本来就是借他的鸡生蛋,欠他一个大人情。   用这笔数问题不大。   因为,昨夜省港澳几大赌庄起码揾水数百万,区区二十万共筹的奖金,洒洒水。   吴公义、陈克夫要是有意见的话,先想想全港市民的口水,够不够量淹死他们!   “第二件事,帮忙去查查官炳森在哪里,千万不要让他跑路了。”   “一个个排好队都别想跑!”   何定贤面带杀气。   猪油仔重重点头。   “第三,明天早上去浅水湾楚家门口等楚小姐、或者楚先生睡醒,总之,屋村里多少潮汕同乡,潮汕商会不可能视而不见,一面让商会帮忙筹备物资,一面让楚小姐帮忙找找印刷厂,空几台机器出来刷报纸。”   何定贤出声道。   猪油仔反应极快,立即接话:“等他们睡醒会不会太晚,赶不及刷报纸了?”   何定贤摇摇头:“这个时间,全港早报、日报都已经刷好封箱,只要明天正午前《东方日报》能够出刊,我们就是全港第一间报道灾情的报社,再加上我们有独家新闻,拿拳赛的奖金做慈善,报纸卖的一定比原本好,也算是抓住热点,一边印,一边卖,名头打出来就算赚。”   “只要在《午报》上市前就好。”   猪油仔点下头:“知道了。”   毕竟楚家是商人家庭,楚老板公务众多,社会活动也多,不可能睡懒觉到八九点。   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最后,你找几个信的过的兄弟,分别过海去濠江找‘傅老榕’,去南粤找‘孙六’,想办法找他们讨点钱来。”   “这些大赌庄一夜间赚上百万,掏点出来给难民们花花怎么了?总该要点脸!”   猪油仔咧咧嘴:“去当乞丐啊?逃难时我还真当过,行!”   去化缘真没什么好丢人,总比灾民们吃不饱饭强。   何定贤等到猪油仔转身离开,匆忙前去办事,再看向警戒线内,一群喊着洋文的警员将上司纷纷送走,竟然生理性把华人与洋人分隔开,在现场就连华人探长都不再信任。   而先前抵达现场的救护车一直是没动,医护人员也没有下车救治灾民,原来是为了给鬼佬高层、警队、以做准备。   张景荣、袁义二人就算同时中枪,也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是眼睁睁放在一旁,看着救护车把鬼佬先送走。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混乱之中,探员们也不敢乱动,只得做基础止血,但张景荣、袁义二人明显进气多,出气少,越来越快不行了。   何定贤来到警戒线外,撩起衣衫,露出配枪,出声说道:“湾仔便衣探目何定贤。”   “贤哥,我知道你,但是长官下令,除了医护人员,不允许放任何人进去。”维持警界的一名军装叹气道:“不要让我们难做。”   “我找自己师父。”他目光看向场内,陈立也注意到他,吸着烟,满脸愁容,走上前来:“让他进来。”   “是!”   “长官!”军装警见有阿头担责,不再犹豫,放人进入现场。   陈立眼神瞟了他腰间枪袋一眼,竟然犹为警惕,抬抬手道:“撩开看看!”   “师父。”何定贤撂开衣角,枪袋里的配枪沾有尘土,却让陈立吊着的一颗心安稳下来,只听他说道:“刚刚枪声一响,我就知道是警队的制式配枪,脑袋几乎不用转,我就想到了一个衰仔的名字,衰仔自己衰不要紧,我就怕老骨头被他给拉垮了。”   “你说,得挖多大一个坑才埋得下我们俩?”   何定贤勉强笑道:“九龙那么多海要填,总不会……”   “我是跟你讨论挖坑的事吗!”陈立瞪他一眼,旋即说道:“算你有点理智,懂得让丢手下的枪出来,报告怎么写?探员在灾区遭到难民围攻而失枪?”   “这也行?”何定贤听出师父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陈立则点头道:“有什么不行!”   “警队内,整个东莞帮都要为这一场大火殉葬,往后警队就是我们潮汕帮的天下,要是连一个小探员都护不住,高总探长就别干了。”   陈立回头望向大火,眼里似有不忍,又似冒出野心:“这把火把石硖尾烧光,将来你要怎么做?”   何定贤毅然决然的说道:“建一个更好的石硖尾!更好的港岛!” 第98章 旺角华探长   天色破晓,黎明将至。   各华人商会,周边工厂,店铺,陆陆续续送来一些物资,有水果,面食,衣物等。   军装警察分批维持秩序,每队有鬼佬督察负责,昂船洲驻扎的正式军队,亦抽调部门来到现场坐镇。   在华人警员们的剧中调节下,大部分难民还是接受安抚,在临时安置区进行休息,一个晚上陆陆续续也爆发多起警民冲突,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共有二十多位警察受伤。   不乏有丧心病狂之辈,狼心狗肺之徒,趁势劫掠,搜刮财物,发难民财,为此数区华探长身先士卒,率领便衣组果断出击,当场枪毙数人……   何定贤也算见识到什么叫作灾情险恶,险的是灾,恶的是人,好在东华三院董事局在凌晨收到消息,黎明前便有持牌的华人医院来到现场,为现场受伤的华人进行救治,同时无牌中医也获得支持,立起大锅为灾民熬安神汤,解毒汤,避免病邪入体。   不时有记者、亲属来到灾区采访、寻人,就连风水师都来赶场子,惹得何长官下令,让探员们毫不客气地轰走。   猪油仔也在凌晨五点多钟就进入楚家大门,捐款,报纸印刷的事一路畅通,没有遇到一点问题。   何定贤没有收到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正午时分,一张《东方日报》加急刊就送到他手中,望着手里的报纸,他终于长松一口气,消息扩出去了,能办的事情也办了。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火势从猛烈到渐衰,在隔离带的阻隔下,终于没有顺着毕架山一路烧遍九龙,最终大火在一场秋雨下渐渐平息,难民们几乎都能拿到救济物资。   十余万难民和连续不断的冲突、犯罪行为、甚至有高级助理处长、总华探长等人遭受枪击的影响,终于让港府开始正视石硖尾难民,不断有金钱、物资的投入,且在舆论影响下将要修订政策。   一周后,灾情渐渐平复,千头万绪的事情,开始逐渐收尾。   《东方日报》通过抢先报道灾情,通过慈善募捐,一举走进港岛读者的视野,成为目前最热销的日报文章不说,商业、警队内部、一些动作也已经传递出重要信息。   首先要提的是,内地对石硖尾火灾表示关注,港澳工委,左派阵线都有组织捐款行为……   但,港岛移民背景复杂,加之逃港者自动脱离国籍,与港岛尚处于条约期内,粤省关禁严苛,半岛局势紧张等种种因素相加。   内地是绝对不会对港岛有直接插手的可能,但港府确实需要顾及内地舆论与国际形象。   否则,港府也不可能拨款,拨物,在表面上做的冠冕堂皇。   张景荣则在医院抢救无效,失血过多后宣告死亡。   这天,何定贤刚刚来到差馆门口准备上工,就见到雷洛提着一个餐盒,在门口抽烟等人,见状心下会意,迈步走上前去,打招呼道:“阿洛。”   “贤哥。”雷洛竟然下意识的丢掉香烟,用脚踩了一下,提着餐盒迎上前来:“这是阿霞包的云吞,带来给你当早餐食。”   “不用这么客气吧?”何定贤面带笑容,夸张的叫了一声,旋即拍拍雷洛肩膀,倒也是很不客气的接过餐盒:“不能有下次。”   “呵呵。”   “一点点心意。”雷洛憨笑着弯腰,在何定贤面前已然是小弟姿态。   灾情发生的那一夜里,何定贤亲自坐镇一整晚,在难民里找出雷洛的恋人阿霞,将阿霞送回到雷洛的身边,雷洛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若非何定贤出手相助,阿霞不说来到他身边,在灾情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阿霞是个靓女。   一眼就能勾人的那种。   何况,何定贤还记得他父母在屋村,一边派人通知他,一边替他搜寻家人。   可惜火场太大,早早卷过雷洛家中,待雷洛抵达现场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当时雷洛的悲伤也是显而易见的,但事情过去,还得生活,与此同时阿霞的存在更加重要,近乎成为雷洛维一的感情寄托,救出阿霞的何定贤更成为雷洛两口子的恩人。   这已然是超越权势、职级的恩情。   就算何定贤是他的下属,雷洛也不得不承恩,遑论,何定贤比他更有前途,更高半级。   有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那就是阿霞的父亲也在火灾中失踪,导致,雷洛与阿霞再没有任何阻力,可以比翼齐飞,喜结连理。   要知道,阿霞的父亲可是一个老赌鬼,嫁女儿只看钱,也就是雷洛还有一个探目的身份,否则,他早把女人嫁给阔佬做小妾,怎么会等雷洛凑够五万块聘金呢?   现在钱没等到。   人等没了。   而何定贤在接过餐盒回到办公区后,在座位上便打开盒子,发现云吞的汤、面是分开装,虽然面多少有些凉了,但是倒进汤里,又是美滋滋一顿早餐。   “弟妹手艺真棒。”他是真心实意的暗自赞叹。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贤哥,江探长让你到办公室一趟。”这时阿乐来到办公区喊道,何定贤朗声回应是:“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个云吞吃下嘴里,又喝了一口热汤,旋即站起身走出办公区,伙计们不少都将眼神看向他。   其中犹以钱伟善表情最为紧张。   因为,警队上下都知道,自高级助理处长中枪退役,总华探长中枪身亡,港岛警队必将产生重大人事变动,可能是好,可能是坏,但大动荡不可避免,大多数潮汕帮警员也相信会对自身有利。   很简单,火宅发生在东莞帮的地盘,枪击案发生在东莞帮的地盘,就连死的都是东莞帮魁首。   真有什么坏事,肯定东莞帮首当其冲,要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潮汕帮第一个上位。   这年头想要升职上位,没什么条件,只有一个!   打垮对手!   对手垮台,你就能上位,除此之外,规费收的再多,秩序定的再好,也不过是加强自身实力与根基,让鬼佬在关键时刻,不得不用潮汕人罢了。   但擅长左右平衡,殖民统治的鬼佬,又怎么可能不分化华人,制造斗争,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件。   否则,平衡不会被打破,上位只能靠资历,一年年熬,俗话说,打不垮对手,就想办法干掉长官嘛……   而现在重大事件已然发生,潮汕帮上层肯定会有所动作,湾仔区刑事组的人看不到最高斗争。   仅能看看何探目的结局,还有,当时枪击总华探长等五人的配枪,早已被查实是警枪,且被查出编号、警员、怎么处理也需要一个说法。   所以,陈伟善近来颇为忐忑,那晚,勇是真勇,但怕也真怕,幸好没有被捕入狱,否则得要准备跑路……   “哒哒哒。”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看着里面出声喊道:“长官。”   江祖辉坐在办公桌后,抬起头看向门外,笑着说道:“门不是没关吗?”   “进来坐。”   何定贤将门锁上,来到办公桌前,见到气氛轻松,干脆省掉敬礼,笑着坐下来道:“有什么吩咐?”   “谈不上吩咐,告诉你三件事,第一件,阿善的枪是个麻烦,得要穿军装调去守水塘了。”   江祖辉递出支烟语气怅然。   何定贤划着火柴,似早有预料,语气无奈的一叹:“够了。”   “起码能保住一身衣服,将来迟早有机会调回来。”   江祖辉微微颔首:“那晚的事情很混乱,别说鬼佬能不能弄清楚,我都分不清,盛哥肯定要想办法周旋。”   “结局也算不错,将来调回来,总有机会起来。”   何定贤点点头:“是。”   只要上层记得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又没有脱离体制,将来风头一过寻机提拔并不困难。   保住衣服就是守住全部。   江祖辉吐出口烟雾,又笑道:“另外,东莞帮在九龙区一年内连折两任总华探长,速度太惊人,鬼佬已经不可能再用东莞帮的人,毕竟,鬼佬养一条狗,不能咬人,总的会看门吧?”   “呵呵。”   何定贤语气轻佻:“看门都看不好的狗,肯定杀了烧火锅咯,再忠心也没用。”   “是这个道理。”江祖辉坦然承认:“虽然东莞帮在九龙区经营两年,深得高层鬼头的喜欢,但是事已至此,谁也不敢用他们了。”   “嗯。”   “毕竟九龙区一场大火……”何定贤刚刚点下头,话都没有说到一半,江祖辉却摇摇头:“不关九龙区大火的事情,大火不管烧死多少人,只要没有烧死一个鬼佬就得。”   “偏偏是打在高级助理处长身上那一枪,打断了东莞帮的脊梁骨。”   “上头已经决定升中区华探长陈统为九龙区总华探长,陈统是盛哥同辈的兄弟,以前木哥身边的老人,这一回升职是盛哥花了大力气保举的,背后也是潮汕商会多位老板的意思。”   何定贤听见陈统的名字,眼里流露思索之色。   他不是在想陈统是谁。   是在想陈统跟师父有没有亲戚关系,不过,港岛区陈、黄、何、李都是大姓,说没有关系可能都拜一个祠堂,说是亲戚也可能都不认识。   江祖辉则是语气一顿,看着他笑道:“同时,九龙塘差馆华探长被免职,旺角区华探长中枪,此番陈总探长上任手下就有两个华探长的空缺,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何定贤闻言一个激灵,马上回过神来,望向长官眼里的笑意,乐呵呵的出声道:“辉哥,惊喜来的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红包。”   “你会没钱吗?”   江祖辉晒笑一声,半点不信:“没钱天天去百乐门泡妞?谁帮你付钱呀!”   何定贤憨笑着道:“出门喝酒全靠蹭,你懂的,生得靓嘛……”   “盛哥点名让你上位,否则,大家看着谁能服众?不要让盛哥难做。”江祖辉半是警告,半是玩笑的道:“九龙塘和旺角区选一个吧。”   这两个辖区各有好处,首先,九龙区管辖范围大,又能直管纸厂、电影店,将来做生意必然方便,还能更妥善的为屋村做一些事。   而后,旺角是第一大银行区,店铺最多,油水最足。   要论坏出的话,九龙塘油水少,上头又有总华探长压着,旺角区则是社团多,血拼多,不好管理。   何定贤很是乖巧的说道:“辉哥让我去哪,我就去哪,辉哥不会害我的。”   “哈哈哈。”   江祖辉爽快的答复:“那就去旺角吧,那里才是你施展能力的地方,剩下一个华探长的位置,你猜猜是谁的?”   “嗯……”何定贤心思敏锐,脑袋里闪过几个人名,但最终摇摇头:“总不是我师父吧?”   “是阿洛。”   江祖辉给出一个答案。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颔首说道:“我支持他。”   他当然得支持,因为阿洛根本不需要他支持,很显然,雷洛与新上任的陈统探长关系匪浅,否则这个华探长的位置根本轮不到他,论资排辈,全港有几十号潮汕籍探目。   这样看来他到旺角当差也是一件好事,不会耽误雷洛与陈统搞什么秘密交易。   江祖辉听见何定贤的答复,也是表情微怔,接着摇头:“两天后,陈总探长就会到九龙区上任,你们当天就要带上钱去找他报道。”   “等会出去以后,把雷洛叫进来。”   何定贤点点头,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里,并没有离开,而是问道:“官炳森人呢?”   “逃到濠江去了。”   江祖辉言简意赅道:“做出这种事情,别说是一个纸业老板,就算是东莞商会会长,莞商也保不住他!但是指望莞商自己动手是不可能了,我们需要有一个人过海办了他。”   至于刘荣驹本人也早在火灾当晚就被斩死,随后联公乐也遭遇到警队毁灭性打击。   警队方面只能查到火灾起因是社团血拼纵火,至于背后的弯弯绕绕,已经不属于法理范围,穷追是没有意义的,江湖上再没有“联公乐”的字号,就连东莞帮都一蹶不振。   何定贤欣然点头:“我来办吧。” 第99章 提人审讯   钱伟善看见大佬回来,马上走了上去,大佬却跟雷洛说了一句话,才看向他讲道:“没事了,去守两年水塘,风头过去继续回我手下办事。”   “多谢长官!”   钱伟善心里一松,连忙立正,紧接着就去交枪,办手续。   何定贤则同阿乐招了招手:“替我到濠江走一趟,把官炳森带回来。”   “走法律程序吗?”陈嘉乐面色不解,因为港岛警员在濠江是没有执法权的,相应的,要下黑手应该找社团的人出面。   一位华探员不值得为一个将死之人冒险。   何定贤却点头道:“对,不过,在动手前去找一趟傅老榕,这位濠江赌王号称傅半城,葡萄牙人也要给面子,让他调司警走程序抓捕,再到码头上交接就行。”   “石硖尾的火灾上头要结案,纵火犯已经定了,还差一个幕后主使,不抓他回来没法交差。”   陈嘉乐恍然大悟,颔首道:“明白,马上去办。”   何定贤冷声道:“快点!”   “我可等着他呢!”   这一次,官炳森捅出大篓子,肯定知道情况不妙,跑路到濠江是情理之中,甚至据可靠消息,他在联公乐动手的前一晚就去濠江赌博了,但是要他急切之间跑到新加坡,欧美等地方藏起来,理论上可行,实际上不可能的。   因为,目前国际客运没有那么便捷,匆忙间订购机票需要时间,因为他不可能放弃港岛的身家、资产,因为,人总是有侥幸心理。   就算官炳森足够果断,变卖资产也需要一定时间,否则急切间跑路,剩下一条烂命又用什么用?   家人不用管了?   钱财不要了?   身无分文跑到海外也是一个死!   然而,官炳森的纸厂短时间内没人敢接手,就连位于尖东地区的楼宇也没人出价,好似全港富商都在冷眼相看,等待一个结果……   当晚。   陈嘉乐带着三名便衣探员来到濠江客运码头,准时准点等到一队司法警察的到来,两名华人司警手中正抠着一个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中年人。   “多谢。”   陈嘉乐递上支已经点好的香烟,司警叼在嘴里,吸上一口,笑道:“小事情。”   “人交给你了。”司警回头挥挥手,两名下属立即松开手,转而由两位华人探员接手。   陈嘉乐冷冷瞥向中年人一眼:“官老板,跟我们回去吧。”   “大家都在等你给个交代。”   官炳森吞下口唾沫,浑身颤栗,慌张着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我只是让他们防火烧个仓库。”   “没想到……”   “这TM不够吗!”陈嘉乐突然厉声大喝,指着鼻子骂道:“看没看新闻,白田村、窝灾村、石硖尾村、大浦道村……十万多屋村人受灾,七万多人无家可归,新闻报纸上公开就烧死了两百多人。”   “剩下失踪、找不到尸体的,一两千人,不关你的事,呵,火是我放的啊!”   官炳森给人指着痛骂一番,张张嘴,竟然说不出解释的话。   司警在旁低头抽烟,一言不发,显然也看到过新闻。   陈嘉乐也不再讲话,带着人上船离开,当晚就给送进湾仔警署。   厦门街。   何定贤坐在屋企院子中饮茶,见到雷洛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出声问道:“阿洛,有什么话就讲。”   “贤哥,我想借点钱。”雷洛想了想,终于开口。   “十万块?”何定贤心里有数,笑脸吟吟。   雷洛咬牙讲道:“是!”   “不瞒贤哥,我本身还背着高利贷没还,想要再借的话,一来钱庄不一定卖面子,二来利息恐怕很高。”   “我之前也没想到有机会能上探长的位置,足足十万块规费啊!”   “我全身家当放在一起只有一千多块。”他叹了口气:“要是平时欠陈总探长一点钱,陈总探长也不会同我计较,恰逢陈总探长也要掏钱给鬼佬,不好再欠总华探长的钱。”   “当然,我知道贤哥要重办工厂,花钱的地方多,要是拿不出来……我再想办法。”   何定贤摇摇头:“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要么找社团的人借钱,要么找背后老板拿钱。”   “我早看出来,你背后有老板撑腰,但关系不是很近,想来陈总探长与那位老板关系也不错,总归是潮汕商会里的人。”   “但是拿了钱,不受人所制吗?我可以看自己兄弟矮人三分,但看不得兄弟做狗,拿社团的钱更别说,迟早要你加倍吐出来,十万块!我帮你借!”   雷洛面露惭愧之色,出声答道:“多谢贤哥。”   华探长级别调动其实算是比较频繁,平均一两年的时间,或者调换防区,或者调职。   总之,别的华探长调一个区,就在一个区买座楼。   像他们这样调一个区,租一套房的真是少数,倒不是说两个人清贫,而是底层的人爬上位,积蓄资本也要一段时间的。   别看十万块对两人都是一个大数目,但不需要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可以拿出很多个十万!   “阿贤,你要到哪里借钱。”这时老妈端了一盘开好的榴莲上桌,面色警惕的顺势问道。   何定贤出声说道:“找点私人关系。”   “阿姨。”   雷洛连忙打招呼,多少有些尴尬。   何定贤倒是无所谓,还指着榴莲介绍道:“我兄弟从东南亚带回来的好东西,尝尝鲜。”   彭玲珊则道:“我这里有一千多块,虽然不多,但是先拿去用。”   “够多了。”   何定贤惊讶之余,却没有拒绝:“等会放桌上就好。”   很明显,老妈把之前给的零花钱、伙食费都省了起来,就算一千多是杯水车薪,但收下总好过客气。   让长辈感觉自己也为家里献一份力,多少能安慰长辈的内心。   而石硖尾的事情其实也很让老妈伤心……   雷洛却更露惭愧之色。   “不要管我妈,她一个被抄家的地主女儿,死了老公,整天也怕我死着。”何定贤开了句玩笑,雷洛眼含泪光,抬头望天色明月,心里想念妈妈。   “榴莲有这么难吃吗?”何定贤不解风情的笑笑,却不去深究,而是说道:“今早港府正式公开石硖尾的重建计划,说是要在原址上修建公屋,遭灾的市民们都可以申请一间免费公屋居住。”   “你有听说?”   雷洛颔首讲道:“听说了,鬼佬难得摒弃一向的‘不干预政策’,主动出钱修缮大厦,目前打算修缮六十座七层楼高的徙置大厦,用来安置有身份证的灾民。”   “能够上楼住大厦,不用再蜗住棚户区,对于屋村市民而言也算一件好事。”雷洛叹了口气。   何定贤却冷笑道:“根据公开的方案,徙置大厦每个单位只有一百二十呎(13平方),每个单位却至少要住五个人,儿童算半人,这也算是好事?”   “鬼佬就是出钱保平安,堵天下嘴罢了。”   这个方案是公开在新闻报纸上的,同历史一模一样,事实上,港岛最早的屋村大厦也是由此开始。   当然,“上楼”住大厦确实比住棚户区好,起码水泥房发生大型火灾的概率会降低。   徙置大厦也会采用公共厕所,留出走廊区域给市民洗漱、做饭,饮水用的水喉也会增多。   但是,从木屋区搬上楼住棺材房,不代表生活品质有所提高,同时,港岛地产行业也由此兴起。   屋村市民为了生活,将会把楼栋所有面积都利用起来,例如在天台开办操场、小学等,形成港岛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   雷洛闻言也流露感叹:“要在鬼佬的地头谋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真难。”   “港岛是我们华人的地头。”何定贤纠正一句,旋即无奈:“你同我现在连十万块拿不出来。”   “算了,没什么好讲,将来出头再说。”   雷洛沉默不语,坚强的外表下,内心实则已经发生剧烈改变,一场大火烧死的不止是人,也有很多的人灵魂……   第二天早上,何定贤来到差馆上工,一进门就朝陈嘉乐问道:“阿乐,人呢!”   “羁留室。”   何定贤冷峻地点下头:“把人提到审讯室。”   “是!”   “长官!”   陈嘉乐立正敬礼,拿起钥匙,马上前去办事。   何定贤用手指了两个人:“达仔,阿雄同我来。”   “是!”孟元达,颜雄立即起身,同长官一起走到审讯室,湾仔差馆的审讯室很干净,每天都有人打扫,但推开门却很嗅见一股很刺鼻的血腥味。   在何定贤坐在审讯桌后,拿着茶杯饮茶时,孟元达、颜雄两人已经开始准备审讯工具。   首先,颜雄将室内的铁椅撤掉,将一根带着血渍的麻绳悬在房梁上,孟元达则拎起一根木棍,觉得不过瘾,又换了一根铁棍,把铁棍塞进点好的煤炉里。   官炳森在一阵挣扎声里被拖进审讯室,望见坐在桌后的人影吓得心惊破胆,用脚底抵着地面,不断哀嚎尖叫,却被探员直接抬起四肢,捆住双手,活活吊上房梁。   差馆里“提人”、“喊人”、“请人”。   各有一套规矩。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何定贤放下茶杯,风轻云淡:“叫这么大声,力气很足啊,先请他吃一套B餐开开胃。”   “小意思。”颜雄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小刀,将官炳森的一只耳朵狠狠割下。   何定贤平静看着面前的场景,抬头看一眼墙上时钟,开口道:“再过五分钟,有一位执业律师会到场,我请来的。”   “当然,不是给你请的,是我的财务律师。”   官炳森立即会意,嘶声吼道:“好好好!”   “我的楼、我的工厂、公司、全部都给你,总共价值两百多万,我签字,我签!有没有可能放我走?”   何定贤摇摇头:“不行。” 第100章 永远坟场   官炳森满脸绝望,哀嚎不止:“我给你啊,我给你两百万不够吗!我还有,还有一些现金,三十几万,我可以告诉你户头密码,给你开支票!”   何定贤吐气道:“你是警队用来结案的罪魁祸首,法庭程序都没有走完,放你出去,我拿什么同市民交代?”   “好,好,那就上法庭,我愿意招供,坐监,那些钱也可以拿出来赔偿。”官炳森忽然欣喜若狂,扭动起身体,自以为绝处逢生。   何定贤笑了:“上法庭也得死啊,我从来就没说过你可以活,只是你死的要有价值,给市民一个答案就是价值。”   官炳森急忙辩解:“何生,何长官,雇凶杀人都不用死刑,何况,我只是纵火而已。”   “这场火有多大,死多少人,不用再提。”何定贤抢道:“我下午还要去参加一个兄弟的头七。”   “那晚被人活活烧死的!”   “至于你的钱,我收下一半作赔偿,重新建工厂,给兄弟们发安家费,剩下一半替你捐了。”   何定贤冷笑道:“我胃口不像你一样大,什么事都敢做绝。”   官炳森面如死灰,忽然又浮现狞笑:“呵呵,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人身自由受威胁的情况下,签订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力。”   “你当我律师是白请的吗?”   何定贤感觉好笑,甚至有心情点上香烟,孟元达感觉罪犯脑子有点不清醒,将煤筒里烧红的铁棍拎出来,半截铁棍已经烧得通红。   达仔手上则包着两条湿布,看起来是经验老道,将棍子贴在官炳森后背,一厘一分地在背上来回滚动。   “滋啦。”   三分钟后,一名鬼佬律师走进审讯室,鼻子耸动两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但依旧将一份份文件在桌面摆开,颜雄则拿着一根手指上前,一份一份地摁下手印。   “搞定了,贤哥。”颜雄把手指丢掉。   何定贤点点头,望向鬼佬律师:“可以吗?”   “可以。”   鬼佬律师把文件收起,语气干脆:“只要没有人起诉,文件就永远合法,有人起诉的话需要多费点……”   “有的起诉也没关系,官司慢慢打,吃进嘴里的,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何定贤很是轻松地笑道。   律师点点头:“是这样的,先生。”   “幸苦了。”   何定贤话音刚落,鬼佬律师得到暗示,匆匆带着文件离开现场,孟元达丢下铁管,解开手上布条,上前说道:“贤哥,人晕过去的。”   “好好管着。”   “明天送到旺角警署,日子太长,慢慢削他。”何定贤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头也不回离开审讯室。   孟元达在背后立正敬礼,出声讲道:“是!”   “长官!”   ……   “阿仔,这几张楼契拿到钱庄典当换成现钞,钱拿回来先分成两份,一份捐给东华三院的灾民慈善安置会,拿给屋村乡民交租金,一份提二十万送到警署给我,剩下拿去给兄弟们发安家费。”   中午。   三板街,茶餐厅。   何定贤将律师处好的东西交给猪油仔,尽管猪油仔早有准备,但还是吓一大跳:“这么快!”   “十五个点的律师费白花吗?”   何定贤冷笑一声。   “啧啧,鬼佬办事就是鬼。”猪油仔咧咧嘴。   要不是,官炳森情况特殊,谁都不敢帮,属于可一不可二的情况……   他都想要劝大老板天天开工了。   何定贤继续交代道:“另外,记得信森纸业里的机器全部搬走,想办法接下信森纸业以前的客户。”   “这件事情交给邹怀文办。”虽然做掉别人老板,还要接别人客户有点绝,但是报社白报纸断供,第一个要着急的是报社,加上东方纸业在价格上有优势,实则是有很大机会接手客户的。   猪油仔也爽快答应:“没问题,贤哥,肯定一一办好,只是……用的着这么急吗?拿到典当行又要被削一笔,那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特别是对你。”   “当出去吧,来路不正的偏财,早点花早安心。”何定贤的理由朴实无华,猪油仔也不再纠结:“好!”   傍晚。   倪坤带着一包钱进入警署,路上畅通无阻,来到刑事组的办公区:“贤哥。”   “阿坤。”   何定贤朝他招招手,语气亲热,办公区内许多探员都投去目光,记下这位长官的心腹车夫。   倪坤穿着衬衫,夹着手臂上一个厚重纸袋,鞠躬两下,小跑来到办公桌前把纸袋放下,轻声说道:“仔哥叫我给你的,二十万,一分不少。”   “好。”   何定贤没有打开纸袋,只是轻轻点头:“幸苦了。”   “那我出去了,贤哥。”倪坤见到无事,连忙退出办公区。何定贤打开纸袋来到雷洛的办公桌面,取出一叠又一叠的港币,足足十万港币,二十沓。   雷洛望着港币零散的堆在桌面,眼神雀跃,但姿态保持的很平静,稳稳点头:“谢谢贤哥。”   “自己人,不用谢。”何定贤轻轻一笑,再把剩下的纸袋递给他:“一起帮我交给陈总探长,晚上我还有事,吃饭饮茶,单都算我的。”   “好。”雷洛接过纸袋,里面也有十万块,待大佬离开又将桌面十万块复装回去。   何定贤当着兄弟们的面掏钱给雷洛,倒不是要让雷洛感恩戴德,也不是踩雷洛的脸……而是由此透出一个信号,未来两个人是一体的,共担风险,共谋前程,顺便也让差馆人其他人知道,跟他何定贤的好处!   可以说,蓝刚、林耀文、郑培基三人在看见满桌的钱时,眼睛都红了,不知是眼红十万块,还是眼红华探长的位置,时运难料,在五位探目之中资历最浅的两位,却最先拿到华探长的一区权力!   这在港岛警队组建新秩序之前,是掌握一区规费,大捞特捞的位置。   在港岛警队制定江湖新秩序后,是执掌一区黑白两道,一言九鼎的位置!   待大佬回到办公位上喝茶,颜雄,孟元达,阿乐等下属终是忍不住,围到办公桌前出声讲道:“贤哥,你要升职啦?”   “谁告诉你们的?”何定贤面不改色,轻描淡写。   马屁达一脸谄媚,吹捧道:“警署上下都传遍了,九龙区两个华探长的位置,一个是贤哥的,一个是洛哥的,江湖人都话你们是湾仔双龙。”   “去去去,土掉渣的名,整天不是虎就是龙,下次叫你湾仔枪神好了。”何定贤甩开装作不耐,脸上却笑得很开心,顺手还接了递来的一支烟。   他在颜雄点燃的火柴下把烟吸着,吐气说道:“我知道,我升职的消息一传出去,你们肯定很开心啦。”   他白了众人一眼:“不是替我开心,是替自己开心,有位置空出来了嘛,一下子还是两个。”   “你们几个便衣也想当探目啦,要是有阿善在,多少有个能服众的,现在阿善去守水塘,你们个个肯定都想抢位置。”   阿乐急道:“贤哥,我没那么意思。”   “不要解释。”何定贤出声道:“有没有都不重要,毕竟我有机会肯定得升自己人,你们不就是自己人喽。”   “将来阿善肯定不止是一个探目,至于现在……湾仔区的探目一个也没有!”   “有想升职的一起去九龙,去旺角,去我的地盘!怎样?”   颜雄、孟元达、钱嘉乐面露惊喜,一个个连忙出声喊道:“多谢贤哥,谢谢大佬。”   不管是喜欢拍马屁的达仔,还是靠恶出位的杀手雄,乃至小跟班的阿乐。   这时都难掩情绪,立即表明心迹,出来混,到头就是求一个升官发财,大佬愿意给,必须谢!   何定贤也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手指上还夹着烟,然后点点桌面示意:“规费。”   “啊?”   阿乐、孟元达、颜雄等人齐齐反应过来,相继哑然,紧接失笑:“哈哈。”   这笔钱不管大佬有没有钱,阔不阔,肯定都是要收的,总没有大佬上位要给头上交钱,小弟可以一毛钱都不掏就上位的道理吧?   三人在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存款,幸好三人中有个家境富裕的达仔,只要达仔肯出手一定能凑齐钱。   “知道了,贤哥,下班前一定把钱凑够。”   何定贤摇摇头:“我是缺你的钱吃饭吗?晚上收拾东西,明天到旺角差馆报道,到时候把钱放在衣柜里。”   “收到!”   “贤哥。”   何定贤将烟头丢在地上,站起身道:“我先下班,今天湾仔天下太平,不会有案子。”   孟元达心里会意,张口说道:“长官去忙,我们会帮忙看着。”   傍晚。   港岛华人永远坟场,一座墓碑前,伍世豪身穿汗衫短裤,裸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狠狠磕下三个响头,昂首头望着碑上的名字:“阿杰,是大哥对不起你!”   一群表情难言,神色肃穆的兄弟一字排开,悲戚的气氛中溢出沉重。   秋雨绵绵。   倪坤撑着一把伞站在大佬身边,一路跟随大佬来到墓碑前,一排烂仔齐齐鞠躬:“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一言不发,拿起三支香在烛火前点上,深深鞠躬三拜,弯腰插进坟墓前的一座铜炉里。   “阿杰。”   “走好!” 第101章 见鬼佬   伍世豪在墓碑前站起身,用拇指拭掉脸颊的泪痕,调整情绪道:“贤哥。”   “唔好意思,没替你看住阿杰。”他一掌搭在阿豪肩头,万分感概,带着歉疚。   伍世豪摇摇头:“阿杰活着的时候,你有关照他,我听兄弟们讲,阿杰负责纸厂一个月能有四百多块……”   “纸厂出事他肯定得往上顶,没了,是他命不好。”   何定贤叹出口气:“其他兄弟呢是?”   “汤药费、安家费都发下去了。”伍世豪粗声道:“活着的自己领钱,死着的家属领。”   “老板钱给的爽快、大方,总归只能认命。”   何定贤语气悠悠,意味深长的道:“道理是道理,感情是感情,失去家人兄弟谁不难过?”   “阿豪,你们两兄弟是我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人,没了任何一个人我都很难过,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这里有三万块,你拿着。”他在倪坤手里接过一个纸袋,将一袋纸币放到阿豪手中,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别拒绝,拿去做生意用。”   阿豪抓住钱点下头:“谢谢老板。”   “好好干,卖榴莲也能赚不少,一个个果栏老板都到南洋买房了,将来靠榴莲在港岛立足,没问题的。”何定贤鼓励道。   “我一定好好干。”   伍世豪脸色不改,语气万分有力,出声话道。   何定贤再度抬手拍拍他肩,转身在雨中走出坟场。   华人永远坟场位于港岛田湾地带,始建于辛亥革命之后,是当时港岛华人知名人士,进行政治努力之后,自资兴建,为全港第一个华人自用陵园,下葬有众多华人英杰,港澳知名人士……   何定贤能够让阿杰葬在华人永远坟场,也是花了大价钱,让阿杰走的十分风光。   伍世豪等人目送大老板离开陵园之后,收回目光,大虾上前一步,不甘心的问道:“豪哥,我们真的去卖水果吗?”   “卖!”   “为什么不卖!”   伍世豪厉声说道:“有钱赚,我们都要赚!唯有钱够多,势够强,将来才能当人上人!”   “才不用丢命,才护得住家人!”   不提伍世豪心里如何想的,光是何定贤心里也知道阿豪远没有表面看起来平静,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路是自己选的。   他一个当老板的人,只要给兄弟们发粮,发安家费,一切就已经尽力。   他不可能既然给兄弟发钱,又不让兄弟们拼命,钱谁来赚?命谁去拼?   只要伍世豪按照他讲的话,卖榴莲,办果栏,将来自有一份前程。   翌日。   何定贤乘黄包车先来到九龙塘警署,在刑事组办公区撞见刚到的雷洛探长,互相间点了个头,便独自一人来到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敲门:“哒哒哒。”   “进来。”一道沙哑沉稳的声音传来。   “啪哒。”何定贤拧下门锁,推开木门,立正敬礼讲道:“旺角华探长何定贤报到!”   “阿贤呀。”陈统身材矮小,满脸皱纹,笑起来却透着和蔼,眉宇间充斥凶厉,手上还夹着一支烟,丝毫没有总华探长的风度,像是个茶餐厅阿叔,可见是最底层爬起来的狠角色。   “长官!”何定贤关上门,再度敬礼,一打量陈统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善茬,想要装都装不成好人。   也对,真正的善善茬怎么可能做到华探长的位置,再好的人往刑事组一丢,久而久之都会变恶人。   别看有些电影里雷洛与陈统关系不错,给了陈统一个正面形象,其实,陈统也是看重雷洛的能干,一直教训雷洛帮他处理脏事,要不是肮脏事办的好,陈统又凭什么提携雷洛?   虽然,提携雷洛的举动让陈统看起来有正面形象,但是,雷洛本身就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坏人。   雷洛的贵人。   不可能是好人。   “来支烟吗?”陈统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笑呵呵的递上支万宝路。   “多谢长官。”何定贤没有拒绝的理由,用手借过却先为长官点起香烟,陈统坦然受之,深吸一口,方说道:“港岛区各间差馆的地头、正行偏门档口的已经厘清,可是九龙还没有推行开。”   何定贤叼起烟颔首道:“我知,之前九龙华探长是东莞帮的人,东莞帮下手慢,导致东莞社团早有准备,一度造成很大阻力,竟然有社团能联系到鬼佬,让张景荣想学我们都难。”   “而我们在九龙区的地盘又少,一共就深水埗、油麻地两块地,上头还要受制于人,干脆也就没有学着港岛。”   陈统点头道:“是,不过既然来到九龙区,往后九龙区也要照我们潮汕帮的规矩办!”   “是,长官!”何定贤出声答命,陈统笑眯眯的道:“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至于规费已经交给鬼佬,证件拿着,去旺角警署找鬼佬报到吧。”   何定贤在陈统手中接过一张证件,别在胸口,再度敬礼:“再见,长官!”   他再度路过九龙塘刑事组办公区时候,就见雷洛穿着牛仔夹克,斜刘海,手上拿着一杯茶,靠着门墙朝他挑眉:“何探长,来公干呀?”   “来给长官马屁啦。”何定贤脚步不停,路过时拍了雷洛肩头一下,径直离开警署:“有时间来旺角一起吃饭。”   “没问题。”   雷洛张口答应。   何定贤又乘黄包车来到旺角区,亚皆路,商铺林立,食肆众多,旺角道,百货大楼,街市繁华,砵兰街、弥敦道、通菜街、洗衣街、花园街……   不见未来的超级商场,豪车遍地,可依旧热闹非凡,路边有轿车,道上行人多,来来往往的黄包车,出租车。   这里是他的了!   “大老板,旺角警署到了。”倪坤停下脚步,放下车辕,不知不觉语气更恭敬尊重。   何定贤穿着便衣衬衫外套,内搭一件汗衫,胸前别着证件,腰上挂着配枪,下车进入警署立即有目光扫来,凡事回以对视,被视者皆是挺直腰杆,立正敬礼:“长官!”   “长官!”   “嗯。”何定贤微微颔首,不与门岗军装作过多交流,来到便衣组办公区时,颜雄、孟元达、陈嘉乐与一位年轻干练,鹅蛋脸的探目便已率众列队,啪嗒,以脚跺地,齐肃响亮的皮靴砸地声响起,六十余名探员纷纷立正,抬手大吼:“长官好!!!”   “省点功夫,把喊人的力气,留起来捉贼。”何定贤显然是对伙计们的态度很满意,但嘴上却来一记不轻不重的警告,众人都知晓,是长官在告诫各位,拍马屁没用。   他看的是能力!   “是!长官!”又是一阵齐声大吼。   何定贤目光扫过众人,微微颔首:“气势还是不错的,不过,我没兴趣知道你们的名,报名的步骤省掉,阿乐,挑两个人平时跟着我,达仔,阿雄,统计一下旺角有多少间社团,联系他们的扎职人出来谈话,告诉他们,我花腰贤回来了,是不是要给点面子?”   颜雄、孟元达两人昂首应命:“收到,长官!”   “那个,你叫阿鬼是吗?”何定贤指了四位探目中唯一脸生的,阿贵连忙喊道:“是!阿贵!”   “行,阿鬼,你再交一份规费到我这里。”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华人探长可以全权任命手下探目,理论上是要报给鬼佬督察作审批,实际上,规费交足,鬼佬督察看都懒得看审批表。   一个探目调职的话,很难带几个便衣探员走,但是,一个华探长就职的情况下,往往可以把手底下的探目一整批换掉,前任探目要么跟长官一起调职,要么就降职保留待遇继续开工。   若是长官失势的话,轻则坐冷板凳,重则要穿回军装。   这个野蛮时代,能力不够的话,命运前程就全系于靠山一人之身,一山倒,泥沙俱下。   旺角警区一共四个华探目的位置,三个位置全给了他自己人,剩下一个位置则在原本东莞帮四个探目之中,留下一个潮汕籍的华探长,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早年姚木在九龙区提拔大批潮汕籍探长,下面自然会有很多潮汕籍探目,刘福上位启用东莞籍华探长,但东莞籍华探长为迅速掌握权力,不可能全面淘汰掉潮汕籍探目,两年时间陆续更迭,尽管使东莞籍探目成为九龙区底层最大的力量,但是少数潮汕籍探目也能生存下来……   因为只要一旦产生利益关系,就不可能随意剥夺,必然有一批好用的人会被留下。   随着潮汕帮卷土重来,一举掌握警队权力,东莞籍淘汰之余,剩下的潮汕籍探目多少得留点。   起码,何定贤现在选择把阿鬼给留下来,否则,手下四个探目加他全是空降兵,短时间内很难厘清旺角区,甚至难以做到政令通达。   当然,何定贤也得稍稍警示一下墙头草,收对方一份规费,有让对方改过自新的意思,也有暗含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警告。   “是!”   “长官!”阿鬼立正敬礼,心里有苦难言,一年工白打,但相比之下,能够保住华探目的位置总是值。   何定贤旋即来到更衣室,见到开着的柜子里塞满香烟,红包,心满意足的选出三个最大份的袋子,打开来数数,果然一份是两万,接着就转身走人,衣柜门也不锁。   而后,来到二楼鬼佬警司的办公室门口,手臂间夹着纸袋,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旺角署长为总警司衔,是目前全港署长级的标配警衔,多少如“水塘署”,新界“乡下署”署长会降至高级警司,但更上层的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却一定是九龙区的警队总指挥、副总指挥官。   旺角总警司英文名为“威廉姆斯”,但常驻港岛的英籍长官,至二战结束后,相继都取了中文名字,目的自是为了融入港岛社会,方便殖民统治。   威廉姆斯的中文名唤做“卫少臣”,下头的警员称之为“卫少”,这时卫少见到门口站着的华人探员,面貌依旧严肃,语气却松:“请进。”   “Thank you,sir!”何定贤出声说道,来到署长办公室内,将手臂三个纸袋放在桌面:“长官,这是我的就职报告。”   卫少穿着一身绿色的总警司制服,戴着帽子,眼瞳褐色,鼻高唇薄,长相是标准的鬼佬。   “知道了。”他用手在纸袋上摁了一下,大致感觉到份量,但眼神马上又盯住何定贤:“我听说你在华人中名气很大?”   “没有长官!”   何定贤连忙回答,但补充道:“愿为长官竭尽所能。”   “呵呵,何探长,我在港岛有七年了,就算是日据时期,我都在港岛生活,对于你们华人非常了解。”卫少臣站起身用手撑着桌面,语气暗含警告之意:“有人觉得你们像蚂蚁,像蜜蜂,但我觉得你们像血蛭,一旦给你们机会,你们就会钻进来吸血。”   “你来旺角当差,我希望你,不要把九龙搞成港岛区一样,天天血溅街头。”   何定贤重重颔首:“明白,长官!”   “好好干。”他直视着何定贤,何定贤不假辞色,再度敬礼:“goodbye,sir!”   何定贤离开署长办公室,将木门锁好,不顾四周鬼佬督察来来往往,很干脆的在门口吐了口唾沫:“呸!”   “装模作样。”   满口仁义道德,也没见耽误你收钱啊!钱收下去,放任权力,卖官鬻爵的人是谁?   几名鬼佬督察见他的动作眼神怪异,但看到其胸前华探长的牌子后,也都假装没有看见。   这是何定贤升职之后,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鬼佬层面,凡是能跟鬼佬高官搭话上,无论处在什么位置,某种意识上都开始接触高层权力,但从卫少臣表达出来的态度上看,鬼佬对的看法华人是“要用、又要防”,非常的吊诡,简直是做贼心虚。   孟元达、颜雄等人见到长官报到结束,没有回到刑事组办公区,而是独自一人进入办公室休息,便各自前去做事,以长官的行事作风,在旺角肯定又要大动干戈! 第102章 派系之别   “不好搞啦,鬼佬上面要太平,底下又等着给你好看,偏偏陈总探长要效仿盛哥,师父,你教我怎么办?”   上海街,一间酒楼内,五名便衣探员坐在一旁,饮茶吃饭,守住大佬。   大佬则同油麻地军装警长坐在一起,喝着茶,满口抱怨,陈立手上拿着咬过一口流沙包,乐呵呵道:“只能按照上司要求往下干。”   “干的好,就有得食,干不好,你就要被一脚踢掉。”   何定贤心里明白:“港岛区订下新秩序,之后所作所为,已经论功行赏,华探长的位置就是赏!”   “至于九龙区大火实则是高层出力,有凑巧的成分,不可能再给他一次功,因为火灾烧归烧,没有上层的力量,潮汕帮一样没法上位,现在华探长的位置干不好,下一步就是被扫地出门了。”   “但起码也能干个两年,捞一大笔钱,面子上不会难看。”旺角区华探长的位置,在江湖上就是一区扎职人,有独立的堂口人马,地盘财路,但是上头也会看你本事,做的不如别人,被一脚踢开很正常。   相应的,旺角差馆也会成为他的根基,要是能够干得好,将来不需要靠别人,已经有机会自己搏上位。   多少人为图一个立身之基,打生打死,不得逐愿。   “好好干,那就要不打不杀,乖乖让各大社团把档口拿出来?”何定贤啧啧称奇:“真是敢想。”   “鬼佬也是没办法,火灾一烧,花了多少钱,总督大为冒火,当然不希望街面再出事。”陈立把半个流沙包塞进嘴里,咀嚼着配上口茶:“他们现在宁愿少收钱,也不希望惹事,否则屁股下面位置不保。”   “师父,你在警队十几年,应该知道鬼佬内部的情况吧?”何定贤出声道:“争的怎么样?”   “很凶!”   陈立本能的压低声音:“鬼佬也是人,一样讲站队,讲利益,军队派、府官派,本港派,一直在斗,港督府也善于玩平衡,但势力最大的就是军队派,随之则是府官派,本港派势力小,算是府官派的一个分支,好在鬼佬们斗归斗,但不关我们的事,华探员对于鬼佬而言只是工具。”   “别误会,是敛财的工具。”他暗有深意,摇头笑笑。   何定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尽量办好事情。”   “你找我抱怨,是有事要问吧?”陈立看他一眼,直白的道:“陈统搞盛哥那一套,表面上是看盛哥看齐,实际上嘛……就是要抓权力!”   “港岛区总华探长能管黑白两道,凭什么九龙区的就不行?陈统看似是盛哥提起来的人,但实际上与盛哥是互卖个面子,真论起来地位不比盛哥低,当然要把黑白两道都抓住,不然岂不是弱盛哥一头?”   “你也一样,要是不抓住黑白两道的权力,也弱其他人一筹,所以,你既是为长官办事,也是为自己办事,不可能不办,找我是为探陈总探长的底?”   何定贤竖起拇指:“师父高明!”   “啧,你心里的小九九谁看不出来?”陈立嗤笑一声,当场摊牌:“我跟陈总探长交情不深,更不是兄弟,但当年一起共事过,算是同僚吧,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肯定不会刁难你,但如果有利益冲突,你也别指望我,否则旺角区华探长就是我的了,轮得着你做?”   “也是。”何定贤深以为然,陈立又道:“高总探长欣赏你,但不把你当自己人,因为他知道是借你的力,互相利用,你不会感恩戴德,陈总探长也不可能把你当自己人,将来何去何从,你要好好把握,有时候吃软饭也行,当大哥也罢,有好处最重要。”   “不要随便意气用事,也不要羞于求人,全港可就两个华探长的位。”   何定贤摆出深受教诲的模样:“多谢师父提点。”   心里则是在想鬼佬内部的派别,军队派顾名思义就是驻军专业当差的鬼佬长官,因为港岛警队就是在驻军协助下成立的,成立之初骨干完全是当地驻军,毫无疑问军队派是港岛警队势力最大的鬼佬派系。   紧接着便是府官派,众所周知,港岛殖民地体系都是“流官”政策,不仅任期短,换的快,官员也在一个圈子内流动,多为外交人员出身,部分是在边缘化的祖家官僚。   这些人开始把控港府大权,随后渗透警队系统,是只属于港督府的力量,专用以压制军队派。   剩下本港派则是指在港岛生活两代以上的鬼佬警员,有些是在港岛定居的商人家庭子弟报考警校,入选后慢慢获得提拔,有些是军二代,警二代,与府官派关系密切,但因家庭财产都安置在港,与大部分心心念念想要回祖家的鬼佬,有很明显划分。   其实要往上走鬼佬是绕不开的一个门槛,但与其想着给鬼佬当狗,不如想想怎么腐蚀鬼佬的权力,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或许就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何定贤与师父一起饮完午茶,各自收工回家,约好过两天与曾探长、蔡探长等人聚聚。   他现在已然是一区探长的身份,手上管的还是油水区,地位与曾、蔡二人平齐,自然会互相加深联络。   到时要带上新上位的雷探长一起,四位探长合起来,已有资格在九龙区操弄风云!   “霍警长!”   何定贤同旺角区的军装警长碰了个头,在军装警长表态完全支持华探长办事之后,他便来到一元电影公司饮茶:“呼。”   他吹吹杯中热茶,轻轻啜入一口,出声问道:“阿仔,这两天阿豪怎么样?”   “果栏办起来了。”   猪油仔站在桌边,堆笑着道:“主打货是榴莲,香蕉和椰子,有兄弟们支持,加上大老板的钱。”   “也算是顺风顺水,讨口饭吃肯定没问题。”   何定贤点点头:“果栏竞争压力其实很大的,之前港岛也有果栏卖榴莲,但缅甸的货不行。”   “泰国货,南洋商人赶着往欧美卖,他算是打了一个时间差,第一个拿回来港岛卖,有得赚,要是遇到麻烦的话,公司账目能支就支些给他。”   猪油仔颔首道:“我明白老板。”   “报纸宏呢?”   何定贤问出一个人名:“仓储里的报纸、木料都付之一炬,要赶紧从东南亚拉点木料来港了。”   猪油仔仔细一琢磨斟酌道:“工厂快重组好了,工人陆续也回来上工,是该补充一批木料,可是报纸宏上次被火燎到,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出海怕是经不起风浪,干脆换一个人负责?”   何定贤略作思考望向他:“你有推荐?”   “公司里有个叫小B的,以前跟阿宏一起出海,办事能力还不错,就是年轻,不到十八岁,要不然让他先跑一趟?”猪油仔小心翼翼的问道。   何定贤爽快点头:“行,试试吧,这次货要多运些,工厂规模也该扩大了。”   “昨天邹怀文给我托口信,信森纸业的客户,大部分都被我们公司揽下,将来《文汇报》、《星岛日报》、《中文之声》、《南华早报》的报纸都归我们供,原料要是缺了,客户都要跑。”   猪油仔心下明白,立即点头:“我马上吩咐下去。”   实际上,信森纸业倒台以后,在白报纸行业已经没有厂子可以同东方纸业掰手腕,其它厂子的价格根本打不过东方纸业,但不代表东方纸业完成行业垄断,因为东方纸业的重组需要时间,很多报社的报纸供不上,其余报社只能找小纸厂拿纸,小纸厂顺势就会签下供纸合同。   另外,总有些纸厂维护客户关系有一套,能够让报社不看价格,盲选供应商。   不过,东方纸业的客户规模已经达到之前三倍,每月盈利估算会超过十五万,吃到最大的一口肉,总得给人留一口汤水。   而东方纸业能够迅速重建,主要功臣就是信森纸业的机器,既节省采购机器的成本,又能够节省时间,光是十七台机器,就比先前东方纸业的规模大三倍,但未来销路畅通无阻,肯定还要更新换代,加购机器。   何定贤脑海里想着些事,突然问道:“阿宏家里人怎么样?我记得那晚他也进屋村找人,后来好像没有找到?”   猪油仔脸色一黯,叹气道:“只有一个在手表店当学徒的细佬不在家,算是躲过一劫,父母同两个妹妹都走失了,不知道是被遣返,还是遇害,但找了他们家邻居问过,父母同妹妹都有逃出火场。”   “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到家人难讲,万幸是两兄弟可以互相照顾,据说阿宏弟弟想要自杀,阿宏为了宽慰他,给他改了个名。”   何定贤顺其自然的问道:“乜名?”   “蒋天养!”   猪油仔道:“阿宏也改作蒋天生,既是劝弟弟,也是告诉自己要振作,要活下去!”   何定贤表情一时愕然,半晌后,点下头道:“好名字!”   “叫什么名不重要,人还是那个人就好……”猪油仔倒是很看的开,何定贤饮了杯茶,也摇摇头,把蒋氏兄弟抛到耳后,旋即说道:“我之前讲过,当上华探长,让你来当我的收租佬。”   “准备一下,过两天,等我摆平地头上的社团大佬们,就轮到你该登场的时候。” 第103章 白月娥   猪油仔得到允诺,骤然间万分欣喜:“谢谢贤哥!”   收租佬是华探长的标配,专门帮华探长收取规费,核算下发,是华探长在街头的代言人,本身江湖地位就高,灰色收入更高,黑白两道都要卖面子。   黑道得顾忌华探长之权威,白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底下的探目都得把收租佬当上司看。   当然,收租佬往往都是警队编外人员,一切权力都来自于华探长,同华探长是休戚与共的关系,一旦华探长甩掉收租佬,收租佬立即变得一文不值。   收租佬也都是由华探长的心腹担任,有的是兄弟,有的是亲戚,地位比较稳固。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直言相告:“收租佬是管钱的,肯定要找信得过的人,要是弄丢一期规费,我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呀!”   “嘿嘿。”猪油仔咧嘴笑道:“谁敢动警队的规费?天王老子都不敢!”   “这倒也是。”何定贤笑而不语。   规费是警队的命根子,旺角一区每月得大几十万,谁要是敢乱动,有鬼佬军队当靠山都得给人吊起来。   “呼……”   何定贤抽着香烟,吐出烟雾,出声讲道:“往后,每月给鬼佬交钱时,记得摸摸不同人的底。”   “将来跟鬼佬打交道的机会多,心里得有个数。”   猪油仔颔首道:“我尽力而为。”   跟鬼佬攀关系没那么容易,他懂些英文倒是有沟通基础,随着在旺角区扎根愈久,终有摸清的机会。   “再让阿更照湾仔区的办法,把旺角区的档口厘清一遍。”何定贤说罢,站起身:“走先。”   “知道了,贤哥,阿更两天前已经带伙计在办了。”猪油仔连忙起身相送,笑着说道:“兄弟们心里有数。”   “那最好。”何定贤轻轻点头,路过办公区时随意看了几个小弟一眼,小弟们立即起身喊道:“老板,老板。”   “走了。”   ……   弥敦道,上华酒家,东福社旺角区扎职人“丧门通”撩起裤腿,露出满腿毛,单脚踩在椅子上,用竹签挑着牙缝讲道:“饮茶,饮茶,潮汕帮几时请你喝过好茶。”   “今天来个探长请你饮茶,叫你交钱,明天来个探目请你饮茶,叫你买单,TMD,整天给人低头做小。”   “气死人!”   东义堂旺角扎职人“国军”拍拍桌面,震得杯盏作响,语气不妙:“给钱没问题,请客吃饭更简单,关键是得给我们一口饭吃。”   “花腰贤不用说,你们都知啦,东莞杀手来着,专门逮我们杀!”   “上回他在湾仔的时候,我、你、两间社团的扎职人没去吗?去了!人呢?入土啦!”   东英社扎职人“良友”长叹口气,瞪眼问道:“那能怎样?怪就怪警界同乡不争气,给人打趴下,害我们混社团的连累挨打,同乡结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我们能不去吗!”   丧门通放下牙签,用舌头挤着牙缝,狞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能不去?”   “不过,我们可以用对付张景荣的办法对付他!”   良友微微色变,语气狐疑不决:“有用?”   “张景荣同我们是同乡,有想要攀我们背后老板的关系,自然会对我们手下留情,可是花腰贤怕是除我们而后快,急着让潮汕帮进场。”   国军脸上则露出奸笑:“拖字诀显然是不好用,但是我们嘴上答应,照样多开黑档,他能拿我们有办法?”   “他花腰贤可以借着石硖尾一把大火上位,把我们逼急了,也可以放点火,搞点动静赶他下来。”   良友脑子转过弯来,询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忽悠他?”   丧门通摇头:“是看他敢不敢来硬的!要是他敢来,我们的招数没用,要是他不敢来,就代表鬼佬希望最近清净些,能压住他的不是我们,是鬼佬!”   ……   “旺角一共有六间社团开工,四间东莞社团,一间上沪旗,外加一个号码帮?”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出声问道。   颜雄坐着答道:“是!”   “好家伙,当初袁义真是把旺角经营得跟铁桶一样,一点潮汕帮的势力都不让进。”何定贤语气带着警惕。   颜雄闭口不答。   东莞帮五虎的名头已经不够亮了,但是,才干肯定有一番功夫,否则招牌都打不出来。   “这些帮会当初在湾仔都打过照面,照常约吃饭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招。”总归是手握一区权势。   何定贤不忙不慌,打算见招拆招,颜雄点头应诺,随后说道:“有两位潮义勇两位扎职派人来警队托口信,自报家门为四二六红棍潮州邹,四一五纸扇白饭鱼,约你晚上一起到油麻地的酒楼食晚餐。”   “老熟人啦……”何定贤笑一笑,心里对两人目的很有数,但不妨碍他开口答应:“告诉他们,叫几个妞陪酒。”   “明白。”颜雄会心一笑,嘴角也难得露出笑容。   “你陪我一起去。”   何定贤出声说道。   颜雄忙不迭点头,离开办公室,带人巡逻,本来刑事组很少上街,但是新探长上任需要摸清地盘地头,各探目每天都带手下出街,顺便也熟悉一下底下人马。   偶尔也要抓点人头回来顶案。   何定贤就职后没有急着把老妈接回九龙,一来港岛的房子有合约,不租损失比较大,二来九龙比港岛危险,老妈带着港岛洗衣服赚的钱都多,三来,他一个人也更自由些,不用担心叫女人回屋企声音大。   何定贤笼络人心的手法也很低级,第一招是给钱,第二招是给官,第三招是带兄弟们洗桑拿。   他打算过个半年捞够钱,买一栋楼,再买一辆车,到时安顿下来,再把老妈接到九龙。   这个华探长的位置肯定得坐牢,能坐多久坐多久,既然短时间内没有上位的空间,那就要将根基好好打牢。   晚上六点,白饭鱼穿着一身码头筹佬常见的排扣黑衫,同一位穿着红色旗袍,浓妆艳抹,小腹都是赘肉的妇女,及老熟人潮州邹一起迎上前来,三人齐齐抱拳说道:“贤哥,贤哥。”   何定贤带着颜雄、阿乐、孟元达三人来到酒楼,大笑一声,上前同两人拥抱:“哈哈,鱼叔、邹哥,好久不见。”   白饭鱼、潮州邹被何探长热情过分的动作吓一大跳,但连忙豪迈的回应拥抱,随后朗声说道:“贤哥,去港岛一趟区区几月就平步青云,再回九龙都是一区探长的位置了!”   “果然,人才是需要舞台的!”   白饭鱼口齿伶俐,竖起大拇指赞道。   何定贤表现的非常谦虚:“运气,都是运气,给鬼佬长官多赚点规费!”   “哈哈,贤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潮义勇在旺角区的扎职人婷妈,潮字旗的一朵金花,在上沪的时候就是头牌女郎……”白饭鱼对着身边的旗袍妇女一番介绍,婷妈本姓叫什么不知,但本性一定是骚!   笑起来自有一股丰韵熟女的媚意,特别是旗袍在腹部勒出的赘肉,一股熟透的风韵自有一番母性色彩。   修长肤黄,膝盖淤青的大腿,有年龄却用粉黛掩盖,依稀可见年轻时秀美的脸庞。   明明身体每个部位,特征,都毫不掩饰的告知年龄,展现媚骨,但大概是天资好看,每个年龄各有韵味,硬是让人觉得她这位半老徐娘,有些姿色。   或许江湖上“婷妈”的风格很吃香,但何定贤钟意吃嫩女,还未吃腻呢,礼貌性的同她握一下手,扭头就朝白饭鱼问道:“之前怎么没见过婷姨?”   “呵呵,前两年东莞人抓住大权就把婷妈的场子陆陆续续扫干净,哪里敢再开门做生意?现在她偶尔送些妞给老客户,剩下的时间都帮社团找妞,我在油麻地的妞有大半也是婷妈的。”   白饭鱼说道。   何定贤点点头,不再言语,心里知道婷妈的出现是为什么,而白饭鱼也在一声“婷姨”里听出探长喜欢年轻的。   在座都是人精,一句话该说着什么,藏着什么,过一遍脑子都懂。   潮州邹连忙请他入座,主动招呼:“来来来,何探长,我们是以老友的身份为你接风洗尘呀,先坐下喝两杯再谈。”   何定贤爽快点头:“好,先坐下来吃饭。”   他在越过众人以上宾姿态第一个走向餐桌时,忽然见到白饭鱼身后藏着一位身穿白裙,黑发飘飘,眉如弦月,靓丽逼人的年轻女仔,眼神顿时微微定格片刻,接着再坐到主位上一言不发。   短短不到三秒的视线定格,乃至脚步都略顿一步,不仅让当事人有所察觉,落在所有人眼里也十分清晰。   潮州邹暗道一声:“有戏。”   那女子嘴角似笑似嘲,竟然嗤了一声,声若铜铃,清脆可闻。   白饭鱼连忙抢住话头开口介绍:“何探长,这是上回向你提到的小女月娥,今天她下工回家没地方吃饭,我就带来一起吃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都坐下来吃吧,阿雄,你们也坐。”何定贤招呼一声就率先坐下,颜雄、孟元达、阿乐却自觉坐到旁边小桌,与十几个潮义勇的兄弟坐在一起,阿雄等人也不在乎有没有妞陪酒。   此时,连潮义勇的金牌老鸨都出场了,无非是大佬们要聊事情,打算把娱乐活动推后,等会谈完事还把没有靓货吗?看对方的样子怕是吃奶劲都得使出来,别说靓货,要吃老母鸡都没问题啦!   此时,白饭鱼、白月娥、黎婷、潮州邹同桌而坐。   阿贤在亲眼见到白月娥之后也就无所谓之前的好奇,因为将来多的是时间好生研究…… 第104章 送楼又送女   黎婷有意坐到何先生身侧,双腿叠放,整理好旗袍,依过去为何定贤斟茶:“何先生,饮茶。”   “多谢。”何定贤手指轻叩桌面,语气随性。   白月娥则坐在父亲白饭鱼右手边,正好与何定贤面对面,一双水汪汪的媚眼时不时扫来。   “何先生,要吃点什么?”潮州邹拿来一张菜单,把单子交给主客,充当起服务员的角色。   何定贤笑笑说道:“随便就好。”   “那行,我来安排。”潮州邹明显是早有腹稿,单子上一笔都不划,转手递给酒楼女服务员悄悄打个眼色,服务员便拿走单子,转身离开。   这张餐桌位于二楼的窗台处,空气新鲜,环境很好,楼下就是热闹的市井。   虽然不像单独包厢一样安静,但是,一张屏风隔开外界,加上三桌小弟坐在旁边,具有很好的私密性。   白饭鱼笑道:“哈哈哈,何探长,我在来油麻地之前,一直在码头上做事,认识不少码头兄弟,早上特意让人挑了一支最大,最好的东星斑和一些鲍鱼、响螺来,等会好好尝尝。”   “那就多谢白老板费心了。”何定贤拱拱手,坦然接受。   潮州邹附和着道:“何先生喜欢就好。”   “我们跑江湖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何定贤直接了当:“一条东星斑在市场上得卖几十块,鲍鱼、响螺都是顶级海鲜,费心……费心……”   “两位要是有什么事的话,直接讲,我如果能帮手上忙一定帮。”   潮州邹面露喜色:“江湖都是说何探长是个重感情的人,果然不会忘记我们的交情。”   白饭鱼立即举起酒杯捧场道:“来,我们敬何探长一杯,恭喜何探长上任,也祝何探长在旺角顺风顺水,万事逐意。”   “何探长。”   潮州粥、黎婷、白月娥纷纷举起酒杯,出声祝贺,场面宾主尽欢,一道道早已备好的菜肴也陆续上桌,众人开始边吃边聊,继续叙着感情,一时间好像真的别无所求,就是朋友间吃餐饭,个个都能耐得住心思,谈生意果然要想谈恋爱一样。   白饭鱼则在酒过三巡之后,洋装醉意上头,开始装作豪迈,连连敬酒,等气氛达到肆无忌惮时,黎婷已经脱掉一只高跟鞋,用穿着丝袜的脚尖,不时在桌下撩拨主位上的贵客,白月娥目光时不时在二人身上扫过,眼神里藏着玩味的笑容,像是在看好戏,也许是在看男人女人的能耐。   潮州邹再又饮完一杯酒时,放好杯子,好似刚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道:“我给忘了!”   “何先生,前两天听我手下人讲,你之前在上海街住的那套房子已经退掉了?”   何定贤面色微红,已由三分醉意:“是啊,前两天在砵兰街租了一间公寓。”   “这样啊?可是一间公寓怎么够住!”潮州邹语气十分关切,带有一丝不忿:“你公务繁忙,时不时要跟同僚开会,要接待一些客人,一间公寓太小啦。正好,我在砵兰街有一栋楼,是一位濠江朋友闲置的,租金便宜,干脆拿去住好了,也能省点钱。”   何定贤甩甩手,满不在乎的道:“不用啦,我住不习惯大房子,一个人住间房就够了。”   “什么大房子呀?就是一间小套房!租出去每个月只能收几十块回来,干脆不如不租!”潮州邹心里会意,站起身在口袋掏出一串钥匙,手上前放到何长官口袋,赖皮道:“就当帮我一个忙,替朋友看下房。”   何定贤心安理得的摇摇头,倒也不把钥匙拿出来,只是说道:“邹哥,我知你朋友多,以后少给我找麻烦,哪有这么多时间给你看楼嘛……”   “就这次,就这次,当阿叔求你了。”潮州邹回到位置上,双手合十,一幅摆脱的样子,嘴角难掩笑容。   何定贤爽快道:“行!”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个忙我帮了!”   白饭鱼、黎婷二人眼里顿露惊喜之色。   这二十多万花的不冤!   何定贤继续饮酒吃饭。   半小时后。   白月娥在父亲催促下,撩好头发,捧起酒杯,开始连连敬酒,由于隔着桌子,双手捧杯,弯腰鞠躬,傲人的身材尤为突出,沉甸甸的又大又圆。   白饭鱼见何长官看的很爽,心里也暗自得意自己生了个好女儿……这种女儿可绝不是嫁笔彩礼回来那么简单,要是用对路子,怕是可以成为翻身上位,飞黄腾达的重要筹码。   何定贤也知道这年头的女人社会地位低,纵然是亲生女儿也多看利用价值,某种程度上而言给子女花下去的钱是要有回报的,儿子的回报是支撑家庭,出来卖命,女儿的回报是回馈家庭,出来卖身,仅此而已。   当然,这与他们爱不爱子女没有关系,社会资源匮乏,每个人为了生存,更好的生存都不得不投入一切。   豪门千金都不得自由,何况是江湖扎职人的子女,没有沦落到去马栏里接客都没资格说声命苦。   一如将来,物质生活更富裕之后,父母也更疼爱子女,但是依旧会督促儿子赚钱,在女儿结婚时要彩礼……   这无非是方式上有一些变化,本质上不依旧相同?变化的只是时代,而不是各个阶层的特征。   “何探长,时间刚好,要不要安排一间歌舞厅醒醒酒?”这时潮州邹看时间差不多,适时的出来提议。   黎婷醉的眼神迷离,骨头都像喝酥了,举手投足之间更有抚媚之气,明明是在餐桌上,氛围却像躺在屋企床上,喝完酒,跳跳舞,正常流程。   何定贤站起身,笑着拒绝:“明天有公务,不宜玩的太晚,先行一步。”   “那好。”   白饭鱼连忙起身与三人一同相送,眼神示意女儿上前扶住长官,不着痕迹的趁势说道:“天色也已不早,何长官既然要休息,路上得要注意安全,月娥,你酒喝的少,送何长官一起回屋。”   何定贤恍然间就感觉到一双细嫩的手掌已经扶住他臂膀,一股雪花膏的味道蹿入鼻尖,回头就见到一幅眼神明亮,端庄大方的漂亮面孔,目光毫不怯场,带着笑容与他对视。   虽然笑容间带有几分客套和疏远,但是二人间不知是偶然、巧合,后背贴胸前,肌肤紧密已然能感受到体温。   “行!”   何定贤张口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甚至在想嘴里酒味会不会太大,不自觉都放低说话的音量,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白饭鱼欣然笑道:“月娥,晚上照顾好何探长,旺角区乱不乱,可得靠何探长话的算!”   “知道啦,老豆。”白月娥声音清脆,高扬有英气,温婉惹人亲近,一路轻轻抚着何定贤下楼,生怕何定贤磕着碰着,一干人来到酒楼门口,潮州邹见倪坤拉着黄包车上前,突然出声笑道:“何先生,你玩开心啦,我还差一点点,要不然带着兄弟们到歌舞厅再喝两杯,之后再洗个桑拿醒醒脑袋,兄弟们也辛苦一天了,总该放松放松。”   “去去去。”何定贤靠在黄包车上,叼着香烟,不耐烦的挥手斥道。   白月娥早在把何先生扶上黄包车后,轻手轻脚,登上车做到身旁,本来一个人坐着宽阔的黄包车,坐上两个人就是摩肩接踵,如抱怀中。事实上,何定贤摘下烟弹弹烟灰,顺势就搭在白月娥的肩头,当着别人老豆的面开始抱人家女儿了。   颜雄、孟元达、阿乐等人见大佬要回到温柔乡里睡觉,自知不能去打扰大佬好事,连忙出声点头:“多谢长官,谢谢贤哥!”   “走啦。”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将美人拥入怀里,指尖的烟早已丢掉,开始体会起肌肤的温度。   潮州邹朝颜雄、孟元达、阿乐笑道:“各位长官,忙活一天了,我带各位好好玩一下……”   “婷妈可是给各位准备一批新货,一定靓!”   黎婷身上风韵不减,清醒的道:“麻烦各位长官试试钟……”   这几位探目都是旺角华探长的心腹手下,社团中人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对将来开工肯定有用。   颜雄、孟元达、阿乐欣然笑纳。   “诶,晚上又是送公寓,又是送女儿,下血本啦。”马路边,潮州邹抽着烟,拍拍白饭鱼肩膀。   白饭鱼耸起肩膀,一脸得意:“赚大啦。”   “以何探长的本事将来只要不死,起码能坐一届总华探长,阿娥但凡能做一个小妾,将来都能富贵一生,不愁吃喝。”   潮州邹点头道:“这倒是!”   “亏你能想得通,下的去手,亲自把女儿送上桌,我看到阿娥有来都吓一大跳。”   白饭鱼冷笑道:“女人伺候谁不是伺候?同谁睡不是睡?给华探长睡总比给路边一个烂仔睡来的强!”   “起码别个现在就是个总华探长,轻轻松松能捞百来万身家,又有脑袋,有本事,又是个后生仔,长的还不错。”   潮州邹越听越无语,讥讽的道:“白饭鱼,知道的你是送女儿,不知道,还TM以为你在挑女婿!”   “草!”   “一个道理!”白饭鱼咒骂道。   黎婷已经左手一个杀手雄、右手一个马屁达,踩着高跟鞋,晃晃悠悠走在路上,众人在街口折进一间歌舞厅。   事实上,三个扎职人都知何探长是个聪明人,只要能搭上何探长的关系,迟早能够在旺角区分一杯羹。   将来要是能够再升一级的话,三人下的功夫都能加倍拿回来,最关键是攀上何探长的关系。   何探长要是刚刚不收楼、或许事情还困难,但是何探长又收楼,又收女,一口气把东西全吃了。   看来是早就想清洗一番地盘。   虽然华探长清洗地盘上的东莞帮势力是一定的事,可是空出来的地盘生意交给谁就不一定了。   莫说有上沪旗、老福、新记、客属社团等,光是潮字旗就还有合图、和胜等字号,潮义勇就算是全港最大的潮字旗社团,能不能分到旺角区的生意还是两说。   在潮义勇的坐馆看来岸上生意是小头,码头生意才是大头,但是对于眼下三个人而言,旺角区地盘能不能拿下却关乎自身实力,要是能拿下三人每月起码多赚十几万,实力也能翻个两翻。   特别是已经丢掉地盘,只能给人供妞的黎婷,把全家人卖了都希望让旺角的档口重新开张,没有档口的话光靠妞可是会少赚三成。   ……   砵兰街,一间出租楼宇的入口处,何定贤在白月娥的搀扶中走下车,随手把腰间钥匙丢给倪坤:“阿坤,到新楼看看环境,可以住的话,晚上就住那里。”   “知道了,老板。”倪坤用手接住钥匙,见到钥匙上贴着纸条,写有地址,当即点头守在楼下目送老板上楼。   直到大老板住的房间电灯亮起,拉上窗帘,他才前去地址上的房子休息,作为小弟肯定不会打搅大老板的好事,大老板也不可能随意就住到新房子里,起码有什么急事得让小弟们找得到他。   真打算搬也得过几天。   “啪嗒。”   白月娥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在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中给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送来:“何探长,喝杯热水。”   “叫我何先生就好。”   何定贤接过水杯吹了一口气,发现是用凉水配过的温水,干脆饮了一大口,旋即放下杯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眼睛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女人身上扫视,低俗的欲望充斥着野性无法掩饰。   白月娥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心里还是忍不住产生退缩,出声说道:“何先生,我先回去……”   “呵!”何定贤语气带着讥讽,竟然发出一句冷笑:“你回去告诉你老豆,我打算把旺角的马栏都交给他做,看看他会不会打断你的腿,或者把你扒光衣服重新送到我床上!”   “何先生……”白月娥轻咬嘴唇,早已是板上鱼肉,由人玩弄,畏惧夹杂着愤怒,何定贤却用手划了一个圆,出声说道:“转一圈看看。”   “我要好好看个清楚!” 第104章 三妻四妾   这晚,何定贤不仅大饱眼福,还大饱口福,吃的满嘴流油,身心愉悦,汗流浃背,舒爽!   第二日,上午。   何定贤在房间床上起身,掀开被子,在衣柜里取来衣服穿上,昨夜客厅沙发已经乱成一团,零散的衣服丢在地上,拖鞋早已被踢进床底,衣柜面板上留着两道轻微划痕,一看就是指甲刮擦,沙发弹簧也坏掉一个,有明显的跪姿膝印,好在床尾质量更好,没有坐塌。   “下次得换一个皮沙发。”何定贤嘟囔一声,前往浴室洗漱干净,整理清楚回到房间时正好撞见白月娥在捡地上的衣服,白月娥表情稍微有些慌乱,想起昨夜的云雨更不知所措,暗怨自己不够矜持,怎么能一下就被人征服成那样!   其实,她根本没有跟何定贤讨价还价的本钱,叫她怎么做,她就得怎么做,心里羞耻,委屈又怎么样?   她敢不做吗!   何定贤见到她白皙大腿的膝盖有一片红印,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在衣柜里取出一件白色衬衫丢到床上:“衣服裤子昨天弄脏,先穿我的衣服吧。”   “好。”白月娥见到裙边都踩黑、勾丝,接过衬衫不再拒绝,穿上男人的白衬衫,低头匆匆走进洗手间。   何定贤扭头顺着她离去的背影,竟然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同昨夜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千面靓女果然各中打扮又各种美,好好研究下去,一个能研究出百种花样……   “这妞真是天生的妖精,好媚骨呀。”何定贤想到昨天是第一次同白月娥见面,白月娥也是第一次送男人回家,就觉得有些女人真是天生讨男人喜欢。   就算明显感觉到她动作有些生疏,但是体验感依旧是最顶级,只能说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唰!”何定贤掏出支烟叼在嘴里,划着火柴,点燃之后甩掉火烟,随手一丢,深吸一口:“呼……”   “爽!”   他当即神清气爽,再把配枪挂在腰间,打算前去上班。   白月娥整理好卫生,一件白衫松松垮垮穿着,下身一条黑色短裤,扭头看来,习以为常地走进厨房打开火,垂下头看着灶火,朗声喊道:“何先生,上工前要不要下面吃?”   “好。”   何定贤仔细一想,坐到椅子上,静静看着女人忙碌,同时一口一口慢慢吸着香烟。   虽然白月娥是出于利益关系陪他回家,但是看起来明显不是一次性关系,若是一次性关系也用不到扎职人的女仔上场,更不会送出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白饭鱼肯定是存着让女儿长期照顾他,跟着他的想法,看白月娥主动开始操持家务便可见一斑。   何定贤与他们也是自有一番默契,将来注定是多照顾一下白饭鱼、潮州邹等人的堂口。   若是在白月娥伺候的顺心、白饭鱼做事合意、潮州邹等人识趣的情况下,未必不可以给白月娥一个妾室的身份。   港岛华人是可以按照《大清律》合法娶妻纳妾的,直到二十年后,《大清律》才会被明令废止。   目前高等华人,有钱富商,三妻四妾是合理合法的,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四个妾室,超出的部分才不受法律保护,实至名归的三妻四妾,将来等到《大清律》废止一切妻妾都将受到婚姻法规的合法保护,具有继承财产的法理权力,只是口头上称呼依旧是正房、姨太,论资排辈,尊卑有别……   因此,港岛华人娶几个妾,有几房姨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是一个华人成功的标准,不仅没有人会看不起,只会受人羡慕、尊重。   更有甚者,三妻四妾之后,还要养十几房姨太,那才是真正的花花公子,贪财好色,三妻四妾?基本需要来着!   何定贤现在娶一房小妾一点不影响将来结婚,升职等要事,只不过就算是小妾也得慎重,有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纳的小妾首先要够靓,够味,否则只会被人笑没品味,在社团圈里被人看低,就像娶妻不顾利益,品德一意娶舞女一样。   在港岛纳妾就算纳个舞女也会被人笑的……在有纳妾自由的年代可没人钟意娶女明星,豪门娶女明星都是法律规定下的个人妥协,有人就喜欢漂亮的嘛!   因此,白月娥在长相身材是够资格被纳为妾的,所以可以好好考虑下,但也只是考虑。   毕竟,妾室也是法理上的妻子之一,有生之年内就会享受法律权益,所以,具体也得看将来同白饭鱼、潮义勇的关系怎么样,也得看白饭鱼是不是个懂事的马仔。   何定贤看月娥在厨房里忙碌出汗,面色潮红的样子,心下一动,抽完烟后也进厨房帮忙。   一忙就是三十分钟,起床接近两个小时,他才吃完面下楼坐车,路上时,倪坤出声说道:“大老板,昨夜的宅子看过了,足足有两千呎,一个大阳台,两个小阳台,装修的很精致,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何定贤坐在车上心情很好,调侃着道:“电器?能有什么电器?”   家具装修已经搞定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哪有送楼送一个大白墙的,就算老板不喜欢打算翘掉也得把房子装好再送出手呀。   倪坤答道:“电灯、风扇、烧水壶、电话、收音机,电视机都有,电话线还没有开通,还需要找一下电话公司。”   何定贤略微惊讶,笑着赞叹:“大手笔呀,光是一整套电器就得七八千块,不错,不错。”   “呵呵。”   倪坤陪笑两声,并不接话,昨夜他没有敢睡在大佬的新房里,依旧是回到出租屋楼下睡垫子过夜,免得有什么紧急情况大佬找不到他。   隔着五层楼的出租大厦,想听到什么墙角是不可能的,但用脑子想也知道老板心情有多好。   “贤哥。”   “贤哥。”   孟元达、颜雄、阿乐、阿鬼等人见大佬步履轻快,面带笑意的路过办公室,一齐出声喊人。   何定贤见到他们点头致意:“早上好!”   颜雄、孟元达等人目送大佬上楼后,有人撞了撞同僚的肩膀,挤眉弄眼:“雄哥,昨晚开心?”   “寻开心当然要开心,要尽兴咯。”颜雄语气轻快,坦然回答,阿乐在旁凑趣:“往后我们要多个大嫂咯。”   “有大嫂是好事,真有什么事情没办好,惹大佬不开心,还能通过大嫂斡旋一下。”   事实上,每个大佬都需要一个大嫂的角色,手底下兄弟们有些不方面开口的事,就可以通过大嫂进行转达。   大佬有不好同兄弟们讲的话,也可以由大嫂来开口,一个称职的大嫂无疑是会助男人事业腾飞。   在伙计们看来出身江湖的白月娥确实一个大嫂的好人选,尽管还没有见识到大嫂的表现,但是作为江湖扎职人的女儿起码懂规矩。   孟元达却是一个精通人性、消息灵敏的人,闻言笑道:“是不是大嫂还言之过早,但那脸蛋身段起码也是个姨太太,我劝你们不要得罪,但是不值得太讨好啦……”   阿乐、阿贵眼神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颜雄则重重点头,下午,午休结束,孟元达来到华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敲门:“哒哒哒。”   “长官!”   他出声喊道。   “进来。”何定贤朗声回应。   他拧开木门进入办公室内,用力跺脚,立正敬礼:“长官!”   “说!”何定贤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是新一期的《东方日报》。   《东方日报》如今在二版上开设了一个武侠小说专栏,作者笔名“梁羽生”正在连载人生中第一部的武侠作品《龙虎斗京华》,结构质量上与成熟期的作品《白发魔女传》《七剑下天山》有一定差距,但是依旧引起热潮,长报纸在新闻热度消散后依旧维持每期超过三千份的销量,成为港岛一线报刊,平均每期阅读数超三万人,以全港目前的识字率和人口而言已是不低。   梁羽生无论是在此时,还是历史上,都成为港岛第一个在报纸上连载武侠小说的人,正所谓“开风气也,梁宇生;发扬光大者,金镛。”   他注定会喝到武侠小说风潮的第一口头汤,专栏连载收益肯定不俗,下一本估计得提提价。   但目前梁宇生对稿费实则是满意的,一个文人也知道平台的重要性,一字都没跟报社谈过价。   何定贤也没有推波助澜去干扰梁宇生创作,男人嘛,有自尊心的,作家嘛,有傲骨的,做啥不好非要指手画脚,别把人给玩坏了。   孟元达知道长官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还是看自家报社,导致旺角差馆里常常有人买《东方日报》看,无论军装、便衣,有空都会看看当天新闻,免得同华探长打招呼都缺话题。   当下马屁达简略汇报道:“东福社、东义堂、东英社、号码帮,和忠孝五间坐馆的扎职人晚上都会到通菜街福旺酒楼,几个字号抢着做东,包下了整间酒楼等你。”   “知道了,晚上会会他们。”何定贤放下报纸,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庞,眼神暗藏锋芒。 第105章 公道   晚上七点,旺福酒楼,东福社“丧门通”,东义堂“国军”,东英社“良友”,号码帮“肥龙”,和忠孝“利哥”五位扎职人坐在茶桌旁,主位上的何探长坐好举杯饮茶,一言不发,不接丧门通的好话,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酒宴顿时冷场。   何定贤放下茶杯,望向他们一圈:“阿通,我有一个习惯,只同朋友吃饭,在座的人肯定都是我朋友对不对。”   “对,我们都是尊重贤哥,一直把贤哥当偶像,当大佬的!”丧门通口齿伶俐,连忙接话:“这当然要算朋友!只要贤哥认我们这群朋友……”   “好!”   “朋友之间是不是该互相帮手,互帮互助?”他再度问道,语气咄咄逼人,气势不容反抗。   丧门通作为代表连忙应道:“对!”   “我们就该互相帮手!”他回过头目光闪烁,扫了几位江湖同道中人,余的人连连颔首。   “那就好……”何定贤长嘘口气,拾起筷子,出声感叹:“自从上回同张总探长一起吃饭,吃得不开心,浪费一桌酒菜,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不把事情谈好不开餐!”   “你们不会介意吧?”他反问道。   丧门通脸上堆笑,满脸皱纹,连忙答道:“这是个好习惯。”   利哥等人:“不介意,不介意……”   “那我在旺角区划档口,定数目,收规费,诸位会帮忙的吧?”何定贤语气带有威胁。   丧门通等人表情微变,马上脱口而出:“帮,一定帮!市面上乱糟糟的,东边一个档口,西边一个档口,搞得大家生意不好,时不时还要打一架,鬼佬更是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收钱,消防署来玩食品署来,食品署刚走,工商暑又来,就该有一个人替我们出出头。”   “贤哥,我们支持你!”   “支持你!”   国军、良友、利哥齐齐说道。   何定贤微微颔首,表示很满意,心里却泛起冷笑,摆明是要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把他傻仔来忽悠吗?   把他的话全说完,让他无话可说是吧!   何定贤冷脸相对,提起茶壶,自顾自斟起茶水,同时朗声喊道:“阿仔!”   “贤哥。”   猪油仔穿着夹克,手拿纸扇,双手抱拳,尽量把大肚子收起,满脸憨笑地走到餐桌前:“呵呵,呵呵。”   “各位大佬晚上好。”他站在大佬身边止步,依旧抱拳憨笑同各位大佬打招呼,各位大佬也把目光投向他。   何定贤放下茶壶,举起茶杯:“往后,阿仔会替我收各间社团的数,旺角区的档口、街道、地盘怎么分,阿仔也会告诉你们,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现在可以谈,走出这个门就没得谈了。”   “懂吗?”   他低头饮茶。   利哥、国军、良友等人眼神带着轻视,上下打量新来的旺角收租佬,知晓这个猪油仔是何探长的钱袋子。   猪油仔继续笑道:“各位大佬,将来一起都在旺角讨口饭吃,还望各位多多给面子。”   “我猪油仔是替长官们收租的,不是来催债的,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哈。”   利哥、国军五人纷纷点头。   “阿仔,坐。”何定贤一句话吩咐下来,猪油仔便搬来一张椅子坐好,号码帮肥龙看起来倒是很欣赏猪油仔的样子。   猪油仔随后把旺角区的档口说了一遍:“从今往后,旺角区烟档粉档一共发四个牌照,潮义勇一个、东义堂一个、号码帮一个、和孝忠一个。”   “烟档在通菜街只能有两间,在砵兰街可以有五间,在花园街可以有三间,弥敦道近油麻地路段七间,弥敦道近九龙塘路段六间……”   “赌档可以多些,二十三间,桑拿店不动,但鸳鸯茶餐厅,按摩等需要重新定……”   猪油仔说了一半,端起茶杯喝酒,旋即继续往下讲,足足讲了十几分钟,划分的非常详细。   旺角同湾仔局势有一定区别,首先旺角刚刚归潮汕帮,湾仔却已经拿回来一年,在湾仔可以把利益大头都留给潮汕帮,乃至在整个中环都可以给潮汕社团吃最大,但是旺角之前最大的是东莞帮,一下把东莞帮全部吃干净是不现实的,一来东莞帮不会坐以待毙,二来局势上需要平稳,没必要影响政绩……   何定贤在档口划分上还是给东莞帮留了余地的,首先只在烟档、马栏两块给潮汕帮机会,其次,只收了联公乐之前的地盘,并没有大肆收回东义堂、东福社等人的档口,国军、良友、肥龙等人听完竟然都觉得“公道”。   众人一听档口划分的如此详细,也知道是专门调查过市场,是一份很有决心的方案。   丧门通当即就作表态:“多谢贤哥。”   “要是同意的话,饮茶先!”何定贤举起茶杯。   “谢谢贤哥。”   “谢谢贤哥。”   丧门通,国军、肥龙等人举起茶杯,桌上六人一杯茶饮尽,重新坐下吃吃喝喝,凝重的气氛终于变得热闹。   九点多钟,宾客尽欢,酒楼门口国军将探长送走,吐出口浑浊的酒气,回头道:“怎么办?”   “看样子何探长还挺客气的。”   丧门通面露沉默,显然犹豫不决,倒是良友沉着冷静,语出惊人:“他越客气就证明越是纸老虎。”   “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他望向读过书的利哥。   利哥道:“外厉内茬。”   “对咯。”他得意一笑:“怎么办?是要在狗盆里刨食,还是想要吃大餐呀?”   猪油仔坐在黄包车上朝着右前方的一辆车讲道:“贤哥,事情很顺利,安排好这几个人,再让潮义勇进场,过个一两年慢慢把他们赶出旺角……潮义勇的人要感恩戴德,其它也闹不出事情……”   何定贤眼神微眯,吹着凉风,轻松惬意的发出笑声:“呵呵,事情越顺利就越不对,全程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我比美国总统还牛吗!他们越是顺从,就代表越没当回事,肯定想着阴奉阳辉,暗开档口,毕竟连狗都会护食,几个字号扎职手下几千号兄弟总归不会连狗不如吧!”   猪油仔依旧在笑容满脸:“那贤哥,你话点办。”   何定贤沉吟半响,温吞如水:“先等一等,我也想借他们试试鬼佬的成分,看看鬼佬哪些更爱钱,哪些更爱面子,哪些是真想捞一笔就走,哪些是想在仕途上发展的……”   猪油仔胸有成竹的道:“贤哥,我就知你早有想法,否则哪会让他们全须全尾的把正餐饭吃完。”   “早就掀桌子了!”   何定贤笑而不语。   鬼佬上司们禀性怎么样,靠平时接触是很难分辨出来的,公务上人人都呆着面具,绝不会轻易给人看透,唯独到涉及利益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顺从本性行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三大派系的鬼佬存在间隙,乃至不同立场、政治方针,那么必然有利用冲突、可利用的地方。   在港岛要上位躲不开鬼佬,必定是同鬼佬打交道,获得鬼佬某一部分的人支持,方式很多样,靠拢、收买、威逼利诱,但一定得得到支持!   躲不开,不如迎上去,利用社团阳奉阴违,暗开档口的手段,让鬼佬们比港岛区少收一点点,不比以前低,不比以前高。   让鬼佬的期待落空,自然会有贪钱的鬼佬跳出来,到时不仅可以找到收买目标,也可以一步步分辨出鬼佬中的敌我,说实话,在旺角署长亲自下令要平稳的情况下,华探长也不好大肆插手江湖事,一干扎职人确实抓到关键,想要迅速摆平江湖上的人,最好就是借力打力,让鬼佬里的站出来支持,只要贪财的鬼佬够多,旺角署长肯定顶不住。   至于贪财的鬼佬多,还是清廉的鬼佬多?   “呵呵。”   何定贤心里把握其实是很大的,而且就算计划不成也没问题,无非是多花点时间,毕竟潮汕帮已经进场,他只要肯帮手,一步步就能抢掉东莞帮生意。   “不过,九龙区是潮义勇一间潮汕帮独大,潮义勇也是靠在九龙的生意稳坐潮汕第一大社团。”   “相比之下,港岛十几间潮汕社团在一起抢饭吃更好,在警队华探长眼里,潮汕社会都是一体的,给谁都一样,不会让一间社团独大。”   “在九龙区要么再扶几间潮汕社团出来,要么就得留一批东莞社团做事。”何定贤心中明白:“现在只是先用一用潮义勇,将来不可能把地盘全给一家,不然江湖上谁说的算?”   身在华探长的位置上,他已然是够资格在辖区玩一手平衡,黄包车抵达出租屋楼下,何定贤上楼回到家门口,刚准备掏钥匙打开门,房门就从屋内打开,白月娥换了一套居家服,胸前裹着厨裙,弯腰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清声说道:“何先生,你回来啦?”   “没有回家吗?”何定贤脱下鞋子,进入屋内发现整个房间打扫的焕然一新,上工一天回来,屋企完全变了个样。   白月娥笑道:“知道你晚上收工晚,肯定要喝酒,特意给你煮可一份酸梅汤醒酒,等会就回家了。”   何定贤随意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喝完酸梅汤,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一叠港币丢到桌面:“明天早上再回去,顺便告诉你老豆和潮州邹,旺角马栏的生意给他,烟档归潮州粥,多少个档口去找猪油仔问,怎么分他们自己决定。”   “再叫几个兄弟帮忙搬个家,明天晚上同我一起睡新居,懒得拿衣服就多买几套靓的。”他眼神落在白月娥腿上:“这是这个月的零花钱,拿去花,没事别给我惹麻烦。”   白月娥脸色初时有些愕然,紧接着有点羞涩,最终应承下来,乖乖上前拿钱:“知道了,何先生。”   “平时叫我贤哥,晚上没人的时候叫老公,叫老豆都行,随便你。”何定贤坐会沙发上甩甩手随性道:“今日起就我的姨太太,一口一个何先生像是梳发女佣,玩女佣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 第106章 华探长发规费   月底。   又到一月规费日。   猪油仔穿着衬衫,叼着香烟,手上拎着一个藤编木箱,带着两名小弟大摇大摆进入旺角差馆。   “仔哥。”   “仔哥!”   门岗军装,值班便衣见状纷纷开口招呼,语气中洋溢着欢迎。   “早上呀……”猪油仔含笑点头,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一行人很快来到华探长办公室门口:“贤哥!”   “何先生。”身后两名马仔喊道。   “来啦?”何定贤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也是醒了个大早。三个手下将手里的藤箱在桌面、茶几上摆好打开,一卷卷厚厚的港币铺满箱子,全都是十元大小的港币,摆明是到银行兑过,方便分发。   何定贤眼神落在港币上满意的点点头,猪油仔五指插进五圈港币的卷心中,将港币拎出箱子话道:“一卷两百块,三箱总共四十三万,每个档口,每间店铺都收齐了。”   “呼。”何定贤吹出一口烟雾。   “本月全区正行店铺、街市、公司共收规费一十八万,各偏门档口、共收规费二十五万,其中东义堂收六万,潮义勇收三万,号码帮收五万,东福社收四万……”猪油仔一一把账目报好又掏出一个本子说道:“这是账目。”   “收租佬把账目管好就行。”何定贤看了一眼账簿没有去拿,而是出声道:“我该查的时候会查。”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再度把账簿收齐,莫名感觉开心,而何定贤有一个专门的会计小组帮警队做事,想要核查账目的时候,一声令下就可以交叉审核,完全不担心收租佬搞鬼。   事实上,他要是担心的话就不会用猪油仔收租,以猪油仔的精明更在规费上动手脚,收租佬本身就油水多,赚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把伙计们的钱拿上出来放衣柜里,早有兄弟把衣柜门都给你们开好啦,鬼佬那一份留下来就行。”何定贤吩咐道。   “那贤哥,我去做事了。”猪油仔应了一声,回头同两名手下使个眼色,三人拿走了一个箱子,留下了两个箱子,钞票的分箱一定是早有准备的。   “旺角区看起来不比中环冷清,甚至更热闹,商铺更多一点。”   “但是,各类公司、行业同中环相比差很多,大多数是餐饮、杂货铺、小型歌舞厅,百货只有一家,钱庄也不多……规费同湾仔比差了一个档次,油水还是没湾仔厚啊!”   “这是产业结构上的差距。”何定贤望着两大箱钱,心里有一个答案。   虽然他没有见识过到过湾仔区每个月的规费总额,但是经手过一部分多少有点猜测。   湾仔每个月规费起码七八十万,一定比旺角区高一节!   “不过,没办法,九龙就是比港岛开发的更晚,旺角就算是银行区也达不到中环核心区的水平,应该同中环郊区差不多,难怪人人都钟意在中环当差,难怪九龙总探长就算管的人更多、管的地盘更大、权力、地位也要矮港岛总探长一筹,不是职位能力上的问题,是地盘经济发展问题……”   “总之,在旺角当华探长还是比在旺角当个探目要爽十倍、百倍,当然,规费不到五十的原因之一,有码头问题……”   目前码头规费还是水警、警队、工商暑等分开交。   警队抓权唯独尚未抓到码头上,生怕牵一发动全身,要是把码头的规费也收过来估计能多二三十万。   何定贤心里隐隐有些心动,站起身不作多想,在木藤箱里掏出五万收进柜子里,旋即将剩下三十五万分成四份。   “四十三万的规费里,整个警队的华人警员一共分三万,其中便衣平均每人在两百左右,军装一百五,探目能够分到三百,军装组长只有两百,但是军装警长要给五千。”   “旺角共有六十名便衣探员,八十名军装,四个探目,四个军装组长,三万块大差不差,无非是在便衣的零头上作调整,总不会少探目、警长的钱。”   “啧啧,一百多号打生打死收十分之一都不到,剩下四份里最大的归鬼佬、余下分别是消防署、食品局、工商暑的……旺角区目前没有地产工程,否则还得同城建署分一份,如同在湾仔算上金管局一样,具体账目具体分划嘛……”   “至于警队里各级警司、督察、乃至印警都由鬼佬署长内部分,他们自己里面也有相应的规矩定额。”   何定贤拎着两个藤箱离开办公室,踏上楼梯,转过拐角,来到鬼佬高层的地头。   旺角署长办公室大门敞开,五名警员身穿制服,腰间配枪,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这五人全都是督察级的鬼佬警官,但五人见到他时竟然齐齐敬礼,像是下属见到上司。   何定贤面带微笑心里估计只有每月交规费的时候最有面子!   他一口气在四十万里掏出五万块并不算什么,只因规费本就是他整合权力,背上黑锅,从下面收上来的,自然应该拿一份大的,只因华探长拿多少钱没有定额,只要钱能够让下面、上面都满意,多出来的都是他本事,只因这个月规费稍微有点多,看来是潮义勇、东英社表明功夫做的不错……   只因他腰间有枪。   而他也绝对不是拿最多的一个!   这时五位白皮鬼佬或站或坐、或身穿制服、或穿着西装、有人叼着雪茄,有人拿着烟斗,正在办公室里谈笑风生,好似是一场上议会缩影……   “长官!”一句坚定有力的报告声响起,旋即声一记皮靴跺地,重重踏在地上。   五人鬼佬一齐投来目光,看向门口的华人探长,鬼佬署长“卫少臣”张开嘴,松开烟斗,缓缓吐雾时说道:“进来。”   “Yes,sir!”何定贤再度打生报告,旋即拎着藤箱走进门内,将两个箱子放在五人中间的茶几上打开,在五人眼神都流露出贪婪时,出声说道:“长官,本月规费共计三十万整,照规矩警队十万,工商暑五万、消防署两万、食品局三万……”   这几万块分到工商暑、消防署的华人头上估计就剩下个三四十块钱。   卫少臣在听到数目的时候,表情明显有所色变,在场的工商暑职员更是皱起眉头,出声问道:“卫sir,数目没有想象中高。”   这个数目其实跟他们平时收账的大差不大,总的来说会多个两三千块钱,但是只多出微博的利润凭什么让渡权力给你?   卫少臣再度拿起烟斗,抬起头眼神投向华探长,华探长却腰板笔直,出声说道:“sir,为了保证旺角区治安,刑事组在行动上有所收敛!”   “你出去。”副署长总警司韩奕礼挥手斥道,显然是接下来的话题不希望被华探长听见,华探长自知鬼佬内部交涉向来防着华人,当即一言不发,再度敬礼,转身离开。   “TMD,让你们吵去,有想要钱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何定贤走下三楼时面带冷笑。   这年头华探长的权力虽然达不到用钱砸鬼佬,让鬼佬低下头服软,但把握好分寸来两下软刀子未尝不可。   卫少臣不可能为了一个月的规费就把他辞掉,要街头好看可是他下的命令,何定贤已经竭尽所能没有让规费实现微博增长,实际上是有功无错的,那么想要更多的规费就只能看他们的选择……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翘起二郎腿,多少已经开始享受华探长的权力,随即发完规费的猪油仔重新回到办公室:“贤哥。”   “坐下饮茶。”何定贤将一杯泡好的热茶递到对面。   猪油仔连忙道谢:“多谢贤哥。”   “兄弟们对规费满意吗?”何定贤可以不考虑鬼佬的想法,但必须考虑兄弟们的意见。   猪油仔喝了口茶笑道:“这个月比上个月多,兄弟们当然满意咯,只要给兄弟们涨一块钱都开心呀。”   “哈哈。”何定贤畅快一笑。   猪油仔则道:“东福社、东英社私下开黑档口的事情怎么办?”   “不能不管。”   何定贤表情突然冷峻起来:“我刚刚上楼一趟见到鬼佬已经快忍不住的,就算卫少也要做政绩的想法,但是手底下的鬼佬,乃至工商暑、消防署都不会甘心,快则一周,慢则半个月,肯定要开始做事。”   猪油仔叹道:“东福社、东英社在私底下多开了十三间赌档,两间字花摊,三间高利贷,十六个马栏……这些场子收上来每个月还能多拿五六万……”   “未来档口一年肯定是比一年赚钱的,九龙区发展的很不错,旺角是第一个收益的中心区。”   “贤哥,你话的没错,他们就是在阳奉阴违。”   何定贤耸耸肩膀,无所谓,手里揣摩着茶杯,甚至有些欣慰:“东义堂作为最大的东莞帮社团,手上还有一张烟牌,竟然没有私下开办烟档,有意思……”   “贤哥,我观东义堂多少有点想靠过来的意思,东莞帮不行了,他们靠商会可以稳坐码头生意,但是岸上越来越繁华,总不能不管吧?未来起码两到五年内,警界一定是潮汕帮的天下,他们想在岸上揾水就得靠过来呀!”猪油仔分析的言之凿凿:“东义堂能够做大是懂得取舍的,九龙老大‘大癫’看起来癫,脑子可是很聪明的。”   何定贤点点头:“我还以为东义堂会把烟牌借给两家东莞社团开黑档,现在看来没有,将来可以留他在地盘上揾水,警队现在既然拿下东莞帮了,在江湖上就不能再事事打压着东莞帮。”   像高永盛、陈统两位与潮汕商会很深联系,乃至是商会老板们一致捧起来的总华探长。   商业上、江湖上、必定事事以潮汕帮为先。   因为,潮汕帮社团也是大佬们各自捧起来的,绕来绕去都是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是会惹人嫌的。   何定贤却跟他们不一样,作为潮汕商会的一名会员,本身既是潮汕帮的一员,却又不受某位大老板控制。   上位的规费全都是自己掏、上位的机会全靠自己拼,只要不忘记潮汕会员的身份,稍微扶一扶东莞帮是完全没问题的。   因为没有人可以在道德大义、江湖规矩上制约他,倒是可以靠权势压制,但是有什么必要吗?   他做的又不过火!   这样手底下的江湖力量就可以跳出潮汕帮界限,用一用东莞帮,再用一用老福、号码帮、和记等等……   门户之见虽是团结的一种方式,但到一定程度也是固步自封的一种体现。   楚老板的成功就是把“潮州商会”、“汕头商会”合并为“潮汕商会”。   他希望的成功是在警界,无论东莞社团、潮汕社团、客属社团都可以为他所用,在他的秩序之下臣服!   是在商界可以得到潮汕商会的支持,将来再一样的跳出同乡结社的条条框框……   越大的世界,越大的权力!   眼下谈这些看起来为时尚早,但旺角区东莞、潮汕来回更迭、一面倒的情况,多少回引起他的思索。   “贤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猪油仔笑着说道:“算良友、丧门通两人好命,实不相瞒,我都派兄弟们蹲他们了。”   “呵呵。”何定贤笑了两声,不再言语,猪油仔喝完茶道:“公司有点事情要忙,走先。”   “闪吧。”何定贤挥挥手让收租佬走人。   猪油仔将办公室门锁关上,挺胸抬头,摇着扇子,耀武扬威的带着两个小弟走出警署大门。   今天,华人警员兴高采烈在衣柜里拿到规费,就连印警、普通鬼佬都心情愉悦,唯独鬼佬督察级以上感觉很不美妙。   他们代表警队高层同其余部门交涉了那么久、出力很多、为什么规费几乎没什么增长?   都给上头吃了吗!   这导致警队总督察以上的官员承担很大压力,同时,署长卫少臣为了颜面一直死撑,也没有拿华人探长开涮,鬼佬警官们不得不活跃起来,其中旺角区管理科高级督察“葛白”不得不代表同僚找到华人探长询问有关情况。 第107章 爱港币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让下属递上茶杯,望着眼前长相刚正,浓眉大眼,笑容盛情的鬼佬高级督察也未想到,三天!   短短三天!   鬼佬就已经按捺不住,有人开始同他接触了!   他在见高级督察放下茶杯之后,礼貌客套地递上一支香烟,出声问道:“彼得长官,有什么事吗?”   他认得眼前的管理科高级督察,英文姓氏叫彼得,据说以前在伦敦大学,且在祖家哈的斯丁斯郡自治市的警察队当过警员,是战后为了补充港岛警队里的英籍警员,加强港府对城市统治力而调到港岛的众多警员之一。   在祖家警察队时就是高级警长警衔,调到港岛之后直接升职为见习督察,短短两年时间就升至高级督察,在内部的晋升速度很快,依照履历机关肯定是属于府官派。   其负责的管理科,兼管警队档案,情报分析等,是警队鬼佬的一个重要部门。   然而二十九岁的葛白督察在华人探长面前却没有年轻气盛,可以说一点架子都不摆,抽上香烟后,吐气道:“呼……何探长,叫我的中文名葛白就好。”   “Yes,长官!”何定贤用英文回应,下意识的感觉名字有点耳熟,旋即瞪大眼睛,打量起面前的鬼佬。   “原来是你啊!大名人!”   七十年代最有名的鬼佬警官就在眼前,容不得不仔细看看。   葛白一开始觉得无所谓,还有闲心举手弹弹烟灰,随着目光越来越直接,心底不免有点发怵和变扭,讪笑两下开口道:“何探长,不用敬礼。我只是代表管理科的同事们来问问规费的事,这个月规费虽然比上个月多一些,但是跟港岛区的同事比相差很大,同事们表示很失望。”   “这不应该是你的本事,因为你在湾仔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竟然说的是粤语。   虽然粤语有点半生不熟像夹生,偶尔要掺杂几个英文单词,但是交流起来显然便捷很多。   因为何定贤的英文也是半生不熟像夹生,必要时得掺几个粤语,双方在同一水平线上完美达成语言交流。   事实上,来到港岛三年以上的鬼佬警官,多多少少都会讲一些粤语。   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接触最多的是华人,就算不刻意学习也会带上口音,有意学习一下成效会十分显著。   就如在港岛任职的英籍官员都有中文名一般,不取个中文名报纸都不好刊新闻,迟早给你编一个花名!   何定贤之前不知道彼得的中文名,所以几次见面都没有把对方往“葛白”身上联想,现在得知对方是“葛白”便知道大贪官来了!   早知道的话,哪用一步步试探鬼佬,逮得葛白薅就得了!   何定贤则故作惋惜的叹道:“葛白长官,非是我不努力做事,实在是卫长官有重要指示,很多事情不方便做。你也知道,我是新来的,要是不动动手,立立威,江湖人的人不会听话。”   “烂仔衰老们是要打,不打不会乖的。”   葛白深以为然的点头:“全世界的犯罪社团都一样,我们也理解你,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钱!”   他直言不讳的道:“没有钱,谁愿意来这里打工?谁愿意每天吹海风?”   港岛货币目前是与英镑挂钩,汇率锚定为16比1的固定汇率,赚港币其实就是赚英镑。   鬼佬当然是爱港币、爱英镑!   这也是港岛在英殖民体系中的一种表现。   未来,港币则会在1972年6月改为“自由浮动汇率”且改为与美元挂钩,最早,港币则是与银圆挂钩。   港币的变迁史亦是港岛的发展史,改为与美元挂钩也不是因为港币不行,而是因为当时的英镑不行!快崩了!   相反,港岛经济非常活跃,港币异常坚挺,为了不拖累港岛发展,只能让港币与英镑脱钩。   何定贤对上大贪官也肆无忌惮起来,大胆果断的道:“如果有英籍警官支持的话,就算是署长下令的命令,我也可以冒险试一试。”   “钞票。”   “谁都喜欢嘛!”他手指捏着烟,举在身前,嘴里吹出口烟。   葛白面露喜色,出声说道:“没问题,我们就是代表警署督察级和几位警司出面来和你谈的。”   “之前还害怕何探长顾忌卫署长的职权,但既然何探长有本事做,我们就放心了。”   “不怕告诉你知道,其实卫署长心里也是想多要一点,只是职位比较高,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但也得给下面交代,他现在是下不来台,已经默许我们的做法,当然,如果可以还请尽量缩小影响,真要是闹出大新闻,我们也要被牵连。”   何定贤微微颔首,爽快的道:“我知,现在整个九龙区经不起风浪啦,港府在石硖尾建六十座徙置大厦都心疼的要死,我怎么敢再让港府丢脸呢?”   “真要搞太大,你们还不是第一个丢我出去平风波。”   葛白闻言有点尴尬,没想到华探长讲话如此直爽,鞭辟入里,当即笑笑道:“真倒霉也不止你一个倒霉。”   何定贤倒是赞同:“也对!”   “总之,为长官们谋福祉,就是为我自己谋福利,放心,我懂的。”   葛白得到满意的答复心情也很不错,摁灭香烟站起身就要告辞。   何定贤坐着打开抽屉,取出两卷港币起身送上,塞进他手里轻声道:“长官,一点心意,辛苦你跑一趟。”   葛白心知每卷港币的厚度是一千,跑一趟谈拢事情还有两千块拿,年轻的面庞喜笑颜开,笑容满脸:“哈哈,多谢何探长。”   “我看长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按华夏的传统来讲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一定平步青云,大赚特赚!”他奉承两句后,说道:“就当交长官一个朋友,得闲常来饮茶。”   “一定!”   “一定!”   葛白办了事,收了钱,又听了一阵好话,此行出奇顺利,堪称是心花怒发,多少有点恰逢知己的感觉,离开华探长办公室时还依依不舍,多看了这位华探长两眼,走出两步又回来道:“何探长,中环跑马地有一间汉斯酒吧,很多猛男壮汉,是我们洋人寻开心的地方,你或许会喜欢的。”   他眨眨眼睛,表情猥琐。   何定贤表情顿时僵硬,转回身关上门,忍不住咒骂一声:“干你娘,死鬼佬,真以为自己生的靓啊!”   旋即他目露沉思:“不过,据公开消息,卫少臣以前是驻军出身,二战前的警务处长也多是军中出身,倒是现在越来越多府官派在警队得势,看来进入和平年代之后,府官派迟早将要拿到警队主导权,再随着一个个军队系长官退休,军队系五到十年内就将退出历史舞台。”   “目前为止卫少臣都不能忽视府官派的意见,看来府官派在中层已经得势,用葛白坐桥搭上府官派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实用,最好的办法,以后找机会多给葛白送点钱。”   “这家伙贪财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也对,警队上行下效,腐败糜烂,行贿受贿风气弥漫全港,消防救火要“开喉费”,护士打针要“茶水钱”。   收受贿赂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按照官方回答:“贪污在香港警察队伍中像是一种生活方式,如同晚上睡觉、白天起床刷牙一样,是非常自然的事。”   又有什么好奇怪,什么好掩盖的呢?   其实港岛英籍警官内部要升迁,要升职,就算立下大功,资历到位,有人提携,一样是要交“买肩章”的钱,规费一说不止限于华人内部,例如现在葛白发现何定贤出手阔绰之后,就已经想着开始从何定贤手上敲竹竿,想要凑十万块买下总督察的肩章。   最近好像每个警署都要成立一个“反贪污室”,负责人是总督察警衔,部门还未成立就标出“十五万港币”一个位置的价码。   鬼佬捞钱固然是比较快,比较便捷,但是鬼佬可没有华人商会撑腰,要出钱都只能自掏腰包。   正常来讲鬼佬防着华人,华人也不会轻信鬼佬,可偏偏何定贤对他这么阔绰,葛白很难不把他当凯子。   何定贤也同常人思维不一样,不把鬼佬当对手,也不把鬼佬当老板,颇有种海纳百川,像把鬼佬养成自己人的感觉,但正常鬼佬肯定不会轻易低头,可尚未发迹,又有能力,有历史背书的“葛警司”无疑是个好的突破口。   “要是能趁府官派起势的时候养一批自己人在里面,将来个个升迁发达,岂不是有机会突破警队华人的职级限制,试着超出历史,往更高的地方走一走。”他不得不产生联想。   ……   “阿雄,阿乐,带兄弟们查查名单上的档口、歌舞厅、记住,不要同他们打生打死,两天一临检,五天一搜查,名正言顺的让他们开不了张,做不成生意。”   下午。   何定贤拿着一张登记在册的黑档口名单,甩手丢在下属办公室桌面,在场三十余位下属立即起身,齐声答道:“是,长官!” 第108章 临检、手腕   洗衣街。   和联大厦,三楼一间单位,东福社赌档。一群赌客藏在房间里,下注看牌,抽烟喊叫,两名马仔坐着板凳守在门口,不时有巡逻的打仔在赌桌旁来回走动。   “嗙!”   “嗙!”   “嗙!”一阵用力的敲门声响起,砸得钢板门砰砰回响,守门马仔骂骂咧咧站起身:“TMD,哪个衰仔!”   门口响起一记吼声:“茶餐厅外送!”   “叼,说好不能叫外送的。”马仔面色不耐,用手拉开活动闸口,语气嚣张的喊道:“滚呀!”   一支冰冷的枪口伸进口闸,距离他鼻子不到三公分的距离,下一刻,一道冷峻威肃的声音传来:“开门。”   马仔望着枪口和背后的人影,忍不住喉结滚动,吞下口唾沫僵在当场。   “你开门还是我开枪?”颜雄再度问道。   “我,我开门……”马仔颤颤巍巍的伸手去碰门锁,脚底已经趁势后退了半步,正打算转身喊人的时候,门口再度传来声音:“不要赌命,我的枪一定比你快!”   马仔的一点小心思彻底浇灭,干脆动手拉开钢门锁栓,锁栓刚刚移动出锁扣,外边就扬起一脚重力踹开:“嗙!”   钢门彻底被人踹开,马仔跄踉间摔倒在地,紧接着,十五名便衣探员如入羊群,拔枪大吼:“别动!”   “警察临检!”   十余名军装警员紧跟在后,拔出警棍,扑上前去,棍子如同雨点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砸下,有些赌客惊闻临检,连忙搂起面前的港币就跑,有些赌客慌不择路,头碰头撞在一起,有的赌客爬到桌底,机灵的避免挨揍。   随着大批警察的闯入先前热闹的赌档,犹如炸开油锅一般,响起一片惨叫,多少试图跑走的赌客给一棍砸晕。   军装警察奉命办案,不会同赌徒客客气,便衣警员则是打开保险,虎视眈眈,面向持刀上前的十几名档口马仔双手举枪,发出警告:“放下刀!”   “放下刀!”   颜雄更是扯开嗓子,霸道嘶吼:“光头仔!”   “雄哥。”   赌档负责人气势一滞,放刀止步,表情不甘的道:“能不能给条活路?大佬撂下狠话了。”   “好巧,我们大佬也下死命了。”颜雄依旧双手举枪,眼神如狼般说道:“你们敢断我们大佬的财路,就要知我们大佬是个有脾气的!”   正常赌档一年也遇不到一次临检,偶尔做做样子也是放几百块赌注,可是黑赌档不交规费,无牌经营,同不交税无区别,赌客们肯定更爱在正规赌档玩,黑赌档为了揽客会故意开高赔率,吸引不计风险的赌徒。   眼下,赌档里起码有七八万的赌金,要是一次性被警队收走,损失很大,赌档要关张。   本来东福社,东英社见开档口快一个来月警队都没有动手,原以为还能够经营个一年半载,捞一笔再带着赌客转移到尖东区的地盘,没想到警队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   光头仔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的说道:“雄哥,赌具、赌金收一半走,放一条路怎么样?”   “有什么让我大佬去同何探长讲,说不定将来还能在一起揾食……”   这时一个赌客抱着一袋钱,在房间里突然冲出,攀到一扇打开的窗户前,试图爬窗沿着雨檐逃走。   “砰!”   一枪响起。   便衣探员双手稳健,动作果断,眼神决绝,显然是临行前得过叮嘱,开枪的动作毫不迟疑。   赌客更是一个翻身就滚到楼下,连一句惨叫都没传出,楼下只有军装警的叫喊声。   光头仔见到这幕终于放弃,松开手,叮叮当当,随之刀片落地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一片。   颜雄冷笑着道:“谁同你讲条件。”   光头仔咬牙切齿:“你们是把我们当猪养,养肥了就杀呀……”   颜雄却松开持枪姿势,单手抓着枪,回头说道:“赌具全部没收、场所查封登记,在场的聚赌人员全部带回警署,赌资就放在这里,留给光头仔带回去给他老板交差。”他眼神侧目扫过光头仔的脸庞。   光头仔脸色是变了又变,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警察正常查封黑赌档会把赌资、赌具全部没收,唯独不会把赌客给带走,赌客是赌档乃至警队的客户,要是下狠手得罪赌客导致辖区里无人敢赌,赌客就会跑到其他区的赌档。   这么一来辖区内赌档收入锐减,对社团、警队都无好处,只是平白便宜其他区的警察。   现在差人反其道而行之,不没收赌资,只收走赌具、带走赌客,当然还有看场的马仔,其原因就是要告诉旺角区的赌客,你们来规定档口赌博无所谓,就是不能到黑赌档赌,要赌只能在警队规定的地方赌!   同时再把社团最看重的赌资给留在档口,不给社团把事情闹大的借口。   社团想要搞事情也是得顾及江湖影响,社团招牌。   警队没有把他们往死里打,他们怎么好把事情闹大?   档口要是把赌资收为己用,就是砸掉档口的名声,要是把赌资还给赌客们,赌客们也不见得会买账。   警队可不会依法依规的把赌客们放走,一旦进差馆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看赌客们此时眼里的畏惧、惊恐就知道了。   而赌客们一旦跑到规定档口去赌,油水一样就会进警队的腰包,黑档口开得没意义,警队办事的手法真是高明!   何探长的高,旺角江湖早有预料,却偏偏没料到何探长会用如此老练手腕来回应,一改何探长在江湖社团眼中心狠手辣,肆无忌惮的形象。   “何定贤当探长,真是当出味道,当出官威来了。”砵兰街,一间高利贷公司里,东福社扎职人丧门通坐一张凳子上,裸着小腿,一手搓着腿毛挠痒,一手捏着烟,明明是夸人脸色却黑的可怕,光头仔垂头丧气,站在面前:“通哥,怎么办?”   “先想办法把赌客们捞出来,赌资照比例还回去,办法是没有了,要是想在旺角揾食就能跪下。”丧门通一向是个人性卑劣,擅下黑手的人,脑子却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胆怯:“这次玩不过他,只能被他玩了,我得找个够资格的大佬出来撑撑腰,否则皮得被刮了。”   他心里倒是门清,口里的大佬肯定不是什么商会老板,但是若是抬出东福社的几名元老就可能保命。   要知道,九龙区目前还有几个区在东莞华探长手里,陈总探长要换人也不可能一整波全换,得要一个个来,期间就有很多可利用的地方,就目前而言在九龙探长层面东莞帮还有些余威可以用。   当然,他隐隐觉得何定贤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否则谁也保不住他!可是人的名,树的影,贤哥曾经所作所为摆在那儿,谁赌输了不发怵?   “大佬,那兄弟们之前准备的事情还干不干?”光头仔悄声提醒一句。   丧门通一脚就蹬在他肚子上:“对方这么高,你怎么这么蠢!形势不一样,大家都在揾食,你跳出来搞大的,其它社团先容不得你,就算拉何定贤拉下马,我们也要死全家。”   “你想要冚家铲别连累我!何定贤留的一分余力,就是留着给我们钉棺材的!懂吗!”   光头仔捂着肚子后退几步,懂不懂都不重要,不敢开口……   和联大厦赌档只是警队行动的一处地点,一天之内警队就临检了七个场子,在不同档口抓回两百多个赌徒,四十几个小姐。   针对的都是东福社及东英社的黑档口,由于警力限制和其它考虑,一天内警队没有把场子扫一个遍,选择一天一天给予两间社团压力,颇有一种逼人低头求饶的态势。   颜雄站在办公区门口手上拿着一份名单正在慢慢查阅,面前走廊从头到尾,两侧皆蹲满抱头掩面,沉默忐忑的被捕人员。   他看完名单收回目光转手把单子交给孟元达,语气冷漠却严肃的说道:“甄别一下家庭背景,有关系的直接放人,没关系的交钱走人,没人来交钱的拿去顶案子。”   “小姐转给潮义勇,记得找潮义勇拿转手费,再抽几个没身份的驱逐出境,长官叫我们做点样子出来。”   孟元达接过名单欣然点头:“放心好了,我来做。”   颜雄靠着实干能力不知不觉已经在四位探目中取到主导权。   他转身来到探长办公室准备汇报时,得知探长有事公干不在警署,干脆回到办公室协助起公务。   这回警队算是真干一回实事了,起码扫赌是真扫了,就算目的不单纯但靠缴回来的赌具也算功劳一件。   由此可见,在港岛要真下定决心扫黑将会受到最大阻力,恐怕全世界都要跳出来打你,所以类似的“功劳”不能太多,适当即可。那么非法行业,岂不是愈加证明警队之无能?   此刻,油麻地,电影公司,伍世豪、猪油仔两人相邻而坐,望着眼前慢慢悠悠泡着茶,满脸轻松的大老板,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微妙。   何定贤一套关公巡城的功夫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结束,口中才慢条斯理的问道:“阿豪。”   “这次回来没给我带榴莲呀?” 第109章 字号:义群,成立!   “带了。”   “在果栏。”伍世豪张口答道:“兄弟们晚上会送来。”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   伍世豪恭敬的道:“不忘记何先生的帮扶,没有何先生,就没有我阿豪今天……”   何定贤不置可否:“所以,你今天来揾我,就是专程要告诉我,你打算成立一个字号出来混?”   “你知不知,我手下公司是不能有字号的。”   猪油仔见大佬眉头微皱,心里暗叫不妙,今天阿豪专程请见大老板谈事情,未想到开门见山就是要成立一个江湖字号。   大老板还以为是阿豪跑船一次,从东南亚回来要约他吃饭,本身三个人开开心心的,随着阿豪一句话场上三人各怀心思,情况复杂。   伍世豪则道:“我知大老板的规矩,但是果栏生意我有七成股份,大老板的钱折算成三成。”   “这算是我自己的生意,所以我不打大老板的名号,是想要自己出来混。”   何定贤微微颔首,端起茶盏,浅饮一口,旋即放下茶杯问道:“靠你自己,混得出头吗?”   伍世豪表情一滞,张口道:“大老板,你只做正行生意没问题,我也只想做正行生意。”   “可是你有权,我没有,我没有权,就只能靠拳!”他攥紧右手五指,出声喝道:“拳头不够力,打不翻别个,别个就来打翻你!”   “我开果栏安安心心揾水,然后呢?在泰国要同别个抢果园,要打,在港岛要同别个抢栏位,照样要打,为了卖一车榴莲,我要带兄弟从泰国打到柴湾码头,兄弟们个个卖命,我当大佬的,只能带兄弟们往上冲。”   “贤哥,你能有今天,也不是靠自己一枪一刀,靠兄弟们出死力打出来的吗?电影院、造纸厂、哪个不是正行生意,哪个没有给人打上门过?期间又死了多少兄弟!”   “死了多少人!”   “啪。”何定贤抬手递上一杯茶,轻轻放在茶盘上,眼神毫无波澜,语气平静的问道:“你直说,成立字号要做什么生意?”   伍世豪深吸口气:“先卖果栏,再卖海鲜,只要能够多,我可以搞海鲜集市、卖鲍鱼、卖海带。”   “有余力的话,再运点水货电器、黄金什么的,总之,多做海上生意,不做岸上生意。”   “绝对不会让贤哥为难。”   他眼神瞥过华探长的面庞,捉摸不透,语气带有一分忌惮。   正常而言,作为一区探长的手下之一,要做生意必然要插足大佬的地盘,有大佬罩着一定赚钱。   大佬用自己人也放心,也能揾一笔,但他心知大佬不喜手下有结社出现,成立结社多少会冒犯大佬的忌讳,于是绝口不提要进旺角揾食。   “海上生意,风浪大。”何定贤吹着茶杯说道。   伍世豪身穿白色外套,内衬黑色短襟,大手一挥,出声吼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大老板,出海闯荡的人,不怕风浪,怕空跑一趟!”他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决绝,语气狠戾。   何定贤平静的点下头:“OK啦,你有那么多人撑,字号早就立起来了。”   “也不需要问我啦。”   伍世豪点头弯腰:“兄弟们都赖大老板给饭吃,永远不敢忘记大老板的情义,愿意一世为大老板办事。”   “以后大老板有什么要办的事情吩咐一声,兄弟们肯定拼到底。”   何定贤举起茶杯,低下头,嘴角带笑:“多谢你,岸上的生意,不是不可以做,虽然我旺角区的地盘分完了,但是明年多加一个字号没什么问题,深水埗的蔡探长、油麻地曾探长、九龙塘雷探长都是我朋友,想要上岸打一声招呼总给留几条街出来。”   “但是海上的生意先做吧,卖卖榴莲、鲍鱼、搞搞海鲜集市挺好,果栏三成股份就不用留给我了。”   “不要误会,那三万块办果栏的钱,是我支持兄弟创业的,折成股份污了我们的情义。”   伍世豪沉吟半响,终是点头:“大老板,我明白!”   猪油仔坐在一旁长叹口气:“唉……”   这三成果栏股份在,反而是代表伍世豪同大老板还有感情,三成股份都不要,就代表二人只剩下江湖上的合作关系了。   何定贤品着茶味,目光放空,恍然道:“对了,你知道的意思吧?大烟面粉不能碰!”   “这两样兄弟就算再赚钱,赚的也是黑心钱,将来好好做海鲜、榴莲、比卖大烟和粉更有利,更长远。”   伍世豪很快的点下头:“我知道,多谢大老板指教。”   “嗯。”   “事情就这样吧,果栏叫乜名?”何定贤开口送客时,忽然问道。伍世豪站起身深深鞠躬,弯腰说道:“义群!”   “字号也叫义群!”   他抬起头。   何定贤颔首笑道:“义群果栏,好名字,义群字号很不错,义字当先,兄弟义群。”   “大老板,再见。”   伍世豪没有接话,再度鞠躬,转身离开公司。   猪油仔坐在办公室里神情不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贤哥,阿豪也是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   何定贤感叹的道:“我知道,有时候不能怪人错路,多少江湖人也是被逼的,人都想安安稳稳揾一口饭食,但偏偏人善被欺,马善被骑,要赚钱,就得出来打。一步步打拼出来,就没人再愿意伏低做小,当初我就是感受到阿豪有野心,所以才让他办事、让他出海,给钱给人……”   猪油仔端详着大老板的表情,斟酌道:“有野心的人,办事才够狠,兄弟才服气。大老板,没野心都是废材来着,当初我说想做华探长的收租佬,那也是我的野心。”   “对啊,人人都一样,所以阿豪既然是在开办自己的果栏之后,才成立社团,我也没理由阻止。”   “他来通知我,没有要我同意的意思,只是希望获得我支持。”何定贤看得很透。   猪油仔却道:“都一样的,江湖上人人都知他是你的马仔,走出来人人给他三分薄面,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包括他手下的兄弟,三分敬阿豪的义气,七分也是指望您的名头。”   “现在你已经是探长,有资格抬一个小字头起来,就算成不了大社团,混个三流社团还是简简单单。”   “正好,你也需要一批人帮你做事,乃至是压制潮汕帮,义群既是以屋村里的潮汕人为兄弟,将来也算潮汕帮的一份子。”   “贤哥,阿豪站出来的恰到好处,可以用的。”   何定贤坦然承认:“你说的都对!所以我没有打算压住阿豪,将来也免不了要用义群,但是我不可能帮着阿豪让他肆无忌惮,今天起,他是他,我是我,兄弟们心里都要有个数了。”   猪油仔面带惋惜:“他自己选的路,他会走下去的。”   何定贤心知他和阿豪实际上算是一类人,同样曾被人给逼到角落,同样要拿命搏出位社,同样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只是他比较幸运,有一个穿军装的起点,有一些脑海的记忆。   他要是同阿豪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不一定能够做的比阿豪好,人杰之所以是人杰,必然是会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所以,他很清楚阿豪会怎么把字号做大做强,要用多少手段,也很清晰的同阿豪划好线,等到阿豪踩过界一刀两断就行,到时阿豪怎样他都不会管,也管不来。   至于阿豪以前立过的功,做的事,一笔笔账以前都埋过了,否则,阿豪现在哪有资格带着兄弟们站出来要说要立字号的?一个屋村仔凭什么?还不是凭大老板提携他!   “管他呢,反正你给我盯住义群,要是义群从泰国运面粉到港岛散货,立即同我讲。”   何定贤出声说道。   猪油仔咧开嘴很是惊讶:“不会吧?阿豪一直靠你混,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刚刚可还交代他。”   何定贤笑着道:“他以前靠我混,将来可不一定靠我混,我什么态度他心里清楚,一旦做大肯定会另找靠山。”   “不过短时间内估计不敢乱来,还是要把果栏、海鲜、走私生意一步步做起来,但该防的要防。”   “他要是打着我的名号,在我的地盘背地里销货,给江湖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   猪油仔顿时肃然:“大老板,你放心,我一定盯好。”   ……   油麻地,上海街,一间新开档的果栏店铺门口,一木框一木框的水果层层叠叠,有新鲜的香蕉、凤梨、也有堆积如山,直接放地上的榴莲,山竹、释迦。   十几个身穿短袖,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马仔或蹲或坐,在果栏招牌下汇聚一堂,几个马仔在店铺里搬货,路过的一些市民上前问价,偶有购买。   “果栏”都是指连锁、或有自己进货渠道的水果商家,与小果摊、果贩不一样,多是做批发生意,零售水果可卖可不卖,店铺一开始港岛果栏同行就知道又有一个新人加入战场。   这时伍世豪叼着香烟,步履稳健,一步步在人群中走向果栏,果栏门口的兄弟们陆续起身,眼神盯住大佬,当大佬来到门前几步时,大虾、小虾两兄弟就忍不住问道:“豪哥,怎么样?”   伍世豪点点头,兄弟们脸上立即浮现出喜色,阿明叫道:“大佬,何探长果然会支持我们!”   “字号叫乜名?”   伍世豪抬头望向店铺门上“义群果栏”四个字招牌,用力把烟头往地上一掷,大声喊道:“义群!”   今夜,油麻地,上海街一间水果店里,三十七名兄弟拜关公,斩鸡头,歃血为盟,立旗义群!   这既是何探长手下诞生的第一个字号,又是阿豪带兄弟们打下的一分事业,不过义群的成立暂时未在江湖上掀起半点风浪,今时今日的港岛几百个大小字号,每天都有死、有人起,有字号成立,有字号倒台,区区一个华探长手下的字号引不起什么风浪。   何况,兄弟们打算先做水上生意,步步为营,尚未踏足岸上,但从伍世豪为字号立下的发展路线来看,就可知伍世豪已然是个会审时度势,食脑的江湖大佬。   ……   何定贤晚上到中环见了邹怀文一回,邹怀文在报社方面给他带回一个好消息,查娘镛已经答应在《东方日报》连载武侠小说,答应同样以一仙一个字的价格,在《东方日报》连载首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要求则是想同“梁羽生”一样有一个连载专栏。   何定贤闻言不禁稍稍皱眉:“《东方日报》同期再开一个专栏,会挤压梁羽生的作品。”   邹怀文亦是点头赞许:“《东方日报》的版面有限,总不能把整个报纸都拿来连载小说吧?”   这样盲目的追求利润就等于放弃到报纸的舆论属性,是一种非常不成熟的行为。   何定贤摇摇头:“同查娘镛讲清楚,《东方日报》打算增设一个新刊,办一张《东方晚报》出来。”   “他的《书剑恩仇录》就放在《东方晚报》上连载。”   邹怀文表示毫无问题:“好,有《东方日报》作为基础,《晚报》销量会有保证,可以在《日报》上提前通知《晚报》上市的消息。”   “但是查娘镛条件提的很死,他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何定贤嘴角挑起笑容:“港岛有公司开价比我们高吗?一个字一仙,没有人会给他的。”   “他既然打算出来写小说,肯定是看准了武侠小说火热市场,需要一个大众接受度高的平台。”   “你告诉他,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字一仙爱要不要,小说如果能够把《晚报》销量给拉起来,我可以考虑大发慈悲买了他的小说版权,否则全港不缺一个查娘镛,多的是人写小说。”   港岛报社界在看见《东方日报》炒作成功之后,报纸销量靠武侠小说节节攀高,陆陆续续都紧急开通小说连载板块。   例如《大公报》、《港岛商报》、《文汇报》等等,甚至连《风月报》、《风情杂志》都在后部开始连载武侠小说,颇有让港岛文人很是抢手的错觉,令港岛涌现出一批早期武侠小说作家。   一个没出名的查娘镛靠“文人茶桌”主编的身份出道给专栏没问题,漫天要价就得敲打敲打了。   邹怀文当即点头:“好,我去同他谈,不过买他的版权……是不是太亏了?他的版权也值得买?” 第110章 对白月娥的淳淳教导   何定贤对邹怀文的话深表赞同:“现在确实不值得,就当千金买马骨,赏查娘镛一口饭吃吧!”   邹怀文张张嘴,感叹道:“何老板,你真阔气。”   “真大方!”   何定贤含笑着道:“你负责开价就行,记得不能超过五千块,顺便把梁羽生的小说版权也买下来,往后在我们报社连载小说的作家,记得提前让他们签个优先条款,小说版权必须优先卖给我们报社,如果违反合同的话,版权自动归属《东方日报》。”   “如果私下交易,出售版权,亦属于违反合同。”   “除非我们公司明确发文不要,否则优先卖给公司……”   邹怀文心里会意,若有所思,语速飞快的答应道:“是,大老板!”   “一回去就在合同里补上条款,另外把《龙虎斗京华》和《书剑恩仇录》的版权合同都补好,请大老板放心。”   何定贤微微颔首:“好,往后每部要上刊的武侠小说,和比较优秀的投稿,记得都提前发到差馆给我看。”   “我要亲自审核。”   邹怀文亦是点头:“没问题。”   邹怀文在报业摸爬滚打几年已经培养出一定的商业嗅觉,再加上总编《东方日报》的磨砺,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报社编辑,骨子里的商业天赋已然被挖掘出来,他在大老板几句话的功夫里察觉到“小说版权”或许是一个隐藏着巨大利润的玩意儿。   虽然,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里,电影还是有钱人的消遣,华人第一家电视台都还未成立。   各类版权改编言之尚早,莫说动画、漫画等等、连电影、电视剧都摸不到边。   但是,偏偏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方可以培养出巨大的小说读者群体,等待电影、电视剧走入华人千家万户的时候,当年读小说的群体,就将为小说版权的赋予巨大价值。   如今的报社连载小说一如2G时代的网络小说,就是依靠文字的普适性快速抢占文娱市场。   在“文娱”概念都尚未出现的时候,牢牢抓住第一批用户群,谁能创作出第一批出品作品,谁就是未来的一代文豪,谁能够抓住第一批作品版权,谁就是未来的文乐业巨头。   何定贤如今抓版权的时机刚好,具有先发优势、平台优势、时代优势、既利用作者拉高报纸销量,又把作者的圈在围栏里,将来就算不拍电影,光靠卖版权都能卖成富豪。   当然,在有一元电影店、报社、武侠小说版权的情况下,将来成立电影公司,打入电影行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他打算一步步走,第一步是铺院线,第二步才是拍电影公司,因为在电影行业里院线是资本方、是坐地虎、要是抓不住九龙、新界的院线、在电影行业上是无法同“邵氏竞争”的。   因为,“邵氏”是电影、院线双发展、轻资产的电影公司,注定要被重资产的院线给削一笔。   实际上,后世的“嘉禾”、“邵氏”、乃至一切顶级电影公司,要么开办、收购、要么入股合作,总之都会向院线进军。   没有自己院线的电影公司,永远都不可能竞争过有院线的电影公司,所以,开办院线比开办电影公司更重要,吸别人血,总比被人吸强。   当然,开办院线需要一笔很大的投资,目前要打下九龙、新界地区都得上百万港币。   何定贤起码得花一年的时间筹钱,再用两年左右的时间,陆陆续续把影院给建起来。   正式院线同一元店是差距很大的,要有座椅、有幕布、有包厢等等……不可能跟简陋的一元电影店相同。   正好,再过几年,港岛市民的收入有所提高,慢慢地会开始走入电影院,港岛影业正是在五十年代开荒,六十年代起势、直到七八十年代才红遍世界,直至九十年代达到巅峰后落幕。   期间涌现的各类型电影、文化运动、明星大咖不胜枚举。   临行前,何定贤又道:“对了,其它报纸有热销的小说,都去找作者谈一谈,便宜的几百块卖来,贵的也不能超过五千块。”   “记得要全版权。”   邹怀文有些懵逼,喝了口茶,发问道:“什么叫全版权?”   “就是该作品一切衍生出来的版权所有权,全部都归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来除了署名权之外,作品其它利益同作者再无关系。”   虽然自明清时代有小说出现之后,书商间诞生出版权的概念,近代更是早已写进法律条文。   当下中西法律皆有文学作品版权的保护条款,但主要都集中在刊印物,即杂志或报纸上。   如今港岛文人写一本小说只能赚两笔钱,一是小说报纸连载期的稿费,二是刊印成书时的版权费。   其中刊印成书多是按销量抽水,实际上是一种版权租借,而本次买版权的商业行为则是指“版权买断”。   他没有在口语上同邹怀文交代的很准确,但是邹怀文理解的很清晰,一次性付钱再无瓜葛就是买断咯。   这时邹怀文见大老板着重提出“全版权”概念,脑袋反而混沌了:“大老板,我们给你一笔钱,本身就是要买所有版权呀!”   “难道版权还能拆开来卖啊?”   何定贤闻言一愣,旋即噗嗤笑出声来:“有道理!”   “本来就是要买全版权嘛。”   他突然明白邹怀文未来为什么能成为电影巨鳄了!邹怀文心里则是纳闷:“难道版权真的可以拆开卖?改天得好好回去研究一下。”   事实上,不怪邹怀文感到疑惑,在小说版权没有经历过开发的年代,众所周知的买断行为就是全版权两清!   不管是梁羽生还是梁羽羽、金镛还是金镛著,总之,一旦签下合同都是心知肚明的全版权买断。   不卖就是不卖,有自信!有才华!有傲骨!   你卖了!   就别唧唧歪歪!   看来把文学作品版权细分开来,一个个卖,一个个削的商业操作,将来还得靠何老板来开创先河了。   当然,何老板绝不是压榨员工到死的恶人,一来作家有自主选择权,不强买强卖,二来,大到五千,小到几百,在目前都不是一笔小收入,无非是选择拿快钱、还是赌命运的问题。   虽然,事实上可以预见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快钱,但是,快钱能吃饱饭,能解燃眉之急,能养孩子,乃至能创业再造一个富豪!   谁又算亏谁算赚?   “以前在内地看小说的时候,可怜那些网文作者,啧啧,现在我照样可怜。”何定贤离开茶餐厅后,坐着城渡赶回九龙,在椅子上吹着海风,表情庆幸:“写的好又点样?写到有颈椎病又点样?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给资本家打工,能不能卖,卖多少,你说的算吗!”   “只能每天靠靓仔读者们投投票,打赏一下糊口饭,可怜虫!幸好,老子就是资本家!”   何定贤咧起嘴:“提前带点内地特色的东西同港岛同胞们玩一玩,看看什么金、什么墉、将来还跳不跳的起来!”   “咦?刚刚忘记在版权优先条款后再补一条,版权交易抽成一半了!等会打电话给邹……算了!”   “报社也面临同行竞争,条款要是太苛刻不行,只有上辈子的网络可怜虫受得了。”   “还是善待武侠大师们一点,给他们留下时代的最后一个铜板吧。”   隔天早上,邹怀文找到梁羽生、金镛二人仅花三千块就买下《龙虎斗京华》、《书剑恩仇录》的全版权。   金镛甚至在一个字都还没见报的情况下,就成功拿到三千港币的巨资,年纪轻轻的查娘镛尚不明白: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镛哥,你不是说绝不写武侠小说吗?”梁羽生补完新合同,拿着一个厚厚信封走出办公室同身边的老相识说道。   查娘镛举起手里的信封一笑:“今非昔比,武侠小说这么火,傻子才不写。”   “你看,赚大了吧?我就知道写武侠小说有前途,真好赚,邹总编真大方……”   梁羽生摇头暗笑:“脸变得真快,臭不要脸的衰样真像大文豪,不愧是文人家族出身。”   前一晚。   何定贤回到砵兰街的套房里,打开灯,见到白月娥身穿紫色吊带薄纱睡裙,正在卧室镜子前试戴着一条珍珠项链。   白月娥转动身材,孤芳自赏的样子,在灯光幽暗的房间里,有一番私有的美丽。像是一颗独属于你的名表,每天安安静静躺在柜子上,等待你的宠幸。   她也在开门声中回过神来,快步来到客厅,看何定贤换好鞋子,便进入厨房来到灶台前打开一个铝锅:“贤哥,工作一天了,回屋企,喝一碗甜粥先。”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白月娥舀出一晚色彩鲜明,富有食欲的八宝粥,带着调羹一起放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   何定贤打开电视机,扭头看了一眼珍珠项链,平静的收回目光,端起碗开始喝粥,眼神则直视着电视上的英文栏目,冷漠的让人害怕。   白月娥察觉到气氛不对感觉憋屈,刚一张嘴想吵两声,望见沙发上线条分明的侧脸又不够勇气。最终她站起身在桌子旁转了一圈,弯下腰故意让风儿穿过领口,讨好的出声道:“贤哥,新买的裙子好不好看?”   她见何定贤没有作答,贴上前来,用头蹭了蹭肩膀:“喜不喜欢?”   “不喜欢换一件穿给你看,蕾丝?丝袜?还是连体薄衣啦……”她口吐兰香,越蹭越近。   “啪!”   何定贤重重地把汤碗放在桌面,转过头望向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二人眼距不到两厘米,白月娥吓了一跳,目露畏惧,想要后退又不敢,强挤出讨好的笑意却不敢开口。   何定贤则平铺直叙道:“若非我不打女人,更不打自己的女人,我早已经把你踹到角落里先打一顿!”   “坦白讲,这段时间收了多少钱?”他眼神弱到白月娥脖子上的一条珍珠项链上,白月娥脸上的讨好变哀求,屈膝半蹲,双手摸着他大腿轻柔的摇晃撒娇:“贤哥……”   “人人都知我是你的姨太太,多多少少会送点礼物给我。”   “哪个华探长的姨太太不收礼物呀……要是不收,别人还以为我收不到,还以为你没面子呢。”   何定贤盯着她依旧不讲话。   白月娥依旧轻声解释:“何况,我这段时间按照你吩咐的,常常约雷探长老婆阿霞,蔡探长老婆美嫂、曾探长、陈师父的女人打麻将,有时候输输赢赢,手上要有点钱开支嘛。”   这几位九龙区探长级的老相识,关系肯定是要好好维护,几人的女人几乎每天都凑在打牌一起消磨时间,个个都算得上是通家之好。   当中只有雷洛是尚没有纳妾,只有一个合法的正妻,二人算是患难夫妻,长远不好讲,短时间雷探长肯定不会纳妾,免得徒惹污名上身,蔡探长则是妻妾关系比较好,常常是正妻带小妾出来社交,剩下曾探长、陈立警长实则都是后院一团糟,家里的女人乱成麻……   华探长们都是出了名喜欢玩的,后院乱麻是寻常事,能够厮守一妻,专情一世的是凤毛麟角,能把后院处理好的其实都不多。   何定贤有女人当然要让女人承担起一些辅助作用,总不能整天睡了吃,吃了睡吧?   各位华探长妻妾们的后院社交,其实同名媛下午茶一样都是为男人们的友谊所服务。   何定贤要是不让白月娥去,说不定还会引起兄弟误会,但他要讲的不是这件事,更不会给白月娥的绕圈子给带偏。   他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你的意思是,我给钱给的少,让你丢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月娥急忙解释。   何定贤冷笑着反将一军:“那你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若是家里的顶梁柱,有底气,不要同女人一字一句的讲道理。   女人最擅长的就是东扯西扯,把你的主旨意识给扯歪,再找到话缝反戈一击,旋即立刻反客为主,先发制人,闹一个别扭给你看看,再仗着性别优势撒个娇,等你慌了再打败你,俗称“矫情”。   这其实是一套用“感性”压制“理性”,用“情绪”甩脱“道理”的基本操作,从古至今都有,可以叫以柔克刚,也可以说是无理取闹,还有人觉得是“可爱的小脾气”。   要是觉得不爽完全可以用强权压制,或者以毒攻毒,在对方理亏的情况下,率先抢占感性的高地。   把敌人阵地全部抢完,让敌人没有阵地可守!   此刻,白月娥就变得进退失措,表情非常忐忑不安,哀声求道:“贤哥,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   何定贤冷声相对。   “我解释……我……对不住,我不该伸手拿钱的……”白月娥江湖出身,要么打,要么跪,行为方式就两套。   她在历史上同雷洛结婚时能呼来喝去,作威作福,压着雷探长一头,是因为当时她家里势大,拉了雷洛一把。   用的那一套就是上位者御下的“打”,其实就是母老虎,觉得雷洛欠她家的,雷洛上位之后不好抛弃妻子,自然在外边养了十几个姨太太随便玩。   而她现在给何定贤做姨太太,家里还得靠何定贤起势,遇见何探长有什么不爽的只能选择“跪”。   何定贤口中吹出烟雾,一只手捏着烟,另外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还是不懂。”   “啊?”   白月娥跪在地上,彻底慌了。   何定贤说道:“你拿钱没问题,连我自己都拿,谁能不收钱呢?如你说的一样,有些钱不收,别人还以为有问题。”   “但是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心里要有数!”   “你果然是矮骡子养大的女儿,就算再有姿势,也不懂得怎么做好探长的姨太太,今晚我来教你!”   “告诉我!”   “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还有手腕上的金镯子哪儿来的?”此时,何定贤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白月娥张张嘴,辩解道:“我,我老豆……”   “唰!”何定贤一下探手捏住白月娥的脸蛋,目光不善的说道:“你老豆要送早送你了!”   “不会在现在!”   确实,白饭鱼有可能为了装点女儿,或者侧面表达对他给地盘的感谢,送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给白月娥。   但是,那些财物首饰应该早就送到,而不会是在地盘已经送出去快一个月之后。   白月娥则吓得眉毛颤抖,脸色煞白,急道:“你你你,你不打自己女人的。”   “首先,我没有打你,其次,骗我的不算是人!”何定贤狞声道:“说实话!”   “我没那么好的脾气!”   白月娥不敢再藏,连忙叫道:“是东福社丧门通送给我的……求我帮忙说几句好话。”   “就是这样而已。”   何定贤松开本就没下大力的手,冷漠的道:“早猜到了。”   其实他就是吓吓白月娥。   白月娥也觉得不痛,只是吓得有点傻了,忙要把项链卸下,说道:“我马上还回去。”   “不用。”   “既然收了就戴好吧。”何定贤看了她一眼,眼神再度移向电视机:“下回记住教训就行。”   这种江湖出身的女人,不严厉的教一遍,下一回不知闯出什么事来。   他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但也是为双方好,否则,有大麻烦两人都要倒血霉。   白月娥垂下头道:“我再也不收东西了。”   何定贤嗤笑一声不屑的道:“人不要讲做不到的事情,记住,手下朋友维护关系的礼可以收,外人来求办事的礼,我没张口,一律不能收!专门送到你手上的更不能收!”   “你有资格摆平别人的麻烦吗?不够资格,就别收钱!你的钱,都是我的!”他不用掏钱,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切交易都是要有人买单的。   “知道了,贤哥。”白月娥一身吊带长裙,双膝跪在地上,神情有些狼狈,表情却楚楚可怜,果然靓女什么样都靓呀。   “进去洗澡吧,等会换上黑色的连体薄纱衣,有些事情还要好好教你。”何定贤目不斜视,头也不移的讲道。   “嗯呀。”白月娥声若蚊蝇的轻声答应,撑着沙发在地上起身,白花花大腿挡在电视机前软了一下,好似跪了太久,恢复片刻才不疾不徐地走进卧室洗澡,一边洗澡心情一边变好。   她可是江湖大佬的女儿,刚刚那算什么小场面!只觉得何探长跟外界传闻的不一样,也没那么凶、那么恶嘛!   起码没有拿马鞭抽她,没有给她浇热油,总的来说,小事情,折算下镯子和项链的价格不亏啊。   白月娥洗完澡换上衣服趴在被窝上双腿抬起交叉,撑着下巴守着卧室门心情大好。   刚刚在外边你有多威风,等会就让你有多狼狈,每个人都有熟悉的领域,进入我的领域就狠狠打败你!   让你威!   何定贤关掉电视机,起身离开沙发的时候,心里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这一回教不好白月娥,下一回干脆把白月娥送到楚小姐那里,让楚小姐好好教她怎么做一个华探长的女人!楚小姐教女人的手段估计不赖。”   “不然,做一个妾室名分都没有姨太太就这样嚣张,真让她有个小妾名分还得了?”他多少有点厌恶白月娥的不懂分寸,但进入房门之后,突然又觉得白月娥很有分寸,能够在方寸之间跳舞的人不多,凭她刚刚巧舌如簧的口才,还是给一个妾室的名分吧!   三妻四妾的名分也不一定能用完,这么省干嘛,大头赚钱小头花,哥哥拼命弟弟享福喽!想那么多道理、规矩干嘛,还能甩了她吗?   凌晨两点,白月娥重新找回自信后,双手抱着枕头,贴在男人身边轻声道:“贤哥,开心吗?”   “开心。”何定贤语气犯困。   白月娥道:“我老豆上次问什么时候能正式纳我做妾……”   “明天再说,我累了。”何定贤如贤佛入定,心无旁骛,只觉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人间清醒不过如此啊! 第111章 一十八桌和头酒   第二天。   早上。   “长官好!”   “长官好!”   旺角差馆。   何定贤精神抖擞,满怀壮志地踏入差馆大门,向站岗敬礼的军装警员颔首回道:“早上好。”   男人。   就是要奋斗!   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哒哒哒。”   “长官!”他在得到同意后,推开房门,立正敬礼。   何定贤站在窗台前,叼着支烟,望向窗外风景,背对着他徐徐出声:“有事?”   “昨天晚上东英社良友找到我,希望请你到福旺茶楼一叙。”颜雄出声道。   何定贤回过头笑容灿烂,屈指弹弹烟灰,朗声问道:“就他一个人?”   颜雄张嘴道:“还有东福社的丧门通,以及东福社的一位元老宽叔。”   何定贤略作思索,问道:“什么来头?”   “宽叔以前是东福社的二路元帅,二战前是尖东地区的华探长,是一位有字号背景的警队前辈,在日据时代曾拒绝宪兵队的招揽,地下参与过东江纵队,一直帮纵队筹集物资、负责出面与鬼子斡旋,战后年纪大了,就直接退休,没有再进入警队办事。”   “虽然他已经六十几岁,但靠着资历、名声、一直是东福社的活招牌,连龙头大佬‘爆叔’都以子侄礼相待。”颜雄道。   何定贤听闻有江湖前辈出面,晒笑一声:“好大的招牌!”   “既然有曾经的华探长、东江纵队的志士出面,我不能不给面子呀,你话给良友知,晚上七点福旺茶楼。”   “请我饮茶是吧?摆够一十八桌,我带全旺角的兄弟一起去饮!”   颜雄点头:“好,这就通知!”   东江纵队是二战时期省港地区的抗日武装,在民间声望很高,在江湖上更有特殊地位。   当年有很多华商、华警、青年志士为东江纵队捐款捐物。在某老总的报告上,更是将东江纵队与“琼崖纵队”和八路军、新四军并称为“中国抗战的中流砥柱”。   何定贤拂一个江湖前辈的面子,也不能拂一个纵队志士的脸,该见还是得见一见的……   通菜街,林记叉烧。   店铺里,良友、丧门通两个江湖大佬,如同乖乖仔一般,坐在一位披着厨裙,戴着袖套,一身工服,两鬓斑白的叉烧师傅对面。   叉烧师傅袖口上满是油渍,指间叼着烟,脸上层层叠叠皱纹与老人斑,透出着岁月风霜。   港岛江湖就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华探长可以是社团大底,大底又有可能是抗日英雄,人性的复杂,在混乱时代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位华人探员来到门口同马仔交待一声,收了茶钱转身离开,马仔满脸笑容,脚步匆匆的跑进茶餐厅,在桌前弯腰鞠躬,低声同大佬说道:“良友哥,差馆传来的消息,晚上何探长会到旺福酒楼,让你摆一十八桌酒,整个旺角的兄弟都会去饮!”   良友张大嘴,表情变了又变,出声道:“一十八桌酒是小问题,摆条堂皇台阶给何探长下咯。”   “关键是整个旺角的差人都到场,会不会是要铲死我……”   丧门通表情铁青,出言咒骂:“良友仔,脑子秀逗啦?差人们来饮酒吃饭就没空铲你,要是他们晚上都不来,才是在外边铲你全家呢!”   “一十八桌就一十八桌,钱是小意思,就是有些丢脸。”   “消息一传出去,谁不知东英社、东福社都跪在地上同他讨饶了?”丧门通一边讲话,一边用手打打自己的脸,故作姿势,随后再起身毕恭毕敬的给叉烧师傅斟好一杯茶,出声问道:“你说是吧?宽叔。”   宽叔丢掉烟蒂,举起茶杯,冷言答道:“是又怎样?自己丢掉的脸,不指望自己捡,还想着别人替你捡?”   “脸面这东西别人给不了,只能靠自己挣,我一张老脸到现在就只配请人家出来饮杯茶。”   “其它的事情插不上嘴了。”   丧门通坐回位置,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宽叔说的对。”   林宽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晚上该怎么做,自己想一想,我先烤烧鹅和叉烧,晚上还要给酒楼送去。”   “一十八桌,累死人啦。”   他语气不爽。   丧门通则是点头哈腰,目送宽叔进入后厨,扭头低声同良友骂道:“老东西,没给他钱呀?唧唧歪歪。”   良友摇摇头,不言语,二人要是没有宽叔出面,光靠送钱送礼走关系,晚上怕是很难过关。   江湖上,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瞒不住,有的人活一辈子,受人敬重,面子是可以救命的。   有些人一辈子活到头,人人都想吐口唾沫。   晚上,差馆里的便衣、军装警员都收到消息,全副武装加班待命,就连军装警长霍家诚都在办公区等待探长下楼。   何定贤穿着西装,叼着烟斗,大步走下楼梯,两组人马在窗户看见立即全数起身:“唰啦!”   “长官!”   “贤哥!”霍家诚、颜雄等人出声喊道。   何定贤举手手中的烟斗,大手一挥,出声喊道:“旺福酒楼,我请客,大家敞开来吃!”   便衣探员、军装警员们表情一松,面露喜色,颜雄大声笑道:“走!”   “同大佬一起饮酒!”   哗啦啦,一百四十余人便风风火火,排成长龙,走出旺角差馆,一路来到通菜街的福旺茶楼。   丧门通、良友二人带着小弟守在门口,见到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一百多位军警脸色骤变。   何定贤一步当先走在前方,背后是腰间鼓鼓的便衣,军装警长略微在后半步,更后面则是各组探目与军装组长。   丧门通双手抱拳带着马仔们迎上前,热情的出声说道:“何探长,霍警长……”   何定贤嘴角带笑,径直进入酒楼,回头喊道:“坐!全部找位置坐!”   “知道啦,长官。”兄弟们纷纷三五成群找位置坐下,有免费的酒席吃,还怕找不到位置吗。   “对了,我们坐哪里?”何定贤见兄弟们陆续坐好,方回头看向丧门通,语气就像在问一个服务员。   丧门通也很好的摆正姿态,干起服务员的活,连忙引路:“主桌,何探长、霍警长请跟我来。”   “走吧,老霍。”何定贤招呼一句,带着霍警长、四位探目走到主桌,一共六人在主桌入座。   他则当仁不让的坐好主位上,吐出口烟雾,放下烟斗,望着丧门通、良友二人坐到末席,刚好坐在对面。   “上菜吧。”   一句话的功夫,酒楼服务生们便开始上菜,兄弟们有菜就吃,毫无顾忌。何定贤也不像是来谈事情的,正像是做东请客,拿起筷子招呼一声,就率先动筷吃饭。   霍家诚、颜雄、孟元达等人马上该吃吃,该喝喝,酒楼气氛一下变得很热闹,底下的兄弟们已经开始推杯换盏,丧门通、良友二人被晾在一边,满心憋屈的对视一眼,良友率先举起酒杯敬道:“多谢各位长官赏脸,我先敬各位长官一杯,饮胜!”   “饮胜。”丧门通亦端着酒杯起身,二人一杯黄酒下肚,笑着再度举杯添酒,良友说道:“对不住,各位长官。”   “我们两个不懂事,坏了长官的规矩,甘愿自罚三杯。”二人见没人理会他们,自顾自的把三杯酒饮尽。   旋即丧门通拍拍双手,让兄弟端上一个盘子,盘子上摆满一卷卷的港币,桌上的人不由把目光投群。   丧门通弯腰谄媚的笑道:“何探长、霍警长,上个月少交的数,一共五万块钱,一点点意思。”   何定贤见到钱脸上反而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啪嗒,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在桌的同僚们不约而同齐齐把筷子放下。   “上个月的数,我按照档口收的整整齐齐,少一分不行,多出来的也一分不收。”他抬头看向丧门通:“你现在什么意思?”   “要我把定好的规矩坏了。”   丧门通脸色铁青,张嘴道:“贤哥,唔好意思,我不该开黑档口的。”   “你开了吗。”   何定贤问道。   丧门通咬牙答道:“开了!”   良友垂头站在桌边:“贤哥,我们做错事,要杀要刮,你一句话的事情,我们都认。”   “现在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呵呵,我上个月发话的时候怎么没人听呢?”何定贤感觉好笑。   林宽腰间绑着厨裙,手上戴着袖套,端着一盆叉烧拼盘上桌,吆喝道:“烧鸭烧鹅,极品叉烧……”   “宽叔。”   “宽叔。”丧门通、良友连忙张口喊道,霍家诚更是直接站起身,客气道:“宽叔,坐下来一起吃。”   “不用了。”   “后面还有事情要忙。”林宽语气十分和蔼的鞠了两躬,拿来一杯酒,倒上酒水说道:“我敬各位长官一杯。”   “这些叉烧都是我亲手做的,希望各位长官喜欢。”   颜雄、孟元达、陈嘉乐等人本来打算起身,见到大佬没有挪屁股方又坐回去,何定贤则在缓了片刻后才举杯回敬道:“宽叔,这杯酒是你自己敬的,还是替别人敬的?”   林宽摇摇头感慨道:“自己敬的,但是也希望何探长高抬贵手,给年轻人一条生路。”   “虽然我同何探长没有同乡情谊,但是华人在外揾食不容易,不要因为门户之见赶尽杀绝。”   “当然,这件事情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只是来酒楼帮手一下后厨,台面上该怎么做何探长说的算话!”   何定贤微微颔首,举着杯道:“敬宽叔一杯。”   “宽叔!”   颜雄等人方才一齐起身,朗声说道,一杯浊酒下肚之后,林宽摇头失笑转身回往后厨。   何定贤一干人重新坐下后又只留丧门通、良友二人站着,不过却没有再让他们干站着。   只听何定贤说道:“没听懂说的话?和头酒,要敬自己敬,阿雄,叫一箱酒上来。”   “知道了。”颜雄回头打一声招呼,马上有服务员端来一筐进口啤酒,丧门通、良友二人望着重重砸桌面上的一筐酒,互相咽一口唾沫,因为他们都知道,何定贤不可能会用一箱酒来轻飘飘的放过他们,因为,宽叔没这么大面子!   “那这箱酒怎么喝?”两人悄悄对视一眼,望向主位上何定贤略带玩味的表情,警长、探目们戏谑得眼神,大致也是能够想到结果,丧门通一向自负够勇,看着一筐二十四瓶的酒,心底也有点发怵,正要上前拿起第一瓶时,何定贤又道:“不要光敬我们,也要敬敬我的兄弟们,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摆酒带兄弟们一起来喝吗?”   “因为你们这两只地沟老鼠不仅偷我的钱,偷的还是我兄弟们的钱,懂吗!”他手掌一拍桌面,丧门通吓一大跳,一咬牙,上前拎出一个酒瓶子,转身来到阁楼围栏处,望向一楼的十桌警队伙计,举起酒瓶就狠狠望头上一砸:“嗙!”   第一下就算用了十成力气,但是角度位置不对,进口啤酒瓶又厚又硬,楞是没有炸开,而是在脑门上沉声一响,砸的丧门通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稍等清醒几秒,重新拿起酒瓶:“嗙!”   啤酒瓶顿时四分五裂,瓶砸玻璃把头顶划破,啤酒哗啦啦浇了一地。   紧接着,良友手持酒瓶站在他身边,找准角度也将酒瓶狠狠砸到脑门上:“嘭!”   一下就碎。   楼下十桌楼上八桌,一百四十余名警员们齐齐停止手上的动作,扭头望向阁楼凭栏前的两位社团大底。   众人见堂堂两位东莞旗社团扎职人爆完一个啤酒瓶,就捂着伤口,哀声嚎叫,当即发出一阵嘘声:“切!”   “乐色!”   “继续吃饭啦。”伙计们刚低下头吃饭,颜雄就一手拎着一个啤酒,双手接连挥下,一人脑袋上一个:“砰!”   “砰!”   孟元达也拿起啤酒瓶在桌面站起身,上前将酒瓶砸下,陆陆续续,二十四个瓶子纷纷炸开。   何定贤望着丧门通、良友两人瘫倒在满是酒水的地盘上,混身鲜血,丧失意识,突然发现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啤酒瓶哪儿那么好爆,哪儿有连爆几个还能同没事人一样的。   难怪刚刚两个人看见一箱啤酒会牙酸,会胆颤,原来我想善良一把又做错事了?   “妈的!”何定贤颇为气愤,将筷子拍下,惹得颜雄、孟元达等人立即回头待命,听他说道:“我叫他喝酒,没叫他拿酒砸头,浪费粮食!”   颜雄心中会意正要让人再让一箱酒来给两个人灌进肚,且见长官招招手叹气道:“算了算了,坐下来吃饭,吃饱再回家。” 第112章 有钱钟意揸平治   这一次,何定贤没想要二人的命,意外错估酒瓶硬度把丧门通给敲死,只能怪丧门通自己倒霉。   而他没有把两间社团赶出旺角,东福社便换了一个扎职人接手档口,让街头秩序重新恢复到当初制定好的样子。   月底,又到每月收规费的日子,整个旺角区足足收到六十一万港币,华人警员们分四万,鬼佬们分五十万,剩下的七万块全部入何探长的腰包。   “阿雄。”   “问问全港谁的车好,我打算买一辆汽车代步,要价格合适的。”他唤来颜雄询问。   颜雄穿着衬衫,解开衣扣,叼着烟,点头哈腰的问道:“贤哥,你要到洋人车行,还是买水货?”   “有区别吗?”他打算升级一下出门的行头。   轿车在年头代表着社会地位与身份。   颜雄笑道:“洋人的车行贵咯,水货则是走私上岸,要便宜三成,普通人水货不好上牌,要交一笔上牌费,但是贤哥你不用,交给伙计们来办就好。”   “有钱不省王八蛋,水货找谁买?”何定贤做出选择的速度很快,颜雄说道:“潮义勇的飞鼠、福义兴的老福,两间社团都是开车行的,论价格找飞鼠肯定优惠些,自己人来买嘛……敢赚你钱吗?”   “不过飞鼠的车多是报废车拉回来,修完再出售,口碑很差,老福却专门做靓货。”   买车总要买靓的。   何定贤不假思索的道:“找老福喽,好车坐起来舒服安全,报废车我怕抛锚啊!”   “哪天混不好要跑路,抛锚堵在路上,岂不是给人笑死。”   颜雄难得发出笑声:“哈哈,贤哥,很多商会老板的车,其实都是找老福买的,便宜质量好。”   “等会下工,我找老福的人问问。”   何定贤点点头,嗤笑道:“行。”   “难怪老福坐馆给人当司机,原来是买车的附赠服务来着。”   福义兴有南洋、欧美的闽省老板香火情,是港岛最早一批做车行的社团,几乎包揽了全港过半的水货轿车生意。   港岛洋行的汽车只能卖给鬼佬,以及公司、政府的官方采购,很多鬼佬私人都是在老福的车行买车。   车一上岸只要给管理局交五百块挂牌费,整套证件手续、牌照当场就可以拿走,实际上与洋行购车无异。   何定贤倒是挺喜欢坐黄包车,一来可以同人聊天,二来大街小巷随便串,整个港岛都可以跑。   轿车一到九龙乡下和新界,诸多泥土路和窄巷是进不去的,但他已经混到华探长的位置,总归要配一辆车充充排场。   港岛并非每一区的华探长都会配车,但是油水区和老资历的华探长必定有车,出门谈事的时候没一辆车会矮人一头。   “阿坤,会不会开汽车?”晚上,何定贤坐在黄包车上,翘着二郎腿,倪坤听见大老板的问话,张口答道:“大老板,唔好意思,没学过耶。”   “嗯。”何定贤早有预料,轻声说道:“往后一个月,下午的工不用上,去学开车吧。”   “我准备换一辆车了。”   倪坤心头会意连忙道:“我知道了,大老板。”   “学费我出。”   何定贤道。   “多谢大老板。”倪坤是打心底里的开心。   拉黄包车与开车都是拉大老板出门,但拉车只是社会的最底层,开车的却是司机!   车夫与司机的区别,就像是玻璃和水晶,看起来都是一样,可档次却完全不一样。   在港岛要是会开车的时候,一辈子都能吃饱饭,混得好可以给老板、买办、经理们开车,混不好,最次也可以租一辆出租车揾水,每个月收入起码三百多,是码头工人的两倍,与普通军装警一样。   某些社团大佬的地位都还不如给大老板开车的司机。   只是底层市民们哪里有机会、有本钱去学车?   何定贤给他出学费,找教练,继续用他当司机,已经在无形中提拔了一次他的社会地位,改变了他的社会地位……   倪坤感恩戴德的同时,只想为大老板好好做事,不过他忽然响起阿豪,出声说道:“大老板,最近豪哥在江湖上好像很红。”   “喔?”   “是吗!”何定贤稍微愣神,恍然笑道:“差点忘记你还是个江湖中人,扎了草鞋大底的大哥。”   “大老板讲笑了。”倪坤拉着车一路小跑。   何定贤道:“他红是他打出来的,靠他的本事啦,怎么?你羡慕他立字号,当大佬呀。”   “你要是想,去找他……”   倪坤连忙摇头:“大老板,没有。”   “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打着你的名号。”   何定贤轻笑一声:“我同意的,不过,你没必要羡慕他,他只是现在威风而已。”   “人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倪坤若有所思,暗暗记下:“出来混,要还的吗?”   他总觉得大老板说的话暗藏深意,有时候发人深省,有时候需要细细琢磨,有些话更是藏着金钱。   “大老板。”   “到了。”   砵兰街的公寓楼下,倪坤平稳的放好黄包车,捻起汗巾擦了擦额头汗水,何定贤微微点头:“早点回家休息。”   他来到楼上的时候,入户门开着,厨房烟熏火燎,一股股香菜香被风扇吹出窗户。   今天雷洛和阿霞回到家里吃饭,作为家里的女人白月娥自然早早开始忙活。   何定贤朝房间扫了一眼,看来雷洛夫妻二人还没来,换上拖鞋进门把收音机调到正在放音乐频道,旋即到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再过一会雷洛便带着老婆站在门口,一手拎着东西,一手轻轻叩门:“贤哥。”   阿霞穿着一身碎花长裙,扎着头发,青春靓丽,手腕上戴着金镯,挽着一个名牌包包。   虽然,神情里尚有屋村出身的朴素没有褪去,但是,衣着打扮已经稍有一点华探长夫人的贵气。   “阿洛。”何定贤走出房间招呼二人,眼神稍微扫过阿霞的身材,就上前接过雷洛手里的东西,轻轻锤他一下肩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一点点心意,应该的。”雷洛弯腰一笑,一身黑色西装格外英俊,牵起老婆的手踏进房间。   两个男人始终在叙兄弟情。   阿霞怯头怯脑的打量房间一阵,目光里带着好奇,见到厨房里有人忙碌又连忙上去搭手:“月娥姐。”   “阿霞,厨房我来,把冰箱里的酒拿到桌上就行。”白月娥张口招呼一声,正在一份牛腩汤前尝味道,阿霞听得晕头转向,一连打开几个柜子都没发现啤酒,因为她压根没见过冰箱,还是要白月娥前来解围后方懂。   何定贤坐在餐桌旁抽着烟,顺手打开袋子,见袋子里装着六条香烟,但是分量明显不对,每一条烟里都塞满一卷卷的港币。   他稍微拿起来瞄了一眼便心里有数,笑着把袋子放下:“阿洛,上门提这么贵重的礼物?”   “有点生分了。”   雷洛见到他掏出一条烟拿出来,当即用手摁住,出声说道:“贤哥,有借有还,应该的。”   “多出的一条算利息。”   何定贤摇摇头:“兄弟之间谈利息……”   “亲兄弟才明算帐,要是贤哥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将来都没底气同贤哥坐在一起开会。”雷洛语气强硬。   何定贤想了一下,干脆也就把烟收下,点点头:“行,就当你的心意,下次不要带了。”   “九龙塘管的怎么样?”   雷洛笑道:“九龙塘有陈总探长坐镇,十几个字号没一个敢跳出来找死,我算是靠统叔罩着一切都很顺利。”   “有总华探长罩着你,算你好运。”何定贤笑道:“不像旺角麻烦事多,好在都已经摆平了。”   “我听说了,两间社团的扎职人一死一伤,伤的那个缝了二十多针,到现在脑袋上裹着纱布,躲在赌档里收帐。”雷洛笑道。   吃饭时,雷洛忽然问道:“阿姨呢?没来九龙吗?”   “没有。”   何定贤摇摇头:“她说住在九龙经常有老街坊来找,麻烦的不行,干脆继续留在港岛区。”   “两个女人一起待在家里也容易出事。”他瞥了一眼灶台后的白月娥,雷洛倒是理解:“这倒也是。”   家宴结束后,何定贤在家宴结束后,把一条香烟拿出袋子,摆在客厅桌上说道:“这两万块钱拿去给些电器送到雷探长家里。”   白月娥得到吩咐,看了一眼烟,点头道:“知道了。”   “这段时间雷洛估计当上探长也是省吃俭用的想要还钱,一点探长的样子都没有。”只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过,雷洛将来的日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三天后,观塘,一间土砖砌的大货舱内,一张摆在角落的茶桌旁,老福坐馆林大头穿着长衫正在泡茶,眼神望向仓库里六辆进口轿车,出声说道:“平治、雪佛兰、宝马、捷豹,要哪辆?”   何定贤端起茶杯望向外形极具复古风格,线条很有特色的六辆车,突然发现这年头汽车真不愧是富人的玩具,已经出现扁平化的运动设计,看起来一点都不过时。   事实上,再过两年平治就将推出双鸥翼门的一款跑车,平治——300SL,不过摆在仓库里的却是一款四座圆顶,有点甲壳虫感觉的黑色轿车。   “那辆平治多少钱?”他用手指道。   林大头如数家珍一般出言介绍:“何长官好眼光,这台平治170S,两年前刚刚在斯图加特发售,这是全港唯一的一辆,目前没有人开过,前轮的轮毂造型霸道,硕大的后尾灯更像一个盾牌,1.5L的动力,四档变速,二十五万港币就可以提走。”   “何探长喜欢的话可以先付一半,剩下一半有闲钱随时还,不着急。”这套动力可以媲美后世的V12发动机,看林大头的样子明显是想卖一个人情。   “就它了!”   “我有钱也钟意扎平治!”何定贤表情大为满意,声音铿锵有力的话道。 第113章 圈地大战   三天后,何定贤开着刚上牌的平治S级轿车来到差馆上工,停在鬼佬署长的宝马轿车旁,用机械钥匙把门锁扣上,使劲掰扯两下,把车门牢牢锁上,心满意足的走进差馆大门。   片刻后,葛白穿着制服,戴着警帽,路过新款轿车旁止住脚步,目不转睛地打量一番,再望向消失在差馆转角的身影,暗自咽了口唾沫,脑袋里思绪不禁活络起来。   这辆车到手只花掉十三万,剩下十二万过个一年半载再给也无所谓,要是他肯放老福进旺角揾水,十二万的数目大笔一划就可以勾销,上位华探长理所当然的连港币都耐花起来。   “长官。”   “长官。”一楼的军装、便衣立正敬礼。   何定贤点点头,回到办公室里,拿起桌面的报纸,开始细细翻阅。   《东方晚报》面世之后,依靠《东方日报》带来的客户量,销售量在稳步增长,每天已经可以售出一千多份报纸。   金镛在《晚报》上连载的《书剑恩仇录》一面世就大受欢迎,寄到报社的读者信比《龙虎斗京华》更多。   只不过,《书剑恩仇录》比《龙虎斗京华》要晚发布一个多月,导致大部分东方日报的读者都汇聚在《龙虎斗京华》上,如果等到《龙虎斗京华》完结,读者很可能会大量转移到《书剑恩仇录》上。   “邵氏院线在油麻地购置商铺,打算把院线开进九龙了?”何定贤照常在看完小说后,翻开《商报》,在第二版看见一条非常重要的商业新闻。   “邵邨人真是好眼光。”他放下报纸心生警惕,开口将门口的值班探员喊进来:“帮我把差馆门口的阿坤带进来。”   “是,长官!”探员立正敬礼,马上转身前去带倪坤进门,倪坤就算尚未学会驾驶汽车,但依旧每天不敢懈怠,带着黄包车守在差馆门口,生怕大老板什么时候要用车。   “大老板。”倪坤进门后弯腰行礼,顺手将门关上。   何定贤吩咐道:“帮我去油麻地把邱德更、猪油仔一起带来差馆,我有事情要同他们谈。”   “知道了,老板。”倪坤马上打开门小跑着离开警署。   “邵氏父子公司打算在油麻地开办院线,等于是在我的地盘上抢饭吃啊,看来九龙区一元店的生意已经让他们看出未来九龙的电影市场潜力,怎么会甘心只在一元店里分一杯羹?”   “一元店毕竟是我的生意,不是他们的,他们绝对一直在计划、筹备资金开办新影院。”   “贤哥。”   “大老板。”   不到半个小时,邱德更、猪油仔二人就坐在旺角差馆华探长的办公室里,何定贤也很直接的把报纸甩给他们,靠在椅子上,弹着烟灰道:“你们没收到消息吗?”   猪油仔表情难看,低头道歉:“唔好意思,贤哥,我以为院线和一元店没关系,所以没有放在心里。”   “你也这样认为?”何定贤扭头看向邱德更,邱德更开口道:“何生,目前来看是没关系,但是长远来看,一元店迟早会被市场淘汰,市民们只要有钱,就一定会选择更舒适的地方。”   “而且院线的电影质量比一元店好、比一元店新,邵老板在九龙开办院线,表面上与我们没关系,但其实是在堵我们的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何先生将来也是要办院线的。”   何定贤点头道:“对,邵老板是在堵我们的路,靠钱砸我们,其实旺角的两间戏院一直也都是赚钱的,就是钱赚的不多,投入又大。”   “随着邵老板的加入,竞争又会变强,将来戏院生意会更难做……”   猪油仔皱起眉头:“明明看起来一桩很赚钱的生意,老板们都想做,为什么做起来会难?”   邱德更以一个生意人的角度分析道:“正是因为同行都看出能赚钱,一个个跳出来抢,市场赚钱才会难,一个和尚打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一元店之前的生意太扎眼了。”   “同行门看在眼里,自然会对未来市场做出判断,八九不离十都会是对的,邵先生有财力,有片源,是第一个在赌桌下注的。”   “大老板,赌桌下注的时间提前了,开牌的时候也会提前,要是我们下注恐怕会被甩下车。”   猪油仔目露思索,有所明悟:“原来难做是指刚开始,要是把大大小小的竞争者都给赶下桌,市场上的钱自然会流到最后的胜利者手中,一个市场容不下几个巨头,港岛顶多就两三个能做院线的老板。”   “难怪港岛某个行业总是会诞生一个大王,剩下幸存的一两个竞争者拍马也赶不上。”   越大的市场能够容多的老板。   院线市场在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厮杀,则是非常惨烈的,好在由于港岛电影市场不断扩大,导致最后赚的钱老板也有不少。   “你说的对,是该提前下注了。”何定贤对邱德更的说法非常赞同:“邵氏父子现在进军九龙,实则就是怕我手上有钱,否则,目前在九龙开办院线的风险还是很大的,照邵邨人父子的行事风格,一旦开办肯定会在三五年把戏院遍布整个九龙、新界。”   “别看第一间戏院开起来只投入十几万,实际上,整个投资计划是以几十万,上百万制订。”   “亏起来也是大几十万打不住,能够让他们元气大伤,对于邵氏父子公司也算是一场豪赌。”   “现在我做了旺角区的华探长,又有纸厂、影店的生意,资金流比以前更充沛,倒也算倒逼邵邨人下定决心了。”   要是他还是一个只要电影店揾水的军装小组长,或许邵邨人会继续观察,慢慢来,邵氏公司雷厉风行的表象下,可能是一颗焦灼不安的心。   “但我们没钱下注怎么办?”何定贤望向邱德更、又望向猪油仔:“十万,二十万我能掏得出来,三五十万也能凑,但是同邵氏公司抢着圈地,怕是得烧上百万港币。”   “我去哪里找钱?”   “当掉全副身家都不够,难道去卖身啊?”   猪油仔张张嘴,想开口帮大佬凑钱,但一想到数目之巨,又没勇气的把嘴闭上,总不能真让大佬去卖身吧?   邱德更却是陷入沉吟,明显是个有注意的人。   何定贤也不催促,反而为他递上杯茶,静静等待邱德更的答案。   邱德更眼神闪烁,看了他几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终是把脑袋里的想法徐徐说出:“大老板,生意人是不能为钱束手束脚的,钱就像水,世界上可能没水吗?钱不在你手里,只是钱暂时放在别人的口袋里,没本事的人,双手捧着,等天下落水,有本事的人就该挖一条沟渠给自己引水。”   “没钱就去找钱,只要办法好,钱总会流过来,缺钱跟人打仗,那就办一个钱庄银号,用别人的钱打!”   邱德更一咬牙,语气决绝:“大老板出面扛银号的牌子,想办法让鬼佬、华警存钱,许一点利息。”   “筹不到一百,也能筹到五十,总之先拿钱出去打,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不过恐怕就得赌上大老板的前途了。”   “就看大老板敢不敢赌。”   何定贤在枪林弹雨的江湖上赌过几次命,未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在商业上赌命,但商海之中就是如此,你想到的注意,别人可以抄、可以用,再用庞大的资本砸垮你!   你要么选择帮大资本打工,做小弟,要么就得出奇招,来一场商业豪赌,商场上的大老板谁个要赌身家性命的时候?   邱德更把话讲的很明白,就是开钱庄吸纳储户的钱,再拿储户的钱同人打商战,听起来是个合乎情理的商业操作,但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举动,钱庄老板资金爆雷给人千刀万剐,分尸填海的数之不尽,两三百年来太多太多,就连私募经理,股票经纪给人弄死抛江的悬案都很多。   每一个掏钱出来的人都是希望赚钱,一旦亏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何定贤要办钱庄最快的吸储方式就是利用华探长身份,在潮汕籍华经乃至鬼佬上司中吸储。   利息还得开高。   否则,普通客户都有固定的钱庄、银号可以储蓄,乃至买金买银都OK,为什么要交给你们银号?   要是这一把没有赌赢的,钱庄暴雷,莫说鬼佬像杀他,就连手下的兄弟们都可能拔枪,身上的皮根本罩不住!   头一回给人一弹未发就逼到悬崖边上,真有一种莫名愤怒的感觉,但“银弹”何尝不是一种子弹?   商业上就没有和和气气可以把钱赚到手的方式。   但以他华探长的身份有必要赌吗?   何定贤在邱德更、猪油仔二人的注视之下,连续抽了两支香烟,左思右想,突然厉声说道:“赌!”   “有乜不敢赌?”   “我最受不了踩在我头上,更受不了盯上的东西给人夺走,我看上的,就得是我的!”   他实在无法忍受预想中院线、影院、小说组成的一块商业版图给人抢走。   他可以接受被人打败后,失去一个机会,一块收益,但不能接受自己打都不打,有机会而选择避战。   江湖如流,不进则退,今天贪生,明天怕死,后面就给人吊在栏杆上曝尸!   不过赌不能盲赌,他调整好情绪,坐下来问道:“同样是要吸储,为乜办钱庄而不办银行?”   “我记得办银行的手续也不难,办银行起码看起来正规一点吧?” 第114章 踏足银行业   “银行注册资本需要100万港币,每月还需要把固定比例的钱转入金管局账户,钱庄注册资本只需要10万。”   “另外,钱庄利息厚,银行利息薄,华人储户大多数还是喜欢存在钱庄。”邱德更有一个亲戚在上沪就是开钱庄的,倒是对银行业有一定了解,自从负责会计公司之后,更对港岛银行业了解颇深,有主动打探过相关消息。   历史上,他就是靠创办“远东银行”跻身上流社团大老板的行业,远东集团主席也成为他最大的金字招牌。   何定贤听出邱德更讲话很委婉,无非就是他连注册银行的资本也没有,目前港岛银行还是各大洋行的自留地,华商除了寥寥几位人杰之外,根本没有人能插得上手。   除了针对的储户群体有所不同之外,钱庄、银行实际都是靠信誉背书、存储方式大致是一样的。   在没有电子系统和ATM机的年代,去银行、钱庄存取款,要么用纸质账户,支票等,要么用钱庄的银票,两者间没有本质的区别,银行有记名支票,不记名支票,银行本票,钱庄也有定额、不定额汇票等,港币本身就是一种由港府以信誉背书的“汇票”。   港府本身是不印刷港币的,三大发钞行需要以“十足外汇”购买港府外汇基金的“免息债券”获取印钞额度,俗称“交多少外汇印多少钞”,是一点点水分都不能有的,等于放弃政府印钞的“注水权”,这也是港币一直坚挺的重要原因。   港岛目前三大发钞行为“渣打”、“汇丰”、“有利”、曾经的发钞行还有“东藩汇理银行”暨一间印度来港的全英资银行,但由于在金融操作中失利,因锡兰咖啡失收而结业,被汇丰银行收购借壳上市,也就是说,汇丰本身是没有印钞权的,只是偷了“汇理银行”的鸡。   有利银行也是全英资背景,将来亦将失去发钞权而被取代,唯有汇丰是英资、美资、德资等多国资本混血,后续不断增股,充入华资、乃至国资背景,一直坐大到下个世纪。   “汇丰”是资本无国界的一个成功代表,无疑是充满资本主义唯利是图的属性,但不可否认是东亚银行业的重量级选手。   何定贤缓缓点头:“行,猪油仔,到账目上提十三万给邱先生,招募一些人手把钱庄办起来。”   “再租个地段好的房子,放在旺角区,装点下门面。”   猪油仔语气兴奋,欣然应诺:“知道了,大老板。”   邱德更吞咽了一记口水,内心抑制不住的兴奋。   出来打工的,不怕老板凶,就怕老板没胆量,一辈子都是做点小生意,没前途!   大老板赌下身家性命往上冲,要用手底下的人,小弟们自然个个都有机会。   他要是还留在电影店给邵氏父子做事,一辈子都是个小经理,现在摇身一变却将成为一个钱庄老板。   宛如战事一启,升官发财,封妻萌子的机会就来啦!   “大老板,我一定用心操办好银号。”邱德更说道。   何定贤微微颔首:“会计组方面挑几个肯干的人到银号里,办钱庄更少不了算账,再选一个信得过的人继续管理会计公司。”   邱德更道:“大老板放心,会计方面我会安排好,将来也会继续盯着。”   现在会计公司承接整个港岛区、外加九龙旺角、深水埗、油麻地、九龙塘的生意,每个月揾水也有一两万。   大小是块肉,不可能轻易放弃。   “都出去忙吧,吸储的事情交给我,底下的事情赶快办好,两个月之内钱庄肯定要开业。”   何定贤定下一个时间,徐徐说道:“要圈地打战,比银弹!”   “我们就同他打到底!”   “是,大老板。”猪油仔、邱德更二人答应,一起起身离开办公室,二人刚刚走出差馆大门,邱德更昂头看了一眼天,待他垂下头时,猪油仔揽住他肩膀出声讲道:“邱生,发达了!”   “仔哥,别笑我了,要是这一战没帮大老板打好,怕是要同大老板一起沉海。”邱德更摇头苦笑。   猪油仔脸上堆着肥肉,笑容带狠:“都嚯出命赌了,成则一飞冲天,输则一败涂地,放轻松啦……”   他比谁都了解大老板的商业眼光,十分相信大老板既然敢赌,就一定有赌赢的把握。   “你只要记住,在港岛,何先生看中的东西,早晚都是何先生的。”   邱德更闻言混身寒毛竖起,心脏仿佛触电一般,呆楞片刻,再点下头:“是,仔哥讲的对。”   “同你讲件事情,蹲在那个角落在喝可乐,在看报纸的阿坤看见没?”猪油仔忽然朝街头瞥去一记眼神:“他最近一直在台岛的报纸看,知道为乜?”   “为乜?”   “因为他听说大老板要买武侠小说的版权,学着大老板一样收购版权,但是不敢同大老板抢港岛文人的地盘,就偷偷看台岛报纸,最近台岛报社也开始学港岛连载武侠小说。”   “上回他就凑了两千块钱邮到台岛,买了一个叫乜‘卧龙生’的版权。”   邱德更表情愕然:“有头脑呀。”   “有头脑没用的,世界上聪明人多了。”猪油仔嗤笑一声,语气大有深意的道:“越聪明的人想越多,越容易行差踏错,盲目自行,但是世上用心的人少,你缺阿坤的一份心。”   “对大老板的用心!”   邱德更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非常复杂,许久之后方才把目光收回,重重地点下头:“我会好好向他学的。”   “大老板有没有说银号叫乜名?”猪油仔突然发问。   邱德更摇摇头,又点点头:“虽然没说,但是没说就等于说了,东方银号,大老板的商号都唤一个名。”   “记得就好,这是大老板的胸怀和志气,有些事情不需要大老板讲就办好,更会让大老板舒心。”猪油仔真是一个伶俐机灵的人,拍拍邱德更肩膀最后道:“恭喜你咯,在大老板手下得到重用,现在是东方银号,将来说不定就是东方银行的老板。”   邱德更也嗤笑出声,心中暗想:“要是真有那一天,也不妄闯一回十里洋场,做东方银行的行长,比做洋行买办要威风多了,世世代代都可以吹下去!名头喊出来就是个豪门望族。”   猪油仔却真心觉得邱德更将来会比伍世豪更有前途,但目前而言大老板手下最有前途的人还是他本人!   第二则是倪坤,倒不是二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而是因为同大老板最亲近,作为大老板的“秘书”和“司机”,两人天生就是大老板的影子,自然要比其他人有前途多了。   虽然外界都认为猪油仔是一个收租佬,但是已经暗暗把自己标高一级,收租佬只是工作,给大老板当秘书才是理想!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心里确实已经想着把银号办好,将来说不定可以办成银行。   虽然,钱庄业在港岛一直有市场,但是未来会逐渐向地下钱庄过渡,正行生意都会被银行抢占。   银行在宣传、吸储、投资上有天然优势,就算受到金融局监管,可收益是比钱庄庞大百倍的。   钱庄注定只能在港内小打小闹,银行却可以做遍全国,打出海外,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正是一个银行业兴起的年代,因为航运业加地产业的衔接,导致金融需求旺盛,银行业在几十年代毫无停滞的衔接,再加上内地改开之后注定要以港岛为金融窗口,在一个号称“东方华尔街”的城市,干钱庄业不干银行实在太傻。   当然,在航运业及地产业疯狂扩张的年代,再加上国际形势动荡,金融危机等原因,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九十年代、几乎都有股灾及银行倒闭,可凭借他对历史走向的敏感性,适当控制投资规模,避过金融危机的问题不大。   东方银行要是真的能够办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拿到“发钞权”,大不了学“汇丰”一样借壳上市,最不济也可以用爱国银行家的身份,等到97买一张牌照回来。   “发钞权”本身是不赚钱的,可有“发钞权”的银行名声响亮,市民信任,吸储速度是非常疯狂的。   这也是为什么“发钞行”永远是资本排名前几的银行原因。   不过,一切的提前是“院线圈地战”大获成功,否则资金无法回笼,利息无法兑现,银行分分钟破产。   银行业同钱庄生生灭灭十分寻常,大小银行爆雷之后,账户资金根本无法兑现。   因为,银行本身就是一场金融游戏,正规银行在一定监管下体制更健康,不代表不会陷入“庞氏骗局”。   若有一笔大型投资失败,银行运转失灵,产生挤兑,尚算健康的资金链都能被拦腰斩断,用一句充满恶意的话来形容,所有金融游戏都是“庞氏骗局”,无非是简单复杂的区别,游戏人物的问题。   周期的金融风暴本质上就是戳破泡沫,爆雷部分骗局,让剩下骗局能够继续玩下去罢了……   何定贤没有故意隐瞒要办钱庄的消息,以至于在邱德更筹备钱庄开业的时候,商界上就多多少少传出相关流言,警界里不乏有消息灵通之辈收到风声。   上海街。   永兴茶餐厅。   何定贤望着面前的师父笑道:“立哥,有没有兴趣一起办钱庄?”   陈立身穿绿色制服,把一顶警帽放在桌上,朗声大叫道:“你小子还真来找我啦?”   “嘿嘿,师父,有财一起发嘛。”何定贤递上一支烟,恭恭敬敬的讲道:“有发财的机会能忘了您?”   “你记得我,我可真得谢谢你咯?”陈立嘴角带笑,指间夹着烟,目光审视:“不过,你对我真不错,既然没有叫我存钱,而是叫我一起办钱庄。”   “怎么个办法?”   何定贤也叼起支烟,轻吸着道:“拿五万块钱,算你两个点的股份,将来银号每年按股分红。”   “这么简单?”   陈立有些不信,坦言道:“有人说你要办钱庄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怎么吸金呢?”   “要是没有大人物背书,或者非是在钱庄业浸淫十几年的老字号,往往就只能做点高利贷、典当的小生意,之后再借信誉一步步做大。”   “可你要做这种生意,找个人在辖区里搞就行,没必要打出自己的名号。”他语气一顿,轻笑着道:“既然打出自己的名号,肯定是要对警队里的自己下手了。”   “那肯定从我开始喽!”   何定贤无奈笑笑:“人人都知你同我的关系,我办银号你不来存钱,边个敢信?”   陈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早就准备好十万块,打算支持你一下。”   “但没想到是要我入股,你是打上油麻地差馆的注意了,说说看,怎么办。”   何定贤把柠檬茶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方讲述道:“很简单,银号想要做大,我一个人的招牌不够。”   “我想拉整个潮汕籍的探长以上同僚入场,以全港华警为第一批客户,也是最重要的一批。”   “为了取得华警的信任,所有探长以上同僚最好都能占股,我打算把蛋糕拿出来分。”   “总华探长要有、探长们也要有,这样短则五年,长则一二十年,只要华探长的权力还在,钱庄信誉就有保证,大家伙都有得赚。”   如果是某行业的个人生意,他的性格肯定是舍不得拿出来分的,但银行业本身就是合伙生意。   从创立之初就需要有“集资”属性,每一步扩张、壮大、也是要不停增股的,全世界没有个人独资的银行!   所以,他心甘情愿把这门生意拿出来分蛋糕,只要能把钱庄做大都算是赚!   陈立若有所思地道:“华警内还没有人办过钱庄,也没有钱庄能做华警的独门生意,照你这样办,确实有机会。”   “华警们不说都很有钱吧,但起码吃得饱饭,还能有点积蓄,几千名华警吸个几十万存款不难,将来还会越来越多,上百万也有可能,可是几十万存款能够满足你的胃口?”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说道:“你是盯上警队的规费及高层数以千万、以亿计的规费了吧?” 第115章 搞山头   “我要讲没有,大佬你也不信,但事情得一步步做,要是连华警的钱都搂不到,怎么搂警队的规费?怎么抓住鬼佬的钱?”何定贤喝着冻柠茶,拿起碟子里的一块菠萝包,咬下一口,胃口倒是很好。   在港岛华探长的规费其实是小头,整个警队最多的规费资金,完全把控在鬼佬长官的手中。   一个华探长可以拿出几十万,一百万,总华探长可以拿出几百万,但是鬼佬警司随随便便就能掏几百万出来。   除了警队之外鬼佬还有消防署、食品局、金管局多少部门?   这些钱撑起了洋行!   全部抓过来不现实,但只要能够抓到警队的一部分,钱庄就等于抓住一座金山,最关键,规费资金是要过华探长一手的,要是能够打通各区华探长的关系,再许诺一定利益,或许就真有可能把鬼佬的规费给捞到手。   当然,抓不住鬼佬光抓紧华人警员的荷包袋,其实也够钱庄稳打稳扎,一步步向上发展。   陈立望着他发笑:“这么讲,是要大干一场,迟早拉鬼佬入局咯?”   “鬼佬胃口可是很大的,怎么分?分不好,可没人同你玩。”   分蛋糕确实是门艺术。   需要照顾好各个利益群体。   何定贤摊开手,直言道:“肯定是先给探长们分好咯,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要分得清。”   “我打算给总华探长两个点,其余入场的华探长一个点,剩下适当给鬼佬分几个点,但如果钱庄能够经营好,警队内的鬼佬自然会知道,利息比银行高,肯定会鬼佬会上门。”   陈立懂了:“你先是做好华警生意,再靠信誉等鬼佬上门啊。”   “对。”有一点没说,那就是等银行真正成立,开办承兑外汇业务时,可以承诺在关键时刻给鬼佬洗钱。   鬼佬是会敏锐嗅见上层风向的转变,倒是有警队背景的银行,自然更容易获得鬼佬信任。   鬼佬或迟或早,总有要用到的时候,就是银行飞速壮大的一次机遇。   而鬼佬们有钱有势,又会自发的团结起来保护银行……   避免银行遭到当局清洗。   “现在不需要把所有人都拉进来,只要有一个总华探长,十个华探长就足够立起钱庄的招牌。”   “华探长们聚在一起办事,同行除了正常竞争,又能拿我们点样?”实际上,何定贤还想要把入股钱庄作为卖好,愿者上钩,不入的别说没带他玩,将来亦可以用钱庄股东形成的利益团体,在警界内叱咤风云,排挤对手,收拢权力。   “好想法。”陈立赞叹一声,旋即问道:“可要是钱庄经营不善呢?”   “港岛每天都有钱庄开张,也有钱庄关张,那些人的下场……”   何定贤轻笑一声:“如果钱庄真有关张的那一天,华探长的钱,如数奉还,鬼佬和警员的钱。”   “我拿命抵。”   “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各位华探长也可以随时退股。”   陈立微微颔首:“这就对了!”   “看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否则别说拿和总华探长一样的股份,普通军装警怕是连如数奉还的资格都无吧?”   “你这个徒弟我收得真是好,五万块拿走吧,我会和曾探长打一声招呼,油麻地便衣军装的钱,尽量帮你去收,至于规费……照规矩是要拿现金的,不可能转到钱庄里。”   何定贤轻笑一声:“哪有收黑钱收银票的?放心,我懂规矩,先把钱庄名誉做起来,后面自然而然能吸到规费。”   “鬼佬、探长们手上拿的钱怎么可能花光?又不会做生意,只能想着收息咯,肯定是等到招牌打响,把规费一分一毫的放到他们手上,再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给送紧钱庄。”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陈立吃饱喝足,将手上的牙签一丢,出声笑道:“你知道就行。”   “师父我送你。”何定贤起身买单,来到街边拉开平治车门,请师父坐上后排,旋即亲自揸车把师父送回公寓。   陈立穿着制服翘起二郎腿,满脸得意的坐在平治车上,何定贤在路口回头看看后座,会心一笑:“喜欢的话,师父也买一辆开开。”   陈立闻言摇摇头:“一个军装警长开平治太招摇啦,不过,银行股东开平治好像就普普通通?”   “合情合理!”何定贤大为赞叹。   ……   “阿贤,听说你钱庄一个点的股份,五万块卖给你师父,是不是太黑了?”两天后,酒楼。   曾少珂,蔡兆光二人坐在左右两边,右手边的曾探长摸着茶杯,嘴角带笑。   “一点不黑,有卖给他就不错了。”何定贤站起身给二人添上茶,坐下后说道:“全港就他一个军装警察能分股,不卖贵一点别人以为我钱庄赚不到钱!”   “哈哈哈。”   蔡兆光朗声大笑,调侃着道:“装!”   “同我们两位老朋友还装?”   曾少珂也道:“对咯,对谁不知他们师徒两个感情好,以阿贤的性格,肯定不是这个价。”   “说吧,什么底价?”蔡兆光眼神探究着问道。   何定贤双手一摊,十分难过:“诶,没一个好骗的,实话实说,两万块一个点,一分钱不能少,一点股也不能多。”   “我师父肯定同你们讲过,钱庄将来是打算做什么生意的,只要兄弟们肯定把钱输进来,各位探长就一定就有得赚。”   “说句稳赚不赔不过分吧?”   蔡兆光端起茶杯说着笑:“天底下哪里有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三人心里都知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却有稳赚不赔的权力交易,就算真要的赔,也是割下面人的韭菜。   何定贤则笑道:“只要撑过一年,股份就会不亏,撑过两年,翻倍赚,三年五年,各位自己想。”   曾少珂摇摇头,在夹克衫内袋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递出去道:“有什么好想的。”   “你阿贤做生意厉害,是警队第一个大老板,不信你信谁?”   蔡兆光同时把信封也放好,说道:“两万块钱,就当老哥支持你开业兴隆,没了没了,不值一提。”   “我同曾探长也会尽力帮手,希望你越做越强。”   何定贤扭头驶过一个眼色,自由马仔上前把两个信封收下。   他则举起茶杯,出声说道:“以茶代酒,发财!”   “发财!”   港岛警队内部,历史最悠久,最庞大的利益群体就此诞生,原因是一场商业竞争中迫不得已的选择,却意外将华警、英警、印警全部组成一个利益团体。   现在看来这个团体松松垮垮,大小猫两三只,但随着时代推移,金融业发达,同乡结社退出历史舞台,各商会影响力逐渐消退。   知情者称之为“钱庄会”的幕后组织,一直藏在水下不断发展,枝叶遍布金融、政治、商业等领域……   辛卯年,庚子月,庚寅日。   开业大吉!   “东方钱庄”在旺角弥敦道点鞭炮,掀招牌,钱庄掌柜邱德更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圆帽,拱手热情的开门迎客。   门口两边,摆满来自旺角四区差馆,义群果栏,星辉商号,潮州商会诸多老板的花篮。   作为同乡商会老板就算二人之间没有多深交情,乃至没有打过照面,收到消息出于礼貌都会送上一个果栏,邵邨人、邵醉翁都各自送了一个花篮出来。   浅水湾,姚府。   姚木坐在花园的茶桌上,端着杯热茶,轻轻吹拂散热气,问道:“韵南最近怎么样了?”   “啊?”   “有段时间没见她了。”何定贤老实的说道。   姚木点点头,也无所谓,只是道:“你现在已经是旺角区一区探长,面子比我一个退休的老人大,怎么突然来找我?”   何定贤笑道:“最近在港岛新办了一桩生意,给姚叔留了两点的股份,特意给送过来。”   “需要亲自送来的股份不是小生意吧?”姚木伸手拿起桌面的文件,随手翻翻,恍然道:“要用我装点门面吗?”   “不是。”   “单纯孝敬,尽一点心意。”何定贤喝了口茶。   姚木不置可否:“随你便咯,只要我收下总能替你装点门面,偏偏我还真的会收下。”   “不要钱吧?”他突然举起文件出声问道。   “不用。”   何定贤轻笑着道:“姚叔和盛哥、统哥都不需要出钱。”   “啧啧,连我一个退休的人都算上,看来这一把没入股的人,将来都没机会入股咯?”姚木欣然把股份书交给桃姐。   “不过没关系,剩下的人要么是对手,要么是你们小弟,确实不用照顾。”   姚木眼神凝视他几秒,摇头畅笑:“你很会搞山头。”   “呃……不搞山头,无山靠,没办法的嘛。”何定贤稍显愕然,旋即大方地张口承认。   姚木则道:“事情办完早点走吧,再待下去天都黑了,高永盛和陈统可不会在办公室加班等你。”   “行,姚叔,先行一步。”何定贤把杯里的茶一口饮下,起身鞠躬,转身在颜雄的陪伴下走出姚府,旋即乘车前往中环到大馆找到港岛总华探长盛哥。 第116章 拿钱求你收   要在港岛警队内搞大规模的利益串联,自然是避不开总华探长,既然要给总华探长不如连退休的都一起给。   总华探长之间要分一个高下的话,那肯定是第一个找高总华探长,其次再去找九龙的陈总探长。   这不是三五个人的小打小闹,是涉及到整个警队华警的利益,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背后发展趋势。   高永盛和陈统出于自身位置,就算不在乎两个点的股份,但也对华警搞山头存在天生好感。   因为华警在港岛不搞山头是活不下去的,有一个愿意出来在华警内部搞一个大山头,既有钱分,又有前途,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何况还有分他们一份?   他们照样是山头的一份子。   不觉得短时间内何定贤可以超过他们,若是何定贤靠着钱庄站在他们脑袋上,他们也早早退休等着享福了。   每任总华探长都很清楚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可能超过五年,相比于眼前利益同样在乎身后利益……   高永盛在爽快接受东方钱庄股份之后,陈统也毫无疑问的欣然笑纳,要是何定贤真的能够把钱庄给搞好。   把山头做大。   他上位总华探长将是两位总华探长鼎力支持的事情!   而当三位历任总华探长都收下股份之后,东方钱庄在警队的名号就再也压不住,钱庄尚未正式开始吸储,雷洛主动找门上来,出声问道:“贤哥,听人讲弥敦道最近开了一间钱庄?”   “姚督察、高总探长、陈总探长都有入股?”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指间夹了一支烟,笑着问道身:“怎么,有兴趣啊?”   “能赚钱的事情谁没兴趣。”雷洛坦诚承认:“如果是你的独家生意,我还真不好意思来。”   “但既然连曾探长、蔡探长都有入股,怎么能少得了我?”   “你不会没把我当兄弟吧?”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坐在沙发上,出声讲道:“怎么会……那就按照曾探长、蔡探长他们一样?”   “一样。”   “一样。”   雷洛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九龙塘的兄弟们,我也多替你宣传宣传,兄弟们想要赚息。”   “肯定是放自己人钱庄里放心。”   何定贤颔首着道:“多谢,但是出门不要同别人讲,股份我没打算卖太多。”   “放心吧。”   “哒哒哒。”门板响起叩门声,外边传来下属的报告:“贤哥,湾仔的江探长来找你。”   “知道啦。”何定贤朗声招呼。   雷洛适时的站起身,笑道:“那事情就谈定了,晚点让人把钱给你送来,先不打搅了。”   “慢一点,等会有客人,我就不送了。”何定贤道。   “不用。”雷洛走出两步忽然回头道:“对了,多谢上回送来的电器,很好用。”   “呵呵。”何定贤含笑不语。   很快,雷洛拉开房门关上,快步走下楼梯,在一楼撞见刚到九龙的江探长,连忙点头:“辉哥!”   这也是他的老上司了。   江祖辉拍拍他肩膀,喜道:“阿洛,你也在呀!”   “碰巧有点事。”雷洛道。   “是不是钱庄的事情?”江祖辉突然压低生意,凑上前道:“我也是帮港岛区的同僚们来问问,光总华探长有份就算了,蔡兆光、曾矮子他们都有份,怎么轮不到我们呢?”   “我们就不是探长咯!”   “辉哥,阿贤有好事怎么会忘记你们呢?”雷洛谦虚一笑,说着好话:“不过,我真不是来谈什么股份的,正好有件案子要阿贤帮忙,事情解决了,先走一步。”   江祖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景,撇撇嘴,登上楼梯来到办公室。   何定贤提前就泡好热茶,见他进门连忙奉上:“辉哥,饮茶先。”   江祖辉一口热茶都等不及喝,接过茶杯便出声问道:“阿贤,钱庄的事情给个准话呗?”   “我知,你现在是九龙的人,不方便在港岛多嘴,但是那么好发财的机会,总不能真把兄弟们都甩下车吧?”   “盛哥都答应同你站一起,那就我们全港岛区的兄弟们都同你站一起,希望你明白我们地心意。”   何定贤给他搞得哭笑不得,连忙道:“懂的,懂的,不过钱庄生意有风险,哪儿有稳赚不赔啊。”   “呵,骗兄弟就算了,你连自己都骗?外界早就传开了,你的钱庄已经打通了鬼佬的关系,将来鬼佬会把规费放在里面,三位总华探长替你站台,你还想怎么样?兄弟可以信你,但你不能骗兄弟啊!”江祖辉叫道。   何定贤都不知哪里流出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消息那么多,果然一关乎到“钱”就是引人注目,谣言遍地。   最吊诡的是,一点都没人关心钱庄吸到储之后,拿去做怎么样的生意,投资渠道健不健康。   所有人都只关心自己能拿到手的有多少,关系钱庄利息薄厚,他第一次觉得钱这么好赚,银行这么好开。   也对,在有前景和高层背书的情况下,银行好像真的就是很好开!   而鬼佬是否会把规费放在钱庄里也不重要,因为光是谣言传开后带来的影响力,就有可能变假成真,吸纳同样多的资金进钱庄。   这就是舆论的重要性,《东方日报》真是没白办,着实让他吓一跳。   “这个,其实鬼佬没把规费存进来。”何定贤喝了口茶,浇老上司一盆冷水,希望他能清醒一点。   江祖辉弹弹烟灰,无所谓道:“华警要是把钱存进钱庄,存取无忧,将来鬼佬迟早也会心动啦。”   “规费那么多放谁手里安心?不如全部拿来钱庄里吃息吃到饱,说到底,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他倒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比何定贤都还要自信,何定贤无奈撇撇嘴道:“行,本来就有留你那一份。”   “老规矩,两万块钱一个点,钱不能少,股不能多。”   江祖辉在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显然是连“公价”都没有瞒过众人。   “早就备好了。”   何定贤接过钱点都懒得点,直接塞进柜子里。   江祖辉面色满意,继而又问道:“港岛区其他探长呢?不要同我讲,你只做大馆和湾仔区的生意?”   “潮汕籍的探长按照规矩来,其它区的暂时不需要了。”何定贤说完,江祖辉也理解:“反正港岛警队现在是我们潮汕人的天下,九龙、新界、港岛算起来十几个华探长、总华探长帮手,也用不着其它探长了。”   “到时其它区兄弟想来钱庄存钱,自然会找到人介绍,他们想拦都拦不住,分给他们外乡人股份还削薄你利润。”   何定贤其实不是这样想的,他是打算先拉拢完实力最大的潮汕警员,再把股份当作一种“入场券”的形势,用来收拢九龙的东莞籍探长,一来能够让恶狗抢食,二来可以试出谁算更肯帮他办事,三来也是害怕初期引入东莞籍探长,会使得潮汕帮有人不满,那倒是不美了……   反正等到钱庄做起来,越做越强,自然会吸引到更多的人目光,倒是不用急在一时半会。   他嘴上笑着回应:“辉哥,聪明!”   “嘿嘿,我多少有点做老板的潜质。”江祖辉摸摸下巴的胡渣,表情有点得意。   之后两天,陆陆续续有港岛区的华人探长登门,除了柴湾差馆的东莞籍华探长韩森没有出现之外,余下中区华探长在内的七位探长全数到来,简直是拿钱求着你收。   何定贤接待完一干总华探长之后,下班后特意乘车绕路来到弥敦道,进入钱庄里找到邱德更。   他把两天内收到的一袋港币放在桌面:“股份都很顺利的散出去了,加上三位总华探长和我师父的,一共三十二个点,换到五十六万港币股资。”   这里有港岛区八位华探长,九龙区五位华探长,新界区一位华探长的股资。   总共两位现任总华探长,一位退休总华探长,十四位华探长。   算上他自己,已经拿下警队华人三分之二的势力,比想象中情况更好。   邱德更让会计出面把钱清点,收进钱庄的账房,账房里会存放一定数额的现金,每天都有专人看管,既有义群的兄弟会带枪守门,也有警队兄弟会按时巡逻,一天多达五次,安全性绝对是九龙第一。   至于钱庄金库当然是租用银行的,并且在英资公司买了保险,一间新开业的钱庄怎么可能会在安全上有疏漏?   而这么多股份放出去,看上去占比多达三分之一,但却分摊到十几个人手里,组成利益网的同时,又能极大避免股权合流,使得三分之二的股份绝对是压倒性优势,不可能有股权被抢的危险,而要把股份从十几个探长手上吸回来,那难度不亚于把汇丰做成独资,不可能。   将来钱庄真的的发展银行,也必然是要上市发股,一步步增股,引入更多的股东,股价越高,股权越将被稀释……   不过,何定贤和华探长们作为第一轮股东必然是最大赢家!   邱德更在给大老板奉上杯热茶后,喜笑眉开的说道:“大老板,饮茶。”   他望着大老板喝下杯茶,方告知道:“昨天开始已经有人到钱庄存款,两天之内,钱庄吸储三万余港币。”   “按照行业经验来看,钱庄开的越久,吸储速度越快,未来两个月吸到一百万港币肯定不成问题!”   “另外,各位华探长多多少少存了一些进来,有十几万的数目,算是捧一个场,星辉商会的楚小姐也存了五十万港币进钱庄,这些人的钱单独开了一个账目,没有算在里面。”   “关键是有鬼佬来存钱了!” 第117章 争端起   何定贤对于华探长、楚小姐来存钱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只是社交关系的一种方式,将来肯定是要还的……   多请华探长们饮几杯茶,陪楚小姐在夜总会玩玩喽,唯独对有鬼佬来存钱感到非常诧异,放稳茶盏之后,出声问道:“是哪位长官?”   正常的洋人不可能到一间新开业的小钱庄存钱,既然来了必定是警队内部的人收到风声。   邱德更出声笑道:“一位叫作葛白的高级督察,来存钱时特意说过同老板在一间差馆上工。”   “原来是他啊……”何定贤恍然大悟,会心一笑,露出酒窝:“老熟人了。”   “看来是收到什么风声,前来投石问路的,对了,收股这么顺利,你肯定是放出了点什么风声吧?”   邱德更含蓄的道:“新店开张总是要搞点噱头,确实用了点含糊不清的小话术,大老板要是不喜欢……”   “随意吧。”   何定贤摁着茶盏,缓慢摇头:“我们又没有把话说死,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能够把财路打通才最紧要。”   邱德更心头一松又道:“大老板,既然有新界、港岛区的探长们合伙,那么新界、港岛的分号要快点办起来。”   “一来,港岛区差爷的油水厚,储蓄额肯定更高,二来,新界区钱庄比较少,我们提前开个银号将来在乡民们眼里信誉也好。”   新界不是没有银号,只是偏少,人穷的连饭都吃不饱,又没有钱来储蓄,开钱庄业注定不会发达。   钱庄业最发达的一是港岛,二是九龙。港岛区的差人们就算想来钱庄存钱,也不可能专门过海来一趟。   “普通人办钱庄没个三年五年不可能开分号,我们刚开业才几天呀?分号就要办起来了?”何定贤面带笑意,语气夸张,眼里却没多少得意:“一次性开三间银号是不是扩张的太猛,投资太大了。”   这样一来分股换回来的钱,全部都得投进去,钱庄里水位低,很容易出问题。   有盲目扩张的趋势。   邱德更亦是点头:“大老板考虑的对,所以我提议是每半年开一个分号,先开进港岛区,再开新界,这样资金的调动就不会太紧张,而眼下我已经联系了恒生钱庄的一位经理,那是同乡,他答应我们互相通汇,帮忙在港岛、新界收储,但如果在两区提现需要收一个半的点数。”   通汇就是银联的意思,果然现在的商业理念,在上世纪没什么好稀奇,让众人觉得时代在发展的原因,只是科技与生产力的进步,人依旧是那些人,方法也依旧是老方法。   恒生钱庄则是港岛钱庄业最大,最有信誉的一间银号,在1933年已经成立“恒生银行”,未来港股的“恒生指数”便是由恒生银行编制,但港岛市民与钱庄业的常称之为“恒生钱庄”,目前“恒生”既做银行业务,也依旧在乡下开办老式钱庄。   何定贤知道“恒生银号”的首任董事长,创始人林炳言是上海十三行的大老板,在上海滩时就与前朝交情莫逆,是财政方面的钱袋子,恒生银号几位联合创始人也皆是“省港澳”三地的顶级权贵。   “恒生银号”一开始就不是纯华资,面对普通市民的小钱庄,而是前朝财政放在港岛揾水的一个海外银行,率先拓展南北物资交流及汇兑业务大赚特赚,“内战”期间又主动投诚,大举捐款捐物,成功站队,且看中国统区货币贬值,在港岛黄金热、外币热潮中大肆炒卖,玩的高潮迭起,与其同行一样从中渔利,资金倍增。   说个好玩的事,当时上沪商人与粤省商人都钟意在港岛炒黄金,炒外汇,但历次外汇、黄金潮中,上沪商人总是铩羽而归,大肆亏本。   往往都是粤省商人笑到最后,吃到肚撑,好似粤省人在炒卖外汇当中天生就附加胜率。   何定贤谨慎的道:“一个半的点数尚算公道,同恒生在一起合作,也算是能沾沾光,多少让储户们有安全感。”   “但是恒生这么好讲话?”   邱德更笑道:“东方银号有三位总华探长撑腰,开办就算仅有几天,在港岛也算是出名了。”   “加上恒生的何主席正主导业务转型,喊出口号,服务第一,大小都做,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又什么好放过?”   “也对,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客户群体,实际上同他们没有竞争关系。”何定贤安下心来。   至于何主席便是带领恒生一手编制“恒生指数”的银号创始人之一,名为何善人,如这种大钱庄不可能“父死子继”,只能是有实力、能服众的创始人顺位继承,林炳言的长子目前只是恒生的副总经理……   “恒生的日子最近很难过吗?”他多嘴问了一句。   邱德更忽然压低声音,出声道:“恒生以前做内地独家生意赚钱,现在改朝换代做不成独家生意了,日子当然比以前难过,特别是半岛炮声一响,连南北生意都不能做。”   “他们要是敢偷偷摸摸的做,鬼佬第一个干他们,内地好像也不相同他们做,要不是之前林主席捐了很多钱,做了大把善事,恐怕都要给北方抓了,另外,业内有个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何定贤很感兴趣。   邱德更则道:“何主席的妹妹是林主席一个小妾,他们合起伙想吞林主席的家业,正打算把林主席三个儿子都赶走,想林主席堂堂乱世金融巨子,出殡那天全港花圈都断货,人一归西别人就踩他儿子头上。”   “多少大老板家业都是被后代败坏的?老豆是老豆,仔是仔,分明就是两种人。”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打断道:“好了,不用议论别人家的八卦新闻,你管好自己的老婆就得。”   “恒生银号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你作为他的竞争对手,他们居然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他们更难?”   邱德更面色一愣,惭愧的低下头:“大老板教育的是。”   ……   晚上,何定贤乘坐黄包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夜总会,在门口正碰见下车要进门的楚小姐。   “何老板,你也来玩呀?”楚韵南一身黑色风衣,画着淡妆,红唇鲜亮诱人,长发已经剪短,烫成大波浪卷到耳侧,整个人风度恍然一新,居然已经没有故作男性的姿态。   好似要彻底把女人的美丽展现出来,为之骄傲,自信,非常具有魅力。   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戴着帽子,手拿烟斗,眼神转向她也是看了半晌,随后笑道:“来找你的,楚小姐。”   楚韵南点点头,脚上踩着高跟鞋,风衣裙底正好离地三公分,海风将其微微吹动,如似站于水中起波澜。   “哒哒哒。”她细高跟鞋一步步向前,站定在何定贤面前,白皙的面庞,精致的下巴轻轻点头:“我知道,来感谢我的五十万嘛……”   “呼……”何定贤吸上一口烟雾,鼻尖已经嗅到迷离的香水味,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样子,十分干脆道:“是的。”   “特意来感谢你。”   楚韵南轻笑:“不用客气,这笔钱我老豆让我存的,他说你的钱庄办的很厉害,有本事。”   “欣赏你来着。”   何定贤连忙打蛇上棍:“多谢楚会长看得起,晚辈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你可真厚脸皮。”楚韵南说笑道:“他让我存,只是意思意思,五十万还不是我掏的钱?”   “我要给你存五万呢?”   “一样要去登门拜访一下……”何定贤道。   楚韵南笑道:“毫不掩饰的想要攀关系啊。”   “楚老板是多少人的衣食父母?别人想攀都没机会,我为什么要害羞?”何定贤倒是满脸坦然:“而且我觉得你不可能白白掏五十万出来给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咯。”   楚韵南举起纤细的手,表情玩味,轻轻扫过他西装肩头:“海运生意真的很赚钱,我打算自己再购置两艘船,但是一时半会拿出这么大的资金,有没有从钱庄里掏一些出来给我?”   何定贤皱皱眉头,反而问道:“楚家肯定不缺两艘船的钱,既然是赚钱的生意,楚老板不会不支持吧?”   楚韵南举起涂着红色指甲油手,放在他眼前自我欣赏着道:“要是靠老豆,我找你做乜?”   “知道我为乜脱掉西装不穿吗?因为,不需要了,女仔有本事照样可以在家里挺直腰杆。”   “不用装腔作势。”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吸上口烟:“没问题,等我生意上的钱用完,钱庄里多的就拿来给你买船。”   “多谢,赚到钱给你分红。”楚韵南收回手,挑眉笑道:“上回《报社》没入股真是可惜,这回钱庄又没身份入股,只能蹭蹭你的财运咯。”   何定贤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随便蹭,而我不为赚钱,就为看你梳女妆,靓呀。”他大赞一声,大胆的打量起双腿。   “随便看,免费。”楚韵南大步一迈,踏出高跟鞋,露出修长的美腿,倒是很大方,正转身走进夜总会时,忽然回头看向一眼黄包车:“听说你买新了一辆车?”   “怎么没见你开来。”   何定贤耸耸肩膀:“轿车不好过海的,放在九龙开就得。”   “喔……”楚韵南若有所思,走进夜总会时喃喃道:“小妾也一样么?”   “什么?”   何定贤在音乐声中没听太清,凑上前去出声问道,楚韵南摇摇脑袋,在侍应生的引领中,朗声答道:“今晚我请客。”   “废话。”   何定贤出声笑道:“一个大富婆在面前,总不能轮到我请客吧?”   ……   北角,百福道,一幢格调高雅,外观秀丽的五层别墅内,邵邨人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手上拿着一份商报,目不转睛的道:“何定贤倒是很巴闭,银弹不够开银庄!”   “做生意有一套!”   邵维枚手上拿着一颗苹果,坐在沙发旁,用小刀慢慢削着:“东方银号搞得风风火火,下一步肯定同我们抢地。”   “老爸,往后怎么办?”   邵邨人笑道:“没关系,论远的,圈到地又怎样?没有好的电影公司供片,院线也得亏本抛售,论近的,他们钱庄能不能搞好还不一定,那个姓邱的欠你大伯一条命,叫他还来先。”   邵维枚将手上的苹果递给父亲,邵邨人接过之后,用力咬下一口:“咔嚓。”   邵邨人又道:“另外,港岛现在也不是很太平,前段时间的抢劫金铺案,大馆辖区里交战三百多发子弹,华人警探竟然没有抓到,真是一班废柴。”   “这些废柴能干什么大事?”   邵维枚目露沉思。   翌日,早上。   邱德更早常在出租屋内起身,从上海街步行前往弥敦道的钱庄上工,半路上,五个穿着汗衫,手持短匕,表情不善的马仔突然在马路旁站起身,迅速将他围在一起,堵到一面墙角。   邱德更反应很快,但无处可逃,背后冒出一片寒冷,表情紧张的说道:“几位大佬,我是跟何探长混的,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可以……”   当先一个马仔把短匕收起,语气稍微客气了一点,出声道:“邱老板,我们是上沪旗盛记,一直帮宁波老板们办事,想必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   邱德更牙关打颤。   “邵老板请您去一趟,你会不会不给面子吧?”马仔又问道。   邱德更心知不妙,硬生生点下头:“行。”   “我去。”   马仔松出口气,拉起他的肩膀往前推了一下:“黄包车都给你准备好了。”   “能不能让我同何老板告个假?”邱德更走向黄包车时问道,与此同时,路面几名潮义勇的马仔投来目光,有人上前主动询问:“邱老板,撞见什么事了?”   “只要你开口,没人能逼你走出旺角!”一名潮义勇的马仔神情郑重,几个马仔已经在档口门口的箱子处抽出长刀,虎视眈眈的看向上沪旗的“盛记”,“盛记”马仔则直勾勾盯着邱德更。 第118章 邱德更断指还恩   邱德更内心挣扎,脸庞发青,出声叹道:“我答应去见邵先生,麻烦几位兄弟同仔哥说一声。”   挡路的潮义勇马仔放低刀尖,眼神凝重,缓缓点头:“放心去吧,邱老板,我一定同仔哥说。”   “走吧。”邱德更坐上黄包车,无奈的叹道,几名盛记马仔自然明白潮义勇的人会通风报信。   但是没办法,请到人事情就算办好,其它的自然有上面人去摆平,真拦着几个潮义勇的人,他们就先要被斩翻丢进海里。   邱德更作为一个宁波人想要在港岛混下去,肯定是得同宁波商会的名誉会长讲清楚。   否则,就算搭上潮汕人的线,江湖上也没人看得起他。   此刻,几个潮义勇的人则马上跑到一元店公司,找到睡眼惺忪的猪油仔汇报:“仔哥,邱老板前面被宁波帮的人请走了……”   “什么?”   猪油仔闻言表情大惊,一下吓的精神倍增,起身说道:“现在邱老板可不是一个财务经理。”   “我要马上去找贤哥!”   这时盛记的人将邱德更送到石排湾的宁波会馆门前,邱德更一落车就看见门坊上四个鎏金大字,随后匆匆低头,迈步进入会馆大门,路过前庭一口大水缸,心里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邵醉翁身穿白色长衫,坐在中堂茶桌的主位上,见到客人到场招手朗声一笑:“邱先生,来坐。”   “邵会长。”邱德更站在茶座前,老老实实深鞠一躬,邵醉翁则道:“不用客气,来会馆就同回家一样。”   邱德更坐到位置上,心里打着鼓,嘴上问道:“邵先生有什么需要吩咐?”   “只要在下能够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他姿态还是摆的很足。   邵醉翁倒没有刁难他,而是递上杯茶,和蔼着道:“阿更,我勉强算你长辈,在港岛的宁波人本是一家,我不可能会害你……”   “你不用担心。”   邱德更闻言强笑:“是,邵先生。”   “你在一元店办事,是我派你去的,事情办的很好,每个月账目上的钱都清清楚楚,分红也准时送到。”   “不仅我欣赏你,何先生也欣赏你,因此,何先生会用你,我觉得很开心。”邵醉翁笑道:“那代表我们宁波人里有人才。所以,你为何先生办事是好事,不用担心,不过,我现在需要你回来帮我,你答不答应?”   邱德更未想到有朝一日因为自己“能干”会成为两位老板交锋的一枚棋子,眼下,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只得表情苦涩的哀求道:“邵先生,我答应帮何先生管理钱庄了。”   邵醉翁却很有耐心的劝道:“阿更,别急着拒绝,邵氏父子留了一个副总经理的位置给你。”   “这个位置更可以发挥你的才华,对不对?”   “人无信,则不立。”邱德更却表现的很有底线:“我是先答应何先生的,若邵先生提前有邀,在下一定不会拒绝。”   “你就这样报答我的?”邵醉翁脸色突然一沉,语气不悦的施压:“当初不是我出钱摆平你的高利贷,你早就被人斩死在街头。”   “你别忘记,那笔数是谁坑你的。”   邱德更叹气道:“商场之上,尔虞我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何先生如今待我不薄,我不可能跳出来甩手不管。”   “那就是要站在我对面咯?”邵醉翁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容:“人人在外都是同乡抱团,当初我帮手你,现在你帮手我,靠到潮汕人那头,将来混得下去?”   “须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做人要靠自己!”   “给自己留条路!”   邱德更咬牙死撑,出声道:“邵先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但我总不可能反手捅自己恩主一刀。”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邵醉翁没有再去辩驳什么,而是摇摇头,挥手说道:“既然你喊他恩主,那就是不把我放眼里,有邵氏的副经理不做,一心要去做个钱庄掌柜,看来你是觉得何老板更有前途,看不起我一个过气的老骨头,既然这样,你走吧。”   邱德更豁然抬起头:“邵先生……”   他没想道如此简单。   邵醉翁直视着他:“难道要我留你吃饭?还是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是。”   邱德更站起身后退两步,再度深深鞠躬:“多谢邵先生当初的帮手,阿更一直记在心里。”   “大佬,借个东西。”他转身走到守门的马仔面前,伸出手的时候,眼神望向腰间短匕。   马仔回头望见邵老板,见邵老板无动于衷,稍微有些默许之色,当即就将短匕递给面前的商人。   邵醉翁只有代表宁波商会办些大事的时候,才会动用招牌老的福义兴干活,公司内的小事情都是由一两百的人小字号“盛记”来办。   邱德更在盛记马仔的手中接过匕首,站立于堂下举起手掌,面露决绝之色,出声说道:“对不起,邵会长,宁波人在外忘恩负义是会给人耻笑一辈子的,我不能帮你就只能留点什么下来,否则人人都要唾弃我没良心。”   邵醉翁坐在桌上往向堂下的年轻人,摸着茶杯,板着脸。   邱德更将左掌五指分开,内心不断挣扎,右手却持刀距离指间越来越近,终是狠下心将刀抵在最后一根尾指上,狠狠一刀划下,本想借着短匕将尾指砍断,但一个商人总想着立身的颜面,怎会想起骨头的坚韧?   当空一刀是不可能把手指斩断的,但却划破皮肉血筋,让他惨叫一声差点松开匕首。   邱德更望着尾指鲜血淋漓的样子,干脆直接用右手掰断,紧接着壮起胆又要切掉下一根手指……   邵醉翁却在此时站起身一言不发的绕过门槛迈入后院,几名盛记的马仔纷纷跟上,邱德更则丢掉匕首,捂着手,嘶声说道:“邵先生,再见!”   邵醉翁在后院挥挥手道:“送他回去。”   “知道了。”马仔答命。   邵邨人在公司办事,邵维枚却在后院上前讲道:“大伯,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默许他做这种事情,成全他的名声,还要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   邵醉翁倒是很坦然:“我就是仗势欺人,但我也欣赏够胆气的人,就这样吧!”   “你总是这样,上一回要是直接把何定贤塞进水缸里,邵氏公司也不用同他打圈地战。”邵维枚语气有些不满,邵醉翁人至晚年,懒得再多说什么。   旺角差馆。   何定贤收到邱德更给人带走的消息,心底不免也有些冒火,但是残存的理智让他保持清醒,吸了一口烟说道:“放心,邵醉翁代表宁波商会的脸面,总不可能连宁波人的脸都不要,直接对邱德更下狠手,说到底,邱德更欠他一个人情,却不欠他的命。”   “是他们自己把邱德更打发到电影店,我们用人用的好,总不能说邱德更是个二五仔吧?”   猪油仔心里其实就认为邱德更是个二五仔,但是不好在明面上讲,只是说道:“邱老板毕竟是钱庄的掌柜,要是出什么事情,钱庄信誉可能会受到影响,业务方面一时半会也不好找人接手。”   其实主要是业务的影响。   因为钱庄信誉的根本不是邱德更,但是传出去多少会不好听,要是邱德更直接跳槽的话影响更恶劣。   猪油仔其实最怕邱德更跳槽,小心谨慎的道:“大老板,要不要派阿豪把阿更的儿子接回家?”   “这样邱德更也能分得清轻重。”   何定贤摇摇头:“没必要,邵醉翁开再好的位置,邱德更也不可能答应。”   “为乜?”猪油仔关心则乱。   何定贤笑道:“因为邱德更知道邵醉翁不好杀他,但是我杀他简简单单,拿他泄愤都没人讲我什么。”   “因为我不是商会会长,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一个够狠的华探长,华探长是什么?”   “有牌烂仔中的双花红棍呀!”   哒哒哒。   颜雄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道:“长官,外边有消息,邱先生回钱庄上工了。”   “怎么样?”   何定贤挑眉问道,十分关注,颜雄推开门望向二人,出声答道:“断了一根手指。”   猪油仔长吁口气:“一根手指而已,算不了什么。”   何定贤却火冒三丈,一掌拍在桌面,大声骂道:“干他娘,欺负我商会没席位,动我手底下的人?”   猪油仔吓一大跳,扭头叫道:“贤哥。”   何定贤面露冷笑:“要是连手底下的人才都罩不住,将来谁跟我混?他不是打邱德更的脸,是打我的脸!”   “这只是邱德更同邵老板的个人恩怨。”猪油仔脑袋有点转不过弯,何定贤却说的很直白:“我要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乃至一个理事,有人敢动他吗?”   “换楚老板挖他的人,他也只能好声好气,讲一句自由职业,个人选择,变成我,就是挟恩威逼,来一记下马威。”   “这口气邱德更可以忍,我忍不下去,必须替他把场子找回来。”   猪油仔彻底明白,出声问道:“贤哥,你打算怎么办?”   “他动我手底下的人,我就动他手底下的人。”何定贤冷声说道:“本金先收,再同他收利息。” 第119章 悍匪   颜雄守在门口,迎上长官的目光:“大佬,该怎么做?”   “你去通知潮义勇、东义堂、义群三间社团,话给他们知,我要斩翻早上带邱德更去港岛的扑街!”   “我踩不了宁波商会的会长,我还踩不死一个烂仔?”何定贤话语中根本没把古惑仔当一回事。   因为,普通的江湖人已经入不了他的眼,特别是在钱庄成立之后,隐隐有整个潮汕籍警界做靠山,就算是老福的人都敢杀。   除非是老福里什么重要人物,老福坐馆出来说情还差不多。   他和邵氏站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上,在商界邵氏地位更高,在警界他的实力有强,二者间已经是互相平等,不好直接朝对面下手。   可偏偏邵氏的强项是他弱项,他的强项又是邵氏之弱项,双方发起飙来都可以互相报复。   颜雄也没把烂仔的命当回事,直接说道:“盛记干的,一间不入流的小社团,靠卖咸湿杂志揾水,总共就两百多人。”   “我去同他们讲。”   这种小社团要是警队亲自出马就落下乘了。   当然是交给烂仔们打打杀杀喽,反正出来混不是斩人就是被人斩,烂命一条不值钱。   “那就更简单了,挑一个扎职人出来扛,将来盛记绝对不要想在九龙揾水。”何定贤冷笑着道。   颜雄却道:“大佬,要是想消气的话,可以联系辉哥,直接把盛记的生意赶绝。”   “嘶。”何定贤吸上口烟,缓缓吐气:“没必要,打一间两百人的社团怎么够过瘾?”   “盛记的人只是给邱掌柜消消气,我的气,他们消不掉,肯定要找邵家人来还。”   猪油仔脸色骤变,出声道:“贤哥,商业上的事,邵氏可是好大晒呀!”   颜雄则啪嗒一声,立正敬礼,把门关好转身前去办事。   何定贤靠着椅背悠悠说道:“我能不知道吗?想让邵氏还利息,最起码得势力大过他,同时,还得有个正经理由作刀,否则宁波帮就会跳出来搞事。”   “但是刀子已经有了。”   猪油仔眉头一挑,出声道:“贤哥,你早有准备?”   “我有什么准备?你记不得记上个月中环一起金铺抢劫案,交战三百多发子弹,三名华探长中枪受伤的事情?”何定贤问道本港目前最大的一件案子,上个月各大报社长篇累牍的报告了近一周,全港市民家喻户晓,猪油仔自然知道,忙低声劝解:“贤哥,不值得。”   “还是那句话,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值得为小事情冒风险。”   何定贤眼带笑意,望向他道:“你怎么想?”   猪油仔说道:“那群亡命之徒都是溃兵来着,打外军不厉害,打起自己人可威风了。”   “为首的绰号‘大林’是个惯匪,每次抢来的金子都有固定销路,背后肯定有人罩着,否则来往两地不可能那么方便,听说他们还是濠江赌场的常客,请他们干掉邵家的人,很容易露馅,要是给东莞帮拿来做文章……”   何定贤答道:“是不是华探长的位置都可能保不住?”   猪油仔讪笑两下,不作答复。   何定贤则道:“你知不知道大林带着兄弟们已经来九龙了?”   猪油仔表情一愣:“贤哥,哪里来的消息。”   “我以前在当差之前一直认为警察可以压住江湖人,什么消息都能收得到,当差之后才发现不一样,探员能收多少消息?社团卖你面子才有消息!”   “后来我觉得警队怎么也得压住江湖,踩住社团才有地位,事实证明没错,踩住社团之后,就连收到的消息都多了。”   这其实是重新制定江湖秩序之后,带来的一个能力,警队之前都未曾拥有的能力。   “所以,我在大林带着人进九龙之后,马上就收到风声了。”   “他们可以几天不出门,天天守着金铺对面蹲点,但总得吃饭,得买军火,得备船吧?”   “商界收不到的消息,在我面前已经不是秘密。”何定贤平淡的把话宣之于口,却展现出华探长权利正在上探。   猪油仔有所猜测,试探着道:“贤哥,那你想怎么办?”   何定贤微微一笑:“让兄弟们盯住大林咯,我总觉得大林不是为金铺来一趟九龙,现在油尖旺才几间金铺啊!”   “让他们搞,搞好点,惹到更多人,自然有人要出头。”如果大林正要动手的话,宁波帮同潮汕帮的关系就会变得紧张。   猪油仔则深吸口气,不可置信道:“贤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冲我们来的?”   何定贤喝一口茶,感叹道:“不需要冲我们来,只需要再到九龙闹点动静,乃至抢别人钱庄一手。”   “港岛市民们会不会对钱庄产生不信任?这一波风潮足够影响到我们一间新开业的钱庄。”   “他们小小使点绊子,我们落后一步,再多使几次绊子,我们就步步落后于人,说不定,邵氏还等着我用钱庄的钱把院线开遍九龙、新界,再等我破产再以最低廉的价格抄底接手!”   这种事情在商界可是屡见不鲜。   猪油仔咽了口吞没,突然觉得做一个收租佬挺好,起码不用费脑子。   何定贤在等猪油仔离开差馆后,叫来阿乐、阿鬼两人,把盯住悍匪的事情吩咐下去。   旋即,他就没有太过关注相关事宜。因为,同人在商业上的交手,既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其要的。   而在商业竞争中需要很大的定力,有时候打败对手不算赢,怎么要做强自身才算赢!   要是公司本身就运营的极好,就算避而不战,有时也可实现弯道超车,把对手甩到身后。   让对手望尘莫及的同时,有闲心也可以回去打上一巴掌,没有一间大企业是靠不断打败对手壮大的。   这个道理在政治上也是一样,除非是矛盾激化到不可调节的地步,否则万事都可以再等一等。   何定贤做事只有在该出手的时候才狠,不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能等,凡遇对手都要拿出打劫银行的态度!   “贤哥,葛长官找你。”下午,孟元达站在走廊处举手叩门,朗声说道。   何定贤在椅子上不耐烦的站起身,出声道:“死衰老,找我?不会自己来啊!”   他拉开办公室门锁,正好见葛白身穿制服,咧开嘴朝他笑道:“何探长,没打扰吧?”   “长官好!”何定贤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眼神瞥到旁边的孟元达,孟元达一脸尴尬。   葛白的粤语半生不熟,倒是没清门里讲到什么,脸上洋溢着笑道:“有没有空聊聊?”   “长官请!”何定贤连忙让葛白进入房门,顺手把门关上,主动泡了一杯热茶递上。   葛白接过茶,笑呵呵道:“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到弥敦道一间钱庄存钱,本来是看中新店的利息高,随手存一点。”   “后来听人讲,那间钱庄的老板是你,各位华探长都有股份啊?”   何定贤坦然承认:“是,我个人喜欢做点小生意,长官有要存钱的话,一定是最高利息。”   葛白满意的点下头道:“何探长果然关照自己人,但是收利息总不能收成高利贷吧!”   “那岂不是让何探长难做?等于变相受贿了!”   何定贤面色肃然:“警队怎么会有贪污受贿的行为?这些都是正常的商业活动,请长官一定放心。”   葛白皱起眉头,咂巴两口茶,总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讲的够明白,怎么就是没人能听懂呢?   他抬起头望了华探长一眼,心里顿时明白,没人听懂,一定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懂啊!   葛白的脸顿时板起来,摆出长官的架子教训道:“何探长,为什么华人探员们可以入股,却没想过让长官们入股?”   何定贤见状暗骂一声:“装腔作势!”   面上却笑着说道:“长官,一点点小生意,我怕长官们看不上,何况,做生意是需要本金的。”   葛白回过味来,当初存钱时自报家门没有白费,其实何定贤早收到消息,只是顾虑他不肯付股资,想要空手套白狼,竟然防着自己!   关键是真给猜中了!   他故作不悦的放下茶杯,单刀直入:“实话说,我对你钱庄生意很感兴趣,有没有可能一股?”   “多少钱可以谈。”   何定贤当即流露出事情难办的神情,随后咬咬牙,出声道:“已经没有什么股份可售,如果长官一定要的话,可以分两股出来,一股五万港币。”   “总华探长也就两股。”他又悄声道。   葛白面露惊诧之色,不可置信:“股资这么厚?同开银行一样了!”   “长官,那这样,我建议你去找汇丰,或者去找渣打、有利也行。”何定贤张嘴就要赶人。   葛白表情阴晴不定,颇有些恼火,不爽道:“我不够十万,有没有便宜些的机会,不要想着来抢我钱!”   这一趟本身就是专程来捞钱的,怎么可能送钱出去呢?   何定贤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张张嘴,又不出声,想起身,又光挺腰……   葛白见他坐立不安,突觉有机会,马上安抚道:“何探长,好好想想。”   “那……要不然拉两百万储金,分半个点给你?”何定贤犹犹豫豫的说道。 第120章 关二爷   “两百万储金换半个点?港币可不是金圆券,何探长是不是考虑提个价。”葛白面露不爽的讨价还价,心里实则已经开心,能打开口子就代表有戏,价格可以慢慢谈。   何定贤则道:“钱庄里的储金越来越多,股份一天一个价,昨天来可能只要一百五十万,明天来可能就要三百万,长官,生意上的事同办案不一样……我可以给你优惠,但不能损害其它股东的利益,对不对?”   葛白闻言觉得有理,心中更加欣赏他,把双手一摊却道:“何探长,拉两百万储金可不简单,要分够两个点的股份,足足得拉到八百万港币。”   “怕是得把整个旺角差馆的钱吸光,我做不到,要是能做的话,就不差十万港币了。”   “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这有点贪得无厌了!   什么好处都想占,什么本钱都不想出。   真不愧是你呀!   葛白同志!   何定贤长叹出口气,无奈的说道:“用别人的钱生财,又不用付出本金,葛长官还不愿意么?”   “这样吧,条件依旧不变,但是再加一条,储金可以慢慢拉,不管多久,只要葛长官还在港岛任职,两个点的股份就一直留给你,直到你拉满八百万储金。”   葛白眼前一亮,面露喜色:“可以,何探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何定贤举起一个手掌。   葛白心领神会,举起手相击:“啪!”   “何探长,你先忙。”他马上站起身合拢好制服,表情正经的说道:“我办公室里还有几份文件要处理,先不打搅了。”   “长官,慢走。”何定贤站起身绕出办公桌稍微送了一下,等到办公室门关上,坐回椅子,将一支烟翻飞,用嘴叼住,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手中擦着火柴,嘴上骂骂咧咧:“人模狗样的东西。”   葛白回到管理科的办公区内,嘴角洋溢着笑容,挥手招来一名下属督察,出声说道:“叫同事们到会议室,有一件好消息告诉各位……”   “长官,什么消息呀?”鬼佬督察揣着文件,笑着说道。   葛白神秘一笑:“我替你们在一间警队开办的钱庄里,争取到一个非常好的利率,其它部门的伙计可没有……”   他马不停蹄的就开始拉储户,坚定履行着发展下线的义务,搞的同传销头子一样。   人嘛……   为自己做生意最有动力。   虽然他还未成为东方钱庄的股东,但自觉两点股份如是囊中之物,干起活肯定激情满满。   实际上,两点股份也确实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果说一开始两人谈的条件,是普通的商业行为,但最后无期限的条款一加,基本上就等于是一个福利礼包。   一年半载要拉八百万储金很难,但是五年,十年,难吗?   葛白来到港岛任职,本身就不是短期限调任,是无期限服务的,而且越往后拉储金难度越低,因为钱庄的信誉会越来越好,因为警队的收入会越来越高,两个点的股价也会越来越厚……   说不定,等他把八百万储金拉满,钱庄一股已经值数十万,两股已经值百万港币。   当然,以两百万为一个阶梯,在没拉到两百万前,他是一毛股份分红都拿不到,股份更不可能转移到他名下,他自然会很有动力,想要帮钱庄吸储。   “要让钱庄在警队鬼佬里打开局面,肯定要有一个鬼佬警官作支持,让他替银号宣传,让他为银号作保,鬼佬自然是更信鬼佬的话。”何定贤有更多的考虑:“而且,找的鬼佬,不能是警司以上的长官,否则,对方容易狮子大开口,一口吞下钱庄,也易反客为主,靠钱庄现在的体量拿捏不住。”   “但最好又得是个有发展前景的鬼佬,这样随着他一步步向上走,未来可以帮忙背书,可以吸的储金更多。”   “葛白无疑就是一个最合适的人。”   就算不知道葛白未来能做到总警司职位,整个九龙区警队的二把手,也能看得出葛白是一个人才。   因为葛白够贪,会贪、敢贪。   为了钱能够低头,弯腰,做小。   这种人不一定能威风一世,但却非常合乎港岛的环境,一大批警队高层的贪官鬼佬肯定钟意他。   一遇机会注定能迎风而上。   两个股份丢出去换一个能罩钱庄二十年的合伙人不亏,能对仕途起到帮助更是大赚。   八百万储金既是需要,是拿捏的一个过程,股份却是金子打的镣铐。   晚上。   弥敦道,东方钱庄,二楼茶室。   何定贤身穿黑色长衫,手持三支香,站在关公像前深深三鞠躬,邱德更,猪油仔,几名钱庄伙计一起鞠躬拜神。   “二爷保佑!”   他上前将香火插进铜炉中,侧开一步望着邱德更、猪油仔、还有名为张新隆,刘全有等伙计,一一上前将香炉插进铜炉。   “每天开档、收档记得拜一拜,二爷是武财神,保平安,保财运。”何定贤坐到椅子上,一向不提神的人,不知怎么开了这个话题。   神龛里的关二爷同社团拜的“草鞋”不一样,同差馆拜的“官靴”又不一样,是一尊浑身鎏金的神像。   人拜神,人佑人。   拜什么的神,便是什么人。   猪油仔给大老板奉上一盏茶,弯腰恭敬,小心翼翼的道:“大老板说的是。”   邱德更左手还抱着沙布,布上渗着血,每天都需要换药防治感染。   他说道:“大老板放心,这尊神像是在南丫山关圣庙请回来的,开过光,一定灵。”   几位伙计远远站着候用。   何定贤颔首道:“南丫山关圣庙、旺角天后庙,莲花峰宝莲禅寺,黄大仙区的黄大仙庙。”   “这些都是港岛的灵地。”   指得一提的是,他在重生后对于神神鬼鬼尊重很多,不算迷信,但不肆意贬低。   特别是港岛本身风俗浓郁,信仰普遍,更加重香火文化的地位。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警队拜关公、社团拜关公、经商也要拜关公吗?”他扬声问道。   邱德更答道:“差人拜的是汉寿亭侯,社团拜的落草罪犯,商人拜关公是因为自古商人最贱,谁都可以踩一脚,要么靠上差人,要么靠上罪犯。”   “要人罩着。”   很多神都是一体多面,有诸多意义,用来宣扬名气,但唯有二爷的意义与生活最息息相关。   别看大老板现在地位高,但地位高的是钱,商人在创业之初,举步维艰,地位是最低。   何定贤点头道:“对!”   “所以,这份产业是我罩着你,你是替我办事,你讲忠义,我就不会亏待你。”   “阿仔。”他朗声道。   猪油仔在怀里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股权书,将股权书摊在桌面上,用一盒印泥压着角。   邱德更顿时心头狂跳。   何定贤抬手道:“在钱庄开业之后,业务上的事情,全靠你来打理,没有你,钱庄不一定能做活。”   “就算办起来,不见得能办好。”   “而你没有开口要过股份,就连薪水都只有三百五十块,可是你不张口,我不能不给。”   “邱掌柜,收好吧,银号三个点的股份。”他转眼看向邱德更,见到邱德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又失笑:“有勇气断一指,没勇气摁一下印?”   “何先生,我只是一个打工的,钱庄是华探长们的招牌……”邱德更眼眶泛起泪光,嘴上竟然还在拒绝:“我没理由拿的比总华探长多。”   “总华探长算什么?一辈子就当五年,全港会有多少何探长?但是将来东方银号的大掌柜就一个!”   “邱掌柜比他们值钱。”何定贤豪气的道:“将来他们都要求你,拿的比他们多一点,合情合理。”   邱德更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上沪闯荡至香江,历经波澜,白手兴业,骨子里也是坚韧不拔的人。   可是早上被人抓走问罪,晚上有人送上股权,一日间大起大落,心思难以平静,一滴泪水滑下之后连忙用袖口逝去,旋即大气的用手摁下红泥,再用力的印在股权书上,好似卸下千斤重担,大叹呼气,豪爽道:“多谢大老板!”   “呵呵,你现在可是东方银号除我之外的第二大股东,将来银号不管做多大,开多少间分号,你都是永远的大掌柜了。”   “还是那句话,人命有价,值多少钱,靠自己搏!”他饮下口茶,放下茶盏,转身离开阁楼。   猪油仔、邱德更连忙跟随送人,伙计们跟在最尾,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气血上涌,也打算在银号搏一番事业。   今天中午,已经有十几个鬼佬警官一起来银号存钱,虽然存的总额不到十万,但却是一个很良好的开头,足以证明钱庄未来的前途。   “麻烦你有空也去考一下驾照,不说会买车开,光是现在,整天蹭我车合适吗?”何定贤开着平治回公寓,朝后座的猪油仔说道。   猪油仔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屁股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合适,只得憨笑应对。   何定贤表情无奈:“开车载你无所谓,我怕你把我车坐塌呀!”   “减肥!”   “我减肥!”猪油仔继续憨笑。   一周后,旺角区华探长办公室,颜雄一身白衫,腰配短枪,雷厉风行,用脚跺地:“啪!”   “长官!”   何定贤放低报纸,露出一对眼睛,昂头问道:“乜事?”   “大林的人今天傍晚会动手。”   颜雄答道。   何定贤收好报纸放在桌边,语气随性的问道:“这么肯定?”   “昨晚,有人找东福社开船的水鱼仔要了艘船,水鱼仔的人认出了是大林手下负责联络车船的大军。”   “东福社的人提前收到我们的提点,一有消息就派人联系刑事组,船是晚上八点半的,位置在避风塘,侧算了一下旺角到避风塘的距离,他们大概五点左右就会动手,现在是冬天,天暗的快,五点又是街上人多的时候,容易制造混乱,非常适合作案。”   颜雄声音笃定,十分有力,看来是胸有成竹。   何定贤闻言点点头,把事情吩咐下去:“你负责同伙计们开个行动会,等一会我再过去。”   “是,长官!”颜雄抬手敬礼,挺着腰杆,转身离开。   “杀手雄不仅敢杀人,杀罪犯也是有一套。”何定贤心知在警队里真正会办案,制定抓捕计划的人很少,在没有技术支持的情况下,行动计划变得更加重要。   一套有效的行动计划,既可以增大抓捕成功的几率,又可以保证探员们的安全。   可惜,刑事组目前很少真正抓捕悍匪,遇见悍匪就跑是一种下意思反应。   既然所有案子都可以抓烂仔顶,为什么又要去抓真凶呢?既然当差是为了收规费,为什么要往上冲呢?   一支没有精气神的队伍就是如此,欺负弱小很厉害,却完全不敢挑战悍匪。   警察出现探员被悍匪一波打散,乃至追着击杀的情况。   颜雄的情报分析一看就是有受过专业训练。   何定贤换上一件宽松的衬衫,里面搭着汗衫,再把枪袋系紧,检查弹舱、保险、带上两组备用子弹。   一切就绪之后,把配枪插进枪袋,步伐轻松的来到办公室门口,止步望着里面的场景。   六十名华人探员坐在木凳上,身穿便衣,腰配武器,双手放于膝前,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全都是装给长官看的表明功夫,包括陈嘉乐在内的三位华人探目都有些心不在焉。   颜雄一人站在墙壁黑板上说道:“罪犯目前藏匿在弥敦道的启明大厦,位于二单元七单元707室,一共六人,带头的人叫大林,各位平时都是有看报纸的,应该知道他是谁。”   “现在有五名伙计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们,而他们的车船已经被我们截住,这次他们不可能再跑出港岛,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标,所以人员要有所分散,第一组!”   此刻,何定贤走进会议室里登上台正对着下面警员,警员们齐齐面色肃然:“长官!”   “长官!”   何定贤接过颜探目的话说道:“第一组,我亲自带队,在大厦楼内进行设防,第二组,颜雄带队,在大厦楼顶进行封锁,第三组在弥敦道金街附近蹲守,阿达,你负责带队。”   “啊?”   马屁达满脸惊愕的站起身,何定贤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第四组,阿乐,你带队,守住弥敦道几间钱庄前面的路口,绝对不能放人过去。”   “是!”   “长官!”陈嘉乐起身应命。 第121章 交火   何定贤布置完详细的行动步骤,转身离开办公室:“行动!”   “哗啦!”六十名探员齐齐起身,按照行动条例开始检查枪弹,全场没有一句废话,但是四名探目却率先跟上长官脚步。   孟元达紧张的道:“贤哥,我带队收租可以,带队办案是真不行,大林几个是职业打劫金铺的旗兵呀!”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生怕行动失败。   钱嘉乐却主动道:“贤哥,要不然金街交给我。”   何定贤脚步不停,冷声答道:“每个位置都是有考虑的,按照命令行动!”   “是,长官!”钱嘉乐、孟元达连忙收声,不敢再讲。   随后,各组探员便迅速离开警队,步行前往预定地点安排,探员们看起来行动麻利,整齐划一,实则三分之二的探员都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悍匪抓捕,大部分探员做事的时候非常紧张。   何定贤看在眼里才会亲自带队参与行动,并且负责最危险的小组,就是希望震住手底下的废材。   启明大厦。   楼底。   何定贤带人摸到楼梯通道,转头打出一个手势:“阿雄,守好。”   “收到!”   颜雄挥手让后边的探员止步,再同几个下属下命令,十名探员便分布到杂货铺,水果店门口蹲守。   何定贤再同阿鬼下令:“你带人走B梯,记住,遇见人不要硬顶,能逼则逼,不能逼就放。”   “知道了,贤哥。”阿鬼弯腰低强,藏在屋檐下,双手已然握住抢,声音十分紧张,掌心早已布满汗水。   何定贤心里稍微有些失望,但马上打起精神,出声道:“阿雄,见到有人出来马上围住。”   “且战且走,千万别堵,堵不住的。”   颜雄干脆点头:“明白。”   “照我的了解,匪徒都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的货色,第一波的进攻最猛,第二波开始就会凌乱,要是发现警队包围圈严密,心理防线马上就会受挫,但切记不能一下逼太紧。”   何定贤了然于胸的讲道:“一旦逼紧了,他们见逃不掉,就会鱼死网破,那样对我们不利。”   “最好是一波波的打,一个个的杀,一路上击毙几个人,剩下大小猫两三只怎么样也蹦哒不起来。”   他之所把四组分在部分点位,就是希望拉长战线,不断削弱悍匪的火力。   “另外,如果楼上出现手雷、雷管等重火力,马上前来支援。”   颜雄肃声应命:“是!”   “上楼!”   何定贤一声令下,毫不犹豫的拔出配枪,双手举高,抵在胸前,一步步向上探去。   每经过一个转角都会等待数秒,再认真观察一周,直至确认安全才会继续前进。   这套打劫银行练出的行动经验,颇像现代化城市作战守则,较警校训练优化很多细节。   可惜,没有现代通讯设备,没有信任的兄弟搭配,不仅要打头第一个上阵,冒最大的风险,每每还得充当突破手的角色,是所有探员里最危险的一个位置。   导致身后五名探员就算紧张到满头大汗,心底极为抗拒,但还是必须得一步步小心跟上。   华探长都亲自上阵擒匪,底下探员不可能再有所退缩,敢不敢打都得硬着头皮上。   这就是领袖的力量。   好在,何定贤第一次带人打劫的时候,一样经历过同样过程,心底倒没有抗拒。   有时候真不能怪探员们废,环境造就人,换一个体制,废材探员说不定个个都是英雄。   就算在港岛贪污成风的警队体制之下,多上几次战场,多抓几个悍匪,胆气打出来。   自然就不会怕。   全港现任华探长里他是唯一一个亲自率队行动的人,落在探员们眼里自然大不一样,缜密的行动安排,行云流水的标准动作,更是让探员们信心大增,畏惧感在不知不间消退……   707室。   阿光撩开窗帘,细细打量楼下一圈,忽然皱起眉头,放下窗帘,回头道:“大林哥,楼下有探员!”   “是吗?”大林蹲在椅子上,双手掰着一颗柑橘,小林在旁出声说道:“大佬,警察盯上我们了。”   “晚上行动是不是要延后?”   大林跳下椅子把半颗橘肉塞进嘴里,咀嚼着来到窗户前挑起一块布,眼神落到楼下冷笑着道:“还是同以前一样鼠头鼠脑。”   “这些乐色也配抓到我们!”   大军、古仔、疯驴三人坐在餐桌旁正喝着酒,闻言哈哈大笑,古仔嚣张道:“哪次行动没探员?”   “不用惊啦……该惊的是他们。”   大林则回头问道:“大军,船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大军答道。   “换一个地方,晚上的活继续干。”大林十分果断,其余五人马上起身:“知道了,林哥。”   众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人一个绿色的军用提包,每个背包里都有武器弹药和粮食水瓶。   以及傍身的一点现金。   至于历次打劫得来的黑金,要么存在银号里,要么拿回老家盖房子,绝不可能放在身上作拖累。   “走!”   大林小心的靠在门后,听了一会走廊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打开一扇木门,再用眼睛观察一阵,最后拉开第二扇铁门,干净利落的带兄弟们离开。   此刻,时间尚在上午,正是街头人少的时候,一行人想要转移位置是不希望傍晚行动时遇到警方围堵。   他们倒不是怕了警察,而是不希望行动失败,毕竟收了人三十万,专门打劫两个小钱庄。   钱庄里面能有多少现金?   几万块顶天!   金铺里却可能会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货,扫走一倒手就回市价一半的钱。   劫匪一般是不打劫钱庄的,但如果有人出钱雇佣,那么顺手干一单也没关系。   何定贤没有选择等到傍晚让罪犯出笼,也是考虑到街道行人多,早点把劫匪逼出来能减少伤亡。   之前不把劫匪逼出来,则是备了一桌好菜等开席,光靠刑事组探员想将悍匪一网打尽。   很可能出疏漏。   六十名探员对六个悍匪,依旧得多做点准备,否则跑掉一个都有麻烦……   “哒哒哒。”大林等人的脚步声非常急促,跑到五楼转角时,正好迎面碰上阿鬼带队行动。   “啪!”   “啪!”   阿鬼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心弦就一下紧绷到极限,带着探员们贴墙守在转角,举枪朝向楼梯上方。   当他看见有一名罪犯露头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连续打出两枪。   左轮弹舱转动的速度似有顿挫,宛如同探员一般心生胆怯,其余七名探员举枪一阵回击:“啪啪啪!”   枪响声楼道响亮,子弹统统打在墙壁上,将墙灰打的飞溅,激射出一个个弹孔。   大林略微将头一缩,好整以暇的在腰后掏出一把史密斯M1917,待到警员们枪声一熄,探出枪口架在栏杆上,稍稍一转:“砰!”   一枚子弹精准射中阿鬼肩膀,阿鬼惨叫一声,连忙向后撤退,手下七名探员见长官受伤,一下溃兵成军,扭头就跑。   古仔肩膀上挎着绿色背包,手里却提上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抢到大哥身前落下枪口:“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乱扫。   “撤!”   “撤!”   阿鬼本来还想再组织伙计抵挡一阵,听见冲锋枪的声音响起,脑海立即就没了想法,连忙招呼着伙计们退走。   古仔一马当先,所向披靡,带头开路,火力十分凶猛。   大林、小林、大军等人手上长枪短枪都有,互相交替掩护,一步步走下阶梯。   颜雄率人守在楼底,听见枪声响起,立即将报纸丢掉,拔出配枪,组织兄弟慢慢迎上。   军装组兄弟们收到风声,早早就在街头待命,马上也上前疏散市民,招呼街边摊贩,店铺老板收工。   他本来对本次行动信心十足,觉得有华探长亲自带队,又有情报支持,起码有七成把握可以成功。   因为,刑事组之前办案,要弄点消息得买,买还不一定是真的,警队情报部又只为鬼佬服务。   与其说是情报部,不如说是军情六处警队分部,只为政治服务,不为案情服务。   所以,刑事组战力低下是有原因的,而现在形式有所好转,起码江湖消息灵通。   刑事组又有对社团的控制力,只要计划得当肯用命就没问题,唯一可虑的是悍匪火力较猛。   兄弟们一时半会拿不下,别给悍匪抓住机会打崩就行。   随着汤姆森冲锋枪的声音响起,颜雄的脸色也是骤变,立即挥手大喊:“散开!”   “找掩体!”   伙计们纷纷躲到电话亭、墙角、摊位背后伏低,有两辆轿车停在路边,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停到不知是哪位老板的车后。   何定贤在楼道里听见手提机枪的声音,心头立即一跳,知道另一组兄弟不可能顶住,当即举手示意下属:“止步!”   八名下属立即止步,双手握着枪,口干舌燥,动作都有些僵硬。   一人低声问道:“贤哥……”   “等罪犯先冲下去,我们正好从后边咬住他!”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感觉目前局势良好,优势在我,以前常常给人拿着枪追,还是第一次拿枪追人,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换一个角度办事的感觉很奇妙,好像很精准猜中对方每一步,又可以在对方每个选择中,判断出最好的应对方式。   因为,这些事都他干过!   很多选择也都做过!   知晓匪徒的思维方式,知道每个选择的优劣及破绽,处理速度自然更快更准。   “今天贤哥就来教教你,给你上一课!”他等到罪犯经过五楼之后,又稍等数秒,辨别了下枪声,再打出手势,带伙计们穿过走廊直插对方尾巴。 第122章 击毙匪首!   当何定贤率人来到二楼梯口的时候,大厦出口已经乱成锅粥。   颜雄望着阿鬼带人跑下楼梯时,打个手势让两个伙计上前接应,阿鬼等人撤开不到五米,古仔手持汤姆森站在最前方杀出大厦,紧接着大林、小林、大军、阿光举起手枪:“砰砰砰!”   疯驴则端着一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垫后:“哒哒哒。”   六个人形成的火力网竟然异常凶猛,三分钟内激射出近一百枚子弹,顿时把街头巷尾的探员们打得不敢露头。   六名悍匪在出街前明显进行过一波修整,子弹都全部装填满,见到探员不敢露面更加嚣张,沿着街道不疾不徐,不慌不忙一步步打算离开,好似在街头散步一般。   何定贤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羡慕,港岛悍匪在火力上确实占优,港英政府不给华警装备步枪火力,防着警察胜过防罪犯,确实也极大限制了华警的作战能力,导致悍匪在九十年代前一度非常嚣张,称霸近半个世纪。   是黑社会之外对港岛治安环境打击最恶劣的一个毒瘤。   匪徒则只要不杀鬼佬商人、高官、不抢劫英资商铺、不搞出大型恶性案件,港府就绝对不会调动驻军实施围堵,条条框框的枷锁对悍匪没用,对华警可是十分管用。   “上!”   何定贤抓住机会率下属在楼梯里扑出,举枪砰砰两声,立即缩回楼梯。   八名下属探员也纷纷探头射击,一轮齐射给罪犯造成不小麻烦,把大林等人的闲庭信步节奏打破,表情慌乱的躲进一间食杂铺。   “换一发子弹再杀出去。”   大林把手上的史密斯丢进背包,换出一把加兰德拉动枪栓,小林、光头也是有样学样。   古仔打开背包取出一面弹鼓,重新装填进汤姆森的弹匣。   食杂铺角落里躲着六个男女,抱成一团,表情恐惧。   古仔干完活在柜子里拿出一瓶可乐,瓶盖对准桌角用力一摁就跺开,还有闲心喝口可乐补充体力。   何定贤在外边则给颜雄打出手势,让对方组织好人手,准备把罪犯包圆,下令时口中大喊:“阿雄,多带点人!”   大林眉头微跳,冷笑着道:“古仔,等会调头回去,把背后的乌蝇拍死,换一条路走。”   “知道了,大林哥。”古仔昂首把可乐一口干光,重重放在柜台上,目光瞄向角落里一个妇女:“身材不错,下次再来宠你!”   “哒哒哒!”他抱着汤姆森再度冲出食杂铺,一串子弹扫过对面街的探员,调头一看竟然发现两边路口都是空的。   “大佬,怎么办?”他大声喊道。   阿光、小林等人一时也显得进退失据,大林则十分果断的道:“继续!”   “收到!”   古仔果断调转枪口,继续后面跑去。   大林头一回在交火的时候撞见人唱空城计,可偏偏不得不选一条路,在经验主义的趋势下,他依旧选择往回走!   他眼里的华人探员是不具有阻挡性的,只要火力够猛、够凶,一路杀出去就行。   大不了丢掉一两条命!   所以,既然可以随意选一条路,那么为什么要改变计划?顺道踩死一只乌蝇不好吗!   “上!”   何定贤见对方果然中计调头往回打,大声下令,街道旁两个楼梯口,一个店铺内钻出十名探员,一阵齐射:“啪啪啪!”   “啪啪啪!”   平均每人都射出至少三枪。   这一波三十发子弹顿时给悍匪们一记迎头痛击!   开路的古仔身中数枪倒地。   随后的阿光也连中两枪,坐倒在地上,握着伤口面露痛苦,但没几秒就被人补枪射死。   大林拉了一下前面弟弟的包带,将弟弟拉到一个木框后躲藏,就算不断有子弹打来。   装满水果的木箱也能轻松把点三八子弹挡下。   余下四名罪犯全部藏匿在木框后,每个人表情都非常紧张,他们终于认识到对手和往常不一样,甚至比中区的鬼佬指挥官都更难缠,要知道,以往他们作案也有死人的时候,人死了,再招,有钱总有人卖命,但是却没有一步步被差人带着走的情况发生。   大林在港岛的名气之大,也令他在团伙里一言九鼎,很能服众。   他意识不对当即说道:“不行!这条路走不通了,返回去,刑事组在一面布这么多人,另一面肯定很空。”   小林、大军点点头。   疯驴突然叫道:“不对,这一面刑事组只有十来个人,可整个旺角区有几十名探员,另一面说不定有更多人。”   大林皱起眉头:“不可能,有人早就出来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以往我们都是六七个人追三四十号探员,现在呢?整条街加起来才十几个人!”   “这次来的华警不一般,一个个都跟神上身一样!”疯驴叫道。   大林冷笑一声,望他一眼,直接起身:“小林、大军跟我走,谁要留谁留!”   “好!”   小林、大军两个人站起身连忙跟上,疯驴咬咬牙,满脸怒色,但依旧跟上大林。   眼下,他们行动受挫,匪首的话语权自然会下降,但大林也展现出果决的一面,立即就维护了自身威严,事后,肯定得处理一翻。   而匪徒说到底只是匪,除了火力凶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要是个个华探长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能带头冲锋,华人探员照样可以把匪徒给压着打,可偏偏华探长们习惯站在一条街外,大喊大叫地让伙计们上,怎么可能引导出华人探员的战斗力?   导致一个身先士卒的华探长出现,稍稍振奋了一下士气,做了点战术性安排,就让悍匪觉得不可思议,连“神上身”都讲的出来。   何定贤看见罪犯开始撤退之后,心里长松口气,警队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熟悉地形,罪犯减员一个,人员比例就会多一节,优势正在不断扩大中……   他同时语气清晰,有条不紊的下令:“阿雄,带你的人绕上海街,咬死罪犯的尾巴。”   “剩下的人检查弹药,全部跟我一起沿着弥敦道追!”   “是!”   “长官!”颜雄等人大声答应,马上穿过小巷前往上海街,余下的警员们则开始装填子弹。   六名在刚刚交火过程中受伤的警员已经在街角休息,时不时传来的哀号,惨痛声却并未影响士气,因为探员们叫归叫,但表现已经比从前好上很多,击毙两个罪犯后,更是胜券大增,大功近在咫尺。   医疗救助队会来拉走伤员,军装也会带走罪犯尸体,捡子弹,处理现场。   何定贤装满弹药继续带着警员们迅速追上,在弥敦道街口与上海街交汇处,精准的将罪犯咬住,同颜雄带领的伙计形成夹角围击之势,顿时将罪犯逼到角落。   “大佬!”小林举枪向警员射击,语气焦急,发现自身陷入困难,想要回头向大佬问话,却见大佬表情苍白,摇摇头:“走!”   “大佬!”小林睁大眼睛,瞳孔布满血丝,用背后抵住大佬身体,出声喊道:“怎么走?”   “你怎么样了!”   大林气息越来越弱,咬牙道:“你得走,生个孩子,家里的香火不能断……宝安那栋楼……”   疯驴朗声喊道:“林哥中枪了!”   “走!”   大军心底彻底慌了:“疯驴,林哥中枪怎么走!”   “出来抢的,死算什么?谁都可以死呀!刚刚那个差人枪法这么犀利,再不走留下来等死吗!”疯驴大吼一声,一把将中枪的大林推倒在地,且战且走,沿着弥敦道继续下行。   大军见到大佬身死,有人扛旗,当即转身跟上,小林发疯一般举枪扫过街道人群,不差别的射杀市民,尽管市民早已被警方疏散,但几个来不及跑的倒霉蛋还是惨叫中枪。   “贤哥!”颜雄双手握枪带人赶上,表情异常兴奋:“大林扑街了!”   “全港最有名的悍匪给你打死了!”   其余探员们也是满脸激动。   何定贤冷声则道:“那又点样?打死一个悍匪而已,很威风吗!”   他继续装填子弹:“这么多人追着六个人一条街,到现在都没有打死,难道你们都废柴吗!”   “还是说全港警队的人都是废柴?”他回头侧目看向众人,众人顿时被浇了一头冷水,其实港岛警队里还是有一批人敢拼命的,也有人曾当场击毙过大贼,但是仅限于在上位华探长之前,换句话讲,哪个华探长没拼过命?   可当上华探长之后还敢拼命的人却不多了。   敢跟大贼在街头交火、拼命的,港岛光复以来仅此一个!   众人就算给人贬了一句,但也一句话不敢反驳,甚至觉得大佬说的对!跟大佬相比他们真是个废柴!   “把剩下的三个贼往金街上赶,记住,不要再随意射杀,我要留一两个活口,明白吗!”   何定贤话语里充斥着肃杀之意,下属们心头一凛,旋即纷纷依言追上,有计划的开始驱赶罪犯。   其实,在港英政府统治下的警队,于改制前也有一个特殊优势,那就是不需要顾忌死亡率,也没有那么多行动守则,对他而言更方便做事。 第123章 战绩   “大军!”   “前面有差人!”疯驴、小林、大军,仅剩下的三个匪徒跌跌撞撞,一路逃窜,突然看见金街附近有探员严阵以待,疯驴一声大吼,三人连忙藏在书摊背后,大军喊道:“杀出去!”   “没路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三人已经无路可逃,陷入绝境。在绝望与丧亲的悲痛之下,小林不再躲躲藏藏,举起步枪大喊:“我来!”   “哒哒哒。”   一连串子弹扫过前方街道的店铺门前,分组在各个店铺门口设防的探员们,连忙弯腰低头,迅速藏匿。   “上!”   疯驴瞅准机会翻身滚过报摊,俯身前冲,大军咬咬牙,硬是跟上,三人旋即组成一个三角阵势,沿着街边向街道不断前突,三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组成的火力线,一时间竟然爆发出凶猛的威力。   哒哒哒。   哒哒哒。   弥敦道街头,枪声急促,子弹连成条线,四处飞射,所向之处的探员们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两名经验不足,藏头露尾的年轻探员,噗噗,胸口中枪,迅速倒地。   其余探员见到如临战场般的交火现场,手上捏着点八三,满头大汗,一个个都畏惧到极点。   “长官!”有探员叫道。   “达哥!”又有人大吼一声。   孟元达穿着黑色皮夹克,挺着个大肚子,靠着墙手指微颤,闻声惊叫一句:“啊?”   “什么事。”他回过神来。   下属宾仔喊道:“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疯驴、小林、大军三人已经穿过半条街道,连续打退三个点位的探员组,距离重兵把守的金街入口只剩下十米,子弹不断激射在墙壁上,溅起的墙灰,碎砾,许多已经打到探员身上。   孟元达吞了口唾沫:“能怎么办?”   “贤哥下死命令了,守住金街,拼啊!”他大吼一声,趁着匪徒停火补充弹药的时机,竟然举起枪口连扣数下扳机:“砰!砰!砰!”   “砰砰砰!”探员们见长官开枪连忙跟着射击,一片子弹打过去,硝烟弥漫,疯驴脸上被一块飞砾刮出条血痕:“唰!”   他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痒,旋即变得皮肤麻麻辣辣,用手随意一抹,面露狰狞之色:“TMD!”   大军则道:“这群差人不够勇,跟背后的像是两批人马,等会有机会冲出去。”   小林一言不发,沉默换单,瞳孔布满血丝,眼里充满恨意。   “达哥,长官没有说死守金街啊!”宾仔收回枪,弯着腰,大声喊道:“金街没有大佬的店!我们先退一退,一边退,一边守,长官等会就带人来支援了!”   “好计划!”孟元达是眼前一亮,大声吼道:“兄弟们慢慢撤,退到街尾!等长官支援!”   “收到,达哥!”   “收到!”伙计们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放低枪口,连忙后退,但一旦跑路就没有边跑边打的说法,近乎是放弃掉整金街的所有店铺,包括烟酒店、服装店、餐厅、以及最重要的五间金铺。   这五间金铺是旺角区核心的金店,其中有两间隶属于周大福,剩下三间是富贵金行,洋华金行……   金号老板在港岛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特别是战后声名鹊起的周大福,更是目前港岛首屈一指的金行。   他们都很清楚大佬派他们守住金街不仅是要堵截罪犯,同时也是想向金行老板们讨一个好。   可讨好不能让兄弟们送命啊!   疯驴、大军见到探员们开始后撤,顿时面露狂喜:“警队的人马散了!”   “继续冲!”   哒哒哒。   枪声重新响起。   “贤哥,马屁达没有守住,干!”颜雄率着十名组员追到街口时,望向沿街店铺门上的弹孔,恨铁不成钢的痛骂叫嚣。   兄弟们在一番追击中也打出胆气,看不爽临阵退缩的人。   “我知道。”何定贤表情镇静,双手握枪,盯着前方:“指望他能守住金街,不如指望罪犯举手投降。”   “但是金街事关几个大老板,不好闹出动静,总得派人来守,守不守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是一回事。”   “我总不能让马屁达守钱庄吧?要是计划失利罪犯往钱庄跑了呢!”   颜雄颔首:“明白,长官!”   “上!”何定贤一声令下,带头前冲,余下探员分成两队,一支随着探长,一支随着探目,在街道两侧迅速前逼,举枪开始射击:“砰砰砰!”   二十多位探员乘胜而追击,气势汹汹,一出场就非同凡响,打出很密集的火力,顿时在背后起到奇效。   小林近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酥麻,旋即整个人就失去意识跌倒在地面。   “干!”   “小林死了!”大军回头吼道。   疯驴心里也泛起寒意,举枪把前方的人压退,竟然选择后缩两步,缩到一间金铺门前藏起:“我们进去!”   大军抬头一看金铺是周大福的招牌,心里就觉得大为不妙,就算是做旗兵的也知道有几个招牌不能惹。   抢只能抢小的,不能抢大的,否则连抢回来的金子都没人收,遑论,有没有命来花。   每个金行出产的饰品都是有刻印,有代码,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家金行的货。   全港黑市上出现多少量的黄金,哪间店铺丢了多少黄金,时间一对,基本上就能分析个大概,根本瞒不住大老板的眼睛,换句话讲,他们某种意义也得靠大老板来吃饭,又怎么敢得罪大老板呢?   当眼下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二人也变得无所顾忌,就算是死路也得往里冲,起码能多活一阵子!   “哒哒哒。”疯驴举起枪扫破店铺的玻璃门,弯腰钻进店铺里,一千五百呎的金铺内,人员疏散一空,柜台上的金字却摆得满满当当,来不及撤走,大军进来的时候直接被晃花了眼,贪婪成性,眼神迷离的道:“好多黄金……”   “这可是周大福,整间店铺起码有十公斤的货,要不是快没命玩,你敢踏进店铺一步吗?”疯驴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旋即用枪托狠狠砸下柜台,将柜台玻璃砸碎,一把把将货扫进背包里。   ……   “达哥!”   “贤哥到了!”街尾,探员宾仔面露喜色,大吼出声。   孟元达一拍他脑袋,气急的道:“老子看见了!”   宾仔叫喜道:“任务完成了!”   “达哥,我们守住啦。”他眼神雀跃,其余探员们也松出口气。   孟元达却气急败坏:“妈的,早知道贤哥来这么快,我们就不用退了,死衰仔!”   “就不该听你的!”   宾仔表情愕然,努努嘴,却不敢答话。   何定贤在前方镇定自若的指挥道:“组织人手立即警戒线,把店铺给围了。”   “喊话让两个蠢贼投降吧。”   颜雄点点头:“没问题,大佬,这些交给我来安排,但是罪犯要是负隅顽抗怎么办?他们手上的火力依旧不小,金铺的进攻面又很狭窄,是不是呼叫鬼佬派人来处理?”   他以为做倒这一步已经够了。   何定贤却冷笑道:“现在是他们说话算的时候吗?不投降,那就逼他们投降!”   “找点汽油、玻璃瓶、做几个燃烧弹备用,喊一次话不出来就投十颗,没打算投降就活活烧死他们。”   “看看他们受不受得住!”   颜雄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恐惧的看着长官:“我马上安排人手办事。”   “唰。”   何定贤却在十几米外停住脚步,叼起一支香烟,划着火柴,深吸一口静静观望。   总之,兄弟们好不容易拼一把,不可能把功劳最后让鬼佬插一手,到时候大小怎么算?   “记得叫消防署的人来。”他在颜雄安排结束之后,额外提醒了一句,颜雄答道:“已经安排了。”   “放心。”   “嗯。”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颜雄觉得比眼前的悍匪更要彪悍,但不可否认投掷燃烧瓶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匪徒有本事在枪林弹雨中闯,却不一定够胆量待在火场里等死,死简单,等着死,难!   与此同时,疯驴、大军二人果然拒绝了警队的喊话,不仅不投降,反而举枪向外扫射,再度严重挑衅警方。   “上!”   颜雄在前线一声令下,探员们纷纷点燃酒瓶,用力抛出,酒瓶在金铺里破碎,火苗随着汽油飞溅、四散。   大军望见汽油吓了一跳,慌张的道:“干!”   “差人无人性,简直丧心病狂!”   疯驴看着大火蔓延,癫狂的笑道:“哈哈哈,有意思,无人性的差人,果然恶过悍匪!”   “疯驴,出不出去?”大军见到火势越来越凶,警方又开始下一轮喊话,神情开始畏惧。   疯驴则道:“你要出去自己出去,我要守着金铺,有整间金铺陪葬,大晒呀!”   “疯子。”大军暗骂一声,见到疯驴身上已经着火,整个人开始挣扎,扑倒在地,嚎叫,实在受不了折磨,举起抢跑出店铺,一言不发的跪倒在地。   两名警员立即上前把人摁住,卸掉武器,其余警员丢掉燃烧瓶,纷纷松出口气。   店铺没想象中那么耐火,估计要不了三轮就会被烧成精光,好在第一轮燃烧瓶产生的火势仅限店内。   在场消防署立即上前,将火浇灭,一位消防署队长叼着香烟,站在旁边,语气不善的说道:“何探长,在辖区内纵火焚烧,责任谁来承担?”   何定贤看都没看他一眼,张嘴就道:“我抓了全港最大的贼,谁敢要我承担?”   “你吗!”他瞥了一眼,语气不屑。   鬼佬队长张张嘴,面色愠怒,却不敢再讲,消防署同警队谁高谁低还是很明确的,加之旺角消防署的规费也要到警队来领。虽然他不喜欢别人给消防署找事,但是也不好把面皮撕破。   何定贤则甩甩手道:“明天派人找猪油仔去领开喉费,一定不会让兄弟们白干,但是别TM再讲废话了。”   鬼佬队长脸色又是一阵变化,但看在钱的面子上终究把一口恶气忍下,颜雄上前报告:“长官,捕获一名罪犯,击毙五名罪犯,皆已经验明正身无误,下一步点办?”   何定贤笑着说道:“不用急着收队,等消防署的伙计们灭完火,再进去把店铺里的货都清点一下,全部带回警署。”   “港岛警队是一个公正廉洁的队伍,货物是要照单还给货主的,少了一克都不行。”   “懂吗!”他厉声问道。   颜雄啪嗒敬礼:“是!”   “长官!”   这一批自然是真的不能动,否则警队华人在港岛大老板的眼中,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谁都会认为他贪得无厌。   “贤哥,行动中缴获一把汤姆森冲锋枪,六把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八支史密斯手枪,弹药总计一千多发,加上现金三万多。”孟元达忙活一阵,找准时机,凑上前道。   何定贤点点头:“带回去存档拍照,都是要上报纸的凶器,让市民们见识一下警队探员的威猛。”   在火力上悍匪确实大占优势,一把半自动步枪,压着十把点三八是合理的,更何况,一把汤姆森冲锋枪摆在眼前。   这一次警队华探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毫无疑问已经是用尽全力,不能在细节处苛责更多。   回到差馆。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把腿架在桌面上,望向面前表情紧张,噤若寒蝉的马屁达说道:“我让你守住金街,你守在街尾,怎么?弥敦道总共才多少米!你搞什么战略纵深!”   马屁达连忙挺直腰杆,慌忙道:“对不住,长官!是我没有执行好命令,请长官处置!”   “干。”   何定贤一拍桌面,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最后一次,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仅扒掉你的衣服,卸掉你的枪,我还要把你埋进九龙城,懂吗!”   马屁达迅速敬礼,大声吼道:“明白长官,谢谢长官!”   “嗯。”   “滚!”何定贤大手一挥,斥退下属,心底其实对马屁达的表现颇为满意,因为马屁达的每一步都没有让他失望。   真的很菜啊!   要是马屁达突然大发神威,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完美,当然,旺角华探随着弥敦道一战打出血勇之气,将来不可能一直留着个废柴当探目,否则,旺角差馆一直都不会有真正的改变。   所以,他要敲打敲打马屁达,起码不能让他拖后腿,不然,将来只能把他换掉。 第124章 软饭硬吃   今天的事情,他本能的产生一些不满,但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刑事组的风气。   打古惑仔,收规费,打市民,一个个威风的很,打悍匪,打大贼,怎么一个个成缩头乌龟啦?   不应该啊!   恶狗冲谁都敢咬一口,恶人冲谁都下狠手,欺软怕硬,只算一个蛋散!   他之前对类似的情况心知肚明,早有预料,但带伙计们打一场仗下来,却觉得必须改一改了。   不是要整治警队风气,而是要提高手下战力,将来做事也更有胆气!   要不然,带一批蛋散出门又怎样,枪声一响全部跑路,请一批悍匪来就能对付他……   他不是每一次行动都能亲赴一线,指挥布局,也不是每一伙悍匪都同今天的一样蠢!   妈的。   得让他们变强。   至于什么加强社会治安,强化训练等等,唔好意思,他从来没想这么多,一来不符合实际情况,二来,他就是见不得手下太菜!   打劫银行带一批菜鸡是会送命的,就跟今天的一群菜鸡相同,至于今天的案子其实还没完。   或者说,刚刚开始!   “哒哒哒。”   颜雄来到探长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出声喊道:“贤哥,周大福的大掌柜到差馆了。”   “在楼下办公区等着。”   周大福如今的大掌柜正是港岛金行声名鹊起的“鲨胆郑”,目前管理着周大福在全港的金店,除了股份还在岳父手上之外,本身已经是业务上的话事人。   一个小时前,旺角两间金铺被抢,一间金铺的货物被扫荡一空,落入警方的物证室内。   一个小时后,鲨胆郑就出现在旺角差馆,可见其消息灵通。   “呵呵,我马上下去。”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拉开椅子,走出办公室就径直下楼,实在不好驳鲨胆郑的面子,一来鲨胆郑是潮汕商会的一员,其岳父还是潮汕商会理事,二来,他也很想见见全港最有的赘婿,三来鲨胆郑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未来更是全国第一的金业大亨,其下属的“新世界发展”业务更是揽括“黄金、珠宝、地产、巴士、水电等等”……   这可是千禧年港岛“四大家族”之一的奠基人。   “何探长,久仰大名!”郑裕同站在办公室里,穿着一件棕色夹克,整个长的结实壮硕,个子不高,看起来却很敦厚。   黝黑的皮肤带些干裂,看得出个常常出海的人物,眼神透露着精明能干,笑起来又十分热情。   何定贤递上的左手被人用力握紧,只觉得触感粗糙,很符合其草莽起家的身份,看见他脸颊标志性的黑痣,顺势举起作手拍拍对方肩膀,语气非常欢迎:“郑老板,久仰!”   “这次下直接到我办公室饮茶,待在这里不要给人误会,阿达,给郑老板送到热茶。”   “知道了,贤哥。”马屁达连忙答应,转身冲茶。   何定贤则同郑裕同回到办公室,请他坐下,再递出支烟:“郑老板,辛苦了。”   “抽支烟先。”   “多谢。”郑裕同没有拒绝,随后马屁达把茶端来,鞠躬问好,再退出办公室。   “呼……”郑裕同吐出口烟,出声话道:“何探长,多谢你为港岛市民除掉一伙大贼。”   “大林那伙人马,我早看他不爽很久了,可惜不好下手办事,何探长干的好呀!”他竖起大拇指,夸夸称赞。   何定贤谦虚道:“郑老板过奖,除暴安良,保护城市治安,本来就是刑事组的职责。”   “呵呵呵,何探长讲话真好听。”郑裕同瓮声笑道。   何定贤摇头叹气:“可惜,没有把劫匪拦在金街外边,让郑老板遭受无辜损失,但请郑老板放心,店内的货物都已经被查清收回,已在物证室存档,随时可以拿走,保证一克不少。”   “有何探长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郑裕同松出口气,面露笑容:“实不相瞒,店里的货价值五十多万。”   “我也只是替人打工,要是丢了这批货,麻烦很大。”   他还只是周大福的大掌柜,想要正式接班金行,肯定是不能出一丝纰漏。   何定贤理解的点点头:“谁不是为别人打工呢?我只是帮港府、帮市民打工而已。”   照他这样讲,鬼佬总督也是帮市民打工咯?   郑裕同会心一笑,出声道:“话虽如此,但没有何探长带队,换一批人马,不见得能干拦住大林,说句实话,大林那伙人我很了解,杀人越货,无法无天,我不可能让何探长带兄弟们白拼一场,更不让受伤的探员无人照顾,准备了一点点汤药钱,烦请一定收下。”   他话音刚刚落下,背后一位小弟走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面上竟然写着“东方”二字的银号。   “郑老板,你什么意思?”何定贤眼神瞥过,表情微动,郑裕同道:“一点点心意,交个朋友。”   “郑老板,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何定贤心里讲不出的挣扎。   他真的不想收钱!   但偏偏对方把钱都存进他的钱庄里,银票收不收已经不重要,对方把银票一烧不收也得收了。   这钱庄开的!   “害……”他长叹口气。   郑裕同却道:“真的是一点点心意,何探长不收下,那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就这一次!”何定贤无奈的把银票收好,折起放进衣袋里,再度劝谏:“郑老板,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下次一定不要了。”   郑裕同满脸笑容,出声说道:“将来周大福在九龙是要继续开铺的,实不相瞒,何探长。”   “未来三年周大福至少要在九龙区开铺五张以上,少不了麻烦和探长,请何探长多关照。”   “一定,一定。”何定贤连忙颔首,十分爽快,心里大为喜欢“鲨胆郑”,对方狠不狠,有没有胆尚看不清,但一定很会做人,会做生意!   十万港币啊!   真不愧是开金铺的,出手阔绰。   有钱!大晒!   人见人爱!   此时,他张开嗓子吼道:“马屁达,进来!”   “带郑老板的伙计去楼下点货,出什么问题,拿你是问,明白吗!”   马屁达立即推开门,立正敬礼:“是,长官!”   郑裕同笑呵呵的朝伙计挥挥手,历来货进警队一趟少不得给分润一层,这是江湖规矩,只要对方没有刁难,能拿回来大部分都是好事,如果警队能下手轻一点,多拿回来一点就更好了。   至于十万港币只是一块敲门砖,要是连十万港币都舍不得出,怕是等到猴年马月才拿的回货。   哪有这么爽快?   这些差人宁愿把货封在银行吃灰,也会想尽办法不还给你,古今中外,无处不是如此。   “对了,何探长,常听人讲,你与楚老板的小姐关系不错?”待房间里没有其余人,郑裕同等着伙计办事,忽然出声问话。   何定贤表情微微色变,迟疑的点下头:“有一些私交。”   “哈哈哈。”郑裕同突然朗声大笑,得意道:“何探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嘛,靠魅力来着!”   “有魅力,有本事,怎么起家都不重要,虽然我跟楚小姐不熟,但是,听说楚小姐是个贤良淑德,品行优良的好女孩,若是有可能的话,千万别放过。”   这是他掏心窝子的话。   何定贤听起来却觉得怪怪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同他开玩笑,但是唯独郑老板的玩笑很真实。   这你妈是开玩笑吗!   给我传授经验呢?   何定贤要不是刚收人家钱,都已经有翻脸的打算,不得已举起茶杯饮下一大口,消消心底的火,唇齿相讥道:“这方面郑老板是行家。”   真当人人都同你一样喜欢吃软饭?   郑裕同却欣然笑纳,自得意满的说道:“还不错啦……有老婆,有儿子,岳父还有大金铺。”   “多爽!”   像他这种踏实能干,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常常出生于底层,但却困顿于底层的束缚。   没有平台,没有资本表现能力,施展抱负,若是能够得到媳妇娘家人的帮助,一下就能鱼跃龙门,脱颖而出。   人一辈子有两次决定命运的时刻,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结婚,道理在男女身上都适用。   只是男人想要利用婚姻改变人生太难,吃口软饭容易,软饭硬吃,吃出地位,打出名望可不容易。   何定贤顿时明白郑老板是吃出骄傲,吃出自信了,没有一点点羞耻的感觉,刚刚是同他讲真心话啊!   “郑老板大胸襟,有肚量!”他忍不住赞叹一声,也不生气,还挺佩服的。   郑裕同笑而不语,一幅你也可以的样子,而普通人可得不到他的认可,因为,他一手把周大福做到全港第一!   他亲自出海走私黄金,解决战后黄金荒的问题,并且亲自率人在海上痛击海盗。   因为,他是鲨胆郑!   把周大福改名换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亨郑!   吃软饭算个屁,软饭硬吃才叫本事,他显然通过种种事迹,加上今天的事,认定何定贤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就算娶了楚小姐一样压得住,才会讲出这一番话,言下之意就是男子汉,大丈夫,借妻子家的势无所谓,只是一种手段罢了,能够把家业做大做强,谁敢小觑之?   “对了,郑老板,有件小事情同你讲下。”何定贤突然收住笑脸,语气严肃,进入正题:“根据审讯,大林几个人来九龙,好像是收钱办事。” 第125章 要他的命!   “什么叫收钱办事?”郑老板听见收钱办事几个字,右脸长毛的黑痣好似都动了,浓眉微凝,脸上浮出几分凶气,压低声音,很有压迫感:“收谁的钱!”   “查不到。”何定贤摇摇头,感叹道:“有可能是冲我的钱庄来的,也可能是冲你的金铺来的,总之,钱庄、金街、两个地方总有一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不好查的,没人敢讲。”   郑老板蹙起眉头,沉声道:“有一个活口,审不出来吗?”   “他不是匪首,只是一个从匪,根本不知道。”何定贤嗤声道:“就算他说,我们敢信吗?”   “随便乱一口,咬到个巨鳄,岂不是把我也吃了。”   郑老板望着他身上布满擦痕,乃至还带着硝烟味的衬衫,颔首道:“我明白了,我会查清楚。”   何定贤没有再继续火上浇油,留下余地让人思索,郑裕同却叹气道:“何探长,你知道大林的货,以前往哪里销吗?”   “不知道。”何定贤顿时很感兴趣,出声道:“郑老板有消息吗?我们可以再接着挖,如果郑老板肯继续帮手,肯定有好处的。”   郑裕同嗤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会在港岛销?肯定是到濠江啦。”   濠江最大的金铺,不是周大福,而是周生生,周大福是郑裕同岳父“周至元”创建的新店,周生生则是周至元的堂兄周方谱继承的祖业。   早年,郑裕同父亲郑敬诒与周至元一起在广州的关系绸缎庄做伙计,二人的妻子同时有喜,两人交情甚深,饮酒正酣时想到此处,指腹为婚,许诺若是一儿一女,二人便做天生亲家,随后,年纪较长的周至元见战乱来临,提议道:“乱世之下,做一辈的伙计,撑不起家”。   二人决议各自创业,各奔前程,周至元与堂兄周方谱一起前往濠江创业,亲戚之间好有个照应。   周至元创建的金行名叫“周大福”,周方谱创建的金行名叫“周生生”。郑敬诒则回到老家顺德开了一间杂货铺,聊以维持温饱。   周方谱的父亲在广州十三行就是做金铺生意,一共开设有三间金店,所以,周生生实际上早于周大福,周大福创始人是靠着亲戚提携进入金业,只是随着战乱广州金铺停业,生意全部转到濠,因此,周大福、周生生都是在濠江立业,由于祖业优势,周生生在濠江金业首屈一指。   周大福是直至战乱后,来到港岛开办金铺,豁出命靠走私黄金起家,战乱时金价多贵?   战乱后,大批上沪沪上逃港,手上拿着大把外汇买金,金价节节高涨,供不应求。   周大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港岛打下根基,逐渐做大,与周生生隔海相望。   而顺德离濠江又近,郑裕同自出生后,常常往返两地,联络与周至元的关系。   中学因战乱辍学,直接被父亲送到濠江,当时父亲郑敬诒怕他年轻气盛,不识抬举,告诫他:“周氏已在濠江发达,认不认你这个女婿还是两回事,此去濠江只为讨口饭吃,勤勉干事,切记不能以少东家身份自居。”   郑裕同心中明白,牢记父言,来到濠江踏实肯干,每日都早掌柜一个小时到店,帮忙开档排货,打扫卫生。   周至元也绝口不提婚约之事,只当寻常伙计使用,可见女婿踏实能干,暗自喜在心中。   而后,郑裕同每天早上都到洋人的金行观摩款式,学习洋人的金饰设计,提出的营业方案获得岳父认可。   最后,周大福靠着款式全、花样多、在一众濠江店铺里摘得业绩桂冠,后来的事就是众所周知的乘龙快婿。   这种指腹为婚的乘龙快婿可不一般,既有两家合一家的感情,又有自小长大的亲情。   郑裕同结婚后未曾改姓,却获得岳父青睐,执掌周大福全港业务,负责在港岛开拓局面。   之后屡次拼搏,已让郑裕同成为金业名人,人人夸赞,可现在犹不是他的极限!   可以说,现在的郑裕同刚刚二十七岁,名气虽大,却正是大有抱负,野心勃勃的年纪。   他心里的自己是要成为世界珠宝大王,全港第一的人,事实上,周至元也将在五年后把周大福全部交给他!   这种情况周生生的老板自然对郑裕同心里不爽,周家的产业怎么交给一个外人?那还是周家的金号吗!   妈的,周大福,周大福,周大福的老板姓郑,话出给人笑呀!   同时,周方普及其子多少有些看不惯周大福后来居上,超过他们继承祖业的金号。   两家店本身是亲戚间为了互相扶持,做大后又不可避免的产生竞争,当中的弯弯绕绕,顾忌颇多。   两间金铺的百年相争也由此开始。   郑裕同没有把话说的很明,但何定贤听出大林等人的货,最终会落到周生生手上。   没办法,金铺抢来的金,总是要销给金行,港岛的货肯定在濠江销喽……   不仅距离近,还不属一个政府,没有法律限制。   “看来同哥很不爽周生生的啊,果然同行是冤家,亲戚都不管用。”何定贤心里暗笑:“何况他还姓郑。”   有这层内幕在里面,看来郑裕同不可能再手软,要是不找个倒霉鬼出来立威,岂不是谁都可以劫他的金铺?   换到二三十年后,周大福的金铺给劫一两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无所谓,可现在一间店铺的损失都足够让周大福心疼不已,多来两次可就要伤筋动骨。   这时孟元达在门口叩门喊道:“长官,货物已经清点完毕。”   “好呀。”   何定贤笑着站起身,招呼郑裕同下楼:“郑老板再去对一对货,黄金同其它不一样,掉一点金粉都是损失。”   “多谢何探长理解,我也就不装模作样了,再去看看。”郑裕同点头走下楼梯,找到负责点货的伙计。   何定贤扭头道:“怎么样?没拿太多吧!”   孟元达谄媚道:“兄弟们得过大佬的吩咐,真的是一克都不敢摸,不过在搜货的时候多少会漏一些。”   “真的假的。”他才不信底下探员的手能干净,但总不能把小弟的手给剁了,只要别做太过分就行。   郑裕同也向伙计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少多少?”   伙计说道:“不到三百克,以十公斤的量来说,何探长很给面子。”   郑裕同彻底松出口气:“那就好,果然地盘是潮汕自己人好做事,要是换成东莞帮起码五百以上。”   “这算是正常的火耗,写进账目里,金铺连夜装修一下,不要耽误明天开张。”   他交代道。   伙计连忙点头:“明白了,同哥。”   郑裕同露出笑容,回头招呼道:“何探长,我带了一个记者来,过来一起同物证拍张照,不然东西取走了,上报纸不好看……我也要登报感谢一下旺角刑事组的伙计们。”   “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何定贤没有客气。   二人站在摆好的黄金前,调整好姿势,互相握手,一个面色谦虚,一个热情感谢。   “咔嚓!”   第二日,《东方日报》头版头条,《华探长旺角毙大贼,周大福上门领黄金》已编订成稿。   “郑老板,你就先回去忙吧,有什么事情传个消息,能帮手肯定帮。”何定贤送客到差馆楼门处。   郑裕同欣然笑道:“没问题,得闲喊你饮茶,千万别不来啊。”   “不会,不会。”   郑裕同点点头:“往后叫我阿同就得,不要客气,有急事可以到皇后大道的金铺找我。”   “那是周大福在港岛的大铺,第一间金铺。”   “好,同哥。”何定贤面带轻笑:“你也一样,叫我阿贤就行。”   郑裕同年纪虚长几岁,闻言也不再客气,笑着带人离开差馆,在门口坐上一辆轿车离开。   “阿定。”车上,郑裕同张口同司机吩咐道:“查清楚谁请的贼,要真是濠江那几个叔父,那就实在太过分,劫我的金去卖?我要他们的命!”   “知道了,同哥。”阿定长的年轻秀气,眉眼喜感,却是和郑裕同一起在海上打海盗的猛人。   “如果不是呢?”阿定问道。   “如果不是,他也劫了我们的货,砸了我们的铺子,照样要他的命!”郑裕同语气凶厉,出声说道:“周大福的金号,只能拿钱进,拿枪进,我就要他的头!”   这些黄金可是他远跨重洋,乘风破浪带回港,怎容他人随意触碰?   岸上的都是小贼,这年头,混水上的才是强人。   ……   邵维枚在收到大林等人被击毙于弥敦道,且有一名罪犯被捕时,心底已经彻底慌了神。   上个月在中环同差人打的翻天覆地,怎么到九龙一下就歇火?   操!   一群垃圾连死都死不干净,非要留一个活的下来,邵维枚心急如焚,想要同父亲、大伯交代却没有勇气,只得坐在沙发上吸烟暗恨。   “维枚!”   “上楼,有话问你。”邵邨人的声音忽然在楼上传来,他刚刚才接完一通电话。   ……   “同仔,回来啦?”周至元坐在一楼客厅的木椅上泡热水脚,望见女婿回到家里朗声说道。   “老爸。”郑裕同回到位于皇后大道的宅子里,心情有些不佳,脱下衣服递给妻子周翠英。   他由于一直打理周大福的店铺长居港岛,自然就同岳父家人住在一起,他父亲则没来港岛而是在老家养老。   由于岳父对他不错,一来二去,也就跟自己家一样,随手把车钥匙丢在桌面,就听岳父周至元问道:“去旺角差馆,见到商会的大猛人了?” 第126章 鬼佬样   “见着了。”郑裕同拿起水杯,饮了口水:“做人做事很有一套,听说街头枪战交火一千多发子弹,追贼八百多米,够猛!”   “嗯,既然够猛,将来在九龙的就要靠他罩了。”周至元沉声道:“你怎么想的?”   “有机会的话,撑他上位喽。”郑裕同语气轻松,坐下道:“我们不缺钱。”   “他也不缺人撑。”周至元缓缓说道:“要想摆布他很难,能不被他摆布就算不错了。”   “金铺的案子怎么讲。”周至元道。   郑裕同轻飘飘道:“我派阿定去查了,谁是幕后雇主,谁就要得偿命。”   “我查好了。”   “幕后的雇主是邵维枚。”   周至元则道:“邵氏在同何氏打圈地战,将来都想要在院线上大干一场,邵氏拿银弹砸人,何氏就用钱庄收筹,压上赌桌,得益于何氏在警界的关系,钱庄办的很好。”   “邵维枚年轻人,耐不住性子,用下三滥的招,输了一把。”   郑裕同表情有些难看,乃至分辨不清真假,不知岳父是否要包庇周生生的人……   周至元在水桶里抬起双脚,自有佣人替他擦拭。   他沉稳的说道:“邵氏家大业大,在南洋的小六子没回来,但肯定不会坐视港岛给人占了。”   “这一把只是小输小赢,将来真正的大戏在背后,不至于要人偿命。”   郑裕同张嘴辩驳:“要是次次都有人打主意到金铺!”   “所以,还是得摆明车马,惩戒一番,让全港人知道,就算是大家族敢惹我们一样要倒霉!”   周至元一番话讲得十分大气,站起身在桌面拿起烟枪,轻轻啜上一口。   “我知道了。”郑裕同不再反驳,他毕竟还没有上位,要听上面话事人的决定。   周至元则道:“记得叫上何探长,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不让他欠个人情,岂不是白被抢了?”   “要摆布他难,但要用他简单,无非就是以情换心,以义换人。”   郑裕同微微颔首:“好!”   照这样看金铺被劫的事情,颇有种祸水东引的感觉,但偏偏悍匪不是何老板雇的,罪犯还是何老板亲自干掉的!   再加上何老板有派人驻守金街,未来要扩张店铺等等……   就算周至元有十足的证据确定,也没理由同何老板撕破脸,主动充当刀子给人用一次,反而是最好的一种决策。   吊诡的是,周生生私下里与黄金劫匪有合作,郑裕同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抢进周大福的金铺里,郑裕同心里忍不住,反而会觉得是他在包庇周生生,认为何老板没有祸水东引!   真正祸水东引的人,是他这把老骨头!周至元心情很复杂,有苦说不出啊。   果然,郑裕同问道:“父亲,要是有一天周生生真的收货,货到我们头上怎么办?”   周至元长叹口气:“放心,我同堂兄打过招呼,刻有周大福金号的一律不会收,所以近年少有人会动周大福的店,不止是怕我们报复,也是在濠江销不出货。”   “普通的贼,哪里有到国内、南洋销货的路子?但若是有朝一日真这样,我肯定不会拦着你为家业打拼,只是亲戚之间不好闹的太血腥,有辱门楣,受人耻笑,濠江那边也是如此态度。”   郑裕同张口答应:“好,我打电话让阿定回来。”   ……   第二日,上午,多间报社刊登了劫案新闻,其中《大公报》、《东方日报》两间报社更是放在头版。   大林等人在港岛算是很有名气的大贼,加上在中环、九龙连续作案,引起舆论哗然。   华人刑事组一扫之前的颓丧,倒是有种扬眉吐气之感,上一回警队刑事组破获大案,还是柴湾华探长韩森的成名之战。   普通市民其实很好糊弄,收规费没关系,只要能保证社会治安,尽一点点职责,市民们照样会交口称赞。   旺角差馆。   行动科。   何定贤将一份结案报告上呈到长官面前,立正敬礼:“长官!”   虽然,各区华探长受到总华探长调遣,但是华探长在辖区内办理的案件,报告直接上交差馆行动科。   华探长等于受到总华探长的垂直管理与辖区差馆的平行管理。   由于上升渠道是在刑事组内部,相应会更服从刑事组上级的调遣,同时公务文件方面受差馆管辖。   看起来很复杂,但权力的网络,总是交错纵横,谁更有价值,谁更有话语权,某种程度上,一区华探长也有相对的独立性,要是能够获得辖区鬼佬的全力支持,甚至能进入鬼佬的权力架构中,不叼总华探长都行。   只是太少华探长能够受到鬼佬的青睐。   “何sir,昨天行动策划的不错,案子办的更是干脆。”行动科鬼佬总督察“顾思明”打开文件夹,见到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插在第一页的文件上,脸上立即露出笑容:“我会向上级替你请功。”   本来他还打算利用街头伤亡和商户损失敲打敲打华探长,但见华探长如此识趣也就可以省略一套过程。   警队历来的职责都是抓捕罪犯,可没有给商户赔偿和误伤补偿的责任……   “Thank you,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感谢。   回到办公室。   “唰!”   何定贤点起支烟,深吸一口,眼神落到桌面一条小黄鱼上,语气有些不悦的讲道:“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克都不能少吗!”   孟元达一身棕色夹克,弯腰鞠躬,讨好的道:“长官,昨天是一克都没少啊!”   “这些金子是今天意外在罪犯背包里找到的,可能不是周大福的,总不能白送给他吧?”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表情松弛下来,微微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   “对嘛!”孟元达笑道:“到金铺换金都有火耗,一场大火下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漏?”   “这些无主的赃物,麻烦长官帮忙保管一下,免得落入不法之徒手里……”他又把小黄鱼往前推了些。   何定贤拿起面前的小黄鱼,眼神满意的欣赏片刻,突然问道:“这条刚溶出来的小黄鱼,火耗又是多少呢?”   “呃……”孟元达语气一滞,脸色有些发怵。   “算了,不为难你,出去吧。”何定贤挥挥手,把小黄鱼收下,也就不再理会。   这种意外之财,偶尔来个一次两次,没必要太计较。   “多谢长官!”孟元达如蒙大赦。   “何sir。”一位身穿绿色军装,肩扛两颗花的不速之客,稍后便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举手叩门:“哒哒哒。”   “葛长官。”何定贤连忙笑着站起身,心里却暗骂,大鱼吃小鱼,人人都要来摸一圈啊。   幸好,这次案子是他亲力亲为,带刑事组一手办下来,别人没有插手的资格,想来分润就必须给出好处。   否则,真要让鬼佬插一手,怕是只能留点残羹剩饭。   葛白笑道:“正好路过二楼,有消息带给你,警队打算做一期采访,把你的事迹登上《警讯》”   “怎么样?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坐在椅子上接过茶,嘴角笑的很得意。   《警讯》自开办以来不到三年,是战后的新举措,主要面向市民宣传警队,在警队内地位斐然。   是唯一的官方刊物,深受重视,目前只有鬼佬登上过《警讯》,尚未有华人探员受到采访。   他觉得给出的诚意已经够大。   何定贤却面不改色,平静的道:“服从上级安排,什么时间都可以。”   要是八十年代的《警讯》上一上还没问题,那时候的《警讯》号称升职报,警长级只要立功受到采访,必定会被推荐去考见习督察试。   现在的警队却不可能因为一篇报道,推荐一个华人去考督察,升职是别想,就是博个彩头罢了。   葛白却一拍大腿,笑着道:“OK,我明天上午就安排同事来做采访,争取早一点让市民看见你。”   “对了,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何定贤点点头:“请讲。”   如果有人一连告诉你两件事,第二件肯定比第一件重要。   “警队要成立反贪污室了!”葛白语气压低,悄然出声道:“每个区级警署都会开设一间,负责对辖区内警务人员进行财务调查,杜绝贪污受贿的现象。”   “据说,会严查华人刑事组。”   何定贤皱起眉头,心里并不担心,凝声道:“这消息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只要在ICAC成立前,鬼佬反贪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无非是从明目张胆的贪变成心照不宣的贪。   迄今为止,这个所谓的“反贪污室”应该是港岛警队的第一个反贪部门,职责也限于警队内部。   用来遏制华人刑事组的权力,比用来反贪更符合实际。   葛白则道:“反贪污室负责人,已经确定为总督察警衔,职级在区警署内排第五,在署长、副署长、行动科长、管理科长之下。”   “而大警区的反贪室负责人为警司级别,在大馆的最高负责人为高级警司,来势汹汹啊。”   何定贤打量鬼佬一眼,突然出声道:“多少钱?”   “啊?”   葛白愣了一下。   “我话,一个反贪污室的位置,要多少钱!”何定贤拔高音量。   葛白反应过来,爽快道:“二十万!”   “这么贵?”他皱起眉头。   葛白说道:“港岛的高级督察有五百多人,总督察只有两百多个,值不值二十万?”   “这个位置不是同你交好的自己人,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怎么样都值……”   何定贤弹弹烟灰,笑道:“上了这个位置的人,只要肯给钱,个个都是自己人。”   葛白面色不悦:“何探长,金铺的货市价上百万,黑市卖出去都有大几十,你肯定没少捞吧?不至于连这点点……”   “二十万是一点吗!”何定贤语气愠怒,真把他当凯子宰?葛白当即闭上嘴,因为他拿不出其他的筹码。   如果他能扶何定贤上总华探长,别说二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都有得谈,偏偏他只是一个高级督察。   想往上走也得靠钱,除了面前的华探长之外,他找不到更好的财路。   “二十万,我要尖东华探长的位置。”何定贤突然开出一个价码,出声说道:“能不能办到?”   葛白咬着牙:“不好办。”   何定贤皱皱眉头:“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升职。”   葛白不爽道:“我帮你拉了好多储金……这个月越来越多英籍警官到东方银号……”   何定贤笑道:“我给长官送钱都拿银票,难道他们不会到钱庄取钱,不会存钱?何况我没有给你股份?一码归一码!”   “你要是连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办不到,我想真的没必要再谈。”   这一次,他想抓住机会,试试葛白背后的力量,如果葛白连一点政治力量都发挥不出来,将来怎么当上警司的?   官府派怎么拿到大权?   葛白给人贬的一文不值,心里窝火,脸色变幻一阵,终究开口道:“可以,尖东华探长的位置,再加十万!”   “呵呵,搞笑,你取个名叫白,真的就打算吃白食啊?连你自己的筹码,都要我替你掏钱?”何定贤把腿架在茶桌上,满脸嘲讽:“你要是办事缺钱,自己去钱庄借,股东借钱还是方便的,还不上拿股份抵嘛!”   “另外,当上反贪污的总督察,将来还怕收不到十万块?有没有得赚自己想清楚,长官!”   葛白瞪他一眼,不甘心道:“你打算让谁上位尖东华探长?”   “油麻地军装警长陈立,奉公职守,履历优异,正是合适的人选喽。”何定贤笑着讲道:“至于尖东的狗屁探长,是以前张景荣的人,什么事都不会做,早该退休了。”   葛白出声道:“好,我答应你。”   何定贤望着长官一幅有气不敢发,有火不敢飙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好玩。   这才是鬼佬该有的叼样嘛!   不错不错,给全港鬼佬立了一个好榜样。   而他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一张郑裕同递来的帖子。   “老板,周大福的大掌柜,请你晚上到瑞和堂一起饮茶。”倪坤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帽子,已有一番不俗的架势。 第127章 挑手筋   傍晚。   一辆平治车驶抵中环柴湾道潮汕商会会馆“瑞和堂”门前,站在门口的一名黑衫马仔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鞠躬问好:“何先生。”   “嗯。”何定贤一身白色西装,系着领带,手上拿着烟斗,轻轻点头,迈步下车。   随后,邱德更身穿马褂,戴着眼镜,跟着大老板踏上楼梯,一齐穿过九龙壁来到会馆前庭。   郑裕同带着一位手下站在前庭恭候,见他进门连忙张开双臂,朗声笑道:“阿贤!”   “同哥。”何定贤热情拥抱,打着招呼,倪坤把车停好之后,快步跟上老板。   郑裕同笑道:“听到有车来,本来想出门接你,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呵呵,是我早到了。”何定贤出声道:“正好警署公务处理完,想着多跟同哥聊聊天。”   郑裕同扭头引荐身旁一人:“这是我的好兄弟阿定,过命的交情。”   “何生。”阿定表情不多,只是喊人。   何定贤也道:“阿坤、阿更,我的司机同钱庄掌柜。”   邱德更连忙上前握手:“郑老板。”   倪坤也喊道:“郑老板。”   郑裕同笑容开怀,转身请道:“来来来,到自己的地头就别客气,全部上桌饮茶吧。”   今天,饮茶的地点不是在某座茶楼,而是在潮汕商会的坨地,注定不会场普通的茶会。   中庭圆桌旁,邵邨人穿着中山装,戴着圆框眼镜,与其子邵维枚已恭候多时,待众人来到桌前,邵邨人便上前握手:“何先生。”   “邵老板。”何定贤轻轻握手,笑着说道:“久仰大名,上回在宁波会馆可惜没有见到你。”   邵邨人脸色不变,笑着道:“所以我来亲自拜访了,也是向诸位同仁道个歉。”   四人一起坐上圆桌,何定贤坐在左侧副主人位,邱德更坐在其下手,郑裕同坐在主位,邵村人坐在右侧宾位,至于阿坤、阿定则立于大老板背后,就算有大老板邀请也没有入座,邵维枚则表情紧张,心情忐忑的站在父亲背后。   侍应生开始上蒸笼包点,十数名穿着黑衫,气质彪悍的打仔立在柱旁、檐下,一言不发。   郑裕同将热茶递给三位客人,出声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先生与邵老板都是同行,更是不好打生打死,给人抄了后路就可惜了。”   邵邨人举起茶杯,出言相敬:“何先生,对不住,是我教子无方,今日上门谢罪,请郑老板作中间人,以茶代酒。”   他开门见山,昂首把茶一饮而尽,感叹着道:“逆子就在堂内,随你怎么处置。”   何定贤手上拿着茶杯,面色却是不解:“邵老板,郑老板,怎么回事?”   郑裕同笑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劫匪同邵老板的儿子有些关系,那些劫匪擅自作主在你的地盘上搞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邵氏不可能承认门下有人雇佣抢钱庄,把关系搞的下不来台,但是郑裕同作为潮汕商会理事,首屈一指的金业老板,金铺给人抢了要找人问罪,邵氏给人抓到把柄也不得不交人出来。   人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人人都不会讲破,但该付出的代价一分都不会少。   要不是请出郑裕同来施压,邵氏认都不会认!   这是地位!   “喔!!!”何定贤恍然大悟,出声说道:“原来邵老板是带儿子来自首的呀。”   “阿坤。”   倪坤上前一步:“老板。”   “把邵先生的仔带回差馆交给颜雄好好审一审。”他厉声说道。   倪坤毫不犹豫的上前拿人。   一脚把邵维枚踹翻在地,反手擒住对方臂膀,就要把人拧走,邵维枚来没来得及喊人,爱子心切的邵村人便道:“何生,能不能在会馆内私下解决?”   “私下解决啊?”何定贤打出个手势,制止倪坤的动作后,恍然道:“那没问题,我找个人头顶案子就得,不过,我只是管办案的差人,具体的事情该问郑老板。”   “被劫的金铺是郑老板的吧?”他又把事情抛给郑裕同,郑裕同端着茶壶,眼神微动,轻点下头:“是,就在茶馆里解决吧!但何探长是警察,麻烦给出个主意。”   “这种人该怎么办?”   何定贤晒笑道:“好办,胡乱往郑老板的店铺伸手,那就挑掉一根手筋好了。”   “邵老板,这不算为难你吧?”   邵邨人眼神犀利的刮向他,手指轻敲着桌沿,怨恨之色毫不掩藏,但说话时却十分沉稳:“好!”   “用一根手筋还邱掌柜的一根手指,值!”   邱德更坐在大老板的位置旁,昂起头与扫来的目光对视,面色潮红之下是激动的情绪。   报仇!   何定贤则稳稳点头,挥手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郑裕同亦朝外边使去个眼色,四名黑衫马仔立即一拥而上,上来把地上的邵维枚四肢摁住。   邵维枚本能的开始挣扎大叫:“老爸,老爸!”   “我不想做废人呀……”   邵邨人捏着茶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浑身都在颤抖,让一个父亲亲口答应别人挑断儿子的手筋。   这无疑是件残忍的事情。   可邵氏挟恩断人一指,用大势压人的时候,对外人就不残忍吗?   风水轮流转而已。   黑衫打仔的动作却毫不停滞,摁住其右手之后,在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对准手腕处的软筋贴住皮肤狠狠一插。   “啊!”   邵维枚惨叫一声,四肢开始剧烈挣扎,却给人死死压住,刀尖则一寸寸往内,精准切入手筋,再用力狠狠往上一挑,一条软筋便在刃上断开,惨叫声越来越大,盖过庭院里的风声、水声。   持刀人明显是个老手,断筋之后不停手,反来一刀将手筋再截,截出一公分左右的短筋。   “够了!”   邵邨人眼神一直注视着儿子,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何生,满意了吧?”   手筋断裂如果及时送到医院修复,是有几率恢复部分功能的,虽然做不到完全康复,但会具有基本行动能力。   可像这样截断一根短筋下来,将来手掌不仅会彻底失去功能,缝合后,手还会跟鸡爪一样弯曲。   丑陋恶心。   何定贤闻言则是耸耸肩膀:“撑唔住,去医院喽,郑老板,刚刚有人讲凭我处置的吧?”   郑裕同点点头:“是。”   不过,堂内的兄弟们已经松手,就剩下一个年轻人在地上翻来覆去,嚎啕大哭,悲戚惨叫。   邵邨人深吸口气,站起身道:“如果何先生满意的话,我就先带犬子去医院,事情就这样了解,要是何先生不满的话,继续。”   “我担着!”   何定贤凝视着他:“不要问我,问我的大掌柜!”   “你敢动我的人,就要想到,我会加倍还回去!今天要是我做东,一定摆口水缸塞你儿子进去,收你儿子皮,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得谢谢郑老板!”   邵邨人对恶语相向已经无动于衷,扭头望向邱老板:“邱掌柜,满意吗?”   邱德更心绪难平,大口呼气:“可以!”   邵邨人转身给门口的两个下属使去眼神,甩手就离开瑞和堂,地上的衰仔给人搬出去是。   何定贤撇撇嘴道:“没礼貌。”   郑裕同倒是和气的道:“可以理解啦。”   何定贤端起茶杯出声道:“郑老板,唔好意思,本来该替你撑腰,没想到,你替我撑腰了。”   “你的仇没报成,倒是给我兄弟报了仇。”   邱德更也端起茶杯:“多谢郑老板。”   郑裕同却无所谓的摇摇头,拎起茶杯道:“无所谓,他同我们两个都有过节,有账一起算。”   “对了,阿贤,说句实话,金铺是不是同周生生有关。”   何定贤不置可否:“你也说过,黄金是送到濠江销咯。”   郑裕同叹气出口气,直到现在还认为邵维枚只是岳父丢出来的一个替罪羊,实际上幕后黑手是周生生……   这套操作虽然让何定贤要欠他人情,但他觉得该欠人情的自己,不知不觉对何定贤大有好感。   晚上,回到屋企,何定贤洗完澡躺到上床,只觉得浑身轻松,白月娥拉上窗帘,爬上床,靠到他腿边,张口同他聊天。   “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因为漂亮的女人总是巧舌如簧。”   一周后。   中区大馆,门前广场上,升旗台处英旗扬风飘扬,警队旗帜矮上一节,一座简易的临时礼台前,三百多名华人探员,军装警察坐在木凳汇聚一堂,二十余名鬼佬督察、警司坐在最前,中区总华探长高永盛,九龙区总华探长陈统二人目光注视着礼台旁一位年轻面孔。   九龙区金铺劫案登上见报以后,不仅引起市民关注,也在港岛警队内获得大量关注,一向靠贪出名的华人刑事组,忽然变得英勇作战,敢打敢拼,警务处长亲自下令要大为嘉奖。   最终,管理科决定授予何定贤一枚铜质英勇勋章,表彰他对港岛社会治安的卓越贡献。   在军乐声中,何定贤身穿制服,迈着正步,一板一眼的踏上礼台。   “啪嗒!”站定在助理处长面前。 第128章 授勋   “恭喜你,何sir。”助理处长是个五十余岁,络腮胡,面庞刚毅的前军官。   他将勋章佩戴在华人探长胸前,望着面前的华人探长,眼神中充满欣赏。   “Thank you,sir!”何定贤再度跺脚,立正敬礼,随后转身望向台下众人,再度敬礼。   “哗啦啦。”台下掌声雷动,在座的华人探员,鬼佬长官都十分给面。   散场后。   高永盛、陈统一起迎上前来,江祖辉,黎安邦等华探长跟在背后……   “盛哥,统叔。”   何定贤礼貌的打着招呼,高永盛拍拍他肩膀,赞扬道:“干的不错,给兄弟们争了光,告诉老鬼头知,在港岛我们潮汕人最能打!”   “盛哥过奖,运气罢了。”何定贤十分谦虚。   陈统夸赞笑道:“现在的年轻人,不搞嚣张那一套,开始装模作样啦!”   高永盛接话:“过分谦虚也是一种年轻气盛!”   “他觉得干的还不够好,要更威才行,当然低调啦是。”   江祖辉乐道:“盛哥、统叔、阿贤可是一枪一个,枪镇旺角,人送绰号,旺角枪神!”   “辉哥,别打趣我啦,枪神可不是什么好名头。”何定贤发笑道:“男人的枪不能快,要稳啦。”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   中午。   中区华探长们在酒楼吃了餐饭,庆祝同僚授勋,两点多钟时,高永盛叼着烟嘴,出声说道:“阿贤,下午有没有空一起打高尔夫?”   “好呀。”   何定贤欣然答应:“上回钱庄老板们送的球杆还没用过。”   高永盛笑道:“顺便介绍一个长官同你认识。”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盛哥。”   他是华人探长里第一个受到港岛勋章嘉奖的人,就算只是一个小探长,自此之后,一样会受到鬼佬长官的重视。   高永盛有些要为他铺路的意思。   南区。   皇家高尔夫球场。   何定贤、陈统、高永盛三人换上一身运动装,手上拿着球杆迈步走进球场,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不知不觉间,除了两位总华探长之外,华人刑事组已经没人的地位再高过他!   球场上,两位鬼佬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正站在一颗球旁分析打法……   “安sir!”   “安sir!”   此时,陈统,高永盛一齐喊人。   一位肌肉健硕,留着寸头,眼袋很重的中年鬼佬,以球杆撑着地面,回过头笑道:“来了?”   此人正是港岛警队副处长安德仕。   “来了,那就一起打一杆先。”   晚上。   何定贤坐在公寓楼下的街道旁,摆了一张小方桌在路边,坐在木凳上吸着烟道:“原来盛哥、统叔都跟一个鬼佬混的。”   陈立坐在旁,牙齿咬开王老吉凉茶的封袋角,把塑料吐在地上,出声道:“有乜好稀奇?”   “越往上的鬼佬越少,同一个鬼佬混才正常,真分成两个鬼佬,点解让你上位!”   钱伟善洗着扑克牌。   何定贤道:“也对。”   他心里却暗生警惕:“安德仕是军队派的警队高层,在军队派不失势的情况下好,可将来官府派要是上位,怕是高永盛、陈统会有麻烦。”   陈立喝着王老吉,看出他的想法:“别担心,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能在位置呆一辈子。”   “只要潮汕人在警界不失势,将来谁得势都得用我们,鬼佬嘛……离不开华人的。”   何定贤摸着手牌。   陈立道:“要是你有什么想法,自己决定,有路,自己选,反正早下注,赔率高,敢赌就得认咯。”   何定贤点点头:“师父,尖东好不好管?”   陈立已经在两天前调职到尖东任华探长,至于前任华探长则已经光荣退休……   年龄比陈立还小,退的却更早。   陈立笑道:“好管,油水这么厚,怎么会不好管?”   三人打着牌。   钱伟善在长官们讲话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插嘴,但心思却非常活络。   他在水塘署根本接触不到警界的权力变动,有什么消息一定是最晚知道,此时,他内心激动。   难道?   陈立说道:“以前看矮子珂收钱,在旁边只能干瞪眼,现在好了,我也有一个银行区管。”   “一个月收七八十万规费,分到手大几万,妈的,以前想都不敢想。”   一手对子用力甩在桌上。   “这可真是享到你的福。”他道。   “果然!”   “果然!”   “陈警长果然调职尖东区华探长了,看样子还是贤哥帮的忙,要是贤哥肯帮我……”钱伟善心思飞到天外,随意打了手牌,喉咙不自觉吞咽。   何定贤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一点点孝心而已,我总不至于让师父一辈子穿军装吧?多少该威风几年再退休。”   “也是。”陈立志得意满的道:“你现在都被视为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下一任人选,我要再穿军装就是丢你脸了。”   “多谢啦,我的好徒弟。”   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相反还有几分夸耀,而尖东区也是个势力复杂,码头众多的区域。   维港码头便隶属尖东管辖。   所以,尖东区一定没那么好管,特别要着力推行统一规费的江湖秩序情况下,但立哥好歹是战前就入职的老差人,江湖上的弯弯绕绕再多,也绕不过他老辣的手腕。   因为,尖东区无论是警队、社团、实则早都做好潮汕帮上位的准备。   陈统任职九龙总华探长之后,肯定要一步步摘下东莞帮的帽子,推潮汕籍警官上位。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是无人想到新上位的人,幕后推手竟然会是旺角探长。   如今,油尖旺三区,深水埗、九龙区、全部入潮汕帮手里,已经拿下九龙最核心的五个位置,剩下的徐徐图之,未来一两年内,恐怕各东莞探长也都要相继退休了……   同时,陈统、高永盛带他去见“安德仕”,未免没有暗示他选择派系的意思。   他通过葛白推动官府派的力量让陈立上位,于陈统、高永盛而言无伤大雅,全都是潮汕籍自己人。   但利益网络一动联动起来,动静在高层眼里实则不小,或许是二人想提携他,也或许是鬼佬的暗示,总之,官府派、军队派都开始注意他了。   毕竟,华探长的位置小无所谓,总华探长确实一区鬼佬的提款机,不得不引起高层重视。   正如陈立所言,他选择的路,自己走就行,陈统、高永盛总不至于为难他。   何况,陈统刚刚上位不到半年,距离下一任总华探长的位置还早……   可实际上新一任警务处长将在明年诞生,鬼佬内部的斗争已经风起云涌,只是华人探长们都没有插足的资格,甚至于知道的人都不多。   何定贤打牌时忽然问道:“阿善,有没有想过调出来?”   钱伟善刚刚收齐心思,盯着牌,闻言表情一愣,出声说道:“贤哥,我肯定是想的,不过随你安排。”   “呵呵。”   何定贤笑着说道:“油麻地军装警长的位置怎么样?”   钱伟善心中一喜,却答道:“军装警长的位置当然好,但是大基哥……”   “大基同我到尖东做戴枪了。”陈立插嘴一句。   钱伟善立即答道:“谢谢贤哥提携。”   何定贤摇摇头:“让你摘掉枪穿军装,不算是什么提携,但是你因枪调职,一时半会还是穿军装好。”   “只要级别提起来了,将来总能找个机会配上枪。”   钱伟善连忙应诺:“知道了,贤哥。”   月底,旺角,弥敦道核心地段,油麻地上海街,两栋三层的店铺给东方电影公司买下。   东方电影公司是一间独立于一元电影公司的个人企业,受到东方银号注资,业务包括院线、电影制作、发行等。   开张首月,一部电影计划都无,全部业务就是买地。   三个月内,在九龙、新界两个区,买地超过十三幅,将地盘铺面都租赁给一元电影店使用。   让一元电影店走出露天,进入室内,但票价不变,在市民中备受好评,迅速收拢大批顾客。   为此,一元电影公司付出高昂租金,在院票大卖的情况下,每个月仅维持微薄利润。   表面上是一元电影公司在筹备业务升级,打广告进行投资,实际上人人都知是把收入左手倒右手,以“租金”的形式倒进东方院线,在适合的时候“一元电影公司”即可以倒闭,东方电影公司将会取而代之,与此同时,邵氏在一元电影公司的股份近乎作废。   反而,曾少珂、陈立等人还能拿到灰色收入。   这种成立公司不制作产品,只买地的操作,着实让商界大佬们眼前一亮,不得不佩服何老板的赌性!   在乱世尚未结束,半岛还在打仗的时刻,竟然有人敢把钱买“死”,用来收购一批挪不走的地皮?   这也有得赚?   事实证明,靠着一元电影院与“买地电影公司”的配合,一番操作下来确实有得赚。   还可以把邵氏拦在九龙、新界的大门之外,因为邵氏买地不是用来租,是用来开院线的,可适合院线经营的位置,旁边又有间“一元店”抢生意,他们在九龙、新界乡下哪里抢得过一元店,想要提前布局未来,却给人直接堵死路,搞得邵氏上下很是恼火,偏偏又没办法打赢。 第129章 金钱帝国与下一步权力   何定贤不仅一年内没打算拍电影,两年,三年,都不见得会开工。   首先,圈地需要时间,其次,本港电影市场还未开始发展,南洋发行受限于渠道……   最后,钱庄金融链正在壮大,只要权力不丢,短时间内泡沫不会被戳破,钱投出去根本不需要回本。   他与邵氏各有优势,在没把自身优势发展到极限的时候,没必要去碰对方的强项。   年末,警队反贪污室正式成立,作为港岛警队第一反贪部门,着实让全港探长都吓一跳。   这段时间探长们常常聚会,饮茶,都在商讨准备迎接“风暴”,乃至于两位总华探长都忙碌起来。   但真正随着各辖区反贪室长上任,风暴却渐渐平息,因为反贪室长也贪嘛!   “既然贪,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旺角,一次九龙区探长聚会上,雷洛摊开右手,指尖夹着香烟,出声大叫:“无非是多分一份罢了。”   何定贤吸着烟大笑:“警队就是个黑金帝国,踏入这座帝国,无人可以幸免!如果有的话,我们个个都是廉洁奉公,遵纪守法的差人。”   “是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感叹着道:“你看阿洛,当年可是一毛钱不收的傻仔,绰号洛小鬼,再看阿贤,打悍匪,定规矩,能打又有脑,每个月赚的比规费多,点解会看上一点点小钱?”   “再说说我啦,不是自夸,报考警校那年,就是想为华人出一份力,现在呢?根本不是我们要贪,是鬼佬TM逼着我们贪啊!”   陈立放下茶盏,笑眯眯的道:“光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就说说,是谁在警校里收同学保护费的?”   “收保护费收到警校,干你娘,要不是我同你一期,别人说出来,我都不信啊!”   现场五位探长笑作一团。   “哈哈哈。”   “我信,我信。”矮子珂连连点头:“我当年就交过保护费呀!”   酒楼二楼。   探长们坐在一桌,饮茶吹水,谈笑风生。   隔壁一桌,猪油仔、马夫强、师爷曾几位收租佬,磕着瓜子,谈论着江湖事,再往后两桌则是各区探目,大佬心腹……   一楼,义群堂主大虾,潮义勇白饭鱼,东义堂国军,号码帮肥龙等人坐在一起……   酒楼外的街道上,华人市民来来往往,鬼佬坐在私家轿车内,专享现代化生活。   上中下三层,一座庞大的金钱帝国已经颇具雏形,帝国里每一个位置都阶级分明,70年代雄踞一时的庞然大物,以金为砖,以钱为瓦,正随着时间在一级级筑起。   于江湖新秩序确定的那一刻,金钱帝国就已经在黑暗中浮现,华探长们最光辉亦是警队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即将开启!   旺角差馆,葛白身穿绿色制服,肩上扛着三颗星,望向办公室门口崭新的牌子,眼神流露出满意之色。   两天后,何定贤身着白色汗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解着扣子,一脚架在反贪污办公室。   “啪!”   总督察室的茶桌上。   “阿仔。”   他出声说道。   猪油仔点头哈腰,将一袋港币放在桌面,出声说道:“长官,这个月的规费。”   葛白刚刚站起身绕过办公室,见到何定贤无所顾忌的样子,正打算出言警告两句,见到一整袋港币当即被砸晕。   “这么多?”他上前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至少有三十多卷,也就是三万多港币。   “啪!”   何定贤又抬起一只腿,双腿夹在办公桌上,瘫靠在椅子,在烟盒里抽出支烟轻轻一抛,张口叼住烟嘴,划着火柴,点燃后深吸一口:“呼……”   “第一个月,各区探长商量着给长官们包一份礼,庆贺长官们升官发财,我同葛sir就算关系再好,该包的还是得包,否则,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葛sir还不得记恨我呀。”他吹出烟雾讲道。   葛白顿时笑了:“何探长开玩笑,我同你是什么关系?”   “这种虚礼不用再讲啦。”   他顺势把钱袋一合拢,转身收进柜子里。   “何探长,想喝什么茶?”葛白走到饮水机前,不像是位长官,倒像下属。   没办法,他还欠东方钱庄十万块呢,起码得给何老板打几个月工,又怎么硬得起腰杆呢?   “菊普吧。”   何定贤说道。   葛白在柜子翻了一阵,把一几盒英式红茶刨开,才在柜底找到一盒菊普,再过一会方把冲好的茶水递来:“何探长,饮茶。”   “多谢。”何定贤手指弹弹烟灰,顺势在沙发上坐起身,接过茶叶饮下一口:“不错!”   “呵呵。”   葛白轻笑着道。   何定贤则道:“我一是来恭喜长官如愿以偿,官升一级,拿到新部门室长的位置,这门口的招牌一看就很聚财,二来,多谢长官帮我打通门路,拿下尖东区探长的肥缺。”   “我师父也很感激你。”   葛白暗自腹诽:“要是感激就给我抹账啊,屁话一堆,不见来真的。”   他面上却道:“互帮互助,应该的。”   “葛长官在警队上头应该有不少人脉,有件事情,我想冒昧咨询一下。”何定贤直视着他,揭开正题。   葛白愣神道:“什么事?”   何定贤问道:“警队高层对港岛高危型犯罪怎么看?例如屡见不鲜的打劫案,绑票案,连环凶杀案等等……”   葛白面色微变:“你眼光好准,警队高层近年来受到总督压力,越来越不希望见到相关案件发生,否则,也不会给你颁发英勇勋章。”   “平常的敲诈勒索,贪污受贿,乃至于三合会犯罪,杀人,因为有社团压制,有警队摆平破案率,表面上气势都看得过去,但唯独打劫案,绑票案,苦主都是社团不敢动的老板、商人,影响极大。”   “另外,悍匪的火力猛,战斗力强,很容易误伤市民,轻则三五人,重则几十人都有。”   “各区探长根本摆不平,印警、英警一个不肯上,一个不敢上,总之政治压力很大。”   有一层不能说的原因,那就是自北方开国以来,国际社会对港岛关注愈加强烈。   港岛开埠以来,城市定位的一切变化,永远与北方有关。   因为,这就是一座靠大陆生存的城市,乃至于鬼佬看重港岛,也是因为看重大陆。   在中西方都紧盯一座小岛的情况下,岛上的人害怕开战,鬼佬人心惶惶,祖家带来的政治压力也会放大。   一切细节都会变大!   这也是推动城市进步的重要因素。   “我就是从颁发勋章看上出来的。”何定贤笑道:“一群大贼而已,要是港府不关注的话,根本不会给华警颁发勋章。”   “这可是全港华警拿到的第一枚嘉奖勋章,意味深重,但港府有没有考虑过成立一个特别部门,专门处理重大刑事案件?”   葛白表情骤变,眼神深邃地望向他说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推动一个警队部门的成立?”   何定贤大笑道:“哈哈,葛sir多虑啦,我有什么资格推动一个部门的成立?只是反贪污的成立让我想到,也许升职不一定要熬到上司退休,也可以另起炉灶,走新路线嘛。”   “华人刑事组、印警、英警都解决不了的事,可以考虑交给新的人解决。”   他嚣张道:“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犯火就很有一手,对付那些大贼,我专业的!”   “要是真有这种好事,麻烦葛sir通知一下,在下绝对不会让葛sir失望。”   葛白表情变了又变,张张嘴,只是道:“饮茶吧。”   决定一个新部门成立,是需要警务处长亲自签字批准,如果是大区级以上构架,还得上报总督府。   不过,华警全都是督察级以下的职位,警务处长一个人就能决定,唯有涉及到警司级以上,得上报。   这次反贪污室就是由港督府签发的文件。   “没其它事了,我先行一步,葛sir,帮忙递个话啊。”何定贤离去前,表情自信的出声道。   “何探长,慢走。”葛白没有去接话茬。   可是何定贤在离开办公室后,葛白却陷入一阵思索,近期官府派出身的管理副处长“麦景陶”正同军队派的行动副处长“安德仕”争夺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双方局势呈现的异常焦灼,只因警务处长“祁英思”为军队派出身,铁定支持“安德仕”上位,但总督“格洪量”入住太平山以来,一直致力于推行本土化政策,消减驻军体系在港警内部的影响力。   “格洪量”本人在47年就职,是一位战后总督,历史上的任期长达十年半,为“麦理浩”之前最具声望的港督,加大了义政局内华人的占比,有意识的在提高华人地位。   这种政策,自不是为了把港岛还给华人,而是希望借助“华人买办”,“精神鬼佬”为桥梁,起到更好治理港岛,吸血本港的效用。   事实上,历届鬼佬总督喊出的“以港治港”政策皆是如此。   鬼佬洋枪洋炮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可能一文不要的还给你呢?   然而,本土化政策也不是没有伤害到部门鬼佬的利益,首先英资在几次金融风波中出逃,却被华资坚守本港给抄了底,其次,本港政策把“驻军”与市民隔开,力主军地分家,使得本港驻军利益大受损失。   格洪量可是历任港岛、百慕大,牙买加辅政司署,是位手段极高的政治家,在利弊权衡中懂得取舍,与“军队系”的疏离,并非有意针对,而是执政路线而产生的矛盾。   驻军利益在大受损失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服气,死死把控着港警队伍。   “军是军,警是警”   这是格洪量的执政思想,也是港府派在警队内不断壮大,不断发展的立身价值……只要上头还是如此思想,迟早有一天港府派能上位。   但,权力二字,权是自上而下,力是自下而上。   上头有权发布命令,制定条例,可能否趋势动下面的力量,能不能坚决执行下去……又是一个问题。   目前“格洪量”对于警队是半失控状态,符合军队系利益的事情,才会被彻底执行下去,其它事情都得谈利益交换,或者如“反贪污室”一样浮于表面。   他完全掌控警队,一来要让官府派拿到警务处长的位置,二来,还得踢掉从中作梗的绊脚石。   而军队派只要争取到一届又一年,不仅眼下可以多捞,也可以找到机会改变上层决策。   比如,等到下一届总督上位?   说不定时代就变了呢!   官府想要赢,需要时间、需要手腕,也需要一个突破口……   葛白隐约之间好似找到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口。   既然他们同军队派相比,缺少一把能办事的尖刀,是否可以造一把,说不定就能捅死对手。   虽然,何定贤探究不清上层,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他身在警队之中,敏锐的嗅到硝烟味。   有仗打。   就要出粮,出官,就有机会,卖命嘛,他最敢了!   至于总督是谁?   他就知道一个名。   “从葛白的反应来看,他没有把话说死,竟然真有机会。”何定贤在办公室,望着窗外,细细思索:“虽然短时间内推动不了,但是一两年或许就能看到机会,总比等个四五年。”   “等到陈统退休来的好。”   他不否认,成立重案组,跨过刑事组职权进行升职的想法,源自某部电影里的角色。   因为,不管部门名字怎么换,实则权力分来分去,一共就那么多,将来重案组一旦成立,肯定会与刑事组产生冲突,职权上一定要分出高下。   可能见血!   但那是职场上的明争暗斗,总比一脚把前辈踢掉,背上反骨仔名头来的好。   更比调到新界守乡下好一百倍。   这年头,就算谋到再开一区,担任新界总华探长,在乡下能捞到多少?   人往上走,肯定得留在油水区啊!   不升职。   生意怎么罩得住!   高永盛的位置倒是只剩三年多,但他不觉得会轮得到自己,港岛区华探长那么多,一个个同盛哥关系都好。   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拼。   “不过,就算鬼佬会有所考虑,乃至放点风声出来,想要推动这个位置,再拿下这个位置,少不了大把港币支持,一定得获得潮汕商会的点头。”何定贤不是胡思乱想,一个新的华警部门成立,有枪有权的话,肯定会引得其他人争抢,要是没有大老板撑腰。   刑事组成立之后,别人上位,他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不仅要被笑,还要给人踩一头。   鬼佬那边也要打点,千头万绪,困难重重,依旧阻挡不住脚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 第130章 挣背景   春节将至,跑马地依照惯例,开始举行“新年赛马会”,再度引得一批投注热潮。   谁人知晓,港岛赛马投注刚刚获批开办时,观者寥寥,无人愿为五元一张的马票买单,直到开出一期十万头彩,撩得市民们神魂颠倒。   贵族气质的赛马活动,成为华人为主的游戏,高傲的洋人骑师被拉下神坛,越来越多华人骑师涌现。   何定贤同小妾、老妈坐在观赛台上,手上吸着进口椰青,望着赛道跑马,兴致勃勃。   白月娥手中捏着一张马票,大声喊道:“大波妞妞,冲!”   “冲啊!”   “肥仔叨叨,肥仔叨叨上来啦,上来啦!”老妈手握一把马票,举起手大力挥舞。   三千人的看台上坐得满满当当,看客们高举马票,大声呼喊。   随着十匹赛马抢闸出笼,气氛一下达到巅峰。   何定贤首次在港岛体验赛马的乐趣,但随着一匹赛马冲线达阵,无数看客们发出哀嚎:“呀!”   “干!”   “肥仔叨叨竟然赢了,一匹新驹竟然拿下新年赛马的冠军!”   这个结果让很多客人难以接受,却让中彩的赌客们一蹦三尺,兴高采烈。   “赢了。”   “赢了!”   彭玲姗用力抓住儿子手臂,惹得何定贤呲牙咧嘴:“就买了五块而已,值得这么开心嘛?”   马场喇叭则开始播报冠军、亚军、季军的比赛名次,及骑师姓名……   如赛驹历场赛事名次,前场排名,近期状态,体重,骑师履历等等,在开赛前都会有《马经》报道。   是看客们买马下注的重要依据。   今年春节,何定贤在中环与家人渡过,不仅放鞭炮,看赛马,吃烧鹅,还到天后庙抢头香,与兄弟们在酒楼切乳猪,看舞狮。   虽然,凌晨三点就出门到庙门前排队,但是依旧被人挤了一鼻子灰,连第一炉香都差点插不上。   虽然,站在差馆门口看舞狮,得给狮队兄弟一个个发红包,还需自掏腰包。   虽然,游神过境时烧一柱高香接神,整条街都熏得烟雾缭绕。   但是,他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过了一个中国年,体会到后世越来越淡的年味。   家里过年用来招待客人的“麻蛋”,“爆米花”,“虾片”,“米管”,也都是老妈与小妾一起蒸、炸出来,亲力亲为,唯有水果罐头,花生瓜子,春联是在外边买的。   热闹的新年,喜气洋洋,也是同僚兄弟之间相互登门拜年,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年头喝到年尾可不是一句空话,就连鬼佬也借着新年的机会四处联络,葛白就提着一箱红酒来到长官“伊辅”家中,鞠躬道:“长官,新年快乐。”   伊辅年仅四十,正是年富力强,政治生命旺盛的时候,在家中穿着西装,梳着一个大背头,看起来精神抖擞,干练有为。   伊辅与葛白一样是出身祖家警队的人才,十九岁即考取见习督察,二十三岁就以助理警司的身份调职港岛警队,是港岛最早起的官府派势力人物,亦是目前官府派在九龙区的扛旗人,政治名声大,威望高。   曾在二战前,进粤省学广东话,又在借调至印度时学会“乌尔都语”,二战爆发后,曾率兵参与“港岛保卫战”,于港岛沦陷期间被日军囚禁于赤柱集中营,至日本于1945年无条件投降后才获得释放。   这种人才就算是放在屎里也会发光,硬是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打出条路,随港岛光复,重回警队,期间养病一年,复职当年立刻擢升“警司”,三年跳三级,前年就已经是助理处长警衔,目前为九龙大区第二负责人,论实权还在第一负责人之上。   葛白要不是与伊辅有亲戚关系,且在伊辅被囚期间,帮忙出资行贿狱卒,与伊辅有患难交情,根本搭不上这位大佬的关系。   他与伊辅之间可是隔着四级,两个大门槛,无关系连家门都迈不进。   这时,伊辅放下电视遥控器,于沙发上站起身,满脸笑容招呼道:“彼得,来家里为什么要带礼物?”   葛白很自然的说道:“入乡随俗,港督爵士都为华人致辞祝贺,我们得闲放假,也要过个年嘛。”   “我想在圣诞节,没有主人会拒绝客人的礼物吧?”   伊辅乐呵呵道:“好吧。”   葛白却深知意伊辅能够一年一级往上升,既是在战时的勇忠表现得到祖家认可,也是踩中新任总督的执政方针方才得用,想他这层次的高级官僚,即便出身没有背景,上位期间也是会背景。   人哪有那么多家庭背景,对于强人而言,背景也是可以挣的!   此时,总督就是伊辅的背景,伊辅则是葛白的背景。   不过,伊辅在来到港岛初期时正是军队系势大的时期,当中遭受过多少排挤,刁难,不言而喻。   陈立尖东探长的位置就是在伊辅手中运作出来。   伊辅掌管整个九龙区的刑事组任命权。   包括总华探长!   “噗!”客厅中,一声沉稳有力的气泡声响起,伊辅把一块橡木塞拔出起瓶器,出声问道:“彼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讲?”   “长官眼光真是犀利。”葛白居然选择用粤语吹捧一句,紧接着道:“是这样,针对辖区内重案频发的时期,我有一个思路想跟长官汇报……”   这是他本次敲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若是事情可以运作成功,让官府派拿到大权,这也将成为他在警队里最重要的政治资本。   迈入警司级的事情就有眉目了。   伊辅则在听见葛白不是来要官之后,眉头一松,脸上浮出轻松的笑意,可随着成立“重案组”的思路一抛出,眼神又变得谨慎小心。   最终,伊辅举着高脚杯,轻晃红酒,沉声道:“这件事情要同管理副处长汇报才能做决定。”   “你等我消息。”   葛白连忙举杯相碰:“是!”   “长官!”   他居然在伊辅严肃的表情之下,第一次看出浓浓的肯定。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正月初七。   何定贤在处理完警队,江湖上的关系后,派小弟给利源东街的楚府递上拜帖。   楚府管家海伯照常把拜帖收下,于每天晚饭后将所有拜帖一起交给老爷过目,每天递到楚府的拜帖至少十几张,过年时间达到数十张。   楚老板除了正月初一到初三不见客,其余时间不是在赴宴的路上,就是在府邸设宴待客。   “这是何探长的拜帖?”楚老板放下一张鎏金帖,随后又拿起一张红色帖子,望见贴封上的名字略微诧异。   海伯穿着白衫鞠躬道:“是,老爷,何探长司机阿坤亲自送来的。”   “正月初八,下午三点,约我饮茶呀?”楚伟南打开帖子看一眼时间,笑着把帖子递到前方:“韵南,见不见?”   楚韵南穿着居家睡衣,正在喝鲍鱼汤,闻言翻起白眼:“老豆,访你的,又不是访我的,你爱见不见喽,问我做乜?”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呵呵,不关你事呀?”楚伟南笑的很开心,嘴角带着笑意,调侃道:“我同他连面都没见过,他来访我啊?”   “怎么,我一个老骨头面子还挺大,华探长要给我按脚?”   楚韵南耸耸肩,放下碗,拿毛巾擦拭嘴:“你可是大会长来着,钟意华探长给你按脚,你发话喽,他肯定乐意给你按。”   “哈哈哈。”楚伟南大笑两声将帖子放低,出声道:“见,不过时间改一改,五点半钟食晚餐。”   “是,老爷。”海伯双手接过拜帖,深深鞠躬,将帖子收进怀里。   老爷肯见的帖子十中无一,每一个人都必有可取之处,待客安排必要礼数周到。   楚老板就算春节照样得管理商号,一天能见两三个客人就算多了。   拜帖里有国内、国外、有当官、经商,也有沾亲带故的,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海伯在楚家多年,楚老板养猪都同他学的,自然很清楚何定贤颇有些不一般。   貌似是入楚老爷眼了。   不能寻常对待。   当然,当管家的最忌话多,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心里门清也不会讲……要知道,答应人饮茶和设宴是两种待遇啊!   何探长递帖子都时候都只敢写下午,生怕写了用餐时间,给人婉拒之余还要被骂没礼貌!   楚韵南在见到老豆的决定后,无奈摇摇头,一幅“你想什么我都懂”的表情,楚伟南也是笑而不语,摆出“知女莫若父”的架子,直到他起身时才说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过年在家待着无聊,没有狐朋狗友请你去夜总会,顺便给你喊个朋友到屋企陪住你,打发下时间。”   夜总会在过年时倒是有开门,只是豪门千金与阔少们,自是要参加家族聚会或随父出门拜访客人。毕竟继承父辈家业的首要前提,就是继承父辈的商业关系!   “得!”   “我在家等住你的贵客上门。”楚韵南表情丝毫不怵,楚伟南笑而不语,连连摇首。   一封复函则送到中环唐楼。   倪坤穿着风衣,揣着帖子,进门说道:“大老板,楚家回贴了。” 第131章 登门楚家   “怎么讲?”   回不回贴,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大老板收到拜帖,不管见不见,总有管家秘书操笔回信。   一定是漂亮的书法,委婉的词句,贴心的问候。   有时还会附赠礼物。   但连人都见不到,门都进不去,有屁用?   倪坤双手递上帖子,不敢乱看,何定贤上前接过顺势打开,扫了两眼重点,眉头一跳:“下午茶改晚餐,楚老板好给面子。”   “嘿嘿。”倪坤咧嘴发笑。   何定贤甩甩手:“辛苦了,阿坤。”   “明早到义群的果栏,拿几箱榴莲、凤梨、菠萝蜜回来,记得用心挑,品质一定要高。”   倪坤连忙答应:“记住了,老板。”   “那小妞,没少使劲啊……”何定贤手上拍着帖子,踏上楼梯,小声嘀咕,白月娥在厨房闻言:“贤哥,什么事?”   “没事,没事。”   隔天。   下午。   何定贤换上一套订制的黑色西装,戴上一块新款劳力士,站在立式全身镜前系紧领带,用手摆正。   白月娥一身长裙,扎着头巾,在他背后动手整理衣领,出声问道:“今天是拜访哪位长官,打扮的这么正式,就连我老豆送的手表都拿出来了。”   何定贤满面春风,得意的道:“拜访什么长官,去泡妞啦。”   白月娥撇撇嘴,用手掸过他肩头:“泡妞,怎么不带我去?”   “吃醋啦?”何定贤转过身,察觉她表情有些不对,一巴掌就拍在翘臀上:“啪!”   声音响亮。   “带你去,小心你被人吃咯。”   白月娥叫道:“好疼,流氓!”   何定贤笑吟吟的看着她:“别吃醋,我今天不泡,明天也得泡,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你吧?”   “你吃得消吗!”   白月娥扫他一眼,匆匆离去:“老流氓,咸湿佬,一天不耍流氓手就痒,赶快去泡你的妞,晚上最好别回来,以后开枪腿都软,还当警察……”   “脾气还真不小。”何定贤望着白月娥裙底裹着的大翘臀,扭来扭去,嘴里嗤笑道:“等我回来整治你。”   白月娥心里则暗自想着,晚上去同姐妹们打牌,得好好问问有没有秘诀、新招。   配合新买的紧身睡衣,用力,大力,狠狠地掌握主动权!   何定贤走到唐楼门口时,司机则恭候已久,拉开车门,俯身说道:“大老板。”   “走楚家。”他弯腰钻进轿车后排坐稳,司机便把门用力合上,旋即回到驾驶位启动轿车。   倪坤目不转睛的开车驶向上环,在四点四十余分的时候抵达太平山脚下利源东街。   这里是港岛中区的核心地段,四周都是富人区,大卖场,医院,洋行,大厦。   楚家别墅的大门则在汽车驶达时电动打开,让客人畅通无阻的进入府邸。   当何定贤迈步落车,望向花园的时候,方发现楚家占地面积不大,但前院有假山流水,喷泉花圃,是标准的欧式林园,在市区建造的别墅,普遍没有在浅水湾,柴湾等地的大气,主要也是采用欧式风格,但不代表价格便宜,相反,利源东街附近的别墅与太平山顶一般,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管家海伯守在车门前鞠躬笑道:“何先生,老爷和小姐在客厅等你,烦请移步。”   “应该的。”何定贤谦逊点头,整理一下西装外套的褶皱,快步迈入主楼。   倪坤则把车上的礼物卸下,与楚家佣人一起搬进客厅,照规矩,客人礼物是要放出来展示心意的,管家不可能把礼物收起来,那会让客人觉得心里别扭,好像没送,或者主人不喜欢。   楚伟南身着一身白色唐装,拿着一根手杖来到门口迎客,看见何定贤上前,张开右手招呼道:“阿贤,进来坐。”   “楚会长。”   何定贤连忙俯身以示敬意,上前握住会长的手,出声说道:“新年快乐,平安长寿。”   “呵呵呵,新年快乐。”楚伟南表情欣喜,语气温和的道:“不用客套,进来坐吧。”   “韵南。”楚会长回头吩咐一声,楚韵南才笑容僵硬,语气客套的招呼道:“新年快乐,何探长。”   何定贤没想到楚韵南在老头子面前同他还变得生分了,奇奇怪怪的,点解会唔好意思呢?   “新年快乐,楚小姐。”他也装!   总不好在别人老豆面前表现的同他女儿很熟络一样。   楚伟南笑着带客人进入客厅的茶几旁落座,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望向搬进房间的水果说道:“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何定贤客气的道:“第一回上门总不好空着手,想不到带什么东西合适,最后同朋友拿了点东南亚水果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新鲜,有营养。”   “哈哈,费心啦。”楚伟南冲好茶叶,举起茶壶摆在胸前空转,充分使茶水搅匀与空气接触,静置一阵,再斟好杯茶说道:“饮茶。”   “谢谢楚会长。”何定贤在长辈斟茶时行叩手礼相敬,接过茶杯轻啜一口,未夸茶好,而是先道:“好功夫。”   “哈哈哈。”楚伟南朗声大笑,拍着腿道:“我上半辈子学过种地,养猪,就是未学过泡茶,不过大过年的,你讲什么鬼话我都信,再来一杯。”   他又给客人添茶。   何定贤依旧轻叩桌面道谢:“多谢楚会长。”   “叫我会长的人可踏不进我家门,既然坐在家里就不要叫头衔,有心情的话喊一声楚叔就得。”楚伟南分好茶水,换下茶汤,语气和煦。   何定贤也就不再客气,点头喊道:“楚叔。”   “饭菜师傅在做了,喝两杯茶就上桌,不然水都喝饱了。”楚伟南笑道:“下次要饮茶,早一点上门,今天还是来的太晚。”   楚韵南坐在旁边沙发上,穿着白色T恤,牛仔裤,尽显窈窕曲线,仿若邻家女孩,中长的波浪发松松垮垮,自然的躺在耳侧,青春靓丽,气质不俗。   只是她手上拿着一颗苹果来回把玩,一直都没见下手,直到他老豆回头扫过一眼,她方才用刀削皮,削好后切块放在盘子里递给客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讲,就是眼神来回在两个男人的扫视。   楚伟南的态度也明显,潮汕女仔在家里不用煮饭就算了,毕竟家里有钱有人,但是客人上门都不削个苹果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给人话没家教。   想不想嫁人了?   “多谢。”何定贤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喂进嘴里,表情倒是十分愉悦,悄然扫了一眼楚韵南。   楚小姐亲手削的苹果可难得尝尝,吃起来确实比别的要香。   饭菜开始上桌后,三人也坐到餐桌旁,楚老板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非常好讲话,根本没有见到商会大会长的压迫感,何定贤渐渐也放松谨小慎微之感,举手投足间变得自然大气,楚小姐饭都还没吃一口,突然出声问道:“何探长,听闻你新娶了一房小妾?”   何定贤表情一愣,张口答道:“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   楚伟南眉头一皱,扭头教训道:“韵南,你管别人娶小妾做乜?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本该三妻四妾,撑得起家是本事。”   他在内地一个老婆,港岛两个妾室,濠江六个情人,又人说他吗?没有啊!   楚韵南是他内地大老婆的嫡出,小儿子其实是港岛续弦的庶出,所以,他才会如此娇惯女儿,只是必须把家业传给儿子罢了。   他最讨厌女人对男人娶妾指手画脚的,张口骂肯定是骂女儿,不过,他女儿早有预料,只是笑着:“我最近新认识个歌女很漂亮,要不要再介绍给你做小妾?”   “多谢楚小姐关心,正式结婚前有个小妾在家照顾母亲就够了。”何定贤有理有据,斯斯文文的说道:“暂时没有打算再纳一个。”   “这样啊……有点可惜,很靓呢。”楚韵南眨眨眼睛,楚伟南则是眼前一亮,必须承认何定贤答的漂亮,纳妾都不是为自己纳的,是为了照顾母亲!他要不是男人都信了!   但同为男人也令他高看一眼,这么会讲话,难怪能搭上他女儿的船,看来在商界上的几块基业确实是他一手打拼,将来在政坛、商界上的成就不会低。   也是,一个能够白手兴业打江山,二十出头就做到华探长的人物,哪里会是个易与之辈?   若是的话,平治车也开进不了楚家大门,楚韵南多少狐朋狗友,仅此一个受到他接见。   “阿贤,实话实说,你今天是来揾我一个老骨头饮茶,还是来找韵南出门玩的?”楚伟南使了一个眼色让女儿闭嘴,夹了筷子青菜,放在碗里,语气带着正式。   何定贤畅笑道:“我同楚小姐还没熟悉到可以登门的地步,但也没有陌生到递拜帖的程度,一来我也是潮汕商会的会员,您又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二来我是楚小姐的好友,您是楚小姐的父亲,正直新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以晚辈的身份登门拜访,祝贺一声佳节快乐。”   “其实是两个都找,但如果一定要讲,那肯定是来找楚会长的,毕竟,我同韵南什么时候都可以见面。”   他倒是非常坦诚。   楚伟南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当你是来找我的,那我正好有件事情想同你谈一谈。”   “海哥,开瓶酒来。”   楚韵南、何定贤顿时对视一眼,眼神都充满惊疑之色,突然开酒肯定是要讲什么重要事。   这只是第一顿家宴耶!拉关系也得一步步来,老骨头,你怎么不按理出牌,究竟要玩乜野? 第132章 帮一把“飞艇泰”   “阿贤,你是潮汕商会的人,又是旺角区华探长,能不能替商会解决一个麻烦?”楚伟南摇晃着一杯红酒。   何定贤拿着红酒杯,眼光烁烁:“楚叔,有什么事情需要帮手,尽管开口。”   “只要能够办到一定尽力。”   他举起酒杯。   “叮。”   二人碰杯。   他登门拜访正是为了拉拢商会关系,筹谋将来重案组长的位置,怎么可能拒绝商会会长的请托?   甚至能说,这份请托是求之不得的,来的恰到好处,不知是否楚会长在故意给机会?   楚伟南饮下口酒,畅然道:“事情不复杂,商界有个青年才俊,求人求到我身上。”   “商会讨论过,一致决定帮助这位年轻人,要把石硖尾处理干净。”   何定贤眉头一挑,出声问道:“是指石硖尾徙置大厦项目吗?”   整个石硖尾破烂不堪,又经大火,要水没水,要油没油。   他想不出除了这个项目之外,有什么项目能够引起大老板注意。   楚伟南没有否认,颔首道:“是,港府斥资五百四十万港币,计划在石硖尾兴建六十座徙置大厦,不仅是为了给石硖尾屋村的灾民提供住所,亦是考虑到港岛人口增长加剧,希望带动港岛地产行业发展,一来能够为市民提供居所,二来能够提高市政收入。”   每座城市的房地产初始,倒也真是从拆迁开始的,火灾、地震、城乡改造,是什么不重要,关键是造房子,卖房子了。   至于港府究竟是为了前者,还是为了后者?历史早已给出答案。   何定贤凝声问道:“楚叔,有什么问题?”   楚伟南道:“有一伙人在背后纠集灾民,煽风点火,想要港府手中谋求高额赔偿金。”   “要真是乡民想要赔偿,那没讲话,可大多数普通灾民就想要早点开工,尽早上楼住新居,煽风点火的人是拿钱办事,为幕后洋行造势,拿下徙置大厦的广府商人霍官泰,知晓潮汕如今在九龙拿到大权,便来到商会求我。”   “飞艇泰的名字,想必你也听过……”   何定贤心里稍有错愕,但马上点头:“听过。”   他只是没想到徙置大厦能跟霍生搭上关系。   楚伟南则道:“飞艇泰在港岛全是靠搏命出位,不仅火中取栗、百炼成钢,把水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现在还想登岸搞地产、填海工程。”   “他组建了一间叫作‘立信置业’的公司,花大价钱,买通了鬼佬的关系,拿到了徙置大厦项目承建权,希望用徙置大厦的项目锻炼出工程队伍,但显然有人想让他不如愿。”   “这个人叫西门·凯瑟克,是目前港岛置地公司的董事长,凯瑟克家族的一份子,本次与霍官泰一起竞争徙置大厦的对手,你有没有本事帮霍官泰一把?”   凯瑟克家族是港岛有名的英资家族,创始人“庄士顿·凯瑟克”在二战前是港岛“渣甸洋行”大班,即洋行对华贸易的负责人,类似于总经理职位,可以有效利用洋行资源,华人买办篡夺商业利益。   庄士顿·凯瑟克本人曾与港岛著名的犹太商人“保罗·遮打”爵士一起创办“港岛置地公司”,通过置地公司承办市政工程,广场,买地囤积等。   “保罗·遮打”则是鬼佬里的传奇商人,在印度时受到犹太资本“沙宣家族”投资,创办公司经营地产、股票业务,看中大清把九龙割让给英国的机会,来到九龙发展房地产,是最先发展尖东的一个地产商人。   获得港府认可后承建“维多利亚码头”,在维港建造时看出港口潜力,同时发现全港有很多大大小小码头,却没有一个商业性的货物仓储地。要知道,航运物流吨数很大,各类货物到港都需要卸货、仓储,再转运,贩卖!   仓储在物流中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可能缺少,也不能缺少!他在经过仔细的调研后发现,港岛洋行有各自的仓储地,华人商会有各自的仓储地,不同商会的货仓又不同,而且不对外开放,货仓好像成为一个商业竞争的筹码,根本没人思考过集中货仓可以减少物流成本……   于是这位精明的犹太人在港岛买下土地,大建货仓,组成香港九龙码头货仓有限公司,位置就在维港旁的广东道,公开面向一切航运公司服务,只按期按柜收取租金,顿时名声大噪,成为永不倒闭的印钞机,人称“九龙仓。”   只要维港在一日,港岛在一日,九龙仓就会在一日!   港岛置地公司、港岛牛奶公司则又是“遮打爵士”另外的事手笔,但可惜遮打爵士无儿无女,尽管在64岁高龄仍与36岁的女士结婚,但其名下的财产,除了慈善捐款外,大多都被“沙宣家族”赚走,牛奶公司、九龙仓则相继落入怡和洋行手里,凯瑟克家族则拿到了置地公司的最大股权,并且拿到九龙仓,牛奶公司的部分股权……   洋行大班出身的庄士顿·凯瑟克正是靠引入怡和洋行的财力,才有能力一口吃下遮打爵士的产业,只是要分给洋行高昂的利益。   何定贤不清楚“凯瑟克家族”有何内幕,但一喊出家族肯定是财大势大、权力大咯。   港岛华人家族他都惹不起,怎么敢惹鬼佬家族呢?   但他要是替潮汕商会出手,替大名鼎鼎的飞艇泰撑腰呢?   “我尽力。”何定贤手指轻敲杯壁,沉思良久,终于举起酒杯出声说道:“楚叔,敬你一杯。”   “哈哈哈,好。”楚伟南举起红酒杯,朗声笑道:“年轻人就是有胆气!”   “叮。”   “我欣赏你。”楚伟南一口将酒饮尽,把杯子放在桌面,出声说道:“那我晚上就要去回复阿泰了。”   “事情要是能够办成,明年推荐你做商会理事,好好干。”   又有人在画大饼了。   何定贤嘴角带笑,心中暗想:“希望能吃到吧。”   不过,对于楚会长而言,推荐一位商会理事当选,基本等于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用费什么功夫。   应该不假。   只是上位商会理事除了名声大一点,招牌响一点,融资方便点,江湖上各位都卖点面子……   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晚餐结束。   何定贤又坐回茶几旁,饮了口茶,适时的站起身告辞:“楚叔,韵南,时间不早,有机会再来拜访。”   楚伟南望一眼手表,笑道:“明明就太早呀,不过没关系,我知年轻人不喜欢同老骨头一起玩,阿贤,能来陪我饮茶吃饭已经很开心。这样,韵南,你呆在家里也无聊,出门陪阿贤走一走,散散步,随意逛逛。”   楚韵南没有拒绝,起身走向房门,穿好鞋回头道:“走啦,何探长,念念不舍的,今晚要不要住我家呀?”   何定贤尴尬笑笑,结束寒暄,转身离开洋楼,一路散步,沿着利源东街往下走。   两辆轿车在背后缓缓跟着,路人见到竟然纷纷扭头,不敢直视,生怕给人注意。   楚韵南在一间茶餐厅档口买了猪扒包,一边走路,一边大口吃包。   “看起来很香啊。”何定贤一点都不觉得女人大口吃包,满口流油的样子很可爱,妈的,男人做很丑的动作,女人做就会靓吗!   不会的!   仙女拉屎一样臭!   他只是觉得楚韵南逛街,吃东西很随性的样子很自然,很接地气,搞得他都有点想来上一口。   “你刚刚没吃饱吗?”他问道。   楚韵南轻笑:“照你们那种吃法,摆一桌龙虾鲍鱼都吃不饱,干你娘,吃饱还得看猪扒包。”   “要不要来一口?”她递出只剩小半块的面包,里面还夹着一小块肉炭烤至流油的黄金猪扒。   “多谢。”   何定贤客气的张嘴一口咬下,只吞了一半的面包,却顺势把全部猪扒吃进嘴里。楚韵南见状就把剩下的面包往他嘴里塞,口中叫道:“小样,早猜到了!”   “吃!”   “给我全部吃下去!”   “唔……有点撑,有点撑。”何定贤摇着脑袋躲开面包,狼吞虎咽把嘴里的猪扒吃下,干咳两声有些噎着。   楚韵南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转身在便利店柜台拿来一瓶水,拧开后递到他面前:“喝点水,衰仔。”   “是这样,吃了东西不能跳,对身体不好。”何定贤咕噜两口水喝下,胸口气顺了不少。   “下次别追我,我怕自己忍不住掏枪。”   他还过水瓶。   楚韵南讥笑两声,上下打量着他道:“就怕你枪没有嘴硬,哈哈哈。”   “干!”何定贤暗骂一声,看在刚刚拿瓶水的份上,暂时不同她作计较。   楚韵南恢复神态,问道:“猪扒包怎么样?”   “挺香。”   何定贤答道。   楚韵南则用手锤他肩膀一下,叫道:“一起到百乐门玩一玩?”   “算了,街头走走就得。”何定贤摇头拒绝。   楚韵南不再强求,走出一段路,站在十字路时,突然出声道:“阿贤,多谢。”   “怎么了?”   何定贤忽然问道。   楚韵南道:“为了我同凯瑟克家族对上,危险不小。”   何定贤眉头一皱:“什么叫为你对上?我是帮商会做事,帮港岛同仁,一件大义凛然的事情,到你嘴里怎么就有点恶心,我是马屁精啊?或者说,你是马,屁股用来拍的?”   楚韵南面露愠色:“凯瑟克家族要对付你一个小探长还不是轻轻松松?飞艇泰是大飞北上的猛人,创办的信德船务大名鼎鼎,北方缺什么,他就送什么,是北上航务里的急先锋,按照北方的说话就是尖子兵,爱国企业家,他做地产生意来求潮汕帮帮手,交换条件就是平价租赁我三艘货船。”   三艘货船要是一直做北上生意,光运橡胶一年就能赚两三百万港币。   楚韵南北上的线路做熟了,正是缺船扩张的时候,在日本下订的三艘货船,就算给够钞票也得三年左右到手。   何定贤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叹气道:“既然你看出我是帮你,将来可得在会长面前多帮我美言几句。”   “至于飞艇泰的事情,我只答应尽力,总之去试试水嘛。”   楚韵南脾气忽然收起,眼神狐疑不决,真有感觉摸不透他的想法。   刚刚还害羞的不承认!   一下又承认了?   那是不是真心的?   何定贤扭头看她:“望什么望,很靓仔是吗!再望下去要收颜票的!”   “什么叫颜票?”楚韵南脑袋没转过弯。   何定贤道:“同马票一样,收钱才能看,懂?”   楚韵南扬腿一脚踹他屁股,含恨骂道:“收钱,同老娘收钱?老娘都没收钱你,你也配收钱?”   何定贤一个腾挪跳步连忙躲开,看楚韵南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千金大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仅能占的便宜照样占,占起来还更爽!   更哇塞!   何定贤也多少知晓楚会长见他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要让他办事,试一试他的本事。   这件事难度不低,但具体有多高,需要调查清楚方知道。   相信楚会长也不会拿一件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来为难他,如果真要是为难他的话,他一定让楚会长后悔莫及。   没人性的事不干,光干点有人性的事,比如想办法给他生个外孙,再谋夺他的家业。   楚韵南照样明白父亲对何定贤的考验已经来了,一番玩笑之后,气喘吁吁地站在栏杆旁,出声说道:“这件事情办不好,想进楚家的门,可就难了。”   “一个电话的事情。”何定贤右手靠在耳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就算给鬼佬揍了,楚老板也总该请我吃吃饭吧?”   办事和没办事,其实是两个概念,有些事情要是难度太高,没办好也是有人情的。   总之事情先努力去办,最后什么结果再讲。   他不知道的是“立信置业”因为一把大火提前烧着,也提前一年时间创立,飞艇泰本身就是受到“徙置大厦”的启发,看出港岛存在大量住房需求,由此进军地产行业。   飞艇泰本人则在40年代就开始做航运业务,深知航运极受国际形势影响,利用航务赚取资本之后,早早就把眼光瞄向下一个风口——地产!   这位家喻户晓,名留青史的大亨,从来不是等风头吃饭的,一如北方形容的一样是位“抢滩者”,“弄潮儿”,眼光准、下手快,做事还狠!   何定贤深知:“港岛轰轰烈烈的填海造陆运动、及吃到绝户的房地产时代即将开始了。” 第133章 专欺负你   夜晚。   何定贤乘车回到湾仔,上唐楼三层,脱掉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回头一望浴室有人,在角落塑料筐里取出一瓶玻璃装可乐,顺势在桌角将瓶盖撬开,拿着可乐来到阳台栏杆处,双臂撑着栏杆,吹着海风,一口口喝着,不时望向星空,不时看着街头玩耍的少年。   “贤哥,做乜呀?”   几分钟后,白月娥穿着紫色睡裙,用毛巾裹着头发,歪头走到阳台,打开毛巾擦拭着头发。   “看看风景咯。”   何定贤双腿交叉,回头一望,举起瓶子潇洒一笑。   “泡妞泡的怎样了?”白月娥眼神看的发直,出言打趣。何定贤抿起嘴角,笑意浅浅:“很不错呀,就是在床上的事情还没干,等会要麻烦你咯。”   “你好坏。”白月娥娇嗔叫道,把毛巾在阳台挂好,昂首把头发甩出,背依着栏杆,手掌不断抖散发团,眼神望向他,似水柔情,出声问道:“哪家的小姐呀?”   她一个情人身份的小妾,正式纳妾的聘礼都未走,不会天真想着能占着这个男人一辈子。   但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利益结合,她也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对男人产生不少的好感。   起码给钱给的足,干活干的猛,街上,床上都开心。   今夜,这番话她既是帮自己问的,也是以朋友的角度,想看看男人的眼光。   女人不一定无法容忍,与其他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但一定难以接受和不如自己的女人一起分享。   因为,这会拉低她的档次。   女人找的差,连小妾都看不起你!   何定贤喝了一口可乐,笑着望向她:“怎么?”   “打探情报啊!”   “放心,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你别想太多,你根本不配同人家斗,好好伺候我就得。”   白月娥翻了一记白眼,貌似不服气。   何定贤狠狠伸进裙底捏了一把,出声喝道:“不信?”   “今晚我先整治你,下次让她来好好治你。”   白月娥瞪他一眼:“就知道欺负我,我好欺负呀……”   “呀!”   她突然被何定贤兜住双腿用力抱起,惊叫一声,连忙用手露住何定贤脖子,全程咬着牙不敢乱动,却眼泪汪汪,等到给人丢在床上的时候,油水都快给人榨透了。   何定贤拉好窗帘,打开台灯,见到房间角落多出一面全身镜,顿时心领神会,默契配合。   ……   两天后,警队公假结束。   旺角差馆,探员们纷纷前来上工,一个个都是神清气爽,满脸笑容,看来过年过的过很开心。   何定贤在三楼刚同鬼佬上司报到完,来到一楼就见颜雄走上前来,出声道:“贤哥,该带兄弟们上香了。”   “好。”   何定贤微微颔首,踏入办公区站在关圣神龛前,孟元达递上一块湿布,恭敬的道:“贤哥。”   “嗯。”何定贤接过湿布上手用力的把神像擦了一圈,再将铜炉旁的香灰抹净。   “快点,快点。”颜雄、阿鬼、陈嘉乐都招呼着伙计,很快,刑事组六十余名华探员排成十个横列,整整齐齐站在神像前。   孟元达将湿布丢进水桶里,又连忙拿来红香。   何定贤接来一捧香,斜着倒持,立于神龛前,神色肃穆,待到红香都已燃起后,再由华探目们把香火一根根分给伙计们,直到在场所有人手上都拿到香火以后,他才双手高高把香火举过头顶,带头鞠躬,朗声喊道:“请关圣保佑兄弟平安!财运亨通!护众兄弟新年顺风顺水!”   “关圣保佑,兄弟平安!财运亨通!新年顺风顺水!”颜雄、孟元达、阿鬼、阿乐、众多兄弟齐声喊道。   何定贤将香插入铜炉中,转身走到门口的猪油仔面前:“交给兄弟们发个红包。”   “知道了,老板。”猪油仔胳膊肘夹着一个皮包,满脸堆笑,看皮包厚度就是早有准备。   何定贤回头道:“阿雄,阿鬼,等会来办公室一趟。”   “是,贤哥。”   两位探目齐声大吼。   兄弟们则排队上前把香插好,前边的人还好说,后边的人找不到位置插香,甚至会被烫手。   实在插不下就只能暂时插在墙角,也算是敬给二爷的香火。   猪油仔早早把钱包打开,将四个最厚的一一交给探目,口中说道:“开工大吉,恭喜发财。”   “开工大吉,仔哥!”   颜雄接过红包说道。   “谢谢仔哥!”   “多谢仔哥……”兄弟们不急不忙,一个个排队上前,接到红包时都开心道谢。   之前警队是没有新年发红包的说法,毕竟,伙计们那么少则五六十,多则上百,一日发十块都得上千,一般长官们可没那么大方。   何定贤倒是不缺几千块钱,干脆把后世的风俗带来,新年新风气,给兄弟们发点福利咯。   将来可少不了兄弟卖命。   这却又开了警队先河,一年接一年,往后警队各刑事组,军装组,每年都有开工红包,再往后,各公司,鬼佬部门一样发红包,甚至警务处长亲自来给伙计们发……   风气、习俗,便是由此而来,不一定需要什么大人物推行,只要受到大多数人欢迎。   那么人人都会乐于效仿。   “一点点心意而已,不多,帮贤哥发的……”猪油仔对每一位探员都很客气,收租佬永远不能踩在探员头上。   做人认不清地位是会送命的!   他在给刑事组发完红包之后,又去给军装组,一元电影公司,东方纸业,报社的人发红包。   纵然,老板公务繁重,家大业大,抽不出时间给员工发红包,但是,发红包的事情也不能交给职业经理人来办。   这种人情老板就算不亲自出面,也得派一个心腹干将作代表。   唯有四位探目的开工红包达到五十块,其余华探员二十块,旺角军装十块,工厂员工亦是十块。   发出的红包看起来多,实则总共开销不超三千五,粤省推崇“自食其力,饱肚靠自己”,红包是讨彩头的,不宜发太多,容易也攀比之风,其它区华探长见到也会不舒服,十块,二十有得学,一百,两百发你妈呢!   要我们破产吗?   十几分钟后,颜雄,阿鬼一同站在华探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   “坐下来,不用太拘束。”何定贤招招手,示意两位伙计坐下,颜雄在刑事组表现勇猛,屡次立功。   就算有黑历史在身上,探目位置照样坐得很牢。   阿鬼在上次金铺劫案中算不上优异,乃至于可圈可点之处都没有,但唯独表现出尽忠职守,听命行事。   有些时候,人只要站得稳,立得住就够!   这两人在他心里都算自己人。   颜雄、阿鬼语气放松,各自拉开椅子坐好,出声说道:“多谢长官。”   “饮茶。”何定贤和颜悦色,拿两个客用水杯,倒了茶水,递上前去:“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调查两件事情。”   “第一件,石硖尾徙置大厦工程闹事,帮我搞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哪间社团,哪个公司。”   “至于九龙塘方面,我已经同雷探长打过招呼,你们只管去办事,出问题他会支持。”   跨区办案其实有点麻烦的,好在两区探长间关系很好,私下通融一番还能有帮助。   “这件事情颜雄你来做。”何定贤道。   颜雄刚饮下口茶,立即放下茶杯,肃然答应:“是,长官!”   “第二件事,阿鬼,过年期间积压了一些抢劫案,让各字号出人头顶一下,顺便告诉他们,以后抢劫案也得持牌抢,没有牌照的不能做!”这是小事情。   何定贤语气却很不满:“而在旺角区!没有抢劫这个牌照!只有社会治安好才有人出来玩,出来嗨,他们才有钱赚,整个油尖旺都不会有牌照!妈的,在银行区搞抢劫,这就是抢银行,抢我们的钱!”   “之后再有抢劫案,也不用他们出人头顶了,警队就认认真真的查,一个个抓,一个个打。”   阿鬼见探长大发雷霆,很是紧张,连忙道:“我明白,马上就去办。”   “嗯。”何定贤平息片刻,掏出支香烟叼进嘴里,面前的下属立即拿起火柴,划着递上:“长官。”   “呼。”他吐出口气烟雾,出声说道:“有哪个字号的扎职人不满意,叫他亲自来找我。”   “好。”   阿鬼吹掉火柴。   何定贤打算清理辖区的抢劫案,不止是要减少区内罪案率,而是想把大小劫案都捋清楚。   将来,重案组要是真的能够成立,想要扛旗得要有真本事,要是连几个大贼抓起来都费劲,抢劫案照样天天发生,怎么在刑事组手里夺权?怎么让同僚服气?让鬼佬赞誉?   得要改变刑事组所有罪案靠顶的风气,真真切切地打击犯罪。   禁止辖区江湖社团搞抢劫,劫案发生率就会大幅下降,哪些劫案是旗兵做的,哪些是濠江、印度人做的,一个个都能分辨清,也就能挖出背后的销赃渠道,一步步再渗透至水下,保证将来每次出击都能精准命中,从体系下功夫,深谋远虑。   只要港岛乱七八糟的大小字头不抢劫,将来再反之利用大小字头的关系,各类悍匪,大贼都将无所遁形。   而对于字号而言,究竟是抢劫赚的仨瓜俩枣多,还是在岸上开赌档,洗浴中心赚的多?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阿鬼,颜雄离开后,何定贤拿起桌面一张报纸,开始阅读存下的《书剑恩仇录》连载章节,查娘镛写书速度本就不快,过年还TM请假,要不是上辈子看过两遍真想打人。   “哒哒哒。”   葛白在门口举手叩门,连敲三声,朗声喊道:“何探长,有时间吗?” 第134章 英雄气   “葛sir,早上好。”何定贤拧开房门,上前迎接,葛白很熟络的进门饮茶,笑着说道:“何探长,上次提的事情有眉目了。”   “什么事情?”何定贤心头一跳,没有直言,而是坐在沙发上递出香烟,葛白答道:“当然是成立重案组的事情!”   “这么快吗?”何定贤面色诧异。   葛白翘起二郎腿,指间夹着香烟,自傲的靠在沙发上道:“上头长官非常支持,想必重案组很快就会成立,当然,期间还需要你多费功夫。”   “上头有什么叫我做的。”何定贤沉声问道,葛白轻笑一声:“暂时没有,长官们还在推动程序上的事情,本月处长级会议上,管理副处长麦景陶,将会就港岛治安提出建设重案组的意见,如果高层顺利通过的话,一切都将轻而易举。”   “届时,你只需要准备好钱就行了,要花多少钱,你心里该有数。”   何定贤笑笑:“葛sir,你放心,该有的那一份肯定不少。”   葛白拍拍沙发扶手:“我当然放心,我和你可是商业上的合伙人……”   “哈哈哈。”   两人朗声大笑。   葛白挥挥手驱散烟雾,忽然道:“对了,刚刚听人讲,你们刑事组又发规费了?”   “连军装都有?”   何定贤轻松一笑,在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抓住三卷港币,轻轻塞进信封里,回到沙发前递给葛白道:“长官,这是一份开工利是,恭喜同僚开工用的,一种中华习俗,请长官一定收下,不用嫌少。”   葛白畅笑道:“哈哈,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推辞,那就多谢何探长了。”   “小小心意,图个吉利。”何定贤笑道。   葛白把信封收进口袋,目的达到也不久留,干脆起身告辞:“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通知你。”   “不送了。”他摆摆手,让探长留在原地,转身就离开办公室,顺手把门还关上。   何定贤待他离开,面色不爽地回到办公桌前,拾起茶杯喝了一口,出声骂道:“TMD,贪财鬼,雁过拔毛呀,连开工红包都要蹭,迟早有天死在贪上。”   “不过……同你交朋友真是交对了,不仅肯干活,还真有点背景。”他不了解葛白背后的人是谁。   混迹政坛的人,往往会将最重要的靠山,藏在最深的水下。   除非是政治明星,靠山藏都不藏住,否则,一般官僚为人所知的背景,基本都是浮于表面。   但只要月底处长级会议一开,必定会有消息传出来,是不是真有能耐到时就能分晓。   如果管理处真提议成立重案组,交出一个完整计划,附带推荐人选,那么就等同于是和行动处宣战,争夺下一任警务处长位置的交锋,将会从焦灼的局面,立即激化成恶斗。   在军队派手下谋生的陈统、高永盛必然会得到消息,甚至要出面办事。   他也能验证得出结果。   何定贤却知晓:“事情绝无那么简单,第一次提案申请,肯定会被拒绝。”   “军队派的人又不是傻仔,大权在握,肯定拼命打压官府派,官府派第一次申请被拒,是理所当然的程序,下一次会议,得靠港府方面的指令,否则没希望翻身。”   “要港府介入肯定得搞些事情出来,吸引到足够舆论,不然总督随意插手警务处任职会落人口舌,大英港督一向是要避免强权形象的,经理人形象才是总督最好的政治定位。”   “因为,祖家一旦忌惮起来,就不止是卸任总督那么简单,结束政治生涯,乃至人生都是常事。历史上,在位时间长的总督都是经理人形象,可以收权治理,大搞平衡,却不能强权政治,搞一言堂,动辄推行大改革……”   “这样想来葛白刚刚是在暗示我,准备好利用华警、江湖力量,搞一个大案子出来搏出位?”何定贤恍然大悟,越琢磨越觉得对味,难怪葛白刚刚压低声音,顿挫有力,看来是很明显的暗示。   他顿觉心底毛骨悚然:“警队之间的内部争斗,竟然要用平民性命做筹码?不,不是筹码!”   “只是希望平民性命造势,谁赢谁输,关平民根本没关系,只是要鲜血找一个开战的借口。”   事实上,每一次战争,不管或大或小,发生何地,必然要由无辜的性命开启战端。   因为,战争双手都是手持利刃,真能够杀人的,既然互相顾忌,又一定要找理由开战。   那么在开战前只好把枪口指向平民。   这是血淋淋的现实。   何定贤刚刚还稍显激动的一颗心,立即被泼了一盆凉水,他上辈子干过很多要判死刑的事,心里早就无法无天,但不代表会把枪口指向平民。   上一回石硖尾大火烧得十几万人无家可归,这一次又有谁做祭品?   如果,石硖尾火宅还算是一场意外,那么这次为了上位就必须精心策划,泯灭良心,无所顾忌了!   他不是《寒战》里的李文斌,更不是李家俊,做不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那种行为若算是枭雄,又把人性两个字摆哪边?   枭雄都是不得不为之,一心走错路的人,只会被人戳脊梁骨!   世人拜关公,学忠义,敬英雄气!   边个拜个曹操、吕布、司马懿?   “这件事情绝不按照鬼佬设想的往下做。”何定贤眯起眼睛,暗暗想清:“我是来谋上位,求升职的,不是来给鬼佬做狗的。”   “现在我有潮汕帮华警大力支持,又潮汕商会的关系,外有商业打基础,内有规费结上下,就算矮鬼佬一头,但会形成鬼佬不得不用我,不用我也要用我兄弟的局面,实际上处在一个动态的平等状态之中,可一旦答应帮鬼佬搞事情,在港岛土地上煽风点火,拿华人命闹大新闻,我岂不是成蟑螂了?”   “干!鬼佬就是奸,想要拖我下水!真按他们的计划来,首先,我就会失掉警队人心,捞油水和替鬼佬打砸抢,属于两个概念,两种政治意义!其次,我上位就算也要给他们做狗,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保留证据,随时推我去死。”何定贤叹道:“说到底,你想借别人上位,别人就一定会用你作刀,有些刀可以做,有些刀不行……”   “看来事不可为的情况下,重案组的位置只能放弃,乃至于将来谁上位数,就要打谁。”   “当然,最好是想办法跳出鬼佬的计划,真刀真枪拼,靠手腕把权力攥在手里。”   他如今也有他的气概,是否英雄,任人平说,事情怎做,他自为之!   现阶段走一步看一步再讲,毕竟连处长级会议都还没没开,鬼佬亦还没有真正通过计划。   当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就有可以利用的机会。   何定贤坐回位置上,打开报纸,继续细细阅读。   下午。   颜雄在外边匆匆回来,出声说道:“贤哥,石硖尾的事情调查了一下,负责徙置大厦工程的立信置业,麻烦不小,年前把棚户区打扫干净,推平了土地,就有上百号人跳出来阻拦,有人盖高楼影响风水的,有说要赔偿火灾财物损失的,还有更夸张的,讲推他家祖坟了。”   何定贤面不改色,嗤笑着道:“真好玩,拆迁闹事就这些借口,百年不变,摆明就是要钱咯。”   原来从有拆迁开始就有拒拆啊,真是一环扣一环,真不知是鸡生蛋,蛋生鸡……   颜雄却拧起脸颊,泛起凶色:“可没那么简单,表现上是要钱,实则是拿了钱干活,目的就是阻止大厦工程。”   如果是单纯要钱的话,地产商可以给钱,乃至于用点手段,分化瓦解,但有人在幕后出资的话。   闹事者就会有恃无恐,乃至待价而沽,两边都想同吃,欲望节节攀升。   一顿饱、顿顿饱,闹事者也分得清啊!   何定贤点头道:“信立置业没有动手吗?我没记错飞艇泰背后有号码帮的势力吧?”   作为航运生意的后起之秀,旗下船乌公司,码头,一定是有大批兄弟的,再爱国的人也不耽误养保镖啊。   何况,北上生意,硝烟弥漫,更需要一批猛人。   颜雄干脆答到:“是!广府商会本身就是号码帮的幕后金主,霍老板更是号码帮话事人的好友,曾以二路元帅之位请他入会,被火老板推辞婉拒了。年前,号码帮就派人到石硖尾清过场,打死了几个人,为此给统叔送了不少钱,要命的是,屋村真不缺人,更不缺卖命的人,死了人,马上就有顶上去,只要肯出钱,管你闹事,还是打人,杀人……”   “贤哥,这点你应该清楚。”   他瞟了眼长官。   何定贤表情一愣,无奈点头:“是这样的,所以关键还是得让背后的人断粮?”   “对。”   颜雄十分笃定:“不断粮,人打不完,号码帮能杀十个,二十个,总不能两百,两千多杀下去,霍老板是来石硖尾赚钱的,不是来赔钱的。”   他看出长官是要帮霍老板出手摆平事情,只得提醒道:“但同鬼佬比钱,好像真比不过。”   何定贤不置可否,只是问道:“有抓人回来吗?”   颜雄答道:“有。”   何定贤微微颔首,再度看起报纸:“你先审,看完这章我再去。”   “是!”   “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办事。   审讯室,一个叫作飞蝇的屋村仔,双手被绑,扭动挣扎,在椅子上非常不安,惊恐大叫:“长官,我知道,我知道的都讲过啦!” 第135章 告诉阿豪,我想吃水果了   何定贤路过审讯室前的走廊,正好见到两名探员拉走一名满身血痕,昏厥不醒的罪犯:“贤哥。”   “贤哥。”   探员张口打着招呼。   “嗯。”   何定贤表情冷峻,语气淡然,收回目光,打开审讯室木门:“阿雄。”   “长官。”   颜雄叼着香烟,站在一把椅子前回头喊道,一位探员拿着拖把正弯腰拖地,地板上水渍把鲜血冲淡,传出淡淡的血腥味,一个烂仔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战栗,打着哆嗦。   “怎么样?”   何定贤把门关好,上前问道,颜雄笑道:“上一个知道的不多,像是小角色,一直讲是晟诚公司出的钱。”   “这一个看看有没有料。”   “好。”何定贤在桌面上摸起一个开瓶器,走到椅子面前,慢条斯理的将开瓶器套进对方食指中,弯腰下直视着他,冷漠问道:“叫乜名?”   “阿,阿,阿东。”   “我问你,上一个叫乜名?”何定贤出声道。   阿东吞下口水,壮胆道:“飞蝇。”   “想不想同他一样?”何定贤问道,阿东颤抖的答道:“不,不想!”   “告诉我,收谁的钱,背后有谁。”   阿东沉吟两秒,正要开口,咔嚓,何定贤手中的开瓶器突然翘起,一声骨头脆响声传出,指骨直接断成两截,阿东惨叫一声:“啊!!!”   “告诉我,收谁的钱!”何定贤厉声大喝,阿东说道:“晟诚公司,晟诚公司!”   何定贤再把开瓶器塞入下一根手指,毫不停手的继续掰起:“咔嚓!”   “靠!!!”阿东惊叫一声,想要在椅子上跳起来,双腿却被死死拷着,只能瞪大眼珠,死死看着右手两根往上翘起的手指,满头大汗,脸庞胀成猪肝,嘶声道:“是港岛置地,置地公司!”   颜雄与两名探员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椅子上的人。   何定贤继续把开瓶器塞进第三根手指。   阿东大叫:“我说了,我说了,啊!!!”   他整个人拉动镣铐,尽力蜷起,似乎想捂手,但却做不到,只能举起手,望着手指,大声嚎叫。   何定贤则站起身把开瓶器放回到桌面上,淡漠的答道:“不多折你的一指,怎么知道有没有说完?”   阿东大叫:“晟诚公司是港岛置地的子公司啊!长官,你为什么不查一查,疯了啊!”   “很好玩吗!”   颜雄闻言表情骤变,抽出一根铁棍,上前就狠狠往身上招呼:“嘭!”   “嘭!”   “嘭!”   颜雄边打边骂:“衰仔,同谁大声?我让你大声,叫啊!”   何定贤关上房门,走出审讯室,表情平静,撞到孟元达的时候,出声交代:“派个人到上海街的义群果栏,话给阿豪知,我口渴,晚上想吃水果,让他到我屋企等我。”   “是,贤哥。”孟元达连忙鞠躬,目送长官离开,旋即回办公室派人做事。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点上香烟,缓缓吸入一口,吐出烟雾:“是置地没错,看来没人骗我,要同鬼佬过过招了。”   傍晚,他将报纸折好,丢在桌面,收工回屋,乘着轿车抵达砵兰街公寓楼下。   “啪。”车门拉开,司机、探员俯身请长官落车,再紧随长官一步步登上楼梯。   三楼的走廊处,阿豪、大虾、小虾三人恭候已久,见到大老板回家连忙鞠躬问候:“大老板。”   “大老板。”   何定贤加快脚步,笑着上前,抬手拍拍阿豪的肩膀:“走,进去聊聊。”   “好。”   阿豪穿着白色汗衫,带扎着头巾,两只手都带有劳保手套,浑身脏兮兮一副刚下工的样子,谨小慎微的答应后,跟着大老板进入房间。大虾,小虾两兄弟同阿坤和两名探员一起把整箱整筐的水果搬进屋企,随后一起都退到房门外。   何定贤打开房间冰箱柜门,取出一瓶可乐递给阿豪,朝客厅座椅打了个手势,语气温和的道:“来,坐,不用同我客气。”   “贤哥,我身上脏,站着就好了。”阿豪手上拿着冰可乐,样子拘束,并不坐下,而是指着箱子讲道:“不知贤哥钟意吃乜,香蕉、榴莲、椰青、菠萝蜜都带了些。”   “够啦。”   何定贤把一个开瓶器丢向口中,阿豪稳稳接住,打开可乐盖,笑着放回桌面上:“保证都是新鲜的,口感一极棒。”   “我信你。”   何定贤说道:“这么多吃不完,明天正好带给伙计们吃,对了,果栏生意怎么样?”   “托大老板的福,很好。”伍世豪道:“立叔在尖东让我开档口,加上油麻地曾探长给面,果栏已经有三十几间档口,其中三分之一是赌档,余下的都是洗浴,顺便能走一些电器到深水埗卖。”   这两个区的探长都是何定贤老上司,关系非常紧密,特别是尖东,着实给伍世豪抓住机会。   所以,何定贤就算没有急着让伍世豪进旺角揾水,伍世豪一样在银行区打下一块地头,半年时间把义群发展成五百多人的社团。   何定贤笑道:“阿豪,你有本事,想不想进旺角揾水?”   “想,当然想。”伍世豪不假思索道:“在九龙混,没人不想做油尖旺的生意,不用很大的地头,更不用清一色,能在三个区都有档口,话出去招牌更响,江湖上人人都要让三分。”   “多谢贤哥给机会,还是那句话,贤哥的水果义群包了,不管要吃什么都给贤哥弄来。”   伍世豪的野心已不再掩藏,或者说,没有掩藏的必要。   何定贤颔首道:“进油尖旺揾水是小事情,今年定规费的时候,我开一句口而已。”   “问题是,我近日遇到些麻烦,搞的心烦意乱,连开会的时间都无。”   伍世豪适时的接话道:“贤哥,什么事?我能不能帮上忙。”   何定贤笑道:“是这样,有个朋友接下石硖尾徙置大厦的工程,工地一直有人闹事,已经查清楚是有间鬼佬公司在搞鬼,说实话,要是灾民想谋求福利,我都愿意帮他们谈,可他们摆明是收英国人的钱,搞来搞去,托的工程不能如期交付,吃亏的谁?”   “是更多的屋村市民呀。”   伍世豪皱起眉头,这番话多少有些冠冕堂皇,但听起来真的很有道理,虽然市民抗议有天然的合法性,但是收外汇可就不一样咯,任谁听到心里都会不爽。   曱甴不就如此?   (曱甴指蟑螂,蟑螂青年)   何况,他自然知晓屋村市民们急需房子居住,早开工是比晚动工好的,因为自石硖尾大火之后,港府已经严厉禁止新移民搭建木棚区,大多数屋村家庭现在都寄居亲属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贤哥,你要我点做?”伍世豪问道。   何定贤出声笑道:“很简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闹,我们也闹,港岛置地的公司在中环,大馆的地盘,闹起来风险不小。”   伍世豪脸色一敛,中环是港岛区最繁华,最多鬼佬的地盘,要是在九龙区闹事还有差人撑腰,要是到中环闹事,大馆不给面子,谁都没有办法!   “好。”但他还是点头答应。   三天后,中环。   大虾穿着短衫,在茶餐厅吃完午饭,单手撑杆,一步跨过护栏,大摇大摆带两个手下穿梭在车流中,路上还嚣张的举起手,示意一辆出租车停下,旋即来到对街的置地公司门口。   “不好意思,请出示工牌。”两名在门口站岗的华人保安,见三人一身江湖气质,上前阻拦,却被大虾一把推开:“闪开!”   保安后退一步,楼内的保安冲至大门,用手指人,大声喝道:“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   大虾喊道:“我老豆在工地上被人打死了,就是你们公司鬼佬害的,让鬼头出来!”   “不然就把我打死,打死在大厦门口!”   两名小弟顶住保镖,护住大虾,叫嚣道:“让鬼佬出来还命!石硖尾徙置大厦,是不是你们的人!”   “我们都有证据!”   保安队长向旁人使过一个眼色,立即有人前去报警。   傍晚。   何定贤在差馆办公室收到总华探长的电话,面对总探长的询问,满脸苦笑,出声道:“盛哥,商会老板叫我办事来着,你以为我想啊!”   高永盛吸着烟斗,语气平静:“我就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怎么会主动去触鬼佬的霉头呢?不过,就算是帮老板办事,也得提前同我打一声招呼,中环的事情说到底是来管。”   “今天,要不是我收到消息,保住你三个手下的命,收尸都没地方收。”   何定贤叫道:“哎呀,三个烂仔来着啦,丢出来就是送命的,他们碰上盛哥是运气好。”   “这件事情,其实我也没有打算认真办,敷衍敷衍就过去了。”   高永盛吹出口烟,询问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他才不相信何定贤是轻轻揭过的人,何定贤既然答应要做事,一定就不会那么简单,派三个人到置地公司闹事,就像是一次通知,告诉他这位总华探长该出来打配合了。   他要是不知道要办事人的是商会老板,简简单单帮鬼佬把闹事者摆平就好,可既然知道是商户老板,就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了。   因为,总华探长是要帮商会老板做事的,论顺序鬼佬还得排在后边。   鬼佬只会在你有职位的时候罩着你,商会老板却可以养你一辈子,决定你退休后是死是活,是好是坏,孰轻孰重谁都分得清。   何定贤道:“办法很简单呀,炒一炒置地公司阻拦拆迁的事,我又不是没有报社,让全港市民知道鬼佬的所作所为咯。”   “只要置地再到工地现场闹一次,我就让兄弟去哭丧,顺便请一条龙在置地门口吹吹打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同鬼佬动手的。”   “不仅不碰他人,也不会砸坏他东西。”   高永盛脸色发青,虽然他不是被针对的人,但是怎么听起来还是觉得恶心,这算什么?因为打你犯罪,所以在你家门口拉屎,拉屎就不犯罪了?   以前只觉得何定贤手上的《东方日报》很赚钱,未想到,报纸在商人手里也可以成为武器,这新闻算抹黑吗?   不算!   因为,置地公司确实有在幕后下黑手的习惯,所以,消息一登报,很难不引起各类《财经》的注意,说不定就会导致置地股票短期下跌,当然,丑闻造成的下跌很快就会反弹,因为,一间公司有下黑手的本事,相应也代表公司实力强大,股价最终还是看实力的,丑闻下跌只是炒家有目的性的做空导致。   “就这样?”   “用不用我帮手?”高永盛狐疑的问道。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要是高sir愿意帮手自然更好,比如说在有人闹事的人,派警员劝解一下,顺便,顺便查一查置地公司是否有包庇罪犯,客客气气的叫一两名经理回警署喝喝茶?”   高永盛沉吟半响,置地公司作为英资地产的龙头企业,在议政局里肯定有人,何况财能通神买鬼,要让警队鬼佬出面站台很容易,不过,他了解到是立信置业的老板霍官泰也同汇丰洋行关系不错,因为,汇丰来港发展更晚,一直热衷通过扶持华人商人收割经济。   例如霍老板手下的“信德航务”最早就是在汇丰贷款买船,往北的利润就相当部分给汇丰抽走,这也是“信德航务”能被鬼佬睁只眼,闭只眼,让他送货北上的原因,目前霍老板还没有同鬼佬彻底决裂,这就使置地打不垮霍老板,霍老板都不会垮,他又能有多大的风险呢?   他这位总华探长在警队内还是有点权威的,鬼佬想要收钱也不会轻易换他,想罢就开口答应:“行!”   “我通知下面的人常去大厦巡逻,不过长官要是发话了,这件事情就得算了。”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哈,这是一定的。”   月底。   中环大馆,七层会议室,行动副处长安德仕、管理副处长麦景陶、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辛士维”,九龙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及助理处长“伊辅”等人,皆是身穿制服,手拿文件,表情严肃,列席会议。 第136章 处长级会议   警务处长“俞允华”一身绿色制服,肩章上佩皇冠,正是处长级衔,推门进入会议室,行至长桌主位落座,随行的处长秘书坐在身后,打开钢笔,准备记录会程。   “哗啦!”   在座两位副处长,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六位助理处长齐齐起身,出声喊道:“sir!!!”   “坐吧。”俞允华脸色干练,留着板头,五官长的老成,体格健硕,身上洋溢着浓厚的军伍气息。   伊辅、辛士维、徐时诚等人立即坐下,板直腰板,注视着上首位置长官。   如今,由于新界区暂归九龙大区管辖,既没有设置总华探长,亦没有设置高级助理处长,助理处长等职级。   全港警队处长级以上共计十三人全部列席,席位较将来要少一半,后世仅助理处长职级就有十二之多,分别管理各陆上总区、水警区、以及总署部门主管。   现在警队人数较少,席位简易,办事也更加利落,诸长官坐下后,行动副处长便汇报开年以来的罪案率,破案率,重大案件等事项。   管理副处长紧接着报告新年各区、各部门经费预算,随后,各区高级助理处长汇报辖区情况,警务处长又告知有港督行程,让行动部门作好安保工作,四十多分钟后,管理副处长“麦景陶”看会程将要结束,递出一份文件,出声说道:“俞sir,这是一份关于警队改组重案组的文件。”   俞允华眉头微蹙,似有些意外,扭头望着麦景陶,接过秘书传来的文件,一言不发的打开阅览。   麦景陶出声汇报:“近年来,港岛重型罪案频发,例如去年末发生的金铺劫案,罪犯在中环就和警队发生交火,却一直逃蹿到九龙区作案,六个人,最终造成十几人的无辜伤亡,以两名警员死亡,六名警员受伤为代价才击毙逮捕。”   “俞sir,警队现在需要一个新的部门,由一个强有力者带头,才有可能将重型罪案压下,否则光是以重型罪案带来的负面影响,就能极大伤害港岛的商业环境,阻碍港岛发展。”   “我提议,警务处长成立华人重案组,抽调全港刑事组精英加入,希望处长批准。”   俞允华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只见官府派高层都是目光雀跃,一脸期待,军队派高层则是表情凝重,眼色阴沉。   以在场众人的政治嗅觉,马上就看出重案组是官府派釜底抽薪的一招,以窃取华人刑事组权力的方式,夺取到警队最底层的控制权,假设华人重案组成立,一直在军队系掌控之下的华人刑事组就将丢权,极容易沦为重案组之走狗。   权力的架空艺术!   谁不懂呀!   同时,官府派掌握到底层华人探员的权力后,便可以开始将总督的命令执行到底。   之后总督留着军队派还有什么意义?   三五年后,军队派将在警队被清除一空,成为历史洪流下无人记住的过去。   要知道,港督不能动军队派的人,不是港督签发不了任职书,是缺了军队派使唤不动警队。   如今的警队是什么?   一线人员近乎以华人为主,二线、三线的管理层才是鬼佬,别看鬼佬平时威风赫赫,收钱收到手软,实际上得华人,得天下!   官府派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掰倒警务处长,但只要得到底层华人的权力,港督在背后轻轻松松下一份文件,军队派就要光荣退休。   这才是权力真正的构架!   所以,这份成立重案组的文件,不是在夺刑事组的权,是在夺警务处长,夺整个军队派的权!   俞允华很自然的将文件放下,出声说道:“麦sir的考虑有道理,警队首要任务确实是控制重型罪案的发生,不过重案组既然以华人为主,是否同刑事组有权力重叠?”   麦景陶当然知晓重案组与刑事组有权力重叠……但重叠的地方并非是体制内,而是灰色权力。   因为,体制内的权力可以细分,灰色权力无法,人人都要多吃多占,重案组一旦建立肯定就要抢走刑事组的饭碗。   但这就是他的目的啊!   要到警队权力的第一要务,自然就是掌控地下权力,大把捞钱,否则官府派的人为乜这么拼?   当上警务处长就为打工,钱都给你捞啊?想的美!   地下利益是官面利益的一体两面,军队派想把握警队的权力,不也是为了每年收到手上亿港币吗?   麦景陶正色答道:“sir,重案组负责重案要案,如影响恶劣,手段残忍的凶杀案,如大规模纵火案,非法聚会打砸案,抢劫案,连环杀人案等……较之刑事组应装备更强大的火力,但与刑事组处理普遍性,频发性罪案的职能不同。”   九龙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突然插嘴:“麦sir,给华人警员装备半自动火力,大口径武器,必需要慎重考虑。”   “这个举措的影响深远,绝不只是几个罪犯的事。”   俞允华也道:“照文件表述,重案组负责全港大案,办案时刑事组该给予配合,岂不是说重案组有统辖,调用全港刑事组探员的权力?”   “这不是职能重叠,也算是设了一个上级部门,是否该给部门负责督察级警衔?”   “在职的实权华人督察?”   麦景陶倒是不怵:“要想遏制重型罪案的发生,提高华人警员装备是必须举措,很多无辜牺牲都是因为火力不足,何况,全港地下军火交易频繁,隔壁的濠江更是半公开的进行军火买卖,重案组能有多少人?这些枪只会让港岛太平,而不会扰乱港岛秩序。”   “至于给华人督察级警衔,你们觉得很高吗?”麦景陶反问一句,倒是一语中的:“你们将来能不给吗!”   在场长官都是面色微变,无法反驳,以他们所站的高度,加上对港督执政的理解,未来华人权力会不断上升。   助理处长伊辅当即表态:“我支持麦sir的意见。”   徐时诚马上举手:“我反对!”   他起身用双手撑住桌面,死盯麦景陶道:“将来要做的事情,不代表现在要做,时机很重要!”   麦景陶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徐时诚的话是一种警告。   将来港岛港府派能够上位,不代表现在可以!   军队派还没有捞够,也捞不够,要上位?拿出实力证明自己啊!傻仔!   俞允华则出声道:“好了,按照警队规章,处长级会议有不同意见事,简单进行表决,表决通过允许执行,表决失败可以召开宪委级会议,扩大会议范围,再次进行表决。”   “赞成组建重案组的可以举手。”   麦景陶扶扶眼镜,果断举手,伊辅、戴磊华等三位处长级高层举手,俞允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圈,等待片刻后,合上文件,转手交给秘书,起身时合拢西装说道:“那就下次再谈吧。”   安德仕、徐时诚、辛士维等军队派长官立即起身,跟着警务处长离开会议室,就剩下麦景陶等人僵着张脸,气氛沉重,以刚刚会议双方的发言,立场来看,军队派、港府派已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麦景陶离开座位时,只讲了一句话:“伊辅,让你手下的华探长准备好,要想拿到重案组的位置,就要替我们打下来。”   “Yes,sir。”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紧随其后,沉声应命。   ……   石硖尾屋村,立信置业的工程车来来往往,上百名工人分布在八个位置,为首批徙置大厦建造地基。   在《东方日报》刊登出港岛置地恶意阻碍工程进度后,港岛置地停止了请人闹事的动作。   这期间自然离不开总华探长高永盛的帮助,但义群在置地公司门口摆花圈,停尸棺,吹唢呐的招数,也让置地公司非常恶心。   说到底,置地是港岛地产的龙头企业,靠建码头,填海造陆起家,根本不是什么光脚的。   他可以恶心别人,别人也可以恶心他,越下流的招数越有用,但却是只能保一时平安。   因为,这种招数霍老板并非想不到,也并非是不能做,解决的了一时,解决不了一世。   港岛置地是有意阻拦华资公司进入地产行业,想把港岛地产的大部分利益,死死把控在英资企业手上。   徙置大厦利润不高,可靠徙置大厦的项目,立信置业有可能城建署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通,将来一回生,二回熟,置地在政府工程方面就将迎来一个强劲的对手,如果给其它华人老板造成一种做地产不赚钱,地产行业都被英资独占,做了就会有麻烦的印象……   港岛置地起码可以再做五年的半垄断市场。   这才是置地主席西门·凯瑟克的目的。   所以,霍老板除了抓紧时间开工外,并未抱有一劳永逸的想法,要是何定贤在短时间内解决不了,就只能再去找汇丰的人,以让渡利益的方式平息争端。   何定贤同霍老板的想法十分一致,港岛置地肯定会再度搞事。   这时,一个穿着工服,戴着藤编安全帽的工人,拿着一袋散装米酒,昂首喝进肚子里,借着酒劲就往插满钢筋的工地区一跳:“噗!”   六支钢筋穿透他胸口,鲜血泊泊流下,他似乎想用力低头看看肚子,却无能为力地耷拉下脑袋,四周的工友们貌似愣住了,但很快有人喊道:“死人了!”   “东莞佬死着了!” 第137章 械斗   一群东莞籍工人放下手中的活,立即聚拢向出事的地方,带头两人互相使着眼色,其中一人喊道:“怎么死的!”   “放我们看看!”   工地死人实则是件平常事,立信置业里管理层是以广府人为主,工人有潮汕、东莞、五邑,鱼龙混杂。   因为,在商业地产刚刚开始发展的年代,懂得工程的人少,有施工经验的更少。   唯有在鬼佬工程公司打过工的华人,才有充足的施工经验,而工人们早早按照乡籍抱团,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带头者叫作“班主”,有威望可以带走手下的工人,工人的薪水也都是先发到班主手里,再由班主交给工人……某种程度上讲,班主才是工人的老板,地产公司只是班主的老板……   班主也有替工人们争取薪资,赔偿的职责。   所以,地产公司在面对工人时相对比较弱势,加之立信置业刚刚成立,大批工人都是从鬼佬公司挖来。   徙置大厦又不是一个小工程,各类标准订的很高,立信置业想要通过工程培养施工团队,班主们也想狠狠敲立信置业一笔,很多条件提前都已经谈好,但架不住有人从中作梗。   一位监理当即让手底下的几个广府班主带人上来,拦住面前的二十多号东莞人,上前讲和:“阿伟,工地上常常会死人,出来揾水,哪儿有不冒险的,大老板会照价赔偿就好。”   东莞工人的带头班主阿伟却当掉监理递来的烟,叫嚣道:“什么是照价赔偿?”   “人命是可以论钱的吗!刚刚东莞佬怎么死的?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跳下去呢?有没有人看见!”   一个广府班主面色不悦,挺身而出:“阿维,你发什么疯?妈的,你们东莞人命贵,大老板赔不起是吧?”   现场监理也皱眉道:“有话好说,要多少钱?”   他深知很多班主喜欢削死人钱,就是在工地死伤工人的赔偿金里分一份,有良心的会向老板多敲点,没良心的争都不争,直接抽水,余下的再寄给工人家人,反倒是活着的伤者没人抽水。   阿伟却指着监理鼻子:“你什么意思?我来揩你油吗!那可是一条人命!为公司办事,死了不用赔呀!你比鬼佬还鬼啊!”   监理冷声道:“多少钱?”   “五万块!”   “否则,东莞佬晚上做鬼都来找你!”阿伟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语气有些得意。   监理顿时冷脸,厉声道:“之前合同谈好的五千块,转眼就变五万,我阿伟晚上该去找你才对。”   “妈的,你当我们东莞人好欺负啊!”阿伟骂道。   监理给三个广府班的班主打个眼色,三个班主都回头同兄弟们努努嘴,六十多个广府工人不约而同默默散开,手里都接到兄弟递来的铁棍,后边的潮汕工人也都察觉到局势不妙,退到一个角落暂时停工,顺手拿了点棍子,板砖之类的东西防身,二十余名东莞工人也四处寻找趁手家伙,有人叫道:“伟哥!”   “我看到东莞佬是给人推下去的,就是监理推的!”   阿伟顿时表情骤变,狞声道:“广府看我们东莞人不顺眼,不仅要把我们赶出工地,还杀我们的同乡不肯赔钱,兄弟们,干他们!”   “干他们!”   二十多名东莞工人一扫之前的低眉顺眼,似乎像早有预谋般,举起武器,气势十足的冲向广府人。   阿伟则一个箭步快冲上前,抓住公司监理的肩膀,在腰间掏出一把短匕:“噗噗噗。”   又快又狠的连扎五刀小腹,紧接着将监理推倒在地,当监理倒在碎石遍地的工地时,瞪大眼睛,还不敢相信东莞人说动手就手,而本就杂乱危险的工地上,转眼间就变得兵荒马乱,广府人和东莞人打成一团,本来东莞人势单力薄,应该很快就会人冲散,但自从监理被杀之后,广府人心中震恐,气势大落,同时,东莞人组织严密,不少人还有刀刃在身,十几分钟内,连杀广府人三四个,随后将广府人冲散,在工地四处追打。   潮汕工人没有参与两帮之间的斗争,但却已派人出去寻找巡警,自屋村仔闹事之后,常有巡警在工地附近巡逻,就连便衣组都有,很快就有一队手持藤牌,将警棍搭在肩头的军装抵达现场,五十名军装警察好整以暇,列队行进,哒哒哒,光是气势就使现场工人们齐齐停手。   雷洛推开车门,走下一辆宝马车,叼着一支香烟,抬抬手,踏入工地,口中缓缓吐出香烟,下令道:“干他们!”   “Yes,sir!”军装警长收到命令,举手狠狠一挥:“做事!”   “哗!”军装警举高藤牌,大步踏出,在工地马上掀起一阵浓烟,五人一队,顿时分散出击,将在场试图逃跑,抵抗的工人,不论乡籍,全部甩下警棍,狠狠打倒在地。   颜雄站在雷洛身旁,出声讲道:“洛哥,等会贤哥会来。”   “好。”   雷洛点点头,望着现场混乱的场景,轻松一笑:“我先替他打扫一下蟑螂。”   有一名工人试图翻过围栏跑走,在外围戒备的刑警队举枪就打:“嘭!”   一声枪声回荡天空。   何定贤踏着皮靴,身着黑色风衣,叼着烟斗来到马路前,望向忙着扭送罪犯的警员们,心中一沉,开口问道:“阿洛,什么情况?”   “贤哥。”雷洛站在轿车前,打声招呼,接着道:“同之前不一样,工人内部闹事,看来是出新招了。”   何定贤颔首道:“死了多少人?”   “加起来有七个,人不算多,据说有一个是跳工地自杀死的。”雷洛摇摇头:“身上扎了六个孔,血都滴没了,也是惨。”   何定贤轻笑:“东莞工人就是叫这条人命作借口搞事?”   雷洛道:“是,而且下手狠辣,摆明一开始就要搞大,拉立信置业下水咯。”   “那个自杀的,是个赖赌鬼,欠了不少高利贷,大概是怕女儿、老婆给人拉去卖,帮人做点事情销账。”   何定贤接过一份资料,一边看着,一边叹气:“他倒是一笔勾销了,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们。”   雷洛讲道:“肯定还会闹,这次只是刚开始,几条人命搭进去,越来越好煽动人群了。”   何定贤出声道:“霍老板已经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停工一个月先。”   雷洛叹道:“一个月就一个月吧,避避风头总是好的。”   “我拒绝了。”何定贤道。   雷洛表情一愣:“为乜?”   “因为我也想把事情搞大,搞的越大越好。”何定贤举手抬抬雷洛的肩膀,目光深邃,意味深长的道:“到时候,愿不愿意撑我?”   雷洛晒笑:“九龙塘人手不多,探员八十,军装一百多,随你用喽。”   “多谢。”何定贤再拍拍他肩膀,出声道:“那就这样,工地上有什么先替我顶着,颜雄、阿乐会马上赶来,这件事情要是办的好,你我就发达了。”   雷洛若无其事的点点头,他下意识觉得事情办好,是指能搭上霍老板的关系,将来肯定会有好处不假。   不过,有好处是因为他身为探长,又不是霍老板提携,顶多给一点钱咯,难道霍老板能升他做华探长啊?   但霍老板能够帮手贤哥的生意倒没错,贤哥发达肯定会分他一份,怎么样也不会白干。   虽然,他不知道管理副处长提起申请“重案组”被否决的消息,但是,何定贤在出发前却正在同葛白聊天。   如果置业公司安分守己,他也找不到机会,可港岛置业选择继续搞事情,何定贤就准备拿港岛置业开刀了。   何定贤斗不过港岛置业没错,可在警队斗争的背景下,整个“官府派”都在撑他,能不能同港岛置业斗一斗?   同时,潮汕商会,广府帮也在撑他,既能解决霍老板的麻烦,又能向警队高层展现能力,就算要手染鲜血,该下狠手也得下。因为,扑街仔们都是拿了英镑的,既然拿了英镑就不算无辜,赚不该赚的钱,出来行,路是自己选的。   不过,在动手前,他要尽量争取到九龙区所有潮汕探长的支持,光靠旺角区便衣加军装一百四十几号人,妈的,手上筹码不够啊!   因为,他是打算镇压暴动,而不是打算搞屠杀,到时候枪肯定要尽量少开,大部分人都得换军装上场,那么一两百号就会捉襟见肘,鬼佬要打算在屋村人拉人,撒十几万下去,几千人都拉得起来,何况工地上已经有血仇,广府帮和东莞帮在屋村里都有同乡,相互间绝对不会再留手。   雷洛带人回到九龙塘差馆,连抓回来的烂仔都没安排好,一名伙计就上前说道:“洛哥,统叔叫你去一趟。”   “知道了。”雷洛答完,还用手指向一人:“这个人谁来保都不能放,带头械斗,还捅死人。”   随后,他快走走回二楼,来到走廊尽头的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叩门喊道:“统叔。”   “进来。”   雷洛推开门进入办公室,正好见陈统泡完一杯茶,替他端在茶几上,出声道:“阿洛,同你说件要紧事。” 第138章 封官许愿   “抓回来的东莞人先放掉,广府人扣下来,石硖尾工程的事情先不用参与了。”   雷洛喝完口茶,放低茶杯,错愕道:“统叔,是东莞工人闹事,怎么这样处理?再讲,广府人我都交给旺角区了。”   “你不要再同何定贤走太近!”陈统面色一改,肃声说道:“你知唔知,何定贤靠向官府派的鬼佬了。”   “嗯?”雷洛脸色微变,瞳孔紧缩,质问道:“那又点样?不都是潮汕帮自己人,替鬼佬办事吗!”   陈统冷声道:“港岛置地已经同九龙大区的鬼头打过招呼,在华资,英资公司中,徐时诚那个鬼头,肯定是帮英资公司啦,但何定贤有商会身份,必然是帮华资公司的。”   “我们是替商会办事不假,可得考虑前程,不可能帮华资同鬼佬硬顶,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呀!”他拿起烟盒,拆出支烟,丢在雷洛面前。   雷洛拿起香烟,表情变冷:“这件事情摆明是鬼佬搞事,我们不打回去,鬼佬还以为华人好欺负。”   “阿洛,不要再人喊你雷小鬼!”陈统深吸口气,眼神如鹰,带着强烈警告:“九龙塘的人现在都喊你雷老虎!”   “记得把老虎做到底!”   “要不然,别个以为你纸老虎,第一个把你吃了!”   雷洛手里把玩着香烟,一言不发,他心知对鬼佬唯命是从没有坏处,但是,上位华探长之后,心中对是否对错也是有杆秤,明明是鬼佬搞事情,为乜要支撑鬼佬?   他之所以能成为大名鼎鼎,令人生畏的雷老虎,除了下手够狠,办事够威,对于规矩的尊重!   秩序的尊重!   亦是主要原因。   他是骨子里有份傲气的,就算鬼佬做错事情,也敢同鬼佬硬顶,不然收获不了黑白两道的尊重!   早年那份秉公执法的正气,在被时代黑化之后,依然扭曲成一种是非观。   可以不分善恶,但在江湖之中,是非曲直,规矩秩序是要分的!   陈统见他没有答话,长叹口气,出声道:“要仅仅是英资、华资老板间的斗争就算了。”   “我们收商会老板的钱,总要帮商会老板撑腰,就算搞不定鬼佬,也得替老板们周旋。”   “可偏偏又涉及到警队鬼头门的斗争,你不知道,官府派的人向处长提议申请成立重案组,全部由华人组成,管理两大区所有重型罪案,有权力调遣所有华人探员,重案组长为督察级警衔,职级在所有华人探员之上!”   而英资老板在找鬼佬的时候,自然是找到当权的军队派,因为两大区一把手全是军队派的人。   这件事情落入军队派手里,军队派不可能不拿出来做文章,就算鬼头只是随意吩咐一句。   作为军队派下属的总华探长之一,陈统也会立即跳出来,尽权力干涉。   因为,重案组一旦成立,首当其冲,削弱的就是两位总华探长之权……事情没有发生在中环,高总探长没理由插手,事情可发生在九龙区,陈统一位刚刚上位不到半年的总华探长,连屁股都没有坐热,钱又没有捞够,怎么会容忍手中的权力被瓜分,被人骑在头上?   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牵一发,动全身,这位同何探长关系不错的总华探长,说起来还是因何探长而上位,转眼间,却被风浪推到何探长的对立面,要站出来替鬼佬们打擂台。   雷洛闻言脸色骤变:“会议通过了?”   “没有!”陈统弹弹烟灰,摇头道:“警务处长当场否决,但管理副处长一定会按照流程,在下次的宪委级大会重新提案,由警队所有警司级以上的宪委层投票。”   “这份文件提交出来的那一刻,双方注定要刀刃见红,所以,管理副处长必会大规模拉票,利用港督的影响力,以及许诺利益……”   “关键是,据说管理副处长麦sir,决定推荐何定贤做重案组长官!”   唰!   雷洛整个僵在当场,想起之前何定贤对他说的话,背脊不禁开始发汗,心中明悟,但还是不可置信的道:“贤,贤哥只是一个华探长,距离督察级可差两级,再怎么样,重案组长也该在两位总华探长晋升。”   “傻仔。”陈统吐出口气,出声道:“要是交给我同盛哥,那鬼佬又何必成立重案组?港府派就是要拿到实权啊!”   “阿贤自升职华探长以来,从不同军队派的鬼头交际,认定军队派没前途一般,想方设法搭上官府派的船,我早就看出他想爆冷门,未想到,他要抢闸,在过弯时超过我们。”   “他厉害,但是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在警队里我同盛哥没得选了!”陈统说完,又叹道:“特别是我!”   “至于警衔的事?呵呵,不说鬼佬可以给他开后门,推荐考取督察试,就说单单给他升一级,以警署警长的警衔,署理(暂代)重案组组长,过一年半载表现优异再升职转正,你觉得够不够简单?”   雷洛咽下口唾沫,端起茶杯,饮茶时手腕都有些颤抖。   “这样的话,贤哥是要同全港刑事组开战?”   陈统付之一笑:“算不上,重案组成员是要从刑事组中抽调的,而且背后有鬼佬支持,必然能让一批人下注。”   “但简单而言,他首先是要同我开战,其次,再是同盛哥及其下属开战。”   “阿洛,你是我一手从军装提携起来的,此时此刻,一定要撑我。”   雷洛咽下口水:“你想点办?”   陈统道:“下周末石硖尾会有村民大闹事,你带便衣组乔装成村人,躲在人群中伺机带领人群冲破封锁。”   “至于村民的训练,武器,佣金,自有别人负责,你不用操心了。”   雷洛脸色煞白,为难的道:“统叔,我是屋村出来的。”   “我知你是屋村仔出身,那又点样?你现在还住在屋村里吗!”陈统突然起身,怫然不悦,手指戳向雷洛胸膛,十分用力,厉声说道:“收起你不知所谓的同情!”   “你与何定贤的差距,差就差不如他心狠手辣,你现在不是屋村仔了,住着公寓,开着轿车,有房有妞,为乜啊?因为何定贤吗!NO,因为我!”   “我培养你,我让你升职,我把你带到九龙塘明白吗!”   雷洛连退两步,不敢反抗,垂头说道:“明白,统叔!”   “另外,脏事我不会让你白干,上边鬼头已经知道大概是拦不住麦sir的计划,重案组肯定要成立,但是,这件事情我们若是能够办好,就足够向高层证明,麦sir等人没有实力掌控一线部队,未来重案组成立,长官也得换成我们的人。”   陈统眯眼睛,轻笑道:“若我能够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九龙区总华探长,一定就属于你!”   “孰轻孰重,阿洛,你不是年轻人了。”   “是!长官!”雷洛肃声答道。   ……   局势一旦失控,谁能控制住,谁就能证明实力。   不约而同,双方都借石硖尾工程摆开擂台打一场,用实实在在的结果告诉高层,未来警队的核心力量在谁手上。   陈统之所以让雷洛的人混入村民当中,而不是留在身旁作镇压的后备力量,是九龙塘差馆探员,隶属他直接管辖,整体最为听从指挥,在混乱的局势下,其它人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自然是要把最听话的人放出去作内应,反而是其他人充作后备力量已足够。   旺角区。   福旺酒楼。   猪油仔穿着衬衫,夹着皮包,恭候在门口迎客。   “蔡探长。”   “晚上好!”   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推门下车,微微颔首,带着两位下属登上酒楼,油麻地军装警长钱伟善跳下黄包车,叼着香烟快步上前,朗声叫道:“仔哥!”   “善哥,晚上好,里面请。”猪油仔热情的上前握手,钱伟善询问道:“仔哥,大佬叫我什么事?有没有消息透一点点。”   “放心,好事,一定是好事。”猪油仔语气笃定。   钱伟善放松道:“好,我先上去了。”   “嗯。”   猪油仔招手叫来一位服务员引路。   半小时后。   何定贤坐在二楼一张圆桌的主位,左手边是尖东探长陈立,油麻地探长曾少珂,深水埗探长蔡兆光,右手边是尖东军装警长王卜,油麻地军装警长钱伟善,深水埗军装警长欧定阳,旺角军装警长霍家诚。   一楼四张次席上坐着四大区的各位探目、军装组长。   何定贤只同一区华人指挥官吃饭,聊天,因为搞定每区的探长,警长,便等于搞定每区的所有华人警员。   酒过三巡。   何定贤出声讲道:“各位,警队将要成立华人重案组的事情,想必是瞒不下去,坦诚的讲,各位收到的消息没错。”   “重案组便是我一意力推成立,鬼头也已经答应我,只要重案组得以成立,就推荐我为重案组长官。”   三位华探长,四位军装警长停下筷子,注视主位,话题比想象中更直白,简直不留半点退路。   何定贤又道:“但在重案组成立之前,新势力肯定要同旧势力打一场,无人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   “世界上的一切好事与坏事,没有例外,皆要通过篡夺的方法和暴力才能办到!”   “除去暴力之外,还未曾有过其他有效的手段!重案组的成立,不可否认会削弱华人刑事组的权力,但不代表会削弱华人刑事组的利益!”   曾少珂想到什么,忽然颔首。   何定贤则道:“诸位想想看,我们为乜能收街头的规费?因为,我们手上有点三八。我们为乜又只能收街头的规费?因为,我们手上只有点三八!”   “重案组只要成立,装配有半自动,自动火力,不需要两百人,一百人,八十,五十!”   “五十人!”   他伸出一个巴掌,嚣张的道:“五十人,不止能收街头的规费,码头照样能收,各位想想,若是香江连码头都由我们说的算,华人警队将会有多大权,每个月能够捞多少?”   蔡兆光、钱伟善、欧定阳、霍家诚等人都面露意动。   陈立轻笑:“阿贤,别画大饼啦,我们能够过来吃饭,便都是打算支持你地。”   “直接讲要我们点做。”   何定贤畅笑:“爽快!”   “师父,曾探长,蔡探长,我想这一次请刑事组的伙计们穿上军装,同诸位军装警长一起,把石硖尾的暴乱狠狠给压下去,当然,我会带一组兄弟在外掠阵,如果有暴徒敢使用武器,一定帮各位击毙。”   蔡兆光回过味来:“阿贤,你是真的要同陈总探长在石硖尾开战?”   何定贤沉声道:“不是我同陈总探长开战,而是有备无患,如果陈总探长不插手,说到底就是英资在背后搞事,如果陈总探长插手了,性质就变了,双方打成怎么样,各凭本事。”   陈立摇头叹道:“要不是你有个潮汕商会的身份,就算你是潮汕探员,估计陈总探长都要派人打你黑枪。”   何定贤轻笑:“要不是我同楚会长关系好,想必各位也不会全数到场,今天除了九龙塘探长没来,九龙潮汕籍警官可全数到场。”   “我都未敢想自己有这个面子。”   曾少珂纠正道:“不是看中你同楚会长关系好,是我听人讲,你同楚小姐关系也不错。”   何定贤摇摇头:“都是谣言,不过感谢诸位支持,我若是成功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将来全港两位总华探长的位置,一定都是自己人坐!”   临战前,封官许愿,提振士气,乃题中应有之义。   陈立突然问道:“阿贤,九龙塘的雷洛,不是听说跟你很要好,有没有机会拉拢过来?”   要是能拉拢到雷洛,胜率立加三成!   何定贤举起酒杯,站起身道:“我已经通知过雷洛,但他会不会帮手,真的难讲。”   “九龙塘的位置十分特殊,一旦反水,陈统就没什么机会,但偏偏雷洛是他一手提携的,感情牌,利益牌,全都不好打,只能稍微提醒一句,至于怎么做,看他自己选。”   “说多了也没用。”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霍家诚等人都点头认同,钱伟善更是何探长的死忠。   何定贤道:“多谢各位支持我,我同别人不一样,不仅要做大,还要越做越大,总华探长又点样?”   “我就搞出一个重案组长来,为华人铺路,只要各位相信我,饮下这杯!”   “前线见!”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众军装警长齐齐起身,碰杯饮酒:“饮胜!”   众人昂首饮尽。 第139章 出殡,出兵!   “贤哥,今晚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晚上。   砵兰街,公寓楼底。   猪油仔将大佬送到家门口,夹着皮包,陪大佬登楼,出声问道:“陈总探长收到风声。”   “事情说不定有变数。”   何定贤浑身醉意,脸色坨红,反问道:“有乜变数?打我黑枪,还是打其他探长黑枪?”   “话你知,诸位探长,军装警长,既然决定支持我,就一定不会动摇,要是有疑虑就不会来。”   猪油仔忙道:“是是是,贤哥,小心台阶。”   他虚托着大佬的手臂。   何定贤摆摆手:“陈总探长只要不下黑手,说到底,我们还是同乡,无外乎是公职上的权斗,最坏结果就是丢掉权力,安稳退休。”   “这和与刘福、张景荣的私仇不同,陈统不想死无全尸,冚家铲,就不会犯蠢!”   “至于大摆酒宴为何要遮遮掩掩?我就要让统叔知,有谁支持我!逼他出来同我打擂台!”   猪油仔满脸倾佩:“大佬,英明啊!”   “少给我拍马屁,到了,你回去吧。”何定贤懒得摸索钥匙,正要举手叩门,房门就被一位妙龄女子打开。   “娥姐。”   猪油仔忙低下头,打声招呼。   白月娥穿着睡裙,用手拉过何定贤,把男人搂在怀里,出声道:“辛苦了,把他交给我吧。”   啪嗒。   房门关上。   猪油仔松出口气,转身下楼,特意同倪坤交代道:“阿坤,这段时间注意安全,老板可以无所谓,我们可不能马虎,要是老板出什么事,我们全家人都没饭吃。”   “放心吧,仔哥。”倪坤站在车头,后腰戴着武器,眼神犀利的来回扫视。   “唰!”   窗帘拉上。   倪坤闻见动静,抬起头,安心不少。   这一夜,白月娥可是被折腾的不轻,某些人一喝酒就上头,不上大头上小头,回家就玩命折腾你!   翌日。   何定贤同往常来到差馆上工,整日没有任何风浪,石硖尾照常开工,雷洛,陈统一个电话都未打来……   但偏偏预兆着大战将至,正所谓,暴雨前的宁静,做事是需要时间筹备的。   而各间警署的刑事组,军装组都严正以待,诸位潮汕帮探长,警长支持他,原因显而易见。   不仅是他能够赚钱,开出的价码大,还因为他有商会支持,就算输!   将来也能东山再起。   他迄今也才二十出头,未来大有可为,另一方确实四十几岁的老骨头,当上重案组长又能干几年?   还因为他敢提出重案组的架构,成功利用鬼头间的斗争,把华警层级往上推了一个层次。   华人能当警长,就能当总华探长,华人能当督察,就能当总督察!   突破督察级的意义重大,对各位华探长而言,甚至比屁股下的位置都重要,因为,他可以从华探长的位置上退休,只要晚辈能够更上一层楼,某种意义讲不算事亏。   他们赌输也就是退休一个结局。   赌赢。   说不定能够见证一个新时代开启。   谁都会欣赏强人敢打破阶层的豪情壮志!   别看何定贤只是一个华探长,但在这一局里,他是攻方,他有大势!   相比之下,陈总探长只是一个固守旧时代的残余势力,注定不会获得有远见者支持。   若陈统没有坐在九龙总华探长的位置上,或许连陈统都会选择支持他,可惜,他作为九龙总华探长不得不履行政治阵营之责任,代表鬼佬中的军队派挺身一战,亡,也得亡的轰轰烈烈。   而九龙总华探长失去潮汕帮的支持后,注定只能用辖区内的其它力量,否则,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哒哒哒。”   颜雄敲门来到长官办公室,立正敬礼,肃声答道:“贤哥,明天工地上的东莞佬出殡,劳工班主管立伟向九龙总区递交申请集会,预计将会有五百人参加集会。”   “呼。”   何定贤手持烟斗,缓缓吐雾,沉声道:“五百人的集会,起码会有两千人到场,通知三警区探长,明天华警取消休假,早上六点开始,全副武装,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   “长官!”   颜雄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东莞佬尸体在殡仪馆压了足足一周都没有出殡,目的无外乎就是向工程公司索要赔款,同时,把尸体摆在屋村同乡眼前,告知同乡们事情没完,此仇未报。   既然明天出殡,那么肯定就会在明天搞事。   港岛超过五十人的集会游行,则需要向所在警署备案,超过两百人的需要向大区警署备案。   警署不得无故否决集会游行,必须要派出人员维持治安。   但如果集会没有进行合法备案,组织初期警队便会派出防暴部队进行镇压。   “这份备案就是摆明车马,告诉我什么时候开打。”何定贤表情严肃,感慨万千:“一周时间也够他们准备了。”   第二天。   下午,四点。   九龙塘,大埔道,五百多名东莞籍劳工,已经汇集在村口,竹草搭的灵棚前,摆满廉价的花圈。   一幅棺椁停在竹棚中,时不时有人前往上香,孤儿寡母的哭嚎声很是悲哀,但大多数却都汇聚在棚外,表情紧张,语气激昂。   阿伟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磕着问道:“红包都发下去没?”   “发了,同乡兄弟一人两百块,自己人五百,其它客人五十。”小弟阿吉说道:“越来越来的同乡,屋村人正往这里赶。”   阿伟嗤笑一声:“有钱收当然来,没关系,有洋人出钱继续发,好不容易为同乡争取来的福利。”   阿吉窃声道:“再晚来的少发点呗?每人少发二十,留下来的钱都够买楼了。”   阿伟斜眼瞟他,喝骂道:“放你妈的屁,都是卖命钱,每一分都要发到位,否则我先扒你的皮!”   阿吉连忙说道:“是是是,伟哥。”   “嗯。”   阿伟点点头,回头扫视四周,见有兄弟一边抽烟,一边在搬瓶子,连忙上前把人踹翻:“不要命啦!”   “这些都是会爆的!”   兄弟被人一脚踹翻在泥地里,望见是大佬,不敢辩解,连忙爬起身跑到旁边去抽。   “衰仔。”   阿伟咒骂一声。   只见,四周有人分发武器,有人在分配啤酒瓶,也有人讲话聊天,场面不像是祭拜逝者。   更像是一场江湖聚会。   港岛绝大多数建筑工人都是为鬼佬开工,对于收鬼佬钱其实没多大心理负担,没人组织的话体现不出什么,一旦有人组织马上就能拉起一批人马。   再加上有同乡工人被杀,以出殡的名义集会,很容易引起东莞工人的同仇敌忾。   阿伟就是以手下人马为核心,同乡工人为主力,再花钱吸引不明所以的屋村人来做事。   石硖尾,徙置大厦工地所在路段前,一支又一支的军装部队,手持藤盾,腰挂警棍,踏步抵达预定街道。   何定贤背后就是徙置大厦工地,里面的工人依旧施工,大门严严实实的锁好。   “哗啦!”   伴随着最后一支军装警察抵达,街道上传出命令:“就地休息!”   “是,长官!”   一百五十名军装警察大声应命,动作利索,整齐划一的蹲下坐好,在一段空地前席地而坐。   这段不足一公里的道路两旁,足足坐有近七百名军装警察,第一批部队已经抵达半个多小时,在烈日下洒的满头大汗,第四批部队则刚刚达到。   这些部队全都是由“油尖旺”,“深水埗”的刑事组、军装组集合而成。   刑事组探员们特意卸掉配枪,以免造成大规模的抢夺枪械事件徒增伤亡,以军装警察的装备投入一线作战。   率尖东华警抵达现场的华探长陈立满头大汗,匆忙上前,语气亢奋的喊道:“阿贤,全到齐了?”   “全数到齐!”   何定贤手上拿着一个电子喇叭,回头答道。   蔡探长、曾探长二人正站在身侧,至于各区军装警长、组长、探目则都呆在部队中准备行动。   “阿光,少珂。”陈立点头同二人打过招呼,何定贤则拿起一瓶水递上,同时猪油仔让公司调来的伙计,把早有准备的水罐分发给尖东华警。   尖东距离九龙塘最远,中午集结出发,正好赶在傍晚前抵达,颜雄、阿乐、孟元达等人则带着旺角便衣组分散在长官们四周作一层最后防线。   “贤哥,消防署到了。”这时阿鬼小跑上前,立正敬礼,随后颜雄又前来报告:“贤哥,白车已经准备好,东华三院准备好一百张病床。”   “一百张不够,打电话让他们多加点。”何定贤面色冷峻,吸着烟斗,颜雄立即敬礼:“是!”   “你让消防署的人往后靠,车往前排,必要时可以充作防御阵地,而且车上的水炮不仅可以压制人群,还可以压制大火,我不希望有大火再烧着民宅。”   阿鬼出声说道:“是!”   街头,消防署的华人消防员正打开水喉,连接水管,动作迅速,不敢耽搁。   无论消防署鬼佬对警队内的斗争怎么看,在石硖尾大火之后,消防署已经见识到港岛舆论的可怕。   有些火照样收开喉费,有些火,不得不往上冲。   陈立见状问道:“东莞佬丧礼进行的怎么样了?”   何定贤冷笑一声:“还在大埔道的灵棚烧香,人数已经超过七百,最迟再过半小时就会出发。”   “那时候天都黑了,危险性大,既容易浑水摸鱼,事败也可以分散逃走。”陈立皱起眉头:“带头的扑街仔读过《孙子兵法》啊?”   “我管他是读《孙子兵法》还是读《春秋》,我同兄弟们站在这里等他们来!”何定贤用手指指脚下:“今夜,他们替东莞佬出殡,我替他们出殡!”   大埔道。   阿伟、阿吉、强水一共三位东莞班主,四个同乡马仔,总计七人手持香火,跪在灵棚外的一张木桌下,朝着关圣像长长三拜,身后总计十二名马仔随之拜倒在地。   “望关圣保佑!”   阿伟双手合什,高高把香举过头顶,紧张的起身把香插好,一行人在灵棚前不拜逝者,拜关圣。   待众人一一把香火插好。   阿伟回头大吼一声:“没给你们钱吗!吹起来!打起来!”   人群旁,白事队的师傅们吓一大跳,连忙拿起家伙,敲锣打鼓,吹起唢呐,一路带队伍向前。   阿吉派兄弟们把花圈,棺椁,灵相齐齐抬起,千人送行,队伍浩浩荡荡,十足十的风光大葬。   阿伟走在最前面,用手在带纸里掏出一把纸钱,用力洒向天空,望着天空中飘飘荡荡的黄纸,嘶声喊道:“出殡!”   “替同乡兄弟讨个公道!”   众多兄弟抛洒出纸钱,大声喊道:“东莞佬,一路走好!”   “为兄弟讨个公道!”   “出殡!!!”   漫天黄纸落在街头,人群们纷纷踏过,先前热闹的灵棚前,仅留下孤儿寡母,默默无言。   世界终是只为活人所主导,死人的丧葬都只是表演给活人看的,出殡二字,等同出兵!   “贤哥。”   “闹事的工人出发了。”   倪昆跑进警戒线内,喘着大气,出声道:“已经有一千多人,东莞人,潮汕人,广府人,上沪人。”   “什么人都有。”   何定贤面不改色,点点头:“给钱了嘛……裹挟了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把人当作炮灰来用。”   “六点前就到。”蔡兆光看了一眼,出声说道。   陈立表情严肃:“陈总探长呢?”   何定贤答道:“我们不被冲垮,陈总探长不会来的,但有人同我讲,黄大仙、太子道、慈云山、佐敦几间警署的华警已经被动员起来,想必已经在九龙塘集结,正守在两公里外准备入场。”   陈立挑起嘴角,不悦的道:“堂堂一个潮汕籍的总华探长,被迫开始用东莞帮的人,不知丢不丢脸。”   何定贤理解的道:“统叔也是没办法了,谁让没人帮他,只能用一班残兵败将咯,不过大馆的人没给我打电话是件好事。”   作为旧势力的代表,在受到同乡力量的抛弃后,只能继续团结旧势力的人。   此刻,双方阵营不是单纯的乡党斗争,既参杂有乡党关系,政治关系,也杂糅着新旧交替。   东莞帮在张景荣倒台之后就彻底成为旧势力的残渣,迟早会完全被清除警队势力高层。   势力组织将来会被打散,就算有东莞人当警察,当探长,也必须团结在潮汕帮周围。   成为潮汕帮的下属力量。   但本次新旧交替之战对于东莞帮也是机会,在陈统无人可能的情况下站出来,便是走投无路的放手一搏!   因为,除了陈统没人会用他们,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就无机会了。   相反,只要把握住机会,帮陈统赢下这局,东莞帮就能华丽的转变为潮汕帮一员,虽然要矮潮汕帮一头,但依旧有完整的势力组织,不会给人打散……例如各区探长的位置都还能坐住,辖区内东莞帮社团还能发展……   要是势力组织给打散就是东莞帮社团向潮汕社团臣服,各区探长纷纷退休卸任,将来有东莞探长也使唤不动东莞社团……   其实,当前路被人打开时,人人都知哪里是对,哪里是错,但偏偏不出于自身利益,有人赞成,有人反对。   总之,暴力是唯一解决方式!   陈立长叹口气:“唉。”   何定贤出声下令:“按照前面规定好的防区,各辖区部队准备做事!”   “是!”   “收到!”   “收到!”蔡兆光、陈立、曾少珂三位华探长纷纷答应,在脖子上拿出一个哨子,走到各自的部队前,吹响哨声:“集结!”   “起来了。”   “列队!”   “站好!”休整已久的华警部队纷纷在组长、探目带领下起身站好,整齐列队,形成四个大方阵分布在街头,中段,后段,以及工地大门的尾方,气势巍然,场面壮观。   整条街道亦早早封锁,发出集会警告,不可能会有无辜市民的存在,任何一个无视警队公告的人都可以视作违法份子。   “大基,你带人列在前面,王警长,你带人负责第二阵。”   “防爆行动,十人一队,五人一组,每队互相不能距离超过十米,每组不能分开五米,抓捕时最低行动单位为组,两人行动,三人戒备。”   “除为首份子,袭警份子,关键份子外,其余人不予抓捕,必要时刻不论生死!”   “每组有两名警员受伤,后撤至下一段阵线,重新分组,不许恋战……”   三位探长都在前方讲解最后的行动条例。   “第一声哨响准备,二声哨响行动,三声哨响后撤,短哨急响全军压上,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七百余人的军装部队齐声大喝,吼声传遍街道。   旺角刑事组、军装组则早有嘱咐,默不作声,聚拢在长官周围。   今夜,注定会出现较多伤员,但警队只要依照行动条例,在组织严密的情况下,死亡率肯定不高。   相反,警队真正放开手脚做事,需要担心死亡率的是集会份子,另外,各区探目及以上警官都是有配枪在身,关键时刻可以掏枪办事,保持警队最后的底线。   “来了。”   当警队列阵站好,集结待命后,一支吹吹打打,人数壮观,多达千人的出殡队伍出现在道路入口。   何定贤板着张脸,满脸严肃,望向前方,心潮澎湃,第一次有热血上涌之感,整张脸都给烫红了!   这种情况只在第一次抢银行时出现过,这一次他却是作为七百多人的指挥官,在一线指挥场关乎两千人的行动。   同样,将决定两班人马未来命运……   权力,不在于能赚多少钱,在于能影响多少人。   这条街!   这一刻!   他就是话事人!   “停止前进!”   尖东区探目大基站在军阵前方,举起手掌,大声喝止:“根据治安条例,集会人群超过申报数量,组织者应该立即结束集会,有序疏散人群!”   “妈的,出殡都不能出啦?”出殡队伍中马上传来咒骂:“你收了置业老板多少钱,没人性,连出殡队伍都拦。”   “我兄弟尸体都臭啦!”   又有人道:“这些差人欺人太甚,不肯让我们过去,死人都不会安宁,一定要把东莞佬送过去!”   出殡的理由,确实很有迷惑性,也很能勾起人的情绪,马上就有一大批送行者出声附和,情绪比瘟疫传染的速度更快,不时已经有钻头,帽子向警方砸来。   阿伟喊道:“闯过去,我们一定要把东莞佬送到工地上,向置业老板讨一个公道!”   “闯过去!”   “不要惊!差人不敢拿我们点样!”   后边的送行人群都还未听清楚前方发生什么事,一群早有准备的工人就拿出铁棍冲向警察。   大基见状退回军阵背后。   陈立吹响警哨:“嘀!”   “嘀!”   各组探目、组长全部吹响警哨。   “哗啦!”   军装部队顿时举高藤牌,手捏警棍,抵挡抛物攻击。   “嘀!”   第二声警哨传来。   “行动!”   探目、组长大吼一声,带着手下警员按照行动条例冲进人群,五人组互相配合,一头扎进人群中举棍就打,很快就将前方的人群纷纷打倒,一列又一列,一组又一组,最前线的送葬队伍一片惨叫,混乱不堪,阿伟,阿吉等头目却纷纷带手下后退,队伍响起大喊:“差人杀人啦!”   “他们要杀光我们啊!!!”   这下所有集会者都慌了,怕了,感觉走投无路了。   而街头确实有很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不省人事,有人被军警小组拉走后撤,在角落里一阵乱击,惨状十足。   但下一刻,一批早有准备的东莞劳工手持玻璃瓶,纷纷上前,朝着警队阵型甩出。   “嘭!”   “嘭!”   “嘭!”   玻璃瓶落在地上爆开,顿时蹿起一阵蓝色火焰,余下有一批手持砍刀,咬牙切齿的刀手冲出声:“斩翻差人!”   “干翻差人我们就有活路啦!”   混乱的人群恍然间找到目标,不管手上是否有武器,全都开始涌向警察,只要打垮警察就能活下去!   军警小组同刀手撞在一起,展开厮杀,立刻就有人血溅街头,而且,首个倒地的并非刀手,而是军装警察! 第140章 雷洛,起义!   军装警“阿枫”与同僚一起拽起暴乱份子拖进小组作战圈,三名同组警员举起盾牌,手持警棍,指向试图抢人的暴徒,大声厉喝:“后退!”   “扑你阿母,滚!!!”   他们将阿枫与同僚护在身后,阿枫则放低警棍,手持盾牌,踩下军靴一脚接一脚踏在捕获暴徒的面门、身上:“啪!啪!啪!”   “啊!”   “干!”暴徒马上被踩的浑身是血,大声惨叫,不多时就满脸鲜血,一身脚印的瘫软在地。   阿枫忽然感觉前方一阵混乱,阵型有所动摇,军装部队正齐齐后退,中间还掺杂着怒吼与惨叫。   “怎么回事?”他豁然抬头,猛的听见一声大吼:“小心,有刀手!”   阿枫正在左顾右盼,四处观望,尚未回过神来一刀就斩在其背后:“唰!”   “阿枫!”   “阿枫!”   阿枫后背中刀,划开一道血口,摔倒在地上痛呼。   行动小组一阵慌乱,开始后撤,有人后撤时不小心踩到倒地的同僚,被绊的后仰摔倒在地。   持刀暴徒中为首一人却看见机会,立即带人向发起猛攻:“上!”   “掀翻差人!”   “上啊!”   后退的三名警员往见状举起藤牌,往上一顶,出声大吼:“C3小组请求支援,C3请求支援!!!”   这时街道早已布满垃圾、伤者、火油、鲜血,整片交战区兵荒马乱,在没有现代通讯及指挥系统的帮助下,又怎么可能有天降神兵给予支援?   C3小组剩下三名警员望见阿枫与一位伙计给暴徒拖进人群,疯狂举刀围斩,转瞬间就洒下一地鲜血,身体再无动静,眼神中都充满绝望……   三个人的绝望在千人战场中更不值一提,满心的愤怒被暴徒的攻势打回,只得双眼通红,压抑住情绪,按照作战条例开始回撤。   第二阵线的深水埗华警看着暴徒份子扔出燃烧弹,再派刀手一阵猛攻,很迅速的将第一阵线冲破,捏着木藤的手心都不禁开始发汗。   尖东华警们则通过街道两边的人行区绕过阵线,开始进入后方进行休整,随着战场又一声响亮的警哨传出:“嘀!”   “哗!”   深水埗华警举高藤牌,抓着警棍,注视前方,严正以待。   蔡兆光吹响第二声警哨:“嘀!!!”   “压上!”   “压上!!!”   探目、组长齐声大吼,十五人一列的方阵开始踏步,向前行进,整个过程整齐划一。   警方的第二条阵线临时改变策略,没有分散冲锋,以小组为单位作战,而是组成方阵,共同行进。   “哒,哒,哒!”   十二列总计一百八十人的阵营,全副武装,踏着步伐,横档在街道上,不动如山,威武雄壮!   迎面冲上前去的千军万马,见状不由气势一滞,许多人都产生退缩之意。   “强水!”   “强水!”   阿伟带人站在一口棺材前,手里抓着刀,大声喊人:“人呢?”   “伟哥!”   强水一身白衫,满脸灰尘,手臂布满挫伤,看来是刚刚摔了一脚,不过,这种小伤在战场之上连丢跟毛都不算,只见他抓着一个汽油瓶,将瓶放在火盆里一点,用力就将啤酒瓶抛射而出。   “唰!”   “唰!”   “唰!”   与此同时,暴徒中飞射出一片燃烧弹,至少有二三十个,少数燃烧弹落在路边街道,商铺招牌上,大部分都砸进警队方阵之中。   “有火水,着火了,散,散开!”   “嘀嘀嘀!”   “阵型不能乱,伤员后撤,着火的装备丢掉!”   警员们本能举起藤牌抵挡,但玻璃瓶炸开之后,火水立即就将盾牌吞噬,连带着持盾警员都产生火势,附近有人会被火焰燎到。   警方阵型一时间产生骚动,短短一波袭击造成至少减员三十几人,丢失藤盾的军装也无法再参与阵战之中,重新后撤与尖东警员进行重组。   “干的漂亮!”   阿伟望见警方第二条严密防线,一轮攻击就出现动摇,顿时觉得警察都是徒有其表,语气振奋的握紧拳头,出声大喊:“阿吉,带人攻上去,抢先攻破差人的队伍!”   “是,伟哥。”阿吉满头大汗,刚刚带人拼杀过一阵,退回到后边休息,重新听见命令就丢掉水罐,擦了把汗,继续带人往上冲:“杀!!!”   砍刀斩在藤牌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藤牌虽是用木藤泡制而成,造价低廉,工费便宜,但却也是十足十的警用装备,不如后世防爆牌耐用,效果好,且需要常常维护,可泡制后的藤牌约有十斤,坚硬好用,可以抵挡碎石、砍刀、利器长捅,警队结阵配合,一时间倒是把暴徒挡在防御线外。   除非是利斧猛劈,否则藤牌至少可挡砍刀数十下,军装部队唯一缺少的就是攻击手段,在不使用枪械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情况下,使用警棍无疑就落入下风,场面上看起来暴徒大占上风,简直是压着警察打,且拿到武器,投入作战的暴徒越来越多,很多人就拿几十块钱红包,根本没打算同警察硬拼,但随着亲朋好友,同乡兄弟的受伤,一个个都气不过,主动寻找家伙。   阿伟望着眼前的场景,叼起支烟,吞云吐雾,嚣张的道:“雷探长,点样?我们东莞兄弟够不够勇?”   “还不错。”   雷洛穿着黑色夹克,捏着捏头,把手伸到腰后,熟练的打开保险,眼神望着战场,语气平静,深藏厉色。   “嘿嘿,将来在九龙塘可要靠你多关照了。”阿伟心中得意,注意到雷洛的动作却也不在乎。   这件事情一旦干成,鬼佬答应他组建一个工程公司,专门承包置地公司的工程,同时,陈总探长许诺让出九龙塘一块地头给他,他来成一间新字号!   到时,“墙灰伟”的名号将响遍香江,又红又亮,不仅他可以住豪宅,开轿车,手下兄弟也将翻身做大佬,在港岛的十里洋场享受人生。   警队指挥方阵内,颜雄出声汇报:“贤哥,尖东区已经重组完毕,陈探长问是不是派人顶上去。”   “阿贤。”   “现在持械暴徒已经多达六百余人,而且还在增加,再打下去就要杀红眼了。”曾少珂站在一旁,表情严肃,紧张的道:“派人上去亮枪吧,快刀斩乱麻,杀掉他们胆气。”   “打死几个只会刺激暴徒,成规模射杀落人口实,就算我们轻轻松松解决,也要诶长官的骂,说不定连探长的位置都保不住。”何定贤语气冷峻,出声道:“而且我看人群的样子,其中有一部分人肯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为首几个一定有军事经验。”   “不是逃兵就是退伍老兵。”   曾少珂咬牙:“干脆我带人顶上去,不信他们能备几百个燃烧弹。”   有燃烧瓶、有刀具、有组织、有训练。   这伙人的难缠程度确实超过探长们预料,好在探长们都经历过二战动荡的,见到满街大火,千人晒马,依旧能够立得住,站得稳。   虽然,何定贤,曾少珂等人为了保证指挥通畅,亲临一线,但是,附近楼顶天台有伙计在拿望远镜盯梢的,每个五分钟会有人通报一次侦查情况,所以几人对于看不见的前线能做到心中有数……   “不用,这时候消防署已经顶上去,有水炮作支援,燃烧弹一时半会起不了作用,深水埗警署还能顶一下。”   “阿雄,你让陈探长继续待命,曾探长,油麻地华警该准备了。”何定贤望向曾少珂,曾少珂立即答道:“好!”   何定贤再回头超向陈嘉乐道:“阿乐,让伙计们准备一下,传令下去,现场华警以烟火为号,见到烟火全部压上,冲垮暴徒,为首者当场击毙,坚决抵抗者,坚决镇压!”   “持械者尽量拘捕,其余人群驱散为主。”   “是,长官!”   “明白!”   颜雄、曾少珂、陈嘉乐三人纷纷应命,立即转身,脚步离开,把长官的命令传达下去。   虽然,场上形势还是一片焦灼的样子,但其它人都是分队指挥官,只负责执行上级命令好。   长官既然有完整的计划,决定实施反攻,只要服从命令就好,正如曾少珂所言,再打下去伤亡很大,警队采取雷霆一击的时机已到,再拖下去没有好处。   警队不管有没有后手都可以开始一搏。   前方,消防署三个水炮正打出高压水浪,不时席卷过地面,街头商铺,把引燃的火苗扑灭,不时把追斩警员,连续猛冲的暴徒打散,打退。   水炮打出的力量可以重达数百斤,就算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依旧可以轻易将人掀翻,打通,甚至与打死!   大战当中,街头有火焰燃烧,水泡浇灌,许多装备,杂物被烧成垃圾,黑乎乎的躺在路边,警员们有的浑身是水,军装贴住后背,有的头发撩乱,被烧缺了一片,下水道入口处积攒着水流,水里化开着鲜血的血液……   何定贤按照尖东、深水埗、油麻地、旺角的前后顺序布阵,其实是想减少盲从市民的伤亡,采取节节抵挡,消弱分散的办法,把盲从市民给吓退,再迎战职业暴徒,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拿起武器的人太多,既然全部都拿起武器,那就全部按照暴徒计算!   给过机会不珍惜。   那就不给!   不用算了!   何定贤见到各区警员已经组织完毕,严正以待,十分干脆的在怀里掏出一枚烟火,把烟火插在电杆旁,摘下嘴里的烟,轻轻靠在引线处。   “嘶。”   “咻!”一阵锐利的尖啸声响起,烟火飞上天空十米,在天空中爆开:“嗙!”   不够绚丽。   不够美丽。   就是一朵平平无奇的烟火,绽放出落花璀璨的图案,采购自东莞商会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万隆炮竹行,花费十五块港币。   战场上,有心情昂头看向烟火的人并不算多,起码前线的兄弟们眼里只有敌人,但后备部队指挥官却清晰收到指令,立即吹响短促连续的哨声:“嘀嘀嘀!嘀嘀嘀!”   “保持列队,全军压上!”   “保持列队,全军压上!”   陈立、曾少珂、钱伟善、霍家诚,何定贤等人一起发下指令,足足五百余名华警举起盾牌,大步向前,一步一步迈向战场,每一位华人都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螺丝钉,共同组成一台暴力机器的运转。   事实上,所有组成战阵的人员,在战阵启动时,在短兵相接前,近乎都不会有什么情绪。   单纯按照平时训练的队列一样,一步步向前靠近,而且前面、后面、左边、右边全都是兄弟,心底更不会有不安的情感。   生死之间的恐怖,仅发生在生死之间的一瞬,此刻,他们发起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前方的深水埗华警立即开始后撤,让出路段给好整以暇的兄弟们进攻。   哗!哗!哗!   暴徒们无论攻势再猛,见到警队如山如海的压上,心里都不免产生惊恐,慌张,开始纷纷后退。   阿伟见到警队上前心头一颤,回头正要开口让雷探长按照计划,带着九龙塘探员冲上前去,却见到雷探长已经将配枪拔出,指向他的脑门,面无表情的扣下扳机:“嘭!”   一记枪声响起。   点三八的子弹脱膛而出,迎面贯穿他的颅骨,阿伟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昂首就载倒在棺材旁。   雷洛在烟火炸响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拔出手枪,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起义!!!   身旁五名九龙塘探目正要准备做事,却见到长官反水,击毙暴徒首领,不禁错愕难当。   雷洛却用枪指向他们大声怒吼:“干什么!”   “想要谋杀长官吗!如果不敢拔枪,就带伙计把带头闹事的全部崩了!TMD,拿屋村人的命当垫脚石,我雷洛不同意!!!”   五名九龙探长探目呆楞当场,在长官的破口大骂下,齐齐回过神来,连忙拔枪带人就走。   “嘭!”   十几个燃烧弹突然在天空中飞来,砸落在雷洛身旁爆开,将棺材、花圈齐齐点燃,现场一片大火。   强水在前方目睹到棺材旁发生的一切,声嘶力竭,大声喊道:“雷洛杀了伟哥!”   “雷洛杀了伟哥!” 第141章 够凶,收工!   “有人反水,分散小组行动,击溃暴徒!”蔡兆辉、陈立、曾少珂、钱伟善等前线指挥官马上下令。   “是,长官!”各区华警马上向前冲锋,以五人小组为单位,开始为持械暴徒展开进攻。   “嘭嘭嘭!”街道上,不时还有枪声传来,九龙塘探员在反水之后,马上持枪射击匪首腿部,肩部,将试图逃蹿的组织者击倒在地,非是必要时刻不射击致命区域。   暴徒们见到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又发现警队已经彻底将人群压制,打散,轰然间开始溃败。   特别是阿伟身亡以后,暴徒失去有效组织,逃的逃,降的降,兵败如山倒,不敢再同警方硬抗。   棺材、花圈着火之后,现场更是透着一股诡异,许多参加丧礼的人群见之胆丧,给警方制服在地,还在念念有词:“东莞佬,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呀……”   此刻,棺材四周成为最混乱的地区,雷洛有一班探员持枪保护,没有遇到太大危机,但还是连续受到暴徒冲突,不得不开枪自保:“嘭嘭嘭!”   雷洛连开三枪把面前的暴徒击倒,快步冲上前,再射一枪,将冲来的强水射伤。   强水胸口中枪,后退靠墙,张开嘴道:“二五仔,你不讲义气……”   “砰!”雷洛右手举枪,左手挡在胸腔,直直把中枪的强水压在墙上,将枪口塞进他满是鲜血的嘴里,瞪起眼睛喊道:“乐色,边个同你讲义气!”   “嗙!”扣下扳机打空弹舱里最后一发子弹,鲜血飙射在墙上,贱得满脸都是,雷洛却连擦也不擦,站在角落填好子弹,低声下令:“去找贤哥!”   十分钟后。   警队依旧在打扫现场,尽量抓捕罪犯,但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不再有人敢持械反抗。   先前多达八百多人的持械份子,转瞬间清的干干净净,只剩地面落满铁棍、木棒、砍刀、玻璃瓶。   陈立带着尖东华警回到后方休整,看到布满人群的道路逐渐清空,夜色下的暴乱声,打斗声开始平息,长长松出口气:“打赢了。”   “师父,赢,是理所当然的。”何定贤划着火柴,给师父点烟,甩甩手,满脸轻松的说道:“要是输了,得有多少人陪葬?”   “给你陪葬啊?”陈立瞥他一眼,吐出口烟,身上军装早已被汗水浸透,现在却说不出的舒服。   忽然,街道右侧入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支训练有素,精神抖擞的军装部队,足足多达五百人,组成方阵,正好抵达石硖尾现场。   “来了。”陈立见到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驶来,挑挑眉头,警惕的道:“时机真好!”   何定贤望着九龙区总华探长推开车门,神色沉着,带着几名下属探长近前,面色很不舒服:“他不是等着收场,是想来摘桃子!”   幸好,他有雷洛作内应,关键时刻可以一击毙命,否则,以四区华警作主力拖下去,真会被陈统给抢到机会接管现场。   陈统这一招基本等于是撕破脸,站出来和他玩命。何定贤也懒得给他好脸色,扭头就同陈立道:“让人把他拦下。”   “知道。”陈立轻轻点头,悄然朝旁边使去一个眼色,立即有一组军装上前,抬手把陈统等人拦住:“唔好意思,警戒区域,没有长官命令不得放行。”   “妈的,你们够资格拦路吗?”佐敦区探长一把将军装推开,正要上前却给两名警员挥棍打退。   陈统见到军装敢向华探长出手,顿时脸色骤变,眼神跃过警戒线,只见何定贤面不改色的与他对峙。   当佐敦探长拔出配枪的时候,陈统连忙用手制止,沉声讲道:“让你的人原地待命。”   一位总华探长连辖区内的行动都无法插手,标准者其权威沦丧,彻底失去对手下华警的掌控力。   同时,代表一位新的掌权者出现,在九龙区中将其取代。   陈统在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就站在街头,静静望着华警追捕匪徒,让带来的五百名军装警员就站着吹风。   雷洛满身鲜血,带人从战场中撤出,步伐匆匆的打算进入警戒区,正好撞见赶到的陈统探长。   他表情一愣,脚步稍缓,但旋即就毫不停留将与陈统擦肩而过,陈统见他没有讲话的意思,主动喊道:“阿洛!”   “统叔。”雷洛停下脚步,正面以对。   陈统叹道:“我现在的位置以后你来做了?”   “对唔住,统叔。”雷洛张口道歉,陈统举起夹着香烟的右手,打住他话,再度问道:“话我知,为乜?”   雷洛神色有所变化,一肚子是否对错的腹稿讲不出口,终于大口的喊出心里话:“统叔,你告诉我的,不要做纸老虎,要做就做真老虎!”   “今夜,我够不够凶?够不够虎!”   陈统点头答道:“够威风,够巴闭。”   他一直欣赏雷洛的能力、头脑、潜意识里更欣赏其性格,人品,但好的品行在警队混不开。   他就一直想让雷洛成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可是他忘记,野心与品行不可兼得。   当一个人野心盖过良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虎!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是会食人的!   雷洛闻言点点头,十分洒脱,自信的转身就走:“够威就行,那就未丢你脸,多谢统叔五年栽培,走先。”   他带人进入警戒区内,来到指挥官前面立正敬礼:“长官!”   “阿洛,辛苦了。”何定贤上前拍拍他肩膀,满脸赞赏的道:“要不是你,晚上要多死很多人。”   “职责所在。”雷洛表情平静,出声答道。   何定贤颔首承诺:“行动结束,我一定向长官替你报功。”   “多谢长官!”   雷洛坦然接受。   “师父,现场交给你来管,我得先回去同鬼佬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现场的情况。”何定贤不打算在街头留到天亮,足足四个华探长,七八百名警员在干事。   他留下来有什么意义?   大佬要在最危险的时刻顶上,也要替兄弟们连通高层……   “行。”   “交给我吧。”陈立经验老道,倒是不怵,干脆答道。   猪油仔在前方朝司机招招手,平治轿车驶到警戒线外,两位探长送大佬上车,旋即继续指挥部队。   通菜街。   一间出租房内,葛白守在一部电话前,来回踱步,忐忑不安,今夜,整个警队高层都在等消息。   不止九龙、不止华人。   “叮叮叮。”   灯光下,一部电话响起。   葛白上前一把抓起,站在椅子前忙出声道:“喂!”   “葛sir,我是何定贤。”何定贤靠在家里的沙发上,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弹着烟灰,脑袋背后站着一个靓女正在揉肩,白月娥见到男人把脑袋凑来,连忙伸出脸蛋:“啵!”   “何探长,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葛白急切问道。   何定贤满脸轻松,笑着说道:“前线的情况我不知道,我正在家里按摩,收工了。”   “收工了?”   葛白表情一愣,思索两秒,再度问道:“搞定了?”   “搞定了。”   何定贤沉稳的道:“我等你消息。”   葛白喜不自禁:“好好好,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放心,重案组长的位置绝对归你。”   “晚安,长官。”   何定贤挂断电话,将烟叼回嘴里,回手拍拍白月娥的脸蛋,白月娥识趣地绕过沙发,跪在地毯上,拿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含在嘴里保温……   “爽!”   何定贤张开双臂,昂首看向天花板,表情放松,忽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   隔天。   早上。   旺角差馆,刑事组,军装组办公区内,警员们来来往往,表情忙碌,每个办公桌的烟灰缸都塞得满满当当。   一进差馆大楼就觉得烟雾缭绕,换作往日鬼佬早就来训人,可今天鬼佬们却视而不见,回到办公室里处理公务,偶尔碰到华人警员办事都主动绕开。   “贤哥。”   “贤哥。”   何定贤来到差馆一楼,伙计们张口着打招呼,许多人都是一夜辛苦,没有休息。   差馆羁押室关不下如此多人,就算分到五个警区,每个警区也有百来号人要处理。   昨夜没有受伤,较为精神的伙计们就留下来办事,可以明显看出办公区里警员要比往常少很多。   何定贤见到颜雄在椅子上睡着,扬手驱赶要把颜雄喊醒的伙计,在怀里掏出一卷港币,朝向身旁的探员说到:“请全署兄弟吃个早餐,等阿雄睡醒再叫他来找我。”   “多谢贤哥。”探员接过港币,满脸欣喜。   何定贤则回到办公室,拿起报纸,同往常一样阅读,军事胜利转化为政治胜利需要时间的。   同时需要手段。   打完一场胜战,有时候只是打完一场胜战,想要获得政治利益,需要配合政治行动。   何定贤在本次行动中是军事指挥,不承担政治运作的主导,静心等鬼佬消息就好。   那些鬼佬比他还急。   他只需要按时把华警们的利益分配到位。   中午,颜雄在伙计们的午餐时间醒来,稍微整理一下,拿着一份文件就来到探长办公室。   “贤哥。” 第142章 升职   何定贤站起身绕过办公桌,递上杯茶:“睡醒了?”   “对唔住长官,早上没撑住。”颜雄坐在沙发上,低头道歉。何定贤翘着二郎腿,靠住沙发,轻轻摇头道:“累了就休息,我睡的比你还早。”   颜雄递出文件道:“这是昨夜的行动报告,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抓捕人数,以及装备损失。”   “好。”何定贤接过文件夹,坐在椅子上当场翻阅。   颜雄目视长官,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上,一言不发。   “五个警区总计出兵九百六十人,一百二十余名警员受伤,七十一名警员轻伤,三十五名警员重伤,八名警员死亡。”   何定贤注意到数据,皱起眉头:“击毙罪犯四十三人,抓获罪犯五百四十人,重伤八十四人,轻伤两百二十六人。”   “打出子弹一百三十二发,这么多?”   颜雄立即答道:“主要都是九龙塘的人发射,大部分用作示威警告,有效遏制了暴徒行动。”   “明白了。”何定贤昨晚离去前,现场顶多打出四十几发子弹,看来九龙塘探员们而后下狠手了。   “这样,重伤的罪犯拿来顶大案,轻伤的让家属送钱来救,其余交钱放人,没钱的转交惩戒署。”   他合上文件作出决定。   “是,长官。”颜雄出声答道。   “另外,匪首有活的吗?”他眼神探寻的望向手下,颜雄立即答道:“罪犯证词供认的七名匪首,有四个当场身亡,剩下三个人也已经搞定了。”   “尸体都停在殓尸房。”   “不过,有几个小头目确实还没处理,因为不是主要匪首,正在等长官的消息。”   何定贤思索片刻,叹出口:“转给惩戒署吧。”   “好。”颜雄点头。   “这次抓了大几百号人,一间警署分一百多个,每个人收五百块规费,那也是好几万,足够给兄弟们当辛苦费了。”警队里没有白干活的规矩,要是找不到钱就只能长官出。   “而且让这班扑街家里出出血,将来才不敢乱搞事,不然,今天收置地的钱,明天收汇丰的钱,我一个当差的天天要出街镇压暴动,妈的,听起来就像个军阀。”何定贤没好气的道:“我可不是来当军阀的。”   “呵呵,贤哥考虑的对。”颜雄干笑两声,奉承道:“给他们一个教训,是为他们好。”   “这种话,以前你可不会讲的,同马屁达学到不少本事啊?”何定贤轻笑问道,颜雄摇摇头:“没。”   “伙计们的药汤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按照规矩鬼佬会给,不过警队条例中,警用装备损坏需要部门自己补充,以前都是让伙计们出钱,差馆采购。”   “这一回好歹是帮鬼佬打生打死,不能再让伙计们掏钱,我得去同鬼佬要点钱来,尽量给兄弟们谋点福利。”   何定贤手指轻拨着桌面,颜雄立即起身,抬手敬礼:“多谢长官!”   警队除了每个季度,按时会补充,报销一点警用装备外,平时的装备损耗确实需要警员出钱。   法理是说差馆补充,但差馆不补充,警员总不能空手上岗吧?   那些鬼头才不舍得给华警掏钱。   “一起吃个午餐。”何定贤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带着他走出办公室,又叫上留在警署的阿鬼、马屁达,四个人一起到茶餐厅吃饭,一人一份猪扒饭配冻柠茶。   马屁达抢着把单买下,跑位置坐好,屁颠颠的道:“贤哥,有人讲你调走了。”   “谁讲的?”何定贤叼着冻柠茶吸管,挑起眉头,阿鬼、颜雄的眼神都悄然看来,马屁达道:“江湖上都传遍了。”   “怎么传的?”   何定贤漫不经心的问道。   马屁咧开嘴乐道:“不好说呀,长官,你去打听打听?”   何定贤吃着饭:“你说你的,我又不会揍你。”   “是这样,江湖上都讲你要结婚了,老丈人是大老板,盛哥的位置都要腾给你坐,下一步就是调职中环……”马屁达鼓足勇气,话语吞吞吐吐,意思模凌两可,话里话外都在讲长官要吃软饭,听得颜雄、阿鬼赶忙低头吃饭,假装耳朵聋了。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有的猜对,有的错到离谱,偏偏拼在一起有鼻子有眼。   何定贤一开始还觉得搞笑,听完也就无所谓了,反而问道:“既然,这样要不要来给我当伴郎啊?”   “不了不了,伴郎我哪儿有资格。”马屁达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谄媚的道:“但是长官要不嫌弃的话,西装礼服我给你办包,只希望长官走了,能带我一起。”   “为乜?”   何定贤上下打量他一阵,疑惑道:“你贪生怕死,除了会拍马屁,屁用没有,带谁也不带你呀。”   马屁达闻言不丧反喜,奉承着道:“贤哥,你这么威,就需要一个马屁精哄你开心啦。”   颜雄、阿鬼同时脸露喜色。   长官没有否认要升职!   这场战一线警员不知为何而打,只是按时集结,服从命令,屡行职责,不代表警员们得知长官升职没有想法。   这消息早早晚晚是瞒不住的,各区探长要和下面兄弟打招呼,雷洛要稳定人心,多多少少都要把消息放出来。   何定贤出声道:“放心吧,我要是升职,肯定会给你们安排好位置,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不用你们,用边个?”   阿鬼、颜雄、马屁达齐声道谢:“谢谢贤哥……”   下午。   何定贤坐在反贪污室总督察办公室内,将同一份文件交给葛白,感叹着道:“葛sir,兄弟这样拼命,是不是该给点福利?”   “警队按条例报销诊金药费,不少一分钱,也不会多一分。”葛白语气熟络,满脸正气,听的何定贤表情一愣,出声道:“葛sir最近会开多了?”   葛白微微侧头,面带不解,随后笑道:“哈哈,唔好意思,我是反贪污室长嘛。”   “明白,明白,见习督察的位置要交多少钱?”何定贤问道。   “七十万。”葛白举起手,比出一个手势,义正言辞的道:“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新部门成立,上上下下,起码再加五十几万。”   “加起来要一百多万?”何定贤语气不悦:“你干脆去抢好了!”   “何探长,以前刑事组刚刚成立的时候,姚sir一样是交了一百多万,一个新部门接管权力,每个关节都要打点,你既然要做最威的一个,就要出最多的钱。”葛白把一个句话还给了他:“何况,上位后怕捞不回来吗?”   “我告诉你,昨天一战打完,大部分中间派已经倒向我们,麦sir下周在宪委大会上重新提案一定能够通过。”   “将来重案组掌握权力,位置比总华探长都高,长官肯定重用你。”   何定贤没有接话,而是指着文件道:“把警署的装备损失给报了,每个人多加一百块辛苦费。”   葛白沉默片刻,拿起文件,出声道:“本来这不是我的职权范围,但麦sir管大账,我帮你申请应该没问题,仅限旺角。”   “装备要报五间警署。”何定贤退了一步,葛白也点点头:“好。”   一百多万对谁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何定贤不可能自掏腰包去填账,否则公司资金链就要枯竭,只能同大多数探长一样去找商会出钱。   好在,这一次是帮商会干活,楚老板、霍老板要出点钱吧?潮汕商会、广府商会多少凑一点吧?   将来要重案组帮手一下生意的人,不为别的,为商号平安也该封一笔红包来呀……   姚木当年就是如此。   何定贤将一支香烟丢给长官:“我要雷洛坐九龙区总华探长,升孟元达做旺角探长,陈嘉乐做佐敦探长,有没有问题?”   至于其它区华探长的位置,得一步步来,起码要几个时间进行更换,不可能大规模清洗华探长。   葛白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按照你的想法向上级申请,结果怎么样看情况。”   何定贤点头道:“好。”   他只要坐上大馆重案组长位置,将来就可以配合鬼佬,轻易调换各区华探长,决定华探长、乃至总华探长升迁。   因为,他可以利用某辖区重案频发,某探长勾结罪犯等理由,向上级汇报,合理合法的走流程搞斗争。   这次受伤的警员则全部入住广华医院,大馆财务科批下经费以后,自有鬼佬会去交钱,说不定还得在医生手上收一笔,绝对不会给华人探长过手的……   当然,这种钱全都是要见效果的,可以多报,不能少报,倒不用担心贪钱会影响伙计伤亡。   那每人一百的辛苦费倒是发到探长手上,但到帐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何定贤只能捏着鼻子给伙计们先垫付一下。   两天后,九龙区总华探长向行动副处长“安德仕”递交辞职报告,理由便是辖区内发生大型暴乱事件。   安德仕知晓陈统已经完全失去九龙区刑事组的掌控权,留着陈统已经没有意义,十分干脆的批准退休,同时佐敦区华探长晚上路上遭遇抢劫,重伤入院,不得不因伤退休。   一连串的收尾正在进行,但血案是鬼佬挑起,必定要用鬼佬的血来画上句号。   事情尚未结束。 第143章 宰鬼佬   一周后。   中区大馆,麦景陶身穿军装,手持文件,站在一号会议室门口,深吸一口长气,用力将会议室大门推开。   “麦sir。”   “麦sir。”   外围端坐的一班宪委层警司、高级警司、纷纷停止交头接耳,回头起身向长官打着招呼。   两位助理处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表情严肃。   麦景陶朝一众起身的警司们微微颔首,大步走向前方,坐在处长级的核心位置,今天,将他再度进行成立重案组提案,今天,他将开始接管警队最高权力!   半小时后。   麦景陶站在会场的发言台上,将提案重申一遍,望向在场百余名宪伟层高层,朗声说道:“现在开始举手表决,赞成的举手!”   “哗啦。”   在场至少有一半以上宪委层举手支持:“我支持。”   “赞成提案!”   “警队需要一支专业处理重型罪案的队伍……”   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在众人瞩目下举起手。   警务处长俞允时目光镇定亦缓缓抬手。   旋即,现在百分九十以上的宪委高层举手同意,在会议秘书记录之后,麦景陶轻笑着道:“赞成占多数,本次提案通过……”   警队成立重案组的影响绝不仅于此。   华人打破督察级警衔。   开始进入实权中级领导层。   官府派手握一线最具影响力华人行动队,能够有效把港督命令执行到基层,军队派丧失最重要的政治筹码。   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已经毫无疑问沦入官府派手中,因为谁掌握一线政治力量,谁掌握实权,谁就是警队话事人!   这个世界,是先有权,后有职的!   除非军队派造反,否则,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连争都不用争,前线的一场行动,运动得当的话,足够决定最高层人事变更。   这才是军事决定政治!   当天下午。   葛白兴致勃勃的来到华探长办公室内,大力握手,兴奋的道:“何探长,警队高层会议已经通过成立重案组的决定,明天警队就会发布正式通知,恭喜!”   “多谢葛sir。”何定贤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递上一杯热茶,轻笑着道:“离不开葛sir帮手。”   “我只是做一点小小的工作。”葛白谦虚一笑,饮下口茶,坐到沙发上:“以后人人都要称呼你为何sir了。”   “我督察级的警衔下来了吗?”何定贤表情稍显惊喜,在警队内除私下和特殊场合,一般只有督察级警官才会被称为阿sir,警司级警官称之大sir,都是鬼佬在祖家带来的传统。   华探长是高级警长警衔,在上面有警署警长衔,配总华探长职务,再上面才是督察级的重案组长。   重案组直属大馆,负责全港重型犯罪,有权调用三区华人探员。   虽然,他一直没有挑明的讲,但是,最低也要配一个督察级警衔,事实上,鬼佬也是如此安排。   七十年代警队改制后,各区重案组长,最次也是个高级督察,总区重案组都是总督察。   替鬼佬打生打死,混个督察级不过分吧?   葛白却讪笑一声,宽慰道:“何sir,不要着急,上头打算让你署理重案组长,明年再进行转正,同文件通告一起下来的只有警署警长衔,但也是同总华探长一样高的警衔。”   “地位还在总华探长之上!”   这就是平台的重要性。   重案组长就算降职署理,但凭借本身的定位,一出场就要踩总华探长一头。   陈总探长跳出来打擂台真是情有可原。   何定贤却略显遗憾,感慨的道:“我明白,一定拿出优异的成绩让长官认同。”   “放心,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葛白掏出烟盒打开,斯斯文文的取出一支烟敬上:“来一支?”   “多谢。”何定贤接过香烟,仔细想想,葛白还是头一回给他递烟。   “呼。”   葛白点上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出声:“有件事通知下,麦sir想要见你,但在见麦sir之前,你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何定贤错愕道:“规费我会照总华探长的准备,将来升督察一定再备一份。”   鬼佬不一次升两级。   不就是要多削一笔吗?   葛白却挥挥手道:“不是的,何sir,管理处长需要你帮忙解决掉一个人。”   “边个?”   何定贤蹙起眉头,不敢轻易答应,以管理副处长的权力,要解决一个人不是轻轻松松?   何必他来帮忙?   又不是政治上涉及华人的事件。   葛白则道:“要你解决掉港岛置地的总经理乔治,有问题吗?他现在已经被港岛置地辞退,属于无业人员,五天后的机票离开港岛,前往新加坡创业,五天后,带上他的结案卷宗去见麦sir。”   乔治是港岛置地内部,负责夺标石硖尾工程,以及幕后操作一系列事件的经理人。   本身是为凯瑟克家族服务,但亦是始作俑者之一,警队不可能乱动凯瑟克家族,何定贤、麦景陶都没胆量,也没必要动凯瑟克家族,动乔治就理所当然了。   此时的乔治已经离开港岛置地公司,不再为港岛置地服务,动他,既是对凯瑟克家族一个警告,又不会触犯鬼佬的底线,本身乔治一个被扔开的弃子,但何定贤的性格不会对弃子动手。   不是说乔治无辜,而是动一个弃子,平息不了怒火,更有种霸凌弱小,欺负人没后台的感觉。   所以,何定贤如今没有想直接报复置地,而是暗暗记上一笔,将来让置地连本带利的还来。   怎么警队却要让动一枚弃子?管理处长这么闲的吗!何定贤迎上葛白凝视的瞳孔,察觉出里头暗藏警示,顿时心头一跳:“麦sir要抓我的把柄!”   “重案组的位置如此重要,我却完全没有仰仗麦sir的帮助,表面看是互换互利,某种意义上讲是我帮了官府派的鬼佬找到机会,而官府派搞平衡,玩统治权术,那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政治基金,现在是害怕掌控不了我,故意要让我动一个鬼佬!”   “有柄的刀才好用,所以,他要我授人以柄,立投名状!”何定贤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得出答案:“要是我不办这件事情,怕是只能署理一年重案组,马上就要调到后勤闲置,不能转正,鬼佬不仅是想收两份钱,还想以此控制我,鬼心眼真多。”   而华人贪污规费,包庇社团,官商勾结,输送利益……这算是把柄吗!全港警队都如此干!   鬼佬一样干!   但华人警官策划凶杀一位英籍人士,洋行高管,商界名人,那可就是妥妥的大新闻!   大把柄!   以眼下的社会环境而言,马上会引起重大舆论,免职、羁留,拷打,一套流程立即到位。   如今,港岛各界普遍有个共识,“英国佬是不能杀的”,“洋人利益”是不能触犯的,就连鬼佬也这样认为!   才会让他去杀一个鬼佬来立投名状!   偏偏何定贤真不怕宰鬼佬!   鬼佬很威吗?   半岛那边正宰着呢!   我怕乜?   反正官府派都是要发达,未来执政数十年,在有良好合作关系的前提下,傻仔才同你闹掰。   要把柄就给你咯,你觉得我在做狗,我还觉得你在给我打工呢!   等过几年,警衔再提一提,多拿几个勋章,真同你们闹掰,你们敢曝光吗?   我错就是你错!   大不了多收购几间报社。   看看谁赚!   他主观上是要同官府派鬼佬长期合作的,利益也是共同一致的,顶多同某个鬼佬闹掰,不可能同整个派系闹掰,真闹掰也确实混不下去,倒真不差一个小把柄,真过五年八年的,大新闻也过气啦!   “没问题!”何定贤手指捏着香烟,手肘撑着沙发,翘起二郎腿,果断凌厉:“五天后,哪里见面?”   “赛马会VIP包厢,B间,麦sir会同一众长官等你,平日麦sir喜欢看赛马,长期租下一个包间供聚会使用,你将是第一次坐在VI P包厢里陪长官一起看赛马的华人警官!”葛白语气一副倨傲。   何定贤风轻云淡,点下头:“行,那就赛马会见。”   什么狗屁VIP包厢,最好有洋妞啊!   葛白又同何定贤闲聊几句,他在传达完长官的事情后,话里话外姿态低上很多,无非就是让他到大馆以后,不要忘记同长官替他美言几句,将来也把他调到油水多的中区,二人一起合作捞钱。   葛白毕竟刚刚升职不久,再往上升又是宪委级,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在本次事件中积累下雄厚的政治资本,也要等到上面的人把位置空出来,一时半会升职是没指望了。   何定贤嘴上满口答应,心里却觉得没诚意,不带个妞来,也带点黄金,港币啊。   从来只懂得伸手要东西,不懂得提点东西上门,谁给你的脸?   第二天,警队正式发布重案组的成立通知及一系列人事任命,陈统辞去总华探长职务,由九龙塘华探长雷洛接任,何定贤就任署理重案组长,授警署警长衔,位同督察,陈嘉乐升职佐敦区探长,孟元达升职旺角探长……   文件在内部层层下发,伴随有重案组职权,成立事项等。   在全港大小三十几间警署,数千名华警,便衣、军装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战后称雄港岛的总华探长,一下给人踩低一头,九龙、中区鼎力的格局崩塌,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后来居上,政治果然是风云变幻,龙争虎斗。   旺角差馆。   孟元达、陈嘉乐、颜雄、阿鬼四位探目站在门口,吸着烟,互相对视一阵,终于有人开口打破平静:“我不是做梦吧?我当上华探长了?”   “还是旺角区的!”   孟元达穿着白衬衫,举起肥手,一掌拍在脸上,明明很轻,看他一脸狰狞的样子却像很重。   阿鬼在旁出声:“恭喜达哥,美梦成真,鬼头白纸黑字签下来的文件,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得去谢谢贤哥。”孟元达满面春风,一个激动就想要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出声道:“不对,我得去找贤哥谈谈。”   “乐哥是同贤哥在油麻地一起混的,升职一个佐敦探长都小,旺角探长的位置,不是乐哥的,也得雄哥的。”   阿乐瞥了他一眼:“之前不见你喊乐哥,现在喊了?”   孟元达满脸堆笑:“乐哥,雄哥。”   颜雄没好气的道:“是该去找找贤哥,恭喜长官升职,但是定好的位置就别谈了。”   “你以为警署为你开,签好的文件,说改就改?”要是定好的位置能随意改,孟元达可能不会讲话了。   但本该是众人中功劳最大,做事最拼的颜雄,却没有收到升职文件。   颜雄却能理解孟元达坐上旺角华探长的位置,因为,贤哥明显没打算放弃旺角这块地盘,让一个最废材,最听话的人当华探长,自然最方便继续控制旺角。   真出什么事。   有重案组摆不平的吗?   油尖旺、深水埗、九龙塘、乃至九龙区总华探长,现在还不是都同贤哥混?   至于九龙塘华探长的位置则留给雷洛的人,据说是个叫作陈细九的探目上位,细九能不能干不知道,但洛哥摆明很能干。   而佐敦区的位置油水其实不小。   “是是是,一起去同长官道个喜。”孟元达连忙说道。   四人来到长官办公室内,立正敬礼,恭贺长官升职。   何定贤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全港刑事组内抽调五十名精锐探员,组建大馆重案组,期间重案组的办公区,装备,经费,后勤将陆续到位,随后将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特训,熟悉重案组的火力配置,培养人员默契等……   何定贤却没有忙着先处理重案组的事,主导一个部门的成立千头万绪,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干呢。   人没杀,钱也没到位。   这时四人手上都分到长官递来的香烟,只听长官语气玩味的说道:“两位探长,升职的感觉怎么样?”   孟元达、陈嘉乐立即肃声说道:“长官,旺角佐敦,你说的算!”   “我没问你们这个,我问你们,升职的感觉如何?”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纠正道。   孟元达谄媚的笑道:“全靠长官提携,感觉其实还不错啦……”   “阿雄,没给你弄来一区华探长的位置,会不会很失落啊?”何定贤把目光转向颜雄。   颜雄倒是坦然承认:“贤哥打算用我,自然会用。”   他倒是想的很通透,明白自身有黑历史,不管怎么拼命,长官用就是用,不用就是不用!   谁都无法多嘴。   他没资格抱怨,否则长官一声质问,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何定贤则开心欣赏他这份从容,轻笑着道:“华探长的位置是有数的,一时半会腾不出那么多,别说你,蔡探长、曾探长、我师父,一个个也没地方升职啊,但靠住我,好处不会少你的,我重案组有个副组长的位置,升你一级,到大馆帮手我,有兴趣吗?”   颜雄嘴角露出微笑,心中一颗石头也落地,再度敬礼,出声道:“多谢长官!” 第144章 立投名状   探目往上一级为探长,即高级警长衔,署理重案组长暂为警署警长,副组长只能安排为高级警长。   可待何定贤升职督察以后,副组长显然会被提升为警署警长,位同一区总华探长。   颜雄在本次人事调动之中是旺角差馆第一人,收获不逊色于新任总华探长雷洛,将来地位甚至真的要高雷洛一头了!   本来历史上比雷洛出头更晚,势力更差的雄哥,跟对长官之后,升职极度迅猛,真的会有“颜爷”的潜力。   当然,颜雄、雷洛如今都算自己人,电影里的夸张场面不可能重演,但不可否认,颜雄已经在一众探目、探长中出头,成为何长官手下钦点的头马。   何定贤在对差馆内的人事稍作安排,便直接以重案组长的名义签发文件,通知各警署刑事组抽调精锐探员,上报重案组待批。   这份文件一传到各个警署,又是一阵大风波,底层警员抢破头都想进重案组……   配枪的比戴帽子的威,扛步枪的肯定比点三八威啦!   警队里谁的火力大,谁的装备好,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捞的多。   何定贤没有在军装组内调人,而是直接在刑事组调人,一是有心抽调走刑事组骨干力量,二是刑事组素质确实是比军装强,一天到位在路边巡街的军装警察,真正敢打敢拼的早调入刑事组了。   各区探长又不是傻瓜,有强人不用,养一批衰仔吃白食。   阿鬼作为旺角差馆的探目,在本次行动中立功不小,在金铺劫案中还曾英勇负伤。   何定贤亦将他安排入重案组,将来打算给一个小队长职务,职级暂时没有擢升,但一个高级警长是板上钉钉,重案组小队长不会比华探长差。   这既是想培养阿鬼出头,也是重案组需要人手携助,其次阿鬼在旺角差馆里颇得人望,不把阿鬼调走,有可能与孟元达争权,手下争权是政治天性使然,谁也无法阻止,正所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但旺角区是油尖旺的中心,组成他在九龙政治势力的基础构架,他不希望油尖旺地区有权力斗争,能够维持稳定,不出纰漏,将来才好办事。   别以为重案组获批成立就万事大吉,名义上的权力有了,实际上的权力怎么收拢?   九龙区的人心在手,港岛区怎么夺权?   官面上的权力达到统一,江湖上的利益怎么划分?   玩政治,掌权力,地位是会越来越高,钞票是会越滚越多,商业上会非常顺利……   但麻烦也会接踵而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越来越大的麻烦,因为谁都想要权力,谁都想要利益,凡事有点本事,有点权力,有点背景的人,谁都想来同你过一招。   问问你配不配!   所以,政治就一个接一个的麻烦,政治家就是要处理掉一个一个搞麻烦的人。   低级点的办法是后知后觉,以杀止争,高级点的办法,自然是提前疏离掉可能出现的麻烦。   何定贤不是天生的政治家,没有超强政治天赋,但把内部提前疏离干净并不难。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重生以来的规费白领了。   傍晚。   何定贤穿着西装,将烟头一丢,走到平治车门前。   “大老板。”   倪坤打扮得体,戴着手套,拉开车门后座,鞠躬请老板上车,关上车门后,回到驾驶位,开口道:“晚上,立信置业的霍老板,星洲商会的楚老板,想要请你饮茶。”   “潮汕商会郑老板,王老板,广府商会几位老板,还有东莞商会,华侨商会,五邑商会,客属商会都有理事递上拜帖,希望邀你一起吃饭。”   何定贤降下一寸车窗,吹着晚风,轻笑着道:“这些商人鼻子就是灵,速度可真快。”   “全港有名有姓,招牌都响的大商会都到齐了。”   这些商会不管有没有仇,什么立场,都是要同重案组长打点下交情的。   商会理事递拜帖,回绝也不丢面,真答应就会有商会会长,主席到场。   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一个个见过去,稍微开口暗示,每间商会都会出钱。   若是小一点的商会,想要搏名,担任名誉副会长,会长都OK。   五邑商会、东莞商会的老板们,绝对不会介意以前的一点点小矛盾。   倪坤专心开车,打着方向盘缓缓过弯,把收到的消息给老板,但却不会插一句嘴。   “这一批的拜帖全部帮忙谢绝,同霍老板、楚老板讲清楚,最近公务繁忙,过几天再转成设宴款待,同郑老板、王老板说待我就职后,我亲自摆酒,叙叙旧,至于其它商会的人,下一次再来递拜帖的话,陆续安排见面吧。”   何定贤出声答道。   无意间给到阿坤一些管家的权力,不过,司机、管家都是老板心腹,多给点权无所谓。   倪坤闻言点头:“知道了,老板。”   “嗯。”   何定贤微微颔首,之所以如此安排,便是要充分表达出亲疏有别,一层层的展现跟谁关系好,跟谁关系差。   大佬要一碗水端平只是相对而言,大多数时刻都得在不同方向,以不同方式表达亲疏。   如同不同级别,享受不同待遇一般,跟谁关系亲,跟谁关系疏,都是要按规矩表达的。   要是表现的同谁关系都好,那么就是同谁关系都不好!   别人既无法相信你,也无法掂量清,自己在你心里什么地位,该做什么事情,更不会有人为了同你搞好关系,拼了命的靠过来,表忠心……   何定贤在港岛华警内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扛旗人,已经可以开始一点点收拢其它团体势力,不再局限于潮汕帮,还可以收东莞帮,五邑人等,将来打出全体华警的旗号都不夸张。   但前提是建立在潮汕帮已经称雄集团,有潮汕帮为支柱能镇住其它小势力的情况下,才有资格把朋友搞多多的。   否则边个理你?   但在商界潮汕帮还远远没有到一家独大的力量,华资起势的年代一样是各商会团体龙争虎斗,互相拼杀的时候。   何定贤在商界只能用潮汕商会的钱!   任潮汕商会的职!   在其它商会老板的几次恳请下,推脱不过,偶尔饮杯茶,喝杯酒,保持适当关系当然可以啦。   但是真到出钱的时候要不让潮汕商会出钱,楚老板要先同他急。   除非等到哪天潮汕商会称雄港岛,才会有人开始团结华人商会……何定贤既然要用潮汕商会的钱,自然是把楚老板放在第一个见,霍老板更像是顺带的。   短时间,其它商会不可能再递拜帖,但当他正式履职之后,按照情理,有心人会再递一次拜帖。   何定贤突然道:“对了,等会记得通知阿洛、蔡探长、曾探长、晚上八点到中区铜锣湾骆克道十三号来见我,记得要一个人。”   “我有事同他们聊。”   倪坤点头道:“好的,老板。”   晚上。   六点多,九龙塘,一间公寓。   阿霞替老公拿来外套,关心的道:“大晚上到中环干嘛?”   雷洛张开双臂,穿上衬衫,回头道:“女人就别管那么多,把我的枪带拿过来。”   阿霞乖巧的拿来枪戴。   雷洛把枪配好,出声道:“晚上别等我睡觉。”   “知道了。”   阿霞张口答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男人从一个小探目一年三级,直升总华探长,现在权倾九龙,生活条件提升巨大,手上港币也多,很多事情她插不上嘴。   深水埗。   蔡兆光拍拍腰间枪戴,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打开房门向门口的探员说道:“不用跟着我了。”   “是,长官!”探员立正敬礼,目视长官下楼乘车驶出街道,直奔九龙城渡码头。   油麻地。   曾少珂留在差馆里,手上拿着电话,大声咆哮:“晚上我要去中环,妈的,何督察揾我啊!”   “我不去吗!”   “干!”   他用力挂断电话,咒骂一句:“黄脸婆!”   他缓了两口气,步行到差馆门口,司机恭敬的打开车门,察觉大佬表情不爽,只得低声问道:“珂哥,到六姨太家吗?”   “不用,送我到中环骆克道。”曾少珂穿着风衣,弯腰上车,临时改变行程。   八点。   骆克道,一间高级公寓楼底。   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外套一件薄款风衣,坐在平治车驾驶位,双手插在衣袋里,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三辆黑色轿车陆续来到道口,停在车前,曾少珂、雷洛、蔡兆光三人坐在车上,明显在有所犹豫,四处观察,但到点后,终是各自推开车门,来到长官车前,出声说道:“贤哥。”   “何sir。”   何定贤降下车窗,出声道:“上车。”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拉开一个车门,坐上轿车,眼神汇聚在长官脸上,面色都狐疑不决,有些忐忑。   今天,何定贤正式升职的第一天,喊他们到中环私下见面是什么意思?   他们猜不透。   何定贤却给三人都分了一支烟,见他们各自点上火,语气沉稳,目光炯炯的道:“我马上要到大馆任职了。”   三人吞云吐雾,一声不吭。   “九龙将来就要靠你们撑着,我十分信任各位,但是鬼佬在我临走前,却给我布置了一件事,我决心带大家一起来做。”   何定贤用手指指楼上的一个房间:“宰掉上面一个鬼佬!”   曾少珂、雷洛、蔡兆光刹那间脸色大变。   鬼佬要他纳投名状没问题,他顺便借此机会,让三个人也纳一份投名状!   这三人加陈立、孟元达、就完全可以做到掌控九龙。   曾少珂捏着香烟,手指微颤,显然把每一个关节都想到了。   雷洛资历最浅、职位却最高,虽然,有临阵反水的功劳在身,谁都挑不出毛病,但遇到政治考验的时候危险性却最大!   “我来!”   他撩起衣角,抢先答应,姿态摆的十分正确。 第145章 结兄弟谊   何定贤坐在车内,纠正道:“不是谁一个人去,是一起去,宰一个鬼佬的风险有多大,想必大家心里都知道。”   “但鬼佬要我来做,我答应了,我要你们做,你们答不答应?”他望向三人,铿锵有力:“这件事情做完,我们四人便是生死兄弟,利益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换句话讲,有我何定贤一天,诸位在港岛都不会被人踩扁!”   雷洛再度点头:“我没问题,同贤哥干!”   曾少珂出吐口烟,沉声道:“阿贤,照你说的做。”   蔡兆光目光闪烁,凝视着他,嘴角略带一丝苦涩,颔首道:“好!”   这三个人中两个是何定贤的警队长辈,曾经对他有所提携帮助,一个是刑事组的后起之秀,继承了陈统的原班人马靠过来。   个个都很有实力,也立过功,地位居他之下,但仍旧为潮汕帮在警界的中流砥柱。   同他干是有机会,搏一局,不代表要一辈子听他的话。   这三人将来会甘心一直在他之下,受他驱使?很难!三人各有各的势力,背景和实力,不一定互相服气。   谁都想拿下九龙区,说不定还有人想坐一坐重案组的位置,何定贤要想能拿捏掌控三个人,必须拿住三个人的把柄,顺势就能拿下整个九龙区,等于摘下三旗中的两旗,包括九龙与新界,拿下华警中的一半力量。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合作,而是确定主次关系,同时组成利益联盟,将来三人将一辈子矮一头,三个人却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何定贤开出条件就代表一种警告,如果不答应下车离开,现在的位置不仅坐不稳,甚至还有杀身之祸,之前的一切情谊、关系、在权力稳定面前皆不值一提!   因为,大佬带你玩是看得起你,叫你玩,你不玩,是你看不起大佬!   换种角度讲,投名状不止是一个把柄,还是一个机会,是一份公平的契约,否则古人为何要拿人命立投名状?还是不认识的人。   因为,这样就有把柄随时报官,逼你走上绝路,往后就能互信,可以把背后交给兄弟。   “好。”   “下车。”   何定贤扫过三人一眼,没有再多废话,推开车门就带三人踏过街道。   四人不约而同竟然都穿着黑色风衣,来到大厦入口时,何定贤道:“鬼佬住在五楼左手第二间,身份是置地公司的前任总经理,半小时前刚刚吃完晚饭回家,没有人保护,也没有受过军事训练,干掉他不会有什么风险。”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齐齐点头。   一行人登上大厦。   何定贤在五楼入口处掏出配枪,打开保险,雷、蔡、曾三人动作一致,双手持枪,表情严肃。   他们同何定贤不一样,不觉得鬼佬命贱,不管承不承认,心底都觉得鬼佬高人一等。   这是本世纪整个东亚民族的共同特征。   给人征服过。   尚未征服回去!   所以就算身为华人中很有地位的华探长、总华探长、前来枪杀鬼佬一样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不仅放慢脚步,表情严肃,手心都已出汗。   要是人人都视鬼佬为无物,投名状也就没有意义,事实证明,让华探长去干掉鬼佬确实是个抓住把柄的好办法。   足够好用。   何定贤站到公寓铁门前时,深吸口气,抬手叩门,报上警察的名头,鬼佬蒙在鼓里将门打开。   “唰!”何定贤抬高双手,举起枪顶住鬼佬额头,望着鬼佬说道:“今我何定贤,曾少珂、蔡兆光,雷洛,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也在同时举起手枪,对准鬼佬,表情严肃,饱含杀意的喊道:“必杀之!必杀之!”   鬼佬乔治高举双手,望着面前眼珠通红,杀气腾腾的四个华人,浑身发颤,裤裆涌现一股暖流。   “NO,NO,NO。”   “请你不要杀我,我有钱,我有钱……”   何定贤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子弹射出。   乔治额头中枪,满脸哀求,后退倒地。   蔡兆光、曾少珂、雷洛三人举枪上前连续扣下扳机:“砰砰砰!”   子弹全部打在鬼佬身上。   十数秒后,何定贤放低枪口,望着地上的鬼佬冷笑:“看来鬼佬除了钞票、军舰多,子弹眼也多。”   “阿洛,光哥,进去搜一下。”   雷洛、蔡兆一齐举枪进屋,动作小心,把房门一扇扇踹开,一个个柜子,床底检查过去。   “砰砰砰!”   房间再度响起枪声。   何定贤面色微变,没有出声,事情尾巴肯定要处理干净,有什么帐记在警队鬼头身上。   两份钟不到,雷洛、蔡兆光便走出房间,点头讲道:“贤哥,处理干净了。”   “好,从今往后,大家便都是兄弟。”何定贤出声说道:“按照年龄排辈,我排最小,以后多靠各位兄长关照。”   雷洛、蔡兆光还未讲话,曾少珂便摇头道:“警队兄弟,不宜按年龄论资排辈,还是按先按级别,再论年龄吧。”   “贤哥、洛哥,要是不嫌弃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骨头,我就排第三了。”   蔡兆光其实还未到四十岁,算是三十多岁的有为青年,闻言点头道:“好,我觉得按级别也更合适。”   雷洛见到两位老大哥都开口,也就不再矫情,点头道:“贤哥,就这样吧。”   “行,多谢各位给面,往后私下兄弟相称,在外不拘束名头,以场合为主。”何定贤表现的也很干脆。   随后,四人在房间里掀翻几个柜子,拿着一些现金离开,自有大馆的刑事组会来接手。   街上,四位穿着风衣,步伐匆匆的男人吸着香烟,走向各自的车,拉开车门时齐齐把烟头丢掉。   伴随着汽车的轰鸣声响起,四辆轿车相继驶离骆克道,置地前总经理身亡的消息,在港岛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官府派鬼佬的执行力,何定贤在港岛的统治力,却借着一条人命同时形成,权力就是一环扣一环。   投名状本身便是参与者相互有所顾忌,信任有所保留,但却有共同一致利益驱使的情况下,以最凶狠的手段互向纳上信状!   像陈立、孟元达、颜雄等有天生互信基础,明确师徒、上下级从属关系的根本不需要立投名状便是派系内部的自己人。   第二天,深水埗差馆。   蔡兆光穿着西装,皮鞋澄亮,坐在办公桌角,手上拿着一份报告,眼神打量着道:“阿超,你真的打算去重案组?”   陈子超穿着棕色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色汗衫,腰间枪袋脱皮不少,一脸络腮胡气质粗犷。   “是,长官。”他坚定有力的道。   蔡兆光回手把报告放在桌面,侧身斜视着他:“为乜?在我手底下干的不开心呀?”   “不是,大佬。”陈子超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想去大馆搏一搏,凭本事在警队立足。”   “呵!”   “去大馆搏。”蔡兆光表情不悦,感叹道:“我看是等不及我退休,想要去搭何帮办的船!”   “不是的,大佬。”陈志超赶忙解释。   蔡兆光却挥手赶人:“去吧去吧,人往高处走,你想找机会出头,我总不能拦着你。”   “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同何帮办关系好,你就一定能混上重案队长的位置,这个位置多少人争破头,不一定能轮到你,记得好好干,时候给人赶回来,探目的位置都没得坐!”   陈子超面露欣喜,立正敬礼:“明白,长官!”   “干他娘,肩上有花就是好,宁愿不干探目都要去参加选调。”蔡兆光望着手下得力干将离开,轻敲着文件夹暗道:“昨天刚拜的大佬,关系不用白不用,得多替说两句好话。”   “将来重案组有自己人也方便。”   没有外人知晓四人昨夜立下投名状的事情,但投名状已立,兄弟情便在,相互间请托关系都变得极其容易。   九龙塘警署。   雷洛以总华探长的身份,正一份份查阅着调职申请,光是九龙警区就有两百多名探员申请调入重案组,其中不乏各区探目。   他作为九龙区总华探长既有权力,也有职责先把一道关,本身对此事也极为看重,专门抽时间一个个审阅。   主要是把滥竽充数,实在看不过眼的家伙挑出来,再控制一下东莞探员、五邑探员的申请数量。   他不可能把所有外乡警员的报告全部递上去,顶多选二三十份表现优异,履历漂亮的放进去,让大佬挑几个出来做做表率。   “咦?”   “火麒麟这家伙怎么也在里面?”此时雷洛把一份调职申请挑出来,用手点了点。陈细九站桌前尴尬的道:“洛哥,火麒麟说他老妈在中环开店,到大馆上班回家更近,不用乘轮渡。”   雷洛气的破口大骂:“把他塞回老娘屁股里更近!你问他要不要去?扑你阿母,真是什么乐色都想进重案组!”   “真当贤哥什么人都收吗?” 第146章 食不食软饭呀?   两天后,中环,潮福酒楼。   何定贤身穿西装坐在主位,拾起茶壶慢条斯理,动作轻柔地替客人斟茶,伴随清澈红润的茶汤落杯,语气平和的说道:“唔好意思,楚叔,霍生,前几日手头有些公务要处理,没法第一时间同两位饮茶,今天我作东,请两位一定不要客气。”   他斟好三杯茶,将茶壶放稳在垫布上,转动圆盘递给小圆桌下手的楚会长,楚会长轻轻扣手三下,拾起最近的一杯茶,出生笑道:“年轻人正该以事业为重,阿贤,好好干。”   “一定。”何定贤微微颔首回礼再读转动圆盘,待茶杯来到一身长衫的霍官泰面前,霍官泰已经行完叩手礼,拿起茶杯便顺势举起双手抱拳感谢:“石硖尾工程的事情多谢何先生出手,立信置业要想入行揾水,将来少不了何先生保驾护航。”   何定贤拿起最后一杯茶轻啜一口,畅然的吐出口气,轻笑道:“华人之间本该互帮互助,要是连霍先生都不帮?我帮谁?”   “何况楚叔开口话事,多难都要试一试。”   楚会长闻言抖抖马褂下摆,老气横秋,十足古风的畅笑:“哈哈哈,看来还是我面子大,就连何先生都得卖我面子呀……”   霍先生谦虚的道:“楚叔,在香江揾水的华人,边个敢不卖你面子?”   “别说是华人了,就连鬼佬敢不卖你面子,鬼佬一样也没饭吃,鬼佬的面包、面条就不是用面粉,米粮做的了?”   从古至今,能够把控粮油生意的大老板,在商界、政界都具有特殊地位。   楚会长摇头失笑:“阿泰,你比阿贤还会哄人。不过……这次事情阿贤可是拼老命出手,九龙华警上千号人为你拼命,你可不能把阿贤当外人。”   “那是一定!”   霍官泰十分爽快的答应:“将来何生在商业上有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提,不管是钞票,还是黄金,我只要有,一定给!”   “我已通知号码帮的葛志雄、大鼻登,将来重案组办事,有什么要社团帮忙的,号码帮第一个就会跟上。”   霍官泰话还没完,大手一挥又道:“另外,立信置业未来的汇款、储蓄业务都会到东方钱庄办理,将来何先生要是成立银行,我阿泰的公司一定来捧场!”   这三条回报里两条是打白条,比如成立银行后的合作,比如将来帮手给钱给金,唯有在立信置业与东方钱庄的合作是立竿见影的。   何定贤前天就收到消息,立信置业的财务经理登门钱庄,不仅存入七十万港币,还签订一些换汇的合作条款。   霍先生不可能缺少钱庄业的合作伙伴,稍稍放一点风声出去,马上就有一班银行、钱庄老板捧着合同上门。   因为,他的北上航运生意资金运转规模极大,每一批货物采购,结算,动辄都是百万港币以上。   很多货物需要外汇到境外采购,换汇业务更是很多,光抽手续费都能抽不少。   当然,这对于钱庄的外汇储备很是考验,中小银号根本拿不出足够外汇承兑,好在,东方钱庄有一定数目的鬼佬来存钱,外汇储备在中型银号里还是比较能扛。   霍官泰专门与东方银号签订的承兑合同,只是信德航务的一部分而已,但主动交好的信号很强。   按理来说,他只要兑现承诺租借给星辉商号的货船,便不需要再付出其它筹码,但偏偏何定贤借他的事玩这么大,就算何定贤在当中有自身的考量,加入自身利益的博弈,拿到想要的赢局和好处,霍官泰也不得不承情追加筹码,因为何定贤赢了!   弱肉强食的世界,赢者通吃一切,所有人都要跟赢者一起走!   何定贤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呵,霍先生出手真是大方,我都有些受之不起了。”   霍官泰道:“正如何先生所言,华人不帮华人,帮边个?只要何先生交我这个朋友,便无须那么客套。”   何定贤点点头:“既然盛情难却,我也不扭捏作态,将来有什么要帮手的地方,泰哥直接打个电话。”   倪坤站在五米外的屏风旁,闻言在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前深深鞠躬道:“霍先生。”   “多谢。”   霍官泰接过名片的同时,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华人经理也来到何定贤身旁,双手递上名片恭敬地道:“何先生。”   何定贤收下名片放进怀里,在商业礼仪和人情往来上,与霍官泰已经是个有私交的好友了。   楚会长则很适时的开口道:“阿贤,听闻警队新成立一个部门,上上下下要打点的关系很多吧?”   他饮下口茶:“商会里的叔父长辈们都很关心呀,昨天王老吉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找你问问。”   “勿要唔好意思,有要出钱,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何定贤起身弯腰斟茶,客气的道:“多谢叔父们关心,是有一些要打点的地方。”   楚会长很是舒服的点头:“要在鬼佬手上讨个一官半职可不容易,何况,你这样的年轻人少不了要帮手。”   “说吧,商会的叔父们掏腰包,找洋人,全都没问题。”   何定贤坐回位置上,满心欢喜道:“重案组署理组长的位置,规费就要先交五十万,另外七七八八打点关系的还要五十万左右,这还是第一笔,未来要是顺利想去掉署理两个字,还得再交七十万,加起来得一百七八十,快要两百万港币。”   “我在港岛辛辛苦苦打拼几年,有一些商铺、生意、也收了点规费,但掏空口袋也掏不出两百万。”   “楚叔,会不会麻烦?”   楚伟南摇头道:“对于自家晚辈谈什么麻烦不麻烦?两百万别人舍不得出,商会叔父们舍不得吗?”   “明天潮汕的人会带钱到东方银号入账,商会第一笔给你一百二十万,剩下七十万明天照样给够。”   “这些钱说白了,像晚辈读书,子侄成家一样,我们不掏给人笑呀。”   何定贤心里顿时觉得底气十足,出来混有商会作靠山就是爽!   这重案组长的位置就算给别人,全港有几个人接得下来?他没有商会作靠山也得砸锅卖铁啊!   可以说,除了任职多年的总华探长之外,其他人是没有往上走的机会,因为在金钱帝国一层层的台阶中,金钱早已把能力压死。   难怪,商会能够控制港岛大大小小的命脉,驱使警队、社团都为之所用。   全都是鬼佬给逼出来的呀!   “多谢楚叔了。”何定贤连忙举杯敬道:“多谢过诸位商会叔父的帮手,烦请楚叔帮忙转达谢意,有机会一定请叔父们吃饭。”   “但凡商会有事,我阿贤义不容辞!”   楚伟南举杯对饮,以茶代酒,摆手拒谢,笑声清亮:“用不着,用不着,商会大会的时候,你自然有机会同各位叔父一一道谢。”   “他们都十分看重你这位晚辈。”   前后两笔加起来近两百万,实则对哪个大老板而言都是大数目。   谁出都心痛。   但一人出十几二十万,马上就洒洒水啦,潮汕商会的理事们就能轻松摊完。   而商会要是在面临某次决策,需要付出巨大风险,高昂成本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投票拿出会费。   这种情况上到会长、下到普通会员、既能分润利益,又能少少出钱。   日积月累存下的庞大会费,几百万的支出扔出去,整个商会都没有痛感!   如天灾人祸,国家兴亡时,皆是如此……   不过,商户是不能有痛感的,痛感会让商会人心失散,走向解体。   人多力量大。   有组织就是爽!   何定贤信心满满,意气风发,再度起身为长辈添茶:“多谢各位叔父。”   楚会长暗示道:“明年有兴趣的话,记得参与理事竞选,我们一干叔父都是强烈支持你的。”   “一定,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但语气变得随意,好似没有太看重理事的身份,倒不是潮汕商会理事不够威。   而是,他明年以督察身份参与商会理事竞选,就算不依仗任何关系,照样是手到擒来啊!   边个不想沾他光,同他搞好关系?   边个不投他?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骄傲。   这时霍官泰在旁苦笑道:“楚叔,你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本来我地广府商会都已经谈好,何生就职的钱,广府商会打算出一些的,起码后面那七十万得归我们,不然传出去外界都说我们小气。”   “真让你们出了,要被笑的就是我们了。”楚会长昂首回应,很是自傲:“难道我们潮汕商会连两百万都拿不出来?”   广府商会在港岛也是强势商会之一,胜在早年有粤省军阀支持,有广州十三行的根基。   只是一部分势力仍然留在粤省境内,一部分人马来到港岛揾食,实质上有所分裂。   这不代表广府商会没眼光,更代表广府商会的强势,强势到霸占着省内经济最强的省府地区。   但其实留在省内的广府商会才是主流实力派,来到港岛揾食的人,反而有种剑走偏锋的感觉。   这也导致在港岛的广府商会一直很低调,在风头上没有潮汕商会劲儿,但人人都惹不起。   因为,广府商会有内地后台,因为,港岛大老板早早就想着返内地了,例如楚会长就在内地有养猪场。   真正的大老板没人会把港岛视作天下,只是当作一个时代跳板罢了,想要勇攀高峰还得回内地闯天下。   事实上,港岛商界的历代英雄豪杰,最终都要是北上才有登堂入室,进礼堂开会的资格。   霍官泰在广府商会内部有理事的职位,但地位也等同于何定贤一样处于后起之秀,青年才俊,是不敢同楚会长呛声的,在楚会长坚定表态后,当即选择闭口不谈,开始转过话题。   何定贤想到商会出钱很爽快,真没想到TMD有人给自己抢着出钱?生的靓仔果然有好处啊。   “楚叔,阿贤,公司有一批货到码头,事关重大,我要亲自查验。”半小时后,霍官泰收到有人传来口信,十分干脆的起身告辞。   何定贤心知肯定是要送往北方的货物,不是棉花就是药品,不敢耽搁,立即送人下楼:“泰哥,慢走。”   “多谢。”霍官泰匆匆离去。   何定贤回来时正准备开口散局,回屋企吃饭,楚伟南却招招手,出声道:“阿贤,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冒昧。”   “楚叔,请讲。”看在他出钱的份上,何定贤也不赶时间,楚伟南握着手仗,目光有神,凝视着他:“外界都传你同韵南在拍拖,真的假的?”   “楚叔,真的假的,你看不出来吗?”何定贤心里有点紧张,但脸上却很无奈,他确实有点馋楚小姐的身子,但要讲感情,还没培养出多少。   或者说,他经历两世动荡不安的生活,已经很难培养出真纯的感情。   那种感情是懵懂时期方有的悸动,杂糅着幻想,冲动,对人生未来的期待、渴望,不仅取决于对方,更取决自己的内心。   他的心早就变了,脑袋构造,思维方式,注定再也不会有纯爱,但肉爱也是爱,同楚叔这种人没啥隐藏。   楚伟南失笑道:“看得出来,可外界都人传,你同我女儿已经订婚,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一个当父亲的开口问问不过分吧?”   何定贤面色错愕,旋即点头:“不过分,楚叔,我能理解。”   “嗯,虽然外边都说你吃软饭,但是我家楚家肯定是没软饭吃的,你要是没打算同韵南拍拖,稍微向外界解释一下,免得将来韵南不好找亲家。”楚伟南顿了一声,面色慈祥,放缓声音:“要是真打算拍拖,我回去同韵南说一声,该办的事情要办了。”   “正好你到大馆上工没地方住,好歹是个署理组长,总不能一直住在唐楼里,我要先帮你们修一套别墅起来,你钟意什么风格的?”   他直勾勾看着何定贤,何定贤刚开始还理直气壮的想拒绝,此刻内心顿时开始挣扎,老狐狸真是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第147章 榜下捉婿   何定贤在稍作挣扎之后,深吸口气,大义凛然道:“什么风格要看多大楼,够大的修中式庭院,普普通通的建个欧式洋楼就得。”   “臭小子!”楚伟南哑然失笑,开口笑道:“还想要在中环修大庭院?怎么不说把太平山包下来建园林?”   “拆掉港督府盖院子多好!”   何定贤龇牙咧嘴,欢笑道:“楚叔要是出钱买下太平山,我也不会同你客气。”   “行你个鬼。”   楚伟南出声道:“在云咸街修座五千呎的五层别墅,前院两千呎花园,后院一千呎露台,一层作客厅,厨房,司机,保姆间,二楼三楼作主卧,客卧,四楼书房,五楼宴会厅,天台搞个舞池,你们年轻人钟意玩点嗨的。”   “你要是没打算出钱,就这样定了!”他瞥过何定贤一眼,没有再给对方讨价还价的空间。   云咸街位于上环与中环之间,距离中环更近,毗邻太平山,步行可达利源东街,四周商贸发达,生活便捷,还有多块公园地皮,环境十分不错。   这种地段能搞出五千呎的地皮盖大洋楼,论排场阔气在全港都是顶尖。   楚伟南本身在利源东街的宅院都不到五千呎,一出手也是下血本,阔气到没话讲。   何定贤当然点头:“多谢楚叔。”   谁出钱谁大晒嘛!   白嫖的房子哪能嫌小。   楚伟南心满意足的手掌揣摩着手杖柄端,笑道:“行,晚上回去我就同韵南讲清,等你闲下来,挑个黄道吉日先订婚。”   “我会先同叔父们通个气,到时借仪式带你认识些人,不过照规矩,聘礼三金,车队婚礼都要有。”   何定贤出声道:“楚叔,我明白。”   这就是要定大房正妻的意思。   楚伟南道:“嗯,另外先说话,礼金不要搞太多,我们潮汕人不讲浮夸攀比那一套。”   “是,楚叔。”何定贤点头答应,至于楚韵南本人的意见,双方都没有深谈,简而言之不重要。   毕竟,何定贤与楚韵南又不是没有交情,双方算得上聊得来的朋友,基本就不存在拒绝的情况。   因为在家族联营当中能找一个有话题的结婚对象,已经是一种万幸,总比随便安排一个来的强。   这也是楚伟南对女儿的一种关心,否则,他堂堂潮汕商会会长,怎么会亲口为女儿牵红线?   中环别墅甩手就送出去。   而何定贤本身既是看重楚家的实力,又是见识过楚小姐的风采,算是财色兼收的一桩好事。   他脑子没冒泡也不会拒绝。   岳父大人豪爽啊!   将来,他免不得找岳父大人多帮忙,当然,他也将成为楚伟南在政坛的最强助力,不一定是政坛职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帮手,但一定是最肯出力,最为亲密的帮手,二人间休戚相关,已是家人。   何定贤也要负责处理好小妾和母亲的关系,但这对他而言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氏与楚氏也是标准的利益联姻,一个用权,一个是钱,钱权结合,大有裨益,互相都得好处!   传出去也没人会说他吃软饭,反而要夸楚家得了一个乘龙快婿,夸他楚老板有眼光。   如今何定贤是刚刚升职,手握大权,潜力无限,楚老板妥妥的是榜下捉婿,见到有人说新科进士娶丞相小姐是吃软饭的吗?   别人只会夸好福气,有本事!   何定贤送未来岳父上车离开酒楼,坐到车上打算回九龙,倪坤手握方向盘开着车,难得出言道:“大老板,恭喜,恭喜。”   “你同楚小姐是佳偶天成,天生绝配呀。”   他是一直跟着大老板,亲眼见到大老板与楚小姐的合作,由衷为大老板感觉开心。   同时,更为佩服大老板了,因为换一个人就算能同楚小姐搭上关系,顶多也就只能给楚小姐打工。   能把楚小姐给骑了!   这本事不一般,谁见都得心生崇敬,羡慕的眼珠子发红……   何定贤轻笑道:“阿坤,我是不是有点厚脸皮啊。”   “刚拿别人的钱升职,又要拿别人的楼。”   阿坤笑道:“贤哥,怕乜?将来都是一家人,多孝敬孝敬楚老板就好,你想想,换个男人进楚家的门,楚老板不得吓死?”   “那幼子还不会走路,要是女婿同女儿串在一起,啧啧。”   “唯独你,有事业,有前途,没必要惦记楚家钱,这种好事别人梦都梦不见,你安心收着吧。”   何定贤摇摇头:“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楚老板确实适合找个混政坛的,找到我,只是我正当红,有与韵南玩的还行,换其他人来一样行。”   “不过……我突然觉得楚老板好像早有预谋。”   他先前觉得外边的风演风烟,估计是大话辉那些不靠谱的人在传,现在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楚老板搞的鬼。   但这种事情没证据也不好说啊,就算有证据又点样?他又要收人家楼,又要骑人家女儿,还不能让人家为女儿谋划谋划了?   只能供着呗!   要不然,他一个未婚的华探长,当时就会有很多大小老板上门联姻,升职重案组长更是躲不过那群豺狼虎豹。   偏偏一直没有大老板用女仔来钩他,妈的,老狐狸传谣言出去,摆明是像截和啊!   何定贤越琢磨越觉得大有可能,心里暗恨刚刚要少了。   阿坤察觉到气氛微妙,有意活跃氛围:“大老板,你打算给多少聘礼啊?”   “按照潮汕商界的规矩,平头百姓不提,那些大老板起码要返两倍回来,多给多赚啊!”   何定贤表情一愣,忽然被引开思绪:“还有这等好事?”   “行,我不掏三十万,也得掏个五十万出来,岂不是叫外人看低我一个警署警长?”   晚上。   楚家别墅。   楚伟南回到家里见到没人,皱眉向管家出声:“海哥,韵南呢?”   “老爷,小姐在外边请朋友一起开心,庆祝她商号多了几条船。”   楚伟南冷哼一声,甩手道:“派人去喊她回来,话给她知,现在她是有夫之妇,少在外边抛头露面。”   “再叫汪姨多花点时间教她煲汤,装也得装点样子出来。”   海伯闻言大惊,惊讶道:“我亲自去。”   “也好。”   “不然她都不信。”楚伟南颔首答应。   九龙,砵兰街公寓。   何定贤回到家里,望见白月娥拖地板,表情略显讶异,把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出声问道:“没出门打牌吗?”   “没有。”   白月娥满头大汗,十分勤勉:“我老豆说最近收收心,马上要同长官去中环,别给人甩下床了。”   “你觉得我够努力吗?”她撑着拖把杆,表情带笑,倒真是任劳任怨,看来白饭鱼这个亲家也是心里有数。   估计在道上收到不少谣言,吓得心惊胆战,管教起女儿来了。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你老豆说的对,你要是不乖,我就不带你去中环。”   “因为,我同楚小姐谈妥了婚事,你要是不满意留在九龙就行,你老豆的生意我不会动。”   白月娥面泛怒气,表情不忿:“富家千金就是靓,就是好对不对?”   “真让你说对了。”何定贤面色一板,回过眼色,语带厉色:“你要不是不爽,从窗户跳下楼,我不会拦着你。”   “但是敢在家里闹脾气,或者打开门走出去,我也不会打你,但我第一个把你老豆丢下楼,我对他可用不着太客气,你的卖身钱,我可一毛钱都没有少。”   白月娥气得头昏脑涨。   何定贤正在解完皮带,顺势捏着皮带,指向她道:“去洗一洗,别满身大汗,有什么不舒服的到浴室里哭,今晚我陪你,但过了今晚,你就没资格闹脾气,不懂事就抽你!”   白月娥丢掉拖把转身就走进浴室洗澡。   何定贤多少能理解女人一些情绪,但不多,哄着捧着是不可能,将来哪一房有意见就抽谁,看看谁敢闹事……好在白月娥本质上是个懂规矩的,不敢跟何定贤硬顶,更不敢多说一句未来的大姐,生怕多说一句全家都给人铲了,洗完澡出来就变得十分温柔,可以随意揉捏,低头趴在床上道歉:“贤哥,我刚刚有点不懂事,你要是还生气的话,现在就拿鞭子抽我吧……”   “老子是有点不爽。”何定贤也不同她客气,啪啪啪。   “女人,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   这时,楚韵南正在百乐门夜总会里搂着歌女同好姐妹摇骰子,忽然惊闻自己成为有夫之妇,再被管家带人当着朋友面捉走,心里那个吓的:“搞乜野?”   “靠,有人要搞我!!!”   一直都是她在玩妞,突然发现自己要变成妞给人玩,那个又气又怕,咬牙切齿啊……   屁用都没!   三天后,上午。   何定贤站在东方钱庄门口,叼着支烟,见邱德更带伙计们把五个皮箱塞进平治车后座,轻轻吐出口烟雾:“真是香啊!”   “这么多港币,操,有点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还是得交给鬼佬。   这几天时间他与楚韵南的婚事已经在港岛商界上层传开,但没有影响到警队公务和手下的人。   他也没与楚韵南见过面,一个是打算先坐稳位置,事业为主,一个估计是没缓过神来,正被关在家里魔鬼式训练学煲汤。   “大老板,一共一百二十万,前天潮汕商会送来的。”   邱德更上前道。   “行,我走了。”何定贤丢掉香烟,拉开车门,亲自开车前往深水湾跑马场,三辆轿车缓缓跟在背后,坐着一班荷枪实弹的旺角探员。   邱德更深深鞠躬,目送大老板远去。 第148章 面见鬼佬处长   深水湾。   皇家赛马会,在五十年代初,皇家赛马会就已经兼具俱乐部,酒店功能,承办有舞会,酒会,乃至私人跑马赛,但仅对高级会员开放,要拿到赛马会的VIP会籍,需要的不仅是财力。   目前为止,除了少数几个混血家族外,赛马会VIP会员都是总督府出身的高级官僚,有议事局、备法会、警务处等等。   军队派出身的高级官员,则一向对赛马会不感兴趣,总喜欢在高尔夫球打球。   两个派系在社交活动上都泾渭分明。   中午。   何定贤在安保的引领下带人来到一处宴会厅外,颜雄,阿乐,阿鬼等人拎着皮箱,乖乖沿走廊墙壁站好。   宴会厅里,悠扬的小提琴,浮华的场景。   美女,贵妇,统统与他们无关。   麦景陶在一众警务处官僚的包围下,高举酒杯,春风得意,手臂挽着一位十六七岁的金发洋妞。   一位鬼佬安保来到长官面前,附耳说道:“麦sir,何定贤到了。”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低酒杯,绅士的道:“诸位,警务处重案组的新任长官来了,随我一起去欢迎新人。”   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助理处长“伊辅”等人都在其中,十几位长官最次也是总警司衔,当中有占主流的官府派,也有新靠来的前军队派人士,每一位都身穿西装革履,打扮得体,纷纷拿开女伴的手臂,景从着警队长官走出宴会厅。   “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站在门口见到长官出门连忙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颜雄、阿乐、阿鬼等人亦挺胸抬头,站姿笔挺。   麦景陶见状笑着说道:“何警长,私下场合,不用这么正式。”   何定贤放下手臂。   “上次案子办的不错。”麦景陶笑道。   何定贤再度跺脚敬礼:“为港府效力。”   “哈哈,看来在这里何警长有些放不开,走吧,我们一起到包间聊天。”麦景陶没有请华人进酒会的意思,吩咐一句便带一行人走向长廊尽头的小型包厢。   何定贤、颜雄等人站在最尾,静待长官们都抬腿走去,方带着钱箱快步跟上。   何定贤不得不承认面对老鬼头时,心里有所压力,特别是预定的下一届警务处长。   颜雄、阿鬼等人更是提心吊胆,不敢张口,生怕说错一句话。   在两名安保推开包厢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入包厢。   麦景陶在背靠玻璃窗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伸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支雪茄。   其余警队官僚各自找位置坐下,看起来十分熟悉,但不约而同都转过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华人警长。   不少人眼里或明显,或潜藏,多少都带着审视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猴……   鬼佬骨子里的傲慢是隐藏不住的,也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何定贤则站在包厢中间,扭头让下属把钱箱放在桌面,打开扣子,露出里面一卷卷的港币。   “长官,总计一百二十万港币,五十万是规费,剩下七十万是感谢诸位长官成立重案组。”   麦景陶捏着雪茄,缓缓吐气,出声笑道:“何警长客气。”   “往后,港岛治安就靠你来维持了。”   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多谢长官信任,定不辱命!”   “好好干。”   麦景陶望着他,大有深意的道:“你做事,我很满意……只要我们在座的长官支持你,你不仅可以当上督察,还会有更大的前途。”   “要知道,我们同那群转业军官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敢用你,会用你,懂吗?”   “明白,长官!”   何定贤目视前方,毫无情绪的朗声大喊。   “走吧!”   麦景陶挥挥手:“重案组装备会按时送达的。”   “Thank you,sir!”   何定贤稍息转身,带人迅速离开包厢。   鬼佬处长说要同他见一见,真的就只一面,聊完正事一句话都没有多讲。   也许压根不值得跟他多讲。   当包厢门关上后,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走到钱箱前,将一个钱箱盖上,出声笑道:“竟然会讲一点英文,不错。”   麦景陶站起身很是随意的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港岛的统治,还是得依赖华人。”   “没有他,这笔钱可交不到我们手上。”麦景陶一手捏着雪茄,一手拍拍钱箱,欢笑道:“阿sir们,分钱吧!”   “哈哈哈哈哈。”   现场顿时爆发大笑,鬼头们一个个满脸喜色,仿佛中了头彩。   事实上,虽然他们官府派坚信港督执政方针,觉得警务处大权迟早握在手里,但是,真不一定有人相信是在今年,是在这一届!   能够抢下警务处的权力,他们真的有种中头彩的感觉,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支持重案组成立?   怎么会在赛马会见一个华人警长?   这里可是一个高级督察都没有,可是下一届警队的权力中心!   何定贤尚未有资格站在权力中心,但毫无疑问已经走进权力中心,有资格聊几句话,参观几眼。   停车场内。   阿鬼打开车门,长吐口气:“呼……妈的,一群老鬼头眼睛盯着我,盯到我发毛。”   “怎么,害怕呀?”   何定贤在平治车前笑道。   颜雄等人没有答话。   何定贤道:“没什么不好承认,我站里面我也怕,但他们还不是收我们钱了?”   “走啦。”   他坐进车里。   阿鬼念叨道:“我以后也要在玻璃间里,居高临下的看赛马,叼,洋妞波真大。”   这咸湿佬估计是唯一有心情看洋妞的,也不知宴会厅门缝那么小,他是真看见了,还是TM在发梦。   下午,何定贤来到大馆新挂牌的重案组办公区,办公区位于大馆三楼,距离中间楼道最近,两侧有鬼佬反贪污室,装备科,物证室等部门。   楼下二楼为大馆刑事组办公区,港岛中华探长办公室,一楼则是中区军装组办公区等,一层层等级分明,整个三楼除他一个华人警长外,其余部门负责人最低都是总督察衔。   大馆的地址在中环荷李活道10号,总共有四栋大楼,最高栋七层,其余三到五层不等,四周有监狱长楼、沐浴楼、A至F仓等总计十一座建筑,是港岛暴力机关的核心办公区,黄包车夫,社团中人,出于避讳从不会路过大馆正门,宁愿多花时间都要绕着走。   何定贤的重案组长办公室则在办公区内一个隔间里,推开门外边就是重案组办公区,十分方便布置公务,另外,枪械室,更衣室,杂物室,审讯室,也都在重案组内。   办公区也有明显的打扫痕迹,看在腾出地盘后,警队有安排人整理过,一张张办公桌摆开。   副组长、小队长的工位上则有一台电话,通着电话线,特征十分明显,副组长的位置甚至有饮水机。   庶务部的人不时会送来些办公用品,如粉笔,文件袋,书写纸等……   此时,一共有十几扇窗户的办公区里,总共就何定贤、颜雄、阿鬼、还有三个在旺角调来帮手的伙计。   “贤哥,这是九龙区送来的调职报告,一共一百八十三人。”   这时阿鬼捧着一堆文件走进办公室,放在长官面前。   “知道了。”   何定贤手上也在翻着一份人员简历,旁边还放着一百多份中区上交的调职报告。   “我先出去了。”   阿鬼悄悄的拉上门。   何定贤则对着报告目不转睛,一页页认真看过,一个新部门挑选组员十分重要,重案组能不能打,能不能抓到权力,就是由此开始,人事永远是政治的头等大事。   他先将履历清白干净的放在一边,再把有所突出的放在一边,最后把平平无奇的丢在一堆。   “看来盛哥还是给面子的。”   何定贤把中区递来的履历看差不多,也能感受到港岛总华探长释放的善意。   他在拿到重案组长的位置以后,尚未正式与高永盛见过面,首先冲突不是发生在中区,高永盛不是和他打擂台的人,其次,他也在一步步观察高永盛的立场。   通过中区递来的调职报告来看,盛哥大致还是比较保守,不可能再对他搞斗争了。   如果盛哥还有想法的话,大可以找一堆废材来递报告,不让他抽调中区精锐。   可现在中区递来的报告质量很高,看出来盛哥已经打算交权了,这样事情就能简单很多,站出来插旗就行!   随后,何定贤又开始翻看九龙区的报告,看见蔡兆光把刚入警队的亲儿子,以及手下一位探目都推荐上来,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兄可真不客气。”   “不过蔡元琪、陈子超?看履历倒是真很漂亮,不得不卖个面子。”   他又挑出尖东区推荐来的军装组长雷蒙,中区推荐的洪天赐,湾仔推荐的周华彪,以及太平山推荐的黄炳耀等人……   反复甄选确定五十份档案,一份份签字批准,其余文件则全部退回,当处理完全部文件时已经七点余钟。   “让这些人两天后来大馆报道。”何定贤合上钢笔,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第149章 三支旗   雷蒙穿着军装,戴着眼镜,来到大馆门口,向值班的军装岗员递上支烟:“你好,师兄,重案组怎么走?”   “来三支旗报到的啊?”军装岗员接过香烟,在手背敲一敲,上下打量着他:“小四眼,脸生的很嫩,看起来同学生仔一样。”   “呵呵,师兄,我是港大毕业的。”雷蒙表情十分谦虚,军装岗员回头指向一栋楼:“三楼。”   “多谢师兄。”雷蒙很是有礼貌地出声告辞,下一个来到门岗的便衣军装却挺胸抬头,十分高傲,拍着枪袋问道:“扑街,重案组办公区在哪里?”   军装门岗连忙立正敬礼:“长官!”   黄炳耀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雷蒙一路走到三楼,只见办公室大门敞开,三十多个生面孔或穿军装,或穿便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人四处发烟,到处攀谈,有人互相认识,打着招呼,每个人都表情兴奋,十分新奇。   穿军装前来报到的,普遍看起来都比较老实,穿便衣的大都在吞云吐雾,一个个都是老油条。   这时众人见到有人到来,纷纷投来目光,以前同警署出身的一个便衣举起手叫道:“阿蒙!”   “新仔。”   雷蒙面泛喜色,上前打招呼:“你也来了?”   新仔笑道:“嘿嘿,运气好……”   这时黄炳耀踏入重案组办公区,望向众人皱起眉头,突然大声喊道:“立正!”   “哗啦。”在场全部警员连忙丢掉香烟,兵荒马乱的列队立正,黄炳耀则站着大喊:“长官还没到!”   “闪开,闪开。”几名装备科的印警抬着一箱枪械进门,用充满咖喱味的粤语喊话,警员们的目光顿时就被箱子里一支支FN-49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防爆盾等装备所吸引。   办公室内。   颜雄穿着白衬,脖前挂住警哨,右手臂夹着一份文件,打开递给长官:“sir,四十支FN-49半自动步枪,十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十支司登冲锋枪,五十五支勃朗宁半自动手枪,十张防爆盾,一百枚手雷,各类五千发弹药已经到入清点,数目无误。”   何定贤闻言颔首:“检查过武器成色吗?”   这些武器装备才是重案组权力的最大来源,其中FN-49半自动步枪,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司登冲锋枪都是二战时期英军使用过的装备,出产于比利时、英美三个国家,一款枪一间公司,但都在二战中闯下赫赫威名,实际上,二战期间能够受到大批采购的武器,每一款都有独到之处。   目前,英军开始有规模,有计划的换装,淘汰下的军用装备,全部移交至各区城市的警用部门库存。   鬼佬警员早早就用上半自动步枪,司登冲锋枪,勃朗宁手枪等,装备火力配置胜过华警数倍。   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则是同款步枪的改造升级版,性能不如专业狙击步枪,但胜在造价便宜,只要加装配件就行,目前还是半岛战场上韩军的主要武器……   而淘汰下来的军用装备自然有好有坏,成色差的膛线都磨到光,每一把武器都是要细细检查的。   这回鬼佬也算是大方一把,把重案组的武器申请全部批了,可惜在装备少批一项防弹衣。   鬼佬手中防弹衣数量也十分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批给华人警员使用。   颜雄报告道:“装备科的伙计帮忙查验过,成色都是最好的,但具体到每把枪械需要要到靶场验枪后才能知晓。”   其实,很多华人警员不习惯维护装备,手中一把点三八几年都不开,关键时刻都响不起来。   为此,两年前鬼佬还大发雷霆,稍作整备,近况才好上很多。   “知道了,武器有问题要立即打报告。”何定贤交代一声,阿鬼在旁立即喊道:“sir,五十名新选组员已经前来报到。”   “都到了?”何定贤扭头问道。   阿鬼点头:“刚刚点了一遍人头,一个不差都到齐了。”   “时间来的还挺早,呵呵,陪我出去见一见新人吧。”何定贤望一眼墙上时钟,合上文件起身绕过办公桌,颜雄连忙替长官打开房门,组员们聚拢在办公室内一阵哄闹,颜雄眉头微皱,吹响警哨:“嘀,嘀!”   响亮的警哨声响起,警员们尚未回过神,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便响起:“集合!!!”   “杀手雄。”   “妈呀,长官来了。”警员们没有因为上次的玩笑而放松警惕,依旧扯着根弦,条件反射般立正站好,只是队伍稍显不整。   颜雄则不满的扫过众人一眼,打开名单,一个个喊人。   喊到的名字,全都迈步向前,大声喊到。   何定贤站在两位下属中间,一个个把名字同人脸对上,稍微感兴趣的多看几眼,随后等点名结束,沉声说道:“怎么有人穿制服,有人穿便衣?”   警员们一阵骚动,不敢答话。   他冷声道:“当我们重案组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往后,除了特定场合,要么全部穿便衣,要么全部穿军装,现在穿便衣的人到楼下操场跑十圈,穿军装的人在操场中间两百个折返跑,马上!”   “yes,sir!”   组员们大声应话,有些人甚至连长官模样都未看清,便低头随队伍一起下楼训练。   “下马威,何sir是有意要整我们呀……”操场上,洪天赐边跑边叫,陈子超路过旁边,冷笑着道:“他是官,我们是兵,官老爷要整你,你又能怎样?”   “受着吧!!!”   何定贤在办公区看向窗户外的操场,吸着支烟:“把枪械摆到靶场,准备试枪。”   “是。”   颜雄、阿鬼答应一声,马上叫来帮手,把一支支步枪,手枪,以及子弹,手雷搬进内部训练场。   刑事组,华探长办公室,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大拇指戴着扳指,手里捏着支雪茄,望着训练场上来回奔跑的一班人影,面色沉着,双目深邃,令人猜不透想法。   随后,一连串的半自动步枪,以及手雷声响起,更是让刑事组、军装组里染上沉重的气氛。   虽然,没有一个人开口提到重案组,但重案组的威压却像吹不散的乌云,笼罩在他们头顶。   何定贤组织的开工训练,实质上只是一次普通训练,但人马、装备一摆开,给人的感觉更像在示威!   ……   “我想你们知道,重案组已经有一位副组长,一位小队长,但是你们不知道,重案组一共有五个队长的职位,还剩下四个,我暂时不知道选谁。”何定贤手持警棍,踏着皮靴,轻拿棍子拍击掌心,走在一列跪姿持枪,准备射击的警员身后,貌不惊意的停下脚步,来到黄炳耀身边:“你说,选你好不好?”   黄炳耀满头大汗,双手端枪,呈射击姿态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谢你妈个头!”何定贤扬起脚轻轻踹了黄炳耀一脚,黄炳耀双腿稳健,上身晃晃便不再动摇。   此刻,五十名警员分成五列,一列十人,全部跪姿持枪,等待射击命令。   何定贤喊道:“谁有本事,我就选谁!”   “我知道,你们有些以前是探目,有些是华探长的心腹,也有是我破格在军装里挑出来的大学生,我都很欣赏各位,帮各位把点三八换成勃朗宁,够不够关照各位?”   “但唔好意思呀,各位来到重案组前是个宝贝,来到重案组后,就是我的狗,只有最凶、最恶、最听话、最能守家的才能当上队长。”   警员们没有因为长官的咒骂而生气,反而在四个小队长位置的刺激下,大为振奋。   长官说什么都不重要,愿意拿出官帽才是本事!   总共五个小队长的位置,肯拿出四个来,代表长官大方,对他们看重,也代表长官不缺帽子。   否则,他手底下人早把位置全占了。   机会就在眼前!   何定贤走出队列当中,回头喊道:“射击!”   “啪!啪!”   “啪!啪!”第一列警员马上扣下扳机,一阵齐射,第二列警员在枪声中快步上前,换列射击,第三,第四如此类推。   重案组集训是不需要报靶的,能够把战术队列练好,碰上匪徒靠火力压制就能完爆。   “咔嚓,咔嚓。”警员们又开始推动枪栓,填上子弹,继续跪姿。   颜雄带人查看一下有没有落靶的飞弹,也在射击中靠肉眼观察各枪械状态,之后让组员一一报告,以此完整验枪,当然,每个组员都会对手上枪械负责。   何定贤走回队列前道:“未来十五天内,全体组员住在警员宿舍,训练最优异的四个没有奖励,因为谁当队长,还得看我心情,但是训练最差的四个,全部退回原部门。”   “明白吗?”他振声喊道。   组员们顿时懵逼,头一回体验到末尾淘汰的残酷,当即嘶声大吼:“明白!”   “长官!”   “嗯。”何定贤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换个姿势。”   “趴下!”   五列组员全部更换射击姿势,趴在靶场沙地上,阿鬼,颜雄则在众人眼前走来走去,故意用皮靴把砂子扬起。   晚上七点,第一天训练结束,组员们纷纷来到沐浴楼洗澡,公共澡堂里,一位组员揉着脑袋唉声叹气:“TMD,本来以为是到重案组捞钱,没想到,是来重案组受罪啊。”   “何sir真狠,练的要打开打仗一样。”有人出声附和。   陈子超一拳打在水上:“有拳才有权,别忘记何sir是怎么起家的!”   洪天赐点头道:“对,重案组要是拎出去不能打,压不住刑事组,别说捞钱,给人宰人都可能。”   雷蒙躲在角落,静静用肥皂抹着身子,听组员们的对话一言不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当警察捞钱没问题,又觉得警察不该只捞钱,港大学历和社会现状的冲突,明显社会现状更胜一筹。   周华彪则同黄炳耀是警校同期,张口问道:“阿耀,我记得你枪法在警校就是最差,怎么样,有信心吗?”   “呵呵,我虽然手枪打的差,但是我会用冲锋枪啊!”黄炳耀骄傲的道:“今天雄哥讲了,未来每队的配置是一个狙击手,两个突破手,余下七名制式装备。”   “突破手不仅配冲锋枪,还配防爆盾,我怎样也能混个突破手的位置,何况我每天练家传的夺命剪刀腿。”他分腿扎马,气沉丹田,推出一掌自信的道:“怎么可能输?”   ……   半个月的集训时间转瞬即逝,何定贤与组员每天都是同时收工,满天训的精疲力尽,多少找回点在缅北干活的感觉,生活倒是很有激情,真练出一副职业警官的气势。   重案组被称之为“三支旗”的别称,在警队里已经彻底传开,鬼佬也对重案组的训练表现十分满意,不管重案组有几分真实战斗力,但在训练场上看起来的战斗力,就远远胜过刑事组。   这天早上,五十名重案组员坐在马扎上,望着上首的长官,一个个忐忑不安,有些紧张。   因为,长官把话讲的很明白,训练表现是其次,关键是看长官心情,而且令人震撼的是三位长官竟然把全部礼物都退回来了。   集训期间不收礼!   这更加大警员们的不安,使得警员们除了拼命训练之外,没有其余方法留在重案组。   何定贤则打开文件出声讲道:“A队,队长林贵宝,B队,队长陈子超,C队雷蒙,D队黄炳耀,E队,洪天赐,所有队长担任突破手,其余位置雄哥自己安排,这条规矩直白的告诉各位,重案组行动队长必须冲在前面,明白吗!”   “是,长官!!!”   阿鬼、陈子超、雷蒙、黄炳耀等齐齐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吼道。   “今天暂时不用训练,以后雄哥会安排每队,每周固定训练两个下午,欢迎各位加入重案组,我希望各位对得起肩上的枪。”何定贤合上文件,拍手鼓掌,现场立即响起热烈掌声。   他没有真正实行末位淘汰制,一是组员们训练确实刻苦,首批组员的素质也高,淘汰掉不一定有更好的组员加入,没事找事显得有点麻烦,二是每位组员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派系背景,有不同警署,不同大区的,每个人在入职前,基本都得过警署探长面授机宜,拉拢施好,真要是故意挑几个退回去,警员们怎么混他不管,但各区探长们的想法就难琢磨了……   “阿雄,给各位同事发个开工红包。”何定贤交代一句,颜雄立即应命:“准备好了。”   伙计们回过味来,发现全都能留在重案组内,办公区气氛一时欢腾,红包更让大伙兴奋。   何定贤则没有闲着,出门就走向刑事组的总华探长办公室,人马,枪械都已备好,该展示的都展示了。   现在要开始收权了。   否则,月底规费都发不出来,重案组人心就要大乱了。 第150章 全港一盘棋   “哒哒哒。”高永盛拿着烟斗站在办公桌后,正同中区华探长聊天,闻见敲门声昂首喊道:“边个!”   “盛哥,是我,阿贤。”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语气清爽的朗声答道。   高永盛悄然给华探长使去一个眼色,中区华探长吴子浩转身打开房门,立正敬礼:“何帮办!”   “嗯。”何定贤朝吴子浩轻轻点头,进入门内就见高永盛走出办公桌,张开双臂,大声招呼:“哈哈哈,阿贤,有空到我这里坐坐啦?”   “去给何帮办倒一杯茶。”   吴子浩轻轻点头,立即前去倒茶。   何定贤道:“盛哥,唔好意思,前段时间公务繁忙,到大馆来都没时间前来拜会。”   高盛用请他在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把拿着烟斗的手搭在膝上,含笑摇头道:“公务要紧,来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你我之间不要考虑太多。”   吴子浩在放下茶水后,轻声告辞,便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何定贤饮了口茶,出声道:“既然盛哥拿我当自己人,我也不遮遮掩掩,重案组已经正式挂牌,我希望揾全港各警署的华探长一起聊聊天,有些事情总要定个规矩。”   “行啊。”   “有规矩才好办事,没有规矩,整天猜来猜去,打打杀杀,于兄弟们都不见得是件好事。”高永盛欣然点头答应,再说道:“港岛区的华探长,我替你来通知,九龙区的你自己负责?”   “多谢盛哥。”何定贤爽快答应,高永盛目前最大的政治价值,就在于总管港岛刑事组三年,已经积累起港岛区华探员话事人的威望,他肯帮忙联系港岛区警员,在政治上可谓是无比配合,情况比何定贤预料当中更好。   何定贤当即作出保证:“我其实也是盛哥一手提携起来的,不敢忘记盛哥以前的照顾,请盛哥放心,我绝对同你站在一边。”   潜意思是在讲。   你也得同我站在一边,双方合作掌控全港秩序,好处是双方的,一旦闹出血拼事件,双方都没有好处。   事实上,重案组在级别上已经高过刑事组,在武器装备上又碾压刑事组。   高永盛不管愿不愿意,已经失去同重案组掰手腕的资格,除了配合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明白,高永盛更是坦然道:“阿贤,你早就不是一个小军装了,在职务上与我同级,职权上是我上级,明年就会是督察!”   “于情于理,我都得配合你,至于不打算配合的人,你自己都已经解决,对你上位我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我再做两年就得退休,鬼佬总不能让我做十年八年的总华探长吧?”   高永盛说到这里,吸了口烟,笑的很欢:“那他们还要不要收钱啦?”   “哈哈哈。”何定贤也放声大笑。   这其实就是高永盛与陈统的最大区别,否则,高永盛在中区也不会坐视不理,当然,在双方政治资源不同的情况下,高永盛能做的其实很少,就连在商会大老板那边都没什么好说的。   人家总不能放着女婿不支持,来支持你一个快退休的老骨头吧!   因此,高永盛从来没有认为低头是一件耻辱的事,警队晚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同乡前辈该感到高兴。   他们跟错了人,后台要塌,风光注定得留在往昔,未来警队的局势,要靠面前的同乡晚辈把持。   他们还能拆台不成?   最后尽力捧一捧。   留个香火情啦,未来有什么事,也要托晚辈关照一下。   不然,一退休皮都给人扒了。   就算是赌输的陈统总探长,一样会有雷洛等人适当关照,可惜,情分会变得很淡薄……   何定贤喝了口茶:“盛哥,其实我叫全港华探长一起来坐坐,不是要示威,而是想把全港的地盘拿到一起管理。”   “以前是一条街,一个区,再到整片大区。”   “将来,全港一盘棋,让社团都在我们手底下乞食,不仅能利用社团的情报,还能规范治安,把不听话的踢出去。”   “甚至决定社团龙头,谁上谁下,以此达到管理港岛的目的。”   他当然不用示威。   华探长说到底是自己人,重案组光靠五十个人能管理多少条街?   总不能亲自拿着冲锋枪去收规费吧!   鬼佬也没这样干。   但能把全港华探长叫到一堂坐好,让两区总华探长听话,本身就是一种权威的展现。   谁敢不服?   至于新的规矩肯定就是重新分蛋糕咯。   高永盛笑道:“全港一盘棋,听起来就大晒,要换我啊,肯定是做不到,但是你最合适!”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他是完全躺平了。   何定贤闻言点头:“好,时间就定在两天后,士丹利街的长兴酒楼,我备下酒菜等各位光临。”   高永盛见他作势要走,连忙起身相送:“好,我一定到。”   两天后。   士丹利街。   五点余钟,陆陆续续就有九龙区探员坐着黄包车抵达,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辆辆私家轿车。   长兴酒楼在港岛区没有什么大名气,但距离利源东街、大馆位置都近。   何定贤偶然下班路过吃了一趟,觉得味道不错,又喜欢老板的热情。   一个小小的喜好便注定长兴酒楼将来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近六点钟时,本就不大的士丹利街,街道两侧都停满轿车,不少腰间配枪,穿着衬衫的探员来来往往,但随着两组肩挂步枪,训练有素的警员来到门口戒严后,路边的探员便退到街尾,不敢靠近酒楼。   何定贤随后就乘坐平治轿车来到酒楼门口,推门下车,走进酒楼,两旁警员立即敬礼:“长官好!”   “辛苦了。”   何定贤微微颔首,插肩而过,放眼扫过酒楼大厅五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已坐满刑事组探长。   港岛、新界、九龙。   一共三十七位华探长,三十七间警署的刑事组负责人,一一停止交谈,扭头看向踏步进门的重案组长。   当他们见到一队扛着步枪,冲锋枪的警员随着长官一起进门时,脸色都产生明显变化。   武器装备透露出的实力差距,太突出,突出到无法忽视。   何定贤则带颜雄来到主桌,笑着招呼道:“盛哥,阿洛,同我一起坐。”   “是。”   “好。”   雷洛,高永盛二人在位置上起身,受邀来到主桌坐下。   盛哥坐在主位右手边,雷洛则坐在左手边第二个,位置还在颜雄之下,不少华探长见状眼神都有所体会,互相间交换眼色。   何定贤大手一挥:“上菜吧。”   服务员先上卤水拼盘,烧鹅,再上海鲜等等……   何定贤倒酒举杯,环顾众人一圈,起身敬道:“多谢各位给面,好像警队华探长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聚齐在一起吃饭了。”   哗啦。   在做华探长们纷纷起身,举杯等待训话。   何定贤道:“今天,各位能够坐在一起,是给我同阿洛、盛哥面子,先干一杯。”   “饮胜!”   何定贤昂首饮酒。   雷洛、高永盛、颜雄、陈立等在场众人,齐齐举杯,把酒饮空。   紧接着,何定贤再度添酒:“我记得江湖上有人讲,我阿贤请人吃饭,一定会砸个脑袋助兴。”   “不为别的,就是为开心。”   不少人都脸色发白。   但人人忙着倒酒听话,来不及去观察别人。   只听何长官发笑:“不砸人脑袋的话,就吃不下饭,因为我会开始掀桌子。”   “哈哈。”蔡兆光、陈立、曾少珂等人都笑出声来,但吴子浩,陈细九,江祖慧等人却真不敢笑,袁义,高勇等东莞帮残存的华探长,更是在心里暗自揪心。   何定贤拿着酒杯笑道:“放心,那都是谣言,信不得的,何况,我一个人也掀不了那么多张桌子,今天同各位交交心,来者都是兄弟,我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华探长提前退休。”   “前提是,大家都要配合我的工作,来,再饮一杯。”   他举起酒杯。   这句话却让袁义、高勇等人心头一动,也引起很多华探长的遐想,因为何定贤话里的意思已经是要保留东莞帮华探长的位置。   确实,何定贤已经打算让余下的东莞帮华探长做到退休,因为,东莞帮华探长已经别无选择。   只要靠向他。   他不用,继续换人,只会让私下的利益团体壮大,倒不如分割成不同小团体,互相间可以制衡。   所在位置高度不一样,想法也就不一样,潮汕帮探长在掌控主权之后,倒也不会为一点点边缘权力再去触长官霉头。   毕竟,这可是长官的升职宴。   众人再度饮下一杯。   何定贤又道:“接下来,全港警队的地盘,将放在一起规划,我需要派会计组进入各区调查。”   “诸位长官们,不会驳我面子吧?”   今天同自己人吃饭,他是一点杀心都没有,杀自己人,就是瓦解起身权力,除非有人触犯规矩。   不遵守规矩。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是成为重案组长之后必定要做的一件事,今时不同往日,他坐在主位,要有上位者的自觉,不然很难走下去。   而让全港警队的地盘,一起来划档口,看起来简单,却注定会影响到所有华探长的利益。   因为,这样操作下重案组就能把控刑事组的经济命脉,虽然规费照样能收,照样能发,但是,各社团知道档口归重案组统一分划之后,就不会再求着刑事组,华探长对辖区社团就不再有绝对统治权。   同时,华探长收不到各个社团为了抢夺档口的上贡,各社团大佬也不再向之前一样受制于华探长。   这不代表社团大佬崛起了。   相反,是给踩的更低,更扁了!   只是华探长们顺带也给踩了一脚,一时间,在坐华探长们陷入沉默,但见到两位总华探长都没有出声,便一个个闭嘴不言,显然是在情绪上做最后挣扎。   这就是收权! 第151章 握权,打出去!   何定贤没有继续施压,强逼探长低头,因为,利益损失是一致的,包括陈立、蔡兆光等人也一样,逼人低头的霸权主义走不长,分蛋糕的者,最好是能把蛋糕做大。   于是他出声安抚:“我想各位长官应该明白,不少辖区内,社团还是有黑档口存在,这些钱与其被老鼠蟑螂偷吃,不如挖出来给兄弟们分。”   “我知道,很多人碍于关系,人情,不好把事做绝,想着既然人家大部分规规矩矩的交数,一点点就算了啦,但是全港三十七个辖区,每间社团偷吃一点,加起来是多少?”   “我想每个月起码少收二三十万,现在不管,将来甚至更多,几百万,上千万!各位不好做这个坏人,我来做,谁不安分,我来杀,谁不服气,我来摆平!”   “总之,坏人我来做,钱,兄弟们一起分。”   华探长们屏息凝神,继续侧耳倾听。   何定贤语气一顿,再度讲道:“重案组全港一盘棋,不是把全港的利益都占完,这种事情连鬼佬都不敢做,没有人可以吃独食!”   “我只是希望把粮仓守好,顺带的,给商户们搞好一点治安,将来各位才能收的更多,同时各区之间有油水区、有银行区、有码头区、棚户区,乡下,水塘的区别。”   “这些区别是地区经济问题,我解决不了,也不会乱动各位的利益,想以华探长捞的更多,还是得同以前一样想办法调到中心区。”   “至于重案组收多少?我早就想好了,一区抽五个点,公平公正公开,绝不因为哪个区有钱就多收,哪个区没钱就少收。”   “点样?”   华探长们闻言不约而同,齐齐松出口气,没有感觉到伤筋动骨,尚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内。   如果重案组真的能够把黑档口全部扫光,在全港一盘棋的策略下,各位华探长们不见得会少收多少。   因为,何定贤等于是收走黑档口的那一笔。   各区理论上,黑档口的收益,在百分之三到十之内,超过五的都不多,到七的都算非常张狂,大多只出现在先前的东莞探长地盘。   但每区五个点,三十七个区加在一起,就算有贫有富,收益也非常可观,远超任何一间差馆。   普通的油水区比不上,大馆都没法比!   而且重案组才多少人?   最关键,何定贤拿到全港地下档口的规划权后,各个社团,无论大小,全都得排的队来送钱。   实则最削最多就是两位总华探长的灰色利益,但偏偏两位总华探长绝不会反对。   他们只是少收,又不是没得收。   旁边一干值班的重案组员表情却异常兴奋,眼里简直在放光,重案组真是没来错!   威风!   权多。   钱也多!   这里才是将来警队权力的核心。   可直到此刻,何定贤也还是在内部拿利益,没有表述出做大蛋糕的想法。   他却没有在气氛轻松后,忙着割肉,而是说道:“制度上,将来刑事组要配合重案组办事,可在工作上,重案组也可以帮刑事组的兄弟,刑事组火力不够大,随时叫支援,重案组兄弟扛着步枪,携冲锋枪替你往上冲,所以,这五个点不会白拿,而且以前刑事组收规费,只敢在岸上收,不敢收上码头,为乜?”   “火力不够啊!”   他夸张道:“码头上不仅有各社团红棍,有几百上千的兄弟,船上还有各字号最卖命的强人。”   “你拿着点三八去,说不定别人在船舱里就掏出冲锋枪,这种事情新闻上都有写,匪比警强,黑比白大,边个不知?”   “因为鬼佬防着我们,我们没有大火力嘛。但现在好不容易鬼佬开了一个口子,肯给我们一点装备,武器躺着吃灰吗?我们也能上码头,冲上去同社团打,把规费收上码头!”   这下各区华探长脸上都浮现惊喜之色。   规费要是能收上码头。   每区都多收几十万!   要知道,港岛没有一个区是没有码头的,大型码头没有,总有小码头,官方码头没有,总有黑码头。   新界、九龙很多油水差的区,码头却出奇的多,特别是将军澳、荃湾、青衣那一带……   而且他们打不上码头的地盘,正如长官所言的武器差,火力低,怕伤亡。   这些劣势都给重案组补齐。   何帮办要是能一声令下,率警队打上码头,真有机会吃口肥肉。   陈立、蔡兆光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惊诧,就连雷洛、高永盛都脸色微变,他们可不知道何帮办要打上码头。   当然,想上码头除了要打垮各个社团之外,还得摆平各个商会,港岛这座港口城市,码头就是各大老板的命根子。   航运则是整座城市的大动脉。   高永盛不得不站出来道:“阿贤,你打算怎么上码头?”   何定贤轻笑:“很简单,官方码头不管,各商爱怎么开工,怎么开工,但是黑码头,我们警队就要去履行执法权力,打扫干净再迎客。”   “扫干净了,让每艘船照吨位,货物类别收钱,不交钱,不让劳工进去卸货,那些大老板愿意把货放在码头发臭,由得他们,但我们一点点规费又不多,老板们还会不卖个面子吗?”   “盛哥,我们华警不再是以前分治两区的时候,现在有重案组领头,只要全港兄弟支持,商会也得适当让让步。”   高永盛点头道:“明白了,既然这样可以做。”   只在黑码头收规费,等于是专查走私,虽然越了缉私队的权,但缉私队本身就压不住码头。   这种情况下,警队往上顶,缉私队本身就没话讲。   只要别漏那一份就行。   同时,有重案组带头,两区刑警配合,大老板在走私的情况下,让让利情有可原。   重案组只要开出关税五十分之一,乃至百分之一的规费都能大赚特赚。   大老板们也会觉得不痛不痒。   商人最懂分辨利弊。   另外,码头让谁开工的权力又握在手里,警队还能在社团手中再削一笔。   何定贤举起酒杯,朗声道:“当然,这些计划需要一步步实施,细节还有很多要调整,要同各大社团,一间间谈过去,要到各区码头,一个个踩过去。”   “最重要的是,还得有各区兄弟支持,一起支持重案组工作,把圆仔汤搓大,今天吃牛肉丸,明天吃鱼丸!”   “怎么样?”   “撑唔撑我!”   这下在座探长不敢再有疑虑,全部随着两位总华探长一齐起身,举杯说道:“贺长官就职,谨遵手令!”   就连雷洛、高永盛二人都口称长官。   一个只懂在地盘内刨食的长官,注定要玩权术,搞斗争,定期就要清洗一遍……但一个懂得打出去,能把蛋糕做大的长官,很多内部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不管何定贤能不能做到,一面旗帜打出来,就足够让华探长们心甘情愿的放低身段,将来若是能够做大……   “为警队贺!”   何定贤饮下杯中酒,顿觉神清气爽,畅快笑道:“重案组在集训的时候,有人就说重案组是三支旗,三把三支旗插在港岛、九龙、新界,说我要比姚sir更狠、更凶。”   “我不否认重案组就是要插三支旗,但却是插在警队,江湖,码头的三支旗!”   “这个名号我替重案组接了,诸位坐下吃饭吧。”   在座华探长纷纷坐下,随着主桌长官动筷之后,气氛慢慢也活跃起来,有人开始聊警队未来,也有人上前给长官敬酒。   这餐饭吃到现在,警队主次已定,权力已收,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怎么使用权力了。   何定贤朝雷洛、盛哥敬了杯酒,感谢两位总华探长支持,之后同诸位华探长推杯换盏,三个多小时后,众人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三支旗要接管全港警区档口牌照的事情已经传开,整个江湖一片轩然大波,相比之下,收管码头还是没谱的事,反倒没有引起社团的强烈反响。   因为,江湖社团只要把档口的事情挡下,收管码头自然就办不成。   何定贤在浴室里擦牙,望着镜子背后倒映出一个女人的丰满身材,吐出漱口水,用毛巾擦擦嘴。   白月娥已经搬到唐楼里住,同老妈相处的挺愉快,毕竟,她根本闹性子,彭玲珊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总之,晚辈越有本事,长辈越佛性,家庭越和睦。   白月娥拿来一件西装外套给洗漱干净的男人穿上,出声说道:“阿仔、阿更两人一大早乘轮渡来,在门口守着,我请他们到客厅等你了。”   “嗯。”何定贤抖抖肩膀,等女人系好扣子,拉开房间走下楼,猪油仔,邱德更放下手中的白粥站起身道:“贤哥。”   “大老板。”   何定贤望向两人:“昨天电话里事情都说过了,阿仔,以后你要配合邱生的账目到各区抽水,这件事情有多重要,你明白吧?”   “我知道,贤哥。”猪油仔穿着黑夹克,表情甚至有丝丝紧张,抽水全港警署,妈的。   这还是收租佬吗?这TM江湖地位实打实踩华探长一头,江湖绰号“包租公”!   何定贤则扭头望向邱德更:“会计组的人手够不够,警队收钱是要有账可查的,没有账薄无法让人服气,厘清全港警区的档口,费时费工,人手不够可以招,这件事情比任何事都重要。”   当初会计组算是养对了。   邱德更扶扶眼睛,略作思考:“想要在月底前厘清全港档口,起码得多招二十几号人,弄六个小组出来,分头做事。”   “嗯,让六个小组的人把家人交出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笔大奖,但没有筹码在手信不过。”何定贤说完,邱德更毫不犹豫的点头:“没问题。”   “行,你们做事,我也去警署。”何定贤打算离开时,猪油仔却上前一步,支支吾吾的道:“贤哥,你老婆在门口等你,正坐在你车上。”   “乜嘢?”何定贤脚步一顿,差点没反应过来,但在恍然后笑道:“那女仔,呵,找上门来了?”   他立下婚约之后真的是一直很忙,还未再去百乐门找过楚小姐,老婆在那又飞不了,肯定事业为重,但好歹人生大事一桩,别人找上门来也不奇怪,倒是给猪油仔撞到大新闻了。 第152章 夜宿唐楼   何定贤走到家门口,路边平治车后排降下窗户,露出一张扎着马尾,未施粉黛,清纯靓丽的俏脸。   “哟,何长官出门啦?”楚韵南朱唇轻启,眼神瞟来,带着不爽。   何定贤上前笑道:“楚小姐,好久不见。”   “别!”   楚韵南连忙否道:“别叫楚小姐,叫老婆!”   “呃……”   “老婆,有事吗?”何定贤表情尴尬,半天就憋着一句废话,楚韵南轻笑:“老婆找你能有什么事?”   “老婆是有事才能找你的吗!”   何定贤呵呵一笑:“不是,毕竟还没有结婚,我也不好天天往楚家跑。”   楚韵南眼神往楼上瞟了眼:“我理解,在楚家没得女人睡,在家里有小妾捏脚多舒服。”   “换我啊,我也不去未婚妻家里。”   倪坤本身站在车头处,见状连忙后退五步,双手放在小腹前,眼观鼻,鼻观心。   何定贤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车内女子体香扑鼻,回头笑道:“不是没有女人睡,是还不到时候。”   “要是未婚妻等不及,我也可以的。”   他一个屋村仔其实没必要顾及俗礼,特别是在私事上面,豪门子弟还得讲究讲究,免得影响家名。   他需要个屁?   无非是给楚叔点面子。   楚韵南瞪起眼睛,不忿道:“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你知道,这半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啊?”   何定贤错愕张口:“除了夜夜笙歌,抓紧玩妞,还能怎么过?”   “我就是不想你压力大,觉得要被人玩,才没有去找你……”   楚韵南呸道:“我整天在屋企学煲汤,学炒菜,学给人按摩呀!”   “多托你的福,何长官,否则我都不知鲍鱼汤怎么煮。”   何定贤望着她发笑:“老婆,你好好学,我挺想试试的。”   “试什么?”   楚韵南没有否认老婆的叫法,显然也是在心底接受这场联姻,或许是不爽他半个月没去探一次,或许是真不爽被人关在家里。   何定贤笑吟吟的道:“试试你的功夫,是不是真像嘴上讲的那么厉害。”   楚韵南轻咬下唇,怒瞪着他,几分羞恼看起来更似娇羞。   “王八蛋,你等着!”   何定贤则道:“我要上工了,如果没打算以大嫂的身份,去见见我那班兄弟,差不多该下车。”   “对了,晚上请你到百乐门,一起嗨皮嗨皮,结婚嘛,照样玩,不过得带上我一起,嘿嘿。”   他露出贱笑。   楚韵南翻起白眼:“该不是盯上我的妞和小姐妹吧?”   “随你怎么想。”何定贤也不否认。   楚韵南哼声道:“行喽,有人请客,怎么会不去,那些妞有本事随便你玩,记得把白月娥叫上。”   “还有其它的小妖精,马叉虫,但凡有一个统统都叫上,老娘要一次性处理干净。”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了!”   “最厉害的小妖精不就是你?啧!”   楚韵南再瞪一眼,表情真有些生气,何定贤不再逗她,而是朝窗外招招手,倪坤连忙跑进驾驶位,启动车道:“大老板,到哪里?”   “先到利源东街,把我老婆送回老丈人家里,再送我到差馆。”何定贤道。   “是,老板。”倪坤领命。   傍晚,何定贤收工回家,吃过晚餐,走到卧室换上西装,当白月娥在身前替他整理领带的时候出声道:“等会换件衣服,一起去百乐门坐坐。”   “是要见谁吗?”白月娥手指微颤,心里有点慌乱,早上在家门口的事情她不可能不晓得。   “楚小姐要见你。”何定贤语气轻松,拍拍她肩,安慰道:“放心,她很好讲话的,不会为难你。”   “何况,这时候见你比进门后见你更合适,她大房的身份毕竟没落到家里,在外多少要给我几分面子,将来这个家还是我说的算,只要我钟意你,你把我哄开心,搞爽了,没人能欺负你。”   “知道了。”白月娥开口答应。   何定贤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楚韵南有心要与妾室过不去,大可以进门后再拿大房的身份压人。   不过,一来白月娥陪了何定贤半年多,感情还不错,二来,三妻四妾是合法主流。   楚韵南要是真打算以大欺小,那就很不守规矩,不受女德,是要给人骂的。   以楚韵南的家风不至于这样做事。   “嗯。”   “不错。”何定贤系好领带,整理袖口,戴上手表,真有几分翩翩公子气质,回头则见到白月娥换上一身白裙,扎着头巾,身上珠宝首饰全部摘的干干净净,有意打扮出一幅懵懂少女,贫民女孩的感觉,让人望之生怜。   何定贤一看就知道白月娥打的什么注意,但点点头并不戳破,反而觉得很好,一个女人懂得示弱本身便是种态度,谁愿意给人踩过一头?   主动放低身段代表识趣,楚韵南肯定会懂。   二人坐上车来到中环的百乐门,门口两名侍应生上前拉开车门喊道:“欢迎光临百乐门。”   其中一位熟悉的领班深深弯腰,抬起头见到车上的人,忙道:“何先生好久不见,何夫人在里面等你。”   “喔?”   “又是你!”何定贤看向领班轻笑出声,领班含笑:“我每天都在百乐门等您。”   “会说话,阿坤,赏!”何定贤扬臂打出一记响指,倪坤立即掏出两张港币,一人一张。   “多谢何先生。”两名侍应生双手接钱,语气欣喜的喊道。   何定贤挽着白月娥走进夜总会,白月娥跟在身边,稍稍有些怯场,赌档,麻将馆她熟,夜总会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两人绕过两条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来到包厢区,几位正在喝酒的千金小姐还在窃窃私语,见到正主到场,连忙分散坐开,张嘴打着招呼:“何先生,何先生……”   千金小姐们打量着他,但马上目光就转到白月娥身上。虽然她们是亲眼看着何定贤怎么一步步混起来,但是,绝不会因为何定贤出身低就看扁他,因为女人都是慕强的,从低爬起的男人,在她们看来比出身豪门的阔少更具魅力,况且,何定贤本身就长相英俊,西装革履,腰间带枪,便衣警察,前呼后拥,更有一份别致英雄气。   何定贤则很自然的把手臂拿出来,坐到楚韵南的身边,顺手挽住楚韵南的细腰,手掌摸索着蕾丝亮片的触感,让白月娥坐在左手边,环顾四周轻笑:“好久不见,各位。”   “今天玩的这么素啊?”   冼德枫家族的冼雪珍举杯轻笑:“今天是何先生作东,我们也不敢玩的太夸张,何况,韵南已经是有妇之夫,不合适了。”   “有乜不合适?”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点起支烟,捏在手上笑着道:“要不要我到差馆挑几个靓仔出来,能玩又能干的那种?”   “保证不要钱!”   罗彩云闻言表情放光,嘴上却道:“下次,下次。”   “行!”   “下次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回头看向楚韵南,只见楚小姐穿着一身黑色束腰蕾丝长裙,搭配钻片高跟鞋,妆容典雅,脖子上挂着蓝宝石项链,手上戴着钻戒,蓝宝石起码有三克拉,钻石则有两克拉,将本就靓丽的脸蛋,衬的更加贵气,窈窕的身段则份外诱人。   虽然,黑丝束腰薄纱很是性感,但坐在沙发上却让人不敢直视,因为潮义勇二十多号兄弟腰间戴着枪,正一板一眼的坐在后边,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今天给楚小姐值班的红棍不是熟人,所以他没有前去打招呼,但当班红棍还是在他入场时起身鞠躬,口称何先生。   何定贤搂着这样一个靓女,一股无法言喻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终于明白英雄为何要配佳人!   因为,英雄能人所不能,便要征服一切别人高攀不起的东西!   有些女人。   天生就是用来衬男人的!   路人有多羡慕你,你就有多成功,出来拼命,不享受高人一等的感觉,享受乜野?吃喝玩乐吗!   低级欲望!   “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何定贤举起酒杯邀众人饮酒,随后又道:“今天,我也是第一次以未婚夫的身份见韵南朋友,感谢各位赏脸。”   “何生客气。”   “恭喜,恭喜……”在座的千金小姐们都很客气,楚韵南也不拒绝男人的搂抱,或者说没理由拒绝,不过察觉到男人手不安分,总是不着痕迹的四处乱摸,悄悄还是白了他一眼,但在何定贤的搂抱下,距离何定贤的身体越来越近,两人衣服已是贴在一起,互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   这种场合白月娥必然会有些不自在,但要拿到妾室的身份,就该承受这样,再者港岛的小妾多了去。   一个个都不这样过来的?   白月娥必须懂得做小,所以一言不发,直到有机会主动举起酒杯,敬向楚韵南:“大姐。”   楚韵南打断她的话:“大姐不好听,把我叫的很老。”   虽然在年龄上,楚韵南满二十,比白月娥大两岁,但她能喜欢这种称呼?老公兄弟喊声大嫂没问题,小妾喊大姐,找死呀!   白月娥其实早早打好一通腹稿,知道喊大姐有几率倒霉,但是不喊大姐,喊楚小姐倒霉的几率更大,反正对方要找茬,注定要倒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将半杯洋酒饮尽,接着再倒上半杯:“楚小姐,恭喜你,以后何氏需要靠你主持家事,请多关照小妹。”   “我看你也是个懂分寸的。”楚韵南上下打量白月娥一眼,觉得白月娥在包厢区里,多少有几分丑小鸭的感觉。   今天她盛装打扮不提,其它姐妹为了给她撑场面,也是比以往要惊艳靓丽,就算白月娥走素雅路线,天生丽质,但在气质上还是弱了不止一筹,红棍家里是养不出千金小姐的。   她也不好再为难白月娥,便出声道:“既然阿贤能带你来,将来也是打算带你入门的,这样,以后中环别墅里,会有你一间房,住不习惯也可以再买套房给你,每个月我会给你发零花钱,打打牌,逛逛街,但是生意上的事,工作上的事,你不得插手明白吗”   楚韵南声音清亮,却不容置疑:“你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阿贤找你是看中你漂亮,保养好你的脸蛋,大波,翘屁股就行!”   她说的十分直白。   何定贤都觉得有些尴尬,但此刻必须给何夫人面子,也就不乱开口。   白月娥拿着酒杯,咬唇点头,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   楚韵南却不吃她那一套,在皮包里取出一个大红包,当众递给她道:“叫小姐。”   “楚小姐。”   这小姐不是西化式的称呼,是古代里上下尊卑里的小姐,白月娥叫小姐之后,在家里就是丫鬟的地位。   虽然,楚韵南不至于拿她当丫鬟,甚至会给她请佣人,但上下尊卑,主次从属就算定好了。   “行。”   “一起饮杯酒。”楚韵南见白月娥开口喊人,再收下红包,满意的举起酒杯:“叮!”   二人碰杯饮酒。   何定贤看楚韵南摆正房谱,一点都不觉得白月娥亏了,因为那个红包很厚,起码有两万块。   今晚,夜莺在登台结束之后,也下场敬酒贺喜,何定贤来者不拒,一直招呼众人饮酒,每一杯都让何夫人陪,摆明是见色起意,在场其它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戳破,甚至有所迎合。   楚韵南都看出来了,但她不想在白月娥面前服输,晚上十一点多钟,何定贤带着两位夫人告辞,将二人送上车,直接带回唐楼过夜。   束腰长裙的绑带、扣子很难解,何定贤解的差不多了,便不再费劲,着衣办事,开始履行丈夫的职责。   白月娥从小出身江湖,酒量更胜,居然还有力气帮忙,这晚何定贤看见妻妾和睦,成就感十足,狠狠过了把瘾。   楚韵南也没有让他失望,玩归玩,家风倒是很严,只有嘴皮功夫,哪有什么真功夫。   只能慢慢培养了。   在这一点上白月娥是大姐!   第二日,清晨,楚老板起床吃早餐,听见管家讲女儿在外过夜,顿时脸色煞白:“人呢?”   “昨天同何先生在百乐门饮酒。”海伯把话说的隐晦,楚老板闻言一愣,却长松口气:“知道了。”   他喝着粥,突然骂道:“这臭小子!” 第153章 江湖不服气   上午,楚韵南在床上幽幽睡醒,觉得后背腰部发酸,两腿柔软乏力,一转身便觉得身体不适,将手伸进被子里摸摸,顿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向四周布置。   昨夜的衣服都收起,送到店里清洗,一套简单的女装叠好放在床尾,她掀开被子愣神道:“人呢?”   差馆内,何定贤处理几份重案文件。   重案组成立后,各区刑事组无法处理的重型罪案,相继开始递交大馆,主要以连续杀人案,抢劫案为主。   根据规定,金额超过十万,作案超过两起,罪案超过五人。   绑架、凶杀、抢劫、纵火、各类罪案都要上报。   影响力巨大,社会舆论大的罪案也要上报。   各区已经陆续上报二十多起,可见港岛如今的治安环境。   大部分都是陈年旧案,解决起来非常棘手。   何定贤暂时把两年前的案子锁进档案柜,没打算往前追究,一团乱麻的情况下,查老案子只是白费功夫,吃力不讨好,要是意外有新线索还可以查查,目前先把手上三起今年的案子查好。   “阿鬼,金鱼街连续杀人案,负责到底。”   一份文件丢在桌上。   A队阿头立即起身:“是,长官!”   “雷蒙,电器街盗窃案,匪徒强盗电器,残杀一家五口,连小孩都没放过。”何定贤走到第二张办公桌:“你来办。”   “是,长官!”雷蒙拿起文件,肃声答应。   黄炳耀、洪天赐、陈子超三人望向长官,眼神跃跃欲试。   “阿超,中环珠宝抢劫案,有兴趣没?”何定贤拿起最后一份文件,陈子超立即答道:“没问题,长官!”   这三起案子只要用心都不难办,电器街位于深水埗,有社团帮忙要挖出几个劫匪很简单。   关键,得是要在对方逃港前抓到。   金鱼街杀人案则是买凶杀人,行凶者是俗称的职业杀手,难度在于怎么找人。   这种人有专门的圈子,社团可以通过中间人买凶,但也不知道杀手的位置。   杀手在作案结束,必定会藏起来,但港岛刑事组从未大规模打击过职业杀手,逃出港岛的几率不大。   等着干下一单呢。   第三起案子,百分之百是旗兵干的,危险最大,但陈子超没有犹豫,马上就带人外出。   重案组的火力配置已经比寻常要劫匪要猛,抓捕旗兵的难度降低很多,陈子超只要找到旗兵老窝,自然可以呼叫同僚支援,底下还会有各区探长协助。   何定贤大多数案子都不需要亲自带队,但当上重案组长后,总揽全港要案,更能看到港岛社会的黑暗混乱,社会治安的千疮百孔……   简直触目惊心!   在刑事组抓人头顶案子无所谓,反正人人都这样干,如今,刑事组照样拿人头顶案子。   但案子只要递交到重案组,他就打算让伙计好好查,否则,重案组成立的意义将有缺憾。   他要练兵。   连案子都不好好办,手下迟早同刑事组一样废材,怎么镇得住底下人?怎么拉出去打码头!   黑的做,白的也做,方立得稳。   这才是在血色年代能出位,能掌控金钱帝国的手段!   正好,会计组已到各区清点档口,借三起案子,试探各大社团配不配合。   鬼佬在重案组成立以后,没有开口要规费,但月底前拿不出上贡的数目,恐怕大馆要有人找他麻烦。   上回鬼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正巧,中午,宏运茶楼,新记话事人向钱,大圈帮龙头“大华”,和记元帅“金牙连”,和胜和坐馆“甄国龙”,东义堂话事人“勇涛”,五位港岛一线社团的掌门人,齐聚一堂,正在商讨江湖最新的局势。   大华穿着汗衫,挂着一条手指粗的金链,最后到场,落座后立即拾起筷子往蒸笼里夹起豆豉排骨,喂到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喊道:“刚从码头下来,妈的,早上太阳晒死人。”   “大圈华,还到码头卸货呢?”金牙连端起茶盏,轻声问道。   大华出声道:“习惯了。”   “怎么,号码帮的葛少没来?”   他环顾一圈,瓮声道。   港岛超过万人的一线社团,绝不止眼前五家,潮义勇、福义兴、号码帮皆是。   次一档的还有东福社、和联胜……   甄国龙道:“葛少是给广府帮开工的,手下大将大鼻登,又是霍官泰的人。”   “他们不会来了。”   葛少是号码帮第二代话事人“葛志雄”。   其父“葛肇皇”为前军统官员,背靠前朝,管理粤省旧帮派力量,二战后,前往台岛拿到资金,来到港岛作发展,是一位利用政治身份,发展自身力量的人。   自称“洪门忠义会”,门下号码帮在资金支持下,迅速壮大,一度是港岛第一大社团。   但他本人已在三年前逝世,把位置传给儿子,显然是见台岛没机会,打算把号码帮作自家基业代代相传。   怎奈帮内有人不服气,一打就是两三年,葛志雄靠猛人大鼻登的帮忙,方坐稳话事人的位置,但号码帮分裂出众多字号,势力衰减不少,再下去号码帮就无法家传……在社团定位上,新记同号码帮有些相似,但号码帮受到商会影响太大,早早与台岛分离关系,反倒是新记的政治资源很稳,竟然真的做到代代相传!   当然,新记创始人的前军职,本身就比葛家高,能比葛家稳也是理所当然的,如这种一插旗就是大字号的社团,个个背后都有政治资源……   大华把手一摊:“得,朝义勇不来,号码帮不来。”   “福义兴也不来。”   “怎么搞?”   东义堂话事人勇涛道:“他们愿意低头,他们低,我们不干,就没能逼我们干!”   向钱一身黑色中山装,坐在桌边,沉默寡言。   甄国龙:“没那么简单。”   “以前湾仔是怎么分地盘的,想必你们也见过,到时候边个打垮我们,边个就有重赏。”   “老福、潮义勇、号码帮发起疯来,我们怎么开工?”   大华颔首。   他其实是很不愿意交地盘,换牌照的,一来受制于人的日子不好过,二来大圈帮每块地盘都是一刀一棒打下来的。   三来,大圈帮揾水最多的可是走私生意。   “听人讲,三支旗是要插到码头上的。”   向钱点一支烟,垂着眼,沙哑的开口道:“连哥,你怎么看?”   金牙连沉默半晌:“削凯子削到商会头上,各大商会的老板不会开心吧?”   甄国龙实话实话:“本来我们和记同警队的关系不错,潮汕商会也一直支持何长官,可现在打工仔要当老板,包身工要当地主,我们给人踩一脚没关系,当码头事关重大,不能让!”   大华点头:“有机会谈吗?”   “愿意交地盘的社团,按警队的规矩走,我们不想干的,照旧!”   金牙连摇头:“难!”   向钱点头:“何定贤办事的风格,说一不二,不可能谈!”   勇涛道:“没得谈,就只能打。”   大华却问道:“金牙连,你们老板真的支持吗?据我了解,何定贤可是楚家的乘龙快婿!”   “楚家是潮汕商会的招牌没错,但潮汕商会不是只有一个楚家。”金牙连望他一眼:“何况,潮义勇是端楚家饭碗的,我们和记不是,无非是多卖几分面子,但该打还得打。”   “不打,不是做不做狗的,是TM整个江湖的社团全都要给人踩扁!”   主桌一手,马惜如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喝道:“我们爱在哪里开工,就在哪里开工,警队要抓就抓,要杀就杀,靠,划什么档口,发什么牌照,真当自己是港督啊!”   “怕这怕那,别出来混好了,回家抱老婆多开心!”   勇涛、大华稍稍皱眉,向钱面露欣赏,望向马惜如:“既然这样,那等开会的时候,记得一起站起来!”   “好。”   “没问题。”   金牙连、甄国龙、大华、勇涛都纷纷点头。   他们虽然不打算配合警队,但不可能主动去找重案组麻烦,那就不叫反抗,叫霸凌了!   现在,全港只有一个字号,够资格用霸凌两个字。   那是重案组!   他们要等同贤哥开会的时候,再站出来表态,要是何定贤逼人太甚,就有旗号能打出来。   师出有名。   背后大老板也会支持。   何定贤能量再大,也打不过港督,各大商会的老板们一致不同意,港督也得考虑考虑。   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各个大佬背后,也有对应的老板,各商会幕后,也有比会长更具实力的人。   “改革”这种事没人可以一言九鼎,也没有不流血的。   两天后。   何定贤拿着陈子超递来的结案报告,眼神惊诧,大加赞赏:“干的漂亮。”   陈子超带人强攻贼窝,交火不到三分钟,不足一百发子弹,竟然就轻松拿下六个省港旗兵。   这份英勇是掩盖不住的。   同时,社团在案件中的配合极其关键,三起案子,各区社团竟然都配合的很好。   这种态势更让他心神警惕。   何定贤道:“让阿雄进来一趟。”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第154章 做慈善,打边炉   颜雄拉开办公室房门,站在门口道:“贤哥,你找我。”   “进来。”何定贤招招手,上前递上支烟:“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颜雄接过香烟,划着火柴点上,长吐口气:“难!太难了!”   “向钱、大华、金牙连那班人,又贼又精,出门至少带五六个人,有什么事都是交给心腹办。”   何定贤点头道:“我知道,有难度。”   “他们身边重用的人,至少跟了十来年,绝不会轻易卖大佬。”   这一次对付几大社团的话事人,绝不能一上来就打,谈判那局非常重要。   希望打的是他们,而不是何定贤,打起来,几大话事人,倒是可能越打越威,拉到老板支持。   凡遇大事,情报先行。   这时情报显得尤其关键,何定贤突然明白警察为乜喜欢用卧底了。   因为,卧底真的好用!   颜雄呼出口烟,讲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身上怎么会没破绽?”   “甄国龙,大华身边都有兄弟好赌,在濠江欠下不少债。”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试着谈谈。”   正如颜雄所言,江湖人破绽一定有,只要找到就能让他们低头,有时候不一定要用打的手段。   真打起来,双方都会有损失。   颜雄点头道:“好,我去谈,大老板打算出什么价?”   “还清赌债加一份跑路钱,这些人同大佬混,一定是不会缺钱的,大佬也不会让他们缺钱,但再有钱都挡不住赌,大佬心知肚明,却不可能帮他们填账。”   “他们要是狮子大开口,就当作没得谈,只要没被赌债逼到鬼门关前,没人会答应帮我们。”何定贤笑道:“要是逼到鬼门关了,这点筹码就够了。”   颜雄若有所思:“那我想办法做个局。”   何定贤不置可否人,只是道:“约各位大佬,三天后,一起到我家打边炉,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江湖人都以为我怯了。”   颜雄点头:“明白。”   这段时间,何定贤可没让重案组的人马闲着,收获不大,但有机会,而且他不能指望全靠重案组来解决江湖事。   刚刚成立的重案组,只是武力支撑,太多地方欠缺底蕴,需要时间作养料,一点点发展。   比如情报。   傍晚,何定贤乘车来到楚府,餐桌上,楚伟南笑道:“云咸街的地皮已经开始动工,但前前后后起码要盖三五年,但婚礼肯定等不急了。”   “楚叔放心,我会购置一套公寓先住着。”何定贤喝着佣人盛好的汤,楚伟南点点头:“房子总是不缺的,不过,你已经就职,该把婚期定一定。”   “下个月正式订婚,年底办婚礼可以吗?”   何定贤笑着答道:“订婚没问题,婚礼的事情,我得回去同老妈商量下。”   “虽然我老豆去世,老妈也懒得管我,但婚事得让老人家点头,韵南已经见过我母亲,很招我母亲喜欢。”他眼神瞥过身侧的女人,女人在桌底轻踩他一脚,似有些责怪。   楚伟南笑道:“哈哈,你说的对,是该由亲家点头,这是礼数。”   “楚叔,警队有些事,希望请你帮手一下。”何定贤忽然出声,楚伟南眼神稍有变化,开口道:“码头上的事吗?”   “是,根子在码头上。”何定贤道:“我在警队说的话,想必叔父都有听说,我上码头不是要同叔父们作对。”   “只是社团的形式已经过气,叔父们帮忙,警队可以一力挑,哪间社团有警队好用?”他舀口汤,饮下再道:“反而社团看起来是在给老板做事,私底下什么勾当都做,有人给钱就听话,有人给钱也不听话,现在人力卸货为主,社团还要敬商会三分。”   “将来,码头要是用车卸货,劳工大减,社团敬你吗!”   楚伟南表情微变,在海外用货车卸货,乃至把火车开进码头,在码头铺设轨道都有!   有识之士都知,将来机械代替人力是主流,无非是目前港岛劳工便宜,火车贵,才一直采用人力卸货的古老方式,但五年、十年之后呢?   社会改变是很快的。   何定贤慢条斯理的道:“警队同社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警队会越来越规范,社团会越来越失控,老板们不管同警队关系怎么样,警队都不会害他们,但社团可不一定,互相搞起来,说不定就拿你开刀。”   “最简单的,将来商会要裁工,社团不肯,怎么办?”   楚伟南放下筷子,眼神烁烁:“阿贤,我真没看错你,你竟然能拿警队的理法性当说辞。”   “虽然现在警队同社团一样脏,但是,在始建之初,两者就不一样。”   何定贤答道:“楚叔,你可是我未来老豆,我不会诓你,社团永远不如警队,就算两边都给老板们打工,未来哪边更有前途?”   “外界说我踩进码头,就是踩商会一脚,但是合法码头我收钱吗?黑码头我就算去收又怎样,社团的筹佬多发一支筹,商会就给多削一笔,不如给我做,我明码标价的抽水,再把码头管好,下令各社团成立劳务公司,按人头,按工时,制定一个统一的薪酬标准。”   “账目明明白白,不会给各大社团吃黑钱,再也不用依赖社团,但一样能管着、用着、养着社团、要是有社团的人不服,我处理干净,我不是踩商会一脚,是希望华商同华警,一起把社团踩下去。”   何定贤语气不屑:“尿壶一样的玩意,不踩它们,满屋子都是腥味!”   “今天是个机会,要是商会不撑警队,社团就可能尾大不掉了……”   楚伟南擦擦手,丢下抹布:“你知道的,一个社团几万人,龙头大佬的地位照样没有管上千人的总探长高。”   “那不止是因为总华探长手中有枪,也因为华探长是港府的一部分,你既然知道自身的优势,把好处坏处都想的明明白白,能讲出几分道理,我就去替你同几位叔父聊一聊。”   “尽量让他们支持你。”   何定贤面色感激:“多谢楚叔。”   “至于他们信不信你这套说辞,我没办法打保票,因为,警队的名声确实没多干净,有些时候还是社团好用。”楚伟南一番话真是让港警颜面尽失,偏偏又是不争的事实。   “楚叔,下个月开始,我想拿一笔出来做慈善。”何定贤突然说道。   楚伟南轻轻一笑:“有心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目露欣赏。   何定贤道:“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吧,一部份给东华三院,一部份用来资助贫困学生。”   “基金平日的打理,想要委托楚叔帮忙寻找合适的人才。”   楚伟南本身是十分热衷慈善事业的,特别是在教育、医疗方面,他本人做慈善都不成立基金会,直接捐钱到学校、医院,偶尔搞活动的时候,捐一部分到慈善基金里。   因为,他作为商人深知慈善基金不一定真慈善,有可能是真基金,做善事最好是单纯的做,所以他直接砸钱到位的行为方式,在港岛商人里算是独树一帜,在港岛大多数人还是热衷于成立慈善基金,既方便筹款,也方便避税,打理账目,有时一笔钱捐出来,不用花自己一毛钱,名气还有了!   所以,他一听就听出何定贤想办慈善基金,目的不单纯,有一定功利性,但他却没有拒绝,也没有看不起,反而乐呵呵的应承下来:“没问题,我来帮你找人。”   以他的地位来看,何定贤如今的权力不小,但身家底薄,还不到做慈善的时候,既然愿意在此刻拿出钱来做慈善,就算有功利性又算什么呢?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何定贤也没什么好隐瞒,挑明的说:“我给东华三院捐钱,是想方便警队伙计,资助贫困学生,其实也是想寻找点人才,将来帮手我。”   “这年头能够考上高中,大学的人,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肯用功,因为钱错失机会实在太可惜了。”   “港岛华人现在需要人才,港府也需要人才……这批人要是能够进入港府各个部门工作一定未来可期!”   楚伟南没想那么远,只是道:“做善事,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是积福的,你愿意干,天下人都会帮你。”   “不需要同我解释什么。”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   三天后,傍晚,向钱推开车门,望向面前一座唐楼,收回目光,低头迈步进入门内。   大堂。   一张大圆桌摆开,中间放着筒骨锅,锅边是一份份鲜切肉片,蔬菜,豆皮。   “楚小姐。”   向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旁边茶几,一把椅子上,连忙鞠躬问好,语气颇为诧异。   潮义勇话事人陈十九,福义兴坐馆林大头,大圈帮、新记、和记、号码帮……   全港大字号的社团龙头都已坐在桌上。   向钱随机上桌找位置坐好。   颜雄几个手下守着客人,阿鬼带人守着门口。   楚小姐穿着女士西装,翘着二郎腿,短发波浪流淌在耳侧,没有上桌,而是说道:“何生公务繁忙,再过半个小时能到家里,各位先吃,我一女人就不上桌了。”   陈十九尴尬道:“楚小姐。”   “我不上桌,但是替丈夫招待各位,想必还是够资格的,有什么事,各位可以同我先聊。”楚韵南朗声说道:“我不希望,等会何生回来,餐桌上还有咋咋唬唬的声音。” 第155章 四两拨千斤   大馆,办公室。   何定贤轻靠着沙发,把玩着一把烟斗,面前茶几上躺落几份文件,突然问道:“阿仔,人到齐吗?”   猪油仔手臂夹着旧皮包,连忙鞠躬:“老板,人都到齐了。”   “嗯。”   “再等一会。”何定贤道。   唐楼,家中。   金牙连拾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扔进锅里,眼神飘向桌边所有人:“各位,既然楚小姐发话,让我们先吃先聊,那就先聊吧。”   “何先生忙,聊的差不多,估计也就回来了。”   大圈华点头道:“行,先聊吧。”   他们以为何老板没有亲自来,是想给谈判留一点余地,一开始就算谈不成,后面也能讲条件。   否则,要是一句话谈不拢,何老板没面子,那就连谈都没得谈了。   这种做法其实很老道。   但却能透出何老板的底气不足,一时间众人胆气都大。   楚小姐坐在旁边,自然能代表楚家的意思,潮义勇在楚家混饭吃,话事人陈十九当即开口:“潮义勇已经决定,完全按照何先生的方法做事,交地盘,交码头,交规费。”   东义堂勇涛闻言抬起眼,嘴角勾起,不屑轻笑:“哧,你们潮义勇还用说?”   “林大头,老福呢?”   福义兴坐馆微微皱眉,答道:“老福没什么本事,胳膊拗不过大腿,就这样了。”   “早猜到了。”   勇涛面色轻蔑,连连摇头,张嘴吃下一块牛腩。   和胜和的甄国龙举起手,手中还拿着筷子,出声道:“我先讲,和胜和不打算把地盘交出来,一条街,一个档口都不会交。”   “葛少,你发句话,号码帮够不够以前一样勇!”   葛志雄辈份更低,表情有些难看,想要同甄国龙呛两声,但张张嘴,却道:“号码帮也打算交。”   “交,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不交,大家都等着出殡吧!”   金牙连举起酒杯,出声道:“诶,整个江湖够响亮的字号大佬,全部都坐在炉火旁,点解就要出殡了?”   “和记是因为四个字做到这么大,以和为贵,今天,我也想把这四个字送给各位!”   “只要我们团结一起,不互相打生打死,怎么可能有人倒?”   大华一拍膝盖,朗声赞同道:“没错!”   “大家团结起来!”   “叮叮叮。”   这时,大厅供桌上,一部电话响起铃声。   在座八人话锋一断,齐齐回头,望向一张冥相下的电话。   气氛有点诡异。   颜雄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迎上八人目光,开口道:“喂?”   “叫大圈华听电话……”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俯身拿着电话,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嗓音略显沙哑。   “知道了。”颜雄把电话放在一旁,出声道:“大圈华,何先生找你。”   “神神叨叨的,请客又不露面,有事情不会当面聊啊!”大华在椅子上站起身,口中骂骂咧咧,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上前将电话拿起:“喂?”   “我是大圈华!”   剩下七人眼神都直勾勾盯着他,不过,餐桌距离供桌有段距离,其余人不可能听到电话内容。   何定贤则穿着黑色西装,嘴里叼着烟斗,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拿着一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女人,轻笑着道:“大华,老板的女儿好不好玩?”   “你讲什么?”   大华脸色骤变,瞳孔紧缩,唇齿都在微微颤抖,整个人紧张到极致,一句话就被别人捏住命脉。   何定贤平静的道:“两年前,广府商会曾老板的女儿被绑架,惨遭轮X致死,尸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你正同东北仔争龙头,曾老板就是支持东北仔的吧?”   大华咽下口唾沫:“何先生,你唬我啊?”   何定贤道:“这照片可是你自己拍的,我就在你家里找出来的,留着回味啊?”   “一个连小弟弟都管不住的人,怎么管地盘,管码头?是你交地盘,还是我交照片,自己选。”   “让国龙来接我电话。”   大圈华心颤道:“好,好,何先生。”   他将电话放到一旁,出声说道:“国龙,何先生找你。”   甄国龙望着大圈华心虚腿软的样子,表情也有些不安,众人都知道何先生出招了!   而且够凶。   像他们出来混的谁人没做过点缺德事,谁没有一点把柄?很多事情,正常对手是拿不到消息的,但如果被拿到呢?   甄国龙不敢乱想,拿起电话,靠在桌边,目光还瞥过墙上的冥相。   以前潮义勇的红棍汗巾青。   “何先生,还在上班吗?”甄国龙问道。   何定贤轻笑:“是啊,国龙,我的伙计们正在忙着去青衣仓库,半年前,水房丢的一批大烟,就放在那里吧?”   甄国龙面不改色,眼神却悄悄望向和记大元帅,水房坐馆“金牙连”!半年前,水房为了抢回毒品市场,在金三角搞来一大批大烟,打算低价铺货,挤兑和胜和新兴产品“面粉”的市场。   同时,和图还在私下研究面粉提取技术,打算把大烟进行提纯。   两间和字头大社团,表面上是和和气气,可同为毒品大庄家,私底下龌蹉不少。   金牙连则对甄国龙投来的目光给予鼓励,暗示甄国龙顶住压力,谁知甄国龙心底正暗暗叫苦。   TMD,这件事情真被胜和抓住证据,金牙连第一个要带人来斩他!   何定贤语气关切,好似在替他担心:“这么货堆在仓库里发霉,岂不是可惜?我帮你拿出来销销,正好水房最近很缺货,卖给他怎么样?”   甄国龙立即答道:“何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电话给金牙连。”何定贤道。   甄国龙放下电话,沉声道:“连哥。”   金牙连在众人注视下站起身与甄国龙插肩而过,拿起电话喊道:“何先生,我出来混十几年,坐上和记元帅的位置就靠两个字,忠义!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确实,连哥,你对兄弟们都很好。”何定贤吸一口烟,笑道:“最爱关照兄弟们的老婆。”   “大马小马两兄弟的老婆好不好玩呀?”   金牙连气势不减,出声喝道:“我不知,你在讲什么,胡说八道!”   “啪!”   他竟然直接挂断电话。   离开电话时,眼神却不自觉瞟向门外的两个身影,大马,小马是胜和的人,跟水房没关系。   但金牙连却看中两人老婆美色,私下暗有勾连,每次都是通吃!   爽的不行!   或许是在卖货上卖不过大小马,在女人身上开始找成就感了……   “神经病,真当我金牙连是好捏的!”他坐回位置上拾起筷子,继续涮着牛肉片,作为和记元帅,众人中势力最大,名声最响的带头人。   他要是撑不住。   其他人就悬了。   但甄国龙、大圈华、向钱等人却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何定贤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出声笑道:“呵,气坏了。”   猪油仔躬身道:“老板,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回去?”   “不用。”   何定贤放好电话,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掂量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出声说道:“再打回去,丢我气势,现在已经够了,毕竟,他们猜不透我到底还有谁的把柄。”   “金牙连挂的这个电话真妙,从现在开始,我谁的把柄都有了!”   猪油仔恍然大悟:“明白了,贤哥。”   “你说,这些人怎么就管不住小鸟呢?果然,小弟是大哥的天敌,哈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拎着高夫球杆转身出门:“回家,同大佬们一起吃饭。”   唐楼内。   八个人一言不发,埋头吃饭,气氛平静的有点诡异。   陈十九、林大头对视一眼,心里感觉稳了。   电话没有再响起。   可时不时有人朝电话瞥去目光,何老板一出招,招招致命,谁知道还有藏几张牌?   向钱、勇涛两个没接到电话的,心里比接到电话的更虚。   “国龙。”   “何先生同你讲了什么?”勇涛忍不住问道。   甄国龙说道:“能有什么?给地盘,给钱咯!”   “我当然不可能答应!”   葛志雄年纪轻,没忍住:“扑哧。”   笑的很突兀。   金牙连、大圈华眼神都瞥向他,甄国龙更是面色涨红。   楚小姐在旁边饮着茶,望向几人,眼神戏虐。   什么乐色。   这配同我老公大声?   一辆平治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手拎球杆走下,门岗组员立即敬礼:“长官!”   “长官!”   何定贤轻轻点头,带着猪油仔走进大厅,望向桌上的八人朗声大笑:“哈哈哈,多谢各位赏光,唔好意思,同长官在外边打球,来晚了。”   “老婆,有好好招待客人吧。”他上前搂住楚韵南的秀发,低头轻吻额头,楚韵南道:“当然,来者是客,总不能丢何家的礼数。”   “那就好。”何定贤在众人瞩目下把球杆放到桌边,当仁不让的在主位坐下,斟酒举杯:“来。”   “先敬各位一杯。”   八人齐齐举杯,出声道:“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昂首饮尽,畅快道:“舒服!”   “实不相瞒,前边同长官打球的时候,长官问我,今晚全港是不是有大事发生,我说是。”   “全港八大社团的老顶坐在我面前,一句话没谈拢,那就是天大的事,但我相信,各位不会让我难做。”   “只问一次,地盘、码头、交不交!”   八人对视一眼,陈十九道:“交!”   何定贤轻笑:“十九哥,多谢,但现在交的不用出声,不交的,开口话给我知,或者站起来看看也行。”   勇涛屁股顿时想要离地,但见众人都没有反应,又连忙坐回椅子上。   东义堂是最反对交地盘、交码头的,因为,其它社团交地盘,不一定会亏,甚至可能有得赚。   偏偏东义堂作为东莞帮社团,在警界已经无人撑腰,一旦交地盘,很可能是被瓜分的那一个。   但先前囔囔最凶的和记、大圈帮、新记都没有站起身,他又怎么敢出头?   向钱的眼神瞟向甄国龙,甄国龙连忙低头,金牙连张张嘴,终是不敢答话,当眼神转到主位上的时候,正巧何先生也在盯着他。   “向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何定贤笑脸吟吟。   向钱一脸奸相,但却摆的很正经,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都答应了?”何定贤出声笑道:“既然这样,合作宗旨就能先确定下来,至于具体的牌照,档口,码头,一步步谈,一个个分,不急。”   “阿仔。”   猪油仔上前一步:“大老板。”   何定贤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收租佬,想必各位都知道,他会代替我同各位谈,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有什么不满意,来找我,不要为难他。”   猪油仔满脸红光,抱拳笑道:“各位大佬,请多关照。”   八人没有过多打量他,因为,猪油仔是个老熟人了。   他们见何老板再度举起酒杯,连忙跟着举杯,只听何老板道:“多谢各位支持,干完这杯酒,谁再说反话,全部人都要合起来打他。”   “干杯!”   陈十九、林大头、葛志雄十分爽快地起身碰杯,甄国龙、金牙连、向钱等人略作犹疑,也陆续站起身举杯:“叮。”   “叮叮。”   何定贤笑着将酒饮下,招呼众人坐好,拾起筷子:“来来来,打边炉,多下点牛丸同肥牛。”   晚上,八点多钟。   八位话事人一起离开唐楼,临走时,一半人笑着,一半人板着脸,他们不知为何谈好的联盟,一下土崩瓦解,但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团结起来在明面上扛住警队不可能了。   猪油仔留在家里收拾碗筷,乐呵呵的道:“贤哥,大晒啊,三言两语就搞定他们。”   “不是我厉害,是老板们厉害,手中握着不少黑料,让这些话事人乖乖听话。”何定贤抽着支烟,轻笑道:“不过,他们只是暂时害怕,不听的人一样要打,最好能把话事人换了。”   “明天叫阿豪来见我,我先上楼休息。”   猪油仔笑道:“大佬、大嫂、小心台阶啊!”   何定贤搂着老婆回到卧室,白月娥正好在收拾床单,见到小姐又要留宿唐楼,打开衣柜忙取出一个枕头。 第156章 持牌社团   伍世豪穿着夹克,叼着香烟,步伐匆忙的走进一间茶餐厅,用力把闸门拉好,转身后鞠躬问候:“贤哥。”   何定贤坐在茶餐厅内一张方桌后,喝着冻柠茶,招招手:“坐下聊。”   颜雄、阿鬼、陈子超三人带着一班警员,分坐在旁边三张桌子旁。   伍世豪坐下整条姿态,脸色拘谨,接到大佬递来的菜单,随口讲道:“猪扒饭一份。”   “没问题。”何定贤把菜单递给手下,自然有人去安排,他则讲道:“我昨天同各大社团聊了聊,以后全港地盘都是我来分,义群有没有兴趣进中环。”   伍世豪面露狂喜:“多谢贤哥,义群的兄弟们一定行!”   现在义群已经扩张到两千多人,在九龙四个区都有地盘,主要经营水果批发、电器零售、赌档、字花摊和斗狗。   “好,湾仔就先划两条街给你们,好好干。”何定贤出声鼓励。   伍世豪忙道:“一定不辜负贤哥的关照,贤哥,有什么要帮手的吗?”   他眼神雀跃:“义群在港岛虽然算不上大社团,但也不是没有名号的小字头,我们两千多人不算多,可个个都去过东南亚,我在泰国码头养了一批泰国佬,随时可以调到港岛。”   何定贤笑笑:“你怎么会以为,我要你帮手,拿两千号人去大新记、还是打和记、大圈?”   伍世豪接过服务员呈上的猪扒饭,在筷筒里抽出双筷子,敲在餐碟上对齐,憨笑道:“贤哥,你昨天约八大龙头吃饭,让八大龙头低头的事,全江湖都知道了。”   “江湖人人夸你有手段,巴闭!”   何定贤吸口柠檬茶,笑而不语。   伍世豪吃两口饭,继续道:“我们义群又是靠你起家,同当年的联公乐一样,谁不知招牌背后挂着警徽?”   “我是你的人。”   “要打,肯定义群先上,否则,兄弟们进中环揾水,心里也不安。”   何定贤开口答道:“打肯定是要打,我只是暂时压住八个人,但没那么快打,让你进中环,只是因为你说的,义群招牌背后有警徽,我理所应当的要多关照。”   “大佬别忘记我就行。”伍世豪道。   “呵呵,主要是连我都没有想好要打谁。”何定贤拿起布,擦擦手道:“一直都打东莞帮,总能还打吧?”   “大圈帮、新记、和记、又个个几万人,打起来街头不好看,但上码头就可以打了。”   “他们绝不会轻易交出码头,你要做好准备。”   伍世豪顿时明白,大老板是做好大打一场,打垮一个大字号的准备,而不是街头百人晒马,随随便便打一场立场。   今天叫他来,是先给好处,让他心中有数。   伍世豪立即点头:“我知道,大老板,兄弟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定贤轻轻颔首,许诺承诺:“如果码头能够厘清楚,我一定在九龙找两个最大的码头给你开工。”   伍世豪肃声道:“多谢老板。”   月底。   邱德更坐在东方钱庄的二楼内,出声说道:“迄今,各区街道档口已经厘清,根据大老板的意思,把地头稍作调整,除了让义群进入湾仔外,和记在九龙塘的地盘稍有扩大,潮义勇在尖东拿到五条街,东义堂在金钟分了两条街,新记多拿了乡下档口……”   因为全港社团一锅烩,八大社团低头后,其余小社团也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这导致何定贤有资格拿整个港岛地盘做文章,最终的结果就是,港岛这么大,社团还是那么多。   也就多出一个义群而已。   实际上,各大社团的利益,在档口方面没有大的损失。   这一点警队、江湖都有预料,社团真正不肯放弃的是码头,何定贤肯定要拿稳岸上的地盘,稍作准备之后,再去拿码头的地盘。   最重要,他得拿第一个月的规费,去堵鬼佬的嘴,免得鬼佬见到有枪响,故意拿事情找茬。   不过,何定贤却采用互换地盘,拆开档口的方式,有意给各大社团下绊子。   例如,潮义勇进入尖东,只能做马栏的生意,赌档却归东义堂,东义堂在深水埗的地盘,则交给号码帮来打理。   虽然都是以小换大,以穷换富,表面上是有得赚,但却让港岛的江湖势力地图,不再是条条块块,而是在三大区都形成犬牙交错,互相制衡的局面。   凡是肥水区,一块地头至少有三间社团,中环的加上小社团,最高达到十六间,有的一间社团管一块生意,有的几间社团管一块生意,过一条街尾,马上进入下一个社团的地盘。   打破社团原有格局,让社团间内耗,方便警队掌控社团!   虽然,街道上的零星争斗可能爆发,但是华探长就能压住,古惑仔们将来还能和警队斗?   “嗯,八大社团能够配合已经不错,但八个大社团,还是太多了。”何定贤感叹一声,将来有机会得拆分一下,光是一个大圈帮哪里够!   东北人、西北人、个个都得有招牌!   光是和胜和多寂寞。   新胜和胜!   听起来是不是就更威风?   号码帮字堆那么多,怎么能个个都听二代少爷的话呢?当年可是你们打下的江山!   水房更别说了,五六万人,起码得有七八个龙头吧?   何定贤上辈子天天体验碎片化管理的精妙,用起来堪称信手拈来,刻在骨子里的管理哲学……   “让下面的华探长,尽快督促各社团在月底前换好档口,如果有没换的直接打,打不过报到重案组。”   “这个月的规费,按照本月的账目来收,下个月,按照新地盘账目收。”何定贤说道。   邱德更点头应诺:“没问题。”   东方钱庄已经在中环开了第一间分号,位置就在湾仔环道的民翔街,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的地段。   现在关键是全港四个烟牌的怎么分。   何定贤手指捏着捏嘴,陷入沉思。   八间大社团,四张烟牌,两间争一张,正好体现出烟牌的稀缺性,可以用烟牌趋势大社团做事,但如果只发四张,就会把一半的社团赶到对立面!   八大社团个个都有烟档!   没有人愿意放弃买大烟,因为大烟实在是赚钱,一口气打死,只会让黑烟档发展起来……   同时,欧美已经立法禁止种植烟土颜料,港岛作为东南亚大烟出口欧美的中转站,烟牌不只关乎烟档,也关乎走私权。   邱德更奉上杯热茶,悄然退出房间。   三天后,一个震惊江湖的消息传出,三支旗发出四张烟牌,分别为潮义勇、号码帮、和记、新记所得。   四张烟牌,每张还可以拆出两张副牌,分别在九龙、新界开档。   这代表全港实际上有十二张烟牌,持主牌的人,要是吃不下三区市场,就可以把副牌租给其它人。   给足大社团机会!   这番操作何定贤既可以利用四张主牌来趋势四大社团,互相权衡,又可以不得罪其它大社团。   你们要烟牌?   我不是没发,去找四大社团拿牌去的,反正每个区最多三个字号开工,有效的管控了烟档发展。   而全港能一次性吃下三区烟档的社团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也就说,四大持牌社团,必须与其它社团合作,才可能把货铺到全港,有心经营的可以互相合作,一个给牌供货,一个开档销售,无心经营的直接收租金,把卖不到的区全部交给其它社团。   这样四大持牌社团吃大头,其它社团也有利分到,何定贤完全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有矛盾自己决绝。   一次聊天的时候,何sir便与雷总探长说道:“牌照真是个好东西,玩法全由发牌者说的算。”   “大多时候,几张牌照就能掌控整个市场,下面的人只能狗咬狗。”   因为,牌照背后是强权、是武力的体现!   更强权者,要持牌,还得几轮审核资质,再让有资质者竞拍,几轮拍下来大笔钞票就入账了。   何定贤还没达到发牌收租的地步,能收权发牌已经是用尽手段,便大发慈悲的让众人先免缴租金。   抽抽水就得。   月底。   一辆雪弗兰驶进大馆,在雨棚下停稳,猪油仔推开车门,站直扯扯衣角,自信的打算迈步,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弯腰折回车里取出一个墨镜戴好,再拉开后车门,弯腰取出两个皮箱。   身侧一辆轿车紧随其后停好,四名肩头挂着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推门下车,各自手里都提着两个皮箱,一行人互相点头,匆匆进入大馆楼内。   三楼,重案组长办公室,何定贤在窗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工位上,拿起客用杯子,冲好一杯热茶,等到猪油仔进门后递给他道:“辛苦了。”   猪油仔摘下墨镜,双手接过茶杯,恭敬的道:“贤哥,一点点事情而已,托你的光,钱都顺利收上来了。”   “重案组的第一个月,两百三十万港币!”   何定贤坐到沙发上:“才两百三十万吗?”   猪油仔脸色一愣,旋即意识到贤哥最近划档口的时候,估计各社团好处费收不少啊!   他堆笑着道:“贤哥,两百三十万不少啦,比大馆刑事组都多收八十万!” 第157章 金钱流向   何定贤把钱箱一个个打开,望着箱子里一卷卷港币,随手取出一卷解开,正好是一千港币。   他在其中一个箱子里掏出一把钱,接着再掏出一把,将一卷卷港币洒在桌面,出声道:“点三十万出来。”   “喔喔。”猪油仔稍显错愕,赶忙上前,十卷为一组,连忙分出三十组,总共三百卷。   “存到钱庄里。”何定贤出声讲道,再把钱箱扣好。   一个月辛辛苦苦,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   猪油仔立即明白贤哥在抽水,当即把钱拢好:“明白,我来办。”   “嗯。”何定贤扣好钱箱,等三百卷港币被装进皮包里,再出声道:“让两个伙计进来,同我一起去给鬼佬送钱。”   “知道,贤哥。”猪油仔重新戴好墨镜,手臂里夹着皮包,感觉重量格外沉。   随后,他拉开门把两个警员喊进门,一人提起两个钱箱,留下一个箱子在办公室内。   何定贤交代道:“把钱给组员们分一分,老规矩,更衣室,钥匙在第二个抽屉里。”   更衣室里不会有什么贵重物品,长官有部门所有格子的备用钥匙。   猪油仔立即答道:“我明白。”   何定贤旋即也拎起两个箱子,挺胸抬头,迈出办公室,转上楼梯来到五层的副处长办公室。   “哒哒哒。”何定贤抬手叩门:“麦sir!”   “请进!”麦景陶声音响亮,清澈有力。   何定贤推开门带人进入办公室,把手里六个皮箱全部放在桌面,本来下头送来十个皮箱,转手就只剩下六个,抽走四十万,余下的钱整在一起,免得拎太多箱子。   下头的钱,是在各个警区收下来,肯定要多带几个箱子,每个箱子里的钱也不一样多。   现在六个皮箱,其中五个三十万,一个有四十万。   总计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让人放好箱子,离开长官办公室,再立正敬礼:“麦sir,这个月的规费。”   “辛苦了,何sir。”麦景陶手里夹着雪茄,绕出办公桌,来到钱箱前满脸笑意,褒奖道:“干的不错。”   以往,每个月大馆的规费都是送到警务处长手中,哪里轮得到他来染指?   他只有收钱的份,没有分钱的份。   现在,这种分钱的感觉让他着迷,他吐出口烟雾,感慨道:“多少钱?”   “一百九十万。”   何定贤道:“各区警署交上来的,往后,最大的一笔规费,都将放在这里!”   “好!”   麦景陶得意道:“我没看错你。”   “好好干,你只要一直能拿出如此优异的表现,明年的督察级绝度没问题,年底,我就会就职警务处长。”   何定贤立正敬礼:“Thank you,sir!”   麦景陶拉开书柜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支单独封装的古巴雪茄,递给他道:“送你的。”   何定贤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再度敬礼:“Thank you,sir!”   “去忙吧!”麦景陶挥挥手。   鬼佬间怎么分钱,那就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事,而当金钱的流向,通往的渠道发生变化。   权力也就在变化。   “Goodbye,sir!”何定贤正面后退两步,方转身走出办公室,顺带把门给关上。   这下麦景陶权力抓的更稳了。   不过,他跟麦景陶是同一派系的势力,英华合作,承上启下的关系,麦sir权力稳固,他的权力才稳固,与二者都是件好事。   但以往各区华探长的规费都是直接孝敬各区警署鬼佬,九龙总华探长则是孝敬大区鬼佬,港岛总华探长孝敬的是大馆鬼佬。   而此时总华探长依旧有地盘,依旧得上交,大馆的鬼佬可以收两份!   这就是收权的好处!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锁上门,面色玩味,闻着雪茄,用火柴点燃深吸一口:“呼……”   “感觉不错!”   他正要发笑,喉咙被烟呛到:“咳咳咳。”   “咳咳!”   “妈的,什么鬼玩意。”房间里传来咒骂。   猪油仔敲开房门时,却见大佬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背靠窗户,手上捏着雪茄,一幅云淡风轻,怡然自得的样子,连忙心里一紧:“贤哥越来越有风范了。”   “呼。”何定贤稍显熟练的吐出浓雾,沉声道:“阿仔,钱发下去了?”   “是,按照说好的,雄哥两万,四个队长一人一万,兄弟们一人八百。”   这个数目有点夸张。   重案组每个人单论规费,就超过便衣探员总收入一倍,但便衣探员平时在街头有油水,多少能还敲一点,重案组成员每天呆在大馆里,除了训练就是行动、值班,连很多隐性福利都无。   那就必须得直接一点,让待遇在钱上直接体现,否则,组员们打生打死为乜?打破头进重案组为乜?   油水不给厚,谁跟你拼命?   副组长同四个队长的规费,看起来多,实则就是一般般,位置就那么几个,不给多兄弟们才觉得不正常。   且比同级的总华探长、华探长要低数倍,当然,等到明年全体职员官升一级,规费还可以再翻一倍。   副组长、小队长毕竟是部门内的中层管理,而华探长在一区内也是头,两者间是不同的,但华探长的位置就那么多,重案组不仅有新位置,升职还快,办事更威,各有优劣。   区别形同直隶部门和地方机构。   “发下去就行。”何定贤挥手赶散烟雾,出声道:“下个月,烟牌的钱会上来,规费起码要多三五十万,不用交这么多到差馆。”   “多出来的部分,是我们挣的,关鬼佬没事,直接存进钱庄里,把银票交给倪坤,他会给我。”   猪油仔点头:“好。”   “对了,规费每个月还是要起浮一下,要么多个八九万,要么少个两三万,总体得一直在涨。”   “要让鬼佬看见我们的成绩,却又不能给他吃得太饱,送来钱的要有零有整,一看就是详细算过的。”   “懂吗!”   何定贤再度嘱咐。   虽然,这个月的规费里也有烟档交的钱,但是,全港不交规费的烟档可不少,比马栏、赌档还多。   算是一个重灾区。   而让四大社团持牌之后,持牌社团都不可能允许黑烟档的出现,规费必然会有明显增长。   当然,这是一次性的涨幅,之后每月将会正常浮动,直到把码头收到手,规费才会有下一次的大涨。   “贤哥,我懂了。”猪油仔嬉笑道:“对付鬼佬,还是你在行。”   “华夏人天生的嘛……”何定贤耸耸肩膀,坦然承认。   一周后,皇后大道中,一间新租的办公室内,何定贤穿着西装,望向面前的季正明,出声讲道:“季生,东方慈善基金,将来就交给你打理了。”   “这是二十万港币的银票,先做头期的捐款使用,每个季度会按照基金发展,再汇入善款。”   季正明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西装,头发有些花白,却精神抖擞的中年人。   “何先生放心,楚生已经同我讲过基金会的发展方向,先期二十万港币足够使用。”季正明双手接过银票,讲气话来慢条斯理,带着潮汕口音。   他受楚会长推荐来管理慈善基金会,绝非青头仔,既有在洋行上班的经验,又曾参与大型慈善基金会组建,本人受聘于东方慈善基金,每年都会在公开募款中抽水两个点的管理费。   “这样最好,要用钱的时候,尽管开口。”何定贤看向有模有样的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四名员工,向财务公示、募捐善款、审核救助对象,跟进项目进度等,都是要有专人负责的。   小慈善基金也得有十几号人,大的几百号都不止,还不包括免费的义工。   季正明笑道:“我已经联系好东华三院董事局,拟定首期捐款十五万港币,下个月烦请何先生出席捐款仪式。”   何定贤点头应诺:“没问题,到时间通知我。”   季正明又解释道:“给东华三院的捐款之所以占大头,一是东华三院名气大,小额善款连个仪式都不好摆,二是医疗行业价值高,何先生既然想在医疗行业里找点人脉,出手不好小气的。”   “反而捐助贫困学生,花钱少,不好给太多,名单正在一个个审核,项目起码要两个月才能运转起来,我想问一句,何先生是想以医疗为主,还是以教育为主?”   何定贤最初定下两个发展方向,没想到还是得选择一个最重要的,沉吟后道:“教育吧!”   “没问题。”季正明颔首道,搞慈善基金跟搞公司有点像,前期要稳扎稳打,寻找项目方向,要是能做红一个项目,金山银山的社会捐款就会流入慈善基金,基金抽管理费都能抽到饱。   正规的慈善基金,光明正大的抽管理费,不正规的贪污、腐败,吃黑钱,能赚多少更别提。   季正明眼里主要搞医疗,图的是实用,因为基金会做大,老板是有机会进入东华三院董事局的,主要搞教育,图的是善名,教育捐款一向是成本低,见效快,名声久的搏名方式。   大老板喜欢好名声不要紧,但救助贫困生战线拉的着实有点长,捐学校,盖楼不是又方便,又廉价,又快吗?   不过,他倒是没有否认大老板的任何一个决定,因为慈善基金最初就是得围绕出资人的意见,他有什么发展想法,做出项目,拉到大笔慈善捐款之后,自然可以主导实施。   傻仔才会同金主犯冲。   何定贤最初还想把慈善基金会直白的命名为“何定贤慈善基金”,这是基金会借名、扬名最好的方法,既可以借他名头,也可以替他扬名,但考虑到有公职在身,最终还是在季正明的劝诫下作罢。 第158章 打得一拳开   一个月后,医院道,普仁街,东华医院。   作为全港第一间华人医院,周边主干道,支道都以此得名。   何定贤站在东华医院主治楼前的广场上,举起一张十五万善款的广告牌,交给旁边的董事局代表冯有德。   冯有德本人名声不显,在港岛经营着白事生意,号称“殡葬大王”,与“中华巴士”老板“颜承坤”是好友,为本届董事局成员之一,一个办白事的来做医院董事真是专业对口,极具眼光啊。   “哗啦啦。”在一众护士、医生的掌声下,冯有德接过善款广告牌,面带微笑,身姿挺拔的与何先生握手拍照,几间日报的记者们举着相机,疯狂抓拍照片,特别是东方日报记者。   随后,冯有德走到话筒前:“本人代表东华三院接受何定贤先生名下东方慈善基金的十五万元善款,保证将每一分善款都落实在病人身上,将东华三院勤、俭、忠、信的精神传承下去……”   何定贤讲话时道:“本次捐款旨在救助贫困病人,帮忙买药买汤,绝不多花一分钱在设备,设施上。”   “东方慈善基金谨代表东方纸业、东方日报、东方钱庄、东方电影公司,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社会贡献。”   “将来,东方慈善基金一定会承担起社会责任,多为社会做贡献。”   冯有德面带微笑,在旁鼓掌,气氛一片祥和。   开玩笑,有人来送钱,气氛能不好吗?   捐款仪式结束后,东华医院院长,董事局代表冯有德等人,邀请何定贤前往茶室休息。   茶室内,除了冯有德外,另一位董事局代表冯尧敬也在,冯有德与冯尧敬是堂兄弟,两兄弟一个是殡葬大王,一个是永亨银号的创办人,于二战前在广州就有偌大身家。   虽然,永亨银号远没有恒生银行出名,但冯尧敬在港澳两地已经开设三十多个分号,生意做的远比东方银号要大,且会在1960年拿下银行牌照,一步步转变为上市银行。   冯尧敬本人也是著名的爱国人士,不仅在四十年代回老家顺德,集资开办“马冈私立德兴小学校”,还捐建了“马冈医院”,且在明年就捐资给东华三院开设“大口环护养院”,未来的“冯尧敬医院”前身。   至于冯有德本人的殡葬业生意,其实是不开设一条龙店铺的,而是专门生产殡葬用品,如香烛、银纸、棺材、纸人等等,公司与一大批手工业家庭签订合同,制定统一标准,盖上公司印章,纸人都卖到新加坡去了……   何定贤在茶会中听出冯尧敬看中东方钱庄发展迅猛,大概是有点想“通汇”的意思,闻言没有拒绝,而是给出邱德更的电话,让他去找邱德更聊,如果能谈妥的话,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一项商业举措。   这就是为什么东华三院董事局在全港久负盛名的原因,因为,董事局内成员都是非富即贵,随便一项资源互换,都是外界不好谈的项目,何况,东华三院既有医疗资源,又有善名,给东华三院捐钱永远不会亏,要是能进入东华三院的董事局,就等于一步踏入港岛的上流社会。   在港岛要加入东华三院董事局,可是要港督府批准申请的,在上层没有关系根本不可能。   何定贤办完正事,没有在医院久留,偶尔花钱见一见世面,不代表他就是那个层次的人。   捐钱的机会将来多着,硬攀关系没用,等到名声地位到,往上走才是水到渠成的事。   第二天。   旺角差馆,反贪污室,葛白手上拿着一份东方日报,看着头版头条上曾经下属风光得意的照片,龇牙咧嘴,举起茶杯饮下一口,不痛快道:“去大馆吃香的喝辣的,捐款洒洒水就是十几万,把我留在旺角?”   “不讲义气!”   葛白放下报纸,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背负双手,低头思考:“不能这样下去,否则,何定贤的关系就要断了。”   “以后谁帮我升职?”   他上一次积累的政治资本还未兑现,但兑现结束顶多升警司,往下每一步都悬呢。   想要升职快。   要有钞票呀……   “这十几万给我多好。”葛白手上没有财路。   反贪污办公室,每个月只能收到两万多。   先前谈好的八百万储金,早就给他拉超额了,银号里两个点的股份,每年都能分红一笔,但股份不售出的话,收益是细水长流。   他也舍不得售出。   “得多去大馆转转。”葛白当即决定,下午就前往大馆。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望见门口站着一位熟人,眼神是非常吃惊的。   “葛sir,你怎么来到大馆了?”   葛白含笑道:“帮长官送一份文件给麦sir,正好路过,想着来探望你,怎么样?”   “最近过得好吗。”   何定贤请他坐下,送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道:“还不错,顺风顺水。”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葛白语气和煦,心底却有些失落,依旧说道:“如果遇上什么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在大馆有些熟人,另外,海关、惩戒署都认识一些人。”   何定贤称赞道:“葛长官真是交友广阔。”   “我认识人,总是比你认识人方便些。”葛白谦虚道。   何定贤心知:蛇鼠一窝,喜欢跑官的人,自然认识的人多。   这家伙找上门没好事。   他回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纸袋,递上前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能表达谢意,正好上个月伙计送了一袋茶叶来,葛sir拿回去喝吧。”   “呵呵,多谢。”   葛白望了茶叶一眼,漫不经心,再聊几句后,便拿起茶叶告辞:“何sir,旺角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先走一步。”   “有空常来大馆坐坐。”何定贤送他离开办公室,啪哒,将门关上,暗唾道:“死鬼佬,可TM千万别来了!”   葛白拎着茶叶下楼,心里也颇为不爽:“以前都是港币伺候,现在就送一袋茶叶?”   他拉开车门,顺手把袋子丢到副驾位置上,听见声音不对劲,打开袋子一看才露出喜色。   “好兄弟啊,何sir……”   办公室里。   何定贤在书柜里取出一卷地图,将地图在墙上缓缓摊开挂好,整幅港岛地图上以不同颜色,标注有填海区,工业区,住宅区等地块。   每条街道上,以记号笔画着圈圈勾勾,旁边写着记号简称。   港岛、新界、九龙海岸线一圈,则是星罗棋布的一个个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个黑码头。   一个黑点反而代表合法码头,其中以九龙维港码头最大。   颜雄站在房门外,抬手叩门:“哒哒哒。”   “何sir!”   何定贤望着地图,头也不回:“进来。”   颜雄推门进来,见到长官又在看那幅地图,出声笑道:“何sir,又在看地图呢?”   “这个月兄弟们该上码头了。”何定贤目不转睛,沉声说道:“上小的没意思,大的又该挑哪个呢?”   “全港够大的黑码头一共五个,荃湾一个,青衣一个,将军澳一个,清水湾、大埔区一个。”   “每个码头都有最早有四五个社团开工。”颜雄如数家珍,功课做的很足:“打哪个难度都不小。”   何定贤思索道:“各大社团,乃至小社团,只要想在码头开工的,全都已经注册好劳务公司,他们等着我们上岸,而我们也准备好上岸上,选择哪个码头上,哪个码头就会开打。”   “虽然之前八大社团全部低头,但不可能平平稳稳让我们上码头,或者说,他们知道我要杀鸡儆猴,再一一解决他们,既然不能坐以待毙,就要准备奋力一击,要是第一战没打下来,先前的大好局面就要付诸东流。”   何定贤瓦解了八大社团中可能的联盟,又用烟牌让他们互相制衡,但社团的龙头绝非傻子。   何定贤之前的把柄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威胁过别人一次的把柄,再拿出来威胁一遍,只会引起对方的同仇敌忾,乃至于逼对方狗急跳墙。   想让人畏惧、忌惮、要拿捏好分寸,逼人太甚,就是逼已!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何定贤琢磨道:“现在是决战的关键时刻,打赢便会一站而下,打不开就要陷入拉锯战的泥潭。”   西区,东升大厦,一间按摩店内。   东义堂坐馆勇涛穿着T恤,坐在按摩床尾,双腿泡在脚盆中,十分笃定的道:“肯定是打我们啦!”   “我们东莞帮在警界没人撑腰,在商会背景不够大,照我看,商会老板已经默认要把码头交给警队管,姓何的不打我,打谁?”   东英社坐馆“歪鸡”坐在对面,不信邪的嘟囔道:“次次都打我们,不至于吧?这一次,带头闹事的可是和记。”   “而且,和记也有做潮汕商会的事,金牙连站出来唱对台戏,摆明是不给何长官面子,何长官能饶得过他?”   东福社坐馆“串烧”也带着犹疑:“何定贤在警界已经开始接纳东莞籍探长,我同几个同乡问过口风,何老板好像不打算再追旧账,多少要给他们一点面子吧?何况,我们大部分码头都还在九龙、新界的同乡地盘上,有情况也能提前收到风。”   勇涛狞笑一声:“哼!”   “东莞籍探长?现在华探长算个屁!江湖上已经没有东莞帮、宁波帮探长这一说啦!自从福爷死掉,再到三支旗成立,整个警队都是姓何一个人说的算,谁跟你们分什么同乡!”   “姓何的一声令下,那些同乡最先来杀你们表忠心!”   歪鸡、串烧面色错愕,将信将疑。   勇涛又伸手指向她们道:“柿子要挑软的捏,谁都知道,现在软柿子是边个?是你,是你,是我啊!”   三个洗脚小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的给大佬们洗脚,勇涛却一脚把面前的小妹踹翻,厉声说道:“现在全港江湖人,边个不知何定贤办公室里有一幅地图,拿笔一划,说这块地是谁的,这块地就是谁的!”   “江湖靠打打杀杀,一刀一棒能抢地盘的日子过去了,但是我们抢到手里的,凭什么一战不打的就要让?”   “我在何定贤面前低过头,可你们两间社团没有,三间社团,不,全港十几个东莞社团现在都该联合起来,我让手下过档到你们社团,一定要把将军澳的地盘给守住了!”   歪鸡、串烧两人表情一惊,对视一眼,勇涛也不藏着掖着,出声道:“东义堂的名号没用了。”   “我打算打完这一战退休,借势推动所有东字头社团组成联盟,让东莞人再也不用被潮汕人欺负!”   这二人自然明白勇涛是打算借壳上司,但要是能趁机收购“东字头”公司,新社团倒是真大有可为,东字头也能一改近两年的颓势,只能说每个大佬都有不服输的精神,就算身处劣势,也会想尽办法的找机会翻身。   串烧忍不住调侃:“字东头联盟,听起来不错,叫乜名?东记啊!”   勇涛冷笑一声,讥讽道:“和记、新记、东记?一听东记就是吊车尾的,叫什么东记!”   “叫东兴!”   “我们东字头要兴旺,要发达,就叫东兴!”   歪鸡、串烧听见新字号的含义,顿时热血上涌,连忙答道:“涛哥,我们跟你上!”   “听你安排!”   这两个东字头社团日子也是难熬,有大佬带头当然跟注,说不定未来很能混个东兴龙头做做。   何况,就算做不上龙头,光凭组建东兴的历史成就,假以时日,在江湖上也是泰斗级人物。   勇涛闻言颔首道:“既然有二位的支持,三大东字头社团联合,其它东字头的小社团我来说服,问题不大。”   “更何况,我找了个新靠山。”   歪鸡、串烧眼前一亮。   同时,大馆,重案组办公室,何定贤长叹口气,用手指指将军澳的位置:“每个社团都很乖,实际上,是把主动权交给我,让我陷入被动的位置,他们好后发制人。”   “既然这样只能挑好捏的,让兄弟们准备好,先上东字头的码头。”   颜雄肃声说道:“是,贤哥。” 第159章 海关   晚上,歪鸡拎着一个藤箱,弯腰走入黄大仙区的一间别墅:“高探长。”   黄大仙区华探长高勇坐在客厅沙发上,站起身张开双臂,热情地打招呼:“鸡哥。”   “好长时间没见了。”歪鸡把藤箱放到桌面,感叹着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高勇提起茶壶,斟上一杯热茶,递上前去:“是啊……”   歪鸡接过茶,浅饮一口,叹息道:“要不是有事相求,我也不敢上门。”   “这里是五十万港币,兄弟们凑出来的,希望勇哥看在同乡面子上,在码头上帮兄弟们一把。”   高勇叹道:“怎么帮?”   歪鸡道:“警队要上将军澳码头,肯定会在观塘,黄大仙调兵,观塘区探长是潮汕人,我们搞不定,但只要勇哥肯定帮忙,也能拖拖时间……”   “唰。”   楼梯上,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影,突然划着火柴,低头点烟,深吸一口,望向大厅缓缓说道:“鸡哥。”   歪鸡坐在沙发上,手腕一颤,差点没端住杯子,满脸惊恐的叫道:“何长官!”   “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何定贤捏着香烟,一步步走下阶梯,出声问道:“快点讲,我时间很忙。”   歪鸡咽口唾沫,扭头看向高勇:“高,高探长……”   高勇面不改色,出声道:“既然何长官亲自来,你有什么话就讲吧。”   歪鸡脸色变了又变,咬牙道:“高勇,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竟然卖我!我可没有叫你约何长官来!”   “要杀要剐,你们动手吧。”   高勇沉声道:“鸡哥,你也说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你来找我,我很开心。”   “所以,特意叫何长官来,替你争取一个翻身的机会,可别一条路走到黑。”   歪鸡咒骂道:“放屁!”   “亏我在涛哥面前一直替你说话,真是信错你了!”   何定贤来到大厅,语气平静的问道:“涛哥是边个?很威风吗!过两天就是死人一个,有什么用?”   “阿鸡,重新问一遍,你今天是不是来找我的?”何定贤站在一个柜台前,手指在收音机上摁了两下。   “啪嗒!”   磁带开始归位,重放。   “鸡哥……你通过高探长约我来有什么事……”音质虽然低劣,但字句却很清晰,完完全全能听得清。   刚刚收音机在录音!   歪鸡顿时脸色煞白,眼神极度张皇,何定贤回头问道:“如果没打算讲,那我事后把录音带剪一剪,送给勇涛作礼物。”   “告诉我,你会是什么下场?”何定贤厉声喝道。   歪鸡打个激灵,张口结舌,不言而喻。   不管东莞帮是输是赢,拿到磁带绝对会干掉他!就算明知是何定贤陷害,也会借机吞并他的势力。   这个世界上一切的动机都要归于利益,一切的阴谋都需要实力。   歪鸡被压的喘不过气,何定贤坐到单人沙发上,轻声劝道:“说吧,给自己一个机会,总要为老婆孩子考虑。”   歪鸡一下就像被抽干所有力气,颓败的靠住沙发,垂头道:“东义堂打算派兄弟们过档到东福、东英,再由东福、东英集结小社团占住码头,不打算下去。”   “有意思。”   何定贤挑挑眉头,赞赏道:“脑子没白长,然后呢?”   “然后……勇涛将联合所有东字头成立一个新字号,打出一面‘东兴’旗帜,继续发展东字头的势力,只要第一波把警队赶下码头,其它社团也就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下码头。”歪鸡道:“届时东兴起码五六万人,联合和记、新记、十几万人摆在这里,你也不敢随便动手。”   高勇眼神望向何长官,发现今晚一个电话带来的好处,远比想象中更大。   若非东英社“歪鸡”觉得同他有十几年交情,关键时刻可以用上。   这招真能打警队一个措手不及!   但事事谋求周全,缺乏奋力一击的勇气,本身便是一个缺憾。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何定贤的收获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势大一方定然更易捕捉到势弱方的破绽。   “说完了?”何定贤望着歪鸡,轻弹烟灰,高勇目光转向歪鸡,歪鸡背脊发寒,出声道:“勇涛找到海关一个鬼佬督察作靠山,警队上码头的时候,会有督察下令拦截。”   “这……”高勇瞳孔微缩,嗅见危险的气息,鬼佬督察只要往码头上一站,或者不用带队拦截,华警都不敢开枪,形式马上就会有变化。   何定贤问道:“怎么确定是海关的人?”   歪鸡豁出去道:“勇涛没有说,他只说有新靠山,但我们都在码头上混,怎么会不知道新靠山是谁?”   “本来社团就免不了跟海关、水警打交道,认识一些海关队长很正常,关系好的都能称兄道弟,靠山又不会平白无故的蹦出来,我连那个队长是边个都知!”   何定贤一时间陷入沉默,因为歪鸡说得太有道理,社会上没有临时找来的靠山,背景是要花时间维护的。   于是,新靠山不代表是什么新人,只是以前认识的人里,有人愿意替他出手罢了。   警队上码头虽然没有把海关那一分钱吃了,但是毫无疑问会侵蚀海关的权力,海关署有人不满非常正常,没有明着跳出来反对,已经是给警队面子。   就算警队照样给海关分钱又点样?   谁手上捏着账目。   谁大晒!   “那个队长叫乜名?”何定贤眯眼睛,出声问道,歪鸡答道:“英文名叫卡尔,中文名叫章仕辉!”   “好。”   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回到柜台前,取出录音机里的磁带,望向二人道:“这份录音带我先拿走,桌上的钱,你们两个分了。”   “将来东兴社龙头的位子归歪鸡。”   他大步走出别墅。   歪鸡在他离开后,身体稍有放松,瘫靠着椅子叹气。   高勇上前拍拍他肩膀,宽慰道:“鸡哥,别多想,过几天高高兴兴的扎职,安安心心的揾水。”   歪鸡叹道:“东莞帮完了。”   高勇摇摇头:“真一直打下去才是真完了,但现在东莞帮不还有我们吗?总不能我们投了何长官,就不讲东莞话,不是东莞人吧!”   歪鸡鄙夷的看他一眼:“真看不出来,你竟然在学汪某人曲线救帮啊!”   “鸡哥,把你香蕉摆正再说,别给我老婆见到。”高勇瞥了一眼他的裤裆,走上楼梯,懒得再招待客人。   何定贤则知晓海关愿意出头,不见得是单纯要保东字头,或许打算浑水摸鱼,把码头给拿下。   东字头想驱狼吞虎,实则在引狼入室!   三天后,中午,何定贤坐在观塘区的一间露天排档门口,吃着一份虾排饭,看见海关署中走出一班队员,突然举起手腕,撩开袖口,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十六分。”   “唰!”   一辆小轿车猛地停在街边,两名身穿夹克的便衣探员冲下车,将一个海关署鬼佬夹在中间,一名便衣探员递出证件道:“旺角刑事组的,受反贪污室总督察命令,烦请卡尔长官跟我到旺角走一趟。”   “卡尔”鬼佬作为海关队长,职级与警队督察相同,见到两名便衣探员上前,立即露出警惕的表情,出声大喊:“警队无权管理海关,你们的行动违反条例!”   他后退掏向腰间的枪袋,四周几名鬼佬关员迅速聚拢在长官身旁,齐齐准备掏枪喝止。   如今,港府要不是为了监管警队华人,根本不会成立反贪污室,其余鬼佬为主的纪律部队当中。   更没有反贪污部门。   海关队长又怎么可能轻易受制于华人刑事组?   可当关员们掏枪反抗的时候,车里立即跳下两名手持冲锋枪的重案组警员,将枪口对准面前的鬼佬。   鬼佬们脸色煞白,动作纷纷僵住,注视着卡尔队长被两名华警请上车。   “两分钟,很好。”何定贤合上衣袖,放下手臂,站起身道:“老板,买单。”   海关鬼佬竟然打算横插一手,那么他也用不着客气,因为海关鬼佬是在同警队的鬼佬抢食。   把消息往高层一报。   葛白便作为一个招牌出来站台,以葛白总督察的身份,要压下一个督察级队长轻轻松松。   海关上头要是有意见,也可以去找警队高层施压,但那时,警队已经成功拿下码头。   何定贤临上车前,向猪油仔交代道:“让潮义勇、老福动手!”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恭敬的弯腰替老板关上车门,目送大佬的轿车离开,再招手唤来一个小弟:“通知你们大佬,要时间了。”   “明白,仔哥。”小弟连忙应诺,转身就跑向码头,海关署位于将军澳码头很近,一是方便停泊警船,二是方便捞油水。   码头,潮义勇红棍“潮州粥”坐在一间茶摊门口,正大口饮茶,收到小弟传来的消息,二话不说,放下茶碗,在桌底抽出一把锋利的砍刀。   “兄弟们,做事!”他手持砍刀走出茶摊,茶摊里一个个身材精壮,目光凶厉的马仔站起身,手里全都拿着砍刀,下一个路口,迎面走来一队两百余人的兵马,带头的正是老伙计“白饭鱼”。 第160章 码头之战   白饭鱼、潮州粥二人合兵一处,总计三百多人,人人手持利器,光要凑足三百把砍刀,便不是一间小社团能够办到的。福义兴红棍陈秉松叼着香烟,单手夹着两柄八斩刀,带着两百多名老福兄弟不紧不慢,跟在背后。   这五百多人丢在码头上看起来不多,但码头几千号劳工真正能够动手的有多少?   东字头全部合力能够调动的打仔也就两三千号,能够安排到码头上不到八百,因为,东字头不敢保证其它的码头不会被袭,因为,东字头没有足够的组织能力,能组织起几千人的兵马!   人越多,越不好调度,大字号单场战斗调度几百人就是极限,小字号顶多调度几十个人。   正式开战可同街头群殴不一样,人人手中都拿着拿着兵器,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除了,受过专业训练,拿着厚饷的职业刀手,其余社团成员是不会参与血拼的。   当两大字号五百人汇成长龙,来到将军澳码头时,大虾,小虾二人各自带着一百号兄弟,已经在码头上同东字头的人对峙,东义堂一名双花红棍坐镇大局,东福社、东英社、以及零散的东字头小社团各有红棍率领手下在场。   此刻,将军澳码头已经停工,一千余人分成两边,拉开上百米的对峙线,大虾拎着把刀,出声道:“交出码头,停止发筹,从今往后,码头公务酬劳按照何生的规矩来。”   “我们干得好好的,凭什么让我们走?”东义堂双花红棍“大奔”举起手上的短斧,指着大虾鼻子道:“要上码头,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这是你说的!”大虾面露凶光,恶狠狠盯着他,举起刀一冲而上:“斩他!”   “斩他!”   两百多号义群兄弟一声令下,举刀冲向东义堂阵线,潮义勇、老福的人紧随其后,全部挥刀冲向东字头。   东字头、义群、潮字头、老福、双方人马马上混杂在一起,喊杀声传遍将军澳,立即就有数十人倒下。   只见东字头左臂绑着黑布,潮字头、义群、老福右臂绑着红巾,双方砍杀绝不讲军阵,而是散乱在整个码头,你追我逐,三五成群,视角切到上空,宛如两群蚂蚁在沙堆开斗,密密麻麻,犬牙交错,但奋勇之势,绝非虚言,每间社团都有敢打敢拼的狠角色。   为了守住码头,一战扬名,个个都拿出亡命之态,因为谁能够打赢,谁的名号都将响彻江湖!   ……   东区,百福道。   一排老式的三层民屋沿街排开,其中一幢大堂内,香烟缭绕,东义堂坐馆勇涛一袭黑色长衫,刚刚率兄弟们祭拜完关公,站起身道:“码头已经打开,将军澳有海关的人出手,警队拿不下来。”   “下一步,该拿下义群的龙头伍世豪,一举打残何定贤在江湖的手!”   十名身穿汗衫,表情肃穆,头扎红巾的兄弟跪在地上。   每人额前红巾上都有一个黑色忠义二字!   勇涛则在关公像旁的太师椅坐下,探手在桌面抓来一个签筒,朗声说道:“诸位都各社团选出的忠义之士,上前抽生死签吧,签筒里死签九枚,生签一枚,正所谓九死一生!”   “事情办好,平地一声雷,扎职东字头双花红棍,事情若败,我下去陪你们。”   十人进入香堂前,皆收过安家费,得到过嘱托。   心知前往做掉义群龙头不是件易事,一两个去摆明送菜,九个人去反而让众人心安。   于是十人都陆续上前,一一抽签,将签头一亮,个个都是涂着黑漆的死签。   “哒哒哒。”这时东义堂师爷从阶梯快步走下,来到坐馆面前,附耳说道:“涛哥,海关的打电话来,让我们的撤走。”   勇涛拿着签筒的手微颤两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深吸口气,面不改色的问道:“怎么讲?”   “卡尔被警队的人带走了。”师爷声音放低极低,宛如飞蝇,可勇涛还是听清了,继续示意马仔上前抽签。   正巧,第六个兄弟在签筒里抽出一支生签,余下的人也不用抽了。但还是一一上前把签取走。   勇涛看见生签眼前一亮,觉得上天眷顾,出声道:“已经打开怎么撤?”   “继续做事,说不定还有机会。”   师爷颔首:“知道了,涛哥。”   九个兄弟齐齐起身,上前到桌面取来武器,一人一把手枪,将枪弹填好。   伍世豪双手端着一把加兰德步枪,带着一队人马转过街头,进入百福道,见到一栋民宅门口停着轿车,有数名黑衫马仔,毫不犹豫的举枪就射:“哒哒哒,哒哒哒。”   伍世豪在海外有使用步枪的经验,枪法不算很准,但在背后五个兄弟的火力支持下,一梭子弹就把院门前的四个打仔射倒,四个马仔腰间有枪,但根本来不及掏出,伴随枪响就倒在血泊当中。   “哒哒哒,哒哒哒。”伍世豪靠近大门后,再度下移枪口,扣下扳机,果断补枪。   只见,两队人马已经把民宅包抄,每队除了两个华人带头,剩下八人都是皮肤蜡黄的泰国佬。   颜雄带着兄弟在百福道入口拉起警戒线,出声喊道:“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重案组办事,闲杂人等马上离开!”阿贵带人封锁着另一个出口。   东义堂坐馆勇涛在香堂内惊闻枪声,豁然在太师椅上弹起,出声喝道:“有枪手!”   “大佬,走!”师爷马上起身拉起坐馆,将其往上楼上带去,香堂里十个马仔正不知所措时,伍世豪已经带人杀进院中,仗着半自动火力,将前院的保镖迅速肃清。   但双方正处交战时刻,东义堂在坐馆四边安排的保镖不少,个个带枪,当即就有人在二楼推开窗户,双手持枪往下射击。   “砰!”   “砰!”   “砰!”   伍世豪带的人马一时受阻,连忙藏到墙根处,将枪口上举:“哒哒哒,哒哒哒。”   楼上窗户玻璃齐齐碎裂,弹孔在墙上来回扫出几排,队伍靠人数、火力立即将上方的枪手压制。   “冲进屋。”   “打垮东字旗!”伍世豪双眼通红,大声喊道,第一个身先士卒往前冲,屋内十名马仔也回过神,打开保险,慌忙的在屋内寻找掩体,有些人干脆后撤到楼上。   几具泰国佬的尸体躺在花圃旁,余下的六人都同伍世豪一起往前冲,冲出房内举枪就扫。   “噗噗噗。”子弹将沙发、橱柜全部打穿,其中一枚扫过关公像,瓷塑像顿时四分五裂。   伍世豪望见摔落一地的关公像,眼神微微愣神,但很快反应回来,出声吼道:“上楼!”   香堂里,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过要在民宅狭窄的楼梯口往上冲,显然不是那么容易。   地形大大限制了武器的发挥,楼上保镖光是用手枪回击,都可以把人牢牢拦在楼下。   伍世豪却不慌不忙,在楼下装填弹药。   同时,两队枪手早已通过隔壁的民宅,攀爬至楼顶天台,结结实实堵到了要借路逃跑的东义堂坐馆。   勇涛将师爷一把推到前方,挡下一梭子弹后,掏出手枪,躲在墙角:“砰砰砰!”   举枪回击。   他没有求饶,没有咒骂,只是尽力在做最后的抵抗,可下一秒一梭子弹便把泥砖大裂,近距离下数枚子弹穿透砖缝,顿时将其胸口洞穿。   勇涛双眼迷离,逐渐失去聚光,跪倒在地上,眼前已是一片黑暗,但见枪手没有再继续射击,突然一个快步冲到墙边,翻身摔倒在地面。   带队枪手望楼底一看,马上开始跟大佬上下合击,将楼道里的东义堂枪手清洗一空。   伍世豪回到楼底端详片刻,确定人死透了,即刻带人跑出楼内。   ……   将军澳码头。   陈秉松双手转着两柄刀锋带血,锐气渗人的八斩刀,表情轻松地走到大奔面前:“奔叔,三十几岁的人了。”   “还在打打杀杀?”   大奔拎着短斧,抬起袖口将脸颊鲜血抹净,眼神犀利扫过前方,冷笑道:“老福一个老掉牙的字号,还不是出来混吗?”   陈秉松一手正握,一手反狭,一寸寸的迈步逼上前:“让兄弟们撤吧!”   “将军澳你守不住了。”   大奔笑道:“上一个这样讲的人,尸体在旁边摆着,说来好笑,一个叫义群,听都没听过的字号,一个过气几十年的字号,个个都想踩东义堂上位,我们东字头就这么威啊?”   陈秉松陡然间加快脚步,左手持刀突刺,一刀不中,立即后退。   八斩刀一功一守,在对方短斧扫来时,右手探刀斜切,试图切掉对方手掌,但短斧力大势沉,硬生生把八斩刀嗑开,武术训练在白刃战中必然有用,但身体素质和兵器却是决定一切战力的前提。   陈秉松当即松手,松掉一刀,同时再度后退,抬头时眼神看大奔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砰!”   一记枪声在码头响起。   何定贤手中举着枪,望着面前倒地的人影,大声喊道:“抱头蹲下!”   “所有人,抱头!蹲下!!!”   此刻,重案组携观塘、黄大仙两区刑事组登场,宛如虎入羊群,一下将双方攻势打散。 第161章 何探长一语建东兴   近两百名刑事组探员,手持配枪,凶猛进场,一区一队,每队百人,将码头人群切割成片。   五十名重案组警员分为五队,每队两名突破手打头,左手持防爆盾,右手架冲锋枪,枪口靠在盾旁,凡有匪徒持刀上前,便果断扣下扳机:“哒哒哒。”   一路突破,扫尽阻碍。   随后则是举着步枪,一个贴一个的重案组队员。   五队人马并肩前进,将沿途罪犯全部往后压,几乎没有恶徒敢率人冲上。   何定贤则在警队迅捷的动作中,获得一个安全区,好整以暇的击毙罪犯。   “砰!”   “砰!”   “蹲下,否则开枪!”   观塘华探长赵胜龙、黄大仙华探长高勇,两人带队在前不断开枪示威,把罪犯向码头尽头逼去。   数千人充斥着码头,早已把码头占的满满当当,一地尸体、伤者、散落在码头各处。   警队进场以后,社团成员不断后撤,很快就无处落脚,将军澳说到底只是一个黑码头,岸上卸货区旷阔却不算庞大,少数古惑仔在左右两边逃走,却被出口两百人的军装部队堵住,击打,捕获。   剩下的古惑仔们不得不转身跳海,码头旁跟下饺子一样,转眼间就跌落两三百人。   “嘭,嘭,嘭。”伴随落海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碰撞中溺水,挣扎。   岸上的人回头一看,感觉不妙,可前方的人还在不断后退,硬生生在挤压中落水。   期间,还有互相踩踏,撕扯,打骂带来的伤亡。   前方有人预感到不妙,呼和间召集兄弟,想要上前冲开警队阵线。   “退后!”   “退后!!!”   警员们双手持枪,大声厉喝,有人敢上前一步,便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砰砰砰!”   刑事组依靠绝对武力,强硬姿态,将古惑仔数波分扑击碎,彻彻底底将东字头一半多人赶落海。   这些人不落海。   警队真不好捕人。   两位探长见人数达到可控制范围,才下令让探员们进行抓捕,部分社团份子逃出卸货区,也闯不出码头门口军装组的封锁,至于抱头投降,那是潮义勇、义群、老福才有的待遇。   不管警队怎样喊投降,东字头的人心中有数,都不敢落入警察手中。   何定贤望了老福的红棍一眼,出声问道:“叫乜名?”   “铜锣湾扎职人,陈秉松!”红棍收刀而立,抱拳行礼。   何定贤点点头:“老福多人才,以后来将军澳开工。”   “多谢何帮办!”陈秉松肃声答道。   何定贤扭头朝颜雄说道:“手上绑红巾的自己人,全部放了,绑黑巾的全部带走,让他们大佬出钱赎人。”   颜雄点头:“知道了,贤哥。”   底下探员马上收到消息,对罪犯开始分别处理,把岸上的人一个个拉走以后,再开始捞海里的人。   白饭鱼、潮州粥在同何长官打过一个招呼后,便与陈秉松、大虾、小虾一起带着字头的人忙撤出场。   三个字号受伤的兄弟,自有字号的人带走,但大字头躺满码头,还能喘气的伤者至少有数十人。   颜雄皱着眉头上前:“贤哥,不好打扫,干脆全推下海。”   “我们推下海,还不是要水警捞?你能保证他们一个都不露头?”何定贤没好气地道。   颜雄点头:“能!”   “靠。”他暗骂一声,出声道:“别管他们,不会死的自然有人来拉,不过,记得派军装组守在码头,今天码头停工,不许记者、船东进出!”   颜雄旋即点头:“是,贤哥。”   虽然,这一战能彻底打垮东字头,但是,东字头大小十几个社团,每个社团组织构架都很完整。   几百名精锐小弟的死伤,龙头大佬的死亡,纵然是抽光社团的骨干力量,可以让社团在十年内一蹶不振,但不代表把社团打散。   社团里的人,可以一级一级顶上,绝不会放任码头兄弟冻死,发臭。事实上,当晚就有许多东字头的劳工前来码头,将伤员,尸体用担架运走,值班的军装警按担架收费,每人还揩到手十几块。   第二日。   伍世豪带着十几个兄弟,挑着果框进入大馆,把榴莲、凤梨、菠萝蜜等水果散给大馆伙计,重案组、刑事组、军装组、人人都有份。   “贤哥,阿豪给你来送水果了。”颜雄站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轻声喊道。   伍世豪就守在一旁,手里提着带水果,小心翼翼等着。   何定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坐在皮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支雪茄朗声喊道:“进来。”   颜雄将门打开,侧开一步,伍世豪立即弯腰进门,恭恭敬敬的把水果放好,看向翘着二郎腿,表情玩味,抽着雪茄的老板:“贤哥,新鲜熟透的榴莲。”   “多谢,阿豪。”何定贤举手挥开烟雾,眼神投向一旁的位置:“坐。”   伍世豪谨小慎微的在沙发旁坐好,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何定贤笑道:“放轻松,昨天的事情,义群办得很出色,我何定贤说话算话,以后义群不仅能在将军澳码头开工,在港岛区还有三个小码头归你们,不用谢,都是你打下东字头的战利品,理所应当是你的。”   伍世豪面色浮现激动,但依旧保持冷静,诚挚的道:“替大老板做事天经地义,大老板赏义群的,义群的兄弟们绝对不敢忘。”   “呵呵。”何定贤轻笑两声,将雪茄塞在嘴中,上下打量着伍世豪:“勇涛死了,江湖上不少大佬都吓到胆丧,今天,各区探长陆续开始接管码头,没有一间社团敢跳出来反对。”   “如今,义群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字号,假以时日,肯定能做到过万人。”   伍世豪恭敬道:“全靠大佬版提携。”   何定贤道:“本来,今晚白饭鱼、潮州粥约我一起吃饭,可能是想谈码头怎么分,陈十九和林大头也会在,你替我去吧!我正好有点事情要处理,东字头七百人还在差馆里关着呢!”   那些衰仔当然不可能关到大馆,直接就留在九龙区,分别由新界、九龙的数间差馆羁押。   平均每间差馆不到一百人。   伍世豪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慢点,我送你。”何定贤在沙发上站起身,在伍世豪的推辞中,还是将他送到办公室门口。   东字头肯交出来的码头很有限,无非是东义堂的将军澳和中环几个小码头,警队上码头是抽水,不是来分地盘的,毕竟,码头有没有生意,取决于各商会老板,警队只有打工,维持秩序,抽规费的份,地盘没必要分,也没得分。   仅有的几个码头,让三间出力的社团,各自谈谈,把利益分均就行。   他亲自下场分一块烙饼没意思,另外,也给义群正式上桌的资格,要是三间社团可以有办法把饼做大,那三间社团自己去办。   何定贤手上真正捏有的筹码,是东字头七百多号人,这七百多号人都是骨干,东字头不可能放弃,捏住他们,就等于捏住东字头的喉咙。   晚上,金钟,潮福酒楼。   东福社、东英社、东义堂,十三间全港东字头社团,龙头大佬齐聚一堂,正站在酒楼门口互相交谈,时不时把目光看向街外,似翘首以待,盼着贵客登门。   七点余钟,天色渐暗,一辆平治车停在酒楼门口,十三位东字头龙头见到车牌,立即在东英社坐馆歪鸡的带头下涌上前去,排好列队,拱手问候:“何生,感谢赏光。”   何定贤穿着西装站在酒楼门槛前,望向一干身着长衫的江湖人,笑着抱拳:“多谢各位抬爱,包下这么好一座酒楼,请!”   “请!”东英社在东字头坐馆里,顶多算是二线社团,但在东义堂龙头身亡,二路元帅暂管帮派的时候,歪鸡名正言顺,成为东字头的代言人。   一班人和和气气的坐上酒桌,分成三桌,歪鸡坐在主桌主位,右手则东福社坐馆“串烧”,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等,左侧第一个位置则是主宾何定贤。   歪鸡入座以后,没有废话,举起酒杯连干三杯,出声道:“今天,我们东字头的摆下谢罪酒,没有别的,就是希望何长官大人有大量,放过东字头的诸位兄弟。”   “愿赌服输,我们东字头的码头全部交出去,不只是东义堂一间社团,我们东福社、东英社、都愿意一起扛。”   何定贤夹着菜,津津有味的尝着,冷眼看东字头表演。   东义堂二路元帅大峰站起身,手里端着酒杯,敬道:“涛哥用命还了何生的债,希望何生高抬贵手,往后,东字头也跟潮字头一样,甘心为何生打生打死,绝无二话。”   “我先饮尽。”   何定贤放下筷子,望向一干低头的东字头坐馆,轻笑道:“既然各位态度都摆出来,那就干一杯先。”   他拾起酒杯。   在座东字头坐馆纷纷面露喜色,连忙举起酒杯,出声道:“多谢何生。”   何定贤将酒饮尽,放地酒杯,畅然道:“我也不是爱把事做绝的人,诸位大佬,晚上就可以去差馆提人。”   大峰、歪鸡、串烧等人齐齐松出口气。   但串烧马上回过神来,捧起酒杯,敬道:“何生,我们这些社团为了给兄弟们治伤,发安家费,实在是拿不出提人的钱。”   何定贤轻笑着望向他:“要不要我给你出啊?”   别忘记,这一次他还动用鬼佬的力量瓦解海关,事后肯定要给鬼佬一笔酬金,数目得足够大,甚至要包括安抚海关的,至于警队鬼佬给不给海关,那就是另一回事。   这笔钱他当然不可能出,就只能拿抓回来的人换,羊毛出在羊身上,败者是要输尽一切的。   要为这次血并买单的。   差馆里七百多号东字头的人,一个人五百块规费就是三十五万,扣掉给差馆兄弟们的奖金,至少能拿三十万出去给鬼佬,足够填饱鬼佬的胃口了。   当然,各大社团给兄弟们治病,安家费,起码都要扔出去三四十万,加上提人的一大笔费用。若单让一个小社团出,足够逼社团大佬去跳海,分摊到各个社团身上,少的一两万,多的八九万,一样不是个小数目。   社团大佬做出的决定,只要自掏腰包,而后续社团内人心思动,造成的影响还更大。   后面安抚人心还要钱。   有些大佬是感觉资金捉襟见肘,但没人敢同何长官嘴硬,串烧马上道:“何长官,唔好意思,是我讲错话了。”   他将酒饮尽,放下杯子,一巴掌就扇在脸上:“啪!”   何定贤笑着拦下:“串烧哥,我讲真的,我可以给你们出,我开钱庄的嘛……谁的钱不够用,尽管到东方银号借,利益就比银行高一点点,大家肯定都能接受。”   串烧、歪鸡对视一眼,没想到,何长官在这里等着呢?   何定贤压手示意串烧做好,出声问道:“我听说港岛有个新字头要成立,叫乜……东兴是吗!”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表情霎时间变得非常精彩,组建东兴本来就是一个小范围的秘密决策,在座知道的人不过寥寥,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词,意味着他们中出了叛徒。   而何定贤提出东兴的名,意图昭然若揭,当着众人面说道:“我觉得成立东兴挺好,所有东字头社团都团结在一起,更方便管理,也好做大做强对不对?”   串烧、大峰、歪鸡几人喉结滚动,心生畏惧,暗叫不妙。   何定贤却谈兴大增,站起身道:“要不然,我作个主,今天正式帮各位把东兴的招牌立起来,各位有没有意见?”   在场所有东字头坐馆一声不吭,既不敢反对,也不敢赞同,因为,由外人来立社团招牌,是典型的名不正,言不顺,立起来下边人要打成一锅粥啊!   但偏偏何定贤刚刚干掉勇涛,威名正盛,无人敢反驳。   他很自信:“没有人反对,那就是所有人都赞同咯?行,我再推选歪鸡做东兴的第一任话事人,有没有人反对?”   “既然大家都赞成的话,那就站起身干一杯吧。”何定贤开心笑道,在场一个个东字头坐馆黑着脸,站起身干杯,歪鸡更是额头冒汗,慌到失心。 第162章 真金真感情   翌日,中午,何定贤提着一个皮箱来到旺角差馆,敲开反贪污室长的门:“葛sir。”   “何组长。”葛白一身制服,拉开门看见他,顿时满脸喜色,忙请道:“来,这边坐。”   “要喝什么茶?”   何定贤把皮箱在桌面放好,坐在沙发上,轻声笑道:“随意都行。”   “早早听闻讲,何组长最喜欢饮菊谱,我特意在办公室备了一盒。”葛白打开抽屉,竟然真在里面拿出一盒菊谱,倒出些许进入茶杯,再打开热水壶灌水冲泡,服务真是体贴入微,美中不足的是,眼神在皮箱上停留太久。   何定贤被葛sir伺候的舒舒服服,一时间心情大好,接过茶杯吹吹热气,出声道:“前天码头上的事情,多谢葛sir忙手,否则海关的兄弟们一进场,我真不知道该点办。”   “应该的。”葛白坐在沙发上,谨慎的像个客人,语气中甚至带有谄媚:“何组长是为警队办事,帮何组长解决麻烦,便是帮警队解决麻烦。”   “葛sir真是聪明!”何定贤饮下口热茶,竖起大拇指,不禁夸张道:“以葛sir的政治悟性,区区一个总督察办公室,怎么容得下你?”   何定贤目光在办公室兜巡一阵,发现四百多呎的办公室,装修倒是很有格调,光是头上一顶大吊灯就价值数千,书柜,茶几、沙发、油画,一应俱全,干贪官真是不容易,没点品位都不知怎么花钱,每一行都有努力的人啊。   葛白谦虚道:“何组长过奖,你见警务处长的机会,比我见处长的机会多,现在码头收到手里,将来在处长面前地位肯定越来越高。”   何定贤用手指指旁边的钱箱:“葛sir,里面是三十万港币,用来酬谢前天的仗义出手,顶在前面不好受吧?”   葛白顿时眉开眼笑,拿来箱子打开,见到一卷卷港币,堆满箱子,比见到亲妈还亲,立即合上箱子朝何定贤笑道:“呵呵,朋友之间,本该互帮互助,海关的人虽然麻烦,但是论人手,论实力,怎么同我们警队比?”   他起身把箱子收好,再回到桌前坐下,掏出一支香烟敬上:“放心,助理处长伊sir亲自为你出面撑腰,没问题的。”   何定贤摆手拒绝葛白的烟,在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条雪茄,放在鼻前轻嗅,很是自然的叼进嘴中,把葛白看得一愣一愣,不得不收回烟,递上火柴:“何组长,火。”   “呼!”何定贤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望向葛白跷二郎腿,感慨一笑:“同麦sir新学的,别见怪。”   “抽雪茄好,不伤肺。”葛白耸耸肩膀,叼起香烟,不再言语。   何定贤抖着皮鞋脚尖,望向葛白,挑眉道:“下次帮忙约几个海关朋友吃饭,算是缓和部门关系,我作东。”   “怎样?”   葛白爽快答应:“没问题。”   今天,何定贤来旺角就是专门送钱一趟,本就没有什么事,因为,警队华人做的一切事情,鬼佬高层都看在眼里,只要能收上钱肯定是支持,收越多的钱,鬼佬越开心,他在鬼佬高层眼中的地位也会越重。   正当他正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葛白却忽然问道:“何组长,我想调去大馆。”   何定贤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在沙发上站起,合拢西装,面带轻笑的看着他:“葛sir能调去大馆当然好,可是大馆有位置吗?”   警队目前没有警司级的缺额,最快也得等到年底换届。   葛白跟着起身,直言道:“警司级的位置没有,但是平调一个其他部门,肯给钱还是挺方便的。”   “平调到大馆?”何定贤皱皱眉头,有些意外:“反贪污室钱收的可不少,调到其它部门,就算是大馆也不一定能收这么多。”   葛白笑道:“反贪污的位置虽好,但部门内的位置太少,想要往上爬,迟早要跳出反贪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一点?到大馆离长官更近,接触高层的机会多,有何组长同我打配合,将来进步的步伐会更快。”   何定贤松开眉头,展露欢颜,竟然上前给葛白肩膀来了一锤:“葛sir,越来越厉害啦!”   “放心,看在你替我摆平海关署的份上,到了大馆一定撑你!”   葛白呲牙轻笑:“何sir,我送你出去,如果我不是接受过洗礼,一定跟你拜关公,结成异姓兄弟。”   “你知道,我最看好你了。”   何定贤一脸喜悦,满身轻松:“没关系,好兄弟,在心中,谁说华人和英国人之间没有真感情了?”   “我们的感觉比真金还真!”   葛白笑道:“当然啦!”   何定贤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心底才长松口气,咒骂道:“TMD,幸好没再开口找我要钱。”   “葛白那王八蛋,好是好,就是整天开口钱钱钱,一同我讲点什么正经事,我都害怕要出血。”   他同葛白的感情,本身就是用真金白银堆的,当然比真金更真,一卷卷港币能有假啊?   葛白在回到办公室里,将皮箱里的港币捞出一把,清点好五万块,再拎着剩下二十五万前去找长官。   这种横财都只会交给官府派上级,九龙区目前实权最大的鬼佬,已经不是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而是助理处长伊辅,他在交钱时则顺带提出要调往大馆的申请,伊辅是什么人?手段狠辣,眼光精准的政坛老手,一下就看出葛白心里的小九九,但培养葛白本是他的意图,既然葛白愿意放弃油水肥的位置,调往大馆谋前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就开口答应,并且打算把反贪污室的位置再卖一手。   ……   一周后,何定贤与九龙区海关署区长,副区长,数位大队长见了一面,在葛白的陪同下,按照级别一人递上一个红包,最多五万,最少一万,把海关署方面的人情世故给摆平了。   虽然,他背后有警队鬼佬撑腰,但在港岛这座城市,如果有可能,他不想与任何一个活着的鬼佬结仇。   何况,海关署足足有一千多号人,是港岛实力仅次于警队的纪律部队,能“不打不成交”当然更好。   同时,江湖上,风起云涌,歪鸡在成为东兴帮龙头之后,不得不乘势收拢东字头的残余势力。   可东字头的兄弟们会服气吗?   这位龙头一不是兄弟们推举的,二不是坐馆们选出来的,只是警队长官轻飘飘一句话,逼着东字头承认的!   尽管,歪鸡本人不想做这个龙头,就算有野心,也没打算当众展露,准备悄悄的在背后发展……   但可惜,何定贤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让他当东兴龙头,却没想让他当好东兴龙头。   于是歪鸡在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东福社改名换姓,再以东兴龙头的身份召开江湖大会,结果就是东义堂、东英社、大大小小的社团都有人不服,有人跳出来打,之前全港十三个东字头,短短几场血并下来,就分裂成十九个,未来两年,东字头巅峰时期竟然达到三十几个字号,字号是越大越多,实力是越大越差,倒是东兴歪鸡的头马“骆驼”打出名号,一直把东兴东字头第一社团的名号扛得很稳,让江湖叔父们都竖起大拇指。   何定贤则在让邱德更计算出一个劳务薪酬后,便将薪酬标准下发给各大社团,全港所有码头,所有劳工,都要按照统一的薪酬标准计算工钱。   虽然,薪酬没有比以前明显增加,但是,更不可能减少,主打多劳多得,公开透明,有社团不按标准计算工钱,甚至可以前去警署报警,警署不仅会讨回三倍工钱,还会给社团记过,某间社团若在同一个码头上有三次大过,将会丧失登上码头开工的资格。   并且,之前非社团劳工在码头上开工,轻则被打,重则抽一半薪水,现在码头规定十抽一,不能再多!   这样一来上码头工作的安全性明显更有保障,人力资源被垄断的现象减少,商会大老板们不仅上货、卸货更舒服,支出也没增加,甚至有所减少,因为人力资源垄断与信息资源垄断一样,都会给商业环境带来伤害,别看社团大佬们求着商会老板给饭吃,但实际上每逢雨天,风暴,社团大佬不让其它劳工上码头,开口就能叫三倍、五倍、乃至十倍的工钱。   无形之中利用手中的人力资源,也狠狠削了商会老板一笔,而现在每逢雨天,加薪不过三倍……   一月后。   壬辰年,甲辰月,丙午日,宜婚庆,吉。   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素有“远东贵妇”之称的半岛酒店内,一场小型奢华的订婚仪式正在举行。   雷洛、高永盛、猪油仔、邱德更、伍世豪都穿着西装,打扮得体,站在绿荫坪上,举起手中香槟杯,同客人们一起为新人庆祝。   何定贤穿着西装,戴着领结,携身着白纱,一身洁白的夫人一起向来宾致谢。 第163章 别动,妆会花   这场订婚宴的宾客主要为商界、警界、政界人士,其中有楚伟南的至交好友,也有潮汕籍的议事局成员,多位太平绅士,以及四大混血家族的成员。   个个在港岛都是顶层人物,凑在一起的圈子,便是上流社会!   酒店内外则有刑事组华探长带队,探员持枪侍立,来回巡回,保护主宾安全。   何定贤带着楚韵南走下礼台,通过岳父的介绍,一位位与来宾碰杯,潮汕商会理事们站在第一个圈子,王老吉,郑裕同,周至元,林百欣、马应彪、许艾周等人都在,一众大佬们有的身着长衫,有的穿中山装,西装,见状都举杯恭贺:“恭喜,恭喜。”   “阿南,论找女婿,在我们之中也就元兄可以同你比一比了。”老船王许艾周含笑说道。   周至元连忙谦让:“诶,我也没办法同伟南比,今天是伟南喜得佳婿的日子,没人能比得过伟南。”   楚伟南笑容憨厚,真诚的道:“年轻人过的开心就行,两个人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   许艾周深深点头。   在一干商业泰斗面前,楚伟南实力算是一流,但只是中流砥柱,上有站着几个更强的,同辈、晚辈中更不乏后起之秀,在大佬们面前倒是很和气,大佬们谈笑风生,气氛欢快。   鲨胆郑则用肩头轻碰何定贤肩膀,眨眼道:“很帅啊!”   “今天不帅,什么时候帅?”何定贤笑着回应。   “怎样,我说的话没错吧?”鲨胆郑面带得意,很不正经:“抱得美人归,爽不爽?”   何定贤大力撞他一下,驳斥道:“爽不爽,都是凭我本事,闭上嘴别问!”   “得!”   “今天你最大!”鲨胆郑嬉笑一声,举杯朝向旁边的楚韵南:“何夫人,恭喜。”   “多谢。”楚韵南很有礼貌的举杯致意,一身婚纱圣洁优雅,贵气华丽,一看便很有教养,出身豪门。   鲨胆郑饮下一口香槟,突然凑上前道:“阿贤,你比我还狠啊,不仅收别墅,连新婚房子都让老婆买。”   “过分了啊!”   “赚那么多钱,留下来做乜?”   何定贤扭头低声道:“扑街,我是重案组长,你是吗!酒席钱不是我出的呀?钞票当然要留起来养小妾咯。”   “怎么,你没不能养小妾呀?”他呛声一句,故作恍然,拉长音线:“喔……你是真不能!”   鲨胆郑顿时脸色涨红,又气又怒,恶狠狠瞪回一眼,昂首把香槟喝个干净。   “你是阿头,你威风,行,我认了,希望你能硬一辈子!”   “扑街仔!”   何定贤则与老婆一起举杯告辞,离开人群,前往下一个圈子,听不见鲨胆郑的咬牙切齿,听到也不会在意……   因为鲨胆郑是真不能养小妾啊!   哈哈哈。   靠自己白手兴家的人,怎么会同吃软饭的一般见识?   楚韵南左手挽着老公,拿着酒杯,右手捏着裙摆,附耳问道:“刚刚同郑老板聊什么?”   何定贤直言道:“他说我食软饭,下半辈子硬不起来,还说连公寓都要你出钱。”   楚韵南皱起眉头:“我没往外边说这件事,他怎么知道的?”   何定贤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饮茶同人讲的,可能传开了吧,毕竟,我觉得让老婆出钱买房结婚还挺骄傲。”   楚韵南噗嗤一笑,捂嘴道:“也就你会说,没事啦,不要在意,全港就你枪杆子最硬,谁敢说你食软饭?”   “反正之后星辉商号也要合并到东方集团,谁出钱不一样吗?”   何定贤深以为然:“是嘛!在潮汕就没有女人出钱的说法,因为整个家的钱都是男人的,女人花钱,还不是花男人的?”   楚韵南莞尔,摇头不语,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的星辉商号也有五百多万港币资产,每年收入上百万,实打实的婚前财产,怎么能这么气壮?   但在中环购置当作居所的公寓,本身确实是何定贤打算掏钱,只不过,她同房主有私交,当场就开支票买单了。   那间公寓之前是何东家族的资产……   此时,何定贤、楚韵南等人也来到混血家族的圈子,举杯与港岛知名的何东家族、冼德枫家族、罗郭家族、施炳光家族成员敬酒。   这四大混血家族创始人、代表人物、清一色的太平绅士,议员,豪门望族,不仅与华人家族常有联姻,互相间也多有联姻,例如未来赌王“何鸿升”,本身便是何东家族的成员,其母冼兴云又是冼德枫家族的人,自身起家也是靠着家族背景,与葡系大律师家族联姻。   而雷洛、高永盛、猪油仔等人是以新郎朋友的身份出席,在诸多顶层人物的场合里,注定就只能当背景墙,位置排的比较靠后,但他们聊天打屁倒是非常开心,因为,婚宴中长辈、家人、长辈朋友本身就地位更重,新郎、新娘的好友反倒地位更低,因为,婚礼是一场组建新家庭的仪式,家族关系比私人关系更为重要。   何况,前面一个圈子里,多位议事局大佬在场,等会前去敬一杯酒,混一个脸熟,说不定就是块保命的护身符。   这时猪油仔望向前方一对壁人,感慨万分:“贤哥真是美女、事业一手抓,吾辈楷模啊……”   倪坤穿着西装,手持酒杯站在一旁,竟然以朋友的身份受邀参加婚礼。   他闻言道:“有事业,自然有女人,多大的事业,配多靓的妞,大到一个地步,脸蛋不够拿身家抵。”   “凤配凰,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猪油仔耸耸肩膀,饮下口酒,出声道:“全都给你说了,当一个司机,怎么越当越有文化?”   “没偷偷在车里看书补习吧?”   倪坤轻笑:“顶多看看报纸。”   猪油仔长吁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你可千万别偷偷补习啊,起码打声招呼,要不然,我很有危机感的。”   “洛哥,这场西式的订婚宴办完,贤哥还是要办一场中式酒宴的,听说还要在石硖尾摆流水席,你呢?”他转过目光,笑着道:“同阿嫂那场酒什么时候办。”   雷洛表情斯文,举杯一敬:“再说吧,家人都没有了,办酒宴有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呀。”猪油仔满脸堆笑,一句话倒说的雷洛心生感动,正准备与猪油仔多讲几句的时候,值班探长陈细九突然凑上前,轻声道:“洛哥,有人在外边闹事。”   “边个敢来找死?”雷洛眼神骤变,扭头望向陈细九,王祖辉、高永盛、伍世豪在旁也转来目光,陈细九面露难色,出声道:“九龙塘探目火麒麟,他带着女伴说要来给贤哥送礼,封了一个红包在门口,也不硬闯,就是红包封的有点大,不好赶人。”   雷洛把目光投向前方一个圈子里的尖东探长陈立,立哥正同彭玲珊,白月娥,还有一位楚家亲戚站在一起聊天,地位显然比他们更亲,收回目光后,心下感觉有点难办了。   一般来讲,婚宴、寿宴等喜事,只要有人送红包贺喜,宁愿加一张座椅,都是不能赶人的,人越多,多光彩嘛,但贤哥的订婚宴是一般人能进的吗!何况,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排到角落就算了,偏偏火麒麟一个死赌鬼,摆明是来蹭关系的,等会肯定会死乞白赖给贤哥敬酒,要是闹出什么麻烦……   雷洛越想越怕,但作为客人,他没资格替主人决断,这也是陈细九等人感觉棘手的地方。   要是擅作主张把火麒麟赶走,让兄弟们说贤哥耍威风,事后也影响贤哥名声。   最终,雷洛说道:“把事情通知给立哥,立哥可以做决定。”   就算陈立不好做决定,旁边的彭玲珊、白月娥却是东家人,完全可以做决断。   “好。”陈细九又匆匆跑向前面,片刻后折返,竟然把火麒麟和女伴都给带进会场。   “靠,希望他包的不是报纸。”雷洛暗骂一声,谅火麒麟也不敢,此刻,雷洛整死火麒麟的心都有,但总不能因为手下给长官贺喜,就把手下整死吧?这就是老油条恶心的地方!   “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雷洛举杯向高永盛、王祖辉、伍世豪等人邀酒。   一圈敬酒结束。   何定贤完全没有注意到火麒麟是谁,倒是看到一个客人的女伴身材辣,长相也挺艳。   酒至半场,楚韵南回到新人专用的包厢内洗手间、补妆。何定贤略晚一步,紧随其后,礼服穿脱是需要专人帮忙的,新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当楚韵南穿好衣服,转身打算离开洗手间时,却又被人抱住细腰一转,挤在镜子前,出声道:“给我十分钟,一生一次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楚韵南望着镜子里自己一身纯白的婚纱礼服,背后站着一个开始亵渎圣洁的恶魔,连忙出声拒绝:“不行,十分钟那么久,客人们会发现……”   “我已经尽量快了。”   “妆会花。”   “没关系,等会补……”   “不行,啊!”   “配合点,妆就不会花了……靠,外边有人敲门,是白月娥,你让她开门进来。”   “不要。”   “那就让她听着,我不信她会走。”   “你好坏!” 第164章 火麒麟冒绿光,何定贤中学   二十分钟后,何定贤与楚韵南、白月娥一起走出包厢,回到会场,对着投来目光的宾客们鞠躬问好,面带歉意。   作为宴会主角无故离场确实有些不礼貌,但各位宾客都忙着交际,时间过的很快,倒没人感觉奇怪。   因为,婚宴上新郎、新娘补个妆,到角落里陪朋友聊个天实属平常,只能说何定贤与妻妾把握时间的技巧很巴闭,或者说,楚韵南、白月娥两人太过卖力,拼命的扭腰、顶臀,要把小贤弄出……   正当何定贤打算去同母亲聊两句的时候,一个身穿棕色夹克,表情谄媚,满面痘痘,头发油腻的客人抢着上前,弯腰敬酒,连声道:“贤哥、何夫人,白小姐,恭喜啊。”   “我叫火麒麟,是九龙塘探目。”火麒麟身材壮硕,长相奸猾,一看就是警队最烂的那批持牌烂仔,很不讨人喜欢。   何定贤止住脚步,微微皱眉:“火什么玲?”   “火麒麟呀,贤哥。”   何定贤恍然道:“火鸡零,怎么了?我有请一个九龙塘探目吗?”   楚韵南、白月娥见状离开男人身边,先行前往彭玲珊、陈立那头。   火麒麟腰弯的更低,讨好道:“是洛哥带我来的。”   “喔。”   “阿洛带你来的。”何定贤点点头,目光移向朋友那头,只见雷洛正在跟一个烫着大波浪,身穿红色旗袍,戴着大耳环,身材火辣,长相妖艳的女人聊天,依稀中记得那个女人前边和火麒麟站在一起,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阿洛的同道中人,难怪呢!”   以阿洛的江湖地位,现在还没娶小妾,已经是给足患难夫妻的面子,或许看在同“阿霞”的感情上,将来不会再娶妾室,但是,女人一定少不了,倒不是说阿洛很烂,而是男人的天性,功成名就,有钱有权,在一个物欲横流的金钱帝国里,谁能够洁身自好?   没有人!   阿洛能够不把女人带回家,不让那些妞同老婆争家产,给老婆孩子清净,已经是守住本心的底线。   而照阿霞那种清纯朴实的性格,雷洛肯定是玩腻了,火麒麟的女伴倒是风骚妖艳,完全是两个极端。   难怪阿洛看得上。   他在上位之后,野心越大,玩的越开,自然渴望征服形形色色的女人,肯定要玩不一样的啦。   何定贤理解,举起酒杯道:“看在你是阿洛自己人的份上,干一杯。”   “多谢贤哥,多谢贤哥。”火麒麟激动的不能自己,连忙举起酒杯,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何定贤浅饮一口,轻笑道:“有什么事情,以后可以来大馆找我。”   “我先行一步。”   火麒麟面露狂喜,连忙鞠躬:“多谢贤哥关照。”   他望着贤哥离去的背影,暗道此次没有白来,赚大了!   可当他平息心虚,左右四顾,想要找女友时,却发现女友已经不见,不知去哪儿了……   半小时后,女友踩着高跟鞋,拉着旗袍下摆,时不时低头看着胸口,脸色红润,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走出洗手间。   火麒麟见到连忙上前:“你怎么这么久!”   “嗯?”   他鼻子轻嗅,靠上前去,狐疑的道:“什么味道。”   “前面有酒泼到衣服上了。”美丽眼神闪躲,后退两步,火麒麟面露狞笑,咒骂道:“TMD,当我白痴啊!”   “跟哪个男人在洗手间里搞了,看你一脸春样,贱不贱,死骚货!”他正要伸手去抓女人头发,把女人给抓进洗手间里,捉奸是不敢的,在场哪位男宾地位都比他高,随手都可以捏死他,但终归得看看是谁,说不定能捞点好处,要是富家公子还是狠敲一笔。   雷洛却拉紧裤裆链条,合拢西装,好整以暇,踏着皮鞋走出厕所,抬头望他一下,冷声道:“是我,怎么了?”   火麒麟的动作一僵,望着出门者,悻悻收手,恬着张脸,忙鞠躬道:“洛哥。”   雷洛挺胸抬头,满脸舒坦,抬手拍拍他肩膀,夸赞道:“你老婆功夫不错啊。”   火麒麟脸色发青,整个人绿油油的,竟然不敢张嘴反驳。   雷洛又道:“还你了,替你添了点水,你进去,随意吧。”   他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人,重新回到朋友的圈子里,伍世豪、猪油仔、王祖辉、高永盛等人会心一笑,纷纷喝酒,明明没有人看向火麒麟那边,火麒麟却感觉背后所有人都盯着他,他攥紧拳头,扭头瞪向女友,女友“美丽”竟然丝毫不怵,用手一挑头发,自信的道:“你要不要来?”   “死骚货,回家了!”火麒麟低声骂道。   美丽却不肯走:“好不容易来一次酒会,多吃点,多认识点人呀。”   火麒麟双眼通红:“回家了!”   “要回自己回咯。”美丽踩着高跟鞋,举杯走向雷洛那伙人,火麒麟咬咬牙,想要甩下女人走,却又害怕女人一整晚都不回来,那样头上更绿啊!但气又不敢出,心里又难受,左思右想,竟然拿着酒杯跟了上去,一整晚都笑呵呵地陪在长官们身边,有意无意同女友保持着距离,知道的,那是她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请来的舞女呢!   何定贤多少有留意火麒麟那边,本来打算火麒麟要是发飙,趁机教育雷洛两句,毕竟,雷洛做的多少有点过分,但没想到火麒麟当起了绿毛龟,顿时暗骂:“真是食屎了,龟男一个,活该把帽子戴牢。”   这种人没得救,说不定雷洛还以为他是专门来送女人的,怎么能怪阿洛呢!   “师父。”何定贤来到陈立身边,敬酒碰杯,出声问道:“玩的开心吗?”   陈立笑道:“我一个老骨头有啥好玩的。”   “介绍几个大老板给你?”何定贤问道。   陈立摇头拒绝:“没必要,年龄到了,再干几年就退休,混不动了。”   “好吧。”何定贤点点头。   彭玲珊道:“你去招呼朋友,亲家,不要一直往这里跑。”   何定贤苦笑道:“不是怕你们无聊吗。”   老妈一个人除了白月娥、陈立、还有两个老街坊陪着,基本在场找不到什么可以说话的人。   彭玲珊却道:“怎么会无聊,看着你们就够亮眼了,何况,亲家公、亲家母一直来……”   今天,楚伟南仅带内地正房出场,也就是楚韵南的生母,不时就会来找彭玲珊聊天。   彭玲珊倒不会受到冷遇,也不可能受到冷遇,忙着拍马屁的人可多,同时,老一辈人都是经历过战争、苦难时期的,或许有人已经发达,在财富上有高低,但在人格上没有。   楚伟南发达起来也不到十年,在战争时期还回老家割猪草,养猪、种地,相比之下,当时彭玲珊还是地主小姐呢,两个亲家聊商业聊不到一起,但聊聊往事岁月,很有共同话题。   “那我去找朋友们聊聊。”何定贤带着妻子来到霍官泰面前,举杯敬酒:“泰哥。”   “阿贤。”霍官泰笑眼眯眯,举杯回敬:“早生贵子啊。”   “借你吉言。”何定贤出声道,邱德更忽然上前:“何生,何夫人,我在上沪时有个朋友,今年来港发展,事业不顺,需要人帮手一把,我想把给他引荐给你,何生能否给个机会。”   何定贤眼前一亮:“阿更,你敢开口,肯定是个人才,人到没?”   邱德更苦笑道:“老板,今天是什么场合?我怎么敢把人带来,你能抽时间见他一面,他就已经很感激啦。”   何定贤微微颔首,邱德更做事还是很讲规矩的,当即问道:“叫乜名?”   “包钰刚。”邱德更说出一个名字,霍官泰在旁吃着小食,无动于衷,何定贤却愣神片刻:“包钰刚?”   霍官泰投来目光,目露惊诧,心头好奇,邱德更也很意外:“何先生,你认识?”   何定贤摇摇头:“不认识,但同我一个朋友名字很像,感觉有点惊讶。”   “哈哈,那真是凑巧。”邱德更笑了两声,撞名实属平常,相似更普遍,但有这个凑巧,事情无疑顺利很多,包钰刚真是幸运!   霍官泰却觉得不一般,对这个姓包的多留了一个心眼。   “那就下周天,我正好要出席一个慈善活动,给失学儿童发学费来着。事后,抽个时间同他吃晚饭。”何定贤出声道。   邱德更忙不迭答应:“多谢何生。”   大老板愿意接见他引荐的人,毫无疑问,是给他这位银号大掌柜的面子,事情要是谈成,他本人在商界的人脉也会拓展开。   如同,每一个受过慈善基金捐助的学生,都要应承何老板的人情,每个受到东方钱庄信贷的商人,成功后都要承大掌柜的情。   八天后。   一个周末。   九龙塘,牛津道,东华三院第一中学。   何定贤在季正明、校长胡杰英的陪同下,来到宿舍探望学子。   胡杰英在二战前就在广州教学任课,来港后一直于义学教书,两年前担任校长。此时站在一间宿舍门口,指向一位戴着眼镜,穿着发黄T恤的中学生,介绍道:“何先生,这位是简奥伟同学,在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惜的是,父母七年前在战乱中死去。”   何定贤望向垂着脑袋,束手束脚,一声不吭的小男孩,心底有些难受,蹲下身问道:“小简,困难学生名单上怎么没有你?”   简奥伟捏着衣角,表情生怯,语气清亮:“学校内部有助学名额,我的成绩可以拿到,不需要与同学争。”   胡杰英苦笑道:“何先生,他一直这样懂事,我不知是好是坏。”   何定贤望着简奥伟脚上破旧的布鞋,突然间觉得做慈善真的有意义,拍拍小男孩的肩膀:“眼镜碎了怎么用?”   “越用视力越差,我给你换一副新眼镜怎么样。”   简奥伟沉入沉默,季正明在旁莞尔,胡杰英忙道:“小简,快点谢谢何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副新眼镜吗?”   简奥伟开口道:“谢谢何先生。”   何定贤欢笑的站起身:“下一次,不用这么谦让,该争的就争。”   “这回,要不是胡校长特意向我介绍你,我是不会来这件宿舍的……”   胡杰英调侃道:“那样你可就没有新眼镜了。”   简奥伟显得有些局促。   何定贤扭头问道:“季叔,有没有办法加一个奖学金项目,专门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   “补贴学生们的生活。”   季正雄当即允诺:“没问题的,何生。”   “那好,就这样办。”何定贤没有在宿舍里久留,免得给学生们太大压力,在校长、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继续走向下一间宿舍。   学生仔“韩志邦”早早收到消息,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门口,满脸期盼着校长的到来。   简奥伟则注视着何先生的身影在窗边闪过,深深把好心人的脸庞记在心底。   季正雄不愧是个优秀的基金经理,就连助学基金都投入到东华三院旗下的“义学”。   这座东华三院第一中学,是面向贫困华人子弟的全免费义学,始建于1912年,后来获得政府资助,扩办为中小学两部,本该在1961年获太平绅士黄笏南资助,更名为“黄笏南中学”,但在此刻,东方慈善基金与学校签订长达十年的捐助协议后,学校已经将要更名为“何定贤中学”,三天后就会正式挂牌。   不仅有效达到大老板目的,还再度增加大老板在东华三院的资助额,再收获一波善名,真正的名利兼收。   季正雄也将以“何定贤中学”作为一个向社会公开募捐的项目,好好把大老板搞教育的决定贯彻下去。   何定贤在见完十几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后,决定全部资助,再给学生们购置了一批文具、校服和食物。   最后,在校领导的送别下走出校门,当他还没上车,就见到邱德更带着一位地阔方圆,长相憨实的青年人守在校门口:“何先生,何先生。”   邱德更带着包钰刚一起迎上。 第165章 船王扬帆   何定贤没有上车,关上车门,走到两人面前与包钰刚握手,目光投向邱德更,邱德更立即介绍道:“何生,这位是之前同你讲过的包先生。”   “包生,你好。”何定贤满脸笑容,话语亲切,开着玩笑:“怎么找到学校来了?害怕我跑了吗,哈哈哈!”   邱德更忙道:“包先生听闻你来做慈善助学,心中仰慕,特意来校门口恭候。”   包钰刚三十余岁,正值壮年,握着手:“何生,久仰大名!”   其实他就是害怕何定贤做慈善活动,做到很晚,取消二人的见面,干脆就来校门口堵人。   这在商业上只是普通操作,但看得出包钰刚状态积极,何定贤也在意,笑着送开手,拍拍他肩:“包先生,到茶楼慢慢聊。”   “好好。”包钰刚连忙答应,亲自送何老板登车,然后才回到一辆宝马车前,请邱德更一起上车。   何定贤望着背后有一辆轿车缓缓跟上,心里一点都不诧异,因为,包钰刚自始至终就不是混在底层的人。   他父亲包兆龙二十年前就在汉口经营手工业,十年前在上沪开设银庄,涉足金融业。   包钰刚在家族支持下,入读上沪中兴学堂,考入“吴淞商船专科学校”,当时全国海事专业的高等学府,因抗战开打而辍学,进入前朝银行局工作,任衡阳分行副经理,随后任重庆分行经理,二战结束,改任上沪银行业务部经理,后升副总经理兼业务部经理,三年前举家迁至港岛,在多间航运公司都有投股,主要经营进口贸易,为内地运输棉花、钢材、药品等……   自小就是泡在金融圈子里长大,已经在国内金融业浸淫十五年,是位彻彻底底的“银行家”。   九龙。   瑞兴茶楼。   何定贤请两位客人坐下,叫来服务员,出声问道:“二位喝什么?”   包钰刚回答得体:“何先生,我客随主便就好。”   何定贤便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上一壶菊谱,再上几笼小食。”   “好的,何生。”服务员拿走菜单,马上就端来茶壶,分别给三位客人斟好。   何定贤手指轻敲桌面,和煦的道:“包先生,我没记错,你是做银行业的吧?是来港岛后同阿更结识的吗?”   邱德更现在作为银号大掌柜,也算是银行业里的一份子,会认识包钰刚不算很奇怪。   包钰刚知无不言,当即笑道:“我同邱生是同乡,在上沪的时候便有幸结识,来港之后也慢慢熟络起来。”   何定贤眼神望向邱德更,没想到,这位大掌柜还有如此人脉,但考虑二人都是宁波人,互相认识倒很正常,如果邱德更愿意的话,已经有资格加入宁波商会,能认识的同乡老板更多,但邱德更显然不想再跟宁波商会有交集,可乡籍是改不了的。   邱德更解释道:“大老板,我在上沪的时候,租过一间影厅,试图做点生意,但可惜没做起来。”   “当初包先生正式上沪银号的业务部经理,出于同乡情面,给我贷了些低息的款子。”   何定贤当即明了,朗声笑道:“哈哈哈,包先生,多谢!”   “要不是你,我可就没那么厉害的大掌柜了。”他拱手承情,一下给足两人面子,邱德更、包钰刚都大为受用,包钰刚忙道:“何先生,别这样说,同乡间本该互帮互助。”   “何况,邱先生有志有才,迟早都会出头的。”   邱德更摇头感慨:“都是何生抬举我。”   其实,邱德更要不是做到东方银号大掌柜的位子,包钰刚就算来到港岛也不会与他有交集。   时过境迁,包钰刚当年随手的一个人情,却给他一个新的机会。   何定贤道:“邱先生一直没向我引荐谁,今天既然引荐了包生,能够帮手的事情就一定帮。”   “何况,包生是邱掌柜的恩人、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是不是在江湖上遇到什么麻烦事?”   他觉得包钰刚在港岛可能有账收不回来,应该不会是缺钱做生意,银行家会缺钱吗?偏偏包钰刚却道:“多谢何生,是有件事情要帮手,但不是江湖事,是一笔借款。”   “喔?”何定贤奇了怪了,出声问道:“包生会缺钱?”   他记忆里包钰刚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不仅在父辈开始发家,更是后世公推的世界船王,手下的寰球航运公司,一度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轮,八十年代便拥有210艘船只,总载重吨位2100万吨,睥睨群雄,稳坐世界八大船王的第一把交椅,其“世界船王”的身份远比其“银行家”的身份更受人知晓。   包钰刚闻言莞尔:“何生讲笑,出来做生意,边个有不缺钱的?何况我在港岛论资排辈,也只是初出茅庐,吃饭的钱赚得到,但要搞投资,手上确实捉襟见肘,正好听闻何先生的银号有借贷生意,便想贷一笔七十万美元的款子,用于购置货船。”   “包先生是要做海上生意?”何定贤闻言眉头扬起,稳准不赔的生意送上门了!七十万美元的数目虽然吓人,但东方银号竟然真的能拿出来。   而且,东方银号在九龙、新界购置的地皮已经够用,现阶段确实可以停下“圈地”行为,把储金拿出来另谋发展。   这么一大笔钱贷给别人风险极大,东方银号要是一个差错,可能将会面临信用危机。   所以,邱德更就算有批准贷款的权利,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把事情上递给老板。   包钰刚点头道:“我是学海事出身,十分看好航运生意,实不相瞒,前几年也投了几十万元在朋友的商行里,进出口贸易做的很成功,港岛现在没有比航运更赚钱的。”   “这是实话。”何定贤点头认可,但不乏顾忌:“可行船跑马三分险,每批货都是一场赌,丢一笔货可能丢的是全部身家,而且港岛航运业已经很发达,想要做大可不容易。”   “包先生有什么打算?”他相信包钰刚可以脱颖而出,但不敢保证就是这一场,七十万美元的资金,要是打水漂给人交学费可就亏大了。   包玉刚却察觉到话语中的机会,毫不犹豫道:“既然何先生知道我以前做过银号业,那我就实话实说,目前全港的航运公司都是重资产运转,所以才会有三分险,但我前半辈子的工作经验,使得我最畏惧分险,有一个办法可以没有分险的加入航运业分一杯羹。”   “那就是把船长期承租给贸易公司老板,将其当作海上楼市,坐地收租!”他没有遮掩,十分笃定的道:“目前,全港所有航务公司,除了自运之外,大部分船东主都采取短期承租的方式,只因航运业波动巨大,一艘船从日岛开往旧金山,出发前一柜货运费是两万,到岸返回,运货可能就是三万,也可能是一万,导致船东主喜欢短期出租。”   “租一次航程,改一次价,如果遇上航运业不景气,全球贸易下滑,对于船东主的损失巨大,因为,全港航运业昌隆,目前所有航司都在迅速扩张,不断给船厂下订,本港、日岛、美国的船厂都在建华人的船,一天昌隆之下是巨大危机,哪天航运业不景气个一年半载,目前港岛的几大船王都要卖船,破产,甚至要赔付船厂天价的违约金。”   何定贤愣了一下,未想到,竟然有人用银行业的思维看航运业,用楼市收租的办法收船租。   要知道,航运业利润巨大,商业追求利益,导致整个航运业十分激进,每天都有新船下海。   不管做什么的老板,都喜欢买两只船用着,不用也好出租,这就等于后世炒房的人,有钱就买房,尝到甜头,停都停不下来,怎么会信楼市要塌?   包钰刚就像是在大家疯狂买楼的时代里,嗅出楼市危机,开始运作长租房市场一样。   照样在楼市揾水,但目光不再放到虚浮的暴利上,以“包房出租”来加速运转,获取薄利,避免较大的资金损失。   果然,包钰刚道:“我打算购置货船之后,以三年、五年、乃至十年的长租条约,租给各大货主,租期越长越便宜、我的收入也越安全,可以经受住航运业的市场波动,赚薄利,图安稳,稳稳当当的在海上揾钱。”   何定贤顿时明白为什么包钰刚能够成为世界第一的船王,不是因为他猛,而是因为他稳!   商船上,唯有稳扎稳打,方攀得够,行的远!   何定贤见识到船王扬帆出海之意,顿觉港岛英才多,真是什么人都有,当即感慨道:“包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佩服,佩服,但恕我直言,包先生在上沪就是银行经理,不可能却少银行业的朋友,怎么借钱借到我这里来了?”   “七十万美金又有何用?”   包钰刚松出口气,心里已经有十分把握,人反倒平静下来,述说道:“英国有间公司打算出售一艘烧煤的货轮,虽然只有8200吨排水量,也是二战前的老家伙,下水了28年,价格仅需七十万美元,公司还保证修缮后交付,价格十分合适……”   “我本来打算去汇丰银行借钱的,托朋友打点好关系,但没想到,汇丰的鬼佬大班太鸡贼,明面上拒绝了我的贷款申请,私底下却找我,想让我贷高息款。” 第166章 老虎,还是乌蝇?   何定贤听到包钰刚的遭遇,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正常,正常。”   港岛各大洋行确实喜欢这样削华人,而且,普通华人连走进洋行的资格都无,能够被洋行大班私下找上门简直是个好事。   预示洋行大班认为一定有得赚!   包钰刚也无奈感慨道:“这种操作是违背银行业道德的,虽然上沪时也屡见不鲜,但是,我凭什么受制于鬼佬?如果没有其他办法,我只能接受鬼佬的钱了,但偏偏邱生是东方银号的大掌柜,我便通过邱生来见何先生,希望能够得到邱生的帮助。”   何定贤刚刚吃下一只凤爪,配着饮下一口清茶,放下筷子:“包生,银号同银庄多少不一样,给出的利率肯定要高些,不见得比洋行大班私下开的价低。”   包钰刚点头:“我明白,但只要利率可以接受,我宁愿给何先生赚,也不想给鬼佬赚走。”   “洋行开多少?”何定贤也不再啰嗦,直言相问,包钰刚达道:“年率利百分之十五。”   “这个率利其实不高。”何定贤表情一惊,大概是包钰刚的项目很成熟,且本人履历漂亮,洋大班竟然手下留情了。   不过,洋大班要是走正常流程,用汇丰的信贷额度批准,收息估计还要更低,大概在百分之十左右。   何定贤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只要百分之十!”   包钰刚顿时面露喜色,举杯说道:“多谢何先生。”   何定贤轻笑着道:“互帮互助,包先生,我是相信你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贵司在英国购买的收条货轮,需要租借给星辉商号,可以吗?”   包钰刚点点头:“当然没问题,而且第一艘船,我就算不赚钱,也一定不会让何先生亏钱。”   这样一来何定贤不仅能拿到利息,还能拿到货轮,星辉商号马上就要与银号、电影公司、纸厂一起合并为东方集团,也算他名下的产业之一,包钰刚注定无法在租金上赚到很多,但是拥有第一艘货轮之后,航务公司就能运转起来,起码拥有货轮的公司已经可以在银行收到贷款。   要知道,这一笔七十万美元的信贷,完全是以个人身家信用作担保,货轮本身是没有抵押协议的。   货轮在出租之后,完全可以做抵押,滚雪球似的,一步步把航运公司扩大。   换作别人没这个本事,但银行家出身的包钰刚绝对能够做到,未来寰球航运为何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货轮?   包钰刚精通银行业务,采用各种融资、收购、信贷手段是其中关键,否则,光靠收租等钱,是没办法在二三十年间,筹集到如此多的资金。   这项生意换一个人或许还可以做,但绝对做不到这样大!船王之所以姓包,是因为包生选择做航运业,而不是航运业成就了包生,换一个行业,包钰刚的锋芒一样掩盖不住。   所以,何定贤听完包钰刚的决策之后,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想法,正如洋行大班们一样,银号老老实实收息就好,很多生意是因人而成,盲目下海只会亏掉资产,给人做嫁衣。   “呵呵,在商言商,到时候租金按照行情来就可,邱掌柜,明天拟一份合同,前往汇丰金库调钱,换足七十万美金交给包生。”何定贤举茶回敬,缓缓说道。   邱德更表情兴奋,连忙点头:“我明白,何生。”   将来包钰刚的航运公司要是成功,肯定要欠他一个人情,于银号而言也是谈成一桩大业务。   包钰刚致谢道:“将来何先生要是想用船,一句话的事!”   “哈哈。”何定贤畅笑两声,欣然接下人情,随后又请教了一些银行业的事情,在金融方面包钰刚是顶级专家,胜在职位够高,眼界开阔,与邱德更勤勉肯干是两种风格。   二人当晚聊到八点余钟,越聊越开心,碍于时间太晚,方恋恋不舍的互相告辞。   何定贤也愈加坚定要把公司搞成集团,将银号转为银行的想法……   隔天,上午,包钰刚在银号签下合同,拿到现金,下午就带人乘船奔赴英国。   汇丰洋大班得知其拿到华人钱庄贷款,震惊之余又暗自恼怒,洋行的高傲注定会错失很多华人俊杰,错过很多生意。   月底。   何定贤收到新一个月的规费,光是在各区码头抽水,便多抽到六十九万港币,加上每区上缴的规费,足有三百二十万之多!   猪油仔带着六个人,提着十二个箱子,将箱子在办公室的地面全部打开,露出一卷一卷,如山人海,让人眼花缭乱,意乱情迷的港币。   何定贤都忍不住深吸一口雪茄,惊叹道:“这么多?”   猪油仔脸色通红,条理明晰的回答:“贤哥,这些还是各区警署都拿走大头,最终缴上来的数目,要是把各区警署的全算上,港岛警队每个月现在能收到将近三千万港币的规费。”   “三千万!”   “三千万啊!”   猪油仔情绪激动。   何定贤昂首感叹:“干他妈的,三千万啊!”   在一个平均工资两百出头的年代,在一个公司经理薪酬不到五百的年代,一个总共不到三千人的部门,一个月却能拿到手三千万港币!   这是什么概念?   算一下,从今年到70年,加起来港岛总规费起码得收上千亿吧!   这还是账目上的,不包括交给鬼佬的买官费,不包括私下送礼、办喜宴收礼等,全算上一千亿都少了吧?   五亿探长雷老虎?   以前还觉得很威风,突然感觉也就是一个小角色,改名叫五亿探长雷乌蝇算了!   何定贤只是略作猜测,纵然他现在掌握全港刑事组账目,知晓全港规费的大致总数目,但也不可能精准算到港岛经济增数,算清二十年间的规费总数,没办法,想象力受到见识约束,真是想不出来啊!   要不是他真真切切的收到钱,他也不敢信,但转念一想,一个人能贪一千多套房子,很合理。   这一切都很合理。   社会财富流向,贫富差距,各种现象都合理。   雷乌蝇不是老虎,只是一个小乌蝇,不仅贪得少,还要背锅,我去……简直哭死!   当然,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大部分都要入鬼佬们的帐,警队两千多华人,几百号鬼佬,收最多的却是鬼佬,最少的则是华人,例如眼下的三百二十万,华人能收到多少?   何定贤沉吟片刻,用脚将两个箱子踹翻:“嘭!”   “嘭!”   港币洒落一地。   “我没见到这些钱,你也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些钱。”他指着地上洒落的港币,出声道:“其它的,拿二十万出来给兄弟们发了,剩下的我要送去给鬼佬。”   猪油仔立即会意,弯腰把地上的港币全部收好,出声道:“今天我就带了十个箱子来。”   随后,他匆匆提着箱子离开,把钱放到车上,再回来给兄弟们发规费,何定贤则带人拿着箱子送给鬼佬长官。   重案组兄弟们的规费直接翻倍,整个重案组,乃至全港华警都喜气洋洋,迎来一波工钱大涨。   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没有重案组涨的那么夸张,但是在收上码头规费,迎来历史性涨幅后,多能也涨四五百,少的也能涨两三百。   至于鬼佬们更不用提,尽管何定贤已经截流一大笔钱,但规费的大幅上涨,仍然让鬼佬异常兴奋,大为褒奖。   如今,不仅是官府派支持重案组,全港警队都将华人重案组,视为港岛警队重要的一个一线部门。   这是业绩带来的地位。   何定贤若非清晰的知晓黑钱与正钱的区别,甚至都感觉做生意没意思了。   果然,有权就有钱!   “再过一年两年,警队甚至都可以取消小商户、商贩的规费了。”何定贤想到账目上商铺规费增率很低,占比又越来越少,忽然觉得警队已经没必要收这笔钱。   因为,警队找到了新的财路。   但对于各区探长、鬼佬而言,蚊子再小也是肉,想要减免商铺规费,遇到的阻力肯定很大。   没有外部力量施压推动,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定贤倒不急,慢慢看……   两个月后,包钰刚带着一艘货轮回港,停泊在维港码头,找黄埔船厂再检修、修缮一番,刷上新漆,命名为“金安号”,成立“金安航运公司”即“寰球航运公司”前身,且以十年期,每年租金三十万港币的价格,租借给星辉商号。   翌月,星辉商会,东方报社、东方纸业、东方银号、东方电影公司五间公司合并为“港岛东方集团”,东方慈善基金为其下属基金,登报声明,合并经营,预兆着何氏商业帝国的奠基落成。   月底,何定贤,楚韵南正式举行婚礼,在半岛酒店摆酒三十桌,在石硖尾设三天流水席,同时,回到粤省老家寻根访祖,在潮州捐了办了一所小学,将楚韵南登上何氏族谱,又去探望了楚家祖辈乡亲。   二人注定不会与内地乡亲有很深的情感连接,见都见没过几面,要说有感情就虚伪了,但他们对这片土地有感情,因为土地生他养他,因此,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乡亲们,礼数必须到位!当地亦有领导冲着楚伟南的面子,加上一所小学的捐资,全程接待二人,但何定贤身份敏感,这年代官方还不愿意过度接触他,何定贤亦是点到即止,互相交换一下电话,没有过份亲密,有什么事,将来再谈,现在谈不仅为时尚早,还容易给鬼盯上。 第167章 选坐馆   新界,荃湾西,青衣山一带的小路上。   一辆小轿车正向九龙区驶去,沿途道路泥泞不堪,颠簸不休。   潮义勇坐馆陈十九,身穿黑衫,表情疲惫,半依着座椅,眼神微眯。   “吱啦。”   前方路口,忽然迎面拐出辆轿车,车灯晃照得司机眼前一花,连忙踩下刹车,破口咒骂:“TMD!”   两车插肩而过。   下一刻,第二辆轿车飞速闪出,车头直直撞在正中车门。   砰!   “十九哥!”   司机阿雄大吼。   陈十九刚刚坐直身子,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伴随着车子侧仰摔下悬崖,嘭,嘭,嘭,连续翻滚数十米,砸落在碎石滩上……   第二天。   巡逻的海关员来到岸边,望见跌落的车辆,面色大骇,跑到车门旁才发现车内二人已经死透许久。   当天傍晚,《东方日报》副刊,晚报头版头条——《潮字头坐馆身陨海崖,江湖仇杀或是意外?》   重案组办公室。   何定贤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面前摆着一杯热茶,好整以暇的打开报纸,望见上面跟进报道,出声叹道:“一脚天堂,一脚地狱,江湖路,果然是断头路。”   “陈十九四十多岁的人,叱咤江湖二十多年,要钱有钱,有人有人,照样给做掉。”   “真不知是谁做的。”   “哒哒哒。”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举手叩门:“贤哥,有案子。”   “进来。”何定贤道。   颜雄推开木门,进前五步,立正敬礼,再递上案子:“新界荃湾署递上来的新案子。”   “十九哥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接过卷宗,颜雄点头:“是!”   “好,现在江湖上怎么样?”何定贤打开案卷,看着现场记录,颜雄理所当然:“很乱。”   “首先,江湖人都认定陈十九是被谋杀,潮义勇十几个堂口,每个堂口坐馆都争着要给大佬报仇,有互呛的,有要打的,新记、和记、号码帮,个个都是怀疑对象,现在,江湖风声鹤唳,潮义勇乱成锅粥,急需安定局势。”   何定贤很能理解,望着记录道:“根据鉴证科考察,和车厂请来的专业人员,车辆坠崖前受到撞击?”   “对,在悬崖上的盘山公路还有明显车辙痕迹,以及车漆碎片。”颜雄答道。   “嗯,你觉得会是谁做的?”何定贤抬头问道。   这年头江湖大佬只要死于意外,一律默认为他杀,不是用一个车祸,就可以把天下人蒙过去的,何况,全港小轿车都没几万辆的年代,乡下山道哪有那么多车祸?货车更是各大公司的重要财产,没有老板舍得拿出来撞人,人命哪儿有车值钱,但因为没有监控,媒体,想要拿到证据,难如登天,开车撞人真会做成悬案,怀疑谁都可以,指正谁都不行!   不拿出证据,没有人服气,可偏偏想拿到铁证很难,极不好办,颜雄说道:“八大社团,每间都有可能,因为缺了一个潮义勇,警队好不容易平衡的江湖局势就要打破,而且,潮义勇是长官的同乡字号,潮汕帮最大的江湖力量,潮义勇一乱,全江湖都要乱。”   “潮汕帮内部也有可能,近期,陈十九有表示要金盆洗手,退位让贤,前天到新界也是拜访一干老叔父,商讨下一任坐馆之人选……”颜雄讲到一半,何定贤便笑的打断:“算了,你派人查查最近港岛几间修车厂,把可疑的车辆、车主都查一遍。”   颜雄点头领命:“是。”   何定贤之所以打断颜雄的话,是觉得颜雄什么都讲,却又什么都没讲,看来是涉及到潮义勇的事情不敢多讲。   也对,潮义勇归根结底是为潮州商会服务的字号,楚家能够一言而决下任坐馆人选,换而言之,何定贤便能够决定下任坐馆是谁当!   这种涉及到长官决策的事情,下属当然不敢多讲,不过,楚家也不是让谁当坐馆,谁就能当坐馆,因为,坐馆是要能够服众的,潮义勇十几万会员,当中能够服众者不多。   楚家也只能在社团选出的几个人里面,选一个支持,青睐谁,谁来当坐馆。   而其余社团要谋杀陈十九,倒不是没有动机,光是打破平衡,试图让潮义勇分裂,对于其他七大社团而言,就是一桩巨大利益,但七大社团没必要现在跳出来搞事,因为新的平衡刚刚诞生,各大社团都还在恢复期,搞出事,也不够实力,拿不到利益,傻仔才动手,归根结底,还是潮义勇内部的事情。   至于从车子方面查,大小是个机会,但不能抱太大希望,虽然一辆车很贵,换作小罪犯会舍不得,肯定还得继续用,但这可是件大案子,车重要,命重要,背后的人可能掂得轻,何况敢动陈十九的人,未必就差一辆车的钱。   晚上,利源东街,楚家,餐厅。   楚伟南穿着白色西装,用手舀着红豆粥,轻声说道:“从我来港岛做橡胶生意开始,到泰国拉的第一批货,十九就跟我一起出海,到现在转眼有十多年,他为商会做过很多事情,临近收手,折在江湖里。”   何定贤喝着鲍鱼汤,闻言感叹:“老豆,江湖,没有金盆洗手的,手上沾上血,怎么洗都洗不掉。”   “当江湖该有道义!”楚伟南平缓的道:“也该有规矩,底下人要争位置,怎么能踩着大佬尸体上。”   这其实才是江湖上位最快、最狠的一种办法。   何定贤出声道:“有要我做的事情吗?”   楚伟南长叹一口,摇摇头道:“于私没有,因为我是潮汕商会的会长,为了潮汕乡帮,最好的结果是找一个替罪羊,再选一个新坐馆,迅速平定潮义勇的混乱,于公,只有这一个请求,要快!”   何定贤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次案子查出真凶,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持整个潮义勇的稳定。   于大局而言,死一个陈十九,无伤大雅,只要潮义勇不乱,谁当坐馆都一样,不过要选肯定得选一个听话的。   何定贤便问道:“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楚伟南感慨道:“本来是打算扶梅洲雄上位,他是陈十九的头马,但可惜同陈十九一起坠崖而死,上一任,下一任,全没了。”   “现在只能在够实力、又有心的几个堂主里选,比如潮州粥、白饭鱼、大飞莫、阿翁。”   何定贤在餐桌上点起支烟,深吸一口,陷入思考,照这样看手下人捅刀的几率又更大了。   怎么,其中两个嫌疑人还是我的朋友?   何定贤暗感不妙,抬头望了眼岳父,只见岳父说道:“另外,义群的伍世豪,手底下也多是潮汕人,之前有同陈十九聊过,要把义群并入潮义勇,不过要等梅洲雄上位之后,再正式开山门,要不要顺便考虑一下伍世豪,毕竟,伍世豪也是你的人,用起来顺手。”   何定贤心里咯噔一声,总不至于是在试探他吧?他盯着岳父看了两眼,岳父轻笑道:“我们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就讲。”   何定贤便点头道:“伍世豪年纪轻,又不是潮义勇的人,不适合。”   楚伟南说道:“那就定白饭鱼吧!”   “他也算自己人,不管能力够不够,起码用的放心。”仔细一算,楚老板与白饭鱼还有裙带关系呢。   何定贤闻言也不再拒绝,出声说道:“好,反正都是为商会做事,案子什么时候结,凶手有没有合适的?”   楚伟南爽快道:“宜快不宜慢,明天晚上,陈十九出殡,到时候由你来当众宣布答案,阿翁之前一同梅洲雄对呛,现在又叫的最凶,干掉他可以平定局势。”   有时候谁生谁死,不看那个人立过什么功,合不合适,仅仅是看他适不适合,阿翁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定人心。   他就该死!   何定贤颔首道:“没问题。”   十点钟。   他乘轿车离开别墅,回到中环的公寓,路上琢磨着楚伟南的态度,毫无疑问,楚伟南是信他的,否则,不会选择让白饭鱼上位,但一家人间要展示信任,本身就是种有疑虑的表现,楚伟南或许在怀疑阿豪。   翌日。   傍晚,六点。   九龙,油麻地,一间唐楼门前设有灵棚,大大小小上百位潮义勇扎职人,身穿短衫,头扎孝布,数百名潮义勇打仔,遍布街头巷尾,将街道挤得满满当当。   新记、和记、号码帮、东兴、各大社团,有头有脸的字号,不管平时有无仇怨,话事人全都亲自到场,祭拜陈十九,恭恭敬敬地上一炷香。   何定贤乘坐轿车来到街道入口,推门下车,在颜雄、阿鬼等人的陪同下走入街道,曾少珂叼着香烟,穿着西装,带着一干刑事组探员守在外围,见到长官前来连忙迎上前道:“何帮办”   “曾哥”何定贤打了一声招呼,望向里边挤满人群,微微颔首:“我先进去了。”   “好,有什么事叫我。”曾少珂肃然点头,目送长官上前,随后,鱼龙混杂的潮义勇帮众让出条路,许多人注视着他走向灵棚,深知大佬到场将会决定潮义勇未来,灵棚前,一具楠木棺椁停在香案后,一张青年时期的黑白照片,安放在棺椁前,依稀看得出陈十九年前时的英武气概。   白饭鱼、潮州粥、大飞莫、阿翁,一干实力派堂主都穿着麻衣孝服,与陈十九的家人一起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在江湖混到陈十九的地位,生与死,早已不是一家人的事,而是关乎社团十几万会员的事,出殡都要交给社团主持,要是大佬没有儿子,头马还要为其捧照片,抱骨灰,好在陈十九有儿有女,遗孀都有六个,现在社团堂主们只需要帮忙主持仪式,递香收钱。   这时潮州粥拿着三炷香走上前,递给长官说道:“贤哥。”   颜雄在旁付了七份帛金,警队来者一人一份,长官那份尤其厚实。   “嗯。”何定贤接过香火,站在棺椁前,深深鞠躬三下,以示对死者尊敬,随后便将香火插进炉子,转身在潮州粥的引领下来到一片茶座区坐好,许多已经祭拜完的社团老叔父,全部都在四方桌旁坐着喝茶,其它社团的人则匆匆离去,不会在现场久留。   叔父们见到他坐下纷纷点头致意:“何生。”   “何生。”   何定贤向叔父们点头回礼,望向旁边一桌的伍世豪:“阿豪,你也在。”   伍世豪面色怅然,点头道:“贤哥,十九叔帮我很多,特意来祭拜一番。”   “有心了。”何定贤感触良多,点下头,一位叔父扬起浓眉,出声道:“何长官,今天你来祭拜十九哥,潮义勇的兄弟们承情,不过,潮义勇现在群龙无首,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是潮汕商会的人,潮义勇离不开你的支持,兄弟们心里都有准备,你是代表楚先生来的,是不是该给潮义勇指一条路。”   又有叔父道:“是啊,何长官,往小的说,我们揾水,要你关照,往大的讲,楚何一家,我们端楚老板的饭碗,要听你们一家人的话。”   “趁着兄弟们都在,直接讲吧!”   兄弟们一阵骚动,数十位有实力的扎职人,不约而同汇聚到茶座前,眼神都齐聚在长官身上。   太子道堂口扎职人大飞莫出声道:“要立话事人,要先给十九哥报仇。”   “对!”   “大仇未报,整个江湖都看低我们潮字头!”兄弟们顿时群情激奋,不少人大声呼喝,气势十足。   潮州粥、白饭鱼对视一眼,心知大飞莫要报仇是假,想上位是真。   话事人身亡,本就是打破原本格局,而原本格局一旦被打破,下面的人多了一次机会,本来大飞莫不受陈十九待见,一向嚣张、狂妄,是绝对无缘话事人的堂主,现在,反倒给他出来大声讲话的机会。   何定贤环顾兄弟们一圈,发现大多数还是比较冷静的,当即心里也更满意,便慢条斯理的掏出烟盒,抽出支香烟,出声道:“好了,要凶手是吗?”   “我来定一个!”   何定贤眼神瞄向出头的大飞莫,大飞莫顿时心头一惊,连忙闭嘴,但下一秒,一直没发话的深水埗堂主阿翁顿时满头大汗:“根据警方调查,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何定贤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他。 第168章 拍桌子,要有掀桌子的实力   阿翁大叫:“何生,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何定贤笑道:“重案组已经在屯门汽修厂找到凶车,负责开车的司机,是你的手下泉仔,阿雄,把泉仔带上来。”   泉仔是个理着寸头,身材精瘦,年纪二十多岁的后生仔。   可当他被颜雄从车上拉下来,穿过人群,丢到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浑身伤痕,鼻青脸肿,意识模糊。   “真是阿泉。”   人群一阵躁动。   社团马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各位扎职人,叔父,眼神里流露出怜悯,可惜。   阿翁更是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左顾右盼。   颜雄则在浑身捆满麻绳的泉仔面前蹲下,一把扯下他口中的破布,拍拍他脸蛋:“喂,是边个杀了大佬?”   “是翁叔。”泉仔张开嘴巴,齿缝间流着流水,话语含糊,就像一台卡壳的复读机。   颜雄又问道:“是边个开车撞死十九哥?”   “是泉仔,是泉仔……”泉仔张口念道。   几位叔父退休多年,于心不忍,闭上眼睛,扭过目光。   一位叔父站起身大叫:“啊!你看,泉仔都说是泉仔了,那没问题了,阿翁,你一向同梅洲雄不对付,对十九哥要让梅洲雄接棍心生不满,就是你!”   “是你杀了十九哥!”   一干扎职人咽了口唾沫,心生畏惧,见到叔父站起身喝骂,一个个快步后退,使得阿翁鹤立鸡群般站在人前,旋即,几名打仔上前把阿翁扣下,全都是潮义勇刑堂的人。   外围一些阿翁在深水埗堂口的马仔见势不妙,一拥上前要给大佬撑腰,其余堂口的马仔马上围成人墙把人给挡了回去。   阿翁同疯魔一般在地上挣扎,嘶吼:“不是我做的!”   “何定贤,你血口喷人,我干你娘,有种去抓真凶!”   何定贤坐在茶桌上吐出口烟,不恼不怒,平静的道:“我是重案组长,全港重案组都交给我办,到现在没有一起冤案。我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   “大家讲对不对?”   这时大飞莫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立功心切,立即出言支持:“没错,阿sir都是说你干的,你就算狡辩也没用,有什么事去同法官说吧!”   潮州粥摇头叹息:“阿翁,真没想,你会干出这种事……”   社团叔父们也纷纷摇头惋惜。   何定贤笑道:“给诸位一个面子,也不用带去见法官了,刑堂直接解决吧。”   一位叔父当即出言:“多谢何生。”   “谢谢何长官。”   潮州粥,白饭鱼等人都出声道谢。   为什么江湖社团,大多数人不用证据,桌子一拍,一件事说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因为,拍桌的人有掀桌子的实力!你不认,桌子上别人也会摁着你的头让你认,否则大家都没有办法玩下去,今天,何定贤坐在这里就有掀桌子的实力,拍桌子,说是谁,就是谁!   能够给众人一个理由已经很给面子了。   阿翁在一班刑堂兄弟的拖拽下,给人带入唐楼后院,将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但惨叫声并没有传到灵棚下,白饭鱼,潮州粥等人也看着正在喝茶的何长官,何长官放下茶杯,沉声道:“凶手既然找出来了,龙头的位置就要定下来,潮义勇十几万人的社团,不能够没有龙头,白饭鱼。”   “啊?”   白饭鱼表情一愣,上前答应,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他。   只听何定贤道:“商会决定捧你做下一届话事人。”   白饭鱼霎时间像中了头彩,呆立当场,本来按照他的实力,地位,话事人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因为,话事人之争没有排序,除了一两个最有机会的之外,其它全都没有机会!   虽然,他在社团内实力排在前五,手下上百间马栏,几千号兄弟,但是,一直都没有竞争话事人的资格,可现在梅洲雄,阿翁双双折戟,论资排辈竟然真有他的份!   何定贤见他没有反应,又问道:“你怎么想?”   白饭鱼恍然回神,当即道:“只是为商会做事,我服从商会的决定。”   何定贤点点头,望向在场其他人:“诸位有什么意见吗?”   首先,白饭鱼本就有实力,在得到商会认同后,便是顺理成章的话事人,潮州粥,大飞莫等人心里有遗憾,但必须无条件支持,不然就是跟商会老板们唱对台戏。   何况,白饭鱼会心甘情愿让到嘴的鸭子飞喽?不想同商会对打,就肯定要认,在场的扎职人,叔父们都出声说道:“没意见,我们支持白仔。”   “支持白叔。”   何定贤满意地望向众人一圈,出声道:“好,既然这样,事情便告一段落,十九哥的丧礼还要靠各位支持,我就不多留了,阿雄,我们走先。”   他带着颜雄、阿鬼等人起身离开,潮义勇扎职人、叔父们齐齐起身相送,一路送何先生坐上轿车,离开油麻地。   等到何先生一走,马上就有迫不及待的上前恭贺:“白爷,恭喜啊。”   “以后社团兄弟们就靠你领导了。”   白饭鱼望着前来祝贺的人影,并没有满脸笑容,飘忽所以,而是肃声说道:“诸位兄弟,定下话事人是社团需要,并不是什么喜事。我也只是为社团,为商会做事。”   “眼下,还是要把十九哥的丧礼办好,以回报十九哥一生为社团的付出,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扎职人们齐声讲道:“白爷言之有理。”   “我们还是先去做事吧……”   叔父们旁看的也暗自点头:“白饭鱼确实有话事人的风范。”   当晚,陈十九出殡足足有上千名社团成员送行,当中不乏社会名流,商会老板。何定贤以东方集团的名义送上花圈,星洲商号,王老吉,金牙连,林大头,就连太平绅士都前来祭奠。   第二天,晚上。   何定贤回到中环的公寓,在客厅打开冰箱,取出瓶可乐,舒服的饮下一口,正打算回主卧的时候,突然瞄见次卧开了条门缝,灯光照到走廊。   “白月娥怎么会忘记关门?”何定贤心生疑惑,探头上前查看一番。   白月娥正在房间里,身穿一件紧身婚纱,正用手提着围胸,见他来面色惊讶,连忙捂住胸前:“呀!”   “你怎么进来了?”   何定贤把门关上,上下打量她道:“我家我怎么不能进?”   “别管我,你继续。”他努努嘴,拿着可乐,单手插袋,眼神直勾勾的看着。   白月娥有些羞怯,不管玩过多少次,多大尺度,当着人面还婚纱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何况她本来就没有穿婚纱的资格,因为妾室是没资格举办婚礼的,当然,相应的聘礼已经下到白家,白月娥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何家人。   “不要看我嘛……”   何定贤轻笑一声“怎么穿起婚纱来了?”   白月娥抿着嘴巴:“我买的,我乐意,总之我又不会穿出去。”   何定贤警告她道:“你可千万别给楚小姐看见,否则,嘿嘿嘿,楚小姐会想歪的。”   “这一款我之前倒没有试过,不知道摸起来触感怎么样。”何定贤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体验了一把触感,顺便替白月娥丈量过三围,白月娥给逼到床头,摁在角落,抚媚的道:“老公,小心弄坏……”   何定贤满口答应:“我会温柔的。”   手上却没有半点留情,然而白月娥却表现的非常配合,这本来就是在听说老豆被捧上龙头之位后,打算给老公的一点小奖励,她不仅特意去买了婚纱、高跟,白丝袜,在衣柜里还有黑色长裙。   一周后,白饭鱼在正式拜过祖师,继任龙头,便带着一盒老婆饼来到中环拜访长官。   “何生,这是元朗买来的老婆饼,饮茶的时候配一点点,很香的。”白饭鱼坐在茶几旁,表情小心谨慎,着重介绍。   白月娥在旁倒茶,何定贤闻言点头,接过饼盒,顿时觉得重量不对,拉开盒子却见到一排饼干下面,压着一排金条,金条不粗,每支克数两百,但十根排开,着实有些吸睛。   何定贤笑着合上饼干盒,出声道:“江湖还有这规矩呢?不过呢,这饼干看起来就香,我就却之不恭,笑纳了。”   白饭鱼眉开眼笑,乐呵呵道:“一点心意而已,何生喜欢就好,以前十九哥当话事人的时候,人人都知他是同楚老板混的,现在我当话事人,大家都知我是同你混的,我有今天,全靠何生关照,以后会常带特产来拜访你。”   “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了,说到底,都是帮商会做事。”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点一支雪茄,出声道:“下回还是该先去拜访楚会长。”   白饭鱼点头道:“傍晚就会去楚会长家,拜访你,就是拜访楚会长嘛……”   其实照规矩,他先来何定贤一个晚辈家里,多少有点轻视楚会长,但何定贤和楚会长是一家人,拜访何定贤就等于拜访了楚会长,一来二去,倒是个折中合理的路。   白饭鱼喝了两杯茶,等到气氛渐松,忽然说道:“何生,阿豪要娶十九哥遗孀的事,你有没有听闻?” 第169章 寡妇   “阿豪要成家了?”何定贤略显惊诧,问道:“十九哥的遗孀,十九哥那么多遗孀,娶的是哪一个?”   白饭鱼道:“六姨太,刘牡丹,以前在百乐门唱歌的一个红牌。五年前跟了陈十九哥,一直替十九哥打理烟档生意,算是社团的人。”   一般大佬家人很少入社团,一旦入社团,肯定就是要谋权。   何定贤没料到伍世豪会同寡妇混在一起,但仔细想想,凡是牡丹在潮义勇内有一点权利,对于伍世豪的帮助都是巨大。   他蹙眉问道“这个姨太太在社团里吃得很开?”   “之前挺得十九哥信任,以姨太太的身份帮十九哥管着社团账目。”白饭鱼斟酌道:“要说权利,没有多大,但作为十九哥唯一在社团内的姨太太,人人都敬三分。”   陈十九最早娶的正妻早已逝世,后来娶的几房姨太太,整天拿钱打牌,顾着享受,根本没人愿意入社团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反而,最晚娶的姨太太,年龄最小,最有野心。   说不定就是看中陈十九的江湖地位高,年纪大,奔着遗产来的。   何定贤沉吟不语:“你想要顺利掌权,是不是也得跟她谈合作?”   白饭鱼点点头:“不给她好处,也不能拿她的权,否则外人都要骂我欺负孤儿寡母,这是犯了洪门三十六誓,绝不可为。”   “也就是说,她除了把账目交出来之外,肯定还会继续管着烟档?”何定贤感觉出不对劲,沉声道:“这就是义群会管着潮义勇的烟档,等于义群拿到烟牌了!”   他心底生出一抹忌惮。   白饭鱼道:“其实,如果她不同阿豪搞在一起,我们还能慢慢把烟档收回来,但偏偏阿豪要娶一个寡妇……”   一个有名,一个有实,虚名加上实力撑腰,那可真就好玩了。   何定贤饮着茶,宽声道:“这件事情,我也不好去讲什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现在也没有守节的说法。更何况,阿豪肯接受十九哥的遗孀,大家只会觉得阿豪讲义气。”   如果阿豪是一直为了烟档而来,那事情就远没如此简单。   “不过,兄弟打算结婚,我总可以去关心几句,到时候问问阿豪吧。”何定贤说道。   白饭鱼出声道:“好,另外义群要并入潮义勇的事情,我可能停不下来,要是一力反对的话,好像是要故意排挤阿豪,名声上也不好听。”   他是完全能够猜出何先生的想法,何生肯定不想让义群并入潮义勇,两个字头分别掌管更轻松。   要是合并成一个字头,何定贤反而不好对义群指手画脚,当然,潮字头肯定都得为他做事,但能否发展成想要的样子就悬了。   因此,他上位后,尝试着停下把义群并入潮义勇的事,但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大,其中很多叔父觉得收下义群,既可以壮大社团实力,又能风光一把,去去霉运。   而且,收下义群还能展现潮义勇广纳同乡兄弟的胸襟气魄。   何定贤心里明白,笑着说道:“我看你是怕别人说闲话,话你也钟意牡丹,一把老骨头要同后生仔抢食吧?”   “哈哈哈。”白饭鱼闻言笑出声来,丝毫不顾及女儿就在身边。   “停不下来就不用停了,义群要并入潮义勇的事情,阿豪根本也没同我商量。”何定贤出声道:“他作为字头的话事人,可以决定字头的一切,我作为字头的老板,只能决定支不支持罢了。”   两天后。   中区,荷里活道。   茶餐厅。   何定贤坐在桌子后,手上拿着菜单,出声问道:“阿豪,吃什么?”   伍世豪穿着白衫,坐在对面,话语爽快:“老样子。”   “一份猪扒饭,一份烧鹅饭,加两杯冻柠茶。”何定贤把菜单放到一旁,朗声说完,马上有服务员复述一遍,写好单子递给厨房。   伍世豪喝上口送来的冻柠茶,调整姿势,坐直道:“贤哥,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没啦。”   何定贤悠哉悠哉的用吸管搅拌饮料,语气轻松:“再好吃的水果,吃太多也会腻,今天是特意约你饮茶的,顺便聊点私事。”   “嘿嘿。”   伍世豪笑容开怀,畅快道:“好!”   何定贤见到两份饭上来,问道:“白叔跟我讲,你快要结婚了?”   伍世豪露出害羞小男生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含蓄道:“是啊,我老婆长的靓,人又好,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   “恭喜你啊。”何定贤笑道:“你娶十九哥的遗孀,我是完全没有意见的,但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讲好。”   伍世豪点头:“放心,贤哥,义群绝对不会卖粉,卖大烟。”   何定贤摇摇头:“不是这些,这些事,我已经讲过,便没必要再讲,义群并入潮义勇,也是你作为坐馆自己的选择,两间潮字头并在一起,我没拒绝的理由。”   “我想问你一件事,陈十九是不是你杀的。”   伍世豪表情略显错愕,眼神里倒没有意外,不像是没有猜到,只是没想到大老板会讲的如此直接,连忙摇摇头:“不是!”   “贤哥,你要是怀疑我为了女人,加害十九哥,我以命担保,在此之前我都不认识牡丹,是在丧礼上,我才第一次见到牡丹。”伍世豪语气坚定,表情刚毅:“如果,你是要怀疑我为了权力,那么,潮义勇有多位叔父可以替我作证。”   “十九哥给义群并入潮义勇的价码,便是下下届让我当坐馆!”   “那可是全港持牌社团,潮汕帮第一字头,十几万会员的潮义勇!”   伍世豪道:“有什么价码比这个大!”   何定贤则在想:TMD,丧礼就勾搭在一起?别人刚死老公呀,搞什么未亡人!扑街仔!   他片刻后道:“好,你说我就信,案子都是阿翁做的,结婚记得请我。”   伍世豪松出口气:“肯定会的,大佬。”   不过,伍世豪虽然同牡丹在一起,但显然二人不会那么快结婚,因为,二人之间亦是一种合作关系,利益联合远比一张婚约管用,二人只要站在一起结不结婚都无所谓。   何定贤在送走伍世豪之后,感觉阿豪远没当初好控制,以前一点点的权力,就能够趋使他卖命。   现在他手中有权力,心里有野心,有意无意,也在自己的路。   “呼。”伍世豪坐上黄包车,长泄口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拉车的马仔正是手下阿明,只听阿明问道:“豪哥,大老板说了什么?”   “没什么。”伍世豪轻飘飘地将事情揭过,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贤哥已经怀疑我了。”   ……   年中,港岛电影界,悄然间杀出一匹黑马。   来自新加坡的南洋商人“陆运涛”来到港岛,成立港岛国际电影公司,打算在港拍摄国语电影。   这匹黑马的到来,没有引起正在为意识形态作斗争的一众左派电影公司注意,却引起东方电影公司、邵氏父子公司的强烈关注。   因为“陆运涛”并非无名小卒,而是新加坡“国际影片发行公司”创始人,专做华语电影在南洋的发行生意,是南洋“邵氏兄弟公司”的主要对手。   跟邵氏兄弟的掌门人“邵毅夫”相比,陆运涛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江湖晚辈,但陆运涛出身南洋豪门,受到过良好的高等教育、艺术教育,做电影的初衷源于摄影爱好,成立发行公司之后,是南洋唯一会进口艺术电影的公司,靠着剑走偏锋,在南洋占据了一定市场,在台岛也有投资电影拍摄。   邹怀文在大老板的提点下,有特意关注邵氏父子公司,顺其自然就关注到南洋的“国际电影发行公司”,继而收到陆运涛在港岛成立分公司的消息。   何定贤收到消息只觉得人名有印象,却不记得是哪个大导演,抑或是哪间电影公司的老板,在想到邵毅夫的时候,猛然想起在邵毅夫本人的传记里,看见过陆运涛的名字。   这位陆先生是邵毅夫在纵横电影市场的岁月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靠着“高质量,大投资,精益求精”的精神,一度将邵氏兄弟公司的“短平快”,“高周转”策略给打到墙角,站不起身,因为,电影毕竟是一种文化创作,质量是有目共睹的,“短平快”的生意经能够掘到一时利益,却注定不可能在长久,市场上越多烂片,越能够加持优秀作品的口碑。   陆运涛出身南洋富商家庭,不管是生活、还是生意,一直都不缺钱,方能够有心走“精益求精”的路线,无意间成为邵氏兄弟电影道路的一大阻碍。   过两年,陆运涛就会收购濒临破产的“永华制片厂”,组建“国际电懋影业”,为乌烟瘴气的港岛电影市场打开新局面。   而他之所以名声不显的原因,是他在事业鼎盛之时,与家人一起遭遇了空难身亡,“国际电懋”由此改组“国泰机构”,由妻子胞弟继承经营。   俗称死的太早。   何定贤在看见陆运涛来港,当即便明白:“邵毅夫也快来了。”   不过,他现在没有理会电影市场正在酝酿的转折,而是在同霍官泰聊一件更为迫在眉睫的事情,由于鬼佬联军在半岛局势的急转直下,港英政府收紧了航运禁令。   霍官泰有一批棉花被海关查获,扣在鬼佬仓库里提不出来! 第170章 何定贤是个好同志   “何生,马上就要到冬天,半岛那边气候寒冷,这批棉花足可制成二十万件冬装,如果被鬼佬扣在手里,对志士们影响很大。”霍官泰语气平缓,神情却很焦灼:“最关键,禁令一收紧,橡胶、钢铁、石油都运不过去。”   “我还有一批药品正在海上,如果再次给人扣下来,损失就大了!”   何定贤表情有些难看,问道:“是边个干的?”   “一名叫作卡尔的海关署鬼佬,职级是助理监督。”霍官泰出声回答。   何定贤眉毛微颤,名字好耳熟!   “霍生,仓库的棉花,我会想办法拿出来,海面上的药品更是重中之重,肯定不能让它们落在鬼佬手里。”   这些物资在战争中代表着生命、国运、战斗力!   鬼佬之所以扣押爱国商人的航运物资,便是想要削弱国家的战斗力,给志士们造成巨大伤亡,决策很直接,效果亦很明显。失去这批棉花、药品,不知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让志士们活活冻死在天寒地冻的半岛上,国内再次筹措物资也需要时间。   现在,国内经济不景气,在海外进口,来到港岛中转,运往半岛。   本来便是最优惠,最便宜的一条输血线,利用鬼佬们见钱眼开的性格,给英国佬钱赚钱,打美国佬!   在一众华商的支持下。   一直都运转得很好。   偏偏半岛局势打开了,有利了,英国佬又出来搞事了。   霍官泰感叹道:“我通过议事局、汇丰的人脉,找到几位港督府成员询问,希望把货物给捞出来。没想到,鬼佬们不是要削凯子,是真拿到祖家的手谕,打算严查禁运物资走私。”   “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你商议,希望能够通过警队把物资提出来。”他语气十分恳切,眼神万分真诚,殷切的望着面前的年轻警官。   这是上层路线走不通,打通不了关节,开始走下层路线。   纪律部队间有隐性联系,操作得当,真有机会把东西捞出来。   何定贤苦笑道:“卡尔那个鬼佬,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我还真认识,打过一个照面吧!想让他心甘情愿的把物资交出来,放货轮过关,基本不可能。”   “只能换一种方式进行尝试。”   霍官泰点头道:“无论什么方式,只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务必通知我,需要花的钱,也由我来出。”   何定贤轻笑一声:“霍先生太客气,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交给我一手包办吧。”   霍官泰站起身弯腰曲背,递上双手,握住他连连道谢:“多谢何生帮手,谢谢!”   何定贤坦然的道:“你是为了赚钱,我是为了升官,全都是为自己,有什么好道谢的呢?这场战争本就关乎世界全体华人利益,无论身在何方,赢者皆有份,输者皆有债,能力范围之内本该尽力而为。”   这番话绝不是说的好听,因为,立国之战,立的是全体国人,在大多数时候,国人不是按国籍分的,是按长相、血脉、文化、口音来分的……国籍无外乎不就是局势稳定时,用来分化民族的一纸合约,有一定的政治效力,当世界局势真正陷入混乱时,大的观念将被打碎,越狭窄的观念,越能够成为主流。   因为,利益不够大多数人吃了,只够小部分人吃,小部分人自然会拿出各种理由,挤掉、屠杀、灭光外围的大部分人。   所以,越是经历过混乱的人,越懂得国籍一文不值,就TM是个屁!   客观上讲,霍官泰有为国奉献,作出功劳的真功实绩,有为民族奉献的情操,但论本人,霍官泰还不就是要赚钱,要揾水,做买卖有亏本的吗!   出于本心地讲,何定贤也不是当好人,伟大的人早奔赴边疆,回到祖国,他就是单纯觉得半岛不能输!   必须赢!   输了,他在港岛的政治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华人在港岛的社会地位,也可能会一落千丈。   好不容易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每个人能分几十万,说不定,到时连几万块都拿不到!   鬼佬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懒得做,就是要华人给生吞活剥。   为乜?   因为你华人不行呀!   港岛怎么沦为殖民地的?   因为满人不行呀!   人家就欺负你。   反之,这场战争一旦打赢,港岛华人社会地位将突飞猛进,或许重案组长的位置也不是头。   这么一段真心实意的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定然是会刮目相看的……   霍官泰感慨道:“何生真是青年才俊。”   “霍生,我有公务要忙,先走一步了。”何定贤松开泰哥粗糙的手掌,面带轻笑的出声告辞,霍官泰忙道:“何生,我送你。”   二人并肩走出酒楼,在何定贤坐上车后,霍官泰回头问向一名拿着报纸的青年人:“怎样?”   “何定贤是位好同志。”青年人一身灰色长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正是新华报纸的一位主编。   何定贤坐在车上,点起支烟,连续抽了三口,感觉有点牙痒痒:“事情不好办啊!”   事情要是好办,也轮不到他办!   照他估计,卡尔在上回给人用冲锋枪请去警队之后,不单单是恨上他,是恨上所有华人喽。华人重案组有警队鬼佬撑腰,卡尔一个小队长搞不定,但是在港府严令下,要找走私华商的麻烦,洒洒水啦。   而且卡尔去年还是一个高级督察的队长,今天就升到总督察级的助理监督,负责一个码头的巡查事宜,升职督察很快,看来是个在海关有后台的鬼佬。   “阿坤,查查海关署一个叫作卡尔的鬼佬,背后有什么关系、势力,再帮忙查一批信德航务被扣下的棉花,目前在哪间仓库,谁负责。”   倪坤开着车,肃声答道“收到,大老板。”   立国之战就是这样,因为关乎所有华人,唯有天南海北,全球各地的华人都纷纷献力,才有打赢立国之战的可能!   虽然,何定贤知道天佑中华,战争一定会获得胜利,但是,遇到该献力的时候完全没必要逃避。何况,能在这场全世界著名的赌局上,投下一文钱的赌注,将来也能够获得千万倍的回报。   小赌怡情嘛……   隔天,早上。   何定贤乘车前往大馆时,倪坤开着车,在路上说道:“大老板,仔哥派人去查过,卡尔是海关次长马修的侄子,马修是九龙区海关署的一把手。”   “那批棉花暂时储藏在九龙仓的海关租凭货柜,足足有五十吨,已经有鬼佬在黑市上放出消息,愿意以一千港币一吨价格的出售。”一千港币一吨,五十吨也就五万港币而已。   这点钱真是不值一提,但禁运物资之所以禁运,并不是因为物资本身价格多高,而是物资在特殊时期的重要性。   不过,霍官泰一艘货轮不可能只载五十吨棉花,大概率还有大豆、橡胶等物品。   这些物品很可能已经被悄悄放过海关,或者分散用飞艇运走,截获的五十吨棉花,大概率只是分散拆货的时候,有某一艘快船给人截了。   “我知道了,送我去九龙区,旺角差馆。”何定贤轻声说道。   “是,大老板。”倪坤开口答应,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直接开船来到北角码头,包下一艘轮渡将轿车开上甲板。   平治汽车兜兜转转,驶入旺角差馆时,两位门岗军装见到车牌,立即敬礼出声大喊:“长官好。”   何定贤推门落车,望向后备箱:“车上有多少钱?”   “三万港币,五张东方银号的两万港币银票,一张东方银号没签章的银票。”作为一间银行的大老板,身上不需要放太多现金,但要用钱的时候一定能随时变出来。   何定贤轻笑道:“三万港币就够了。”   “明白。”倪坤快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取出一袋厚实的黄牛皮纸袋,揣在衣袋内跟着大老板进入旺角差馆。   二人一路没有在刑事组、军装组止步,而是来到反贪污室门口,何定贤接过牛皮纸袋,十分自信的抬手叩门:“哒哒哒。”   “葛sir。”   葛白双腿架在桌子上,本来正晒着太阳,翻看报纸,日子过的平平淡淡,百无聊赖,本以为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突然听见一记悦耳的呼唤,仿佛就像被唤醒开关,连忙放下双腿,丢掉报纸,站起身大步迈向门口,把着门锁喊道:“何sir!”   “啪嗒。”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面带微笑,长相英俊的脸庞,葛白顿时满脸欣喜,张开双臂,大力拥抱道:“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听说你要调到大馆财务科作负责人,特意来恭喜你。”何定贤松开双臂,拍拍他肩膀恭贺道,再举起手里的纸袋摇了摇,眨眼一笑“顺便带了一点土特产来看你。”   葛白面露惊喜,马上将他请进办公室就座,再泡好热茶奉上,看见丢在桌面的牛皮纸袋,寒暄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呀。”   “一点点小礼物。”何定贤笑着接过茶杯,正是他喜欢的菊谱,葛白则绕开纸袋的缠线,悄悄瞄了一眼,喜不自禁:“港岛的特产就是好啊!”   “何sir,今天是有什么公务到旺角吗?”   何定贤摇摇头:“专门来看你的。”   “哈哈。”葛白大笑两声,熟络道:“大馆财务科可不是什么好位置,手下管着港岛、九龙两区几十间警署的公费,但直接受管理副处长负责,手里一点油水都没有。”   管财务的部门,监管最严,油水最贫。   要是连财务科都是肥水区,那么警队大概率要负债运营,不过,财务科作为管理副处长的直属科室,并非一个没有前途的位置。   何定贤笑道:“麦sir可是板上钉钉的下一届处长,跟着麦sir做事,将来前途无量。”   葛白憨笑:“为港府效力而已,何sir,大馆离旺角可有点距离,特意来旺角一趟,不可能是专门来饮茶,送特产的吧?”   何定贤放下茶杯,欢声道:“我要说是,你也不信呀,哈哈哈,其实是这样,有件事情需要葛sir帮手,葛sir还记得上次那个海关队长吗?”   葛白表情一愣,略作回忆方才想起:“卡尔是吗?他来找你麻烦?”   “不应该啊……”葛白迟疑的道:“虽然他舅舅是海关次长,但是有伊辅长官代表警队出面,就算是海关次长也不可能回头找麻烦。”   “他一个小小的海关队长找你麻烦,是找死吗?”   何定贤轻笑一声:“他是海关监督了。”   “那又点样?很威风吗!”葛白撇撇嘴,投来询问的目光:“何sir,你该不会有货船给他查了吧?”   何定贤双手一摊,坦然承认:“葛sir,你知道的,我手底下生意多,难免会跟北面有些交集,但是大家都在为港府做事,赚了钱,我也同长官们一起分,卡尔为了上回的事情,竟然连一批五万块的棉花都要查,是不是有点过份?”   葛白知晓港府下了禁令,但他又不打仗,也没有从军经验,短时间内想不到棉花的意义,只觉得五万块的货都查,卡尔确实太小气!   摆明是在报复警队,而且何定贤上回是为警队收权,事后,警队上上下下,谁没分到好处?   “卡尔确实有点过火,何sir,你想怎么办?”葛白刚刚收了人的土特产,倒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当即问道:“我可以拜托伊辅sir联系一下海关次长帮忙把货提出来,也就五万块钱而已,光是刚刚给我的也不止一两万吧?”   “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大不了把黑市上的棉花买下来就行?   何定贤暗唾一声:鬼佬真是鬼,TMD,我的货还是我花钱买?次次都这样干只会助长鬼佬气焰,让鬼佬越查越起劲,何况,他花钱买货找谁报销?内地愿意付两倍的钱,还是霍官泰愿意付?这看似是解决办法的最好手段,实则是给未来挖坑,绝对不可取!   何定贤当即说道:“葛sir,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关乎警队面子的问题!”   这下矛盾一下就转移了。   格局一下就打开。   葛白不禁皱皱眉头,出声道:“那该怎么解决。”   何定贤早有腹稿,马上开始挖坑:“海关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用给海关面子,反贪污室是干嘛用的?”   “葛sir,你不该在调职前威风一把,做点成绩出来,查他们一趟吗!” 第171章 英勇缉私   葛白心里一惊,未想到,何定贤竟然向海关下刀,何定贤却慢条斯理,不徐不疾的道:“海关署本身就是港岛最大的走私集团,不仅收洋行的钱,照样收华人的钱。”   “你作为警队反贪污室总督察,如果意外撞见警队贪污的线索,顺藤摸瓜,一定就能见到海关身上对不对?”   “葛sir,这是你的能力!”   警队贪污的线索满大街都是,正如海关署人人都包庇走私一样,而海关署收取走私商人的黑钱,就像警队在街上吃一碗免费的车仔面一样,习以为常,同吃饭喝水般自然,并且是在职责之内的现场收费,在规费上面是不会体现出来的。   反贪污室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装模作样查几件贪污案交查,警队上头再问责几位底层警员,组长,一切都像提前写好的剧本。   但是葛白心里极有顾虑,忍不住道:“反贪污室只对警队贪污行为负责,无权处理海关,惩戒署等部门,何sir,你是要我犯错误啊!”   何定贤却道:“怕乜?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查警队嘛……不小心牵连到海关身上,到时候,把案件递交给上级部门,由总督府的大佬做决定就好。”   “我们只需要给海关施压,何况,你马上就要离开反贪污室,最后踩一点点线很过份吗?”   “我同你的感情,不值得你帮我这么一把吗!”何定贤点起支烟,说完话后,静静抽着。   葛白心里颇有犹豫,倒不是害怕海关署,毕竟,作为全港目前唯一的反贪污部门,反贪污室要是有线索的话,情理之中都可以查一查别的部门。   这也是上回海关能够忍气吞声的原因。   警队作为港岛最大纪律部门,拥有最强武装力量,各类科室越多,本身就代表权力越大,港岛要不是一开始都把大部分治安权集合在警队身上,后来也不用成立单独的ICAC。   更不会改组警队,单独设立水警区,在体制上把陆警、水警、反贪给分开。   这种大部分集权体制好用是好用,极度适合初期殖民,只是一旦出现贪污行为,很容易形成塌方式犯罪,俗称蛇鼠一窝。   葛白真正犹豫的地方在于,帮华警一起阴海关,让他有种当鬼奸的感觉,说到底海关也是鬼佬啊!   可何定贤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在何定贤的蛊惑之下,葛白不好找理由拒绝,只得推脱道:“还是太冒险了,我不想因为几万港币的货,影响到后来升迁。”   “何sir,也就区区一点点货钱,犯不着吧?”   何定贤当即反驳:“怎么会是货的问题呢?这是警队颜面的问题,出来混,什么最重要,面子最重要!”   “何况,警队内部定好的调职安排,凭借葛sir的人脉,岂是区区海关署可以影响的,如果葛sir不帮忙的话,将来我的货被越扣越多,真的就没余力给你送特产了。”   “你也不想在财务科里算账,算来算去,口袋空空吧?”   葛白作为一个大贪污犯,骨子里就爱钱,听见有人拿钱要挟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畏惧,软肋给人掐住,当即把心一狠,出声道:“行!”   “看在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一把我帮你。”   何定贤顿时面露笑容,上前拍拍葛sir的肩膀,开心道:“我就知道,没交错你这位朋友!”   全港鬼佬里,就葛白最可爱,为乜?   因为别人收钱真办事嘛!   而且只认钱,不认国籍。   这种在世界上当然不少,各个国家都有族奸,在殖民地更多,但大小合适,位置合适,关系又好的就剩下葛白一个。   “要办案的事情,提前通知我。”葛白见他要出门离开,连忙起身相送,若非他调任财务科油水不够,害怕未来缺少资金运作个好位置,这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一定,一定。”何定贤满口答应。   想要找到水警署包庇走私,贪污受贿的证据很简单,关键是有没有人敢查。   两天后。   荃湾码头。   一批载满电器的货轮靠岸,几位穿着制服的海关员打开手电筒,立即靠上前去:“哪间商号的?”   本来海关在野码头查到货轮,第一动作应该马上制服船员,登船搜查,再上级海关,把走私货物全部扣下,之后把违禁品查抄,再让合法商品补缴关税。   现在三名海关员就像到酒楼喝茶一样,叼着香烟,语气满不在乎。   船上货主立即上前,递上香烟,殷勤的道:“各位阿sir,船上是大西洋商行的货物,麻烦同长官打个招呼,给一点时间卸货。”   货主竟然是位鬼佬。   三名关员各自收下一盒香烟,其中一人催促道:“快点卸,我现在去通知长官。”   “多谢阿sir。”鬼佬货主摆平关员,回头向船主打出一个手势,立即有人下船找到在岸上等工的社团头目,一班劳工立即骂骂咧咧的起身卸货。   鬼佬的货船价格便宜,货物又贵,一不留神就会挨打。   码头劳工们最不喜欢卸洋行的货,但蚊子再小都是肉,有点钱总要赚。   负责荃湾码头的助理监督“卡尔”收到消息,走出搭在码头的临时休息室,带着配枪,随意领了几个手下登上货轮,见到货主便问:“是大西洋商行的?”   这间商行在港岛历史上名声不显,但却是义和洋行一位大班的产业,并且受到渣打洋行投资,在中环有几个店面,开设有港岛最早的电器百货公司。   但公司里绝大部份电器,大到电视机、冰箱,小到收音机,电热水壶,全都是走私入港。   掌控着全港三分之二的电影货源。   这可是笔大生意!   “是,长官,我是大西洋商行的经理布列登,这是我的名片。”货主双手递上一张名片,卡尔随手收下,出声讲道“用一张名片就想通关吗?”   他以助理监督的身份负责荃湾码头已经四个多月,但电器行本身就不是货运频繁的生意,真正多的还是石油、柴油、粮食、水果等等……   第一次见到大西洋商行的货物经理,早有些迫不及待,打算狠宰一笔了。   布列登作为商行经理,当然不是蠢人,但出海在外,不可能携带大批现金,当即在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卡尔长官,这是商行的通关费。”   卡尔见到支票上两万港币的额度,当即心满意足,笑着折起收进怀中。   正当两人完成交易,劳工们开始卸货时,一队军装警察风风火火地走上码头,带队者还是一个白皮鬼佬,不过警方的出现既没有让海关心怯,也没有让劳工慌乱。   这块码头本身就是警队罩的,警队不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海关员则凑到卡尔面前,出声汇报:“阿sir,警队有人来了。”   “我知道。”卡尔满不在乎的回答,只是望着警队来人眼神里有些不爽,举起手电筒照过去,晃得葛白眼前一片白光,举手遮住目光,一脚踩在木头搭的舷板边差点踩空,脚下一歪就要跌入海里,幸好两名下属连忙抓住他手臂,将他提起:“葛sir,葛sir!”   葛白站在舷板上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抬头望向前方的卡尔,满脸愤怒。   卡尔见到是他一样大为惊诧,连忙把手电筒交给下属,迎上前道:“葛sir,你怎么来了?”   葛白才懒得给他好脸色,劈头盖脸的道:“反贪污室收到匿名举报,荃湾有海关署员包庇走私,卡尔,是你吗!”   “这里怎么会有货轮?”   他又望向旁边的货主,陡然间下令:“把人扣起来!”   货主不敢跟警队硬碰,当即就给两名鬼佬警员扣下,卡尔却心头一惊,大为愤恨:“TMD,你这个扑街仔又来搞事!”   想起上回给人拿枪指着请去反贪污办公室,卡尔心底就怒火中烧,这里怎么会有货轮?你怎么不问问,这里为什么有劳工!每天晚上都有货轮来,眼瞎是吧?看不见!   装什么伦敦人!   卡尔气愤之下伸手一把将上前的一名警员推开,迅速抽出腰间的枪,双手紧握,指向前方大声喝道:“彼得!这里是我管辖的荃湾码头,不是你的反贪污办公室!”   “你现在滚下去,我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葛白看见枪口指向他胸口,差点不能呼吸,唰的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叫道:“冷静,卡尔,冷静!”   “滚!!!”   卡尔放声大吼。   葛白极少登船,天色又黑,后退途中心底一慌,脚跟一下没站稳,皮鞋再一滑,整个人突然就后昂栽进海里。   卡尔惊愕地望着人消失,呆愣后,慌了神:“我保险都还没开呢,人怎么中枪了?”   “完蛋,完蛋,开枪袭警可是重罪。”   几名警队鬼佬却立即松开货主,纷纷跑下海救人,货主就算没人控制,站在船板上也一动不动,不敢乱跑,生怕一个凶杀警队督察的罪名就扣下来。   在场大大小小这么多人,就他一个最适合背锅,怎么敢跑!   这一晚,葛白红了! 第172章 带上枪   何定贤收到葛白坠海受伤的消息,不得不佩服葛sir的敬业,隔天一早就赶到九龙区伊丽莎白医院,将一份果篮摆在病床上,满脸倾佩的竖起大拇指:“葛sir,厉害!”   “要玩就玩大的!”   “现在全港都知道九龙反贪污负责人,夜闯荃湾码头,英勇查获走私案,将涉案海关署成员逮捕的大新闻。”   两名军装警察在门外站岗,昨夜九龙区各级长官,排队前来医院慰问。   着实大大给葛sir长面子!   葛白躺在床上,左脚绑着绷带,吊在床尾,满脸苦涩:“何sir,别开玩笑了。”   “我真没开玩笑呀,报纸上都写了。”何定贤拿出一张报纸,拍在床头,出声道:“自反贪污室成立以来,从来没有查获一起像样的贪污案。”   “市民多多少少觉得反贪污室没用,是一个养闲人的地方,但是你不一样!”   “你让全港市民见到了反贪污室的英勇,见到了港岛警队反腐的决心,真厉害啊!”   葛白表情有些错愕,拿起床头的报纸一看,竟然并非中文报纸,而是一份写满英文的《南华早报》,上面正刊登着他昨夜在荃湾英勇反贪,缉私负伤的报道。   葛白恍然大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受伤,竟然意外把案子搞大,难怪,昨夜连九龙区最高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都亲自前来探望。   警队是要树典型啊!   何定贤凑上前,嬉笑着道:“葛sir,你是不是早有准备?”   “这招高啊……直接给卡尔扣一顶枪击警队总督察的帽子,再加上反贪污室职责所在,警队不仅不能怪罪,反而要嘉奖你。”   “至于那个上面卡尔,就算有次长做靠山,也撑不住枪击总督察的大案,轻轻松松就要认罪服法,拿捏起来多方便。”   这种大优势下要回几吨棉花真是小事情。   葛白玩政治是把好手啊!   这时葛白把报纸放下,却表情一板,义正词严的讲道:“职责所系,忠于警队,仅此而已!”   “好!”   “好!”   “说得好!”何定贤站在床边,举起双手,大力鼓掌:“啪啪啪。”   “还不快给葛sir鼓掌!”   颜雄、阿鬼两人站在旁边,立即鼓掌。   何定贤笑道:“港岛警队有葛sir在,扫除贪污,整顿风气,指日可待!”   葛白表情显得大为受用,好似真的很陶醉,挥挥手让两位华警小弟出去,正色问道:“卡尔那个王八蛋敢掏枪打我,何sir,你一定要帮我报仇!”   何定贤当即点头:“放心,我一定叫他好看,那家伙昨晚带人前往警署自首,正被关在九龙塘的羁留室,由九龙大区反贪警司下令,严肃调查,正由雷洛负责审问,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他真的开枪打你了?”   葛白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何定贤面色狐疑:“你身上怎么没有弹孔?”   葛白心里一虚,却昂起头,满脸骄傲:“在腿上!”   “哦哦,难怪腿吊着,葛sir,要不要给你削一个水果?”何定贤走到床头的果篮前,随手拿出一个苹果,葛白投向柜子上的一排果篮,不感兴趣的摇摇头:“吃腻了。”   何定贤不小心把果篮打翻,一卷卷港币落在桌面。   “哎呀!”   “唔好意思,不小心,不小心。”他连忙将十几卷港币收好。   葛白顿时满脸嬉笑:“何sir,我好钟意食苹果,帮我削一个吧?”   “没有刀,不好削,洗一洗行不行?”何定贤笑道。   “没问题,没问题。”葛白满口答应。   何定贤便走到洗手间,稍微冲了一下,将苹果递上前:“喜欢吧?”   葛白大口大口咬着,出声道:“还是好朋友懂我,这么多果篮里,就何sir的最对我胃口,怎么吃都吃不腻!”   “咔嚓!”   他大力咬下口苹果。   何定贤搬来张椅子坐下,笑道:“喜欢就行得,礼轻情意重嘛……”   要是礼重情义就更重了!   而葛白现在的红可一点都不假,是真正意义上的红,《南华早报》作为港府的官方喉舌,一旦定调子,众多报纸、电台都会转播,各类嘉奖马上就会安排。   葛白不仅能在休假后直接进入大馆上班,恐怕也会被管理副处长重点提携,一个成立以来没有大作为的反贪污室,竟然在一间警署负责人即将调走前有大作为了。   说来也好笑,一个著名贪污犯,竟然靠着反贪一炮而红。   当然,若不是葛白足够英勇,警队根本不敢拿海关署做文章。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但正因稀少,才更有价值。   何定贤随后直言道:“海关署那一批二十五万吨的棉花……”   葛白早已心中有数,奸笑着道:“是送往北方,制成军装的吧?”   “葛sir,我当你是兄弟,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何定贤面色不悦,拂然道:“我只是一个商人,就管运货、卖货、收钱,我管他是做军装,做内裤,做纸尿裤都得!”   “何sir,我提醒你一下,纸尿裤是纸做的,用棉花要亏死。”葛白纠正道。   何定贤突然又笑道:“葛sir,你比我更像一个商人。”   葛白拿起桌头的报纸打开,目不转睛的看着:“去九龙仓提货吧,昨天海关次长马修已经来过病房一趟,我顺口跟他提了一句,想来没什么问题。”   “不要打扰我看报纸了,我要认真回忆下昨夜的表现,争取下一次变得更加英勇!”   何定贤顿时肃然起敬,出声讲道:“葛sir,我该向你学习,先走一步了。”   “嗯。”   葛白鼻子出气,整个抖起来了!   不服不行啊。   何定贤转身离开病房,轻手轻脚把门合上,扭头向一旁的颜雄道:“带两个人去九龙仓码头提一批货。”   “是,长官。”   颜雄满口答应。   何定贤特意交代道:“叫两个不抽烟的伙计,那批货是棉花,千万别点着了。”   “哦哦,明白。”颜雄稍显错愕,但立即答道。   何定贤说的没错,葛白确实是一个商人,但出卖的不是货物,而是权力。回到办公室后,他拉开抽屉,在一叠名片里找到霍官泰的电话,照着名片拨通号码:“泰哥!”   “何生!”霍官泰一听声音便认出是谁,惊喜的道:“有消息吗?”   “让人去码头提货吧!”何定贤语气爽快,倒让霍官泰措手不及:“这么快?”   “一批小货物罢了,要搞你的时候是禁运品,要是愿意还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定贤说得很直白,但也没有太喜悦,而是直言道:“这次算是运气好,鬼佬肯出力帮忙,之后可没那么好运,药品得看稳一点。”   霍官泰点头道:“我明白,正在找新的航线,避一避风头,另外,也在濠江买了一批军火,要是鬼佬敢再来,岸上玩不过他,海上一定同他分个高低。”   何定贤轻笑一声:“那就是你的事了。”   “何生,多谢!”   霍官泰郑重道谢。   何定贤欣然笑纳:“有空找你饮茶,我先去处理一点公务。”   “再见。”   啪嗒。   他将电话挂断,晚上,来到一间茶餐厅,雷洛穿着西装,坐在里面,见他到场,立即起身说道:“贤哥。”   “贤哥。”   “贤哥。”曾少珂、蔡兆光两人同时起身。   何定贤随性的摆摆手,在餐桌旁坐好:“坐吧。”   三人交换一个眼色,坐下点餐,不知大佬叫他们来有何事。   江湖风平浪静。   有事需要四人汇聚一堂吗?   何定贤随后却问道:“阿洛,海关署那个助理监督放走了吗?”   雷洛答道:“傍晚刚放走的,对外宣布是移交荔枝角羁押,等待法院开庭审理……”   警队鬼佬要做成绩,换一个普通关员,绝对就得坐监,但卡尔背后有海关次长撑腰,警队多少是要卖点面子,人是不可能真的送进监牢。   何定贤闻言早有预料,嗤声说道:“既然好面子好看,可却连一个助理监督都不敢判,开庭那天又是老样子,法官在办公室写文件,开一趟没人的车送往赤柱咯。”   雷洛小心翼翼的道:“不是的。”   “海关送了一个黑鬼过来,那天会把黑鬼送上法庭,再让黑鬼去坐监。”   何定贤顿时惊愕:“黑鬼有什么错?”   曾少珂插了句嘴:“错就错在,黑白报纸印不出彩色。”   何定贤低头吃饭,不再讲话,旁边三人琢磨不透大佬的心思,默默低头吃饭,吃到半饱时。   “今晚,卡尔会坐船离开港岛吧?”   何定贤道。   雷洛旋即点头:“是,一个逃犯怎么敢在港岛久留,要是事情曝光,影响将更为巨大,连海关次长都要受到牵连。”   “那行。”   何定贤放下汤匙,在腰间掏出一把配枪,用力拍在桌面:“啪!”   “都带枪没。”   雷洛、蔡兆光、曾少珂齐齐解开枪袋,排下配枪:“带了。”   “带了。”   何定贤点头,语气冷淡的道:“我也包了艘船,晚上一起出海兜风。” 第173章 夜海、大飞、屠鬼佬   深夜。   避风港码头,一片夜色深沉,星光寂静的海面上,一艘熄灭灯火,挂着和字旗的渔船缓缓驶出,直奔濠江而去。   卡尔穿着便衣,坐在舱内,一根接一根吸着香烟。   一天!   他这位海关助理监督,摇身一变,便成为畏罪潜逃的一位罪犯,命运的曲折,着实让人无法参透。   和字旗船老大鱼头标站在前方,踩着人字拖,穿着大短裤,出声朝兄弟们道:“打起精神来!”   “这位鬼佬不知什么来头,可能是得罪人了,大佬让我们路上注意安全,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六七名兄弟在护栏前来回巡视,出声答道:“知道了,大佬。”   “放心啦……兄弟们做事没出过差错!”   一班人很是自信。   “轰隆!”   一艘快艇在海边卷起重重尾浪,迎面在夜色中袭来,将海绵拽出一条长线。   何定贤穿着白色衬衫,胸口挂着领带,手臂夹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双腿扎实的坐在艇尾,右手用力抓着栏杆,左手抬起松开两粒扣子,整整领带,出声道:“到了。”   雷洛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内搭一身黑西装,站在快艇前端,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风衣在海风中腾起,整个人俯身大喊:“贤哥!”   曾少珂、蔡兆光二人坐在艇内,同样穿着黑色西装,表情却十分镇定,闻声开始探手入腰打算取枪……   何定贤却打开艇内的一个储物格,掏出里面一把司登冲锋枪,轻声笑道:“作为重案组长,我怎么能让兄弟们用点三八呢?”   “哈哈!”   曾少珂,蔡兆光闻言大笑“是啊,贤哥,不扛冲锋枪真对不起你的位置。”   “咔嚓。”   曾少珂拎起一把司登,把皮带挂至肩后,双手握枪,拉动枪拴,听着清脆的上膛声赞道:“好东西!”   何定贤问有没有带枪,只是问一种态度,真正动手必然要拿更好的武器。   什么好。   用什么!   何况,杀鬼佬,必须一击毙命,否则,后患无穷。   这种事,有一才有二,派一个没干过鬼佬的人来,说不定真会发虚。   最危险的事,本就该由最巴闭的人来做!在暴力机构的部门中,上级永远要承担最大风险,责任即是权力。所以,何定贤没有把事情交给手下,亲自带着兄弟们上场,雷洛、曾少珂、蔡兆光三人不管地位如何,自立下投名状开始,便走上一条宰鬼佬的不归路,只能狠下心一条路走到底!   这也是何定贤找他们的原因。   “轰……”   渔船上,几位持枪马仔听见快艇声,探出脑袋,在海面四处张望,第一反应便是水警前来追捕,有人喊道:“标哥,有警察!”   “鬼佬追来了!”   马仔们将卡尔默认为政治犯,或者洋行的大人物,听见动静都认为是官方力量,但鱼头标久经风浪,耳目灵光,顿时皱眉,沉声道“是大飞!”   “大飞?”   马仔们齐齐一愣,马上意识到不妙,水警是绝对不会用大飞的,因为,大飞船贵,油耗高,载不了几个人,除了停靠方便,马力大之外,种种都是缺点。   因为水警的船要装载人马,截停贼船,乃至于运货,拖船,讲究一个稳,大飞偏偏是最不稳的,唯有江湖人和海盗会用。   但缺乏光线的海面上,视野有限,耳朵听到快艇发动机的声音,但除非快艇开到船下,不然船上的人都无法看见目标。   鱼头标举起手臂一言不发,马仔们全齐齐举起步枪,拉动枪栓,将枪瞄准海面,轰隆……随着发动机噪音声音越来越近,鱼头标猛然地放下手臂:“砰砰砰!”   七名马仔手持单发步枪,朝着海面齐射一轮,子弹全部打进海面。   “开灯!”鱼头标大吼一声,渔船四周几盏电灯打开将周围一圈海水照亮,只见一艘“大飞”在左侧船弦下滑出一个漂亮弧线,与此同时,一位叼着雪茄,双手正握冲锋枪,领带松松挂在胸前的人影,正一脚踩在飞艇围栏上高高举着枪口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影,站在背后同样高举枪口,齐齐朝船上扫来,三人肩膀不断抖动,整辆大飞却在一个风衣猛男的操控下游刃有余,稳稳当当藏到船尾。   “噗噗噗。”左侧船弦旁三个马仔齐齐中枪,倒在血泊当中,其中两人给流弹扫中,一个胸口正中数发子弹,歪着脑袋死得很透。虽然,司登冲锋枪准星差,易飞弹,但是,三枪齐发数十枚子弹扫过,靠着火力覆盖也是横扫海面。   鱼头标见状心里大叫倒灶,连忙匆忙跑进船舱,出声大喊:“撤进来,撤进来!”   “把灯关掉,全速前进,跑啊!”   几个马仔更是胆丧,连忙抓着枪躲进舱内。   水手立即把灯光熄灭,加快船速,用遭遇海盗最管用的一招逃跑,然而小型渔船本身就几米的高度,又不是大型货轮,大飞轻轻一撞就会倾斜,撞停一跳就能靠岸,平时是在近海地区跑一跑,运运货,马力都没有大飞足,又怎么可能逃的掉?   鱼头标也只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跑到船仓里立即就攥住鬼佬的衣服,拧声吼道:“死鬼佬,你TM到底得罪谁了!”   “我,我……”卡尔表情有些慌乱,正握着一把枪,听见枪声打算到外边前去支援,此时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鱼头标松开双手,冷冷看向他:“死到临头还装,呸!有人开大飞来突突你啦,好自为之吧!”   这时船板传出震动,显然大飞已经靠住船,四个杀手即将登船,鱼头标也不再久留,招手带着几个兄弟一起跑到船尾,在箱子里拉出几个橡胶圈,一人抱一个跳入海里。   “嘭,嘭,嘭。”一阵落水声响起,何定贤双手持枪走在甲板上露出笑容:“和字头的人跑了。”   蔡兆光习以为常:“接单做生意而已,犯不着把兄弟们命都搭进去,死了几个人已经够骨气了。”   何定贤点点头:“是,不用追。”   雷洛、曾少珂小心翼翼,举枪向前,时刻关注着前方。人一旦落水就会丧失战斗力,在没有仇怨的情况下,双方的战斗便算作结束。刚刚船员要是不开枪回击直接跳海,那么连三条人命都不用搭。这是海上的规矩之一。   在船上开枪扫射落水船员,是海盗都不会干的事情,只有丧心病狂者才会杀人取乐。此时,四人背靠着背,枪口瞄向四个方向,不断摸索前进,一个工具箱背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双手握枪大喊:“我投降!!!”   “我投降!”他一开始出场确实是双手握着枪,但见到四人手持冲锋枪,配合默契之后,立即改变主意,连枪都不敢开,便松开双手,单手举枪,大喊着跪在甲板上。   湿漉漉的木质甲板,弥漫着鱼腥味。   而当四人听见声音后,并没有全部调转枪口,被引走注意力,三人还在戒备其它方向,仅有何定贤正打算开枪的姿势轻轻一松,放低枪口大喊:“卡尔!”   “是,是,是我……”卡尔用手把枪掉丢,双膝在地上跪行两步,脸颊写满惊恐,哀求,双手合十,紧张的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叔叔是海关次长,我可以给你钱,帮忙走私……”   “唔好意思,不缺这点钱。”何定贤咧嘴轻笑,猛的再度举起:“我是为葛sir来报仇的!”   “哒哒哒。”   一梭子弹疾射,冲锋枪近距离的射击下,卡尔胸膛顿时被打成筛子,满脸绝望地前扑在地,就像是磕头敬谢的姿势。   他至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枪未开,却要遭遇丢职,凶杀的待遇,更想不到一切是从几十吨棉花开始的,而当卡尔死后,四人再持枪把不大的渔船搜索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回到尸体面前,何定贤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望着尸体目露思索,转手把烟交给旁边的阿洛,阿洛再吸一口,吐出白雾,再转交给曾少珂,一人接一人,传到最后的蔡兆光手中。   “嘶……”只见蔡兆光捏着烟头,用力猛吸一口,再把烟头丢掉,吐着烟缓缓叹道:“什么乐色!”   “港岛竟然落在这班人手里,他们也配?”两个鬼佬杀下来,鬼佬长官在四人心里的地位,早已在一枚枚子弹中打碎。   何定贤在卡尔身上翻找片刻,找到代表其身份的护照之后,在其枪眼处擦了两下,带着鲜血揣进西装口袋打算拿回去交差。   “晚上食宵夜吗?”   大飞驰骋在海面,四兄弟其中一个问道,另一个嗤声笑道:“食完晚餐又食宵夜,食完宵夜是不是再饮早茶呀?”   “你要愿意,当然可以。”大佬笑道:“又不是饮不起!”   “走啦,走啦,出来干活了嘛,当然要补充下体力。”一个兄弟搂住另一个肩膀:“龙凤茶餐厅,一龙戏双凤!”   “哈哈哈。”欢笑声伴浪花荡漾,荡气回肠。 第174章 政治立场的小小偏移   隔天,傍晚。   何定贤在床上悠悠睡醒,收拾一阵,离开屋企,乘车前往伊丽莎白医院。   饮了一晚上茶,腰酸背痛,直接旷工一天,上司问都没问,每个月规费不少,便是重案组长的最大工作,至于平时上不上工,真心懒得管。葛白躺在医院病床里,手上拿着张报纸,望见再度前来的好兄弟,表情颇为惊讶:“何sir,你怎么又来了?”   他眼睛在何定贤身上稍稍扫过,见其双手空空,目光中难掩失望之色。   何定贤倒是很坦然的搬来张椅子坐下,出声说道:“好朋友住院要多来看看,葛sir,身体好一些没?”   葛白长叹口气,极度现实的拿起报纸,眼都不移:“还得半个月才能下床,有心的话,记得来庆祝我出院。”   “哈哈,出院那天可能不得闲,今天我特意带了一件礼物来。”何定贤说完把手往衣袋探去,葛白顿时容光焕发,放下报纸扭头笑道:“呵呵,何sir太客气啦!”   何定贤把带血的护照放在被子上沉声道:“怎样,喜不喜欢?”   葛白见到不是心爱的港岛特产,笑容收敛很多,打开护照想要看个究竟,却狠狠给吓了一跳:“何sir!”   护照上带点血不是什么事,但护照的人名,国籍却是大事。   葛白语气惊骇的合起护照,藏进被子里,目光瞪向床边的人,压低声音:“你竟然敢杀卡尔,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那可是海关次长的侄子!”   何定贤掏出支烟,塞到葛白嘴里,哈哈大笑:“怕乜?葛sir,当做敢当,我杀了卡尔!可是那又点样?”他十分嚣张的放声说道:“卡尔正关在赤柱羁留所,三天后就要出庭受审,谁能证明我杀的是卡尔?”   “马修、还是赤柱监狱长、或者是法官?”何定贤语气充满讥讽,笑容中透露出一丝威胁,将火柴在盒子上擦着,凑到长官嘴边点烟,同时笑道:“还是你啊?葛sir!”   葛白表情僵硬的叼着香烟,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明白何定贤便是吃死警队的违规操作,料定干掉卡尔的事情不会曝光,马修无法用明面上的手段来施压。   因为,事情一旦曝光,影响到海关、惩戒署、警队、律政司四大部门!   一个海关次长职位再高,也不敢为一个亲属,牵涉四大部门的高层一起陪葬。   何况,何定贤手上还有一间知名报社,光是舆论武器,便能让海关次长投鼠忌器,至于暗地里的报复?马修的手还能伸进警队吗?注定只能吃一个哑巴亏!   江湖上,鬼佬更是一点力量都无,反倒,还需要通过华人控制江湖力量……同时这件事情对于海关署也是一个威慑,将来海关署不敢再查警队有关的货物,甚至会对整个“信德航务”都存在忌惮,但是葛白吸上口气,颤声问道,缉私立功的好心情霎时全无:“何sir,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卡尔,你知道的,就算马修什么事都不讲,做过的事终究会被人记住。”他直勾勾盯着何定贤道:“你手上有英籍长官的血,洗不掉的。”   “我只是杀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算什么英籍长官,为什么要洗?”何定贤耸耸肩膀,表情轻松,低头点完烟,抬起双目话语决绝的道:“对我而言杀英鬼佬不分贵贱,反正死了都是一具尸,葛sir,别忘了,第一个英国人是你让我杀的,要洗也是你抢着洗手。”   “而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帮你报仇而已。”何定贤指了指葛白绑着绷带的腿,义正词严道:“他打你一枪,我打他一枪,怎么了?”   “很公平嘛!”   葛白就算明白何定贤打了不止一枪,但动动嘴,照样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有开口让何定贤替他报仇,不过预想中的报仇只是打断条腿,收一点汤药费回来。   本来以何定贤的政治嗅觉,不该会误解他的意思,但葛白手里捏着护照,盯着何定贤,越想越觉得害怕,何定贤是有意的!   有意要杀死卡尔!   把卡尔的死盖在他头上。   “你是故意杀死卡尔是为了要我帮你办事对不对?”葛白终于流露出后世总警司的才能,咬牙切齿道:“找一次棉花不够,要找几千几万次棉花!”   何定贤明白葛白心底怎么样的,但他却毫不回避,注视着葛白的眼睛,笑意吟吟:“葛sir,我没这样讲,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代表人民感谢你。”   葛白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他:“海关、警队都知道是我前往荃湾缉私,甚至会以为杀卡尔的事情,是我叫你做的,妈的,我好不容易积累的政治资本!”   何定贤出声道:“靠那边都是政治,同华人合作也是一种政治资本嘛……葛sir,放轻松,英国佬们都忙着捞钱,在这块地头,唯有华人会给你出钱。”   “我们之间合作的多好,不要有顾虑啊,葛sir!”   鬼佬杀鬼佬,比华人杀鬼佬,影响其实更大。   当然,在鬼佬眼前葛白要杀卡尔其实可以理解,玩政治的,不讲究对仇家手下留情,葛白在警队内的政治资本绝不会凭空消息,但问题是何定贤与北方有联系的事情不能曝光。   否则,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葛白就是为了北方物资而杀鬼佬,不是为了私仇!那么政治意义就将出现巨大转变,所有政治资本都会烟消云散。当然,何定贤与北方的联系不是一小批棉花的问题,那批棉花的货主是霍官泰,又是海关亲自交的货,货都还在仓库物资表里“存着”呢。   这种联系是未来长久的合作,双方没有明说,但既然肯帮一次,那可能就有第二次,港岛的麻烦事多着呢。   何定贤心里多少留了点心思,便借机捏住葛白一个把柄,可以让葛白将来一起为港岛回归作出贡献,要是能够成功的话,也算是带葛白走正路,未来一片光明啊!   当然,这一串利益链藏得很深,起码可以存在十几年之久,一条藏在警队高层权力架构之下,十几年之久的暗线可以做多少事?   想想都可怕!   而葛白在这条线里却不知不觉中,沦为一个毫无主动权的工具人,谁想谁不害怕?给人用就算了,说不定哪天还会给人丢出去扛雷,这雷一炸可不得了,既不可能出逃,也不可能获得减刑,很容易一命呜呼的。   然而,这条线不是一时半会埋下的,是从葛白第一次收钱的时候便埋下,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吃?鬼佬吃饭也要交钱啊!这只是金钱与信仰的一场交易。   只不过,伴随着何定贤本身政治立场的稍稍偏移,连带着警队上下利益链条的所有人都发生偏移,从一起贪污揾水赚钱,变成一起贪污揾水赚钱和爱国。   一点都不冲突!   葛白在收下钱的那一刻会想到今天?港币早已塞满他的脑袋,让他没有多余的智商思考信仰与忠诚,在何定贤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连向鬼佬高层自爆的可能都没有,因为,他舍不得失去一切:“加钱,加钱,加钱啊,神经病!”   葛白嘶声大喊:“我拿你当真兄弟,你拿我当什么?”   “一定得加钱,否则我良心会不安的。”   何定贤望向疯了一般的鬼佬长官,心知对方良心已经被自己吃了,当即笑笑:“一定加钱,将来有什么事要办,肯定给你最高价,保准你退休,甚至不用退休都可以去洛杉矶,新加坡养老。”   “豪宅、豪车、美女,股份,什么都有,怎么样?”   葛白得到承诺,长吁口气,眼神变得柔和很多:“那样我们还能做好兄弟。”   何定贤将被子替他盖好,拿走那一张证件,宽声说道:“好好休息吧,大馆见。”   夕阳斜照,满是黄昏。   何定贤背着阳光走出病房大门,葛白所在的角落被窗帘遮挡,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与其被鬼佬用完就甩,还不如同我走在一起,起码,我比鬼佬舍得给钱,何况,只要你不做错事,我又怎么会丢你出去呢?”何定贤离开医院时,想起葛白在历史的遭遇,轻轻一笑,真不觉得他有什么好亏的,毕竟要是不出差错的话,说不定,葛白还能在回归前几年混一个处长当一个当呢。   优秀治安官与贪污犯,两个历史评价傻子都知道选哪个。葛白多少算个聪明人,他只要帮聪明人选一下了。   半个月后。   大馆,礼堂。   刚刚出院的葛白身穿制服,肩扛警衔,胸前带着资历章,踏着正步登上授勋台,警务处管理副处长麦景陶,亲自上台授予其金质英勇勋章,为表彰他在缉私行动的英勇行为。   何定贤坐在台下,身穿制服,胸前配着铜质勋章,见到葛白一次立功便被授予金质勋章,丝毫没有一点点嫉妒,带着一班华探长们大力鼓掌。   “哗啦啦。”   拍得比谁都兴奋。   葛白在向副处长敬礼道谢之后,再度转身面向台下观礼人群敬礼,望见何定贤时眼神有些躲避,但迎上旺角差馆的一班老同僚,如“卫少臣”,“顾思明”等人时却又挺了挺胸,满脸骄傲溢于言表。 第175章 玫瑰带刺   一个深夜。   九龙塘码头。   伍世豪穿着白衫,腰间戴枪,大步登上舷板,朝向迎上来的心腹兄弟大虾压低声线问道:“货呢?”   “豪哥,在里面。”大虾举目扫向伍世豪背后的几个配枪兄弟,伍世豪举起手示意身旁人停下,竟然只身跟着大虾进入一处货仓。   大虾掀开几片塑料帘,来到一筐榴莲前,指着榴莲道:“豪哥,货在这里边。”   “好。”伍世豪点点头,在旁拿起一把弯刀,随手拎起一颗榴莲,打量片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处理的很漂亮。”   大虾带着几个皮肤黝黑,表情凶悍的兄弟守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佬挥刀把榴莲劈开。   整颗榴莲好似有些失去水分,刀口一劈就散成四瓣,每瓣壳都显得很脆,明显是被胶水粘起,壳内却被掏空藏着一块块纸封面块,根本看不到一点果肉。   这样的榴莲放在木框里层层叠叠,堆满整个货仓,放眼望去成百上千,场面颇为壮观。   “品质很高,A货!”伍世豪用指甲抠破纸皮,挖出一点点粉屑放在鼻尖,轻轻一吸,整个人仰面朝天,神情迷醉,四周马仔们望着大佬的样子,表情都流露出相同的奸笑。   大虾表情忐忑,心有余悸的劝道:“豪哥,这件事情要是给大老板知道……”   整个货仓里针落可闻,可几人交谈间却把声音压的很低,真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老板不会知道的。”伍世豪回过神来,低下头,眼里浮现一丝决绝:“大老板就算知道,也是我一个人扛,不关你们的事,何况,全港大社团都能做的生意,我们怎么不能做?”   “义群不捞粉,永远做不成大社团!”大虾闻言不再劝阻,默默站在旁边,看大佬拍拍双手,出声道:“把货用水果车运到仓库,卖水果有什么好赚的,一年就赚个十几万,卖这种水果!”伍世豪指着果框道:“两个星期就赚到了!”   大虾招招手带着兄弟们开始搬运货物,一批批水果在社团劳工的协助下运上板车,不仅有榴莲、凤梨、香蕉、还有菠萝蜜、苹果、椰子。   同往常一样送到果栏仓库储存,唯一的区别既是仓库内新搭建有冷冻室,有一批货物要专门放进冷冻室储存。   社团兄弟连夜干活的同时,伍世豪乘坐轿车回到九龙塘的一座唐楼,自大老板把九龙塘码头交给义群开工以后,义群就算正式在九龙塘扎下根来,以前油尖旺的地盘虽好,但是养活不了多少兄弟开工,现在只是老兄弟们的钱袋子,真正的社团主力全放在九龙塘码头。   同在九龙塘码头开工的潮义勇、老福都知义群有“三支旗”罩着,凡是都退避三舍,导致义群在并入潮义勇之后,也只是顶着一个潮义勇的名头,实际上依旧和独立社团一样,甚至比当初还更威风,短短时间就发展至五千多人,在潮义勇内也是排名前五的堂口,论风头仅逊色于刚上位的新坐馆白饭鱼,因为白饭鱼也是“三支旗”的人。   唐楼内,伍世豪刚一回家,一位染着紫色头发,身材不高,双峰傲人的女人,身着红色蚕丝吊带裙,穿着拖鞋便上来接过男人的外套,十分顺手地挂在衣架上,回头用温柔关切的语气问道:“豪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明早就能到仓库提货。”伍世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感觉难得放松。   女人则毫不见外的坐在男人腿上,搂着男人脖子,含情脉脉:“潮义勇的烟档终于要换成粉档,粉的利润多高,一个月分到手至少都有三四十万,销量能过百万。”   “这还不包括转运到新加坡、德国和欧美的,那边现在也缺货,市场越来越大……当初陈十九那个老骨头不肯干,马氏兄弟却赚得盆满钵满……”   伍世豪微微皱眉,大手一拍红裙底:“好了,不要提马氏兄弟。”   这是他心底一根刺。   牡丹嘴角一笑,捧起男人的脸颊,专情一吻。   这一吻便撩起大火,收不住了。   伍世豪直接抱着女人站起身,激吻中迈开腿向房间走去。   两人到卧室翻倒在床上,玩闹一阵,女人叫道:“豪哥,我要去给老死鬼上香了……”   寡妇第一年隔三差五都要给亡夫上柱香,就算改嫁也不例外,免得给人说闲话,体现夫妻情谊。   这间唐楼是陈十九分给牡丹的遗产之一,有一个小房间里专门设着香案。   伍世豪闻言却把女人死死摁着,更加卖力的折腾,口中还扬言威胁:“不上了,要上,等会一半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上。”   “小死鬼。”   “呀,你真是好坏!”   半小时后,伍世豪酣畅淋漓的走出香堂,后面跟着正在擦裙子,面色潮红的牡丹,二人给陈十九上完香后,互相依偎着沙发躺下。   牡丹好似十分享受伍世豪的怀抱,不断用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圈,口中还道:“豪哥,你真是大男人,不像陈十九一样。”   “呵。”伍世豪轻笑一声,问道:“主要突出一个大吗?”   牡丹害羞的锤他一拳:“男子汉,大丈夫,古话都这样讲了,男人当然要大呀。”   “呵呵。”虽然伍世豪听说十九哥年轻人时受过伤,但依旧笑纳了这份夸张,据说,陈十九第三房姨太太之后的女人,面子已经大于实操意义。   而伍世豪没有延续这个话题,点上一支香烟,叹气道:“其实我很后悔……”   牡丹表情平静,依旧黏着男人,没有劝诫,只是道:“放心,卖是我在卖,烟档也是社团的,社团可是有烟牌的。”   “我后悔的不是这件事。”伍世豪再吸口烟,牡丹道:“要死也是我先死,有些事做了便没退路,只能一次性做到底。”   “嗯,要不然,兄弟们也不会跟我做。”   当面粉在市面上彻底流行开之后,并没有在江湖引起半点波澜,因为道友们抽大烟是抽,追龙是追,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马氏兄弟靠着面粉已经捞得风生水起,这样新产品在港岛有一定基础,当潮义勇的烟档转做粉档之后,只不过是加快了面粉的普及度而已,事实上,面粉本就逐渐在称霸市场。   但潮义勇改做粉档的时候,却足以引起何定贤的注意,他并非是天真的认为潮义勇不会做粉,天底下每一间社团都有可能做粉,只是伍世豪与牡丹的关系摆在眼前,二人明目张胆的行为,简直是在侮辱面粉庄家这个职业!   他两辈子了,头一次见这么蠢的庄家,是不是警队太爱钱,让他失去畏惧之心?不像后世一个个庄家,那叫一个绞尽脑汁,花样多。   毫无疑问,伍世豪是一个杰出的江湖大佬,有野心、有武力、有赌性,但绝对不是一个杰出的野心家,在政治嗅觉方面有极为强烈的缺点。这大概是伍世豪从未接触过政治博弈,身边没有任何接触过官场的人才,所造成的致命弱点。   不过,伍世豪与牡丹有一件事想得没错,何定贤想要办他们,必须拿到一定证据,否则,无故处理手下,只会造成下属集团人心惶惶,不仅义群的兄弟会混乱、崩溃,甚至猪油仔、蒋天生、倪坤等人都会害怕,失措。   但想要证据很难吗。   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颜雄,吸着一支雪茄道:“阿雄,最近义群在做粉档。”   颜雄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做粉档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伍世豪所说的一样,全港八大社团个个做烟档、也开始卖粉,不做粉档是做不成大社团的,因为粉代表很多东西,既是巨大的现金流,又是一种控制小弟、控制鸡婆,掏空赌鬼的方法……正好可以与码头形成互补性生态。而且粉档生意很好,规费交的自然多,于警队也有重大利好。   但更重要的是长官的态度。   何定贤回过头望着他道:“全港谁都可以干这行,唯独我手下的人不行,明白吗?”   颜雄肃然领命:“贤哥,我知道了。”   “查一查,把证据做实,不要怕得罪人。”何定贤把烟头摁进玻璃缸里,语气很是毒辣:“你的花名可是杀手雄。”   颜雄脸上浮现一个丑陋、阴森的笑容,冷声说道:“给我一周时间。”   他带着命令回到办公室里,并没有急着召集人马,而是走到陈子超面前,敲敲桌面问道:“果栏豪身边最信重的兄弟叫乜名?”   “雄哥。”陈子超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听完问题略作思索,出声道:“应该是大虾、小虾两兄弟,怎么了,有事要办吗!”   颜雄故作和煦的挤出笑容,摆摆手:“呵呵,豪哥是大佬是好兄弟,能有什么事要办?只是大佬打算重用两个人,他们要富贵咯。”   陈子超望着长官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暗衬道:“笑面虎,妈的,那两个扑街仔要倒霉了。” 第176章 江湖没有兄弟   砵兰街。   大虾叼着牙签,穿着汗衫,坐在茶餐厅内的一张餐桌上,刚刚吃饱喝足,在衣袋里掏出两张港币,正打算买单走人。   颜雄带着几名便衣走进餐厅,来到餐桌前站好,单手握枪,居高临下望着大虾。   “轰!”   餐厅卷帘门给人拉下,餐厅里陷入黑暗,大虾昂首望向眼前的人,吐掉牙签,出声道:“做乜?”   “雄哥!”   四名便衣猛然的拔枪,黑暗中迸发火光:“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   三名坐在旁边的义群兄弟来不及反应,当即被乱枪射倒在地,只剩幸存的大虾吞咽下唾沫,僵坐在椅子上,出声道:“什么事?”   ……   湾仔。   一栋唐楼内。   颜雄在洗手间拧开水喉,把双手放入瓷盆,来回用清水冲洗,瓷盆里顿时染上嫣红。   随后,他掬起把水,抹干净脸颊,才撕下一段纸巾,擦擦脸,擦擦手,动作稍微有些嫌弃,神态却习以为常。   当他走出洗手间后,抬眼只见两个人影正吊在房梁上,三百呎的小房间里,沙发,窗帘,地板,天花板,溅射,流淌着鲜血。   颜雄朝其中一人指了指,正在挥棒击打的手下当即住手,掏出匕首把绳索切断:“唰啦。”   “嘭!”   一个人影重重砸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哼咛声,就连来回翻滚都没有力气,但身体却在瓷砖上印出一块血痕。   颜雄毫不犹豫的掏出配枪,指向人影的脑袋,扣下扳机:“砰!”   子弹穿过颅骨,飙出大片鲜血,中枪者连动都未动,身体无力的就瘫在地面。   “细佬!!!”   大虾整个人被吊在梁上,扭动着身躯,嘶声大吼,整个人挣扎的要向前扑来,不断破口大骂:“杀手雄,你TM没人性!”   “下十八层地狱,全家都死光!”   大虾身体竟然只有点挫伤,并没有遭受酷刑,而是在旁眼睁睁看着同胞兄弟给人折磨到只剩一口气,最后再一枪毙命!   “我什么时候全家死光不知道,但是你快了!”颜雄一手拿枪,一手上前抓住大虾的头发,把大虾的脑袋捉到面前,怒瞪着道:“说!”   “伍世豪的货放在哪里!”   大虾充满仇视的望向他:“不知道!”   颜雄轻笑一声“你不说没关系,因为,我没打算只杀你一个家人,只不过,你们两兄弟一起混江湖,最该先死而已,其余不混江湖的……你十六岁的表妹。”   “正在同蛇仔明谈恋爱那个,如果给蛇仔明卖到马栏去,是不是很精彩?”   大虾浑身都在颤抖。   颜雄又道:“住在九龙塘的那个同宗叔公,小时候养过你半年,你每逢过节都要去拜访的那个,人家一辈子都快过完了,还要因为你被丢进狗舍。”   “你是不是很没人性?”   大虾道:“他们都不是江湖人,最没人性的是你!”   颜雄点点头:“对啊,我是很没人性,但你能拿我怎样?”   他松开大虾的头,狠狠呸出一口唾沫,扬言道:“我这一辈子没人性的事干过很多,但你知道我点解能站在这吗!因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TM没有大本事,但不管脑袋上是谁,我绝对服从!”   “大佬要我干的事情,我不做人都干,大佬不要我干的事情,杀了我也不会干,所以,我比你厉害呀,傻仔,不像你,就靠大佬给的一个机会发达,却背着大佬做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大虾胸膛剧烈起伏,心绪并不平静。   颜雄则道:“整个义群都是靠大佬撑腰,大佬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全垮塌,真以为大佬做事要讲证据啊?我抓你,我拿证据了吗!说吧,说了照样死,但不说的话,你会先看着世界上所有亲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最后你才死!”   “你撑的住几个?”   颜雄冷笑一声:“不要白白浪费人命了。”   这段话换一个人来讲,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唬人的,但颜雄讲出口绝对说到做到,这就是恶人在暴力机构里的特殊价值。   能够省掉很多过程。   而且一旦打算做恶人,在死之前都必须恶到底。   只要有一次没有说到做到,便再也没人会怕!   主打个信誉!   大虾显然也给颜雄的威胁吓到,见颜雄抽完一支烟,耐心消耗的已经差不多,连忙喊道:“果栏!”   “货就在果栏里!”   颜雄轻笑一声:“怎么运货,有多少人参与,一点点慢慢说清楚。”   大虾小虾两兄弟其实算是一个硬骨头,否则小虾不会至死都没有讲,但颜雄是受大老板的命来,无形中就预兆出结局。   大虾撑到现在已经够义气,既然开口讲,便是知无不言,当即说道:“豪哥,牡丹,阿明等人都有参与……货物在油麻地果栏的冷冻库,用把货装在水果里的方式运进港,再交给潮义勇的粉档散货……”   颜雄认认真真的把情况听完。   “贤哥,就是这样。”他坐在沙发上拿起一部电话,拨出长官的电话号码,又把消息转达一遍,挂断电话之后,站起身望向大虾出声笑道:“算你运气不错,贤哥发话,送你离开香港,念是他把你们亲自送给豪哥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这件事情只要是阿豪走错路,字号里的兄弟都是从犯,大虾又是当年石硖尾电影店的老兄弟,多少有点情分在,几个下属便把大虾放下,没想到,大虾嘶吼一声朝颜雄冲去,却给颜雄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钢管,一棍甩在膝盖上将其打倒。   “雄哥,雄哥。”几名下属掏出配枪,指着地上的人,投来询问之意。   颜雄摆摆手道:“长官说要放的人就一定要放。”   “但是!”他话锋一转,突然一脚狠狠剁在大虾的膝盖上,本就给钢管打碎的膝盖,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大虾捂住右腿,发出惨叫。   颜雄则道:“废他一条腿还是可以的。”   下属们闻言默默把枪放下,而在大虾、小虾失踪的第一时间,伍世豪就收到消息,主要是警方做的没有特别隐蔽,虽然把人带走,但是死掉的跟班尸体还在。   可由于颜雄把大虾、小虾藏的很好,伍世豪只知道手下两位心腹被人捉住,却不知道是究竟是谁动手。   义群几千号兄弟一直在街头找消息,可没有任何一间社团有消息透出来。   九龙塘,伍世豪穿着白色西装,站在窗户前,香烟一支接一支,整个人显得非常浮躁。   “时间越久,越没有消息,越可能是警队干的!”   牡丹吸着烟,坐在沙发扶手上,轻声宽慰:“义群起家快,多少人眼红,潮义勇现在卖粉,马氏兄弟也很上火,不一定是警队干的。”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去濠江避避风头。”   伍世豪摇摇头:“躲的过一时,躲了一世。”   “如果是马氏兄弟干的,一定会打电话来谈判,如果是其他社团,带走大虾两兄弟有什么意义呢?”其实伍世豪心里已经十分笃定。   这时三辆轿车停在唐楼门口,一队重案组成员推门下车,举枪堵在门口。   何定贤穿着西装,推开车门,用力跺了跺皮鞋,大步走进楼内,唐楼的铁门根本没锁,守在楼内的义群兄弟见到大老板出现连忙让开,一路畅通无阻。   当他来到唐楼二层的客厅时,伍世豪已经坐在茶几上,面色沉稳的泡着茶,出声请道:“贤哥,饮茶。”   “好。”   何定贤来到茶几旁坐下,颜雄,陈子超,阿鬼几个站在门口握枪戒备,眼神直勾勾盯着伍世豪。   伍世豪把一杯茶送到面前,出声道:“大虾两兄弟是你带走的?”   何定贤坦然承认:“问一点话。”   阿豪凝视着他:“贤哥,别人可以做,我就不能做?”   何定贤叹道:“曾经,我把你当成兄弟。”   “兄弟?”伍世豪轻笑一声,突然抽出腰间的枪,指向身侧的女人,一记枪响:“砰!”   一枪把牡丹打死。   他看也不看亲手杀死的女人,紧抓着枪,大声吼道:“这世道连夫妻都信不过,有什么信得过?兄弟,江湖上哪来的兄弟!”   “这个死三八,故意勾搭我,再杀了陈十九,逼我卖粉,就是想要踩着我脑袋上位,今天我先杀了她给大佬谢罪。”   何定贤手里端着茶杯,轻轻饮下一口,眼神一斜,笑道:“她都死了,什么都你说的算咯?”   伍世豪见他丝毫没有相信的意思,表情愈加紧张,直视着他大吼:“一年多前,我在油麻地的一元店同马氏兄弟打,就为了收两张一块钱的电影票,事后给人踩进泥里,不到一年前,阿杰为了一张报纸,活活被烧死在大火中,连骨灰都找不到!”   “是谁,是谁为了你拼命,为你杀了刘福,为你打江山!”   “贤哥,是我啊!为乜我要做点生意,赚点钱,你都要拦着我!”伍世豪愤怒的道:“甚至要带来人杀我!”   何定贤放下茶杯,望向他只问了一句话:“你现在的一切谁给你的?” 第177章 伍世豪之死   “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是我一刀一枪拼来的,就算没有你,一样也会有人抬举我,应该我够拼啊,贤哥!”伍世豪眼神仿佛看透世事,极度自信地道:“是你告诉我的,人命有价,我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命更贵一点,不要,不要再被人踩在脚底下!”   何定贤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声道:“所以,你觉得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能干?”   伍世豪陷入沉默,半晌后道:“我没有卖货,我只是运货。”   “运货就可以了?”何定贤冷笑一声:“全港岛只有你敢把我的话只听进一半,同我玩文字游戏,我会陪你玩吗?”   “我也没有逼他们吸,是他们自己要吸,我只是赚钱而已,赚钱该死吗?”伍世豪十分激动:“烟牌是你发的,你又不让兄弟们卖,你把老鼠放进米缸,还能指望老鼠们不偷吃吗!”   “神经病,何定贤,你才是最大的一个神经病!”   伍世豪越说越大声:“你只是不敢打别人,靠着欺负兄弟,满足自己心底一点点小小的虚荣,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啊!你只不过打着好人的名头在自私自利!”   伍世豪讲罢,再也不犹豫,举起手枪就要扣下扳机,可颜雄等人的枪更快一步:“砰砰砰!”   伍世豪身中数枪迎面摔下,直接将茶桌砸倒,何定贤却早早起身闪开两步,望着尸体趴在地上,身下流出泊泊鲜血,眼神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无知者,行错路,才值得怜悯。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走错路,无非是被野心吞噬良知,欲望泯灭人性。   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走吧。”何定贤转身走出唐楼,在楼梯口时摆摆手,交代道:“让人把房子打扫干净,把伍世豪同他细佬埋在一起,至于那个女人,剁碎了送到动物园,喂狮子啊,老虎什么的。”   颜雄肃平静点头:“知道。”   让兄弟二人埋在一起,已经是他最后的情谊,不多,但很珍贵。   伍世豪讲的话,一句都没有说错,但每句都只讲对一半。何定贤正是因为管理不了整个港岛,才要管理住手底下的人,因为,管住手下人是向上爬的基础,地基都不打牢,怎么往上爬?   伍世豪一个江湖人,根本没有步入上流社会的入场券,之所以能够走到现在,靠的是大佬肯提携。   至于搏不搏命,只是证明自身能力,给大佬提携的一个理由。大老板提携儿子、亲戚、也不见得要他们卖命啊!伍世豪的能力与眼界只配做个矮骡子,无非是在重案组长的手下,还是在总华探长的手下。   何定贤路过楼外一众义群马仔时,止住脚步,出声朝他们讲道:“伍世豪死了,明天中午,让各个头目到大馆门口的茶餐厅等我,我要给各位介绍一个新话事人。”   一众义群马仔表情慞惶,来回对视,不敢出声。   他们确实是为伍世豪做事,但整个义群都是为大老板做事,大老板匆忙来一趟便能干掉豪哥,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他们有资格对社团的事插嘴吗?   何定贤回到车上,闭上双眼,兴致有些阑珊,杀人从未有开心,尽心的,只有无奈,紧张,愤怒,每一种情绪都充斥着压力。   倪坤一直守在车内,听见枪声心知石硖尾出来的老朋友又走一位,真不知走到最后还会剩下几人……   大老板的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多说话,默默开车驶向大馆。   半路上。   何定贤出声道:“让报纸宏晚上到家里见我。”   “知道了,老板。”   傍晚,何定贤在中环公寓吃完晚餐,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大老板,我是阿宏。”   何定贤伸手夹来一筷菜出声讲道:“月娥,去开门。”   “喔。”白月娥起身离开餐桌,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气质干练,容貌英气的年轻人,门旁还守着几个便衣。   报纸宏鞠躬致意:“白小姐。”   他来到客厅,再度鞠躬:“大老板,大嫂。”   楚韵南坐在桌旁,穿着衬衫,轻笑点头。   何定贤反倒是穿着居家服,表情随意,指指桌面的菜:“坐下来吃点?”   报纸宏诚恳的道:“在家里吃过了。”   “那行,先自己泡会茶,等会找你聊点事。”何定贤随性地交代道,继续同老婆一起吃饭,白月娥也回到餐桌,拿起筷子。   报纸宏规规矩矩的坐到茶桌旁,开始烧水冲茶,等大老板吃完饭。   当何定贤吃饱喝足,满脸惬意的靠在沙发时,接过报纸宏递来的茶杯,浅饮一口出声问道:“阿宏,有没有兴趣来做义群的话事人?”   报纸宏表情一愣,反问道:“义群不是豪哥的字号吗?”   他人在星辉商号办事一年有余,带着百来号兄弟,已经是星辉商号的骨干,要不是星辉商号已经并入东方集团,何定贤还真不好直接从星辉商号调人。   但纵观手底下人的,除掉阿豪的那一批老兄弟之外,当年石硖尾屋村的兄弟们,只剩下一个报纸宏够能力独当一面,对了,报纸宏已经改名叫蒋天生,江湖人称大蒋哥,其弟蒋天养一样在船队做事,江湖人称小蒋。   何定贤道:“你在商号做事,江湖消息有些闭塞,今天中午我已经把阿豪做掉了。”   报纸宏表情大惊:“贤哥,怎么会这样!”   “阿豪犯了我立的规矩,带着义群的兄弟碰粉,粉是那么好碰的吗!靠着卖粉揾水,怎么掌控大局?迟早被手底下的人给顶翻。”何定贤大声道:“现在义群已经乱了套,不是当年的义群了!”   如果说,吸粉有瘾的话,卖粉也会有瘾,见过来钱的速度,谁还愿意踏踏实实做事?从未听说有卖粉庄家肯退休的!   蒋天生愣了愣神,随即长叹口气:“如果何生需要用我的话,我是愿意顶上去的,但是义群的兄弟不好管。”   他有资格服众,但不代表没有麻烦,而且碍于同为屋村出身,处理起来还需要用手段,绝不是简简单单靠杀便可以。   何定贤大为欣慰道:“你愿意就好,至于有什么要提的要求,尽管提,我知道对于你而言,在商会做事才是真正的有前途,让你去管理义群,也算是大材小用,让你回到江湖打打杀杀。”   “但没办法,我需要义群在江湖上立住旗,不然办很多事情都会束手束脚。”   如义群这种社团没有龙头就少去三分威风,没有大老板撑更是马上崩塌,只能靠手上的生意勉强维持,但江湖人都知道你没靠山,人人都欺负你,新人都看不起你,没有新血,没有新路,自然会变明日黄花。   历史上,义群就是在伍世豪死后,迅速分崩离析,沦为夕阳社团,没几年就消失在江湖。如那种有很多位不同老板支持的社团,反倒更有活力,可以在派系竞争中诞生出不同的人才,倒下一个还有下一个扛旗。   如今,伍世豪虽然身死,但是大老板还要撑社团,只要能挑出一个有才华的领导,义群的势头一点都不会弱。   蒋天生却在船队学到商人的精明,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出声问道:“何生,你的旗要立多久。”   “立一世咯!”   何定贤打开烟盒,丢出支烟,哈哈大笑:“阿宏,骗你的啦,其实能立个十几二十年,配合我把警队的职责搞好就行,等我退休,我管他洪水滔天。”   蒋天生不知大老板讲的真假,但既然要做,便选择相信,出声道:“那好,就定一世,一世之后,我想把义群传给我的仔。”   何定贤眯起眼睛,望向蒋天生,十分爽快:“没问题,既然把义群给你管,将来义群的话事人便可以一直姓蒋,做一个江湖上的蒋氏王朝!”   “但前提是我说的话,义群要听,我不想再亲手做掉手下字号的一个话事人。”   他有些欣赏蒋天生的直爽。   蒋天生又道:“我希望义群能接触更多老板,贤哥,我非常尊敬你,是你给我饭吃。但一间字号靠一个老板是没前途的,如果贤哥不答应的话也行。”   “我答应!”何定贤又一次选择同意,紧接着道:“公司要做大,吸纳各方资本很正常嘛,但是,公司的董事长只有一个,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蒋天生心思已经开始活跃,语气都兴奋起来:“最后,义群已经开始做粉,兄弟们知道做粉有多赚钱,想必手中还有一大批货。”   “这些货都是用社团钱买的,低价抛售兄弟们恐怕不满意,我想出口到新加坡,大老板不允许义群卖货,我若是不把货送进港岛,让我弟弟在国外管,从东南亚直接送到新加坡、乃至欧美行不行?”   “单独做成一条海外线,钱,照样上交给老板。”他已经开始站在话事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讨论的话题很敏感,但却是情理之中,避而不谈反会有些隐患。   何定贤陷入长久的思考,那玩意绝对是害人的,但蒋天生把话说得很白,而且海外的事情他根本管不上来。   他的手又伸不到欧美,港岛警队也查不到国外。   “不行!”他最终还是摇摇头:“别让我知道义群在港岛做违禁品,让我收到风,我马上同打死阿豪一样打死你!”   蒋天生笑了:“贤哥,我明白该怎么管理义群了,以后义群一定会痛改前非,学着老板一样捐款做善事,善款就直接打进东方慈善基金。” 第178章 超级无间之始   翌日,中午。   何定贤身穿绿色制服,手臂夹着警帽,走出大馆穿过马路,来到对面街道,踏步进入一间茶餐厅。   阿明、大宗、马夫陈,十几位义群头目齐齐起身,望向大老板低头喊道:“贤哥!”   “贤哥!”   何定贤带着蒋天生来到空位前,信手放下帽子,坐好再介绍道:“同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叫蒋天生,是义群的下一届话事人,也是以前石硖尾屋村的老兄弟,反正我支持他,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义群头目大的管两三百人,小的只有几十人,但起码都是两三间档口的负责人。   他们是伍世豪上位后,一力提拔起来的人,一直将伍世豪当作大哥,但大哥是兄弟们捧的,大老板却不是。   有钞票!   才叫大老板!   因此,他们没有资格反对大老板的意见,闻言便深深俯身:“蒋哥。”   “生哥。”   “大蒋哥。”   杂乱的称呼喊成一片。   事实上,却可以通过很多人的眼神看出,大半人是认识蒋天生的。毕竟,义群与电影店、整个东方集团一样,都是以石硖尾屋村仔为根基发展起来。   蒋天生之前在电影店干活的时候,便是与伍世豪同辈的江湖人,只是而后两人选择两条道路发展,互相间不再有交集。   但是很多屋村仔、义群人、都知在商会跟船的“大蒋”,“小蒋”。   蒋天生看着一班头目,举起双手压一压,笑着道:“好了,好了,各位兄弟太客气,往后,大家给面子叫我句蒋哥就行,其它的,就还请各位兄弟支持我工作。”   “大家都是为老板做事。”   众人齐声道:“蒋哥。”   “蒋哥。”   何定贤坐在旁边,拿过服务员递上的叉烧饭,一口接一口吃着,一句话都不需要讲,仅仅坐在旁边撑场就够了。   蒋天生招呼兄弟们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做人事安排,借着大老板在场,狐假虎威,快刀斩乱麻,义群未来的发展计划倒还可以再慢慢谈……   看得出来义群兄弟们,多少对豪哥的死有些暗怨,乃至于兔死狐悲,害怕受到牵连,将来得好好整治整治。   “幸好大老板答应把调一批船队的兄弟们回来帮我。”蒋天生安暗暗庆幸,同时明白:“义群急需新的灵魂人物!”   他当仁不让!   何定贤大快朵颐的吃完叉烧饭,便拿起帽子戴好,起身扫过一眼蒋天生,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茶餐厅,把整个社团都交给其管理,只是在走到门前时,身体不转,头转,回首暗含警告地狼顾众人一眼。   回到大馆重案组,新调职来的葛白已经来过一次,委托陈子超转述。   只见陈子超找到长官,立正敬礼,朗声道:“何sir,葛白sir说有一个重要消息,请你前往财务科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点点头,并没有立即前去财务科,而是转到旁边一栋楼的活动室,葛白正与几名鬼佬长官在打桌球,葛白看见好朋友到场,脸上浮现笑容,用一块巧克擦着杆头,颇为潇洒的招呼道:“何sir,来。”   “葛sir!”何定贤抬手敬礼,以示敬意,又礼貌性地转身朝向几位长官,才放下手臂笑道:“来一杆?”   身旁一位管理处总督察很自然的递出球杆,给足三支旗话事人的面子。   葛白见到何定贤居然很是娴熟的弯腰架杆,表情讶然,但见何定贤轻轻用力,杆头一击,一颗石球便精准落袋。   随后,何定贤换了一个方位,再度击球,专挑了分少的一边打,但依旧一杆清桌,看得球桌周围许多鬼佬大觉精彩,举手鼓掌:“啪啪啪!”   何定贤把球杆放回球架,望向对面:“可以聊正事了吗?”   葛白将球杆随意放在桌边,上前搂住何定贤的肩膀,兴奋道:“何sir,球技高超,以前玩过?”   何定贤笑笑:“读书的时候玩过几年,比较有天赋。”   他在桌上项目、床上项目的运动中,确实有比较过人的天赋。   葛白大为赞叹:“可以啊!以后常来玩!”   这里是警队鬼佬中高层的活动中心,没有两颗花在肩膀上,鬼佬都不敢常来,时不时更会碰见警司。由于鬼佬们居高临下的心态加之刻意排外,华人警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此的,华人警官们有另一间休息室,可以读报纸,买马,赌字花,打扑克。   何定贤笑而不语,并没有答应,再度说道:“能不能聊正事!”   “何sir,不要整天都忙工作嘛……人生不就是要享受?”葛白故作姿态,表情坦荡,好似真的很享受人生。换作以前他是绝对说不出类似的话,但自从卡尔死后,他的心态好像放得很平,整天不是花天酒地,便是贪污受贿,十分使劲花着收来的钱,又导致不管怎么收钱都不够。   至于工作按时按点完成就行,要优秀是绝对没有,但与大馆的鬼佬高层们却混得十分熟络,果然人才走歪了也是人才,让人不得不佩服,搞得何定贤都有点羡慕。   葛白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来到吧台,递给何定贤一杯咖啡,出声说道:“上回,你希望重案组能够获批卧底名额的事情,行动处已经同意了。”   “这么快?”何定贤表情颇为诧异,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警队高层能够批准一个从未有过的申请,办公效率极其难得。   葛白尝了口咖啡,津津有味,出声道:“我特意去找行动处的高级警司徐天德,经过活动才获得批复,在原有三个名额的卧底人员上,增加到每年三个名额。”   “不过卧底经费需要重案组自筹。”   原本以为两三个月才能搞定的事,一个月就有答案,同时名额获得大量增长,何定贤脸上已经喜不自禁,欣喜道:“经费自筹没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去警校选人?”   重案组本身就是负责江湖事,申请需要卧底很正常,因为谁都知道“用奸”的重要性,但涉及自行组建情报系统,本身在政治上有点敏感。   葛白笑道:“文件已经摆在你的办公桌上,拿着文件随时可以到警校选人,怎么,你要用警校的学生?”   他还以为何定贤申请的卧底名额,可能会用于安置亲属、家人,给朋友混一笔薪水,但看来是想多了。   何定贤发笑道:“呵呵,刚刚吃完饭就来找你,还真没回过办公室,葛sir,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一趟警校。”   港岛警队目前完全是鬼佬在负责,有一个鬼佬总督察跟着,事情会顺利很多。   葛白笑道:“当然没问题!”   “葛sir,这是一笔活动费,卧底名额的事情费心了。”下午,何定贤坐上警车便塞去一个纸袋,葛白坐在驾驶位上,打开袋子瞄了一眼,得意道:“其实没有什么。”   “一点点特产,也算不了什么。”何定贤坐在副驾驶笑着回应。   葛白把三个名额加成一年三个,真没有费什么大工夫。   他只是想着价码开高点,方便讨价还价,但一次性安排十个八个卧底不现实,干脆就往每年额度上做手脚。   没想到,行动处很支持相关行动,大手一挥竟然直接批复,看来警队上层是很关注港岛情报的,也对,港岛作为内地的贸易窗口,充斥着中、英、美、台各地情报机构,本身便是一个间谍之都,二战后,多次震惊东亚的刺杀案都在港岛发生,英方作为殖民者重视情报是应当的,不仅有军情六处的部门在活动,手下的警队也在伸出触角,重案组有心搞情报暗合如今政策。   加之,重案组确实办案得力,有用卧底的需求,自然不好拒绝。   黄竹坑警察训练学校。   此校是港岛警队在二战后,使用警察宿舍改建而成,前身为“梅含理”警务处长在1893年设立的警校学堂,往后,将是港岛著名的警察学院,百年多年间为港岛培养出几十万的警察,在不同时期都有着重要作用。   学校门口,站岗的四名正式警员立正敬礼,接过车内递来的证件,再度敬礼放行。轿车十分顺利的开过操场,来到一栋办公楼前。   四个三十人的学警方阵,正在操场上操练。   何定贤与葛白并肩走上台阶,径直就来到训练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当前警校校长为警司衔,仅比葛白高上一级,很是给客人的给二人奉上热茶。   何定贤把手上处长批准的文件交给警司,出声道:“sir,我想在警队挑三个人走。”   校长“艾伦”上半年刚刚就职,是管理副处长麦sir的一步棋,接过文件很是干脆:“三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好苗子都已经给其它部门挑走,剩下的学警恐怕素质不是很高。”   何定贤十分敏锐的问道:“哪个部门也来挑人?”   艾伦穿着制服,留着小胡子,摊开双手,无奈的示意无可奉告,何定贤暗暗把事情记在心里,嘴上却笑了笑,轻松跳过:“没关系,卧底合适比素质重要。”   “那好吧,我给档案室打电话,你们可以先去看看档案,有兴趣了解的再私下聊聊。”   何定贤有在警校受训的记忆,心知警校目前是采用“华人师爷”讲授法规、制度、警队教官负责操练的“中西结合”制度,非常具有特点。   训练市场远没达到后世的三年,更没有学警试用期,一年期训练后,即可直接分配入职。   “多谢sir。”何定贤在亲眼看着校长打完电话后,与他握手道谢,然后同葛白刚走出办公室,便难掩好奇的道:“有什么部门需要提前来挑选学员?”   “警校生这么抢手啊!”某种意义上讲,清清白白的警校生,确实比老油条们更抢手。 第179章 政治部组建   葛白在思想上便没有隐瞒的理由,顺口答道:“需要调用警校生的肯定是新部门,正好上层有消息要组建一个新部门。”   “搞什么的?”何定贤觉得警队组建新部门上瘾了。   而二战后,确实是警校大量组成新部门的年代,几乎每逢三五年都有新部门出现,要到五十年代末才会定型,直至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再到八十年代的基本定型。   港警总要顺应时代发展。   “搞政治的。”葛白出声说道:“警队正式配合军情六处,组建一个业务部门,负责搜集港岛情报,控制舆论,训练情报人员等……这倒是跟你的卧底有些相似。”   他瞥了何定贤一眼。   何定贤心里顿时一惊,浮现出一个名字——政治部!   一个直接受军情六处调遣,越过警队体制,向伦敦负责的高级情报部门,所管辖的权力范围绝不仅仅是情报。   这个大名鼎鼎的部门隶属于警队内,却又超然物外,连处长都要礼敬三分,在港岛殖民史上有非常重要的部门,在回归后,有一个新的名字“保安部”。   事实上,直到港岛回归之后,政治部余孽都还在港岛地下活动,并且酝酿出一场超强危机,催生了国字头的部门成立,反之,政治在港岛警队内亦有种“大英”国字头的特殊性。   难怪警队要在警校生内抽调人员,因为,政治部的环境极不适合外招,更不适宜抽调现任警员成立。   何定贤问道:“麦sir的想法吗?”   葛白耸耸肩膀:“更上头的想法,相反,麦sir的意见反而没那么重要,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港府提议的……”   “明白了。”何定贤没有更多探究政治部的隐秘,因为,他明白政治部的重要性就足够,其余细枝末节,等到政治部成立自然会向外公告,涉及机密的事情也不用问,葛白根本就不知道,他能够知晓政治部的成立,大概率还是因为“财务科”的特殊性,需要批准经费用于组建部门。   吸血港岛的民脂民膏,反过来组成镇压力量,真是殖民者的惯用手段。   档案室里,何定贤来回翻看档案,足足看了几十份,都没有看到满意的人选,葛白陪了将近一个钟头,无聊之下便告辞离开,只剩下何定贤一个人继续看档案。   “出身不错,屋村仔一个人,家里有人在社团混,但是枪法太好。”   “不行!”   “枪法太好,一下就暴露是警察。”   好不容易翻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马上又被pass,紧接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选出现在档案里:“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   何定贤真没想到在警校可以看见一个社团大佬的儿子,并且不是小儿子,私生子之类的角色,而是堂堂大佬的独子。   “这个可以先看看。”   文件被撂在一边。   何定贤继续查看档案,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档案室管理员都提前下班,一个人还留在档案室里继续观看,反正警校内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桌面上,文山文海,堆成一团,又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出现:“曹志华,品行表现A+,操练表现D,什么垃圾玩意。”   作为在警校读过书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档案有问题。   因为,一个品行表现A+的人,操练表现不可能是D,警校内的部分品行评定一半源于成绩,剩下一半不违严重反条例就行。难不成还管你抽烟、喝酒、泡妞?   警队里的是教官,不是爹妈!   肯定是为了顺利毕业行贿了!   “这个王八蛋竟然是长洲岛的人,穷鬼来着,看来很懂得赚钱啊……”   不错!   何定贤选出两个人选,继续往下看,发现警校目前三百多名学生,其中三分之二未来可以进入警队,剩下的人大概会分配到惩戒署、消防署、水警区。   如今,警校招生是有一个入职名额,才会招一个学生,并非后世先入职,再考岗位的方式。   这每一学生都是香饽饽。   何定贤在学生档案最后找到一个懂英文,出身不错的学生,算是凑齐三个卧底人选,再拿着档案来到训练宿舍,顺着档案上的宿舍号找到一个学生。   “阿孝!”   何定贤朝着里面十二个同宿的学警喊了名,一喊出口总觉得怪怪地,谁让“孝”字是华人姓名里的大热门?   港岛这地头,一盆洗脚水洒下楼,可以洒到五名阿明、三个华仔,两个阿孝,再来一盆洗脚还有七个阿辉,三个阿坤!   正在宿舍里抽烟、打牌、看咸湿杂志的学警们,最多只有一半抬起头,但随后宿舍里就响起一片动静,率先抬头的警员们纷纷跳下床铺,提起裤子,列队立正,其余学警抬头看见长官纷纷丢掉扑克,香烟,紧随其后,列队站好。   “长官!”   “长官!”   何定贤有点意外的走进门笑道:“你们认识我?”   一些学员来回对视,显然不认识,但有位学员喊道:“长官,你是重案组的何sir,我们学生们都拿你当偶像!”   “哗啦!”这下学员们闻言变得异常激动,众人表情兴奋,谁都没想到还未毕业就能进入重案组!   可是三支旗!   港岛油水最足的一个部门。   何定贤则笑笑道:“阿孝留下来,我有事情同他聊。”   九名学警心中失落,连忙低头走出去,又剩三人站在一起。   何定贤恍然道:“唔好意思,林敬孝留下就好。”   剩下两人有些错愕,但马上又离开宿舍将门带好,贴墙站成一排靠着房门两侧,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他们心知好事没那么容易上门,本来就没有付出过努力,倒不觉得没选进重案组有什么好失望。   重案组是说进就能进的?   林敬孝肯定也是号码帮托了关系。   何定贤望着面前站着五大三粗,留着寸头,鼻头肥润,鼻梁又显低矮的年轻人,微微颔首,上前笑道:“你就是大鼻登的仔?”   林敬孝摸摸鼻子,反问道:“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何定贤轻轻一笑,朗声道:“想不想进重案组?只要你叫人把墙边偷听的衰仔都斩倒,明天就来重案组报到。”   门外宁静片刻,响起一阵脚步声,听墙角的人统统跑走。   何定贤招呼林敬孝坐到床板,递上支烟笑道:“刚刚开个玩笑,不过,今天来找你确实是希望拉你进重案组。”   “多谢何sir。”林敬孝接过香烟,正襟危坐,看得出来对三旗总帅心底亦有畏惧。   何定贤划着火柴替他点上香烟,林敬孝显得手忙脚乱,连忙用手遮挡,吸上烟后立即摘下,匆忙道:“何sir。”   “有没有兴趣到重案组帮我。”何定贤问道。   林敬孝有点惶恐不安:“能进重案组当然开心,但是怎么帮?”   他倒不傻。   何定贤笑道:“做卧底,有没有兴趣?”   林敬孝愣神道:“什么是卧底?”   何定贤恍然想起自己才是警队第一个用卧底人,不,是第一个为华警部门争取到卧底名额的人,为此还花了两万港币,是无间道的创始人,便解释道:“其实就是内奸,为警队长期执行潜伏任务,替重案组行动提供情报,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每个月薪水与重案组警员相同,但规费却多分一倍,够不够诱人?”卧底的风险无疑巨大,必须给出优厚条件,至于快速升职在现阶段不现实,开空头支票倒不如给现金。   “另外,一旦行动完成最次也有一区探长的位置留给你,怎样?”不过空头支票还是要有的,人就是为了梦想而活。   林敬孝却是江湖家族出身,一听就知道“卧底”不就是“内奸”吗!   管你间谍、特工、卧底……名字取得再好听,招式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谁不知道内奸的下场,赶忙吐掉烟。问道:“何sir,你该不会看中我是大鼻登的仔,要我到号码帮去做卧底吧?”   “何sir,我可不干这样的事,你听我的名,阿孝,阿孝,怎能不孝?”   何定贤畅笑一笑:“哈哈哈,阿孝,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我怎么会让你去对付自己老豆?天底下愿意私相授受的人,愿意大义灭亲的人少,违背人性的事情,不能让人做的。”   “我只是在想大鼻登派你来警校学习,肯定是希望你走警队的路子,配合他在江湖上有所作为,下一代也能就此洗白。”   “招是好招,但大鼻登在江湖上的势力谁来接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以卧底的身份把你送回号码帮帮你老豆,往后,你既是警队人,又是江湖人,爽不爽!”   这套操作在二十多年后,想都不要想,但在此时,社团大佬都想派儿子当警察,未来活动个探长,互相包庇,壮大实力。   他怎么就不能把社团大佬的儿子派回去,给社团建功立业,顺便为未来控制号码帮埋下伏笔?   这年头办事的规矩少,可以有的骚操作太多,每年三个名额的卧底,拿来破案多浪费啊!   要用就得妙用。   他心里有数。   阿孝都不算特妙的……   林敬孝思路显然有点卡壳,吸了半天烟才理顺逻辑,犹疑着回答道:“我得回去问问我老豆。”   “没问题。”何定贤举起手中的档案袋,出声笑道:“这份档案先帮你收着。” 第180章 重案组之虎   下一间宿舍。   何定贤坐在床板上,望向前方站着的一个肥佬,疑惑道:“你就叫曹志华?”   “yes,sir!”   曹志华挺着个大肚腩,身穿黑色皮衣,长相有些油腻,但板着张脸十分有正义感。   何定贤点点头:“说说看,你怎么行贿长官的?”   曹志华表情一愣,辩解道:“何sir,我没有行贿长官!”   何定贤笑道:“别担心,我是在考验你的行动天赋,想不想加入重案组?”   “想!”曹志华抢声道:“当然想!”   “但是我真的没有行贿长官,只是带长官去嫖娼。”   “嫖算行贿吗?”   “不,这是技巧性的交流,另外,偶尔遇见长官雄风不振,我会给长官们支支招……”   他表情变得有些神秘。   何定贤挑挑眉头,问道:“你很懂女人?”   曹志华突然抖起来了:“不就是女人,谈什么懂不懂,长官你看……”   他突然在口袋掏出一个纸袋,打开取出两颗小豌豆似的红色药丸,递上前道:“我家祖上是宫廷御医,专门给乾隆爷治肾亏的,这颗小药丸便是宫廷秘方。”   “男人嘛,小头不硬,大头怎么硬?十个怕老婆的里面,十一个需要它,剩下一个是不怕老婆的。”   “各位长官们不缺女人,缺它呀!有它,女人嗷嗷叫,哪里敢大声说话!”   好家伙。   “这不就是肾宝吗!”何定贤瞄了一眼,感觉有点眼熟,在广告上见过。   合着征服女人就靠这招?   也对,“潘驴邓小闲”,女人五大爱,曹志华没有潘安之貌,邓通之财,就只剩在驴大器身上下功夫,宫廷御医的秘密,药性如果给足,怕是比后世罐装货强不少。   很多中成药在后世,为了降低成本,通过审查,会把野生动物,名贵草药,使用新的东西替代,或减少年份。   导致药效看起来不够给劲。   这“肾宝”如果给够药劲,不仅能补肾水,壮气血,对身体还有安神的功效,在壮阳方面不比“伟哥”差,基本没什么副作用。   在距离“伟哥”面世还有几十年的时代,这颗小豌豆可是男人中的硬通货,连鬼佬都要眼馋。   难怪,一个离岛区的穷小子能够在警校吃得开。   曹志华笑道:“长官见过吗?不过肾宝的名字很土,我把它叫作金枪不倒药,嘿嘿,是不是更威风了?”   “是。”   “挺威风的。”   何定贤干笑道。   感情曹志华就是一个药贩子。   “长官,这一袋送你,一天服三颗,当作养身的糖豆嗑,没啥味,不伤身,但切记不要多吃,吃完再找我拿药。”曹志华把一小包药塞给长官,贼眉鼠眼的像在做贼。   何定贤本身没打算收,但对方眼疾手快,又来不及拒绝,只得把药丸放进口袋,摇摇头:“我也用不上。”   曹志华忙点头:“是是是。”   他习以为常了。   每个长官第一次都是这样的,然后,过小半月又要来索贿。   何定贤突然问道:“真的没有副作用?”   “中药能有什么副作用?顶多是用几个月再停两个,给身体排排毒,年纪越大的越不能依赖,不是吃药的副作用,是干那事本身就有点伤身。”曹志华解释道。   “这药这么好,干嘛不拿去卖,来什么做警察?”何定贤感觉将来卖“肾宝”也是起好买卖。   曹志华却苦笑:“何sir,大清的时候,我们家靠赏赐、医馆就大富大贵,卖什么补肾药,说出去都丢人。后来家道中落,也是到了乱世,谁还在乎补不补肾,填饱肚子就好。”   “在那年头想要做生意,只能把方子送给外人糟蹋,说不定还惹祸上身,所以,老祖宗连医馆都不开,直接让我们种地去了。”   “后来,靠着变卖田产,凑了点钱跑到港岛,躲在长洲岛,近几年全世界都安分下来,家里人才想着靠老秘方混口饭吃。不过,祖上医术是没继承了,那玩意要天赋,就留了几道方子可以用,族中长辈看在我是大房长孙的份上,凑了钱把我送进警队,就是指望我能有身官皮,以后关照关照家里的药铺。”   何定贤笑了:“原来还是打算卖药,就算怕仅剩的几个方子给人夺了,先让你考警察,再慢慢做是不是?”   曹志华点点头:“是。”   何定贤很理解曹家的想法,因为,不管家里有多少秘方,具有商业开发潜力的极其有限,一旦做成商品面世,大受欢迎,没有足够的权利保护确实很容易给人抢走。   战乱时期给军阀抢走、收走的秘方,数不胜数,很多最后化为公有,变成国营药企的拳头产品。   明眼人都看得出“肾宝”有多大市场,所以,就算只开一家小店,曹家也不敢冒险。从曹家的发展来看,家族是很懂得生存智慧的,不愧是有出过御医的家庭,不仅有医术,还懂得政治时局。   港岛药品一向也是南洋的热销货,像“虎标万金油”,“神盾海狗丸”都是捞金大户,各类小方子,中成药也十分抢手,治口臭的,治鼻炎,治咳嗽,滋阴壮阳……其实在大逃港的浪潮中,也导致很多内地名方流入港岛,后世又反进内地市场,备受好评。   这时曹志华小心翼翼的道:“何sir,你是不是想要投资我们家生意?”   何定贤笑道:“不愿意?”   “当然愿意!”曹志华脑筋转的极快:“何sir,你又是我的上司,又是大老板,你想要投资药铺,家族长辈肯定会同意,毕竟我们家现在没什么钱,嘿嘿嘿……”   他挠挠头。   只要不是硬抢,而是合作,其实很多生意都有得谈。   但偏偏港岛社会混乱,野蛮,喜欢抢的人,远比喜欢谈的人多。   “我这就是你上司了?”   何定贤反问道:“我还没有说要干什么呢。”   曹志华表情一正,肃声说道:“只要能加入重案组,长官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肾宝吃多了,果然硬气!”何定贤轻笑一声,语气赞许,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华仔,我要你留在警校!”   “啊?”   曹志华表情一愣。   何定贤开诚布公与他道:“其实,我在警校是在挑选卧底,但本次卧底行动的目标便是警校,警校内部贪污腐败,收钱卖位置的事件屡禁不绝。”   “重案组正与警队反贪室进行一场联合行动,旨在将警校内部贪腐挖除,本次特意来警校选卧底,便是因为警校生最理解现在的警校。”   “也最容易被警校高层所忽略。”   曹志华瞪大眼睛,觉得事情十分滑稽,在警校里挑个人来警校卧底?   但又超级合理。   这种灯下黑是正常人能玩出来的?   旋即,在一番义正严辞的表述下,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   何定贤接着道:“明面上,我会向警校表示,你不适合本次卧底行动,把你的档案退回,但私下,我会在重案组重新为你立一份档案,明天开始你就是重案组警员!”   警队与警校档案室不同。   虽然,可以互相借调,但卧底档案只掌握在他一个人手里,绝对不会被发现……   “另外,我会在你训练期满时,找关系把你留在警校找个职位干干,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带回什么情报,华仔,全靠你了。”   曹志华本身没有什么信仰,遇见黑暗会同流合污,见到光也愿意追随。   本就是为了吃饱饭的普通人。   虽然,他一直很受女人欢迎,同时有十几个女朋友,每个人女朋友都经常给他买礼物,送东西,他也爱答不理的。但是,一想到家族为了凑钱给他考警校,找到贵利借钱,被人讥讽的场景,他心底便觉得愤慨。   既能加入重案组,又能干警校,站在正义的一方,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当然选大腿抱!   “yes,sir!”曹志华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十分正气凌然的说道:“长官,你就看我的吧!”   何定贤站起身扯扯他的衣领,鼓励道:“放心,这个月起,开始领重案组薪水,不仅一分不少,规费还有双倍。”   “虽然,在警校卧底不至于有什么风险,但是卧底始终是卧底,说不定哪一天就给人识破了。”   “鬼佬们贪污成风,心狠手辣,一定小心。”   曹志华点头道:“Thank you,sir!”   “规费和薪水,每个月到东方银庄去领,记得专门到中环的那一间店,找到大掌柜邱德更。”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又道:“我看档案上,你已经成家了?”   “没有结婚,但是有一个仔。”曹志华十分骄傲,毕竟十八岁就有儿子,多少有点成功。   何定贤问道:“叫乜名?”   曹志华笑道:“曹达华!”   “不错,好名字!”何定贤赞叹道:“听起来就要发达,好好办事,将来给你升职,把儿子也调进重案组。”   “我们重案组最喜欢人才。”   曹志华憨笑两声:“没问题,那个开店的事……”   他还挺关心生意的。   何定贤笑道:“我会派人去找你家里人聊。”   “yes,sir!”   曹志华立正敬礼。   何定贤发现子随父是有道理的,两代重案组之虎,齐齐收入重案组麾下,重案组要发达啊。   当他来到厕所里,驱散正在揍人的学生仔们,更觉得警校与监狱一样都是出人才的地方,难怪挑卧底都喜欢来警校,不仅是学警们底子清白,更是因为还没有进入社会,没有磨平棱角。   挨揍的四眼仔趴在地上,来回摸索到一副碎裂的眼镜,戴回鼻梁上,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长官。   他第一次发现教官原来也会关心学生。   何定贤则穿着西装,脚踩皮鞋,手里拿着文件袋,放低视线:“你叫黎永泉?”   厕所角落,光线阴暗。   黎永权看起来傻呆呆的,性格有些孤僻,起身说道:“是。”   何定贤有些不悦:“怎么给人揍的鼻青脸肿。”   黎永泉不讲话。   他再问道:“怎么回事!”   “长官!”   黎永泉喊道:“我没有钱交保护费!”   何定贤这才想起警队里原来也要交保护费,只是前面两个人比较吃得开,没有遇上这种问题,但警队内因此挨揍的绝对不少,很多家境殷实,乃至于警察世家出身的学生仔,在警校里就聚成一伙,拉帮结派,收保护费,抢地盘。   无形中也是种利益网。   “想不想报仇?”他突然发出奸笑。   黎永泉握紧拳头:“想!”   “加入重案组,替我前往政治部卧底,考不考虑?”何定贤说道:“听说,政治部正在警校内挑选人才,你懂英文最适合,前两次怎么没被选上?”   黎永泉道:“前两次……我正在生病住院。”   何定贤颔首道:“下个月开始,薪水照领,规费双倍,不过你的档案要留给政治部,我没办法调走,会在警队内重立一份秘密档案,需要你的签字手印。”   “如果政治部再到警校招人,你一定要尽力选上,如果政治没有来,毕业后,你要尽力申调到政治部,我会动用资源配合你,如果三年内,你没有调入政治部,重案组就没有你的份了。”   黎永泉愣愣神,垂下目光,眼神里闪过精芒。   “是。”   “长官!”   他多少猜出前往政治部做卧底具有巨大风险。   因为,条件太高了。   何定贤倒也懒得跟一个不爱讲话的四眼仔多嘴,在西装内袋掏出几张港币,塞进他的裤兜里,出声说道:“拿去交保护费,不要再给人打了。”   “要报仇,机会给你了,将来自己报。”   只有亲自动手。   才叫报仇!   黎永泉嘴角浮现笑容,竟然带着阴险之色。   何定贤倒也不意外,拍拍他肩膀,掉头便离开厕所。   黎永泉忘记问长官叫什么名字,但回到宿舍,立即就听到何sir来警校选人的消息,传闻选中的人在毕业后,有资格直接进入重案组。   实际上,选中的人已经进入重案组了!   曹志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傻笑,正幻想自己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场景,突然想起一件事:“扫除警队的贪污腐败?何sir没有具体说是谁啊!”   “人是可以打倒的,贪污腐败这是能消灭的?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警校!”   他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不对,竟然有些失眠。   何定贤把两份档案归还警校,仅带着林敬孝一个人的档案离开,把三个卧底名额全用到社团太浪费,有一个社团太子回去替警队回去接手家业,将来足够发挥稳定江湖局面的大作用,反之,派几个小喽啰去卧底,猴年马月才能接触到权力核心?卧来卧去,打几个乌蝇都费劲。   曹志华在警校卧底,光是靠着资历熬升职,十几年后,便等于在警队系统插了个眼!   哪个部分来调档案,谁谁被开除,去哪里卧底……   没有一个能瞒过他。   要是能混成警校高层,更是具有重大意义。   黎永泉要是能在政治部成立之初,便考进政治部做事,将来更是在军情六处插了眼!   用处之大不言而喻。 第181章 受身无间者永不死   “卧底就是用奸,间谍要往高层插,绝对往底层撒。”何定贤对卧底有很通透的理解:“警队一直以来都是政治性暴力机器,政治大于业务,暴力为权力服务。”   “因此,刚要组建的政治部才会在警队历史具有特殊意义,就因为它带有政治两个字。”   现在则是往政治部安插卧底的窗口期。   过了这个窗口期,再想往里插卧底,不仅难度高,效果也更差。   每个部门第一期加入的成员,可以喝到头汤,未来升迁是板上钉钉。   何定贤对首期卧底的三个中,最看重的反而是“黎永泉”,其次为“曹志华”,最后才是“林敬孝”,同时三人的行动难度,危险性,也与重要性排序相同。   在政治部卧底的黎永泉危险性最大,乃至大到不需要什么档案,一旦其为重案组卧底的身份暴露,政治部为了防止泄密,第一个就会出手干掉他!   年纪轻轻的黎永泉也许知道有风险,但很难想象背后的政治斗争。   曹志华由于在警队内部卧底,最终暴露,无外乎就是一个调离警校的下场。   林敬孝压根没什么危险。   而何定贤之所以要大费周章的申请“卧底名额”,很大程度就在于“名正言顺”,将来收到什么劲爆消息,在政治斗争当中,很可能需要讲讲“程序正义”。   否则,鬼佬们有的是办法脱罪。   法庭都是鬼佬开的,鬼佬可经常耍赖,而且三个卧底都是长线任务,短则十来年,长则几十年,乃至一世都要做卧底。   有卧底档案在手,有程序正义,才方便长期控制卧底,光靠给钱,靠威胁,那是线人!不说生出异心,就说时代更迭之中,卧底要是变节,靠向鬼佬点办?   只有让鬼佬不可能再信任他们,他们才不可能靠向鬼佬。   当然,这种超长期的卧底行动,或许演着演着,他们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手上没有点强权,钞票,也是玩不动的……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第二天。   何定贤叼着香烟,坐在电影公司的沙发上,屈指弹弹烟灰,出声道:“警校里有个曹志华的学生,家住长洲岛,有个适合开发的宫廷秘方打算拿出来一起经营。”   “你去找曹家的人谈一谈,先研究一个适合推广的配方,验验药力,在中环、九龙租几间店铺下来经营,慢慢先把招牌养起来。”   猪油仔对大老板要做药品生意不奇怪,有钱赚的生意都做,只是好奇道:“贤哥,什么药啊,一下手就几间店铺?”   何定贤笑眼眯眯:“好东西。”   猪油仔顿时会心一笑,急忙道:“那说不定真能赚大钱。”   华人就是天生排斥西药,很多时候,关键时刻,最钟意中正平和的中药。   “赚肯定有得赚,关键是好好经营,否则,大钱都给别人赚走了。”补肾药在港岛是有竞争对手的,宫廷秘方是独家,但是有才的医师不少,自能研制出其它秘方。   港岛很流行的“海狗丸”就是一类。   猪油仔连连点头:“贤哥,你安心,我替你打点,搞金融什么的我不行,但管理几间药铺没问题。”   不过,药品得有个养名的过程,不是一项短期生意,再好的药,也得积累起客户、口碑,才会迎来爆发期。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不是打几个广告,登几张报纸就有销量的。前期注定是薄利生意,当市场接受度高,盖起药厂,开始流水线之后,才会迎来暴利!   何况,现在电视普及率低,也没网络宣传,打造不出广告效果,脑白金那是时代产物。   何定贤特意嘱咐道:“另外,资金、管理全部由我们负责,占股只要超过五成就好,技术由曹家的人负责,一方值千金,在股份上不要逼太多。”   “和气生财。”   猪油仔当即知道曹家是傍上大老板了,含笑道:“贤哥,这种事情我最拿手,保准叫曹家感恩戴德,一起开开心心的揾水。”   忽然,他收起笑容,语气斟酌的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同你讲一下,和胜和的马氏兄弟,新办了一间报纸叫作《好彩马报》,上面不仅有马经、狗经、财经、还有小说板块。”   “他抄我啊!”何定贤表情一愣,厚颜无耻的说道。   猪油仔小心翼翼:“贤哥,怎么讲?”   他是知道大老板一向对马氏兄弟不爽,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报社都可能,以前大老板还特意交代要关注马氏兄弟的动向,但大老板此时却关心:“《好彩马报》的销量高不高?”   这个《马报》不是指单独分析马经的报纸,而是指马氏兄弟的姓名,但加上好彩两个字,摆明就是取了个巧,希望用好名字提高销量。   猪油仔道:“销量不高,第一天发售就卖出四百多份,其中有一半是社团兄弟给面子捧场。”   他起身到报刊抽出一份对折的报纸交给大老板。   何定贤打开报纸一看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日报,没有什么新花样,看来马氏兄弟想重回历史地位很难,但对方在《东方日报》起势之后,能坚定看好传媒业,未来还是有机会的,毕竟卖粉有钱,可以靠砸钱发展,只要在电视、电影行业抓到一波机遇,洗白当个富商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里就凸显出马氏兄弟的决断力,也证明商界里,有些机会就是一闪而逝,没有第一个抓住,后起发力会极为艰难。   何定贤把报纸放下,特意交代道:“让邹怀文注意《好彩马报》,对方有什么能拉销量的新动作就抄,马氏兄弟头脑很灵活,但切忌在观点、内容上与马氏兄弟唱对台戏,小心给马氏兄弟蹭了热度。”   报社打擂台给市民看,其实是能够拉高销量的,所以,很多报社睁着眼睛唱反调,就是要互呛,吸引读者。   因为,两间报社把正话、反话都说完,自然有一家的观念会踩中,赢家收获口碑,名声,输家也能收获热度,销量。   “但是纸厂不要供纸给马氏兄弟,如果马氏兄弟缺纸的话,记得开个高价。”   何定贤考虑到和记有好几个商会大老板,碍于老丈人的身份,已经不像当初一样能肆意打压社团,便打消砸了报社的想法。   虽然,他一句话派人把报社砸了,马氏兄弟也敢怒不敢言,但地位越高,接受的资源越多,要考虑的地方自然更多……   余下的事情,猪油仔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月后,林敬孝因在学校收受保护费,不听劝阻,殴打教官被警校革除。两个月后,曹志华在警校受训完毕,因表现优异,破格留在警校担任文职,同期,黎永泉在政治部招收最后一批成员时,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加入政治部资格。   这天。   黎永泉身着汗衫,背负双手,额头冒汗的站在训练场上。   林敬孝叼着香烟,肩上挂着背包,低头沿着黄土跑道走向校门口。   一道绿林小道尽头的铁门打开。   林敬孝一步跨出。   “孝哥。”   “林少。”   一位叔父、十几名马仔,一辆轿车已经停在大门旁。   教官望向轿车吸引走目光的学警们大喊:“看什么看!”   “在警队谁敢违背长官的命令,挑战上司的权力,便只有一个下场,革除!”   “这就是今天的第一课!”   “谁想和他换?”   学警们齐齐收回目光,目不斜视,人人都只羡慕轿车,可没羡慕去混社团的,无牌烂仔哪够有牌烂仔威风?   “开始操练!”   教官吹响哨声,学警们开始列队小跑,喊起口号。   林敬孝跨出铁门一步,忽然回头,望向警校里的同学,深深把众人的脑海记住。   “以后,你们只是有牌烂仔,而我,将是王牌烂仔!”   王牌。   正式要藏到决胜时刻!   “王叔,回家。”   林敬孝收回目光,大声喊道:“干他娘,警察有什么好当的,边个敢惹我们号码帮,第一个做了他!”   这回,所有人都没打算换,所有人也都不羡慕对方。   ……   大馆。   D栋。   四层,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内,一位金发鬼佬身穿制服,臂夹文件,注视前面一群稚嫩的面孔,出声说道:“欢迎你们加入政治部!”   “往后,这里就是你们工作的地方,未来半年,各位将分组受训,接受军情处各科的特情训练,在政治部里每一句话都是秘密,每一项工作都不许外泄。”   “这里,你们华人获许加入的一个比重案组更具权力的部门,部门有单独的休息室,羁留房,以及处决名额!”   年轻警员们一阵骚动。   鬼佬长官只道:“我不希望亲手把各位的名字递交给处长,更希望各位珍惜好为女皇服务的机会,将来有机会到伦敦养老。”   “就这样。”   鬼佬把话讲完,调走人,军情处专员上前接着训话。   曹志华走进民祥街的东方钱庄,见到大掌柜邱德更后,在房间里低声窃语:“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   他不明白这段话的意义。   邱德更却深深看他一眼,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出声道:“这是你的规费,收好。”   “多谢。”曹志华拿钱就要走人,邱德更却道:“等下,大老板说,你的接头暗号该改改,这段话就用一次。”   “改成什么?”曹志华有些不甘:“我背了好久才背下来的。”   邱德更笑了:“这段话简单,很好记的。”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呢!”   曹志华觉得脖子后缩,满脸惊诧:“上车?上什么车?” 第182章 肩上有花   年底。   警务处长“祁英思”卸任,管理副处长“麦景陶”受到总督委任,成为新一届警务处长,警队高层大洗牌,行动副处长“安德仕”调职回到祖家。   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辛士维”退休,九龙区助理处长“伊辅”升职为中环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   新任管理副处长“卓维凯”,行动副处长“坚宝宁”纷纷履职。   这些高层变动影响不到底层警员,却昭示着警队权力,彻底归于港府执掌,前两年还风光的军队派,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但由于军队派在港警中势力根深蒂固,新任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依旧是军队派出身。   在军队派决定服软示弱的情况下,新任警务处长为保证权力构架的稳定,做出政治妥协,继续把行动副处长的位置交给军队派执掌。   给底层大量军队派出身的鬼佬警长一个交代。   麦景陶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则是宣布成立政治部,由助理处长“布力”全权负责,用于执行祖家在港岛的政治行动。   政治部成为港警中最受瞩目的一个部门,无论鬼佬、华警、谁都无法忽视,因为,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华警们,在“政治部”三个字里嗅出“东厂”的味道,暗暗将政治部列为最不好惹的部门。   同时,何定贤的署理重案组长,也被去掉署理二字,升为重案组长,擢升为见习督察衔。通过为期一年的见习考核,即可正式升任督察。   颜雄擢升为警署警长衔,位同总华探长,阿鬼、陈子超、黄炳耀、雷蒙、洪天赐四人升为高级警长,位同一区华探长,重案组内一时气氛热烈,组员们欢天喜地,只差到门口点鞭炮庆祝。   不得不说,麦景陶在上位以后,升官发财的政治回报,兑现速度极快,先前参与过政治博弈的成员,人人论功行赏,葛白都升职警司,进入宪委层,继续负责财务科的工作。   重案组。   办公区。   颜雄、阿鬼、陈子超等人正在吹牛打屁,忽然齐齐住嘴,目光看向大门口。   何定贤一身绿色制服,肩上戴着一粒花,正笑脸吟吟的走进大门,旋即一班警员们纷纷立正敬礼,出声喊道:“何sir!”   “何sir!”   他们一个个眼神雀跃,表情兴奋,双目盯着那一粒花,看似在盯着稀世珍宝。   这粒花代表华人在警队权力的上升!   代表他们未来的前途!   何定贤也大摇大摆的在伙计们面前转过一圈,最终站在办公室门前回头鼓励道:“各位加油,祝各位阿sir将来人人肩上戴花,下午茶我请,随便点。”   “啪。”他关上房门。   “多谢何sir!”   “谢谢贤哥!”   伙计们兴奋大叫。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底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要说特别兴奋也没有。   这颗花早已钉在肩上,谁也拿不走。   不值得过分喜悦。   他拿起一份文件,上面有政治部负责人“布力”的公开履历,其人在二战前为总督府官僚,港岛重光之后负责重建警校工作,初时为助理警司,一步步升迁为总警司,正是黄竹坑警校上一任负责人,其手下警官,警员,多为其在校的下属、学生、看起来是挺适合搞政治的。   “原来是个校长啊!”   何定贤放下文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政治部成立肯定是要做事的,统治者统治的是谁?当然是华人啊!政治部生来就是把捅向华人的刀子!   麦景陶一方面用重案组管理底层华警,一方面用政治部作刀,抵着华人警官的脖子。   一手钱袋子,一手刀把子,港府派出身的官僚,果然比军队派更懂政治。   这把刀是抵在全体华警的脖子上,偶尔也可以杀杀鬼佬,虽然,以何定贤的地位不容易挨刀子,但是,刀尖一样指着他!   让他很不爽。   但短时间内又没有办法,废掉一把刀,别人会掏出一把,连废几把,鬼佬就要掏枪了!他只能在别人订的游戏规则里面,尽量和别人玩,想要赢,很难,但只要保持优势,发挥价值,鬼佬也不敢动他,关键是,怎么留住手中的权力。   伙计们都在祝贺他升职督察,但他却知道如果将督察作为华人权力的顶点,那么,当权力达到巅峰之后,迎来的注定是下坡。鬼佬不会让一个华人在实权位置上呆太久,长则两年,短则明年,鬼佬就会将它重案组长的位置免除。   看他年轻力壮的份上,强制退休吃相多少有点难看,但调到一个没什么权力的文职部门养起来,大不了升一个高级督察衔,却足以表示港府的慷慨了。   到时,他要不然学姚木一样隐退江湖,专心打理生意上的事,做一个不问政治的泰斗,偶尔扶持扶持晚辈。   要么,便只能藏在幕后,用钱维持利益网,隐忍不发。   等待下一次变局,一把梭哈,争取重新攥夺权力。   这两条路都有好有坏,但他一条都不想走,因为,他根本不想放弃权力,体会过权力的滋味,除非迫不得已谁愿意交出来?何况,这是他一手打出来的权力,下一任组长无论是颜雄、还是雷洛、高永盛都不行!   退了就是退了!   人走茶凉!   “现在想办法多坐几年重案组长的位置,要比扩大实权来的重要,保权力要放在第一位。”   连庄!   谁都想!   “哒哒哒。”门外响起敲门声,传来颜雄的声音:“何sir,下午茶到了。”   “进来。”何定贤放下文件,叼起一支香烟,低头划着火柴。   颜雄推开门把冻柠茶和菠萝包放在桌上:“何sir,你的。”   “多谢。”何定贤在抽屉拿出几张港币放下,颜雄很自然的收好,出声道:“何sir,有些兄弟缺钱给鬼佬交规费。”   一年时间,重案组各级兄弟都捞到不少,但警署警长、华探长要交的规费更多,加上大部分兄弟有家室要养,除了颜雄、阿鬼两人小有家产之外,像陈子超等人手上并没有多少钱,想要交够规费很困难。   鬼佬本就存在要利用职位捞钱的想法,规费订的很高,加上小队长的职务自主性不高,傍不上大老板,只能来找顶头上司。   何定贤闻言笑道:“差点忘记了,让兄弟们到钱庄去拿钱吧,我会通知邱掌柜按银行利息算。”   这段时间光是截留下来没交给鬼佬的数有多达数百万,拿出来给兄弟们交规费绰绰有余,正好收买一波人心。   颜雄当即喜道:“多谢长官,我这就去同兄弟们讲。”   何定贤随后离开办公室,来到财务科找到葛白:“葛sir,恭喜,恭喜。”   葛白握着他的手,满面春风:“何sir,同喜同喜,为麦sir做事感觉不错吧?”   何定贤对葛白的邀功不予理睬。   他在沙发上坐下,递上支雪茄,翘起二郎腿,十分真诚的问道:“政治部有什么风声吗?”   葛白轻笑道:“一个刚刚正式成立的部门,警员都没有全部受训完成,能有什么风声?何况他们有独立办公区,不允许其它部门的人进入,何sir,你放宽心啦,整个大馆的规费都靠你来收,谁出问题,你也不会出问题。”   “我只是顺口打听打听,没别的意思。”何定贤试探一句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随口就换了一个问题:“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去打球?”   “没问题。”葛白欣然答应。   九龙区,丽池夜总会。   “洛哥。”   “洛哥。”   雷洛身穿黑色西装,别着领结,穿着皮鞋,梳着了一个大背头,十分风骚的推门落车,转身牵起一个身穿亮片长裙的女人,正是火麒麟的女友“美丽”。   几名九龙便衣戴着配枪,跟在大佬身后,一行人径直走入夜总会。   夜总会沿途的侍应生们见到他纷纷弯腰鞠躬,口称洛哥,显然雷洛是夜总会的常客。   夜场经理专程来到包厢区招待,俯身问道:“洛哥,晚上喝点什么?”   雷洛大手一挥:“照旧。”   夜场经理点头说道:“拿两瓶人头马上来,再安排几份水果,卤水拼盘。”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陆陆续续到来,坐到沙发空位,举杯同洛哥打招呼。   有人带着女伴来,也有人来到夜总会再招来舞女,唯独没有带老婆来……   众人已经对在洛哥身边见到火麒麟的女友习以为常了,知道的是火麒麟女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洛哥情人,但偏偏两样都没错!   美丽本身便小有姿色,在金主包养下,衣服首饰开始用的好,打扮一番更显精致。   坐在雷洛身边倒酒,捧场,游刃有余,平时见的都是大老板,华探长,更是以为自己已经步入上流社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脸,时不时还悄悄撩拨着洛哥,非常Y荡!   雷洛就喜欢别人女友在他面前Y荡的样子,但再风骚的女人,玩了半年也玩腻了。   酒过三巡,美丽起身去厕所,雷洛借着机会,与陈细九碰杯,突然出声道:“细九,火麒麟的妞有没有兴趣?”   陈细九举着酒杯,满脸震惊:“洛哥,你什么意思?” 第183章 雷sir,你很威风吗?   雷洛摇曳着酒杯,出声笑道:“一个妞不能玩太久,家里老婆会有意见,干脆送给你好了。”   曾少珂、蔡兆光在旁笑而不语。   送小妾,送情人的事情,在大佬之间时有发生,偶尔赏给下属,可以当作一种拉拢人心的方式。   要不是,两个人对那个妞没兴趣,开口一句话就会送到床上。   陈细九却觉得有点荒唐,但他的一切都靠大佬得来,任何事都没有开口反驳的资格,饮了一口酒,出声道:“洛哥开心就好。”   雷洛哈哈大笑,非常满意搂住他肩,出声道:“放心,不是让你帮我养情人,那说出去多难听,这个妞就彻底归你了,想怎么玩怎么玩。”   “其实,这个妞要不是火麒麟的女朋友,我也带不在身边这么长时间……”正是因为雷洛发现情人挂着一个别人女友的名头,可以稍稍蒙一下老婆,所以才突发奇想,有了一个想法:“之后我的妞,能不能都住在你家?”   “啊?”陈细九脑袋发懵,有点转不过来,雷洛解释道:“就是养在你身边,免得被我老婆发现,你也知道,我不好驳她面子。”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养,每个月给你一万块,她们打牌,逛街,出去玩的开销也算在我身上。”   曾少珂表情微微有些不对,觉得雷洛做的有点过分,给人送绿帽子戴啊!   不过,这绿帽子又不是真的,还有钱拿,加上陈细九是雷洛的手下,他也不好多嘴。倒是蔡兆光觉得很正常,陈细九本身就是靠听话两个字上位,在华探长中最没地位,给同僚看不起,雷洛让他做什么事,他就得做什么事。   果然,陈细九张张嘴道:“谢谢洛哥。”   雷洛笑笑,拍拍他肩:“好兄弟,敬你一杯。”   不管雷洛是不是有绿帽癖,但陈细九一层叠一层叠的绿帽子是要戴牢了,除了美丽他可以玩,之后雷洛养在他家的情人,肯定是不能玩的,除非等到雷洛玩腻了再送给她。   当然,如果陈细九肯花钱,够体贴,睡一睡雷洛的妞,只要那个妞不讲,雷洛肯定也不知道。毕竟,女人都住在陈细九家了,窗帘一拉干了什么边个清楚?   大家都是体面人,只要不在外边搞,雷洛绝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情人又不是老婆,本身就是用来玩的,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回家抱老婆睡觉吧!   出来玩的人,总是越玩越开,越玩越花。   洛哥真的有绿帽癖!   而有钱拿,有妞睡,钱还不少,妞绝对靓。   这种差事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个美差,但偏偏陈细九是一区华探长,是要面子的,搞得陈细九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这个举动开始,雷洛当上总华探长后的张狂,已经不经意间浮现出来。   洗手间。   美丽提起长裙,丢掉纸巾,拿好包包走向洗手台,洗干净手后,拉开手包,取出口红开始补妆。   这时几位鬼佬穿着西装,勾肩搭臂,醉醺醺的走出洗手间。   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鬼佬,咸猪手正要碰到美丽长裙的时候,美丽悄悄闪了一下,眼神在镜子里瞥过鬼佬,目光里的嫌弃怎么藏都藏不住。   要是一年前,她冲着鬼佬的洋枪说不定都会假装没看见,让鬼佬揩一把油,再趁机试试鬼佬的功夫。在港岛鬼佬就是高人一等,就是受贱货青睐,无它,鬼佬给的钱多嘛!   但她现在有堂堂总华探长养着,总华探长不仅年轻、有钱,长得还帅,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油腻的中年鬼佬?   “FUCK!”鬼佬却感受到女人的厌烦,很是恼怒的掐住美丽脖子,将手包,口红,化妆品打翻在地,打算将其拖进男厕所,几个年轻鬼佬在旁也动手动脚,要协助中年鬼佬一起把事办了。   美丽情急之下抬起高跟鞋给了鬼佬一记撩阴腿,鬼佬捂住裤裆,惨叫一声,剩下的鬼佬不再客气,扬起拳头就朝美丽身上劈头盖脸的砸下。   “打死她,臭婊子!”中年鬼佬怨恨道:“把她打死,再拖进去,让你死了也逃不了。”   “洛哥……洛哥……”美丽无力抵抗,缩在厕所角落,双手抱着头惨叫。   这里的动静立即引起夜场经理注意,当经理带着一群看场马仔抵达时,见到几名鬼佬撩开西装衣角,全部都挂着枪袋,立即意识到不是军队的人,便是警队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连忙跑去通知雷洛:“洛哥,有位小姐在洗手间出了点事,你赶快过去看看。”   雷洛表情骤变,立即意识到事情不一般,否则丽池夜总会就能搞定,根本不需要来通知他。当即放下酒杯,摸了摸腰间,挥手叫几名便衣跟上。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互相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洛哥。   喝了酒的雷洛刚来到厕所门口,就见几个鬼佬拽着美丽的头发,正要把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脸上夹杂着泪水与血迹的女人拖进厕所,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把几个鬼佬撞开,拔出配枪指向几人大吼:“你TM找死是不是!”   “敢动我雷洛的女人,不在九龙塘打听打听雷洛是谁!”   美丽身上的红裙基本被撕开,露出大片春光,腿上还有几个脚印淤青,看起来十分凄惨,就连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都觉得大为光火。   雷洛则一手举枪,一手脱下西装,甩手盖在美丽身上。别看他刚刚才说要把美丽送给别人玩,但在真正送出去之前,美丽都是他的人,打他的女人,就是打他的脸!   打女人本身就够耻辱,要是坐视自己的女人被打,不报复回去,那是会被人笑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正当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打算掏枪把几个鬼佬控制住,再狠狠报复回去的时候,最先一名被推开的中年鬼佬却在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证件,轻飘飘的抵住雷洛枪口,语气阴森道:“雷sir,你很威风吗?”   雷洛眼神落在证件上,又上移到鬼佬的面孔,在昏暗的环境仔细辨认清楚,脑袋立即一个激灵,酒意全醒,张嘴喊道:“长官?”   此人正是九龙塘警署的一位鬼佬督察,负责文案工作,没有什么权力,但一身白皮却压得总华探长喘不过气。   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僵在当场,其余便衣探员也不知是好,鬼佬督察却毫不客气,抓着证件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雷洛脸上:“啪!”   雷洛被一巴掌打得后退数步,手中的枪都落在地上,胆气全无。鬼佬督察则掏出配枪,反上前一步,指在雷洛头上:“这么喜欢她,要不要送你和她一起去死?”   “洛哥,洛哥……”美丽抱住身旁的雷洛,雷洛动动嘴,不敢出声,鬼佬督察冷笑一声,出声道:“把这个婊子拖进去,好好玩死她!”   两个年轻鬼佬朝面前的几名华人探员冷冷一笑,动手就要把美丽拖走,蔡兆光实在忍不住上前朝鬼佬说道:“sir,洛哥和何sir是好兄弟,给点面子,这么多看着,喜欢妞再去挑一个,今晚我请客。”   鬼佬督察丝毫不给面子,反手又是一巴掌:“啪!”   打在蔡兆光脸上,叫嚣道:“何sir是谁?我需要给他面子?”   “是重案组督察何定贤长官。”蔡兆光忍着脸颊生疼,再度凑上前,在怀里掏出一叠港币,塞进鬼佬督察手里:“sir,这种事情闹大就不值得了。”   鬼佬督察倒是对蔡兆光的逆来顺受很满意,收下港币出声道:“OK,今晚我就给何督察一个面子,把这个妞留给你们,你们别再让我看见她,否则我一定玩死她!”   “臭婊子!”   鬼佬督察吐出口唾沫砸在美丽脸上,转身带着几名下属离开,蔡兆光才上前扶起雷洛,并且给陈细九打出手势,让陈细九带着女人赶紧离开。   众人没有再玩,直接撤出夜总会,车上,蔡兆光给雷洛点上支烟,出声劝道:“算了,在港岛的地头,撞见鬼佬就是得忍气吞声。”   “他们玩死的女人还少吗?要是你在身边,还给你点面子,你不在,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雷洛坐在座椅,抽着香烟,嘴唇微微在颤抖。   “阿洛,不要冲动。”蔡兆光把车停在一间唐楼门口,再度相劝,雷洛点点头:“我知道。”   他站在家门口注视着轿车离去,回到家里摘下枪袋,一声不吭的走进厨房,在刀架上取出一把剁骨刀,把刀藏进衣服里,默默走出家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惊动楼上在看电视的阿霞。   深夜。   雷洛守在丽池夜总会门口,见到打出che离开的几名鬼佬,默默驱车跟了上去,跟到鬼佬长官家楼下的时候,继续把车开走,直到半个小时后,才步行兜了回来,翻墙进入鬼佬家中。   这时鬼佬躺在床头,叼着一支香烟,正搂着刚干完活的老婆,二人沉沉睡去,雷洛第一次没有等到机会,在三点多钟时默默离开洋楼,第二天,再度潜入鬼佬长官的家中,连续一周的时间,雷洛把长官家里都摸透了,终于在一个夜晚,等到鬼佬督察起床外出的机会,当鬼佬换好衣服,打开房门的时候,雷洛在掏出剁骨刀就在后背狠狠斩下。   “噗!”一刀断骨。   “嘭!”鬼佬栽倒。   门外,只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惨叫,挥刀之人动作干净利落,预谋许久,刀刀都朝要命去的。 第184章 杀上瘾   室内的灯光映在墙上,一个黑色影子手持利刃,一刀接一刀剁下去,足足数分钟后,影子才直起腰用手擦过脸庞,侧目门内,灯光下是一张洒满鲜血,狰狞恐怖的脸。   再帅的帅哥,杀人时,亦只有凶残!   “达玲!”卧室里,传来一句女人的呼唤,随之是穿衣起床声,外界的动静显然让里面生疑。   雷洛持刀大步走进房间里,站在客厅瞪起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英国少妇。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浓重的鲜血在刀尖滴落,重重砸在地面,宁静的房间里竟有回音。   少妇身穿白色的亮面睡裙,身材姣好,肩头躺落着金发,站在卧室门口见到来人,双手捂住嘴巴,浑身颤栗,惊恐的缓缓跪下。   雷洛望着失语的女人,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持刀走上:“噗!”   “噗!”   “噗!”   一阵狂剁!   十分钟后,他才耗尽力气似的丢掉剁骨刀,站起身时已是浑身鲜血,如果鬼佬不动他的女人,他也不会对女人下手,但既然鬼佬都敢干!   他就要加倍干回去!   雷洛尽兴之后,将衣柜里的衣服、被子都拉出来,丢到一堆,再把房子里一瓶煤油洒下,顺势将衣服上沾满鲜血的衣服裤子拔下,一起丢到地上,随意换了一套鬼佬的衣服,再点起一支香烟,顺手把火柴扔到衣服上。   “唰!”   沾满煤油的衣服顿时燃烧,冒出浓浓黑烟,整座洋房火光冲天。   雷洛头叼着香烟,转身离开,逃之夭夭。   半小时后,消防署的人才抵达现场,足足到天光大亮,方才把大火浇灭,发现两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   大馆。   颜雄步履匆匆,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长官办公室:“何sir,有大案子!”   “是港督被人剐了,还是女皇给人睡了?整天咋咋唬唬的能有什么大案子?”何定贤坐在椅子上颇有些不耐烦,真有大案子也送不到重案组,重案组不就是管理一下社会上的小案子吗?   社会上的人都是普通人,别管是警员、社团、大老板、都明白谁能惹,谁不能惹,是干不出大事的。   颜雄却将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长官,你看看。”   何定贤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余光瞥他一眼,便拿起文件夹打开,将卷宗扫了两眼,表情就露出不对劲,认认真真把文件看完之后,合上文件,咽了口唾沫:“案子是真的假的?”   “真的!”他开始怀疑鬼佬是在故意整人,颜雄却道:“真的!昨夜九龙一间洋楼起火,地址就是卷宗上死者的住址,同时死亡的还有其妻子。”   “这份卷宗是油麻地警署递上来的,据说油麻地行动科已经开始调查。”   何定贤站起身问道:“既然警署行动科开始调查,案子还有我们插手的份吗?”   颜雄张嘴:“按照流程规定,重案要案由重案组负责,行动科只针对突发事件的行动指挥,不涉及案件,最终还是要由重案组来结案。”   一个鬼佬督察在辖区内被杀光全家,烧尸灭迹,确实是全港一等一的大案。   要不是警队暂时以保密为由,压着不发,恐怕报社已经连篇累牍,社会各界一片哗然。   “资料上讲,雷洛一周前与死者在夜总会起了冲突?”何定贤问道。颜雄点头:“是,当时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都在现场,还有死者的几个下属以及夜场经理,侍应生可以作证,跑不掉的。”   何定贤长叹口气:“雷总探长要出事了,你先去请他回来喝茶,总比落在别人手里更好。”   “是,长官。”颜雄立正敬礼,转身立即带人前去办事,何定贤手上抓着文件夹,基本上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事情就是雷洛干的!因为对于普通人是绝对不敢惹上鬼佬警官,敢动手杀鬼佬的更是少之又少,唯有动手杀过鬼佬的人,才会毫无心理障碍,杀鬼佬跟宰鸡一样。   也许,在外人面前还需要给鬼佬一点面子,但是在雷洛、曾少珂、蔡光兆等人心里,杀鬼佬确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并不会因为对方是鬼佬,惹了自己,就轻轻松松的放过。雷洛又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的性格,能够忍一周已经是出乎意料。   “哒哒哒。”阿鬼抬手敲门,何定贤的思绪抽回,朗声问道:“什么事。”   “何sir,关sir叫你去一趟。”阿鬼说道。   关sir是行动处的高级助理处长,在行动部门内,职级仅次于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中文名“关轩和”,是麦sir安插在行动部门的心腹,直接管理着大馆重案组。   何定贤听见顶头上司喊他,当即起身离开座位,打开房门望着阿鬼:“我知道了,你去请深水埗的蔡探长、油麻地曾探长、和九龙塘探长陈细九也来一趟。”   “是!”   “长官!”阿鬼肃声领命,匆匆离开。何定贤来到行动处办公区,进入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关轩和站起身便道:“何sir,九龙区督查凶杀案是港岛光复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杀警案,我希望你严查到底,抓出真凶!”   “这件案子处长也极为关注,明白吗!”   何定贤立正敬礼:“明白,长官!”   关轩和紧紧盯着他望了片刻,挥手说道:“去做事吧。”   高级助理处长短短几句话,带来的政治压力便极为巨大,相信警队高层已经看过相关资料,知晓雷洛等人有巨大作案嫌疑,就是在告诫他注意政治立场。   何定贤一言不发的回到办公室里,心情极为沉重,把雷洛卖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雷洛一旦在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上落马,他对九龙区的掌控力就会崩盘,起码也要保证雷洛顺利退休,把位置交给下一个潮汕帮华探长。   退休和落马是两个概念,落马会导致一连串的人员变动,一整个派系的损失,退休却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但要保雷洛该怎么保?   硬着跟鬼佬唱对台戏不现实,只能想办法堵鬼佬的嘴。   不到半个钟头,颜雄便客客气气的带雷总探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何定贤请雷洛进入办公室聊天,雷洛刚刚坐好便坦然说道:“贤哥,我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何定贤交给他一杯热茶,语气故作轻松,雷洛则道:“杀了鬼佬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没有遮掩。   何定贤摇摇头:“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玩玩而已。”   雷洛表情一变,冷声道:“就算要玩,也得花钱,大家你情我愿,开开心心的一起玩。”   “鬼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想轮就轮,简直是把人当狗看,我忍不了!”   何定贤瞥了他一眼,心知雷洛足足等了一周才有机会动手,绝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把鬼佬给恨死了。倒没有再讲什么,而是说道:“我会尽量保你。”   雷洛表情一松,长出口气,但旋即摇头:“别保了,上头爱怎样就怎样吧,总不好再连累你。”   现在何定贤一旦做出要保人的姿态,不管能不能成功,都要冒着巨大风险。   “这种事情,换我,我也忍不了。”何定贤点上一支香烟,坐在椅子上,吐出口烟雾,轻笑道:“何况,我们是立过投名状的兄弟!”   “我不撑你,边个撑我?”   雷洛神情感动,出声道:“对唔住,大佬。”   “贤哥,蔡探长,曾探长,陈探长到了。”阿鬼的声音在外边响起,何定贤当即答道:“进来。”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三人办公室,顺势把门带上,望向椅子上的雷洛,表情都是十分复杂。雷洛确实给他们惹了一个大麻烦,但是,他们亲身经历过当时的场面,知道雷洛为什么要杀那个鬼佬!   就冲鬼佬不把华人当人的态度,那个鬼佬就该死!只是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最后又落到何sir的手上,何sir妞也没睡,鬼佬也没打,什么好事没占到,坏事全占了。   “贤哥。”   “贤哥。”   “何sir。”三人在旁打着招呼。   何定贤甩手丢给每人一支香烟,站起身道:“三位,唔好意思,可能要委屈你们一下,陪雷总探长在重案组的羁留室呆上几天,因为各位都有涉案嫌疑。”   蔡兆光点点头:“贤哥,明白。”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忍一忍。”   曾少珂则踢了一下雷洛坐的椅子,出声道:“洛哥,杀上瘾啦!”   雷洛站起身,叼着香烟,耸耸肩膀,得意道:“够爽!”   “杀人全家比睡人全家还爽!”   蔡兆光摇摇头:“死变态!”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门朝向外边的警员喊道:“麻烦去四位长官去小房间休息,记得按时送餐,帮买长官喜欢的餐厅。”   陈子超站起身道:“yes,sir!”   何定贤送四人离开办公室,分开前嘱咐道:“有什么让颜雄同我讲,重案组现在是全港最安全的地方。”   曾少珂反而比雷洛更加患得患失,还扭头道:“何sir,全靠你了啊!”   何定贤笑笑不说话,回到办公区里,出声向颜雄说道:“让兄弟们出去做做样子,不要全部呆在警署里,你再帮忙我挑一个合适的人头备好,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得先拿个交代出来。”人头是一定要的,但却是最不重要的,他对于解决雷洛的事,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想法。 第185章 问题扩大化   翌日。   何sir拿着一份糊弄鬼的调查报告,递交给行动处负责人关sir:“sir,这是昨天的重案组调查报告,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深水埗华探长,九龙塘华探长,油麻地华探长都有嫌疑。”   “但根据重案组追查,丽池夜总会侍应生陈国民也有重大嫌疑,在重案组的审讯下,陈国民已经承认杀害警队官员的罪行。”   关轩和看到一半就把报告丢下,厉声道:“一个夜总会服务生怎么敢对警队长官下手!”   “又有什么能力杀害警队官员!”他根本不相信调查报告,狠狠扫过何定贤一眼,出声问道:“重案组是什么态度!”   “这件案子怎么办,要我手把手亲自教你吗?”   何定贤表情一惊,连忙敬礼,出声:“sorry,sir!”   关轩和凝视着他。   何定贤低声道:“长官,是不是要杀鸡儆猴?”   “死了一个警队督察,一个总华探长都平息不了警队舆论,我要给警队上下一个交代。”关轩和态度很明确:“下一次,不要带这种结案报告给我。”   “否则,你先交辞职报告上来吧。”   何定贤啪的一声,大力跺脚,举手喊道:“yes,sir!”   关轩和望着何定贤离去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警队底层势力被华人把控在手的结果,便是导致许多违背华人利益的政策实行不下去,使得整个港府都在不断优待华人,这让许多鬼佬心底都颇为不爽。   平日有钱拿也就不说什么,但华人警官涉嫌杀害警队鬼佬长官,无疑是触碰了警队鬼佬的底线。   一定要制造一场政治清洗。   给华人一个教训!   关轩和拿着调查报告,转身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将报告交给麦景陶:“麦sir,这是何定贤交给的调查报告。”   麦景陶戴着眼镜,穿着制服,长相斯文,放下手中的文件,打开报告,一页页翻着:“你有什么看法?”   “这次事件何定贤的态度很明确,肯定是要包庇雷洛等人,我建议把案件转给政治部进行调查。”   他想试试长官手中的刀。   这把刀本来就是宰杀黄皮猴子用的。   麦景陶笑道:“何定贤本身便是华人,自然会站在华人警官那边,案件交给政治没问题,但这起案件依照流程来走,便是该由重案组处理,要移交政治部便只能进行暗中活动。”   官府派的势力来源于总督府,相较军队派官僚而言,是十分讲究程序正义的。   一起案子军队派可以不顾流程,直接跨部门处理,越矩行动,但官府派绝对不会,因为官府派本身的势力来源,便是一层层的规章制度,手上没有枪杆子的时候不能用,有枪杆子也不能乱用。官府派能够受到港督府支持,便是因为其讲究程序,受制度所限,能够轻易为总督所用。   这是官府派得势的立根之基,也是港岛警队越来越讲究程序,规矩的原因,作为官府派的扛旗人,麦景陶也是制度的受益者,不可能亲自摧毁制度。   各部门必须各司其职。   关轩和立正敬礼:“是,长官!”   麦景陶收下调查报告,轻笑一声,在关轩和离开办公室后,拿起电话拨通到政治部,出声道:“布力sir,来一趟办公室。”   何定贤对于关轩和的责问,心底其实一点都不怵,这份调查报告递上去,本身就是交个单纯交个差,没指望行动处能够结案。这也算是先给鬼佬一个台阶下,鬼佬把台阶踹翻了,自然就慢慢玩,慢慢斗咯。   “阿雄。”何定贤在办公区里拍拍下属的肩膀,漫不经意的说道:“等会去把旺角华探长孟远达捕回来,下午再去把黄大仙区的华探长高勇带回来,晚上,太子道华探长。”   “让他们回来配合调查。”   颜雄表情微微惊诧,忙不迭应命:“知道了,贤哥。”   他一招手一队重案组警员便立即起身:“唰啦!”   “三分钟,领取装备,楼下集结,出发前去九龙!”颜雄一声令下,洪天赐带着队员们齐声大喊:“是,长官!”   伙计们马上行动起来。   政治部负责人,助理处长“布力”坐在警务处长办公室内,翻阅完调查报告,出声说道:“华人警员越是要洗脱雷洛的嫌疑,越是证明雷洛有嫌疑。”   “sir,是需要政治部提供情报支持,还是要进行秘密处决?”   麦景陶手指扣着雪茄,深吸一口,悠悠说道:“秘密处决达不到震慑华警的目的,你也知道,华警在警队内的势力越来越大,重案组成立固然是推动警队高层格局的一步好棋,为我们拿到了基层控制权,但中英之间分属两个民族,华警当初也是为了利益靠向我们,不可能一条心专门为我们办事。”   “现在,区区一个警署警长衔的总华探长,竟然敢对英籍督察痛下杀手,而且是杀人全家,足以证明华警必须要严加防范。”   “重案组长的位置不能让一个人当太久!”   这点华人与鬼佬之间是有默契的。   布力心里十分认同长官,因为,华警乃至港岛社会的不稳定,便是政治部本身存在的意义。   而政治部招纳华人学警,也是为了培养新一派系的华人势力,让警队内部的华人不再统一,互相内斗,消耗华人力量。   这时麦景陶道:“我要政治部着手掌控舆论机器,为警队的行动起到舆论支持,同时,拿到将雷洛送上法庭的证据。”   “yes,sir!”布力肃声答应。   其实大火一烧警队便很难拿到铁证,能够证明是雷洛作案,但是,物证没有要认证还不简单吗?政治部出手肯定能拿出关键证据。   布力回到政治部办公区内,将两位下属叫进办公室:“威廉,你找几间华人报社谈谈,政治部很多行动需要华人媒体的舆论支持,如果有心的话可以注资帮助报社发展。”   华人天生更相信中文报纸,真正要在港岛制造舆论,靠英文报社是不行的。   威廉肃然领命:“是,长官!”   “迈克,你找几个证人,对好证词,让他们到警队自首,看看重案组会怎么处理。”   一位年轻的鬼佬警官立正敬礼,出声道:“是,长官!”   ……   好彩马报。   威廉身穿西装,带着一组华人下属,风风火火的闯进报社,举起证件说道:“港岛警队,政治部,叫你们老板出来聊聊。”   “阿sir,什么事?”   马惜如打开办公室房门,笑脸相迎的走上来,顺手就把一包港币塞进鬼佬手里,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鬼佬警员,脑袋里想到昨夜江湖上的传闻,心底不免有些不安。   威廉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港币捏着,笑望着他:“进去聊聊?”   “没问题,没问题。”   马惜如点头哈腰,连连鞠躬,将鬼佬长官请进办公室。   “嘭!”   办公室房门锁上。   一行华人警员守着办公室门口,把双手落在小腹前,眼神警惕的扫过十几名报社员工。   威廉站在茶几前,四处张望着房间,接过马惜如递来的茶杯,浅浅饮下一口,看向他道:“你就是和胜和的双花红棍,专门卖白粉的大马?”   马惜如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好彩马报的老板,阿sir,能帮的忙,我一定帮,你可千万不要血口喷人啊!”   威廉笑而不语:“政治部听说过吗?”   马惜如出声道:“听过,听过!”   不过是刚刚听过。   江湖人除了刑事组、重案组之外,真正了解的警队部门没有几个,政治部更是头一回听见,但不给政治部面子,也得给鬼佬身上的枪面子,马惜如表现的十分温顺,让威廉大感满意,坐在沙发上便翘起二郎腿,出声道:“如果你想在港岛继续混下去的话,好彩马报将来就得跟政治部合作。”   “怎么合作?”   马惜如愣道。   威廉简单直白:“我让你报什么,你就报什么。”   马惜如还是没回过神:“我这可是中文报章!”   威廉扬起手上的茶杯,毫不客气就砸在马惜如头上,厉声喝道:“港岛的中文报章,就是把港府的英文翻成中文,明白吗!”   “起码你的是!否则,你们大小马的货,运来一批我查一批,要不要试试?”   马惜如捂着头,表情十分难看:“阿sir,我们是有交规费,有烟牌的正经生意!”   威廉站起身瞥他一眼:“我说你正经,你就正经,别人有拒绝的资格,唔好意思,你没有。”   政治部之所以第一个找到《好彩马报》,便是因为马氏兄弟涉足粉档,拿捏起来十分简单,有军情六处的情报支持,把他们货物抄空都很简单。   威廉没有给马惜如回旋的余地,拉开办公室大门,十分嚣张的扬长而去。   ……   政治部,审讯室。   迈克双手端在胸前,站在铁制的审讯桌旁,望向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一个华人,出声说道:“一周前的晚上,你是不是看见雷洛走进上海街的一座洋楼?”   “长官,我没有。”一位长相憨厚,双手长满老茧,四十余岁的华人坐在审讯椅上,浑身已经挂满彩,一条条鞭痕犹为明显。   此人,仅仅因为住在鬼佬长官的家对面,很适合做认证,便给抓紧政治部一顿拷打。在场几名华人警员都不忍对视,正当鬼佬长官要下令继续行刑的时候,一位年轻华警突然说道:“sir,是不是该换一个方式?”   鬼佬犀利的目光扫来。   黎永泉出声道:“光靠打,撬不开他们的嘴,只会让他们心底生恨,更不配合,因为,他们害怕刑事组的人,与其给刑事组做掉,背上一个卖出同胞的罪名,倒不如死在政治部的办公室里。”   “或许,死在这里,他还开心一点。”   迈克深以为然,点头道:“去我办公室拿点钱过来,我就不信,鞭子做不到的事情,钞票也做不到!”   ……   晚上。   大馆。   雷洛正躺在羁留室的木板床上休息,突然听见走廊外传来动静,起身朝门外看去,正见几位老熟人给带进羁留室。   “达仔!”   “高探长,王探长,你们怎么来了?”   陈细九、蔡兆光、曾少珂等人也大为诧异。   孟元达挺着个肚子,张口喊道:“洛哥!”   高勇满脸衰相,出声说道:“进来陪你们咯。”   蔡兆光,曾少珂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到事件有所不同,曾少珂当即问道:“达仔,何sir怎么讲?”   “何sir说,既然鬼佬想抓人,那就多抓点,鬼佬要把事情搞大,就搞的特别大。”孟元达道,曾少珂当即明白长官打算怎么办了,那就是把事件扩大化。   小事往大办,大事往小办,要事往坏事办。   高层有制裁底层的办法,底层也有搞高层的方式。   带队的重案组警员黄炳耀打开羁留室房门,出声道:“长官们,不要再乱啦,有什么事情等我走了再讲,有没有要住一起的?”   黄炳耀见到无人答话,笑道:“那就一人一个单间啦。”   三位探长进入羁留室后,黄炳耀道:“要不要食宵夜?警队门口的车仔面还不错。”   雷洛笑道:“一人一份,我请。”   黄炳耀点点头,转身离开。   早上。   何定贤打着哈欠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把颜雄叫到面前,出声道:“今天去把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带回来。”   颜雄忍不住劝道:“何sir,已经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五个华探长,再抓下去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有意见。”   何定贤不悦道:“有意见?他们配有什么意见,我不抓上头对我有意见啊!”   “抓!继续抓!抓到鬼佬们爽为止!”   颜雄点头领命:“是,长官!”   刑事组探员们的利益,本身就与各区华探长深深绑定,华探长一旦被抓走,辖区刑事组都会人心浮动,如果只处理一两个人还罢,要是五六个一起处理,刑事组的兄弟们恐怕就忍不住了。   没什么事件比群体事件更严重! 第186章 新进展   湾仔。   茶餐厅。   蒋天生见到大老板进门连忙起身:“大老板。”   “阿宏,坐。”何定贤压压手,示意小弟坐好,向柜台要了杯冻柠茶,望向蒋天生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蒋天生表情郑重。   何定贤拿过冻柠茶,吸了一口,眼神扫过四周,挥挥手,餐厅里的马仔,服务员纷纷离开,来到门口守着。   他才道:“杀两个鬼佬!”   蒋天生表情一愣:“杀鬼佬?”   何定贤点头:“杀两个九龙区警长级的鬼佬,照片在这里,记住,动手的时候用剁骨刀,杀完再放火,如果有家人的话……”   蒋天生穿着西装,一幅斯斯文文的样子,接过大老板递来的两张照片,仔细辨认一番,想起江湖上流传的消息,心知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江湖传言是真的,那么案子会影响到华警的权力,只要大老板的权力稍有动摇,义群接下来的发展就会出问题。   蒋天生是死也要保住大老板权力的人,自然便将照片收下,出声答应:“没问题,交给我来做。”   何定贤再吸了口冻柠茶:“这种事情你来办,我是非常放心的。”   照片上两个鬼佬警察正是当晚与鬼佬督察一起出现在丽池夜总会的人。   何定贤站起身拍拍蒋天生的肩膀,从茶餐厅的后门离开,刚乘车回到大馆,陈子超便急忙上前报告:“何sir,案子有新进展了!”   “什么进展?”何定贤蹙起眉头,凝声问道。   一件根本没有查下去的案子,能有什么进展?真有进展就不对了!   陈子超快速道:“有人到油麻地警署作证,表示亲眼看见雷总探长进入鬼佬的家里,证实雷总探长是杀害长官的凶手。”   “不可能!”何定贤张口便道。   雷洛本身就是总华探长,深知警队的查案方式,是不可能留下尾巴的,作案凶器他既没问,也没找,物证是真没有。   这也是他敢出手保雷洛的重要原因,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以鬼佬的态度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正是因为刑侦手段有限,案子才有博弈的空间。   不过,眼下十起案子里九起是冤假错案,在没有刑侦手段,科技支持的情况下,人的主观性在案件中放大,除了抢劫、绑票、当街杀人的案子,要抓出真凶很难,为了破案率就只能拿人头顶。   陈子超却道:“口供已经签字画押,正要送往重案组,刚刚是油麻地军装警长钱sir打电话来报信。”   何定贤顿时明白:“警队的鬼佬动手了!”   既然没有铁证能坐实雷洛的罪行,那么就制造一个人证,有了人证口供把案件坐实,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的羁留所暂时看押,在华人势力中的流程就算走完。   鬼佬想怎么办,便可以怎么办,何定贤知道雷洛的性格,聪明归聪明,但绝对不是能捱住酷刑的人,到时候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何况本来就是他做的!   何定贤点起支香烟,吐出烟雾,出声道:“把尖东华探长陈立也抓回大馆。”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丝毫不知道尖东华探长陈立,如今已经是九龙区华警的一面旗帜,比总华探长雷洛还有威望,实施抓捕将会造成什么后果。   很快,一名九龙区鬼佬督察便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将口供放到办公室桌上,出声道:“何sir,已经有人证可以证实,雷洛就是杀害警队督察的凶手。”   “这份证人口供我已经收到了,能不能见见证人?”何定贤打开口供文件,上面有证人的签字画押,背后还附有一张油麻地警署的报告,签字人是一位高度督察。   面前的鬼佬皱起眉头,出声道:“为了防止证人无法出庭作证,已经被警队采取保护措施,重案组不方便见。”   “sorry,何sir。”   何定贤摇摇头:“没关系,不过既然见不到证人,我要几天时间核实一下供词的真实性,确保证词真实才能写结案报告,移交罪犯,没问题吧?”   鬼佬督察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冷笑一声:“呵!”   “当然没问题。”   他语气充满讥讽,心知何定贤是想拖延时间,但这样拖延有什么用?   何定贤望着鬼佬督察离去的背影,出声挽留:“阿sir,饮杯茶再走。”   鬼佬却连理都没有理他。   尖东差馆。   陈立望着几名进入刑事组的重案组警员,笑着拉开门骂道:“TMD,昨天就想到要倒霉,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办公区里,八十余名便衣探员们纷纷起身,盯着来到办公室提人的警员,气氛显得非常凝重,谁也不知道探长被带去大馆会有什么下场。   虽然,三支旗一直与刑事组的关系很好,但是涉及到华探长的安危,乃至整个警队华人便衣的利益,在场探员心里仍旧会有恶意。   这三天先是九龙区总华探长,深水埗、旺角、九龙塘华探长遭殃,紧接着又有太子道、黄大仙、油麻地华探长遭殃,上午又是佐敦、秀茂坪、观塘华探长,现在终于轮到尖东华探长了……   陈子超隔着走廊喊道:“陈探长,麻烦你到大馆饮杯茶。”   便衣队长大基上前一步,用肩膀将陈子超撞退,举手指着他道:“你知道立哥同何sir什么关系吗!”   陈子超后退两步,目光扫过虎视眈眈的便衣警员,出声道:“唔好意思,我只是奉命办事。”   “大基!”陈立扬起劝住兄弟们:“不要为难办事的兄弟,不就是去饮杯茶嘛,等我拿一件衣服。”   陈立关也不关,回到办公室内,取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出办公区拍拍大基的肩膀:“等我回来。”   “知道了,立哥。”大基出声答应。   陈立招招手,就像陈子超等人的上级,带着陈子超走出刑事组办公区,陈子超望着陈探长自信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钦佩之色,随后,大基等刑事组员一路跟着长官走出办公室,差馆门口,许多军装警察一样来到楼外,送陈探长坐上刑事组的轿车。   “立哥。”   “立哥。”招呼声源源不断。   大基吼道:“明天重案组不放人,我们亲自找鬼佬要人!”   陈子超听见这句话扭头望了大基一眼,只见大基的话引起众多探员响应,陈立作为九龙区刑事组的一片旗帜,同时是华人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加上,他与何定贤的师徒关系,导致他被带走会引起极大的化学反应,先前九龙区刑事组的气氛已经够紧张,此时已经走向爆发的边缘。   陈立却一身轻松的走进大馆,来到重案组督察办公室,接过长官递来的一杯茶,坐在沙发上笑道:“阿贤,警队私下里都说,鬼佬要清洗九龙区刑事组是真的假的?”   “而且新成立的政治部,全体由华人警员组成,是要接替刑事组的位置?”   何定贤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闻言苦笑一声:“亦真亦假吧,鬼佬的想法,谁猜得透?要是雷总探长的事情不摆拍,说不定九龙区真的就会遭到一波大清洗。”   “至于政治部用来制肘刑事组差不多,要想接替刑事组就讲大话,一个部门有一个部门的作用。”   陈立放下茶杯,娴熟的点起一支烟,感叹道:“事情很麻烦啊,难怪,你要请我进来住几天。”   “用不了多久的。”何定贤笑道:“这几天就只能委屈师父了。”   “算了,算了,我都已经习惯了。”陈立摆摆手,很干脆的站起身:“走咯,到我的单间去看看。”   何定贤带着陈立来到羁留室内,重案组一共十二间羁留房,其中一间塞了几个罪犯,其他的全都住着各区探长。   此刻,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等人看见陈立到场,全部出声喊道:“立哥,立哥……”   陈立干巴巴的老脸浮现笑容:“嘿,阿贤,监室里气氛还挺热闹。”   何定贤打出一个手势,让警员把几个探长的牢门打开,再让众人一起来到陈立的监室,只见单间里的木板床,不仅铺了一个床垫,茶几还摆着茶叶、茶具、热水壶、以及一些报纸,小说,还有扑克。   “晚上没事的时候打打扑克,过两天就可以出去了。”何定贤笑着请众人进入监室,陈立当仁不让的笑道:“来来来,一起泡茶。”   雷洛、高勇、孟元达、曾少珂、蔡兆光等人表情都轻松很多,坐下来打牌的打牌,泡茶的泡茶。   何定贤道:“热水不够叫小弟添。”   他离开羁留室,又去了一趟鬼佬长官的办公室,鬼佬对他继续施压,他也拿要证实口供的理由搪塞回去,回到办公室里,钱庄派人来传信:“老板,大掌柜有事情请你到钱庄一趟。”   “嗯?”   何定贤没想到东方钱庄的人会来,但马上便有所领会,出声答道:“好,我等会就去钱庄。”   东方钱庄,阁楼里,邱德更穿着一身长衫,将一杯茶递给老板,出声道:“大老板,有一位兄弟来银行取钱的时候,委托我一把东西交给你。”   邱德更在衣兜里取出一个烟盒,烟盒口竟然被蜡封处理过,何定贤打开烟盒,在里面取出一张港币,打量许久,顿时明白:“证人收钱了!” 第187章 有请大律师   何定贤想起那个证人的名字,把一张港币交给邱德更,出声道:“有没有办法查到一个人在其它银号的储蓄。”   “要碰碰运气。”邱德更接过港币,沉吟半响:“首先,这个人得确定有来存钱,其次,得存大字号,最后,得是存记名银票,另外如果是别人帮他存钱的话也不好查。”   银号可以通过钱庄协会的人脉,试探性的查一查,但有些银号不一定卖面子,就算全部银号卖面子,港岛大大小小的银号也太多了。   一些小银号、分号,并没有进入钱庄协会,而且要是由家人出面存钱,或者存不记名的银票,压根就查不到。   现阶段银号可缺少后世的联网系统,没那么大的信息库。   何定贤点点头:“查,多查一下。”   邱德更颔首道:“没问题。”   鬼佬既然给街坊钱,让街坊作伪证,钱的数额恐怕不会小,对于普通人而言几千块已经很大,要是上万块的话绝对不会留在家里。   不仅容易遭贼,还容易给人强抢,最普遍的方式就是存入银号,至于银行根本不是普通人玩的东西。   何定贤在桌上拾起一把钢笔,在纸面上写出一位证人的姓名,邱德更便拿起纸条起身匆匆离去,何定贤叼着香烟,走出阁楼门口,朝向门口的猪油道:“阿仔,晚上约九龙各区华探长、军装组长一起打边炉,如果辖区华探长被捕了,那就让便衣队长全都来。”   猪油仔知晓大老板要开大会,当即点头:“好,我这就去通知。”   何定贤见到两人都忙了,并没有闲着,下楼离开银号,坐上平治车道:“去瑞和堂。”   “知道了,大老板。”   倪坤出声应道。   轿车沿着皇后大道一路驶向东区柴湾道,轿车停在瑞和堂门口,两位潮义勇的黑衫马仔立即上前拉开车门,乖乖俯身说道:“何先生,何先生!”   “嗯。”   何定贤迈步下车,微微颔首:“吉叔在不在?”   “吉叔正在二楼小厅同楚会长,许先生一起饮茶。”黑衫马仔知无不言,何定贤面露笑意:“老豆也在,正巧了。”   “带我上去吧。”何定贤独自一人踏步瑞和堂的大门,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初出茅庐,步步谨慎,甚至连那块九龙壁都懒得多看一眼,绕过龙壁便走上木梯来到东厢的一间小阁楼。   阁楼里,楚伟南坐在左侧,一身棕色长衫,戴着眼镜,悠闲品茗。王老吉坐在主位冲茶,怡然自得,许艾周穿着西装,满脸笑容,正在谈论今年春茶的品质。   何定贤来到阁楼门口,茶香窜入鼻尖,笑着拱手道:“老豆,吉叔,许先生。”   三个人在他上楼时便轻轻投来目光,能够给马仔带上阁楼的,肯定是自己人,但众人看见是何定贤还是挺惊讶的,许艾周笑道:“阿南,是不是揾你回家喝汤啊。”   “喝个屁,我女儿什么时候煲过汤给我喝?”楚伟南笑骂一声,招手让好女婿坐下,王老吉递来一杯茶,快人快语:“阿贤,你很久没来找我饮茶啦。”   “是不是有事要叔父们帮忙?”王老吉很关注江湖动向,显然也知道警队遇到难题,何定贤浅啜了一口茶汤,笑着道:“吉叔,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是这样,我在警队的同僚遇到点麻烦,想请位大律师出面作保。”何定贤道。   东莞商会有“周骏年”为首的大律师家族,五邑商会有“简乐强”扛旗的大律师团队,潮汕商会亦有港岛实力超强的“罗文锦”大律师家族。   华商在港岛揾食艰难,想要在鬼佬口中抢一口饭吃,各种奇奇怪怪的官司绝对免不了,早在大清末年便有杰出的华人子弟,开始攻读律师,最早的律师行业比买办行业地位更高。   虽然,他们不一定有钱,但却是所有华人的一把伞,关键时刻可以遮风挡雨,导致华人律师的号召力极强。再加上律师是要与法官,官僚打交道的,私底下免不了各类利益输送。   同时各商会又投入重金支持本商会律师发展,使得律师成为港府与华商之间的纽带,华商又控制着底下数以十万计的本乡华人,令律师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民意代表”。   让港府不得不给华人律师让步,使得律师行业在港岛极为“清贵”,用“教父”形容都不过分。   最早一批华人律师如今个个都是太平绅士,旗下的律师行,承接本商会所有状子,是各商会里的顶梁柱。   商会没有一个挂着“太平绅士”头衔、加入议政局的律师撑腰,都算不上一流的大商会。   王老吉与楚伟南交换一个眼色,潮汕帮的人出事,要大律师帮手便只能请罗文锦家族的人。   作为港岛第一批四大家族之一的“罗文锦”家族创始人,罗文锦父亲“罗长肇”是怡和洋行的买办,母亲施湘卿是何东家族成员,妻子为三个何东长女何锦姿,靠着与何东家族联姻,在港岛鬼佬之中十分有能量,基本上继承了“港岛初代大佬”何东家族在政坛上一半的力量。   “罗文锦”本人已经近六十岁高龄,身兼市政局成员,行政局、立法局成员,非官守太平绅士等……   家族直到百年后还地位超然。   就连港岛在日据时期,鬼子为了方便统治,还强逼罗锦文加入日军立法局,罗文锦则采取缄默原则,每次开会一言不发,关押期间都有单独监室。   因为,此时的罗文锦已经是华人民意代表,是港岛多个大公司股东,成立有“罗文锦律师楼”,并且在“茂隆皮箱行案”中一战成名,素以“敢言”著称。   “茂隆皮箱行案”为30年代港岛最火的一起商业官司,鬼佬商人“威尔斯”嫉妒“茂隆皮箱行”生意红火,蓄意敲诈,订购皮箱3000支,价值港币20万元,支付定金后,约定一个月后取货,如逾期未取到质量合规的皮箱,赔偿货款百分之五十云云……   一月后,茂隆皮箱行老板“冯灿”顺利交货,威尔斯却将“冯灿”告上法庭,宣称皮箱只有表面是真皮,里面则有木料,并不是真的皮箱,为假冒伪劣产品,要求“冯灿”按照合同赔偿。   冯灿请来罗文锦出庭应诉,正当鬼佬法官要偏袒“威尔斯”,判决“冯灿”诈骗罪的时候,罗文锦拿出一块英国制造的金表,指着金表问:“这是不是金表?”   “金表是不是每一个零件都得是金的?”   “如果是,那么英国是不是卖假货,如果不是,那么华人造的皮箱,为什么不能用木料?”   这一战“罗锦文”声名大噪,随后获得潮汕商会大力支持,成为潮汕商会在律政界之代表。   眼下王老吉道:“雷总探长也是潮汕帮的一员,最好是让罗文锦律师楼出面,楚会长是你老豆,肯定会帮你去请罗绅士出面。”   “不过,雷总探长涉及的是刑事案件,大罗先生是打经济案的高手,不适合打刑事案。何况在港岛刑事案只有大律师头衔的人才可以出庭应诉,港岛的华人大律师可没有几个。”   这里的大律师是指“皇家御准律师”,暨全港有资格打刑事辩护的律师,并且负责打刑事辩护,其余经济案不能参与,乃至连接案子都不能接。   需要由法庭把案子派给大律师之后,大律师才能拿着案子去打。   港岛的大律师一共只有十几位,其中三分之二是鬼佬,可以说刑事释法权全部掌握在鬼佬手中,但正因如此才凸显出华人大律师的珍贵。   律师需要考大律师执照,才能万分艰难的转为大律师,但大律师一旦要接经济案,便取消放弃执照。   后世,港岛“医生、律师、警察”三个职业最受平民重视,有孩子考上都觉得光宗耀祖,是有历史背景的……   楚伟南接话道:“大罗先生身体最近也不好,让他出面劳心劳力,商会过意不去,只能请小罗先生替你打打官司。”   何定贤扬眉道:“小罗先生是谁?”   他对港岛那么多大佬细佬真的是分不清,每个家族的一代人少则五六个,多则十几个,盘根错节的怎么记?   楚伟南笑道:“小罗先生当然就是大罗先生的弟弟,如今也是太平绅士,OBE勋衔,为皇家御准律师,是大罗律师楼的合伙人,潮汕商会现在最主力的刑事大状,有他出面,可以赢的官司,就绝对不会输!”   罗锦文大律师早已今非昔比,在鬼佬政界的影响力是直面港督府的,只能全力出面运作,根本不怕鬼佬耍什么花招。   当然,前提是警队要为雷洛先打出空间,否则一点迂回的空间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何定贤闻言就知道商会出了全力,连忙举起茶杯,出言道谢:“多谢老豆,多谢各位叔父支持。”   楚伟南挥挥手道:“我也是为商会考虑,潮汕帮能发展起来既不离开律政界,也离不开警队,警队的一个总华探长出事,要是一点力都不出,底下人要寒心了。”   “我打个电话给小罗先生,你等会去律师楼见见罗生就好,这起案子如果上了法庭,一定会落在小罗先生手上。”   商会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第188章 警队大招   何定贤动用关系请大律师出马,仅仅是为了作最后一重保险,起码不能让雷洛定罪入狱,最好的结局还是让雷洛免于起诉,可一旦进入起诉流程必须要有大律师出手保人。   “罗生,下午好。”他回到大馆,整理出资料,乘车便来到中环德辅道19号的罗文锦律师楼,在大律师办公室见到罗文锦家族的二号人物罗文惠。   罗文惠身穿西装,脖子系着领结,长相十分英俊,五官具有欧亚混血的特征,因其母施湘卿为何东家族成员,何东家族又是第一代的混血家族,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混血。   华人血统占据了主流,不知其家族背景的人,乍一看是看不出有混血的,形象气质则更似华人。   办公室里,罗文惠与何定贤握手之后,请何定贤坐在沙发上,递上一支雪茄,出声道:“何生,你先饮杯茶,我看看卷宗。”   “没问题。”何定贤点着雪茄,深吸一口,意外的感觉品质不错,甚至比鬼佬长官抽的都好,旋即吐出白雾,喝着茶,静静等待小罗先生的答案。   小罗先生虽不似大罗一样名震香江,但却是罗文锦家族的接班人,在港岛中学毕业后,直接去英国攻读法律,在伦敦考获律师执照,理论上可以在全部英属殖民地作大佬,是大罗的左膀右臂,还极其长寿,在历史上活了足足一百岁,在大罗逝世之后,全盘接手了大罗的影响力,为罗文锦家族的延续起到关键作用。   “这件案子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之所以难办,难在受害警队官僚的身份,但死了一个警队官僚,就要把罪名安在华人警官头上,说起来多少有点搞笑了。”   罗文惠花了半个钟头,大略把案子看了一遍,语气轻蔑地把卷宗放下:“如果警队可以找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我可以保雷总探长平安无事,就算警队找不到证人作伪证的证据,这起案子警队也不可能胜。”   这是大律师的力量!   以法律为武器,遏制暴力机关的权力,跟捍卫正义什么的毫不沾边,但真的可以压警队一头。不是权力大小的原因,是各自领域的职权,恰恰可以相互平衡。   这也是商会为什么拿警队当枪,拿大律师作伞的原因,枪可以杀人,够凶没错,但有伞才可以遮风挡雨,罩得住风暴!因此,大律师的地位才高过警队!   何定贤打生打死,在警队已经是华人最具实权者,手下生意却多靠自身打拼,罗文惠只需要做律师,不用考虑生意上的事,却已经是港岛商业广播电台、九龙城渡及电车公司的董事。   每个要求他出手的大老板,都会心甘情愿,乖乖的把公司股份奉上。   “多谢罗大状。”何定贤闻言安心很多,罗文惠却没有马虎大意,着重的道:“前提是警队高层没有拿出新的证据,如果一旦有明确物证指向雷洛,那就不是法庭上能解决的事情了。”   “一场官司想要打赢,最重要的是客户得同我们讲实话。”   何定贤心头肃然,听出话里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有其它关键证据出现,这起案子就不劳烦罗大状了。”   “我敢确保只要有什么意外,案件会在法庭外结束。”这就是给罗文惠吃一颗定心丸,否则,像他这样的大律师是不会打没把握的状,每输一场都是对名誉的巨大折损。   罗文惠点点头,收起卷宗:“既然话都讲的这么白,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不过,要不是冲楚会长的面子,我一向不接这种案子。”   “谢谢罗大状。”何定贤连忙起身,姿态摆的很低,因为别人确实冒险帮忙了。   “不用。”罗文惠推推眼镜,只是习惯性的倨傲一下,却没有想扫何定贤面子的面子,见到何定贤鞠躬道谢的样子,也起身道:“我作为商会的人,帮商会作为实属应当。”   “有什么新证据,记得送来给我。”   何定贤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既然小罗先生一口一个商会,又不提具体的律师费,他也不好当场提钱的事,打算等案子办好再通过老丈人那边付账,把双方的情谊给保持住。   “大老板,刚刚银号的人跑来传了个消息,邱掌柜讲钱就存在银号里!”何定贤刚刚坐上轿车,倪坤便扶着车门,站在门口鞠躬讲道。   何定贤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钱就存在银号?”   倪坤道:“是,邱掌柜是这样说的。”   何定贤猛然想到东方钱庄的第一间银号就是开在上海街,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在街坊中也有一些口碑,并且利息是九龙区最高的。   同时也是九龙最安全的银号。   证人住在上海街,说不定本身就是钱庄的老客户,拿到一笔钱自然就会存到钱庄。而且这种卖命钱,为了保证不给家人拿走,自私者多会记名储蓄。   “雷洛命不该绝啊!”他也不得不为雷洛庆幸,当即吩咐道:“让邱掌柜带人亲自把账目、底票送到罗锦文律师楼给罗大状。”   “知道了,大老板。”倪坤张口答道。   至于证人把钱存进东方钱庄,是一件无意之举,还是有人在旁边暗示,无从得知,但何定贤把九龙区作为基本盘,扎根经营的效果无形间已经显现出来。   何定贤突然觉得既然有把握打赢官司,或许可以加速一下流程,反将警队一军!   中环,潮福酒楼。   晚上八点余中,轿车陆陆续续停在门口,九龙区、新界余下的十几位探长进入酒楼。酒楼一层大厅里,五张大圆桌摆开,每张圆桌都是可以坐十五人的大客桌,但却只摆了十张椅子,桌面转盘已经上了肉片,牛丸,青菜……   每个位置前都有一个单独的小火炉,竟然不是一起打边炉,而是一人一个锅,菜倒是放在一起的。   等各区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来齐之后,桌面也摆满二三十份火锅菜。   何定贤坐在主位,拾起筷子,望向到场的五十多人,轻笑道:“唔好意思,人比较多,一张桌子坐不下,便给大家都安排了一个小锅,有狗肉锅、也有排骨、牛骨、总之喜欢吃什么,便吃什么。”   “我请客,兄弟们都多吃些,千万别省钱。”   五十多名华人警官汇聚一堂,硬是没有一个面挂笑容,望着何定贤表情都有些警惕。   大基曾经是何定贤的下属,早就在来之前便被推举为发言代表,当即端起酒杯,故作歉意:“唔好意思,贤哥,不把话讲清楚,兄弟们都没心情吃饭。”   “兄弟们真心的想问一句,你是不是还同兄弟们食一口锅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问何定贤有没有靠向鬼佬。   何定贤也不恼怒,环顾众人一圈,出声道:“大家都看见喽,我就算不同兄弟们食一口锅,也是食一桌菜,在一个酒楼里吃中餐的啥,怎样?”   “对我不满意,觉得我不同兄弟们站在一边啦?”   大基忙否认:“不敢!”   “兄弟们不敢!但兄弟惊啊!重案组把九龙区总华探长和够实力的华探长都拷走了,就连立哥都没有幸免,贤哥,立哥可是你师父,你师父都这样,兄弟们怎么会不惊?”   “我们好不容易坐稳了地盘,拿下了码头,难道全部都要交出去吗?”   拿惯了一个月近千块的规费,要倒回去拿几百块实在太难了。   马上有人囔囔道:“是啊,贤哥,鬼佬到底什么意思?”   “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吃饭了?”   何定贤耸耸肩膀,出声道:“鬼佬硬要说是阿洛杀了督察,要大办这起案子,我也没办法拒绝,要不然我都得下台,所以我只能办,但是我心里也不爽啊!”   “那个鬼佬今天玩这个妞,明天玩那个妞,要不搞别人老婆就是搞人女儿,满大街仇人,阿洛就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就要扛罪?”   “没这个道理!”   钱伟善一拍桌子,振声道:“对!”   “没这个道理!”   兄弟们饱受鬼佬压制,自知鬼佬的作风,在利益即将受损的前提下,马上变得群情激愤,有人拍桌,有人摔筷,有人骂娘。   钱伟善思路却极为清晰,朗声喊道:“贤哥,你说该点办?兄弟们就点办!”   何定贤也将筷子摔在桌上,双手搭着餐桌边沿,TMD,一下竟然翻不起来,只能斜着甩落地面:“轰!”   一声巨响。   锅炉、涮菜,碗筷翻了一地,热滚滚的汤底让人避之不及,场面十分震撼眼球,在场叫嚷的兄弟们都突然闭嘴,不敢吭声。   何定贤怒道:“TMD,吃我们的粮,还要我们的命,明天雷总探长等人就要移交到荔枝角,既然兄弟们有心站出来,明天我就不交人了!”   “贤哥。”   “你是潮字头的扛旗人,兄弟们谁都可以有事,你不行。”钱伟善当即就道:“人一定要交,但是我们绝不能让鬼佬收!”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眼里都流露出惊恐。   若是全体华警都抗拒执法,那就不是阻碍司法,而是要颠覆司法了!   如今,大家在港岛有楼有车,有老婆孩子,生活多少算过得去,港岛经济也欣欣向荣,谁要敢站出来扛旗“光复港岛”,底层敢支持的警员肯定很少。   而且,警员们手上才几条枪啊?   港岛驻军的军舰还在中环停着呢!   最关键,半岛的战还在打,要搞事情也得等打完再说,总不能双线作战吧?   大基却突然振臂一呼:“罢工!”   “罢工!”   “没我们上街维持治安,看看港岛街面会乱成怎样,鬼佬可以死,但雷总探长不行!”   要是先前有人提出罢工的口号,兄弟们又得多考虑考虑,但现在只要不造反,罢工好像变得极为合理,既能够造成巨大影响,又能够避免交火,持续扩大态势。   兄弟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找死的,谁也不希望港岛又打仗。   何定贤却扬手否决道:“不能罢工!”   “警队集体罢工就是给鬼佬清洗警队的借口,兄弟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表达不满。”警队作为暴力机关罢工,远比普通罢工活动影响深远,港岛历史上唯一一次警队大罢工,直接造成冲撞警务处的行为,虽然或许拿到女皇特赦令,但后来警队也立即发生改制,狠狠清洗了一波警员。   而且那时候警队是正给鬼佬逼急了,此时,鬼佬的逼迫却还没有到那种程度,最后的大招绝不能现在放!   但握在手上的社团力量却可以用!   这可是探长坐馆称兄道弟,烂仔差人勾肩搭臂的金钱帝国时代,有事情不驱使烂仔们去做,差人亲自顶在前头简直犯傻。   “上一天工就有一天的工钱,但是上工却不一定要做事,明天九龙区刑事组全部打扑克,不要管街面上的事。”何定贤给兄弟们留了充足余地,同时没有把范围扩大到全港,也给了警队着手处理的空间,但却想试试警队能动员的力量!   这种集体的力量爆发出来将会有怎样的结果?   华探长们听见大佬的决定,纷纷松出口气,觉得事情立即好办起来,出声道:“没问题,明天点好茶餐厅,伙计们都呆在办公区打牌。”   大基、钱伟善等军装组长,便衣队长更是忙道:“大家都听贤哥的,就算外边有炮响都不出去!”   “一边领工资,一边打牌,多舒服啊。”   何定贤满意的望向众人,出声大喊:“明天,我请九龙区所有兄弟们吃下午茶!”   “多谢贤哥。”   “多谢贤哥。”   九点余钟。   何定贤离开潮福茶楼,九龙塘,一名鬼佬警长满脸醉意回到家里,打开门时发现客厅灯亮着,脱掉皮鞋,嘟囔着走进卧室,蒋天生正蹲在厕所里剁骨头,听见开门声时便停下手,悄悄把厕所推开一个缝隙,等待鬼佬路过时突然将打开,一刀便剁在鬼佬脖子上。   又一起针对鬼佬警官的血案发生。 第189章 我的火很大啊   这起凶杀案在有组织的传播下,发酵速度极快。隔天早上,《东方日报》、《南华早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报纸便刊登了连环杀警案,各报社的报道角度都不一样。   行动处负责人关轩在办公室里,将一份《东方日报》重重拍在桌面,出声喝道:“让何定贤来见我!”   “是,长官!”下属立正领命。   何定贤收到消息,马上戴上警帽,低头来到长官办公室门,抬手叩门:“哒哒哒。”   “关sir!”   关轩和坐在椅子上,屁股挪都不挪,朗声道:“进来!”   何定贤走进房门,轻轻把锁带上,扭头瞥见桌面上的一张报纸,心里就知道什么情况。   关轩和态度十分不佳,指着一份《东方日报》便道:“何sir,你看看!看看报纸上是怎么写的!”   何定贤拿起报纸:“穷凶极恶,连杀两位英籍警官!”   “标题没问题啊!”他拿着报纸,开始装聋作哑,关轩和则道:“标题是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内容,内容!”   这篇头版头条除了标题之外,通篇都在讲述两位死亡的英籍警官劣迹斑斑,有意无意给凶手塑造英雄形象,最后很直接点出了凶手还在外逃,警队之无能,侧面鼓吹雷洛等人遇到不公正对待……   连续两位英籍警官全家被杀,凶手依然在作案,舆论已经不是警队可以单纯压下的了。   何定贤放下报纸不看,立正敬礼,出声道:“sorry,sir!”   “我马上通知报社的人修改,重新登一版新闻。”   关轩和气的不行,挥手斥道:“再发一版新闻有什么用?现在新闻都已经传出去了,马上把雷洛移交到荔枝角。”   “yes,sir!”何定贤再度敬礼,十分干脆,关轩和见状长吁口气,语气缓和不少:“将重案组羁押室里的华人探长全部也移送荔枝角暂时羁押。”   “等到法庭审判结果出来,再按照庭审结果处置,目前各警区的刑事组,由署长再任命一位署理探长管辖。”   何定贤点下头:“是,长官!”   “我马上前去通知。”   关轩和是有权力管辖刑事组的,不过目前只是口头通知,之后行动处肯定要下正式文件。   关轩和眼神扫了扫何定贤,兴致不高的说道:“你去办事吧。”   “goodbyd,sir!”   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室,弯腰将门锁上,走下楼梯心里才松了口气,警队高层现在必然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是,在他不留落下把柄之前,警队高层并没有理由动他。   至于连庄当重案组组长的事情,千万别指望鬼佬了。   将来做事更得小心翼翼。   关轩和在办公室里点起支烟,吸了一小节,突然很不满意的骂道:“黄皮猴子简直跟泥鳅一样!”   虽然,《东方日报》是何定贤的产业,但是,何定贤不可能审核每一篇稿子,而且报社必定有专门的总编负责,可要说这份借机为雷洛等人鸣冤的稿子与他无关,鬼佬是绝对不会信的。   但港岛本身又是讲究新闻自由的,警队除了手中的《警讯》和政治部控制的几间小报社之外,根本没有权力插手大型报社的舆论方向,除非他们能把手上的小报社给发展成大报社。   这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的。   这种明知道是对方耍的奸计,却拿对方没有办法的感觉,实在太让当权者觉得厌烦。   有权力的人,最厌恶超过控制范围内的人和事。   何定贤带着颜雄、阿鬼等人来到羁留室,打出一个手势,伙计们便纷纷把牢门打开。雷洛、陈立、孟元达等人关了几天神情都有些疲惫,特别是第一批就被抓进羁留室的曾少珂、蔡兆光。二人不似雷洛一样年轻能熬,脸上的黑眼圈极重,脸上的肥肉都少了一圈。   要知道,蹲监室可不是一件轻松事,就算有独立单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光是与外界消息隔绝,对未来的忧心忡忡,所造成的内心煎熬,精神焦虑都足够折磨人,何况监室里的环境并不干净,空气也很差,又不允许家人探视。   蔡兆光一走出监室牢门便问道:“何sir,事情是不是结束了?”   “还没有。”何定贤轻笑道:“这几天辛苦各位了,等会各位要上车转到荔枝角。”   蔡兆光、曾少珂等人脸色骤变,孟元达惊叫道:“贤哥,荔枝角可是鬼佬的地盘!”   何定贤瞪了他一眼,环顾众人一圈:“放心吧,荔枝角的监车过来起码得半个钟,能不能过来还不一定,事情没完呢。”   “先到重案组办公区坐下饮茶,喝两杯茶,事情可能就会有转机。”他耸耸肩膀,打趣着道:“不过,可能得戴着手铐饮茶了。”   陈立眼前一亮,出声问道:“阿贤,你都做好准备了?”   “嗯。”何定贤没有否认,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齐齐松出口气:“饮茶饮茶,戴着手铐怎么了?上刑场都得饮杯茶先!”   雷洛站在旁边默不作声,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只是路过何定贤身边时道:“多谢了,大佬。”   他与被牵连的诸多华探长们该说的话,早就在监室里说完,但却欠在外奔波的大佬一句谢谢。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兄弟之间,不言谢的。”   一行人来到重案组办公区内,伙计们连忙端来椅子,拼好桌子,拿来热水给大佬们泡茶,一班华探长们戴着手铐,端坐饮茶,还有闲心开黄腔,气势着实不俗。   雷蒙则把整理的文件交来给大佬签字,何定贤刚刚签完字,黄炳耀便拿着一份报纸走到面前,很是不爽的道:“何sir,有一间报社胡写我们警队?”   “怎么写的?”何定贤端着茶杯,抬头问道。   黄炳耀骂骂咧咧:“他写警队内有一个罪犯组织,参与间谍活动,针对两起英籍警官的凶杀案,便是一次破坏和平的间谍行动,试图在港岛挑战战火。”   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闻言色变。   这么具有政治意味的报道,不是特殊授意的情况下,报社是根本不会刊登的。而现在有动机刊登文章的部门唯有警队,也就是警队想要利用清洗间谍的罪名把涉案的九龙区华探长一网打尽!   妈的,真毒!   何定贤眼神泛起厉色,能用出这招的绝对是政治部!他则在接过报纸时顺口问道:“哪间报社写的?”   “好彩马报。”黄炳耀说出一间报社名:“之前写《马经》挺准的,我想买马的时候就顺手带一张,没想到,他现在开始胡写新闻了!”   何定贤看到报纸上的社名,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陈立在旁问道:“阿贤,好彩马报的老板是谁?”   “和胜和的马氏兄弟。”何定贤出声说道,雷洛脸色非常不爽:“什么时候一对烂仔兄弟也敢对警队的事指手画脚。”   一个大区的总华探长从来不是马氏兄弟能惹的,当然,换作以前一个华探长还要卖他们几分面子,但现在华探长一样可以不卖他们面子!   在场的曾少珂、孟元达等人眼神都露出不悦。   何定贤随手把报纸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靠向鬼佬就连着一起打咯,让阿仔派人去把他们的报社烧了。”   “我火有大啊……我的火有多大,他们报社的火就要有多旺!”   黄炳耀心领神会,狞笑一声:“我肯定会让马氏兄弟见一见长官们的火气有多大。”   何定贤在下属带人离开之后,神情淡定的招呼道:“继续饮茶啦,因为一些烂仔不开心,不值得的。”   黄炳耀则在带人上街之后,便发现街头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首先,街头巷尾的打仔们十分活跃,虽然总是十几个人凑成一群,分布在不同的路口,其次,打仔们见到警察都纷纷打着招呼,好像在等辖区便衣的意见,如果连港岛区都这样了,那么九龙区的氛围只会更诡异。   实际上,今天一早全九龙区的华警来到差馆上工后,便聚集在办公区打牌、饮茶,街道上连一个军装巡警都看不见。   九龙塘警署,高级督察“弗拉德”身穿军装,蹬着皮鞋,大步踏进刑事组办公区,望着气氛火热,公开开赌的华人探员们,眼神简直要喷火。   以往一进门就会敬礼的华警们却齐聚在赌桌前,根本没有人理他。   他抽出腰间警棍,横扫着将桌面的水杯,文件全部打翻,大声吼道:“王八蛋,你们在干什么,上班时间不巡逻,竟然在办公区公开赌博!”   办公区里,八十名便衣探员停下赌博的行为,扭头用不善的望向长官。便衣队长“阿旺”手上捏着一把牌,一步步走到长官面前,语气讥讽的道:“阿sir,没有华探长发号施令,我们怎么做事啊?”   其余华探员们仅仅跟着队长身后,近百人一拥而上,隔壁还有一百多人的军装警察听到动静,纷纷涌到走廊,一下就把差馆一楼堵的满满当当。   弗拉德捏着警棍,望着华警们的神情,手心冒出冷汗,有些懊悔没有多带几人,现在想要冲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气势依然不弱,绝不相信华警们有勇气造反,上前一步,用警棍指着便衣队长说道:“现在,我命令你为署理刑事组探长,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做事!”   “懂吗?” 第190章 抢洋不抢华   “我担不起啊!阿sir!”阿旺咧开嘴角,不羁的道:“兄弟们不听我,我当上署理探长也没用,要不然我试试咯?”   他扭头看向身后一班便衣探员,出声喊道:“兄弟们,阿sir让我们上街巡逻,有没有人去呀?”   “怎么去?”   “总华探长都不在,上街给人打呀!”   马上有兄弟出声喝道。   弗拉德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全部都不做事,那就全都不用干了!”   “交枪!”   “到抢房交枪!”   阿旺撩开衣角,握着腰间的枪柄,却没有急着交出去,而是眼神凶厉的盯着弗拉德:“华探长不回来,我们就不做事,老鬼头不给我们华警一个公道。”   “我们就不交枪!”   八十余名九龙塘华探长,全部紧握着腰间手枪,出声喝道:“不交枪!”   “放人再交!”   弗拉德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华探员们,扭头一看,背后是一百余位眼神不善的军装组长,顿时把想要放的狠话全给咽回肚子里。虽然,一个华探长手上的枪里只有六发子弹,但是八十多名华探员就是近五百发子弹,抓了一个总华探长,一区警署便有五百发子弹不受控制,要是再把全体华探员镇压呢?   事情将会发酵到什么程度?   鬼佬并非永远不可战胜的,既然鬼佬想要在港岛揾食,就必须遵守规则,说到底,替他们赚钱的是华人,资本家最怕罢工,统治者最怕失控!   历史上,全体华警团结在一起,打进ICAC,女皇都要发特赦令。   现在,鬼佬就算没有把华警逼到人人自危的地位,但已经将九龙区华警推到对立面,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华警很容易就团结在一起,为集体的利益而付出行动。   这种时刻,关乎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殖民者擅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已经失效。因为那是秩序稳定时的手段,秩序一旦在底层出现动荡,底层便自发的抱团取暖,同时对高层充满敌意和提防,没有人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利益而反戈,因为,只要赢了,他们什么都有!   输了,大家一起承当,却不见得有什么性命之忧,总之,华人一旦抱团,仿佛就拥有了不可战胜的力量,就连赌桌上的赌注都不公平了!   弗拉德望向情绪不断高涨,一步步向前挤来,似乎有所躁动的探员们,顿时察觉到警署已经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长吁口气,把情绪平稳,举起双手:“OK,OK,我马上就去同署长报告,让我出去没问题吧?”   他劝阻着探员上前。   领头的阿旺举起手臂,转过身,朝兄弟喊道:“让一下,让一下,给长官机会去同高层谈判。”   “我们和平友善的提出意见,阿sir们慎重考虑的,高层绝不会让雷总探长承受不白之冤!”   兄弟们闻言陆陆续续后退,让出一条通道,弗拉德扭头看了阿旺一眼,低头在人群里挤了出去,丝毫没有来时的威风赫赫,颐指气使。   九龙区。   尖东,梳士巴利道。   一片住宅区紧邻码头,租住着大量新移民,其中有内地人,有越南人,也有印度人,除了出租房外,还有大量廉价旅馆,按一元一天的价格出租床位。   是尖东最为鱼龙混杂的居住地,也是最早的棺材房,当然,能在码头上工的人,生活要比在乡下城寨的好一些,起码不用卖血住鸽子笼。   每天中午,尖东警署都有会派人来旅馆楼下收尸,总有几个抽大烟抽死,惹麻烦给人捅死在房间的衰老被拖出来,同时一些过期租户的衣物、行李则会给扔到角落。   军装组平日只在楼底收尸,登记处理,收一笔好处费,绝不会无故踏上旅馆。因为,谁也不知道一间旅馆里有多少亡命之徒,有多少把枪!   刑事组探员若非必要,也不会进入旅馆抓人,因为一旦出动就会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不知道蹿出多少惊弓之鸟,徒增行动的难度。   这里同九龙城寨一样是港岛的黑色地带,但是并不具有“三不管”的法律争端,相反,处在繁荣的维港之畔,是一座码头贫民窟。   佳华宾馆。   一个留着平头,披着衬衫,内搭一件军汗衫的中年人,叼着旱烟,坐在床板上正检查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   架子床的床头处,一个食品铁盒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硬币,硬币上堆着几枚奖章,最上方是几份证件。   第一个证件上的青天白日徽章,出卖了此人溃兵军官的身份,同时五个溃兵有老有少,一同坐在房间里检查武器,主要是毛瑟步枪为主,有两把驳壳手枪,桌面上一个盒子里更是满满装着弹药。   据不完全统计,前朝溃败前逃亡、走失的溃兵多达几万人,去向不明的武器弹药,光是步枪就有数十万把,而且军队在溃败前采取不理会的方式,默认士兵将手中的武器带走,六人手中的步枪火力不算什么,但是一把“勃朗宁自动步枪”却是狠货,名为自动步枪,但在战时往往是当轻机枪用,美国产的,到现在还在半岛上用着。   一名光头,个小的年轻人,推好枪栓,将子弹上膛,放低枪口,低声问道:“团座,今天刑警真的不上街吗?”   “往外边看看,街上连一个军装警都没有,看来消息是真的。”   重案组根本不用主动去调动江湖力量,因为,以各大社团为首的江湖力量,全都是见风使舵的骑墙派,警队内部事件并不关乎社团利益,绝大部分社团是不会出死力帮助的,而且社团一心只想着揾水,大佬想着私利,政治觉悟比华警低,根本难以团结,只能争取!   但以港岛当今的社团形势而言,底层是十分混乱的,平日有港警负责压制,罪犯都藏在角落,一旦放出消息,警队全体休假,充斥港岛街头巷尾的旗兵、溃兵们便会骚动起来。   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根本不需要顾忌政治影响,抢一笔大的就可以走!   不管是去南洋、去新加坡、还是回内地、去台岛,有钱就多得是机会落脚。   他们来港岛是为乜?一是保命,二是赚钱,平时躲在旅馆里,接一个杀人的单子也不过几千块,每人分到手上甚至不到一千,苦哈哈的再蹲半年,继续想着下一个单子。   愿意去码头上工的人,愿意洗碗的人,早都放下枪不干了,但偏偏有很多过惯军大爷生活的人,不甘心放下枪去扛沙包,自然就只能铤而走险。   “参谋长”走到旅馆狭小的窗户前,推开玻璃,往下一望,街头正在发生一起抢劫案。一个金发贵妇的手包给人抢走,往日一定会卖力追捕的军装警,今天却连一个影子都没见到。   果然,警队休假!   参谋长面露喜色,回头看向老大:“团座,楼下有人连洋婆子都抢,我们也去抢吧!”   “好啊好啊!”   旁边的伙夫连忙点头:“我好久都没开荤了。”   “完事!”   团座将机枪盖好,心满意足的捧起来,出声说道:“抢洋婆子有什么意思?我在淞沪的时候搞过一个,腥得很,我已经选了一个目标,干一票大的,去台岛投奔师座去。”   这年头,其实溃兵们去内地、去台岛都没什么好下场,有识之士都该留在海外,但偏偏华人很有乡土情结,就算犯了罪不能回老家,也想搞了钱去台岛。   毕竟,他们溃败之后,不知道台岛多久会解散,根本不敢回去,但按照现在北方开战的局势,南方一时半会肯定打不起来,看来流亡朝廷还是有机会的。   这些大头兵本身便是土匪出身,后来给溃军收编,拿了一批武器,升了官。   别看名头一个团座、一个参谋长,剩下几个都有连座,但其实根本没读过什么书,是标准的泥腿子,哪里会有什么远见?   偏偏,这类人是最多的!   而前朝军队是有“连坐制度”,动不动就“处决”,其实队伍内是非常残酷的,这也导致在港岛的溃兵极多。   “团座,一句话,抢哪里!”   一名同伙问道。   团座拎起勃朗宁,用一个编织袋裹好,挂到肩膀上,顺手将铁盒子扫到枕头下,起身讲道:“洋行!”   一个小弟满脸错愕:“洋鬼子的银行?”   团座点点头:“江湖消息,今天抢洋不抢华,只有抢洋人,码头才有船送你出海,要是抢华人,连货都没人收。”   参谋长等五人拿起包好的武器,起身同长官一起走出房间,迎面正好撞见一行人背着布包,面色凶悍的北方人,团座脚步一顿,望着对方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问道:“去哪里?”   对方看看团座手里抱着个大家伙,有所意动:“马会。”   “要不要一起去洋行!”   “要不要一起去马会?”双方大哥不约而同地出声问道。   忽然间,团座放声大笑:“哈哈哈,哪里钱多去哪里!” 第191章 悍匪有三抢   虽然洋行在众人眼中是一座金库,但是柜台内的钱款并不多,根本满足不了两批悍匪的胃口。反倒是马会账房里存有大量现金,根据北方人的观察起码有上百万,而且每天晚上才会由运钞车送到银行,有着充分的时间作案。   关键是,马会账房的保安不多,并且距离警署有一段距离,得手之后有时间转移。不像洋行都开在距离警署很近的地方,华人不动手,也会有鬼佬出马。   以两批悍匪合流之后的火力,足够扫平马会账房十几人的安保力量。   “走!”   “去马会!”   一行人来到旅馆楼下,挥手叫了几辆黄包车,跑到码头乘船过海,决定去跑马地干大的。   众人登船上岸,走出码头拦车。   路过的出租车司机,见到十余人大包小包,气质彪悍,纷纷摁响喇叭:“嘀嘀嘀。”   毫不减速地飞车而过。   这年头出租车司机消息灵通,看着港岛治安动荡,哪里敢赌命接客。   港岛本地社团还会给出租车司机面子,不会动出租车司机。因为,出租车司机也会给社团交数,但是旗兵、溃兵可就不一样了!九龙区基本见不到出租车,就连港岛区街面上的出租车都少了很多。   黄包车师傅都要十几个人凑在一起等客,并且不再跑偏僻的小路,九龙华警休假所造成的社会动荡,不可避免的波及到港岛区。   ……   参谋长连拦几部车都没有结果,心头大怒,掀开裹住步枪上的袋子,一步冲上街头,高高举起枪口就要逼停出租车。   团座却摁下他的枪,质问道:“打出租车算什么?”   “朝着鬼佬的车开枪!”   参谋长心领神会,狞笑一声,移过枪口瞄准开来的私人轿车:“砰!”   轿车挡风玻璃后,一名穿着西装,文质彬彬的鬼佬表情惊骇,连忙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   子弹打在车头机盖上,参谋长继续拉起枪栓,其余人也不再藏了,举起枪就威逼上去。一枪托狠狠把鬼佬砸翻在地,再齐齐坐上轿车,拉上车门。如法炮制,一群人连抢了数辆车,竟然都有人会开车,并且识得路直奔马会而去。   港岛马会的大赛场在跑马地,沿途有一些场外投注站,鬼佬商行已经被洗劫一空。   “哒哒哒。”   “哒哒哒。”   街上不时有枪声响起。   ……   溃兵们开车驶过商铺,投注站,看见狂欢的悍匪们,眼神里都闪过一丝羡慕,不自觉的便踩下油门,加快速度。   来到赛马会大门口,悍匪们将车停好,不顾马场正在赛马,举枪将门口的几个安保赶走,便冲向账房:“哒哒哒。”   “哒哒哒。”   勃朗宁自动步枪的激射声响起。   一队收到警报,持枪出门的保安,来不及将步枪举起瞄准,便齐齐中枪倒地。   团座发出狞笑:“兄弟们杀进去!今天就三个目标,屠光洋狗,抢光洋人,砸光洋人!”   “是!”   “团座!”兄弟们振声呼应,士气高涨。   倒是让旁边的北方匪团刮目相看,TMD,打了一辈子仗,对上洋鬼还没这么爽过!   团座一马当先!   ……   大馆。   何定贤正在同华探长们饮茶,身在总署内,感觉不到社会上的一丝动荡,旗兵们就算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持枪到大馆附近逞凶,但军装组,英警、印警都忙碌起来,走廊来来回回,人影交织,呵斥声不时响起。   谁都知道外边有事发生。   “何sir。”这时颜雄踏着急促的脚步声回来,抬手敬礼,速声说道:“关sir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何定贤答应一声,放下茶杯,起身道:“唔好意思,长官有事情找我,等会再回来饮茶。”   “何sir,你忙。”雷洛坐在位置上,神情淡定:“我们在这里等你消息。”   “没问题。”何定贤转身离开办公区,登上楼梯来到行动处负责人的办公室,平时木门紧闭的房间,此刻却敞开着。关轩和穿着绿色制服,叼着一支雪茄,正面向窗户,吐出白雾。   “关sir!”何定贤出声打招呼,关轩和只给他一个背影:“外边的事情能不能摆平?”   “重案组、刑事组已经出马。”何定贤诚实的道:“各差馆探长也已经调动人马,港岛区绝对平安无事。”   关轩和转身露出破相的面孔,特别是额头上一块血疤,一看就是烟灰缸砸的。   “我要的是全港!”他手夹着雪茄,厉声喝道:“我要全港都平安无事,不仅仅是一个港岛区!”   “现在外边有十几间洋行商铺被抢,不仅抢走货款,还把电器,商铺全给砸了,甚至有一间店铺被防火焚烧,连消防署都动了,刑事组还不肯动吗!”   何定贤正要辩解,关轩和又道:“你不要给我讲假话,刚刚,就在刚刚,十几名悍匪持械闯入赛马会,不仅造成十几人的死亡,还抢走赛马会一百六十多万港币的投注。”   “你让我拿什么同处长交代,处长又拿什么同总督交代!”   “皇家御准赛马会”可是挂着女皇的招牌,这巴掌都打到女皇的小脸蛋上了,难怪关轩和脑袋会被砸破相。虽然,女皇都不一定记得他还有间赛马会,马会赚的钱也交不到皇室手里,但是,面子问题是大问题,日不落就靠一张脸来维持帝国形象,政客是会为了面子而杀人的!   而且赛马会董事局个个都是洋行大班、港府官僚,在政界具有非同寻常的影响力。   不管每年赛马会做多少慈善,捐多少钱,都不可否认,赛马会就是鬼佬官僚的重要钱袋子,这巴掌直接打在女皇脸上,钱是直接抢到港督口袋啊!   关轩和简直不敢想象悍匪要是最后纵把大火,把赛马会给烧了,警队将承受多大后果,幸好那些匪徒还算是有人性……   只为钱!   有时候是种善良,人要不为钱,疯起来才是最可怕的。   关轩和吐出口气,眼神带着恳切,出声道:“港岛区都是这副局面,九龙呢?又有多少商铺会受到损失?刑事组必须尽快上街维持秩序!”   华警之所以有资格与英方博弈,最大的重点就在于大家都要吃饭!   没有人敢砸碗!   何定贤更知道官府派刚刚上位,绝不可能调动驻军做事,虽然,驻军可以一天控制全港,摆平所有的大小事,但是,驻军一旦出驻地,想收回去就难了。   警队内的军队派又将抬头,甚至把官府派赶下台都有可能,因为,军队派先前受到打压,正是急切想要夺权的时候,相比于手中的权力,口袋里的钱,其余的一切都能靠边站!   何定贤心底顿时轻松很多:“看来不止美国佬,所有鬼佬都是纸老虎啊!”   “不仅未来是纸老虎,现在也是!也许将来不算老虎,就是纸木偶罢了!”他先前就算把各种方案都考虑很齐全,但也害怕鬼佬把心一横,跟他玩硬的。   但实际上,鬼佬内心早萎了,根本硬不起来啊!   他也不用再弯弯绕绕,十分干脆的道:“关sir,想要让九龙区刑事组出面做事,唯有答应刑事组探员们的集体请求。”   “释放以雷洛总华探长为首的华探长们!”   关轩和大手一挥,断然拒绝:“雷洛涉嫌杀害英籍警官,绝不能就地释放,但是其余华探长可以马上释放,重新回到辖区履行职责,至于雷洛……”   他话音一缓:“以局势来看,可以暂时扣留在刑事组,保留职位接受调查,等待法庭审判结束,按照庭审结果处理行不行?”   一个长官能让下属决定事情吗!   绝对不行!   但偏偏关轩和问了,何定贤也敢答:“处理还算中肯,我尽量帮长官去同九龙区的伙计们沟通,至于具体情况,我只能尽力。”   关轩和长松口气,点头道:“何sir,快点安排吧。”   “九龙、港岛乱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何定贤立正敬礼:“yes,sir!”   “那我先去办事了。”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重案组办公区,迎上陈立、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探询的眼神,招招手道:“上工,上工。”   “你们一群人再继续饮茶,外边火都要烧到大馆来了。”   十名华探长闻言都面露喜色,既然能够上工就代表鬼头已经服软,事情迎来转机。   但陈立坐在椅子上,屁股都动都不动,手里举着茶杯道:“何sir,你有没有这么嚣张啊?喊我们来就来,喊我们走就走?”   “外边烧火关我们屁事,天大的火,也得把刚泡的茶饮完再说。”   何sir哪里敢同师父呛声,嬉笑着道:“饮饮饮,一人一杯饮尽咯。”   “阿洛,你继续留在重案组,过几天去法庭上露个面,大状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开完庭就可以回九龙塘继续上工。”   雷洛闻言心里十分感激,几日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只要能够继续做九龙区总华探长,将来报答大佬的机会多着,很多话就不用多讲,当即点头“多谢贤哥。”   何定贤见众位华探长都把茶饮完,催促着道:“走啦走啦,再留你们几天,大馆都得给你们吃穷了。”   “阿雄,你带洛哥进去房间里休息,等会让荔枝角的人滚蛋,我先同探长们到九龙去看看情况。”   颜雄肃声道:“yes,sir!” 第192章 靓丽风景线   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头戴礼帽,回到警署撞见何定贤等人:“何sir,阿立,兆光……今天刑事组可被你们玩死了。”   他摘下帽子,摊开双手,望向面前的一干华探长们,身后则是一队刚刚办事回来的探员,正押着几个衰佬。   这些都是给刑事组逮捕的行凶罪犯,九龙区刑事组有理由罢工,港岛区刑事组毕竟没有休假。   该干的活是要干的,不过,刑事组向来抓小不抓大,做做样子,做几个拿刀、拿手枪,抢劫鬼佬的毛贼便行,真正要他们去抓有自动火力,十几个人的恶匪?   想都别想!   高永盛刚刚去了一趟马会,排兵布阵,封锁街道,一套大动作下来,可算是把悍匪们给礼送出境了!   何定贤张开双臂,满脸歉意与高永盛轻轻拥抱:“唔好意思,盛哥,我也没想到九龙的事情会蔓延到港岛呀!”   高永盛摇摇头:“我看你全都想到了,就是故意要给鬼佬难堪,嫌九龙区隔着海,动静小是不是?”   “算了,谁让你是长官呢?你官高,你大晒,我作为九龙总华探长,也该为警队的兄弟们做点事。”   何定贤连忙挥手:“还不快谢谢盛哥。”   “谢谢盛哥。”   陈立、蔡兆光、曾少珂等人齐声喊道。   “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会。”高永盛拍拍何定贤肩膀,感叹道:“刚刚有批悍匪去抢马会,MD,一麻袋一麻袋的把钱装上车,你说抢就抢吧。”   “摆明在港岛混的时间不长,见到我们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开枪,真是有够恶。”   何定贤上下打量一眼:“盛哥,没受伤吧?”   高永盛摇摇头:“当然没有,开枪的那个给我干掉了,剩下的人跑得快,刑事组车都没贼多,怎么抓?一路追了两条街只能放弃。”   江祖辉跟在盛哥身边,嘿嘿笑道:“罪犯少开了一辆车走。”   何定贤语气嫉妒,拍拍盛哥肩膀:“盛哥,有一套啊!”   高永盛扭头瞪向江祖辉:“大话辉,什么时候都管不住嘴是不是?”   “对唔住,盛哥。”江祖辉连忙张嘴,低头道歉。   随即,何定贤与十名华探长离开大馆,带了一班马仔,叫了二十几辆黄包车,浩浩荡荡的前往北角码头。在北角码头乘轮渡过海,抵达九龙程城渡的时候,十余辆轿车已经一字排开,停在码头岸边。   “贤哥,我们先走了。”一干华探长们都已经重新配上枪,神色中虽有些许疲惫,但是回到地盘上,重掌权力,精神倒是干劲十足。   何定贤朝众人点点头:“各位,多谢帮手,在监室的日子不好过,改天请各位饮茶,先回去处理公务吧。”   “客气了,贤哥。”   曾少珂、蔡兆光等人最后打了声招呼,便陆续坐到车上,随着下属将车门合好,便驱车离开码头,回归各自警署。   “走,去九龙塘。”何定贤同陈细九吩咐一声,便先行上车,陈细九见状连忙跟上,轿车当即驶向九龙塘。   一辆辆轿车朝不同方向驶去,但沿途路过商铺街道,目光一扫,便可见街道四处堆满垃圾,某些角落淌着血液,许多洋行商铺门面都给砸烂,店内一片狼藉,或是冒着乌烟,门口停着水车,白车,偶尔还可以看见鬼佬正同英警、印警交涉,甚至能见到鬼佬满头鲜血,蹲在墙角哭泣。   街道上,华人的身影常见,鬼佬的身影却很稀少。   鬼佬以往的风光不再,港岛第一次有中华之地,华人之城的感觉,为华人所立,为华人所有,为华人所建设,为华人所腾飞!   所有人都未想到,想象之中的画面,将以罪恶、黑暗的方式呈现,或许世界本该是幅黑白画。   这一次事件,在华警之中深深埋下一颗种子。   那就是在港岛内,华人也有和鬼佬对抗的资格,华人也可能将鬼佬踩在脚下!   华人也可能回归主导。   不!   华人本该就是这座城市的主导!二战之后,随着文明发展,一战的殖民手段早已无力延续,殖民本身便将是要被淘汰的制度!   这种暴乱、动荡之后的美感,实在让人沉醉,无可自拔。   真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   “贤哥做到了,竟然真的能做到把雷洛给捞出来,做到让鬼佬不得不低头……”车里,陈细九只觉得世界变了,原来华人团结起来,一样具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而动荡之后的街头,不似日据时期一样血腥,杀戮,气息之中却弥漫着硝烟味。   何定贤叼着雪茄,迈步下车,大步踏入九龙塘警署,正好撞见几位南华早报的记者,在警署内采访警司,一位鬼佬记者回头之后,忽然掉转镜头,对着何定贤咔嚓一声。   “何sir!”   “何sir!”   这时刑事组内的华探员们纷纷放下纸牌,走出办公区迎接长官,随着一道曝光亮起,何定贤愣了片刻,扭头看向记者。   鬼佬记者已经放低镜头,转身看着警署警司,装出一副事不相干的样子,何定贤笑而不语,摘下嘴里的雪茄,站在伙计们面前讲道:“陈探长回来了,洛哥过几天也会回来,先去把街头的乐色扫干净,总不能把活留给阿头做吧?”   阿旺等人顿时哄笑:“哈哈哈,贤哥,我们马上去!”   何定贤看着伙计们匆忙离去的样子,跺了跺脚上的皮鞋,与陈细九一起进入办公区。九龙塘军装组随后一齐出动,街面上很快重新站有巡警。   各辖区华探长其实在回到警署后,并没有立即下令刑事组动手,警队既然借助了江湖力量,就要有私底下的默契。重新上街没问题,但必须给旗兵们后撤的时间,不然,双方直接撞在一起,警队的损失也不小。而且秩序是警队率先放松的,既然要一步步收紧,便要给足江湖信息。   所以,各区都是军装警重新上街巡视,随着军装警员的露面,街道上还在办事的旗兵、悍匪纷纷收工,只要在刑事组到达之前,军装警都是睁眼瞎,看不见任何匪徒,轻轻松松就放罪犯过去。   半小时后,刑事组持枪上街,开始重整秩序,期间零零散散的枪击案发生数起,并且逮捕了几个罪犯交差。   随着刑事组大肆整顿,围追堵截,旗兵们都知道好日子没了。   下手快,有家伙的罪犯,早已赚得盆满钵满,下手慢,还贪心的烂仔则注定要倒血霉。   金钟道,好彩马报。   猪油仔叼着香烟,双手插袋,踩着拖鞋踏进大门,抖着脚道:“边个是老板?”   报社办公区里摆着十张办公桌,十几名编辑,记者坐在桌边,看着肥佬拽拽的走进门,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些慌乱。因为,肥佬背后跟着十几个黑衫打仔,其中一半以上腰间挂着枪袋,赤裸裸的露在外头,余下的马仔们手里则提着一个铁皮桶,根本懒得跟员工多讲,打开桶盖就开始往报社的桌子、纸箱上泼汽油。   社员们连忙让开,丢下工作,着急的跑出报社大门,总编辑戴着眼镜,上前说道:“大佬,我们老板是胜和的大小马,能不能给点面子?”   猪油仔拍拍总编的老脸,讥笑着道:“上沪人啦?看你年纪也不小,那我就买你这张老脸。滚回去同大小马话,报社可以开,报纸不能乱写!”   “我叫猪油仔,有的人叫我包租公,你给面子的话,叫仔爷都得。”   说罢,猪油仔摘下嘴里的烟头,出声喊道:“十秒钟,最后十秒钟!”   报社里员工全部跑下大楼,浇油的马仔们也纷纷退后。   猪油仔时间一到,便把手里的烟蒂弹飞,烟头落在桌面上,汽油猛的化作一条火龙,整间报社立即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不对,没有下一次了!”   猪油仔轻笑一声,带着兄弟们转头离开。   他十分了解大老板的性格,烧一间报社仅仅是警告,因为暂时抽不出手解决大小马,但是,等到警队的事情解决完,大小马一定会被清算。   因为,大老板从来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任何被盯上的人全都没有再犯错的机会。   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犯错!   东区,一间别墅里,大马穿着西装,接起电话,满脸不悦:“喂?”   “大佬!”   小马在电话里喊道:“报社被猪油仔一把火烧了。”   马惜如扯扯领带,表情铁青着脸,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要烧就让他们烧,一间报社值几文钱?”   小马语气艰难:“可是大佬,我们给三支旗盯上,将来生意只怕会不好做。”   马惜如很是烦躁的道:“我知道,现在去想办法解决,先不要慌。”   “啪。”他不等弟弟的回答便将电话挂断,拎上一箱钱走出别墅大门,坐上车道:“皇后大道中!”   轿车很快抵达中区的一间咖啡厅,马惜如让两个小弟留在门口,独自一人来到角落座位,将钱箱放在桌面,出声道:“阿sir,这次我可给你害惨了。”   政治鬼佬“威廉”坐在对面,抬起手掌摁住钱箱,出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193章 罪案、表彰   “威廉sir,和胜和往后的生意要靠你关照。”马惜如很明白,靠向鬼佬,是没有回头路的。偏偏政治部找上他,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无。   因为,无论政治部还是三支旗,手中的权力都够随意拿捏他。同时,三支旗需要讲江湖规矩,政治部却不需要,一个不讲规矩的强权,足够让社团大佬低头。   有时,马惜如都暗恨,为什么要开报社。   他是想洗白,不是想一辈子给人当尿壶啊!   威廉把箱子拉到面前,打开扣子,望见一层层叠满的港币,起码有二三十万之多。   “你的意思是面粉生意?”他并不傻。   如果是关照报社生意,根本不需要拿这么多现金。   马惜如道:“是。”   “我写报纸得罪了何定贤,何定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烧报社只是开始,三支旗管理着全港的江湖档口,就连烟牌也归三支旗管。”   他表情恳切的道:“我怕何定贤对我的面粉生意下手。”   威廉眉头微蹙,右手捏着小勺,轻轻搅拌着咖啡:“不至于吧……”   “烟牌是重案组发的,说撤就撤,只怕其他社团都要不安,而且你是你,胜和是胜和,你又不是胜和的龙头。”   “何定贤要搞你,也没必要动胜和的烟牌。”   在字号老老实实交数的情况下。   擅自摘牌是大忌。   何定贤是江湖规矩的制定者,是规矩的第一受益人,也是第一维护者,为一张报纸破坏规矩。   任何一位合格的政治家都不会做。   马惜如却长叹口气:“威廉sir,我以前就得罪过何定贤,何定贤是看在胜和的招牌上,才没有回来找场子。现在公然和他唱反调,就算不收胜和的烟牌,肯定也会搞我的生意。”   “所以,我想慢慢把档口的生意交给其他人,在幕后运货赚钱就行。”   这就是放弃分销的利益,主打批发了。   在八九十年代,雷霆扫毒的时期,主打批发才是最赚钱的,反而底下拆货的分享商,利润薄,危险大,极容易出事。   那时真正赚大钱的毒枭,全都是做幕后庄家,把货拆给不同的马仔销,一层层拆货,组织起一个严密的销售网络。   大庄家赚不到整条链的钱,却把自身藏在水下,安全性高。而如今的大庄家们从头吃到尾,钱赚的是多,规费交的也多,危险性更高。事实上,便是因为四大庄家在金钱帝国时代吃的太狠,明目张胆出来卖,导致四大庄家在廉政风暴全部倒台,没有一个能把生意做下去。   因此,后边的大庄家才心甘情愿走分销,不过,马惜如如今遇到危机,主动缩到水下,确实是一个好招,说不定能组建一个极为庞大,复杂,隐蔽的供应链。   政治部则是完全有实力,开一条安稳的运货线出来,马氏兄弟只要把货运到码头,再交给社团里其他大佬便行。   有钱赚,多得是人接手,而且马氏兄弟心甘情愿的让出利益,说不定还能在社团内收获到一班扎职人的支持。   “唰。”马惜如嘴里叼着支烟,低头用火柴点起。他在心里算过,档口规费完全由档主负责,警队规费又收不到幕后的线上,那么节省下的一大笔规费,其实就是多出来的利润。   如果水路安全能够加大运货量,不需要五成,只需要三成,乃至于两成。   他都不会赚的比现在少。   威廉合上钱箱,不悦的道:“咖啡厅不能抽烟。”   马惜如笑了:“警察还不能收钱,街上还不能卖粉呢!”   “啪嗒。”   威廉将钱箱合上,留下一张私人名片,起身道:“有事情联系我。”   马惜如心底长松口气:“Thank you,sir!”   起码,来自政治部的支持,可以让他在面对三支旗时多一份筹码,多一张底牌。   第二天。   清晨。   何定贤在家里喝完粥,系上领带,出门乘车至大馆,刚刚坐到办公室里。颜雄见长官没有关门,便拿着一份文件上前:“何sir,昨天九龙、港岛两区的罪案报告出来了。”   “念!”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指尖夹着支烟。   颜雄打开文件,出声道:“昨天上午至傍晚五点钟,九龙区有三十四间洋行商铺遭遇打砸抢,其中十二间被烧。”   “港岛区有十一间洋行商铺被抢,有一间华人报社被烧,被烧的是好彩马报。”   他余光撇了长官一眼,见长官无动于衷,继续念道:“另有四十多起抢劫案发生,其中十三起是街边抢劫,三十余起是入室抢劫,根据各辖区的刑事组统计,全港总罪案损失多达五百七十余万港币。”   “其中,港岛区单一起马会劫案,损失就多达一百六十八万港币,另有几间投注站被抢。”   “罪案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六十七人,有四起抢劫加强暴案。”   何定贤心中一点都不意外,这就是社会失序的后果,就是警队存在的意义!   短短一个昼日的时间,便遭造成如此大的损失,如果进入夜晚呢?如果持续几天呢?要知道,黑夜才是罪犯的最佳时机,恶念是会随着行为不断膨胀的……这也是为什么鬼佬高层们低头很快的原因,因为他们损失不起啊!   颜雄又道:“死亡和遭遇人生侵害的,清一色为英籍鬼佬,另外有四起抢劫案,抢的是华人商铺。”   “罪犯有三名被击毙,剩下六名已经拘捕到案。”   何定贤点点头:“总是有人会挑战规矩,把抢华人商铺的烂仔活活打死,用麻袋丢到街上给路人看看。”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随后,他上前把文件放在桌面,眼神望向桌后的长官,何定贤微微有点意外,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没事。”   颜雄道:“只是今天早上鸭寮街的电器行大降价,通菜街多了一些服装摊子,很多进口洋货都在甩卖。”   何定贤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要买就去买咯,有便宜货干嘛不买?”   “是。”   颜雄再度应声,退出办公室,小心的把门带好,回到办公区内立即有伙计迎上来问道:“雄哥,大佬怎么讲?”   颜雄回答的很干脆:“合理合法,公平买卖。”   “嘿嘿!”   黄炳耀露出笑容:“太赞了!”   这些大降价的电器少则便宜几百,多则便宜上千,尤以外观有损害的降价最大,基本为半价到七折出售,商铺老板可能两三折就收回来了!   兄弟们手上多少有点余钱,有些准备买楼,有的已经买好楼,正打算添置两台电器。   “阿超,晚上一起逛街啊。”   “没问题啦,天赐要不要起?”陈子超问道。   洪天赐摇摇头:“算了,晚上我要值班。”   雷蒙忽然插嘴:“加我一个吧。”   有些伙计先前还怕阿头要追脏,但现在看来阿头摆明没有追脏的打算,开玩笑,一个月几百块工资,有打折货不买,去追脏?鬼佬是会给你送冰箱,还是送电视?   颜雄坐在椅子上突然提醒道:“记住,不要穿制服上街。”   “知道啦,哈哈。”兄弟们一阵哄笑,他们要是穿着制服上街,恐怕五折可以买的东西,商家咬死都得卖他们原价。   何定贤则在处理了几份文件后,拿着罪案报告来到长官房间,关轩和收下报告没有多余的话,挥手便让他离开办公室,看来警队高层通过昨天的事件,已经对重案组不复之前的信任。   随后,关轩和亲自将罪案报告交给警务处长,出声讲道:“麦sir,昨天的罪案报告已经出来,其中损失的商铺、死亡的受伤害,几乎全部以英籍、洋行为主。”   “可以断定是一起有预谋针对殖民政府的事件,乃至于从第一起杀人案开始便是一次预谋!”   也许,警队对于几百万港币的损失,对几十人的死亡数都可以接受,但一定不能接受英籍洋行为主体受害者。   这些数据的数目都不算巨大,特别是死亡人数,如果只死几十个华人,报告都交不到警务处长的桌上,但偏偏死了几十个英籍人士。   这便可以视作为赤裸裸的挑衅。   殖民者向来对反抗最为敏感,可二战之后,港府本身便是利用刑事组迅速恢复底层统治,对底层超过一半的统治力量,全基于华人刑事组。   麦景陶甚至港府已经没有能力再构建从上到下,无可撼动的绝对统治,如果将拳头打向刑事组,那么本就脆弱的殖民统治将变得摇摇欲坠。   他收下罪案报告,只是出声道:“我不希望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给我一个善后的方案。”   关轩和深吸口气,明白处长的意思,出声道:“对于处理得当,表现有功的华探长们给予嘉奖,对重案组长何定贤进行表彰。”   麦景陶点点头道:“去做事吧。”   立功的办法向来有两种,第一种是打敌人,第二种嘛……   何定贤觉得重案组向来是正义执法,枪口对外,上下的优秀部门,获得表彰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194章 要动马氏兄弟   一周后,金钟道38号,全港高等法院。   再也无法隐瞒,备受市民瞩目的“英籍港警连环死亡案”,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庭审理,全港首席法官“麦嘉德”勋爵坐上主审席,九龙区总探长雷洛身穿西装,站在被告人席,辩方律师为全港著名华人大律师“罗文惠”绅士,检方律师为英籍大状“罗慕全”,九龙区总警司“范契明”作为检方代表。   观审席上,坐满各大报社记者,受害人家属,刑事组华探长。   这是港岛开埠以来,警队内部职位最高,影响力最大的一起刑事案件。   麦嘉德一头卷发,穿着大法官袍,坐在主审席上,面无表情的敲响法槌:“哒哒哒。”   “开庭。”   他心理压力亦是极大。   ……   这起预计三个小时的刑事审判,期间两次休庭,足足从上午审到下午三点半,气氛一度十分紧张,检方律师连续传唤三名人证,利用供词向被告施压。   辩方律师罗文惠上半场便落入僵局,一口咬死检方缺乏物证,证据链不齐,不宜定罪。   下半场,罗文惠大律师拿出证人的记名银票,要求检方证人说出财产来源,同时,以港岛《裁判官条例》第二十一条,证人涉嫌作伪证,证词无效,要求首席大法官判定检方证人失效。   全场哗然!   给政治部拉来作证的普通市民,哪里见过一群大人物在法庭上的交锋,面对法官质询时哑口无言。   麦嘉德有心在审判中偏向警队,但是,辩方拿出的证据过于强硬,不得不以证人品行不端,涉嫌伪证为由,下令法警将证人带走。   局势大变!   雷洛站在被告席里,握紧拳头,表情振奋。   ……   审判结束,法官宣告证据不足,被告人当场释放,一声法槌落定。记者们如潮水般涌上,想要上前采访被告者,可罗文惠与一干助手们,早早将雷洛围在身后,不接受任何采访,很低调的走出法庭。   “雷先生,请问关押期间是否有受到不公正对待?”   “雷先生,你还会继续担任九龙区总华探长吗?”雷洛来到高等法院门口,望见一辆熟悉的平治轿车正停在路边,面露笑意,心情很不错的回答了一位记者的提问:“我坚定相信港岛是一个法治社会,作为执法者的一员,我无条件配合任何调查行为,同时,相信警队对于法律的尊重,不会因为我的配合而做出多余举动。”   “唔好意思,我几天没家了,急着回家见家人。”他撂下一句话,轻笑声,迈步走下台阶。   罗惠文见到雷洛离开,也没兴趣与记者们多聊,他根本不需要再借记者的笔杆子提高名气,掉头带着几个助理便闪人。   雷洛拉开平治车门,坐上后排,张开臂膀给邻座的大佬一个拥抱:“贤哥。”   “干净啦?”   何定贤松开双臂,上下打量兄弟一阵,轻笑着道:“站在被告席上的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   雷洛哧笑一声:“还不错!”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何定贤摇摇头,张嘴道司机道:“阿坤,先送洛哥回家。”   “知道了,老板。”倪坤启动轿车。   何定贤道:“本来阿霞说要来接你,但我打电话给她,说我亲自来接,她就留在家里给你煲汤了。”   雷洛摸摸鼻子:“麻烦了,贤哥,对了,律师费要多少?我来出。”   “不多,也就二三十万吧,从你钱庄分红里扣,怎么样?”何定贤笑道。   雷洛咧咧嘴:“没问题,这钱花得值!”   他接过大佬递来的一支香烟,刚刚点上抽了口,便听大佬笑着问道:“之后还玩不玩女人了?”   “玩!”   雷洛死性不改,拍着大腿:“男人哪有不玩女人的,难道我们不玩留给鬼佬玩啊?不过,之后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有些事情就要做过才会吸取教训,爽过才肯罢休,否则,仇恨在心中只会生根发芽,但奇怪的是,一个人只要狠起来,让全世界知道,那全世界反而不敢动你了。   将来,雷洛想再碰见一个打他巴掌,抢他妞的鬼佬。   难啊!   “吸取教训就好。”何定贤弹弹烟灰,心中不喜不怒。   他帮雷洛擦屁股,同时也是在为自己做事,借机试探了一下鬼佬的虚实,将来守住权力的把握大了很多。   同时,雷洛算惹麻烦吗?其实在他心里是不算的。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一样会杀,只不过,可能连一周都忍不住,当场就掏枪打人了。   “贤哥,没有影响到你吧?”雷洛略带歉意的道。   何定贤摇摇头:“上周兄弟们打牌赌博,街上没人管,搞的一片狼藉。你猜怎么样?鬼佬不仅没有动我,反而给我公开嘉奖,重案组每人月底多两百块奖金。”   “蔡兆光、曾少珂、陈细九还有我师父,一人一个铜质勋章,你说,我当年带兄弟们都拿命拼到手的东西,现在随随便便喝几天茶就能赚到手。”   “我找谁说理去!”他语气十分不忿,雷洛却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确实,警队历史只会记住谁是第一枚获得勋章的华人警员,却不会记得第二个,第三个……鬼佬向来是很有底线的,不给的绝不给,可一旦给了。   那么很容易就会泛滥。   甚至有鬼佬暗示警员受勋也要交一笔规费,但勋章都是警员们真刀真枪拼回来的,既然不能直接买,那凭什么收钱啊?主要是这玩意发多了,一文不值!   拿出来卖都没人买,否则,说不定鬼佬真要卖。   傍晚,平治轿车来到九龙塘,停在一座唐楼门口,雷洛推开车门,出声道:“贤哥,我先回去了。”   “好。”   何定贤等到车门关上,示意倪坤开车,倪坤便将车停到一间桑拿城楼下。   雷洛打开铁门,刚进大厅,阿霞拿着一片柚子叶上前拍拍打打,关切道:“去去晦气,去去晦气,房间里泡好柚子水,赶快去洗个澡。”   雷洛给老婆搞的哭笑不得,心底涌现暖气,抱住阿霞亲了一口脸蛋,望向地板前的火盆笑道:“我只是配合调查,怎么搞得跟出狱一样。”   阿霞狠狠锤了他一样:“王八蛋!”   何定贤则躺在桑拿城的一张沙发上,泡着脚,闭着眼睛。   白饭鱼赤膊坐在旁边,满身大汗,出声道:“何sir,新来了几个小妹,要不要让他们上来……”   “不用了。”何定贤抹不开面子,总不好同小妾的老豆一起玩,直接点明话题道:“白叔,有没有办法能找到胜和的人,我要想要安排人接替大小马的位置。”   白饭鱼心头微动,浮现联翩,嘴上则琢磨着道:“大小马已经把档口交给坐馆甄国龙,由国龙手下七八个堂主一起拆货,何sir,你想怎么个管法?”   何定贤笑道:“大小马虽然把档口交出去,但手上却还留着货运线,想做幕后庄家?吃一口安稳饭?”   “我让他食屎啦!”   白饭鱼顿时知晓长官是想要将大小马彻底踩死,但如果不能安排好接替大小马的人,胜和粉档生意受到影响,肯定会支持大小马。因为,马氏兄弟把档口交给社团管理,无形中就将坐馆拉到一条船上,动他们就等于动整个胜和,马氏兄弟是十分精明的。   何定贤则是一眼看透马氏兄弟的算盘,或许,马氏兄弟都没他清楚做庄家的好处!若是让马氏兄弟提前十几年走地下庄家路线,经营起的网络将会极为恐怖,或许能直接跨过廉政风暴,一直发展到八九十年代,乃至于家族相传,传承到97之后。   那意义可就彻底不一样了!   到时候,警队想要打击都将变得极为艰难,十几年的关系网啊,谁也猜不到,警队里将会有多少马氏兄弟的人。   地下庄家做大做强,不可避免就会腐蚀警队。   何定贤可以允许在金钱帝国时期,有社团持牌卖货,但仅是临时性措施,决不允许有人把网络经营到水下,后世零散的网络可与眼下不同,打击难度天差地别。   他变得更想弄死马氏兄弟。   白饭鱼思索着道:“大只佬,大马手下最大的一个档主,以前管着湾仔加金钟,总共十三间粉档。虽然他同大马是十几年的兄弟,但要论谁能接替马氏兄弟。”   “一定只有他!”   何定贤点头道:“这个大只佬什么来头?”   “大只”在港岛是大块头之意,大只佬不是个死胖子,就得是个满身肌肉的强人,总之,听绰号就能听出份量。   白饭鱼道:“大只佬在胜和很有名,最早是王老吉的保镖,后来跟着大小马一起经营字花摊,在早几年的字花摊经营中,手里中的档口大部分给马氏兄弟兼并。”   “当然,马氏兄弟对他不错,不仅娶了他一个表妹做妾,而且还将烟档大部分交给他管,马氏兄弟不做分销之后,大只佬受到的利益损失最大。不过,他不算是马氏兄弟手下的嫡系,肯定没人考虑他的感受。”   何定贤听完感觉大小十分合适:“就他了,有办法法约出来见一面吗?”   白饭鱼道:“现在就行。” 第195章 烂泥“大只佬”。   白饭鱼的师爷“胡须文”站在桑拿城账房里给胜和堂口打去电话:“叫大只佬来尖东的皇家桑拿。”   一间财务公司里,小弟接着电话,出声道:“文叔,白爷揾我们大佬有什么事?”   “不要废话,来就有生意谈。”胡须文自信十足,笃定的道:“半个钟,不要让我们老板等太久。”   小弟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抬起头望向一旁。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身材敦实,手臂有些赘肉的中年大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吸着烟,一套黑色皮夹克衬得人很是魁梧。   小弟道:“大佬,白饭鱼让你到尖东谈生意。”   大只佬面无表情,扭头看向旁边的几位兄弟,有人皱起眉:“潮义勇同胜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地盘划的十分清楚,能有什么生意做?”   “大佬,小心有诈。”   大只佬站起身拉开一个抽屉,取出武器塞在腰间,出声道:“正因为潮义勇同胜和的关系好,我才一定要卖白饭鱼的面子,虽然白饭鱼是个卖女儿上位的,但说到底是潮字头的大龙头,他有事情约我见面,我不去会给人骂。”   “阿伟,你带几个兄弟同我去一趟。”   阿伟带人站起身:“知道了,大佬。”   洗浴城内,胡须文回到包厢里,恭恭敬敬的鞠躬道:“何生、白哥、事情通知下去了。”   何定贤闭上眼睛,昂首望向天花板,用一块热毛巾盖着脸颊,轻声道:“嗯……”   白饭鱼挥挥手,没有多话,享受着小妞的按摩,在房间里静静等人。   大只佬来的不算快,但考虑中环与尖东距离,他带着人也是紧赶慢赶,堪堪在半个钟后,踩着点走进洗浴城。   “我找白叔!”大只佬习惯性忽略掉门口迎宾女郎的声音,眼神直接瞥向大厅领班,出声说完,领班便俯身带他们走向右边长廊,一路上许多拎着手袋,衣着性感的女技师来来往往。大只佬带着兄弟们却无意欣赏,来到一间大包厢门口,却见着五位身穿便衣,要配警枪的马仔站着。   这五人气质与社团中人迥异,大只佬一眼就能看出其差佬的身份,正当大只佬心生警惕的时候,陈子超已经迈步上前,撩开衣角,叉着腰露出枪袋,挺身说道:“等一下!”   他扭头朝身旁的下属道:“搜身!”   两位下属毫不客气,上前就对着大只佬身上开始摸索,余下两位下属则紧握腰间武器,随着队长一起盯住烂仔。   大只佬本来有心拒绝搜查,但脑袋里念头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很自然的张开双臂,岔开腿,配合警队搜查。   他背后的几位马仔倒是都带着枪,但见大佬没什么动作,也就闭嘴不言,看着一位差人将大佬腰间的配枪,还有口袋里的弹簧刀拿出来再向长官点头道:“没有了。”   陈子超微微颔首,看向大只佬:“你一个人进去。”   “嗯。”大只佬在陈子超让开的道路中上前,推开包厢门,侧身进入把门带好,望见按摩沙发上依坐着两个人,顿时知晓自己猜得没错!   白饭鱼见到他,身子不动,语气却很热情:“全仔,来啦?”   “坐坐坐,一起按个脚。”   大只佬站在沙发前,低头道:“白叔!”   一位身材窈窕,长相不错的年轻小妹端着一盆热水,打开厕所门走出来,放在一张空椅子前笑道:“老板,试试水温。”   大只佬也不再客气,脱掉鞋子,坐到沙发上,双脚泡进水盆里,朝技师点点头示意这样就行。   旋即扭头望向白饭鱼:“白叔,这么急叫我有什么事吗?”   白饭鱼喝了口普洱茶,寒暄道:“大家都是同乡人,虽然你在胜和开工,但是潮汕有你这么能干的年轻人,阿叔很开心。”   “今天,特意介绍一个大老板给你认识。”   何定贤悠哉悠哉的把脸上毛巾取下,惺忪的睁开眼睛,将毛巾放到旁边的柜子上,扭头迎上两人投来的目光,轻笑着道:“就是你叫大只佬?”   大只佬猛的站起身,立在水盆里,洗脚水溅了小妹一身,急忙道:“何长官!你叫我阿全、全仔都得!”   何定贤笑出一声,点点头:“听说你是马氏兄弟的头马,负责中环最多的粉档对吧?”   他也不搓破大只佬的装模作样,因为,愿意装模作样是个好信号,总比无动于衷来的强。   大只佬则道:“何sir,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在和记的招牌下揾水,算不上什么头马。”   “嗯。”何定贤轻轻点头,露出很是满意的神情:“听说大小马把粉档都转给国龙了,现在你靠什么开工?”   大只佬一五一十的道:“大马哥让我重新管理字花摊生意,不过给的档口不多,我打算再开几间电器行揾水,有两个日岛品牌正在港岛代理。”   “不错啊。”   何定贤很是意外:“大家都说老福多人才,我看胜和的人才也不少嘛。”   “捞偏门的都懂得转正行,厉害!”他真心实意的褒奖道。   要是大只佬一心决定揾正行,他还真有点不想逼人家继续卖粉了。不过,社会的群体效应太明显,一个大佬揾正行,自然会带动手下的人揾正行。   一个字号的大佬都敢拼,手底下的兄弟自然更敢拼,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很多行业都充斥着乡社关系。   并不是某地字号、某个地方真的人才多,而是示范性效应导致下面的人,不断会向上边的人学,一个地方的人,也很容易学习周边人的发财方式。   眼见为实,人人都只相信看见的路子,不敢走,身边无人走的路子,所以,披荆斩棘,开创前路者,向来为人所尊崇。   何定贤道:“那我们就聊聊电器生意,有没有办法把电器行的生意给做大了?我可以入一股看看收益。”   大只佬闻言傻笑:“呵呵呵,何sir说笑,电器行风险很大的,每年代理费就要十几万,一批货出事,一辈子白干。”   “要不是没有发财的机会,谁愿意卖电器啊?”   何定贤恍然大悟:“喔……这样啊!”   他端起桌边的菊普茶漱了漱口,心里对大只佬的试探有些失望,多好的机会,居然不问他打算投多少钱?烂泥扶不上墙!   “既然马氏兄弟没有把你当自己人,替我做事怎样?”何定贤开出条件:“我帮你把马氏兄弟搞定,你负责接手胜和的粉档,弹压住内部的反应。”   “能办到吗!”   大只佬顿时喜不自禁,激动的道:“多谢何sir,我一定努力好事办好!”   何定贤轻笑一声:“坐下,别溅得满地都是水。”   他搞定马氏兄弟没什么难度,但其实最有难度的地方在大只佬这里,因为,胜和拆销面粉的档口,已经清一色让给国龙,国龙又是胜和的坐馆。   大只佬想要接手马氏兄弟的路子,不仅要能打通线路,还要能拿到档口。不过,大只佬曾经就是粉档的档主,有管理档口的经验,就算是重开档口也有办法经营。   至于马氏兄弟走粉的线?他根本不需要重新打通,接管好小弟,继续运货就行,关键是来自于国龙的阻力。马氏兄弟出事之后,国龙很可能会想吞下走粉渠道,让手下的人取代马氏兄弟,让粉档的利益全部归他一个人!   “我不要你努力,我要一定。”何定贤又啜了一口热茶,把茶杯放好:“如果你做不到也关系,下去陪马氏兄弟一起咯,我是不会留废材在身边的。”   大只佬在长官轻松写意的语气里,听出满满杀气,连忙道:“我明白了,何sir。”   何定贤再度躺下开始休息:“私下里不叫我阿sir,叫何生就好。”   “知道了,何,何生……”大只佬咽了口唾沫,刚刚按了一会脚,何定贤、白饭鱼便让小妹擦完脚起身离开包厢,门口的重案组员们也一起离开,就剩下大只佬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小弟推开门进来问道:“全哥,没事吧?”   大只佬笑道:“进来一起洗脚。”   马惜如坐在办公室里,神情凝重的拨出一通电话,待电话接通:“威廉sir,我是好彩马报的大马,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威廉坐在办公区的位置上,不自觉转过头,压下话筒,靠着窗边:“前天不是刚放一批货上岸吗?”   “我收到消息,何定贤约了我的手下见面,我想能否申请政治部的特殊保护。”马惜如深知下边的人靠不住,社团同警队又不一样,有江湖规矩,刑堂家法没错,但江湖上利字当头,他从未对兄弟讲过什么义气,又怎会信兄弟的义气?要不是派人打死“大只佬”治标不治本,早就派人出去打黑枪了。   相反,政治部要是可以派人对他进行贴身保护,后面透露出的政治意义,才是让对方投鼠忌器,让“三支旗”罢休的底气。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静静等待。好在鬼佬觉得他还有价值,出声说道:“好,我派两个人贴身保护你。” 第196章 杀马!   晚上,马惜如蹲在保险柜前,打开柜子,取出几块金条,全部丢入背包。马惜珍穿着衬衫,留着寸头,叼着香烟,望着大佬的动作。   “唰啦!”   马惜如将背包拉链一拉,拎起背袋,转身丢在桌面。   嘭。   背包落在桌上,分量十足,保险柜内已经空空荡荡,价值数百万港币的金条、现钞,把背包塞的满满当当。   如果除掉生意、堂口、不动产……这已经是马氏兄弟的所有家当。   “大佬,你到底要做乜?”马惜珍弹弹烟灰,十分不解。马惜如却上前搭住弟弟的肩膀,耐心嘱咐道:“惜珍,你带上这些钱去南洋打拼,我已经安排好船和十几个兄弟保护,在浅水湾的码头等你。”   “大佬,港岛混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南洋?”马惜如珍语气不忿,不甘心叫道:“鬼佬不是说会撑我们吗?”   “鬼佬信不过!”马惜如却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猪油仔一把火烧了报社,鬼佬真打算撑我们,报社被烧的时候就出手啦。”马惜如却看得十分透彻,用手拍拍弟弟的脸蛋:“清醒点!”   “出来混,只有靠自己!”   马惜珍讷讷道:“那你还同鬼佬要人……”   马惜如道:“我只是迷惑一下三支旗的眼线,留在港岛替你拖延时间,否则,我们两兄弟一个都逃不掉!”   马惜珍面色通红,眼眶泛光,不舍道:“大佬,一世兄弟,同生共死,你说过的!”   “傻仔,有得拼没拼,没得拼,跑路才是聪明人干的。”马惜如摸摸弟弟的脑袋,出声道:“何况,如果鬼佬的出手真让事情有转机,我在港岛还能维持住堂口。”   “你到南洋找个地方扎根,安心发展,我一步步把钱和人给你送过去。”   “我们两兄弟不行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特别是在有仇家的情况下。”唯有亲自从底层打拼过,才知道打拼的艰难。   二人在港岛有机遇能够起家,在南洋却不一定有,不过二人已经攒下一些家底,起家的资本更雄厚些,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分家发展是一个明智之举。   马惜如提起桌上的背包交到弟弟手中,马惜珍接过时手腕一沉,差点没有抓紧,因为背包实在重,不得不挎在肩膀上。   马惜如送弟弟来到车前,出声说道:“走吧!”   三辆轿车陆续开出别墅,沿着金钟道驶向浅水湾,马惜如留在别墅里,叼着支雪茄,开了瓶威士忌静静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凝神望向酒杯发呆。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的看命。   半小时后,浅水湾码头,颜雄打开面前的背包,顿时给满满当当的金条、港币晃花眼,抬起头扫过面前众人一眼,出声道:“带走!”   碎石摊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二十余名重案组员,全副武装,持枪戒备,五名组员站在船舱内,正用枪口指着船老大等人。   “走吧!”随着长官一声令下,组员们将活口纷纷拉起,其中就包括惊魂未定的马惜珍。   重案组办公室,船老大等到天色微亮,方给马家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马惜如收到消息后,长吁口气,马家起码不会绝后。   早晨,马惜如没什么睡意,穿着练功服在花园里打了一套长拳,换上衣服,带着一班兄弟来到茶楼食早餐。   同时,手下的心腹、头目收到消息,纷纷来到茶楼同大佬饮早茶。   “大马哥!”   “大马哥!”头目们开口打过招呼,便在大圆桌旁,找到一张空位坐好。   大清早的,很多头目都还没睡醒,乃至通宵喝酒,满身酒味,根本没睡,但饮下一杯茶,脑袋都清醒很多。   “一起随便吃个早茶。”马惜如表情轻松,挥手让兄弟们坐好,目光扫过大只佬以及威仔、飞鱼等人脸上时,却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厉色。   整座茶楼里布满身着黑衫,腰间带枪的社团打仔,两位身穿西装,年轻干练的政治部警员,更是直接立于马惜如身后,双手静静放在小腹前,眼神审视着四周。   马惜如刚刚把弟弟送出港岛,便决定快刀斩乱麻,不给大只佬等机会,抢先将其与一干兄弟铲除!   如跟大只佬关系很好的威仔、飞鱼等人一个都别想跑!   此时,大只佬、威仔、飞鱼等人在动筷子夹点心的时候,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暗暗提防起来。当兄弟们到齐以后,马惜如开口讲道:“最近,堂口放弃档口的拆销,有些兄弟不满意。”   “我知道,出来混,钱最大!”   他语气一顿:“但是有钱赚,没命花,赚的再多钱,又点样呀?”   桌上众人都感到气氛有微妙的变化。   这时,茶楼大门外,两队重案组警员忽然出现,打头四人手持冲锋枪,对着茶楼厅内的枪手就是一梭子弹:“哒哒哒,哒哒哒。”   一声招呼都不打,枪林弹雨之下,大厅内的桌子、椅子、碗筷碟子,全部破碎、炸响。   茶楼内枪手们措不及防,数人直接中弹倒地,余下的人则纷纷藏好,拔出武器试图反抗。   “砰!砰!砰!”十五名手持步枪,高举枪口的警员,马上扣下扳机,瞄准射击。   数个角落里的枪手,不是中弹受伤,便是后缩躲闪。   大圆桌旁的社团头目们早已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便各自抱头鼠蹿,或举手乞降,跪在地上,总之,怎么丢人怎么来,丝毫不需要顾忌风度。   马惜如背后的两位政治部警员,则早看见重案组出现的时候,便立即转身跑路,趴倒在两张桌子后,浑身上下一点挫伤都无。   两队重案组警员如同虎入狼群般,冲进现场便把枪顶在所有人的头上,黄炳耀掀开桌布,把枪口顶向一个肥肥的大屁股,出声说道:“马老板,出来吧!”   “马老板!”   黄炳耀见到里面没动静,拉动枪栓,大声喊道:“我枪法不好,容易手抖啊!”   马惜如方颤颤巍巍,蹑手蹑脚的爬出桌底,一同爬出的还有两个小头目,黄炳耀见状发笑道:“马老板,不要惊,我们只是带你去协助调查而已。”   “耀、耀哥。”马惜如举起双手,紧张道:“我惹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黄炳耀安慰道:“调查完就没事了。”   马惜如一代江湖枭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给人用枪指着是真怕,枭雄从来与怕不怕死不沾边,关键是决策要能做对。   很显然,马惜如的决策做错了,而当他把眼神投向两位政治部警员时,却换来两位警员的闪躲,他把心一横,出声道:“我正受到政治部的特殊保护,你无权调查我!”   如果政治部能够为他争取下,说不定,他还有逃出港岛的机会,可当协同行动的陈子超上前站在两位政治部华警前问道:“是吗?”   政治部警员却面面相觑,无法作答,陈子超十分干脆:“如果有保护文件就请出示,或者让长官来提人,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两位政治部警员只是受到长官的私人命令,前来短暂保护目标人物,手上并没有公文,因为,威廉把钱全都收到一个人的荷包里,上级又怎么会给文件?   事实上,钱送给谁,怎么分配,就完全是收钱者说的算。   马惜如不是不知道威廉可能会把交给政治部的黑金独吞,但送钱也讲究级别,级别不够,想送都送不到人手上,也许送到都不一定会收。   他只能博一博威廉够不够实力!   同时,威廉让两位华警来保护马惜如,也存着让两位华警中枪,乃至死亡,以此换取打击重案组的机会。如果政治部警员肯用命,这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但鬼佬根本不了解华警的思维,政治部华警在政治背景,利益与重案组冲突的前提下,确实会将重案组视作对手。   可华警们好不容易考上警校,毕业入职,是奔着前途来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保护一个烂仔而涉险?他们心里十个马家兄弟加在一起,也没自己一条命值钱啊!   黄炳耀见到政治部的人没有动作,脸上露出轻笑,大手一挥:“请马老板走一趟吧!”   马惜如垂下脑袋,满脸灰败之色,在小弟们哀伤的目光之下离开茶楼。   幸好,他本身便是留在港岛的一个弃子,只要细佬能够到南洋扎下根,马家还有卷土重来的额希望!   “耀哥,我们去哪里?”路上,他发现轿车不是往大馆方向走,心脏扑通直跳。黄炳耀笑着拍拍他肩膀:“放轻松,送你们兄弟团圆,一世人,两兄弟,不容易啊!”   他颇为感慨:“你们下辈子一定要继续做兄弟!”   黄炳耀、陈子超带着五名兄弟,单独押他过海,来到石硖尾徙置大厦的工地内,只见工地地基都已经打好,工人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搭设框架。   何定贤身穿西装,手持球杆,站在一块黄土地前,周围有十几位便衣警员站成一圈,几个工人正在用铲子掘土,挖出一个大坑。   马惜如给人押进施工现场,第一眼却落在角落中的一个狗笼上,狗笼里正锁着一个穿着白衫,满身狗屎尿骚,狼狈不堪的人影:“惜珍!”   马惜如顿时发了疯般,不断撕扯,朝向人群中众心捧月的一人大喊:“花腰贤,我干你娘,我俩兄弟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197章 填地基、打生桩   “鬼?边个怕鬼?你,你,还是你啊!”何定贤远远听见怒吼,心里都觉得好笑,扭头望向颜雄等人问了一圈,只有颜雄笑道:“出来混的,天生走夜路,怕乜鬼?”   “怕鬼就不要混了!”   何定贤双手撑着球杆,稳稳点头:“对啊!”   “我见过子弹把人打死,真未见过吓死人的鬼。”   马惜如给兄弟拧到面前,狠狠一枪托砸倒在地,趴在泥地上,几个工人把坑掘好,爬上来守在旁边,洪天赐上前道:“贤哥,挖好了。”   何定贤单手攥起球杆,走上前一脚踩在马惜如脸颊,俯身嚣张的问道:“当年,你是不是这样踩阿豪的脸?”   “干你娘,我的人你也敢动!”   嘭!   何定贤跳起来,灌足力气,大力跺下一脚。   “咚。”   马惜如只觉得脑袋里阵巨响,近乎丧失意识,随后嘴角传来撕裂的疼痛,头脑则在重击之下失去思考能力,呆呆地躺在地上翻滚哼咛。   “我让你威!”   “让你威!”   “乐色一个,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何定贤再朝着马惜如肚子狠狠跺上几脚,吐出口唾沫,出声道:“我的人,要打要杀,都是我说的算!”   “以前是在吉叔的面子上,不同你算账,但现在TMD就把总帐一起算!”   何定贤怒斥着道:“把他拉起来!”   两位警员马上上前将地上凄惨的大马拉起,小马在狗笼里大喊:“何定贤,要杀要打,痛快点!”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也躲不过一个死!”   这时马惜如嘴角已经糊满鲜血,几颗门牙早已在先前一脚掉下,嘴巴歪歪的,不断的有血沫流下,不时咳嗽一声,呕出鲜血,看来内脏踩伤不轻,惨状十分血腥。   何定贤指向小马警告道:“收声。”   “等会再好好招待你!”   马惜珍锁在笼子里,震动两下锁链,马上就有枪托砸下。   马惜如站在工地上,摇摇晃晃,瞪着面前的何定贤,何定贤双手握住球杆,掂量两下,跃跃欲试,望着马惜如讥讽的道:“真以为鬼佬会保你?”   “唔好意思,鬼佬永远都觉得有人会靠他们,永远都看不起靠他们的人。”   “这个世界,强者会赏给狗骨头吃,但绝不会为狗去打架,如果狗够肥,也许还可以下一个火锅。”   马惜如惨就在惨在,做黑的想洗白,重案组与政治部都可以随意揉捏他。   要是他一门心思做黑,扛着胜和的旗号,只要讲江湖规矩,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可是一旦要洗白,免不了同政客打交道,做政客的棋子,当然,历史上大小马洗白成功,必然是靠上了政客官僚,可现在何定贤正盯着他们呢!每一个想洗白上岸的江湖大佬,其实都一个生死关要闯,闯过了鱼跃龙门,登堂入室,闯不过锒铛入狱,尸骨全无。站错队没活路的!   何定贤手上的力量打不过政治部,却能还打不过他一个古惑仔?   “下辈子好好做人,别做狗啦!”何定贤朗声喊道,猛的挥起球杆,杆头直接打在马惜如的太阳穴上,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马惜如无力的摔落进土坑中。   “一杆进洞!”   他兴奋的握拳喊道。   颜雄、陈子超、黄炳耀纷纷叫道:“贤哥,好球!”   “贤哥大晒!”   何定贤玩心大起,把球杆交给小弟,摩拳擦掌道:“把下一个拖上来,打完球,我要踢波!”   颜雄朝后边的兄弟使过一个眼神,马上有兄弟将狗笼拖到坑前,马惜珍望着大佬给人当场玩死,心态几乎崩溃,见到又轮到自己,面露狰狞道:“杀了我,有种就一枪干掉我!”   “我同大佬是潮汕帮有名有姓的扎职人,你这样对同乡传出去,哐!”   铁笼猛地一震。   何定贤一脚踹在铁笼上,出声说道:“传出去,别人才知道我何定贤有多凶,才知道我对靠向鬼佬的人有多疯!”   “哐!”   “哐!”   何定贤后退再往前冲,又是两脚,每一脚都把笼子踹后半米。   铁笼每震一下,笼子里的小马都大声哭嚎:“神经病!”   “你这个神经病!”   其实,大小马的表现已经算好,最起码可以磕头碰脑,跪地祈求,能够承认死亡的到来,已经比很多人强,世界上真正能坦然接受死亡的人,少之又少。   再恶的罪犯,捉去打靶,一个个大小便失禁!   何定贤见到越多死相,越觉得混江湖啊,意外身亡是种福气,要是把陈十九、金牙连、甄国龙那些人抓回来,啧啧,说不定比大小马还不如。   何定贤又是一脚:“轰!”   突然,土坑边缘的狗笼一个翻滚,砸进土坑里。   何定贤带人上前两步,望向土坑中的两兄弟,出声笑道:“以前不是很威风吗?来石硖尾踩我的地盘、和记的龙虎兄弟啊?我看是龟鼠兄弟还差不多!”   “今天,感谢二位对石硖尾建设做出的贡献,你们填地基,一定牢!”   他掉头便离开工地,根本不理会身后的哭嚎声,随之工人们重新拿起铁锹掘土,将挖出来的土沙全部填回去,多出来的部分只能牟足劲夯实地基。   一开始小马活着还会有哭声,但泥沙越填越多,慢慢就剩下施工的噪音。   颜雄走在后头,还不忘与跟上的工头说道:“记得打个桩下去。”   “一定,一定。”工头笑道:“打生桩,风水旺。”   何定贤在上车前,忽然回头问道:“大马是不是有个儿子?”   陈子超表情一愣,正打算说没有,何定贤便道:“孩子还小,留他一条命,也算是给吉叔一个交代。”   “是,长官。”陈子超肃声领命。   晚上,何定贤面对找到办公室的政治部鬼佬,手上拿着雪茄,出声笑道:“威廉sir,马惜如在配合完调查之后,便离开大馆了。”   “全警署的兄弟都可以作证。”他翘着二郎腿,丝毫不给政治部的鬼佬面子,如果是可以争取的部门,还需要维持点关系,讲究礼貌,但对于天生站在对立面的政治部,简直是一点礼貌都不用讲。   威廉气急:“重案组在公众场所挟持一位合法市民……”   “诶!”   “你不要乱说话啊!”何定贤站起身打住他的话头,纠正道:“协助调查是全港市民的职责,如果马老板想要投诉我的话,让马老板自己去。”   “当然,你得找得到他。”   “我也不知点解马老板一出大馆就跑没影了,说不定,还是畏罪潜逃呢!”   何定贤弹弹烟灰,眼神带着讥讽。   威廉充满警告的扫过他一眼:“何sir,有机会来政治部喝咖啡。”   “唔好意思,我喜欢饮茶。”何定贤举起手中的茶杯,目送威廉转身离去,心知政治部果然没打算硬保马氏兄弟,就连继续调查的闲心都没有。   何定贤走到窗户前,拉起百叶帘,敲了敲玻璃,朝窗外的颜雄招招手。颜雄收到大佬的示意,起身拧开门进入办公室,正好看见大佬打开衣柜取出一个背包放在桌面。   “贤哥。”   颜雄出声讲道。   何定贤拉开拉链,望着背包里散落的金条,满满的港币,出声说道:“兄弟们昨天办事是不是没拿茶水费?”   “钱有点多,兄弟们没敢拿。”   颜雄说道。   这一袋光是金条就价值接近两百万,剩下的港币也有一百多万,满打满算大概在三百五十万左右。   由于是两百克一根,打好的金条,上面没有任何标志,所以,在监管不严的年代,直接拿出去就可以用当地金价兑现,洗都不用洗,是绝对的硬通货。   何定贤则在背包里取出三块,丢在桌面上:“一块收起来花,两块给兄弟们饮茶,剩下的钱我有用。”   颜雄出声应道:“多谢长官。”   他上前将三根金条拿在手上,沉甸甸,份量很足,虽然价值不足背包里的十分之一,但是足够让兄弟们感恩戴德。   这种钱实在烫手,多了兄弟们不敢拿,唯有大佬接过手之后,发下来的钱才安稳,出了事自然有大佬摆平。   何定贤见到颜雄走出办公室,才将背包里的金条全部取出,将现金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打算投入东方慈善基金,一部分则用来打点与鬼佬的关系,最后一部分打算送去律师楼给罗文惠。   虽然,雷洛已经拿出二十万律师费送到家里,但是,他准备再加码二十万,足足多给一倍,希望能维持好与罗文锦家族的关系。   将来出了事,用到大律师的地方太多,每次都靠商会的关系,罗文锦家族不一定会出大力,说不定某起案子派个小律师都上场了。因为,很多事情对于何定贤重要,对于潮汕商会不一定重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傍晚。   何定贤驱车来到德辅道,手上拎着一个钱箱,来到前台出声说道:“你好,我与罗文惠大状约了见面,我姓何。”   “何生,里面请。”穿着白色衬衫的女前台表现干练,踩着高跟鞋便他走向办公室,几个下属则留在会客区饮茶等待。 第198章 下一段联姻   何定贤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走进大律师办公室,同罗文惠握手之后,把钱箱放在桌边:“罗生,上次的事情多谢你,阿洛已经重新回到警署上工。”   “这是律师费。”   他将钱箱递给罗文惠。   罗文惠将钱箱打开,目光一扫就知道数目不对,合上箱子,出声笑道:“何生,律师楼收费是有标准的,一起刑事案达不到这么多费用。”   何定贤递上一支雪茄,寒暄道:“要加一点公关费嘛……罗大状活动的那么辛苦,怎么能少给?”   罗文惠接了雪茄,但却将钱箱推回去:“二十万就是二十万,钱多收了,将来商会的朋友不敢找我打官司。”   “怎么会?”   “一点点心意而已。”何定贤想要再劝罗文惠把钱收下:“多出来的就当交个朋友,有空一起饮茶。”   罗文惠面带微笑,客客气气:“何生想要饮茶什么时候都可以,但钱,还是照规律来吧。”   何定贤心里有点不悦,很明显看得出来罗文惠是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过,换作是他,他也会做出相应的选择,并非是重案组长的位置不够大,也并非是何定贤的地位不够高,而是何定贤本人的做事风格,以及所处的位置太危险!   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还有权力圈子,稳当比什么都重要。   没必要刻意交好他这种刀尖舔血,一脚天堂,一脚地狱的人。何定贤略微思索一番,还是接过箱子,点头道:“好,我等会拿出去让前台点二十万出来作律师费,其他的我就带回去了。”   “罗大状的风骨,我十分佩服!”他出声话道。   罗文惠神情也舒坦很多,翘起二郎腿,轻声道:“听说何生今年要参加潮汕商会的理事选举,我一定大力支持你。”   “多谢罗生,那我先走了,下次得闲一起饮茶。”何定贤觉得对方不给面子,没打算深交,也就不在办公室里久留。   罗文惠连忙起身:“何生有事要忙,我就不挽留了,得闲饮茶。”   何定贤扯了扯西装衣摆,微微颔首:“叨扰了。”   随后,何定贤在罗文惠的送行下,一路来到会客区,把钱箱交给手下数出二十万,紧接着便走下楼梯,离开罗文锦律师楼。   “何生,慢点。”   罗文惠倒是一路送到楼底,看起来给足面子,但是客气背后的生疏,却让何定贤心情不佳。   晚上。   回到公寓。   楚韵楠接过丈夫的西装外套,挂进衣柜里,察觉到男人情绪不高,笑着问道:“何帮办,边个又惹你生气啦?”   “你咯。”   “还有谁?”何定贤穿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啜了一口。楚韵楠坐在旁边,穿着肉色丝袜的双腿紧靠一起,娇嗔的道:“别乱讲话。”   “我白天在商号给你当大班,晚上回来还要陪吃陪睡,花多少能请到这样的工人?”   何定贤瞥了楚韵楠一眼,视线不自觉就游移过双腿,嘴角也露出微笑:“是啦,晚上一定好好奖励你。”   “别!”   “我奖励奖励你还差不多。”楚韵楠可不想见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自从白月娥同他们住在一起之后,她衣柜里总会多出许多内衣。   她穿白的,白月娥就穿黑的,白月娥穿紫色的,还有红色的等着她穿。   全都连体的……   何定贤听说晚上有奖励,心情顿时愉悦不少,放下茶杯道:“其实是送钱没送出去。”   楚韵楠心思灵动,会意道:“罗文惠吗?”   “惠叔本来在商会本来就是出了名的难讲话,不是不收钱,但是收钱很挑剔。”以罗文惠的社会地位而言,确实是已经可以挑钱的层次,不像何定贤一样什么钱都收,什么钱都赚。   当然,这也是大律师职业必须爱护羽毛的弊端,总是无法最顶级的权贵。   楚韵楠道:“可是罗文锦家族又不是只有一个罗文惠,整个家族二三十号人,最有影响力的还是罗文锦一脉,其次老二罗文浩一脉也具实力。”   “罗彩云就是罗文浩的女儿,如果能同罗彩云打好关系,以后能用到罗文锦家族的势力。”   罗氏三兄弟,个个是人才,罗文锦是大哥,罗文惠是三弟,两位大律师不用多讲,夹在中间的老二罗文浩却也是法律系毕业,毕竟在何东家族的运作下成为一名华人法官,目前在港岛区管法庭就职。   罗氏兄弟的父亲与施湘卿结婚,施湘卿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施炳光”家族的后代,可以说,罗家本身便是靠联姻起家,因此,罗氏三兄弟与何东家族联姻紧密。   罗文锦娶何东长女“何锦姿”,罗文灏娶三女儿“何尧姿”,且有一位长姐嫁于何东堂弟“何福”为妾,何福既何东家族在濠江的利益代表,亦是何鸿升之祖父。   而在罗氏家族的下一代中,又有两女嫁给何东家族后代,目前为止两家已经有五段联姻。同时罗文锦长子又与实力雄厚的“张椿锦”家族联姻,娶了“张椿锦”之女“张慧瑜”。   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利益联合、在联姻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要是把女性血脉也登上族谱,全港四大家族,十大豪门,历代富豪,写在一本族谱上都不夸张!   由此可见,罗文锦家族盛名如实啊!   何定贤抽着香烟,听着楚韵楠把罗氏家族的关系介绍一遍,大致明白楚韵楠的想法:“你同罗彩云是好姐妹,最近多出去玩玩,如果可以的话,问问罗彩云有什么条件。”   女人之间的关系网,在家族利害上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各大家族才不会反对女仔们在一起玩,如果有一天女仔敢为了私人关系插嘴家族事务,迎接她的不是被嫁出去,就是锁在家里连朋友都无。   因此,“舅少团”的姐妹们,从来不谈家族事,想要靠楚韵楠利用罗彩云的线,搭上罗家只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娶了罗彩云,把女人之间的事情,变成家族间的联姻。如果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了姻亲关系,就算不是大房,一样算是罗文锦家族的亲戚,将来不需要通过商会渠道,仅仅以个人名义,为了自己的私利,都可以请罗文锦家族出手。   那时罗文锦家族和何定贤的利益有所牵扯,商业上再来点合作,实打实的算是自己人了。不过,这个办法首先得需要征得罗彩云的同意,紧接着,便是与罗文浩进行交涉,事情其实不简单。   但楚韵楠能够提出这个想法,可以说是为了何家尽心尽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罗彩云年纪不大,因为是混血,身材十分火爆,论端庄大气,美丽动人,差了楚韵楠一个档次。   但是要论胸前的海拔,还有化妆后的异国风情,确实独树一帜,别有韵味。   吃完晚餐,楚韵楠在房间里化妆,一身紫色的丝绸长裙,侧边散落着小波浪,将一个耳环戴好,起身拿起包包准备走的时候,何定贤正好洗完澡走出浴室,撞见她的样子笑道:“这么早去哪里呀?”   “约了彩云到百乐门饮酒。”楚韵楠翻起一个白眼,出声道:“阿娥也会去,起码十二点钟才会回,等不了就先睡吧。”   何定贤却把她推向床边,出笑道:“时间还早,刚刚八点,晚半个小时再走。”   “你干嘛?”   楚韵楠心生警惕。   何定贤笑道:“我羡慕别人有一大班女儿联姻,你看我一个人,能娶多少个老婆?将来靠娶老婆娶出一个何定贤家族,传出去是不是会给人笑?”   到时候家族图谱一拉,一个人娶了几十号老婆,全都是港岛各个家族的女儿。   不说能不能娶到,真给他做到,恐怕全世界男人羡慕之余,港岛最大软饭王的名头也跑不掉了。   楚韵楠笑着拿手包打他:“想的美!”   “你不怕死,干的动,真打算娶,也没有人会嫁给你,大家族不要面子的啊?”   这种事情在二战前,完全有可能发生,何福就有十三个老婆,差点就把何东家族一分为二,靠一己之力搞出个何福家族……现在嘛,一个男人能跟两三家族同时联姻已经算是优秀,而且必须是地位、实力、年龄潜力都够好,差一点点就只能与“鲨胆郑”一样盯着一口锅,软饭硬吃了。   多硬得嘴才能硬吃三碗软饭啊!要是再多两家铁齿铜牙都吃不下!   “所以呀,赶快给老爷生个仔,跟我一起分担分担家族压力,一个人拼命很累的。”何定贤双手已经在裙腰上来回抚摸,嘴上说着鬼话,身体很是正直!   “老流氓。”   楚韵楠的肩带褪下……   何定贤对于利用联姻加强个人影响力毫不介意,社会本身就是人与人的集合,权力就是共同利益的集合。何况有靓女,又有好处,能办到是最好的。   他手上有枪,一个老丈人有钱,再来一个老丈人有伞,很容易就能组成权力中最稳定的三角形,换一个角度讲对于三人都有好处。   乃至于白月娥都代表一个江湖利益,只不过,边边角角,有点上不得台面。虽然,他出身于后世的思维,很难主动产生组建一个权力家族的构想,但是,在港岛几年时间思维早已发生改变,人无法改变环境,便只能适应环境,而且他成家了,楚韵楠、白月娥,乃至于楚伟南都是他的家人,围在他身边的家人,越亲近的人,越会趋势他构建一个家族体系,保证财富与权力的延续,比如楚韵楠。   她作为家里的大房女主人,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第199章 叫姐夫   “葛sir,这个月的规费。”   月底,何定贤提着一个背包,将规费放在桌面,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葛白穿着军装,连忙起身,满脸欢笑的递上一支雪茄:“何sir,辛苦了。”   他眼神瞄向背包,再奉上一杯热茶,在旁边的位置坐好,殷勤的道:“今天怎么有空亲自过来?”   往月,交给鬼佬的规费都是直接送到麦sir那边,再一层层往下发,本月也不会例外,何sir亲手提来的规费显然一份大礼。这个月全港交上来的总规费达三百六十万港币之巨,交给两百万,伙计们分二十五万,剩下一百余万全部都进了重案组长的腰包。   每个月,何定贤在规费上就能截留上百万,且将规费全部都存入东方银号,目前东方银号的资金池已经有三千余万港币,其中有鬼佬的,有市民的,但有六七百万归他一人所有。   除此之外,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各类金条,现金,加起来也有两三百万。   赚钱速度堪比印钞。   何定贤每月留下上百万的规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全部独吞,如果要独吞的话也没关系,别指望在警队的位置呆长久,要想更进一步的话,得把钱拿出来经营私人关系。   何定贤捏着雪茄,长长吐出口气,挑眉道:“家乡兄弟送了些特产给我,我打算转送给长官们一些。”   “何sir太客气了。”葛白打开背包拉链,见到里面堆满的港币,一卷一卷整整齐齐,笑容更加放荡:“嘿嘿,我好钟意何sir的特产。”   “最近何sir没有什么麻烦吧?”   他将背包拉好,拿下桌面,眼神带着试探。   本来,他以为何定贤上次为了雷总探长的事情,会让他走走高层关系,心里都想好该怎么推脱,没想到,何定贤压根没来找他。   当时有困难的时候,尚且没给他送钱,怎么没困难了?还把钱给送上门?   何定贤今天特意包了二十万港币来,就是想打通更上层的关系,当即笑道:“哈哈哈,我能有什么麻烦?”   “真让葛sir难做的事情,也不敢来找葛sir啊,只是……”何定贤拖长话音,出声道:“想请葛警司帮忙引荐几位阿sir,看看能不能继续为警队效力几年。”   葛白不自觉地身体后昂,露出倨傲之色,语气琢磨着道:“何sir,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能决定重案组长归属的长官,唯有处长麦sir一人,但能说上话的不少,我帮忙问问伊辅sir?”   伊辅如今已经是港岛区一把手,高级助理处长,官府派排名前五人的代表人物,确实有资格对重案组长的位置进行游说。   葛白十分理解何定贤想要连庄的心,多连庄一年,多赚千万港币,谁不心动?他猜不准具体数字,但略作猜测,几百万肯定是有的。   “伊辅长官愿意见我,我肯定是求之不得,到时候,我一定备好礼物登门拜访。”何定贤见到葛白肯拿出最大的背景,心里十分满意,连忙与葛白握手。   葛白笑嘻嘻的同他握手:“何sir客气,我是一定支持你的。”   当然支持啦!   他冲着何定贤调到大馆来,何定贤出手之阔绰,从来未让他失望。何况,在杀鬼佬海关的事情之后,葛白已经与何定贤是一条船上的人,何定贤连庄对他有着巨大好处。   换一个来当重案组长,不见得还会走他的关系,能给如此之多钱。   “我只要见到伊辅sir,不管事情成不成,都不会忘记葛sir的人情。”何定贤走出办公室前,大力作着保证。   葛白哈哈大笑,亲自送何定贤来到门口。   一个政客愿意向下属引荐政治后台,是一个十分信任的行为,也是一个重大投资。   一来,下属可能跳过他,直接与上级沟通,大大削弱他的价值,二来,上级可能会不喜欢这个下属,从而减少对他的支持。   葛白此举冒有很大风险。   “为了连庄,必须做两手准备,一手是打点好官府派,第二手,就是要与军队派搭上关系。”局面在不断变换,敌我身份也在不断转变,曾经的敌人,因为利益一致就可以成为朋友。   何定贤虽然是踩死军队派的罪魁祸首,但从未觉得不可与军队派合作,目前军队派在警队内还是有不小的力量。   当然,完全靠向军队派,换山头,那会看起来很蠢,毕竟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派系,救是不可能救起来,但是发挥一下余热,压榨下最后价值却有可能。   何定贤多少已经感觉到,政治部的成立,预兆着警队高层对华人的防范,既然有防范之心,那表现多优异,都可能被调职。   从高层的角度往下看,他不管做多少努力,机会都很渺茫,犯多少忌讳,其实也无关紧要。   不过,以他现在的势力,想要接触到下野的军队派高层很简单,因为,以往的华探长们大部分都是军队派,通过他的线找到军队派扛旗人很简单。   与其说他是需要军队派,倒不是说是军队派需要他,所以,由于身份的转变,何定贤已经开始尝试利用军队派,而不是服从军队派,目前暂时不急着与军队派高层接触。   晚上。   何定贤回到屋企内,正在享用晚餐时,楚韵楠将两张戏票放在桌面:“晚上去看戏。”   “黄梅戏?”   何定贤瞥了一眼票面,发现是著名戏目《天仙配》,手上汤勺舀着汤,嘴里问道:“老婆,怎么就两张票?”   白月娥坐在旁边吃着饭呢。   楚韵楠笑道:“你同彩云去看戏,要几张票?”   何定贤表情微愣:“这么快?”   虽然,他知道楚韵楠敢开口,肯定是有把握的,但是,没想到,把握这么大!   难怪,以前没听说阿楠喜欢听戏。   “黄梅戏”在清朝前是乡下小戏,清朝咸丰年间受到大将“多隆阿”和“鲍超”喜欢,靠着劳军登堂入室,在光绪年间开始有职业戏班,直到辛亥革命以后蓬勃发展,是目前南方流行的戏种之一。   而且,“黄梅戏”由于是战乱与革命中成长,戏目多具有对封建主义的反抗精神。   没想到,一个混血妞还会喜欢看黄梅戏?   楚韵楠笑道:“看一场戏而已,又不是去洗鸳鸯浴,有什么难的?她就算不给你面子,也得给我面子吧?”   何定贤琢磨一番,感觉是这个理,但他与罗彩云都没见过几次面,仅有的三次,前两次认为她是陪酒小姐,最后一次已经是楚韵楠的未婚夫,一点都不理解罗彩云,再加上他又不喜欢听戏,听一场戏能了解什么?偏偏这年头如果互相看对眼,不需要互相了解很深,唱一首歌,看一场戏,互相便能暗生情窦。   他又不是骗小姑娘上床,不喜欢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感觉,干脆出声问道:“老婆,你对这个小妹妹了解多少?”   “有些洋妞很开放的,睡了你老公,你都无处喊冤。”   “小心给人白嫖了。”   楚韵楠捂嘴一笑:“从小玩到大,你说了解多少?”   “虽说,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是也算她姐姐,一直很照顾她,算是一起长大,要是没这层关系,她不也会听我的话,而且彩云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但是她的家里,不允许她有主见。”   何定贤听完大有所悟:“难怪会喜欢听黄梅戏。”   他不是一个泡妞高手,但却明白该怎么拿下罗彩云了。   罗彩云天生就缺一把枪杆子。   可是他有。   而且特别硬!   只要让罗彩云过上她喜欢的生活,自然能轻轻松松拿下,人都喜欢追求拿不到手的,喜欢刺激的……   八点三十分。   中环,邵氏金钟戏院。   何定贤身穿西装,脖子戴着领结,站在车头前方吸着香烟,忽然一辆出租车停下,推开车门,走下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长裙,挽着皮包,踩着高跟鞋,打扮清纯的姑娘。   何定贤第一眼扫过只觉得靓丽,但并没有认出是谁,直到靓女转过头,左右四顾,露出一张鼻梁高挺,眉毛纤细,充满欧洲风情的面孔,方才恍然大悟招招手道:“罗小姐。”   “姐夫。”   罗彩云面色欣喜,小跑上前,站在何定贤身边时,略矮他半个头,但大眼睛瞳孔泛着淡褐色,皮肤完全继承白人血统,唯有脸颊轮廓像是华人。   何定贤终于明白中欧混血靓在哪儿,靓在轮廓舒服,五官惊艳。   不愧是豪门联姻,四代择优的血统。   不过,何定贤却被罗彩云的称呼惊了一跳:“你叫我乜?”   “姐夫呀。”   罗彩云笑起来甜美清爽,不像是会去夜店鬼混的人,绝对是给楚韵楠给带坏的,晚上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她!   “走,姐夫请你看戏。”   何定贤轻笑一声,带头登上台阶,将戏票交给门口的检票员,与小妹妹一前一后走进戏院。   几位便衣探员腰间戴枪,戴着礼帽,身穿西装,守在戏院门口,有两位便衣则跟在大佬背后一起进入戏院。 第200章 局势大变   何定贤坐在茶座旁,磕着瓜子,饮茶,眼神看着戏台上,不时却扫过面前的混血妞,混血妞倒是看得专心致志,满脸投入。临近尾声,何定贤问道:“罗小姐很喜欢看戏?”   罗彩云收回目光,笑道:“平时没什么事,只能靠看戏打发时间。”   “有想过唱戏?”   何定贤试探着道。   罗彩云点点头:“有,但是家族不允许。”   果然!   何定贤发现罗彩云不是普通的票友,看戏时不仅熟悉台词,还能够跟着哼两句花腔,好像是专门学过……   这时台上花旦唱道:“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你耕田来我织布。”   七仙女与董永的故事脍炙人口。   何定贤问道:“有没有兴趣学学?”   罗彩云莞尔一笑:“我这个年纪还怎么学唱戏。”   何定贤朝旁边挥挥手,在小弟上来前道:“这个简单。”   “贤哥。”   陈子超俯身问候。   “等会去后台把戏班主请来,话给他知,将来整个戏班我包了,专门陪罗小姐唱戏。”何定贤随口一句话,陈子超如奉圣旨,连忙道:“是,贤哥。”   罗彩云闻言心底狂跳,脸色浮现红愠:“姐夫,不好吧?”   “唱戏就是出来赚钱,巴不得有大水喉捧,点解会不好?”何定贤丢下一个瓜子壳,十分自信道:“你家里有钱不给花,把你作工具,姐夫有钱。”   “姐夫给你花!”   后台。   陈子超低头与戏班主交涉一番,戏班主连连鞠躬,差点就给老爷跪下了。   要知道,下九流之所以是下九流,便是要跪着乞食。   虽然,人人都是出来卖的,但货与帝王家,还是货与三两银子,区别是很大的,能在金钟戏院开专场的戏班,毫不夸张肯定是黄梅戏里的大班。   传承、记忆一定是有的,说不定也有几位大师,代表港岛最高的黄梅戏水平,但是给够钱有什么不行?   历史上的大戏班子,乃至戏曲流行、发展、全都得靠大水喉砸钱!   有钱,才有“角!”   何定贤又道:“如果没时间出来唱戏,就同家里讲,你在韵楠的商号里当秘书。”   “自己赚钱,自己花,不需要求人。”   罗彩云轻轻点头:“谢谢姐夫。”   何定贤笑了两声,继续看戏。   要一个富家千金自食其力是不可能的,出去卖身也卖不到家里一个月的零花钱啊!   千金之所以是千金,便是其高不可攀,家财万贯。   真出去卖就不值钱咯。   但是,何定贤作她的姐夫,撑一撑她,她的腰杆子也能硬起来,当然,前提是罗彩云嘴巴得硬。   散场后。   戏班主带着一班尚未卸妆,穿着戏服的角,以及敲锣打鼓的乐师上前拜谢。   何定贤给了戏班主一张两万港币的银票,旋即便与众人离开戏院,再亲自驱车把罗彩云送回家,临别前,给了她一张名片:“有事情打我电话。”   “阿超,往后罗小姐有什么吩咐,一定时间去办。”   何定贤向小弟交待道。   “知道了,贤哥。”   陈子超俯首答应。   罗彩云眼眸深深的望他一眼,收下名片道:“多谢姐夫。”   回到车上,何定贤回忆晚上的场景,感觉有点像相亲,但相亲对象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也对,任何时代第一次约会就包个戏班给别人玩,那肯定都会大受女人欢迎啦。   家里。   何定贤大力往老婆翘臀拍了一掌:“啪!”   “以前是不是你带坏彩云啦,看样子,她一点都不像去夜总会的人。”   楚韵楠威胁道:“你别欺负我啊,小心我告诉阿云,让你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无所谓咯。”   何定贤满脸坏笑:“有你服侍我就够了。”   “口是心非。”楚韵楠白他一眼。   “要不然,我送白月娥去国外玩几天,专门陪陪你?”何定贤眨眨眼睛,手脚开始不老实,楚韵楠挣扎一阵,嘟囔道:“去百乐门同去戏班子都是玩。”   “怎么就是我带坏她了。”   道理好像还没错。   也就是临近现代,夜总会取代了戏班子的部分功能,迫使戏班子慢慢往艺术靠拢,否则在古代戏班子还真就是夜总会的一种。   何定贤办完事后,赤膊躺在床上,抽着香烟,忽然问道:“彩云是不是有什么婚约?”   “看《天仙配》看的好投入。”   《天仙配》本身就是一目突破封建,向往自由爱情的戏曲,一个人有没有投入到戏曲、或者电影之中,同行者是很容易察觉出来的,因为,戏曲艺术本身便会感染人的情绪。   楚韵楠在旁边靠着他的肩膀,眼神有些感慨:“看出来了?”   “罗家打算继续与何家联姻,但是,罗家啥三代内已经与何家有五段联姻,再继续也并非不是,只是何东家族的适龄后代,唯有一个,正好是彩云的表哥。”   罗文锦家族与何东家族关系太密切了,想要继续联姻条件很有限,起码兄弟姐妹之间的后代不能联姻,后代的后代也不行!   偏偏,罗彩云可能的联姻对象,正是嫁于“何福”做妾的姑姑之子,除此之外何东家族目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要是想像“黄金家族”一样保证血统,那唔好意思,等着近亲结婚,出现弱智、残疾吧!   照理来看,罗文锦家族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因为资本家族间的联姻,本身就是一个优异的血统延续方式,所以,罗文锦家族已经开始和其它家族进行联姻,但濠江的何福家族,或者可能是罗文锦的姐姐,出于利益很想与罗文锦家族联姻,便导致罗彩云有可能成为近亲结婚的弃子。   “彩云不仅是大学毕业生,还曾读过卫校,在港岛保卫战中上前线救治士兵。”楚韵楠道:“她这种新青年肯定不会愿意咯。”   “不过,罗家内部也对这桩联姻有反对的声音,所以,目前为止婚事都没有定下来。”   何定贤听完内幕消息,当即就知道楚韵楠是算准了啊!   “你这个舅少团长可没没有白当。”   何定贤搂着她,夸赞道:“多给夜莺花点钱。”   “算我的!”   楚韵楠听完大为警惕:“我可以是你的,但是夜莺必须是我的!”   她也要有她的妞。   “行行行。”   何定贤答应道:“你的,你的……”   “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心里则是暗想。   半个月后。   皇家赛马会。   葛白坐在一个包厢里,将一支烧红的雪茄递给长官:“伊辅sir。”   “彼得,最近在大馆工作的怎样?”伊辅接过下属递来的雪茄,深吸一口气,眼神则望向包厢下方的跑马场。   “承蒙长官关照,还不错。”葛白笑着在旁答道。   伊辅目不转睛,看着赛马抢闸出笼,笑着道:“麦sir同我提过你几次,赞不绝口啊。”   如今,伊辅作为港岛区一把手,今非昔比,正巧又成为葛白的上司。   虽然不再是直属关系,但是同在大馆办公,照应起来很方便。   去年,葛白调往大馆真是一步妙棋,虽然放弃了一个肥水位,但是却紧紧跟住后台的步伐,越来越受长官器重。他要是继续留在旺角差馆做反贪室长,表面上看起来赚得多,实际上,却会跟后台的差距越来越远,最后远到说不上话,仕途便算是走到尽头了。   “都是为警队服务,履行本职工作而已。”葛白不敢居功,在口袋里掏出九张马票,递上前道:“伊辅sir。”   “马票全餐?”伊辅瞥了一眼九张马票,出声笑道:“葛白,有什么事?”   马票全餐算是最好买的全彩套餐,毕竟每场赛马顶多十几匹马,同样额度的买十几张就行。不像后世要买彩票全餐一样,动辄要买几十万组号码,投注少则几千万,多则几亿。   这种全餐种是一定种!   不过呢……按照赔率而言,亏也是一定亏,倒是一种搏人开心,展现财力的好办法。   葛白在旁笑道:“伊辅sir,我有什么事就直说了,但并非是我的事情,而是重案组何sir想要约你吃饭,希望您赏面光临。”   “何定贤?”   伊辅回过头来,瞄了葛白一眼,略带警告的道:“建议你不要同他走太近。”   “大家都是旺角差馆出来的,我又是干财务的,很难不跟何sir打交道啊。”葛白叫苦不迭:“我倒是一点都不想理他,但他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我很烦呐!”   伊辅很是理解的点点头:“马票你自己留着吧,我买了肥仔叨叨。”   “至于何定贤,你一个应付他就行,我就不见了。”   葛白不敢强求,将马票收到,出声道:“知道了,长官,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吱啦。”   这时有人推开房门,进屋两步,低声道:“伊辅sir。”   “什么事?”   伊辅穿着西装,吸着雪茄,来人没有立即回答,伊辅便道:“房间里都是自己人,讲吧。”   “军情六处重要情报,半岛即将熄火,双方将在板门店签订停战协议。”来人低声说道。   房间里一阵沉默,诡异而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 第201章 胜利有我   伊辅一口接一口的雪茄,率先打破沉默:“约何sir一起来看球吧。”   在场的警队官僚对长官态度之变化,无一人觉得突兀,半岛停战的消息像是一记重锤,重重砸在鬼佬们的心头!   要知道,半岛作为举世瞩目之地,战线变动是受到各国关注,以当前的战线而停战,欧美联军是一个战略目标都没有达成,是输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虽然,没有一败涂地,国力大损,但是银行金库有钱,同赌桌上个输干净冲突吗?不冲突!老美投在赌桌上的赌注,确实真真切切的输没了。   北方下一步将会会如何?   一个连世界第一强国都能击退的新势力,讨要回一个殖民地很难吗?   这些殖民地官僚又如何自处?   葛白深深鞠躬,语气沉重的道:“是,长官!”   上一刻,包厢里的鬼佬们还怡然自得,十分自信,居高临下,摆出统治者的姿态,下一刻,战争的风云好像就已席卷港岛,殖民地的统治好像已经摇摇欲坠。   对于所有漂泊于海外之人,老家抑或祖家之强弱,亦决定着他们之强弱。   伊辅、葛白等警队官僚都能嗅见战争之后的世界格局变动,港督府的职业官僚又怎么会闻不到味呢?   “不要约这两天,再再等一周吧。”伊辅特意交待道。   “yes,sir。”   这两天港岛华人肯定会有大规模的游行庆祝活动,警队华人是最忙碌的群体,没必要急着见警队华人之代表,可以稍晚两天看看风头。   港督府的态度,华人的态度,都将变得至关重要,乃至于平等的!   平等!   这两个字意重深长。   “呼。”   伊辅又吐出一口烟雾,早已没有心思看场内的赛马,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翌日。   《南华早报》、《东方日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港岛有名有姓的新闻报刊,全部刊登了半岛最新消息,同时转载了北方的和平表态。   何定贤早上在家里食海鲜粥,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恍然笑道:“原来是今天!”   前几天,他还念念不忘呢。   忙了两天,没去想这件事情,这一天却来临了!   要知道,隔着几千公里外的世界,又岂会因为他而改变?他安安心心的港岛揾水,只把大新闻当作心里的底气,但直到新闻正式公开前,利好都是难以兑现的。   不过,现在战而胜之,中华扬名四海,一锤定音,对于华人的利好就来了。   首先,以往华人是处在被强权统治的最底层,印度阿三都能踩在华人头上,现在,历史一去不复返,印度阿三及其它英属殖民地的人,在港岛已经不可能有优待地位。   并且,因为协助鬼佬强权统治过华人,在港岛备受市民歧视是绝对的。   其次,港岛重光之后华人虽然地位有所增长,但普遍与鬼佬的谈判还处于弱势,今日之后华人地位再上一层,与鬼佬已经有平等对话的资格,筹码已经可以一比一。   因为,港岛这口锅掀翻之后,华人依旧还有得吃,鬼佬却不仅没得吃,还得挨打。   老家证明过拳头有多硬了!   驻军港口几艘破船,不见得有什么用,要知道,港岛与粤省是有陆地接壤的,绿皮车直接就能开进港岛,相反,鬼佬祖家却隔着重洋,早已丧失日不落的帝国权威。   有败无胜。   所以,港岛、南洋、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将大幅提高地位,如港岛、新加坡等英属殖民地,华人地位将占据主导,如英、美、法本土的华人日子也会比之前好过。   这是大格局上的利好,小格局上呢?   何定贤连庄的几率大增,鬼佬不想让他连庄,也不能让他坐冷板凳,否则,无法给底下支持他的华警一个交代,继续给一个有实权的位置是必须的。   最后,华商终于将迎来大机遇了。   今年至七十年代正是华人蓬勃发展的年代,八九十年代反而是格局已成,各自吃果果,守地盘的年代,因此,港岛经济将起飞,华资将起飞,顺带着,他的资产也将起飞!   “重案组督察的位置,现在就是一台印钞机,不,一个华探长的位置都要成为金钞机了。”   何定贤还清楚一件事:“新加坡马上要搞事情了。”   新加坡坐拥马六甲海峡,在国际航运当中,具有抱海收税的大优势,迄今为止,大英放弃了很多殖民地,新加坡却隶属于大英管辖之中,为乜?   实在是太赚钱了!   在航运的角度上,新加坡、乃至于台岛、粤省都比港岛有优势,港岛一个小岛怎么发展起来的?   是靠着世界格局变动,被赋予特殊意义之后,方才坐收红利,实际上,港岛的潜力不高,这也是为什么港岛一直徘徊在两大势力之间,总有一些蟑螂跳出来的原因。   因为,他们想收钱啊!   除掉港岛之外,台岛、粤省各有归所,同时各有历史问题,导致航运业发展都没有新加坡好,在南洋的新加坡不仅得天独厚,还没有历史包袱。   目前,新加坡已经是南洋发展最好的一个城市,从一战时第一船“闽省”移民开始,新加坡华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   粤省、闽省、上沪真正有钱的大佬,前往新加坡的不计其数,在港岛奋斗反而都是底层,家道中落者居多,因此,新加坡的几大华人望族即将开始历经十二年的“主权之路”,试图立藩建镇了!   历史上,新加坡在年底就将成功“修法”,享有较大自主权,再过两年华人就将出任首席部长,“劳工阵线”团体就将与“马华工会组”成联合政府,再之后就是交大自主,一步步改制,直至正式立藩!   为乜?   还不是因为老家人打赢了,海外华侨有底气,能站起来了?南洋华侨可是最支持革命的华侨团体!二战时,捐的银山如海,死的弟子众多,殖民者的残酷,把华人给逼急了。   在这场长达十三年的大戏之中,要是能够投进一点点钞票,一点点物资、军火,在南洋能否收获暴利?   “港岛的钱好赚,但南洋的钱也好赚啊!”   “长远来看还更安。”   何定贤有所心动,已经琢磨找找关系,能不能搭上南洋的风口。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来,得一步步走,在港岛也有机遇的情况下,没必要顾此失彼,适当性投入一点就好。虽然,对于他一个“小乌蝇”来讲南洋具有更大安全性,但是,港岛作为经济自由港,在不丢权的前提下,金库也是挺安全的,分散投资也得谨慎考虑。   毕竟,在没有权力,没有伞的情况下,肥猪跑到哪里都容易被宰。   “老婆,下午组织工厂,商号兄弟们的挫一顿,庆祝国运昌隆,人人有光。”何定贤放下报纸,出声讲道。   楚韵楠见他走到鞋柜穿鞋,连忙将一个帽子递上,笑着道:“知道了。”   “亲一个。”   何定贤轻吻老婆额头,笑着戴上帽子:“开销算我的。”   “看把你开心的。”   楚韵楠娇嗔道。   楚氏作为与北方有深度合作的商业家族,肯定也将获得重大利好。这一刻,买了“国债”,赌“国运”的投资客们都涨停板了,谁TM不开心?   各个行业的红利,也将陆续兑现,虽然碍于特殊情况,有些行业会晚一点,但是,中港之间的贸易其实一直都在……   与之相对,靠向鬼佬,买“鬼股”的人,自然是哀嚎一片,如履薄冰。   操作的好还有机会保本、套现,操作不好,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兵者,国之大事也。”   关乎种族兴旺,民族兴衰!   每一个国人皆有责任,为之出力,效命……   何定贤实际上没有做出多大贡献,但胜利了却有他一份,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前往大馆的路上,何定贤望着街上许多商铺敲锣打鼓,家家户户燃放爆竹,气氛简直比过年都热闹。大商行都请出来了舞狮队、舞龙队,方才觉得自己请工人挫一顿小气了些。   “等会打个电话让老婆去发点红包。”他心里暗暗想着,平治车驶入大馆内,门岗立正敬礼:“长官好!”   何定贤下车以后,进入重案组,发现伙计们都喜气洋洋,满脸欢喜,心情愉悦之时朝颜雄笑道:“今天中午,我请兄弟们吃茶点,全港华警不分部门都有。”   “对了,买几箱好彩香烟,兄弟们一人派一包。”   颜雄立正敬礼:“是,长官!”   正当颜雄带人转身前去采购的时候,行动负责人“关轩和”背着双手,满脸严肃的来到办公室,何定贤连忙迎上前,敬礼道:“关sir。”   办公区里,谈笑风生,欢天喜地的兄弟们都收起表情,站直望向长官。   “你出来一下。”关轩和朝何定贤招招手,没有当众说什么决定,而是等到与何定贤一起来到楼外,方语重心长的交流道:“何sir,我早上一路坐车来到大馆上工,所见华人庆祝之姿态,亦深知华警心中之喜悦,但警队为纪律部队,切不可有大肆庆祝,喧闹嬉戏之举。”   “如果一定要有庆祝活动可在下班之后进行。”   何定贤还以为长官要讲点什么大事,没想到,堂堂一位高级助理处长找他就说这儿?   翻译翻译,这TM是什么鬼话!   警察还不能笑了?   “yes,sir!”何定贤立正敬礼,出声答道:“警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纪律部队,我一定会严格督促下属们保持纪律!”   “好,你明白就好。”   关轩和挥挥手,转身走人,语气多了一分亲切,少了一分曾经的霸道。 第202章 扬眉吐气   颜雄搬着两箱香烟来到办公区,拆开纸箱,招呼伙计过来把烟条打开,给重案组兄弟们人手派上一包:“来来来,阿头请客,一人一包好彩,图个彩头。”   “多谢雄哥。”   伙计们排成长队,每人领到一包香烟,开开心心的鞠躬道谢。   “要谢何sir!”   颜雄纠正道。   很快,军装组,刑事组,人人都收到何sir送的好彩烟,抽好彩,有彩头,同内地抽中华、双喜一般,靠着一个名字搏到不少销量。   警队的伙计们没办法同市民一样在差馆门口放鞭炮,请舞狮队,但也有自己的方式,默默为国家兴盛而贺,为国家兴衰而感同身受。   一位印籍警长来到差馆,见到华人在大举派烟,习惯上的走上前想拿一包。   一名华人便衣将其拦下:“阿sir,这是派给华人警员的烟。”   印籍警长面露不悦,推开便衣,出声叫道:“闪开,闪开。”   “小心我卸了你的枪,让你回去穿军装。”   印警在茶馆中不敢同华探长、总探长大声,却习惯性的踩着华警耍威风。   平时揩揩油,要点好处,华警们也会默默忍让,因为印警配枪更早,更受鬼佬信任,就算在警队内人数偏少,但也依旧没有把华警放在眼中。   长期形成的思维惯性,令他根本没有想到,被推开的华探员靠在墙上,回过味来,竟然大步冲出数步,双掌直接推在他肩头。   “轰!”   印警长弯腰正在箱子里取烟,并且打算多取几条,可手还没有抓到烟,却被返回来的华探员用力推倒在地,把一箱烟给打翻,躺在地上哀嚎。   “干你娘,给你面子叫你一声阿sir!不给面子叫你阿三啊!扑街!”华探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地上的印警长怒骂:“要食烟是不是?”   “老子喂你食!”   这名探员跨步骑到印警长身上,打开口袋里的烟盒,将一把烟全部摁进阿三口中。   “唔唔唔。”   阿三张着嘴巴,卡着喉咙,疯狂摇头。   探员却死死塞着烟,出声骂道:“食啊!”   “食啊!”   “死阿三,全部给老子食进肚!”   印警长躺在地上,瞪大眼睛,望着身上狰狞的华探员,视线范围内,四周是围满一圈的华人面孔,每个人都用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眼神看着他。   印警长在港岛为鬼佬效力长达十余年,头一次,心底对华人警员产生恐惧。   “好了,好了,赶快起来。”   这时大馆一名便衣队长闻讯而来,连忙上前驱散兄弟们,把坐在阿三身上的伙计拉起:“大喜的事情,大家开开心心的,不要搞出人命。”   “怎么能这么浪费烟呢?”   他瞥了印警长一眼,在地上捡起一条交给华探员,拍拍探员的肩膀:“拿去抽。”   “多谢长官。”   探员接过香烟,出声道谢,再回头瞪了一个阿三,身心莫名舒畅不少,只觉得扬眉吐气,就是刚刚下手太轻,似乎不够解恨……   高永盛身穿白色西装,拿着手帐,斯斯文文的站在重案组长办公室里,轻声道歉:“唔好意思啊,何sir,手底下人的脾气火爆,拿着你发的烟给印鬼抽。”   “给你惹麻烦了。”   高永盛如今开始蓄须,络腮胡修的很有气质,斯文间流露一抹霸气。   何定贤在办公椅上站起身,递给高永盛一支雪茄笑着道:“盛哥,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印鬼要抽烟就请他抽啊,多抽一点好了。”   “唰。”   他点上火柴。   这种高档火柴又长又耐烧,烧过的烟有一种木香。   高永盛吸着雪茄,吐出口浓雾,轻笑道:“也是,何sir什么时候对兄弟们小气过?”   二人都没有把打阿三的事情放在眼里,说到底,阿三也就是一个小警长,与总华探长同级却没有总华探长的实力。   高永盛想捏死他都简单,更何况是重案组。兄弟们只是顾及警队内的影响,从来不对阿三动手而已,真要打起来,阿三也就是个乐色!今天是华人的大庆之日,鬼佬躲在办公室里都不敢冒头,只要不搞出人命,一个阿三打了就打了,权当一个添头!鬼佬眼里的各辖区警队,此刻都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他们只会想着掐灭火心,又怎么会主动拱火?事实证明,这件事情在警队没有引发半点波澜,以至于挨打的阿三本人都没有前去找鬼佬告状。   当晚。   何定贤、高永盛、雷洛、陈立等大小二十多位华探长级以上人士,以警队代表的身份,来到潮福酒楼参加潮汕商会的大型筵席,其余籍贯的华探长们也参加各自乡会的筵席去了。   港岛大大小小的华人组织、各类社团、联合会,几乎都举办了“庆祝停战筵席”。广邀华人之中的知名人士,社会代表,互相联结,试图扩大华人在港岛的影响力。   何定贤作为潮汕商会会长的半个儿子,在潮汕商会的筵席上,自然是备受瞩目,喝了不少酒。等到宴会结束,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给人扶上车送回家的。   这段时间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有酒筵要赴,重要场合,还得带上夫人一起。   三天后,半岛酒店,霍官泰坐在茶餐厅里,翘起二郎腿,略微调整坐姿,笑脸吟吟的道:“何生,有没有兴趣接手信德航务的几艘货轮?”   “泰哥,打算退出航运界了?”何定贤半依在座位上,捏着一支雪茄,语气好似早有预料。   霍官泰不置可否:“北上那条航线,本身便是靠半岛局势火热起来,现在随着半岛停火,北上的航线马上就要关停。虽然港岛航运还有往日岛、台岛的线可以跑,但是你也知,我对那几条线不熟悉,便打算慢慢退出航运界咯。”   何定贤笑道:“泰哥,你打算整艘船卖我的话,我可以考虑接手,但是租赁的话就没必要了。”   “北上的航线都是你带我跑的,真以为我能跑得动日韩、台岛的线?”每一个航线的海况、形势、人脉都不一样,能跑得北上的线,不一定能跑日台的线。   霍官泰之所以弃海登陆,很大原因就是半岛局势结束,海运增长的红利期已过,接下来就是靠日韩台岛的存量市场生活。   大局上看,航运业十几年内不会有大增长,短期内,日岛倒还有一些生意可以跑,着急忙慌的把航务公司抛售显然是个蠢办法。   霍官泰是打算一步步转型,采取出租货轮的方式赚取利益。不再亲自带船出海,但不代表要抛售整个航务公司,事实上,霍家手里一直维持着航务公司的体量,当作商业帝国的一块基石,免得彻底被钉死在岸上,真有什么紧急情况,跑都来不及跑。   何定贤乃至包玉刚都没有打通日韩台岛的能量,租船是没必要的,但却可以买船给有本事的人跑。   霍官泰听出何定贤没想要租赁,还想要捡小便宜的心思朗声大笑:“哈哈哈,阿贤,你可真懂得做生意。”   “是不是打算收购我的船,拿去与包钰刚的金安公司合股啊?”   何定贤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泰哥不放漏给我,我也没办法。”   他与霍官泰之间的私交不错,但也没到在尚有利益可攥的情况下,能让霍官泰把航运公司贱卖给他的程度,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比情面更重要。   霍官泰饮了一口咖啡,自信道:“先别想着与金安公司合股啦,有没有想过与我一起盖楼宇,干地产?”   “我在承接徙置大厦工程期间,详细调研了一下港岛的楼市数据,人口增长率,人均居住面积,简直是触目惊心,同时,我派人到国外市场调查,发现二战后,欧美大部分地区的楼价都在上涨。”   “这次北方那边停火,看官方的报纸声明便能看出和平方针,接下来是要大力建设经济的时期,不可能再打仗了。”霍官泰言之凿凿,绝对是与北方通过消息的。   “也就是说港岛起码有十几二十年的安宁,乃至于把租约履行到期,这段和平期的楼市大有可为!”   何定贤见到泰哥终于要带他玩地产了,当即放下咖啡杯,感慨道:“泰哥,我实话告诉你,家里最近新搭了两个衣柜,你知道放什么吗?”   “港币和金条啊!”   他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每个月,每个月几百万几百万的规费交上来,我能点办?”   “花又花不完,存又存不下去,开了一间银庄,差点成为的私人银行了,指望他亏点钱吧,TMD,每个月还赚不少。”   “而且,而且我房子车子又不用买,租着中环公寓,老丈人又给我在云咸街盖别墅,每个月送点钱给老妈吧?她还反掏出两百块给我,说是最近帮人洗衣服赚的。”   “我让她别去打工了,她说一天到晚闲着无聊,家里有佣人做饭洗衣很方便,方便乜?方便她与同街坊邻里一起洗衣服,一起吹水呀!”   何定贤捶胸顿足的姿态让泰哥猝不及防。   因为,泰哥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讲话。   这TM是哪门说话艺术。 第203章 与霍生一起圈地   霍官泰回过味来,喝了口咖啡,定了定神:“阿贤,每天为钱愁得发懵,那我就替你解决一下吧。”   “一起融资盖楼,把立信置业做大做强,做到上市!”   霍官泰可谓野心勃勃。   何定贤纠正道:“不是为钱愁,是为花钱愁。”   “哈哈。”   “行,阿贤,钱我帮你花,花出去的再翻倍赚回来,继续花!”霍官泰朗声大笑,他之所以找到何定贤聊合资办地产,便是因为手上抽不出足够资金。   倒不是没钱,他在战争期间,跑船赚的钵满盆满,但收益都继续投入信德航务中。   既然没打算完全抽身航运业。   还要保有船只所有权。   那么,开发地产的钱就不够了。   虽然港岛地价便宜,但是大举填海造陆,拍地收楼,需要的港币数以千万计。   霍官泰顶多拿出几百万流动资金作启动,想要快速壮大公司实力,抢到港岛楼市的头汤,绝对要走融资的路。   这条路得找洋行。   可除了洋行之外,华人银行不行吗?   霍官泰在航运业给汇丰赚了不少,不想继续加深与汇丰的绑定,因为,汇丰店大欺客,以小欺大,目前奉行着深度管理策略,通俗来讲,便是很喜欢插手控股公司的管理。   霍氏手下的公司再继续与汇丰合作,有朝一日,可能会被汇丰夺走,创始人本人都要丢失管理权。此类操作在资本市场中很常见,港岛商业史上汇丰更是臭名昭著。   虽然,汇丰不少更换管理人,驱逐创始人的行为,导致该公司收入大增,并非是一个错误决定,但是,一定会让有抱负的企业家心生警惕,无人想做下台的那一个。   然而,港岛华人银行在资金上的融资策略很保守,对于楼市更是不敢搏,霍官泰思来想去,华人资本之中,反倒是何定贤的钱庄最适合合作。   钱庄既能提供融资渠道,何定贤本身又有钞票,同时,弃海登陆,陆上的事情,港岛警队有话语权。   正如何定贤权力伸不进海上航线一样,跑船老板的手也伸不进岸上,光是一个徙置大厦工程,立信置业没有华人警员撑腰都干不下去,未来,光靠地产楼市一项。   华警之中的华探长、总探长们都要发达。   积累个千万身家随随便便,努力一点就是五亿探长,逞论,何定贤堂堂一位重案组长?   虽然,岸上有洋行、港府、各类巨鳄,但是,华警作枪,足以打下一席之地,起码能博得经营空间,二者的合作正契合时代发展,华人间抱团,各界通力合作,也是提高华人地位的前提。   “阿贤,你打算出多少钱?”   霍官泰问道。   何定贤伸出一只手:“五百万,够不够?”   霍官泰点点头:“够了。”   “阿贤是打算投资几个项目,还是打算……”   如果投资一个项目,就是干完项目便分红撤资,算是一种短期融资。   何定贤却摇摇头:“好不容易把钱花出去,这么快拿回来又没地方放,我想融资进入信德置业。”   霍官泰当即作出承诺:“我保证股份能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具体的数目,让财务、律师来公司同我的人谈。”   “不过,信德置业目前只承接政府项目,我的预想是让信德置业去竞标填海造陆工程,以及旧房改造工程,作为专业的收地公司,之后再成立一家地产公司,专门用收回来的地,承建住宅大厦。”这即是霍氏集团旗下信德置业以及即将成立“霍兴堂置业”的区别。   楼归楼,地归地,是分散风险的好办法。   同时,港岛政府目前不允许兴建高楼大厦,除了政府特殊项目之外,批准的住宅普遍为四到五层,不过再过两年就将彻底开放兴建大楼,十几层,几十层都可以盖!   这个消息在港府内部已经有提案,在有志之士眼中来日可期,港岛会盯上地产行业的,绝对不是霍氏一人,但起势之快,利润之大,却独属霍氏。   因为盖楼需要大量的沙子,地产行业的兴欣,不仅拉动上下游产业,盘活经济,惠及制造业,还将拉动金融业,酒店业,以及建筑材料业。   霍官泰为北方做过的事情,将会在开放之后,兑现在内地的酒店、地产发展上。   还有重中之重的河砂开采权上!   要知道,港岛附近只有海砂,海砂盖楼强度不够,用现在顶级的技术,也盖不起大高楼,最终还得用没有腐蚀性的河砂,港岛周围运输最近,储量最丰富的河砂在哪儿?   在内地啊!   与朋友合股打捞海人是霍第一次下水,承接船运接驳业务,发展起信德航务,利用世界格局使霍赚到第一桶金,登陆盖楼,创建“楼花”是霍的扬名立万之战,成就四大家族之美名。   获得河砂开采权,坐收全港楼市之厚利,则是霍氏名列港澳顶级权贵之基础,至于钦点一代话事人什么的,那就是风光一瞬,与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而港岛九龙中心地段的好地,基本上都给人圈的差不多了。   不是握在洋行,鬼佬手里,便是握在许艾周,利氏家族等老一代大佬手中,他们上岸上的更早,地盘自然圈的更多,绝对不会让地盘给新人。   就连何定贤打着电影公司的名号,多多少少也在九龙、新界圈了一些地。   当然,布一条院线才能要多少地啊?   除了位置好一些外,圈地面积与大佬们相比差距甚远。以港岛目前的土地政策,唯有承接“旧房改造工程”,以及竞标填海造陆项目,才能把改造以及填出来的地握在手里。   圈地的难度比二战前高很多,但比七十年代又容易很多,但门槛已经很高,需要雄厚资本。   “股份的事情,我会委派钱庄大掌柜去谈,之后公司融资也由大掌柜负责,不过,盖楼的新公司,必须有我一份。”何定贤对于泰哥圈地的本事自叹不如,全权交由对方管理是最好的选择,圈完地之后,等“楼花”就行。   “没问题。”霍官泰答应的很爽快,他旗下公司本来就不是独资,而且特别喜欢合股。   他有一句名言:“我这人最不好的就是出名。”   基本上与“我最后悔创建阿里啦啦”是一个等级的。   这种说话艺术也不知同谁学的,而下他一句话倒是很诚恳:“冠军才是我的心头爱。”   “成交!”何定贤举起咖啡杯,轻笑着朝好友示意,对于拿到地产行业的入场卷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去找内地要什么好处之类的?呵呵,利益不是求来的,他现在也没脸皮去求,将来撞上机会,在内地不见的会比霍赚得少。   至于“楼花”的方案,其实已经在霍官泰心里有腹稿,只是他没有同任何人讲。   在这个时代而言,“楼花”绝对一个大大有利的方案,不仅能拉动楼市,盘活经济,最关键是可以盘活金融,将地区的经济潜力彻底引爆。   因为,港岛目前不分中西银行,大部分银行是不对小储户开户的,最少也得以公司名义开户,并且每个户头还需要收“开户费”。   港岛华人除了把钱存在钱庄之外,也有很多人选择藏在家里。   这样除了导致华人钱庄业的昌盛之外,也会导致港岛金融业的低迷,因为,钱庄没有联合体,各干各的,激活不了市场。   许多华人身上都存够买楼的钱,一旦释放出来,楼价必定大涨。   “楼花”在上涨期可以让市民提前买到合适的房,也促使港岛银行将钱贷给市民,振兴金融,虽然利息没有少收,但是,现阶段对港府、市民、地产商、银行四方都是有利的,否则怎么可能一面世就大受热捧?   地产与“楼花”结合之后,好处之多,也使得各国都爱利用地产作为经济引擎。不得不承认,地产业在高新科技产业不足振兴的情况下,拉升经济的最好办法……与之相比,另一位还在开塑胶厂的地产大亨,所推动政府成立的“摊摊”制度,呵呵呵。   大晒呀!   何定贤愿意与霍先生合作开发地产,却绝不愿意搭李先生的车,不是看不起钱,是他上辈子也遭过秧,记仇了!   之后,他又与包钰刚见过一面,询问“金安”公司的发展计划。毕竟,金安船运与立信置业,现在是东方银号的两大融资客户,基本何定贤的腰包全掏给他们了。   他们的成败,直接影响东方银号的兴衰,毕竟,除了维持集团各公司发展、运营的钱财之外,集团账面上只剩不到五百万,储户的钱则不算。   包钰刚给出的答案,却是要继续经营航务,将坐海收租进行到底。他包钰刚要包打天下!   何先生十分欣赏他的坚定,并决定由他为晚饭买单,而与霍、包二人一海一陆的发展方向相比,老丈人的星洲商号在战后却决定,继续在粤省养猪!加大养猪力度!   加大进口粮食的力度,管什么外界风云变幻,养猪就对了!   一周后。   葛白来到重案组办公室,在桌面放上一盒茶叶,笑着说道:“何sir,上次一个华人商号的老板,送了一盒茶叶给我。”   “特意带给你尝尝。” 第204章 竞选理事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打开铁盒子,用鼻尖轻嗅一股清香:“上好的铁观音啊!”   葛白站在面前,大力夸赞道:“何sir果然是懂茶之人,好眼力啊。”   “盖子上写着呢。”   何定贤将铁盒盖好,收进柜子里,笑着起身道:“葛sir,今天特意来办公室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请葛白坐到沙发上,再冲上杯热茶,弯腰放在葛白身前,葛白竟然入乡随俗,点了三下桌面,行了一通叩手礼,再饮茶叹道:“何sir,伊辅sir约你晚上去看夜马。”   “有兴趣吗?”   何定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朗声答应:“有,我好钟意看夜马的,紧张,刺激!”   “那晚上一起去。”   葛白笑了两声。   何定贤还是照往常的规矩,在柜子里取出一小袋钱,用黄皮纸袋装着递上前去:“葛sir……”   “诶!”   葛白头一次拒绝他的钱,出声叫道:“我家里的特产还没吃完呢,上次既然给了,这回就不用啦。”   “大家都是朋友嘛。”   葛白笑着站起身:“财务科还有笔账没算清,我先走啦。”   何定贤略微有些诧异,将钱袋收起,连忙起身:“葛sir,我送你。”   “不用。”   “不用。”   葛白转身离开,搞得何定贤都有点不适应,扭头望向茶桌,嘟囔道:“茶也不饮完,没礼貌。”   其实,半岛一战而胜,利好华人之余,对于葛白等与华人有利益勾结的鬼佬,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利好。   晚上。   何定贤乘车来到跑马地,带着几个组员一路在服务生引领下,来到一间VIP包厢门口。几位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腰间配枪的英籍警员抬手将众人拦下,服务生则将包厢房门推开,站在里面的伊辅长官回过头,微微颔首:“何sir,请进。”   几位英籍警员方放下手臂,侧身让开,而何定贤进入包厢的同时,陈子超等人也留在外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第一次见麦sir也是在这间包厢内。   “长官!”   何定贤进入包厢,宽大的木门合上,他立正敬礼,肃声喊道。   伊辅身穿西装,满脸笑意,挥挥手道:“私下出来玩,不用这么客气。”   何定贤放下手臂,微微点头之时,葛白恰到好处地迎上前来,递来上一杯红酒:“何sir,一起看看马,品品酒,尝尝雪茄。”   “港岛没什么好玩的,放松放松啦。”   葛白拍拍何定贤的肩膀,带他融入鬼佬的团体,实际上,包厢里就只有葛白与伊辅两位长官,没有一个多余的警队鬼佬,看起来是一场很私密的见面。   几位穿着红裙,金发大波浪的洋妞,长相靓丽,站在旁边斟酒陪笑,提供服务,自然也包括特殊服务……   这几个洋妞中倒是有高加索人,西班牙人,以及来赚外汇的毛妹。   个个身材都是极品。   何定贤心知鬼佬是个懂得玩的,当即上前碰杯:“伊辅sir,今天钟意哪匹马?”   伊辅叼着雪茄,目光投向马场,骑师正在就位。   “我觉得9号可能中。”   何定贤早有准备,回头朗声喊道:“阿超,今晚9号赢!”   “长官买十万港币!”   陈子超连忙答道:“是,长官。”   旋即,在伊辅惊讶的目光下,华警转身离开,葛白也为何定贤的豪爽赞叹不已。一项博彩运动一定是越往后,越多检察手段,越难以暗箱操作。现阶段赛马会还是很好进行内幕操作的,前提是砸下足够多的港币,远比一场赛马奖金多出几倍的港币。   而后世要操控一场马赛,不仅需要组建俱乐部,收买骑师,还需要行贿马会监管部等等。   由于耗资巨大,没有收益,基本已经没人行贿赛马。   今天,何定贤一句话就表现出是做好准备,带足诚意来的,有时候,不需要把钱给某一个人,只需要拼了命为某一个人花钱,那也是一种十足的诚意。   何定贤摸不准伊辅的态度,哪里敢提着钱箱上阵,当然得多迂回迂回。   伊辅闻言眉毛上挑,眼神睁大,似乎很是欣赏他,甩手指向旁边的几个洋妞:“要是你能买中,这里的马全归你。”   几个洋妞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何定贤一眼,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平静自然的态度,更让洋妞把不显风尘,反而显得精致,就像是放在橱窗里的精致模特,没什么好害羞的嘛……   “Thank you,sir!”   何定贤瞥了五个洋妞一眼,张口道谢。   伊辅神情非常满意,叼起雪茄,继续看向赛场。   葛白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低声道:“何sir,晚上加油啊!”   葛白看见何定贤侧目望他,面色不解,解释道:“伊辅sir给的马,那是匹匹都要骑,上回有个总督察拿了三匹,没骑够,就两匹加鞭了。后来伊辅sir找奴马问了问,知道有一匹没骑,那个总督察肩膀上的警司衔喔……飞走啦!”   何定贤轻笑一声:“没关系。”   看何定贤自信的样子,葛白暗暗钦佩,殊不知,何sir最近开了药房。   “九号中了。”   伊辅望见本场赛马的结果,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意外,实际上九号本身就是一个大热门,马场爆冷得是新马、或着伤愈出战的马,老马是很少爆冷门的。   骑师、赛马的数据都很透明。   何况,夜马赛不会有新马、伤马复出。   他回头朝何定贤轻轻举杯:“记得把我送你的马带走,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多谢长官。”   何定贤、葛白随着长官在沙发坐下,看完赛马之后,伊辅显得心情不错,所以没有绕什么弯子,在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去:“有什么打电话给我。”   “Thank you,sir!”何定贤接过名片,心头一喜。   伊辅放下酒杯,望向他道:“听说你想继续呆在重案组的位置上?”   何定贤不再掩饰,直白的道:“我希望为警队多效力。”   “嗯。”   伊辅不置可否,理论上,重案组是没有任期的,一个位置干到老都可以,但由于时代特殊,每个位置都是一笔钱,警队调动很频繁,华探长三五年一换,总华探长最多三年,重案组长是去年新开设的部门,目前组长的位置仅做到第二年。   警队高层内部的统一共识,目前是两年一届,做到两年就该腾位置换人。   高周转,高收益嘛。   “我尽力帮你出面斡旋,替你争取多一年的时间。”   伊辅没有把话说死:“当然,我只有提议的权力,至于能否成功得看麦sir的意见。”   他不至于为了一个重案组长的位置与顶头上司呛声,因为顶头上司的利益与他更趋于一致。   何定贤急忙做出欣喜之色:“伊辅sir,我代表警队华人向你致谢,华警往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伊辅微微皱眉,政治觉悟极高:“是为港府,为麦sir做事。”   但何定贤并没有应声,如果华人不把鬼佬拆分成人体,当作一个总体来看,又怎么在政治中争取到有力支援?   “我也是看重你的能力,带的重案组办案得力,屡破大案,如果是一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让你做组长?”伊辅说完三人举杯相碰,同时陈子超提着一箱港币放到角落,出声道:“长官,奖金已经兑出来了。”   “嗯。”   伊辅轻轻点头。   今夜,何定贤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下榻赛马会的VIP酒店,驯马总是在马场要好一点,更别说一次性得训五匹马。   其中有一匹毛妹是真烈,还会故意挑衅骑师,若非何定贤身强力壮,年轻气盛,还真不一定能压得服!   月底。   瑞和堂。   潮汕商会召开大会,三百多名本港的潮汕籍会员亲赴会场,会场就设在瑞和堂内,五人一张的茶座,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布满前庭中院,二层阁楼。   长衫西装,洋装华府,打扮各异,气质迥然,男女皆有。   众人将平时宽大宁静的会馆塞得满满当当,会员普遍年龄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都堪称是年富力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要少些,但人群里还是能见到几个。   瑞和堂只有每逢商会大会的时候才会褪去幽静,变成热热闹闹的会馆,更像是开婚宴的宗族祠堂。   楚伟南、王老吉、周至元等商会高层,则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除了会长及两位副会长,商会内共有二十一名理事,分成左右两列,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潮汕大老板。   “咚!”   一声铜锣敲响,王老吉起身道:“各位同乡、会员,今日商会大会,该来的都来了,因有事缺席者,照规矩默认弃权。”   “今日第一个会题,商会决定增一位添理事席位,提名警务处重案组督察,东方集团老板何定贤先生担任。何定贤先生由在下王老吉与楚伟南先生、许艾周先生推荐,理事会先投赞成票,如会员有所异议,可再举行反对投票。”   王老吉坐回坐太师椅上,把事情时间交给何定贤,何定贤一身棕色长衫,从柱下走到台上,神情真挚的抱拳拱手:“我想为同乡兄弟们多做些事,还望各位前辈叔父支持。” 第205章 商会理事何生   “呵呵呵。”   楚伟南坐在左手第一张椅子上,端着茶盏,笑而不语。   王老吉亦没有表态。   按照规矩,两位推荐人是无效票,不需要表态的,随后周至元,许艾周等人陆续举手:“我同意。”   “我赞成!”   “是该给后生仔们一点点机会……”   十九名有票权的商会理事,齐齐举手,全票通过。   说到底,商会理事只是一个虚名,有实力者拿到,自然锦上添花,如虎添翼,无实力者拿到,也就是叫着好听,名不副实,照样没有半点用。   在场的商会理事,不说看上何定贤的权力,光是冲着楚会长的面子,也没有理由表态拒绝。   理事会多一张椅子代表不了什么。   而何定贤却很需要潮汕商会的一把交椅,因为,警队要接触各方各面的人,多一个潮汕商会的招牌,能解决掉许多麻烦事,往后碰上潮汕人之间的事情,一报商会理事的名号,所有同乡都要给几分薄面。   他拱手俯身,鞠躬道谢:“多谢各位叔父提携。”   王老吉再度站起身,环顾会馆一圈,朗声道:“有异议者可以投反对票。”   会馆满满当当三百余名会员,互相对视,竟无一人反对。   高座中堂的大佬们,不需要依赖重案组长的势力,开口闭口就是关照后生……但堂外的会员们实力可没大佬们强,很多情况下,都有用到警队力量的时候。   甚至,许多人已经琢磨着打点关系,依靠警队扩张生意,又怎么会拒绝华警之代表成为商会理事?要知道,商会理事可是要为普通会员出面撑腰的。   坐在位置上,享受名声,权力、便利的时候,也要承担责任和义务。   他们巴不得推何定贤坐上理事的位置,又怎么会有人反对?商会理事之所以不设置固定席位,便是希望不断扩充商会之实力,只要有能者皆可以多一把交椅。   王老吉道:“既然一分钟之内都没有人提出异议,本次商会表决就算结束,何生,上座吧!”   他回头朝何定贤笑了笑,何定贤抱拳道:“多谢吉叔。”   两位黑衫马仔搬来一张太师椅,摆在右边最后一个,何定贤登堂入室,来到理事席前,放眼望去堂内不是手腕通天,经营商政多年的大佬,便是家财万贯,经营有道的大老板,真是群英荟萃,人杰济济。   现在看他权力不小,小有身家,但是警队权力易得易失,手下生意又没有在某个行业称王称霸,坐末席还真是理所应当。   当然,这席位坐得越久,日积月累,位置越会前移,因为伴随时间流逝,手底实力自然越积越厚,越具有权威,论资排辈在理论上很正确。   “多谢各位同乡支持。”   何定贤又面向堂外的会员们深鞠一躬,礼数周到,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不自觉的便将腰挺起。   坐上这个位置,他对全港潮汕同乡之发展,也有了指手画脚,参言建议之资格。   随后,商会内对七笔融资,三个行业发展展开议题,其实商会开大会,首要事情就是融资,由有需要商会融资的老板提出方案,再由理事会公开投票决定,可能会增大款数,可能会缩减,也可能会拒不批准……总之,商会对“标会”内的钱看得很严,因为这笔钱是集体会员缴纳的“份子钱”,也是商会形成凝聚力的重要一环,不给会员们提供点利益,怎么把众人扭成一团?   历史上许多同乡会都会因为“标会”崩盘,导致会员离心离德,继而分裂,再往后就是同乡老板们的落寞,走下坡路。   当然,早年社团的“会钱”都在几个人手里管着,投资容易出差错不说,还容易卷钱跑路。现在,港岛大部分社团都是采用理事会,开设公司账户管理,安全性高了很多。   讨论行业发展议题,则是商会在理论上的“纲领”,必须给会员们提供行业建议,共同讨论出一个发展方向,一个组织只有利益上的合作,没有理论上的认同,本质上是很难长久的。   发展议题可由理事会主动提出,也可以由会员进行提出,如果是商会大力支持、赞同的行业方向,商会会在贷款上提供巨大支持,在利息上大幅优惠。   许多小老板都是借商会指明的方向起家,当中也不乏成为行业领头羊的人。这类人个个都对商会感恩戴德,把商会视作宗祠,平日里有钱有钱,有力出力。   这也是大型商会能够一呼百应的原因。   何定贤在融资议题上基本是随大流,在发展议题也没什么好讲的。   钢铁、煤炭行业他都不了解,对市场做不出有效预判。   这时庭院角落,一张茶几旁,年仅二十六岁的潮汕籍商人“李家城”坐在角落,穿着一身廉价西装,手里不断磕着瓜子,望着年纪比他还小几岁的何定贤却已经登堂入室,成为炙手可热,人人尊崇的商会大佬,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   他在九岁时随父亲逃难来到港岛求生存,一家人居住在舅父“庄静安”的家中,16岁父亲感染肺炎去世,不得不辍学扛起家庭重担,为养活几个弟妹在舅父的中南钟表公司打工。   做一个泡茶扫地的小学徒工。   “庄静安”则是一个在港岛“钟表热”中起家的钟表公司老板,主要以维修、组装等业务赚钱,是潮汕商会的一员。相比于在二战前夕“钟表热”中赚到大钱的表商,庄静安只是一个跟风创业的小角色,但好在凭借收费公道,信誉有加,积累起不错的商誉,陆续开了几间钟表店,生意一直维持的不错。   后来,李家城调到门店当店员,学习钟表拼装,再后来,一次在店里与同乡起矛盾,被同乡师傅骂作“眼眸无神,骨架瘦弱,小人之相,也想懒蛤蟆吃天鹅肉?”   原来,李家城长大成人,与表妹“庄明月”产生了儿女私情。庄明月既舅父“庄静安”之独女,不过庄静安显然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特意命令手下师傅给李家城难堪。   不得已,李家城离开中南钟表公司到一家五金店做推销员,干起了许多老板都曾干的“行街仔”,凭借出色的推销成绩,被塑化厂老板看中,短短几年升任塑化厂经理。   彼时,塑花刚刚进入港岛,凭借外形美观,持久耐用等特点,大受市场欢迎。要知道,鲜花一则运费贵,二则损耗高,三则枯萎快,注定是奢侈品。   塑花却能保存几年,乃至十几年,在物资贫乏的年代很受热捧。   李家城作为销售经理,了解市场之后,揣着7000美金在筲箕湾创办长江塑胶厂,试图进入塑花行业分一杯羹。   对外宣称7000美金是省吃俭用而来,唯有他心里清楚,这是舅父给他的“分手费”!舅父已经很对得起他了,然而塑花厂初期经营不顺,他又是靠着表妹的资助才渡过难关,作为一个从小都寄人篱下,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庄明月?   现在,他的塑花厂已经走上正轨,揾水不少,成功加入商会,而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野心却越加强烈,他要站起来!   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全部低头做小!   此时的李家城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将来一定比何生更风光,同何生一样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他好利、一样好名!   仰慕一个人的同时,不自觉又将其当作对手。   此时,潮汕商会展开第三个发展议题,会员们开始讨论房地产的未来,其中支持房地产的竟然是少部分。   大部分人虽然认同港岛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火,但是依旧认为世界格局不稳,港岛有较大可能被提前收回,投入重金经营房地产很容易给两边政府做嫁衣。   何定贤放下茶盏,面露思索的神色落在有心人眼里,许艾周引了个话题,开口笑道:“何生,听闻你已经开始同广府商人霍官泰一起合股地产公司。”   “你对港岛楼市什么看法?”   何定贤站起身,故作沉吟一番,再面对会馆里投来的目光出声道:“古话讲,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二次大战全世界死了几千万人,港岛的人口却不降反增。”   “从最早的十几万人,变成几十万,一百万,重光之后短短几年已经翻了一倍,现在港岛两百多万其中一半多住在平民窟,我对楼市有什么看法?”   “我只知道港岛的特殊性已经展现,未来人口再翻一两倍没问题,人的头上总是要有一片瓦的。”他指指头上横梁,出声说道:“港岛楼市必供不应求。”   “未来,全港乃至全世界,楼市必定迎来大涨。”他语气笃定:“因为摧毁的房子太多,流离失所的人太多。”   想要居者有其屋太难、太难。   楚伟南忽然感慨万千:“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句诗道尽人性对和平、家庭的渴望。   会馆众人皆若有思索,潮汕商会决定全力支持同乡在底层业之发展,同时,坐在角落一个连发言资格都没有的小喽啰,心底却将何先生的话牢牢记住。   他认为偶像说的对! 第206章 插手南洋   何定贤并不觉得揭开地产行业的前景是件大事。   因为,市场的风向,从来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每个老板都有各自的想法,因为地产行业的门槛高,并非人人都可以做……   开口白牙讲一讲道理,谁都会,可要真金白银的砸进去,够胆的人可真不多。   为乜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赚钱?   因为他够勇啊!   事实上,绝大多数企业家,进入一个新行业,都会十分保守,走一步看三步。   这就导致只有等真正风卷云啸之时,才会有大批企业投入地产行业,信息自然昂贵,但是信息在流传之中,不可避免会给人收到风,更加昂贵的是胆!   有脑子的人多。   有魄力的人少。   直到大会落幕,都没有一个商会老板表态要进入地产行业,更多人还在深思熟虑,还在想看一看……   何定贤倒是真希望有人跳出来喊,要进军地产业,请求商会支持,但够资格玩地产的都得有些家底,有家底的人却舍不得掏,想大干一票的却连入场卷都买不起。   商场是如此的现实,何定贤说了基本等于没说,也对,他要不是亲眼见识过地产业的兴起,知道未来港岛楼市走势,也不敢轻易投资霍官泰的立信置业。   毕竟楼市起起伏伏都是几百万,几千万,乃至上亿的利益!   “何生,昨天有八间银号前来公司提合作,主要是通汇和兑换业务,另外,一周内有一百三多间公司在银庄开设了账户。”一周后,何定贤坐在东方银号的茶室里,饮着茶,倾听大掌柜汇报。   “目前,新开设账户的公司,共储港币七百三十万,其中有一间塑花厂就存了五十万。”   何定贤没想到成为商会理事之后,第一个获得好处的地方,竟然是集团的银庄,看来同乡会员们很给面子啊。   “呵呵,都是冲着我商会理事名头来的。”他放下茶盏,心中有数:“储息可以稍微给高点。”   邱德更道:“我明白,会按照行情适当调整。”   “同立信置业的合作呢?”何定贤问道。   邱德更忙道:“前款已经打过去了,同时派了一组会计入驻公司核账。”   “好。”   何定贤轻轻点头。   他亲手签了合同,知晓集团当下持有立信置业百分之三十七点八的股份,是仅次于霍老板的第二大股东,算是正式在地产业站稳脚跟。   东方银号也到了正式挂牌的时候……   “你到金管局运作一下,重新注册一家公司,挂牌东方银行。”   邱德更表情一惊:“何生,银行业不见得比钱庄好做。”   以利益而论,维持钱庄规模,其实比转型银行更好。   就像摆摊炒面和开面馆一样,摆摊真的更容易赚钱,而何定贤却道:“总不能一辈子挂着银号牌吧?没出息!”   “虽然银行要受到监管,要交数,要为政策服务,但是,许多业务也只有银行可以开展,比如合法的抵押贷款,银号的贷款单子拿到法院,鬼佬法官可不管你。”   虽然,银号一样可以提供贷款服务,但是,催债只能使用暴力手段,银号债务却可以借助政府利用。   何定贤是立信置业的第二大股东,将来肯定是“发楼花”的,银号转变成银行之后,便可以合法的给一大批客户放房贷,每个月收息收到手软。   一收就是几十年。   洪水都能长流!   两条路,要么跳楼,要么还钱!   钱是你自己借的,没拿枪顶着你头,让你签字画押吧?   这笔钱赚的问心无愧,天经地义,还可以多针对华人进行放贷,早点让华人上车,继而做好风控,铺展出更多银行业务。   这么大规模的“楼花”不可能再用银号的牌照,因为“银号”两个字担不起。   现在距离“霍兴堂置业”成立不到三年时间,是时候提前拿个银行牌照了。   邱德更作为银庄第二大股东,虽然只是三个点,但是大掌柜的身份让他很有话语权,不过他在敏锐嗅到大老板有新业务方向之后,毫不迟疑的道:“我马上着手申请银行牌照。”   何定贤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的担心,做小生意与做大生意不一样嘛……不过,我们现在也罩得住一家银行了,虽然我的位置不高,但是,银行里大大小小二十几号股东,有鬼佬,有华人,这张网谁撕得开?”   “可以先学恒生一样挂着银行牌子,一边做银行,一边做钱庄,慢慢来嘛……”   邱德更自是应诺:“没关系,大老板,我会用心经营的。”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弹弹烟灰,转头看向旁边的肥佬:“阿仔,你说陆运涛想见我?”   “是呀,贤哥。”   猪油仔穿着白衫,手臂夹着皮包,点头哈腰道:“陆运涛一个四眼仔,在南洋做的风风火火,号称什么才子,来港岛还不是得拜贤哥的码头?”   “本来我是将他视作对手的,不过,正好想在南洋搭一条线,安排个地方同他见面吧。”何定贤语气随意地道:“让阿宏随我一起去。”   “知道了,贤哥。”   猪油仔俯身答道。   陆运涛在港岛成立“国际电影公司”之后,试着在港岛开机了两部国语片,都是拍摄期很短的戏曲片,送到南洋异常卖座,大大增加了“国际影片发行公司”的竞争力,佐证了在港岛开设片场是个正确选择。   同时左派电影公司“新长城”改组之后,接连出品几部电影大放异彩,特别是去年上映的《娘惹》,专攻南洋市场,在国外掀起一阵热潮。   前年刚刚受“新长城”著名导演李萍倩挖掘的女演员“夏梦”,凭借《娘惹》打出海外,声名鹊起。   迄今“夏梦”也不过刚刚来到双十年华,正是青春靓丽,貌若桃李的年纪。她十八岁即出演处女作《禁婚记》,一出道就以女主角身份,两年时间越来越红,已经有成为长城公司台柱的风采。   去年,港岛光是印有“夏梦”照片的海报就卖了三十多万张,东方日报小说专栏的办公室里都贴了好几张……   邵氏父子公司在“国际影业”与“长城公司”的夹击之下,已经出现颓势,业绩下滑。   “何先生,我想借助贵院线在港岛发行电影。”两天后,半岛酒店茶座,陆运涛穿着白色西装,系着领带,气质斯文儒雅,待人有礼有节,看起来教养十分不错。   他在一番寒暄与自我介绍之后,也主动提出了生意上的合作。   何定贤对他的感官还不错,但聊到生意就是谈钱,笑着问道:“贵公司在南洋也有做发行生意,据说旗下院线还不小,请问贵司在南洋的院线收多少钱。”   “如果有保底的话,一部电影,一间影院收一万保底费加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如果没有保底,要收到百分之六十。”陆运涛实话实说,表现的很是诚恳。   其实他来港岛不仅是要出品电影,也希望能在港岛做一条院线出来,但是港岛目前适合开院线的地方,要么被邵氏院线所占据,要么被东方院线插上旗。   陆运涛除了收购零散影厅老板之外,已经开辟不出新院线了。   港岛地板就这么大,手快有,手慢无啊!   他不想放弃港岛市场,便只能与本地院线合作,会与他合作的只有东方院线。   虽然南洋电影市场远远超过港岛本土,但是,港岛作为汇集大批内地影视人才的天堂,是打响招牌的好地方,也是一块试金石。在港岛火的电影,在南洋一定火,在港岛不火的电影,在南洋也有机会赚到钱。   而且唯有在港岛本地火热的电影公司,才能吸纳到最好的影视人才,继而拍出更好的电影。因此,港岛电影的大票房都在南洋,但是大的电影公司都汇聚在港岛。有些公司在本地发行是不想给海外发行公司吸血,可像陆运涛这种本就海外发行公司的老板,依旧想打进港岛市场!   这是港岛电影工业的土壤。   何定贤望着他笑道:“陆先生,我欣赏你的坦诚,所以,我打算在这基础上加五千块的保底费,以及五个点的抽成。”   “要么一万五保底和五十五的抽水,要么纯分成,一部电影我抽百分之六十五,你觉得怎么样?”   陆运涛听的瞠目结舌,但最终化作苦笑:“好,我们可以先签三年的合同。”   他试图利用三年时间,以电影票房为筹码,下次再谈一轮分成比例。   “陆先生真爽快,据我所知,南洋的邵毅夫已经回到港岛,接手了邵氏父子的拍摄厂,决定在港岛打出邵氏兄弟的牌子,眼下的情况对陆先生所有不利啊。”何定贤笑道:“陆先生和邵老板都是在南洋起家的人,港岛争锋,影响的是两个市场。”   “我一个兄弟在南洋讨生活,如果陆先生可以安排影院给他和兄弟们开工,我愿意主动把抽成降一降。”   “阿宏。”何定贤扭头叫道。   蒋天生上前一步,双手递上名片,出声道:“陆先生,我是港岛义群公司的话事人,我叫蒋天生,我弟弟蒋天养在南洋负责海外业务。”   “这是我和他的名片。”   陆运涛接过两张名片,礼貌性的扫过两眼,心里充满警惕地把名片收好,出声道:“何先生,我是拍电影的,恐怕与江湖社团搭不上边。” 第207章 友谊的见证   蒋天生身上的江湖气,藏都藏不住,何定贤没打算遮掩,而是和善的陈述道:“陆先生在南洋是望族出身,有南洋华工会作背景,拍电影自然不用同江湖人的打交道。”   “但是陆先生来港岛揾水,免不了与社团交个朋友的。”   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轻笑道:“陆生,世界没有变,只是港岛与南洋不一样!”   陆运涛神色微变,心头思绪万千,已经开始左右权衡。   何定贤则道:“义群是我门下的公司,如果陆先生愿意同我交个朋友,将来一样不用考虑江湖事,因为有我帮你挡着。”   “何先生的朋友想在新加坡做什么生意?”陆运涛松口问道。   何定贤轻轻一笑:“陆先生就不用管兄弟们干什么了,总之,不会影响到电影店的生意,兄弟们只是暂缺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一块地盘扎根罢了。”   在海外没有地盘,便只能围绕贸易做文章,把新加坡当作中转地。   何定贤要在新加坡插一手,攥取利益,首先就是要给义群在海外的兄弟争取一块地盘,以地盘为根基慢慢收拢人才,发展势力,最终才能在岸上玩。   “如果陆先生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愿意把东方院线的抽水,降至与贵公司在南洋一样的点数。”何定贤道:“把这份合同当作我们友谊的见证。”   陆运涛有点害怕被拖下水:“何生,我得考虑考虑。”   “两分钟时间,够不够?”何定贤低头看一眼手表。   陆运涛长叹口气:“好,我答应你。”   陆氏家族在新加坡的华工会里也有一席之地,庇护一个社团简简单单,社团带来不了什么利益,但是港岛电影市场的利益却辐射整个东亚。   蒋天生双手放在腹前,深深鞠躬:“多谢陆生。”   陆运涛瞥他一眼,没有答话,而是起身与何定贤握手:“合作愉快。”   “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何定贤搭住陆运涛的双手,笑容意味深长。   现在,左派电影公司十分强势,电影商业化不足,利用建好的院线与陆运涛合作,靠着院线抽水是一桩很好的生意。   “让天养在南洋好好经营,有什么解决不掉的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何定贤拜别陆老板,上车前特意嘱咐:“要钱,要人都好说。”   “多谢大老板。”蒋天生俯首答应,待大老板坐上轿车,轻轻关上门守在路边,目送大老板走远才离开。   其实蒋天养在海外混的十分不错,光是靠违禁品一年都能赚几百万,根本不缺钱。   但实实在在的缺地盘,没有当地大佬点头,一个外来社团怎么能在盘根错节的大城市占据一席之地?可以说,何定贤的一个想法,一个念头,直觉决定义群海外分社有了质的改变。   “阿坤,明天见到阿仔说一声,让他到市场上挖几个导演进电影公司,东方电影公司买地这么久,是时候该转起来了。”何定贤出声讲道。   倪坤专心致志开着车,肃声答应:“知道了,大老板。”   “对了,不要老左派的老古董,脑瓜子不机灵,别把我好好的电影公司,又搞成宣传阵地了。”何定贤特意交代。   “是。”   倪坤记在心头。   何定贤望着窗外风景,表情愉悦。   其实,这几年港岛电影人才很难挖,各大公司都是自带班底,要么上沪整体迁移,要么在海外有院线,不像后世电影业兴盛时期,满大街人才等开工。   这几年东方影业拍几部烂片没关系,关键是得把班底打磨出来。   他手下唯有一个邹怀文很适合管理影业,调入公司肯定大放异彩,但是邹坏文在报业做的十分出色,将其调入电影公司容易顾此失彼。   何况,邹怀文在历史上就是从邵氏跳槽创建的嘉禾,属于“脑后有反骨”那类人,暂时还是别管电影公司。   免得邵老六刚回来,又跳一个邹老板出来作对手。虽然可能性极低,但是何定贤不想冒风险,否则到时候一枪崩了他,脑浆溅一地很惨的!   当大佬要学会保护手下懂吗!   猪油仔收到消息,揾了熟人,花重金在永华、南华、凤凰多间电影公司共挖来三个导演,其中有著名的老前辈“朱石麟”,也新生派导演“王添林”,以及女导演“任意之”。   “朱石麟”二十年前便在上沪“联华公司”写剧本,后来参与导演,非常擅长镜头的运用,画面的构造。因为早期电影摄录资金有限,怎么用一个镜头渲染出最大的情绪,表达出最丰富的人物故事很重要。   哪儿后世一样敢注水啊?   因此,朱石麟很考究镜头艺术,来到港岛从业之后,试着拍了几部抗日救国电影。在票房平平的情况下,却受到爱国商人资助,事业发展的倒很顺利。   要知道,真正需要救国电影的人,全都在炮火之下艰难求存,能够走进电影院的人。   边个爱看救国电影?   朱石麟很勇于尝试,但不被市场接受,随后港岛禁止上映相关电影,他便转型拍摄“宫闺片”,靠着一部《清宫秘史》引起轰动!跻身于知名导演之列。   新生派导演“王添林”则刚刚出道,去年执导了处女作《峨嵋飞剑侠》,职业生涯开端就是‘动作魔幻片’,可谓是晴天霹雳,备受各界瞩目。   这位未来的港岛电影界泰斗,方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过艺术潜力已经锋芒毕露。   “任意之”出身上沪演艺世家,父亲是老电影人“任彭年”和女星“邬爱珠”,本身便是港岛著名女演员,靠着可爱靓丽的长相,在港岛名气很大。   在其父亲引荐下,进入东方电影公司,希望开始导演转型。   任彭年是中国第一代武侠片导演,其妻邬爱珠也是第一代武侠女星,代表作《关东大侠》驰誉影坛。搞笑的是,他拍电影演男主角,妻子就一定是女主角,真叫个夫唱妇随,后来“任意之”的成名作也是其父导演,可谓是一世纪前的“星二代”。   何定贤在看完许多备选导演的名单之后,出于各种原因,选定三人。   既有看重才华的,也有看重家庭背景,看重班底资源的。三位电影导演入职时都带着各自的拍摄班底,除了演员之外,掌灯师,道具师,布景师,武行皆有……   这年头导演也是个戏班主!   要养一班人,挖也得挖一班人……   而这三班人马都是为钱而来,自然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在东方影业大显身手,拿到最多的资源,最多的钱……   朱石麟决定大跨步,拍人生首部喜剧电影《一板之隔》,王添林则打算拍摄动作电影《苏乞儿》,这也是华语影史上第一个以“苏乞儿”为主角的电影。   任意之则计划拍摄文艺向的电影《中秋月》,其父任彭年在幕后参与。   这三部电影的总投资就多达四十万,再加上挖动三人团队的签约金,总计花了六十几万。拍电影果然是开一元店不同,但此时的何老板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赚钱。   亏就亏吧。   大不了以后拿电影公司洗港币。   他不离开香江,他就是港岛影业最大的黑幕!   ……   月底,何定贤与罗彩云在金钟戏院看戏,望着台上的演员,他笑道:“阿云,最近学习的怎样?”   罗彩云面带羞怯:“老师们教的很用功,但是年纪太大,学不出什么名堂。”   “改天唱一曲给我看看?”何定贤随后一问。罗彩云红扑扑的脸蛋更显羞怯,以罗彩云的身份要唱戏也只能给何先生一个人看,可一个女人专门给男人唱戏是什么意思?   何定贤回过味来,笑着解释道:“我有间电影公司要开拍新戏,唱不了戏,可以演电影嘛。”   罗彩云却不想让人小瞧:“姐夫,我一定好好学,给你唱一场《天仙配》。”   “没关系啦,我可以专门为你开拍一部《天仙配》。”何定贤宽慰了两声,罗彩云却更加坚定。半晌后,她忽然道:“姐夫,我最近在学唱戏的事情给老爸知道了。”   “罗先生有意见吗?”何定贤问道。   罗彩云张嘴道:“我同他讲在星辉商号帮忙,他只是说想见见你。”   “帮我同罗先生约个时间吧。”   何定贤知道该来的总要来,拐人家女儿,还不让人说了?   而且,何氏想要与罗氏联姻,借助对方家族的权势,一定是摊开讲明白的。否则,你算给人生个外孙出来,别人不认,也不会帮你。   “好。”   罗彩云开口答应。   何定贤晚上照惯例送罗彩云到家门口时,一位自梳女佣打开铁门,上前道:“何先生,老爷想请您进去饮杯茶。”   罗彩云扭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姐夫……”   “没关系。”   何定贤轻轻一笑,整理好西装,迈步走进别墅大门:“麻烦带路。”   罗彩云跟在姐夫的背后,明明是回自己家,心底却很不安,反倒是何定贤表现的镇定自若,充满自信。   客厅里,罗文浩大法官见到女儿与一名男人走进家里,心里就算早有准备,表情还是微微出现一些不适。   “老爸,这是楠姐的老公。”   罗彩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被罗文浩瞪了一眼:“回来的这么晚,上楼洗漱先!”   何定贤面带笑意,有礼有节的上前握手:“罗法官,你好,大晚上前来叨扰,万分抱歉。” 第208章 二房,同眠   “何督察,你请坐。”罗文浩握完手后,很是客气的请他坐下。   何定贤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接过女佣递来的一杯热茶,笑着道:“罗先生称呼我阿贤就好,公职听着太生分了。”   罗文浩坐在对面,见到何定贤开始打蛇上棍,乱攀关系,依旧是十分客气:“那好,我就仗着虚张几岁,称呼何督察一声本名了。”   “这段时间小女给你添麻烦了。”   罗彩云心情忐忑的走上楼,路过转角时,忍不住投下目光。   何定贤笑道:“罗生是我的叔父辈,我就腆脸喊一声浩叔。”   “这些时日是我给浩叔造成不便了。”   罗文浩真不愧是个体面人,面对来拱白菜的猪,表现的都很有礼节:“罗氏与楚氏是通家之好,有阿楠照顾我女儿,我心底很安心。”   “不过彩云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在外边抛头露面,将来可能不能去商行帮忙了。”   “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风流,话语中留着余地,眼神中带着法官特有的审视,目光十分犀利,不是观察,而是在判断。   何定贤听出他想把自己三言两语的打发走,将事情当作没发生一样,自然不会逐对方的愿,来都来了,干脆直接摊牌:“不麻烦。”   何定贤笑道:“阿云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钟意带着她,而且女孩子出来历练历练有好处的……”   “就因为你钟意才麻烦啊,扑街!”罗文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但却依旧保持着体面:“阿贤,彩云是个小孩子,你又是个结了婚的人,很多事情,你比我明白。”   “你说你钟意阿云,几分图色,几分图利,又有几分是钟意她这个人?”他说到后面语气愈发严肃,声音逐渐变大,或许是在特意说给小孩子听。   他作为少有的华人大法官见过不知多少人,好色之徒有,凶恶之徒亦有,后生仔屁股一翘放的什么屁,他心里清清楚楚。   何定贤知晓同大法官玩心眼没什么意思,十分干脆的道:“我说钟意阿云是真的,天真烂漫的靓女边个不喜欢?我何定贤在港岛也算有几分实力,难道钟意一个女仔还要考虑家世?”   “浩叔出身名门,事业有成,阿云做你的女儿自然开心,但是总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就要退避三舍吧?男欢女爱,发乎于情,天经地义!”   “唔好意思,浩叔,我不是一句话随随便便能打发的屋村仔。”   何定贤不卑不亢道:“如果我会放松钟意的人,我何定贤也坐不到你面前,早就给人打发在屋村卖车仔面了。”   罗文浩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华人督察,喝了一口水,笑着道:“你这份心气是不错,楚会长才慧眼识珠把女儿嫁给你,你看上阿云没问题,但是你要同楚家离婚吗?”   “还是三妻四妾,让我罗文浩的女儿做小妾?”   这其实才是最关键的点。   罗文锦家族的女人嫁给一个华督察不丢人,何定贤离婚之后再娶都没问题,但嫁给一个华督察做妾就要被人指指点点,开始怀疑罗文锦家族的实力了。   何况,这还是罗文浩的独女,罗文浩自然不会同意,但是,嫁给何东家族搞近亲联姻就好了吗?对于罗文锦家族的大局而言确实好上不少,可罗文浩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法官啊!   何定贤知道行不行得看罗文浩是个怎样的人,或者说,每段感情父母的观念都具有重要影响,何定贤不疾不徐的饮下口茶,出声道:“我可以娶做阿云做平妻。”   三妻四妾,一个正妻,两个平妻。   理论上,平妻享有正妻的一切合法权益,名声说出去也好听很多,在家里是女主人的地位,而不是小妾的侍女地位,厉害的平妻与正房掰掰手腕都行。   谁有能力谁话事。   但三妻四妾早已成为一个纸糊的名头,有钱佬什么年代都能养一票情人,港岛华人还用三妻四妾作为法律依凭,目的是方便公开活动,但内心已经不承认三妻四妾的地位,往往大房才是话事人。   罗文浩闻言感觉有点好笑:“何生,你当大清还在呢?用《大清律》才说服我一个港岛法官?你好不好笑!”   “浩叔,你既然知道大清早就亡了,也知道三妻四妾存在不了多少年,港岛一年修一次法,法律完备之后自然就会拒不承认《大清律》,到时合法娶进来的妻子,是不是一律就享有同等的法律权益?”何定贤竟然用法律开始说服法官:“到时候平妻、正妻又有什么区别?”   “是我的女人自然会好好照顾,相信以我的收入、地位不会让阿云吃苦,受委屈。”   这套说辞对于普通人或许没用,但对罗浩云大法官而言却有奇效,身为大法官自然明白港岛法律的发展趋势,也知道按照国际惯例新法是必须承认和延续旧法的效益,现在罗彩云是一个平妻,或许将来就无所谓“三妻四妾”,全都具有相应地位了。   但随之而来,又必须考虑到何定贤还有一个小妾,同时,照何定贤的性格再取几个妾都正常,让小女儿屈就做二房,长远来看比平妻好听多了。   可是婚嫁要考虑的不只未来,眼下港岛豪门望族之间的看法呢?罗浩云掏出一盒香烟,取出一只叼在嘴上,正打算去摸火机的时候,何定贤点了一根火柴递上:“浩叔。”   罗文浩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深吸一口烟:“呼……”   “把女儿嫁给你?我做不到!”   他还是没有答应。   “我能做到,我们家族也不会同意。”   话里却松了口。   何定贤立即知道罗文浩也是受制于家族利益,无法做主自己女儿的婚嫁。这种情况说来搞笑,但罗文浩能够当上大法官,家族肯定是出大力的。罗文浩不可能不顾及家族利益和兄弟感情,要是一力做主女儿的婚嫁,可以是可以,但这一支就要分离出去了。   而且,罗文浩深知家族之所以强大,靠的就是联姻,团结。若是一代分出一支,将来罗家与普通豪门就没有区别。   从本心上来讲,他也没有很希望与何东家族近亲联姻,更觉得在两个何家之间选择是个很倒灶的事,偏偏罗彩云又好像有点喜欢面前的臭小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的比老公还亲。   何定贤不自觉朝楼梯上瞥了一眼,整个人开始硬气起来:“浩叔,这件事情该问问阿云的意思。”   “如果阿云不愿意,我没话讲,马上掉头就走!”   罗文浩与何定贤产生了一定默契,眼神也瞥向楼梯口,罗文浩身不由己,那罗彩云若是真喜欢何定贤的话,就要与何定贤先扛一扛了。   有些事情,长辈不一定好办,晚辈们闹一闹,自己扛,处理起来会更简单。   生米煮成熟饭嘛……   此时此刻,罗彩云在楼上仿佛觉得“仙女附体”,进入《天仙配》的戏目作主角,骨子里一直压抑的抗争精神难以抑制,站出身道:“老爸,我想搬出去住。”   何定贤表情一愣,感觉有点急了,罗文浩却勃然大怒,起身骂道:“王八蛋,滚,要滚快点滚!”   “别TM再回来了!”   他摘下眼镜,气势汹汹的进入一楼书房,砰的把门关上。   罗彩云也是表情僵住,有些害怕,以前不管什么事情,老爸讲话都是斯斯文文,温文儒雅,从未发过这样大的火,一下发起飙来她还不知所措。   何定贤却叹了口气,站起身道:“阿云,让浩叔一个人静一静。”   “好。”罗彩云张口答应,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说要搬出去,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姑娘很容易给老爸吓住,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眼看姐夫在客厅等着,她只能张口道:“姐夫……”   “走吧,晚上同楠姐一起睡。”   何定贤说罢,转身离开客厅。   罗彩云没有多想,连忙点头:“好。”   她同何定贤一起坐上轿车离开,回到中环公寓,见到楚韵楠穿着紫色蕾丝睡裙,性感风韵的样子,表情一下就有些羞涩,以后她也要这样与姐夫一起生活吗?   楚韵楠给阿云整理出一套睡衣,吩咐佣人把房间被单换了换,夜晚,本以为是与楠姐一起过夜,没想到,姐夫在书房看完文件,穿着睡袍便推门进来:“阿楠,阿云。”   “姐夫,你怎么来啦?”罗彩云靠在楚韵楠怀里,满脸困意地问道:“找姐姐有事吗?”   “呵呵,大晚上我找她能有什么事。”   何定贤笑着来到床边,掀开被子,睡进了二女中间:“我只是来我的房间睡觉而已。”   他让罗彩云同楚韵楠睡,是关照二人的姐妹情,而他又是楚韵楠的丈夫,过夜的时候同楚韵楠睡在一起很合理吧?   这晚,何督察左拥右抱,大被同眠,与老婆一起给小妹妹上了一堂思想课,倒是苦了白月娥在隔壁次卧里听着动静,翻来覆去,苦不堪言,要不是与罗彩云不熟,她是真的忍不住! 第209章 让位不让权   翌日,清晨。   何定贤洗漱干净,穿好西装,大步走出卧室。   “早啊。”他同在厨房忙碌的白月娥打了声招呼,白月娥余光瞥他一眼,舀出一份海参鲍鱼粥放到餐桌上:“喝吧!”   “今天早餐这么丰盛啊。”何定贤喝着茶,打趣道。   白月娥回到厨房收拾起锅具,没好气地说道:“昨夜一直到三点多钟,辛苦了,何sir。”   “好好给你补一补。”   “呵呵。”   何定贤笑道:“晚上我睡你屋,好好补偿你。”   至于昨天的动静,玩那么大,白月娥一墙之隔,不可能听不见……   不得不说,混血妞真是够绝,年纪虽小,花苞初放,但骨子里就是比普通华人女孩开放,而且身材五官都汇集中西方的优点,虽然不够至极!   但是旁边有一位极致的华人美妞手把手教,真是够棒!   若非考虑到罗彩云初来乍道,何定贤早早就把白月娥叫来一起玩了。   给罗彩云适应一段时间,混熟了,睡在一起也就不会生疏。   年底,罗家女儿与何督察在一起的消息,已经在商界流传开,濠江何东家族自然是有所不满,但大体上没有影响到两家关系,两家已经有五段联姻,亲上加亲是最好,但是些许事情并无法影响两家利益。   反倒是罗文锦家族内部大为愤怒,罗锦文与罗文惠对何定贤的感官一落千丈,罗文浩则保持着默认的态度。   短时间内,想让罗文锦家族承认与何定贤的联姻很难,但实际上两大家族已经有了联络渠道,罗文浩本人都可能在利益上为何定贤出出力。   何定贤把人家女儿都睡了,自然要给一个名份,私下立好婚书,婚礼则是暂时压下没办,如有需要肯定是得为罗文锦家族出手一番。   罗彩云平时在星辉商号帮手,公务上挂着东方集团董事长秘书的职位,也就是何定贤的私人秘书,级别很高,但基本不碰公司事务,继续过着吃饭、逛街、听戏唱曲的生活。   偶尔会穿着戏服,化好妆,在家里给何老板唱一曲。   何定贤也学了学古人,让二房妻子穿着戏服,体验了一把花旦承欢的妙趣。   这段时间警界、江湖、一片平平安安,集团业务也在稳步扩张当中,秩序的稳定会带来有序发展。   与立信置业、金安航务的合作,业务进展也是非常喜人,国际影视公司的电影让东方院线小赚一笔,东方电影公司的三部新戏陆续进入完工阶段。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楚韵楠怀有身孕,已经减少管理商号事务,家里在安心养胎。   春节前夕,何定贤身穿西装,带着一干手下,与霍官泰和立信置业的工人们,行走在西九龙的一块填海区。   “这里将来就是我们的楼了。”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霍官泰笑道:“填海工程明年可以如期完工,最晚后年就可以开工盖楼,建起住宅区出售。”   “填海技术怎么样?”   “成本高不高。”何定贤问道。   霍官泰笑了笑:“主要成本都在泥沙,技术其实不成问题,不过,日岛有专门的填海船,要是将来技术成熟,价格降下来,可能极大缩减填海成本。”   “毕竟一呎地盖十五层的住宅就是十五呎,当中的利益是不少的。”   何定贤若有所思:“其实港府如果愿意把填海造陆贯彻到底,其实港岛是不缺住宅用地的。”   “话虽如此,但填海区毕竟是海基,下沉的几率挺高,市民们恐怕不会很放心。”霍官泰道:“而且不断填海造陆会有国际影响,房子太多也会贬值。”   “工程技术倒是可以保证楼宇安全,但是市民们买一套房不容易,都想着祖祖辈辈传下去,大多数人还是想买陆基的。”   何定贤若有所思。   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一个春节过完。   何定贤回到大馆上工,笑着给伙计们派完开工红包,在办公室里与高永盛、雷洛、颜雄吞云吐雾,饮茶聊天,三位警署警长坐在一起,便代表全港华警的所有派系。   何定贤与三位警署警长的聊天,基本可以代表港岛华警的意志。   “贤哥,鬼佬现在有没有一句准话?”雷洛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支雪茄,脚上皮鞋澄亮。打扮得斯斯文文,得体儒雅,但讲话间松松领带,放荡不羁,带着一股狂傲的色彩。   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根本避不开“连庄”的事情。   何定贤内定两年的任期已经接近尾声,未来半年是最后的机会,胜败在几月内时间内就会揭晓。   “呼。”何定贤深吸一口雪茄,坐在沙发上轻轻摇头:“没有。”   “鬼佬应该没打算让我连庄了。”   “如果有的话,伊辅那个鬼头在过年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放一些风声给我。”   雷洛表情焦急,严肃的道:“贤哥,警队上下都是全力支持你的,你在的两年时间发烟牌,定秩序,打上码头。”   “兄弟们一月比一月拿的多,换一个人真没本事镇得住。”   颜雄附和道:“对啊,贤哥。”   “重案组的兄弟可以写联名信,可以找市民送点锦旗,表表态。”   颜雄作为重案组副手,此时此刻肯定要表忠心,雷洛则是觉得贤哥连庄不利,很大原因是受他影响,心存愧疚想要豁出去支持大佬。   何定贤继续摇头,把目光看向高永盛:“盛哥,你怎么想?”   高永盛左手捏着木杖,长叹口气:“为长久计,建议不要动用重案组的人马,重案组同刑事组不一样,总共就五十几号人。”   “兄弟们表态之后,鬼佬再让你干一两年又点样?到时候把手底下的兄弟们换一波,釜底抽薪,事情更加不妙。”那样何定贤反倒给架空了。   “不如一方面继续给鬼佬送钱,争取多坐一年,一方面为长久计,挑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一坐。”   “毕竟阿贤你这么年轻,有勋章,有级别,不可能长久闲置。”   颜雄、雷洛闻言神情复杂。   向鬼佬低头很没面子。   放弃权利损失更大。   但偏偏盛哥老成谋国之言,眼光放的长远,态度非常恳切,道理十分正确。   何定贤终于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既然伊辅那个老鬼头使不上力,便代表麦景陶铁了心没打算继续留我在重案组,而且麦景陶已经坐稳警务处长的位置,对我下手十分简单,暴力反抗极其不智。”   “我老婆怀孕了,一家人也都在港岛扎根,考虑的不是一年两年,是未来一世,所以我决定认了。”他弹弹烟灰,叹气道:“但我们不能把重案组的权力轻易交给鬼佬。”   雷洛、高永盛、颜雄都明白何sir是想要让位不让权!   事实上,伊辅都使不上力,那么鬼佬方面不能再指望,只能指望指望自己,“留权”之策是稳妥且成功率最高的。   因为何定贤离开重案组,并不是彻底的退休,离职,还在警队的权力体系之内,便有希望借助人际关系掌握权力。   重案组里面的人全都是他一手提拔,华警上上下下也皆是他的人。他一走了之,反倒能得到战略空间,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个地可以指土地,也可以指职位地位,相应的,人才是一切权力的基础。   他说道:“所以,我想私下定一定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谁?”   雷洛、高永盛、颜雄表情皆有变化。   警队高层当然不可能让何定贤推荐接班人,但是,警队高层需要考虑整体华人的接受度,以及体制晋升的次序,因此,下一任重案组督察实则就一定是在三人之中诞生。   如果何定贤愿意为其中一人造势,游说的话,那人被选中的几率将极大。   反之,何督察若是定下一个人,其他人还去做游说工作,便是不服从组织决定,一定会遭到何系势力的疯狂反对,不只争不到督察衔,可能连屁股下的位置都保不住。   三人终于知道今天何sir约饮茶的主题在哪儿,雷洛当即笑道:“贤哥,我当上总华探长都是靠你,又怎么敢对重案组督察的位置提意见?”   “你说啦……”   颜雄闭嘴不谈,一个副手不应该讲话。   高永盛吹出口白雾,自谦道:“阿贤,我是一个要退休的老骨头啦……”   何定贤失笑道:“呵呵,兄弟之间聊聊天,不要怕犯忌讳,既然都无人出声,那我来话事,我希望盛哥再干几年,为警队的华人兄弟们出出力。”   “当然,我知道重案组的位置不好做,但是盛哥的名头绝对罩得住,阿洛、阿雄也是完全配合你。”   “论资历,论能力,你都是当之无愧。”   高永盛摇摇头:“我干不动了。”   何定贤大笑,拍拍他肩膀:“哈哈哈,盛哥,我想鬼佬肯定也选你,你要跑啊,是跑不掉啦。”   由于华警已经凝聚成一个集体,鬼佬找不到空降兵夺权,空降一个鬼佬来当全华警部门的头头更是一个笑话。   鬼佬要重新把华警攥到手心掌控,最快的方式就是在华探长之中扶持起一个小团体,而后升职总华探长,再升职为重案督察,说到底也是搞对立统治的老招数,起码得花一两年时间。   目前是来不及了,也就给何定贤攥权的空间,高永盛叹道:“如果何sir一定要我上的话,我只能鞠躬尽瘁再干两年,希望不要死在位置上吧。”   他是真的害怕两年有什么政治斗争发生:“我还想领退休金呢。”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 第210章 调职反贪室   雷洛、高永盛离开办公室后,何定贤向颜雄问道:“阿雄,没让你当重案组长,你唔会不开心吧?”   “我掌控不住大局。”   颜雄心里明白,诚实道:“让我上位,兄弟们不会服气的。”   他有黑历史在身上,一辈子注定只能当副手,上头必须有个强势的大佬罩着。如果没有的话,在政治斗争中,极容易被人一次锤死。   何定贤却挥挥手,笑道:“不是这个原因。”   “是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在重案组撑着。”   这句话不好当着雷洛、高永盛之面讲,颜雄听完却点点头:“我明白的,大佬。”   “盛哥毕竟是江湖前辈,深孚众望。”何定贤感慨一声,嘱咐道:“我退了,便是退了,退一步,杀机四伏。”   “等到盛哥就职之后,在重案组经营好各队的兄弟,至于其它人就不用管了。”   “没必要。”   颜雄颔首道:“是,贤哥。”   何定贤再挥挥手让手下出去,一个人叼着雪茄,陷入沉思:“虽然高永盛年龄大了,干不了几年,大概率不会起野心,但是如果鬼佬加码加注,蛊惑一番,再有手下撺掇,盛哥还是有资格站出来和我打擂台的。”   “我相信盛哥混一辈子不会如此不智,但是该做的防备都要做好,唯有让他认清自己没有机会,只是一个过渡性的任期,他才会心满意足的捞两年前。”   “不要考验人性,不要低估人心。”   他相信高永盛的大局观,但如此因此大意,便是他脑袋有坑。   “同时,在重案组内有颜雄作为副手继续任职,便可以保证我在重案组内的影响力,有雷洛在九龙区当台柱子,也可以保证在最坏的情况下,盛哥拉拢不到九龙区的人。”   毕竟,高永盛是港岛区总华探长出身,影响力都在港岛区。   如果,高永盛真的跳出来唱对台戏,雷洛以九龙区总华探长的身份,也可以控制九龙区的人马作为援兵。   鬼佬分区而治的制度优点。   他也可以利用,使两区相互钳制,综合来讲,高永盛确实是最适合作下一任重案组长的人,倒是动一动颜雄、雷洛的位置,又要再进行一波操作才能稳定政局。   这时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城”、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伊辅”,管理副处长“卓维凯”齐聚警务处长办公室里,望着办公桌后正在审阅文件的长官麦景陶。   只见麦景陶放下最后一份文件,一身制服笔挺的站起身走向会客区:“各位对下一任重案组长的人选有什么建议?”   警队排名前五的大佬们,唯有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不在会议之列。   毕竟重案组关乎警队的钱袋子,也是管理派的枪杆子,当初管理派便是靠重案组在政治斗争中打赢行动派,又怎么可能给行动派的遗老遗少插手的机会?   麦景陶坐在沙发上,双手扶膝,讲话气定神闲,眼神锋芒毕露,望向参会的三位下属开门见山。   一年有余的时间,麦sir不仅养出一哥的霸气,更有港岛最顶层统治者的威风!   关于“伊辅”提出继续让何定贤担任重案组长的事情,早早就在内部会议被否决,眼下是一个新的议题,伊辅并没有急着插嘴,而是管理副处长卓sir先表态。   “我觉得高永盛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卓维凯戴着警帽,长相文弱,虎口处却都是老茧,明显是长期射击所导致。   他道:“抛开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不提,港岛适合担任重案组长位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目前的副组长颜雄,一个就是高永盛。”   “颜雄是创建重案组时就定下的副手,根据履历,是在旺角区开始受到何定贤的提携,这摆明就是何帮的人马。”   “用他,跟继续让何定贤担任重案组长没有区别。”   麦景陶微微颔首:“我认同。”   警队有定期更换华警各辖区、部门一把手的习惯,但却对二把手,以及底下的小组长、队长没有任期限制,因为,一把手往往是权力的旗帜、代表政治派系。   履行的是管理职能。   二把手以及底下的小官和普通警员,才是真正负责业务方面的精英,要是连二把手、小组长都一直换,港岛警队将完全没有战斗力可言,别说整治重案要案,连维护治安的职责都无法履行。   既然警务处长已经表态,伊辅、徐时诚自是鼎力支持,相继出声:“我赞同高永盛升任重案组长。”   “高永盛以前是军队派的华警,让他升任重案组长,既是释放对军队派的善意,也可以让高永盛感觉到压力,迫使他卖命,更好掌控重案组。”   人混到一定层面,自身的能力已经不重要,自身所代表的立场更重要。   升职不看有没有能力,只看合不合适!   高永盛恰到好处的位置,不仅迎合了华警的立场,也迎合了鬼佬的想法,各方都觉得他可以,连他本身的态度都不重要了。   “好,那就内定为高永盛为下一任重案组长官,本月便下发文件,先升职为见习督察。”麦景陶做事雷厉风行,马上开启下一个议题:“将何定贤安排到哪个位置更好?”   这个议题比上个议题更重要。   要是连何定贤都安排不好,又谈何让高永盛上位?不过相比于上一个议题,这个议题三位与会者更加谨慎,理论上讲,华警之中出现了何定闲这种不稳定因素,最好的办法是将其驱逐出警队。   柔和一点就勒令退休,强硬点就拘捕审查。   但偏偏何定贤年纪轻轻,有功无过,还是第一个获得英勇勋章的华警,对他强硬会造成难以避免的动乱。   几位长官都很了解何督察的发家史,不敢把一个狠人给逼急了。   看麦sir的意思,也没有要让何定贤离开警队,那么,哪个位置适合安排他?太小的不行,最好是没实权的,可何定贤绝不会答应。   “我觉得比何定贤安排到警校更好。”   伊辅出声说道:“警校目前级别较低,又是一个独立封闭的部门,暂时没有正式的华人教官。要是把何定贤调到警校,他既有首位华人教官的名头,又没办法插手警队,将来慢慢就会退出权力体系。”   “NO!”   卓维凯是个中国通,闻言当即反驳:“依据我对中华文化的了解,师徒名义十分重要,古代华人考试当官,负责批卷主考官都能成为老师。”   “他们的内阁大臣特别喜欢当考官,就是想要利用师徒关系组建政治党羽,向基层扩散影响力。”   他讲到这里,止住话音,众人都却都听明白副处长说的话,麦景陶当即认同:“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不宜把何督察调入训练学校。”   “将来随着人口增多,警队扩大,警校的行政等级迟早会提高。”   “学生全是华人没问题,要是连教官都全是华人,警校培养的人才还会为港府效力吗?”   根据政治部的调查,何定贤全家人的政治倾向都有问题,如果何氏政治倾向没问题,未来说不定也能获准入住太平山。   成为受到港府认可的高等华人!   然而,他根本不屑!   伊辅见到自己的又一项提议被否,心里有些失落,九龙区的徐时诚却道:“麦sir,我建议把何sir调入反贪室任职。”   “反贪室?”   麦景陶语气意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部门,因为反贪室的职责是调查警队贪污,而何定贤又是一手制定江湖规则的人,简而言之,就是警队的规费老板。   这种人调入反贪室简直是侮辱反贪室的牌子!   但仔细一琢磨,反贪室本来就是做给港府的牌坊,不是用来遮风挡雨的,就是用来看的啊!他要去贪污就去贪污呗,反正每一次贪污都是一个把柄。   因为,反贪室是一个由鬼佬组成的部门,部门规格还高,一个辖区负责人就是总督察,给何定贤升职为高级督察再调入反贪室也只是一个小组长。   有什么动作能瞒过上司的眼?   将一个大贪污犯丢进反贪室,不就等于把他困在里面?   他总不能真去反贪吧?   这样一来还方便掌控何定贤,要是何定贤再做出不利港府统治的举动,将一个反贪室高级督察给反下台,一定是非常好的宣传材料,能够给愈加膨胀的华警势力一次重击!   麦景陶、卓维凯越想越觉对,就连伊辅眼神都起了变化。   至于反贪室有油水?那点油水与重案组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十分赞同徐sir的建议,目前警队内部的贪污腐败之风稍有遏制,但是华警内部收受黑钱,敲诈勒索的事情却时有发生。华警腐败比率,贪污人数之巨,为全港纪律部门之首,正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华人警察前去整肃。”麦景陶当场定了调子:“我认为何定贤督察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才。”   麦景陶、卓维凯、伊辅三人齐齐点头,都知道何帮办的下一个位置在哪儿了。 第211章 升职高级督察   何定贤收到即将调职反贪室的消息时,不惊反喜:“有肉食了!”   鬼佬以为反贪室能够限制他,殊不知,这个位置远比警校、管理等部门来的方便。起码,警校等部门是专职行政,影响力得到日后才能真正见到。   反贪室却具有一定的行动权,非常符合他操纵政局,在幕后争权夺利。   当然,警队鬼佬并非不知道反贪室具有行动,只是在鬼佬眼中行政比行动更重要!   这在政治上而言没错。   鬼佬个个是整治老手。   可有时候眼光未必真需要放那么长远,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他还真等不及!而眼下反贪室很符合何定贤的夺权计划,虽然期间要搞定的人和事众多,但起点却是非常好的……   “葛sir,多谢,多谢!”他站起身握住葛白双手,拍拍葛白肩膀,欣喜的道:“伊辅sir是出大力了。”   “改天有机会再同伊辅sir一起看马。”他在抽屉里拿出一袋港币,递上前去:“这点特产先拿回去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恭,恭喜何督察了。”葛白语气有些结巴,收钱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本以为没能替何定贤争取到留任重案组的机会,会导致何sir大发雷霆,乃至动起干戈,但看何sir的样子,好像还挺开心?   这钱不收白不收。   葛白握住钱袋,笑的很欢:“不到两年时间,见习督察便要升职为高级督察,何sir,官运亨通啊。”   何定贤站在茶几前,递出支雪茄:“多赖葛sir的关照,葛sir请坐。”   葛白坐到沙发上,抽了口雪茄,感叹道:“警队将你调进反贪室也是用心良苦,希望你能整肃华警的风气,何sir愿意去就行。”   他暗自偷瞄了何定贤一眼,只见何sir真的一直面带笑容:“葛白sir,我要是整肃风气,整到你这头来了,你不会不开心吧?”   葛白脸色一变,差点站起身来,但又坐了回去,憨笑道:“何sir真会开玩笑,我就是反贪室出身的警官,我还不了解港岛警队之清廉吗!”   “只是偶尔有一两匹害群之马而已,大多数警官不分英籍、华人、都还是忠诚可靠,廉洁奉公的!”他手中握着钱袋却死死不撒手。   “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罢了。”何定贤笑着揭过话题,出声道:“不过葛sir,调我去反贪室没问题,但是我希望能调到湾仔区。”   “湾仔区?”   葛白眼神带着打量,大概是猜出何定贤的心思,何定贤也不作隐瞒,开诚布公的道:“我一个华警到洋人们的地盘上不好混啊,葛sir!”   “你作为以前旺角区反贪室的负责人,肯定认识反贪室的高级长官,将来能否多让他们关照关照我?”   葛白知晓何定贤盯上旺角区的地头,一来是同旺角华警们熟,身边可以调动的人多,二来就是想要距离大馆更进一些,留在港岛策划政争。   他作为旺角区的前任反贪室长,说句不客气的话,在整个反弹室体系内还是颇有影响的!因为,他是高升走的,底下的人不敢不听话!现任湾仔反贪室长“威廉”,就是他以前的副手!   在何定贤培养自身势力的时候,葛白也在组织自己的关系网络,不断提携手下顺利晋升,要知道,反贪室最高负责人也不过是高级警司,而葛白如今已经是警司级。   既然何定贤试图借助他的影响力搭便车,就代表何定贤不安好心!他有心拒绝,但看见何定贤眼神若有若无的施压,话到嘴边却成:“调到湾仔区的事情,我尽量帮你同伊辅sir商量。”   “多谢葛sir!”   何定贤大声喊道,生怕外边听不见,葛白却道:“湾仔区反贪室威廉同我关系不错。”   “如果调职湾仔的事情没问题,下回见到他帮你打声招呼。”   何定贤又笑道:“葛sir,这句招呼多少钱啊?”   葛白嘴里舌头不自觉舔了舔牙关,开口道:“十万港币!”   “二十万!”   “我一定要调进湾仔区!”何定贤当场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三块金条,丢在桌面朝葛白讲道:“多的拿去饮茶。”   二十万现金得拿箱子来装,多少有些不方便,换成金条视觉冲击更强,更方便!   葛白毫不犹豫的就站起身把金条收起,拿着钱袋出声道:“放心吧,何sir,我马上去同伊辅sir争取!”   “葛sir,饮完茶再走。”何定贤道。   葛白头也不回的走到房门前,出声道:“办好事情,我请你喝早茶。”   “啪。”   办公室门锁合拢。   何定贤吸着雪茄,啧声笑道:“想用一个位置把我锁起来,变我作困兽,没想到,我是老鼠进米缸,准备吃个饱吧?”   “真是一个傻佬,带一群傻仔,个个傻到冒泡!”   何定贤心头暗道幸运的同时,其实鬼佬的选择没有做错,只是鬼佬在半岛局势结束之后,统治威望大大不如从前,无法再用强硬的手段,换到二战前,鬼佬可以随便一脚把他踹开,不用考虑任何影响。   现在鬼佬做事在再三权衡,考虑影响,自然不可能一棍子把他打死,自然而然,他就会有机会,每个小人物的命运,其实是受国家命运,世界格局大大影响的。   没有一个尘埃可以逃过风暴,没有一砾砂石可以躲过山崩。   葛白敲响港岛大区负责人的办公室:“哒哒哒。”   “请进。”   伊辅张口答道。   “中午好,长官!”葛白站在门口,立正敬礼,朗声喊道。   伊辅抬起头见到是老伙计回来,面带笑容,将手中的钢笔合上,坐在位置上说道:“葛sir,何sir的想法如何?”   葛白从未做过他的直管下属,二者间在公务上是没有联系的,因为这个原因伊辅反而一直都对葛白表现的很客气,当然,二人在政治上属于同一阵营,但伊辅其实没有把葛白视作亲信,更像是一个盟友。   刚刚便是伊辅派葛白前去试探何定贤的态度,葛白放下手臂,将门带上,笑着道:“长官,何sir想要调到九龙区的旺角差馆反贪室任职。”   “九龙区的旺角?”   伊辅眉头扬起,警惕的道:“麦sir恐怕不会答应。”   整个九龙可都是何定贤的势力,何定贤本身就是在九龙起家的,可以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远远没有港岛区好操作。   旺角不仅是九龙的银行区,也是油尖旺的中心!   “我建议把何定贤留在港岛区任职,一来港岛区的华警更信任高永盛,二来,我们可以在港岛区好好看着他。”葛白提醒道:“整个油尖旺的刑事组、军装组、可全是何定贤最早的同僚好友以及师父,我们不能忘记,何定贤可就是在九龙区爬起来的,放他回九龙等于是放虎归山。”   伊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会向麦sir建议的。”   “我提议就让何定贤在中环湾仔差馆任职,那里是我的老部门,我可以让下属好好看着他。”葛白表现的十分自信:“在我们眼皮底下谅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伊辅上下打量葛白一眼,出声问道:“何定贤是不是对调职的结果不满意?”   他本来想着把何定贤调到警校,算是给何定贤一个交代,最终的位置变成反贪室,何定贤心存不满是情有可原的。   葛白则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做事,需要管他满不满意?长官请放心,他越弱势,越需要我们,将来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让他来交钱,他就得乖乖上贡!”   伊辅很是欣赏葛白的能力,大为满意的道:“那好,我就把何定贤调到湾仔差馆,正好湾仔离他家近,警队对他的关心,他没有理由拒绝。”   “yes,sir!”葛白面无表情的立正敬礼。   月底。   警务处正式下发行政命令,宣布将高永盛晋升为见习督察,华人警员之中一片热议。   目前,警队之中只有一个督察级的实权位置,即为重案组负责人,此时盛哥升职为见习督察,意味十足,众人纷纷猜测他将接替重案组长的位置。   虽然,华人之中已经出现过一个实权派督察,但是,督察的位置还是重中之重,随意授予一个华人警员必定不能服众,偏偏盛哥是港岛区的扛把子。   警员们私下议论鬼佬想要让盛哥取代何帮办,各种谣言漫天飞,甚至有传言何定贤即将被免职。   何定贤却没有召开任何江湖大会,每天照例上班,直至警队高层下发政令,将何定贤升职为高级督察,警队上下顿时一片轰动!   在普通的华警看来,何帮办不仅调到哪里,能够再升一级,都代表他在高层眼中的份量。   何定贤肩上的警衔多出粒花,他却没有扛着两粒花出去耍威风,他让人知道自己强就行,没必要特意找人验证。当然,在下属的祝贺声中,他按照惯例请兄弟们搓了一顿,不过即将调职到冷衙门做官,本质上是明升暗降,就算升了一级也没必要大肆庆祝。   但该说不说,何定贤在华警之中的声望早已超过高永盛、乃至于姚木,成为近十年来新一位领军人物,或许影响力不止十年!   是的,如果何定贤能够再回来,还将继续往上爬,如果他倒下了,华人在短期内再难出一个鹰派代表!   他还特意前往浅水湾的别墅,同姚sir喝了几杯茶。   重案组办公区,黄炳耀叼着支烟,站在窗户前,趁着长官都没还没来,纳闷的道:“高sir已经帮办了,何sir以后叫乜?”   “一个大馆怎么能有两名华人帮办呢!”   陈子超屁股坐着一张椅子,双腿还翘着一张椅子,嘴里喊着棒棒糖,嚣张道:“何sir是高级督察,不是督察了!大过帮办,怎么也得叫一声高级帮办吧?”   “高级帮办多难听。”   雷蒙在旁出声道:“大过帮办的帮办,可以叫作大帮!”   “诶!”   “这样叫好听!”黄炳耀耳目一新,陈子超,洪天赐,阿鬼在旁都觉得合适,此时颜雄走进办公区,望他们一眼,出声道:“在谈什么呢?”   “雄哥,抽烟。”陈子超连忙跳起身递上香烟,雷蒙则道:“雄哥,我们在谈何sir的新名号。” 第212章 何大帮新官上任   “乜新名号?”颜雄接过香烟,捂手让手下点上,和颜悦色的问道。   自从盛哥升职为见习督察,内部有传言,何sir将要离开重案组。兄弟们都觉得雄哥越来越好讲话,慢慢与兄弟们打成一片,兄弟们也都可以理解。   以前我大靠山肯定跟着靠山混,向上服务嘛,懒得与他们这些小兵啰嗦。但眼看着大靠山要走,新来的大佬不一定待见他,他自然要加紧与下属兄弟的联系,以图在重案组还有一席之地。   “高级督察的名号呀。”陈子超挥手甩灭火柴,顺势把火柴丢进垃圾桶,扬声道:“以前姚sir升作见习督察,给鬼佬当警队顾问,帮忙处理庶务。”   “兄弟们才把督察叫作帮办,现在何sir升作高级督察,总不能继续叫帮办吧?到时候喊盛哥作帮办,也喊何sir作帮办,何sir怎么想?”   黄炳耀插话道:“何sir比高sir大一级,继续叫帮办,落了何sir的脸面。”   华人内部自有一套对警衔的称呼体系,是文化的象征,也是叫不惯鬼佬的警衔。   高级督察四个字多麻烦,督察两个字又多正式,台面上叫一叫得了,私底叫的多拗口啊。   颜雄吐出口烟,饶有兴趣的打量众人:“喔?那什么名号能够给何sir长脸?”   “大帮,大过帮办,是不是很符合高级督察的感觉?”陈子超殷勤的道。   “不错,挺长脸的。”颜雄点点头,一段话还没说完,陈子超、雷蒙、黄炳耀等人突然齐齐立正敬礼,挺直腰板,朝向门口喊道:“何sir!”   “何sir!”   何定贤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见到众人汇聚一堂在开小会,轻笑一声:“你们聊。”   伙计们面面相觑,待到何sir进入办公室之后,方才在颜雄的示意下散伙。   颜雄则推门进入办公室把消息一说,何定贤不禁发笑:“就爱给人取绰号,给警衔取别名,老习惯了。”   “大帮这个名号倒是比帮办喊的更响亮,可惜,我在重案组是听不了过久了。”   颜雄小心翼翼的问道:“何sir,新部门有消息了?”   “嗯。”   何定贤点头承认,但并没有透露新岗位在哪儿,接下来几个月时间,何定贤与高永盛一同约了八大社团的话事人饮茶,在警队内二人不好表现的太亲近,但在江湖上却坚定的站在一起表态,要求八大社团继续维持以前的江湖秩序。   八大社团的大佬们并非个个都安稳,但见到新旧两位重案组长坐在一起发话,知道无机可乘便只能张口答应。   “老福、潮义勇看来是有点意见啊。”高勇盛在八大社团话事人离开之后,端起茶盏,轻轻沏着碗盖。何定贤轻笑一声:“无所谓的,他们总得指望盛哥赏饭。”   老福、潮义勇与何定贤关系最好,自然不希望何定贤下台,事成定局,没有机会,也就那样了。难道,他们还敢跳出来与盛哥作对?何老板又不支持他们。   何定贤把位置让出去,最大的目的,不是继续收钱,而是继续保留由他组建,他主导的利益网络,其中维持以前的江湖秩序是重要一环。   唯有维持他制定的江湖秩序,他才能掌控地下力量,稳定利益网络。   要知道,警队华警势力是踩着江湖社团出头,全靠拿江湖烂仔的上供发财。   要是江湖秩序崩了,利益网也会混乱,直至新的秩序诞生……摧毁何定贤根基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直接掌控港岛江湖势力,然而这却是鬼佬永远无法做到的事。   因为,港岛是华人社会,江湖上都是华人社团,大部分社团早期的同乡会,暗含的一个宗旨就是反抗鬼佬统治,抵抗殖民者欺辱!   鬼佬要是能够直接掌控港岛江湖,视华夏千年文化,炎黄血脉为何物?直接把港岛并入祖家得了!   这些秩序与利益网络能够留下来,对何定贤而言就是保留了权力,至于四张烟牌,各大社团,以及规费等等。   何定贤就不好再插手了。   老福、潮义勇未来几年的发展注定会受到限制,高永盛本人有交好的帮派,例如号码帮,新记,当然高永盛不可能无端去打压八大社团,毕竟高永盛也是一位潮汕人。   这时高永盛饮下口茶,轻嗤出声:“也是,一群烂仔来着,算得了什么?”   年中,一个炎热的夏天,警队正式下发调令,调任港岛总华探长高永盛为重案组负责人!前重案组负责人何定贤调至湾仔反贪室工作!   下发调令的当天下午。   何定贤穿着便装在办公室内,与颜雄、阿鬼、倪坤一起收拾着个人物品,除了书本,衣服,钟表等,光是港币就装了七个箱子,剩下的金条装了一个手提箱。   颜雄、倪坤来来往往三四趟,临近傍晚时分,何定贤才把所有东西收拾干净,抱着一个纸箱走出办公室,门外的兄弟们见到长官出来,齐齐起身,注视着长官喊道:“何sir!”   “何sir!”   何定贤迎上五十余号兄弟们的目光,心里竟然产生了许多不舍。这些兄弟们都是他一个个从各辖区里挑出的人才,亲自在大馆一同训练,一同办案。   枪林弹雨闯过来,好几个兄弟身上中过枪,但这个他一手创建的部门已经不属于他,当年姚sir离开刑事组时是否也如此不舍。   他的目光在兄弟们面庞上停留片刻,突然笑道:“记住你们了,好好干。”   “等我走出这个大门,我就不再是重案组的阿sir,而是反贪室的阿sir了。”   “我劝你们奉公守法,踏实工作,否则第一个抓的就是你们!”   陈子超、阿鬼、黄炳耀等人带头哄笑起来:“哈哈。”   “哈哈哈。”办公区里伤感的情绪瞬间被冲淡,兄弟们都眉开眼笑,活跃起来:“何sir,你可真的要反贪啊!不反就别去反贪室了!”   “反我,来反我,我收的最多了!”有人嘚瑟的举手。   “大佬,我举报阿聪嫖鸡不给钱。”有兄弟叫道。   何定贤走上前狠狠给他来了一脚:“人家谈恋爱不行啊?”   “嫖鸡不给钱,那就不是嫖。”   兄弟们又是大笑:“哈哈哈。”   何定贤则摇摇头,转身带着颜雄、倪坤一起离开办公室,走至长廊尽头时,回头凝望一眼,心底信念坚定:“这里还是老子的地盘!”   “谁觉得我走了,呵呵,我就让他先走一步……”   何定贤收回目光,继续下楼:“走吧!”   颜雄将最后两箱钱放进后排,又接过大佬手上的杂物箱,以及司机递来的钱箱,把东西整理好才关上车门。   “啪嗒!”在原地立正敬礼,出声喊道:“goodbye,sir!”   “回去吧。”何定贤甩甩手,坐到副驾上拉紧车门,倪坤则启动轿车,驱车缓缓驶向湾仔差馆,当轿车即将拐过街头时,何定贤目光瞥向后视镜,颜雄的身影依旧杵在原地,敬礼目送车辆远去。   何定贤心里顿时舒服很多,有道是人走茶凉,不管做了多少准备,位置终究是让出去了。要是无动于衷的话,伴随时间推移,他可能真的彻底沉寂下去。   好在,何定贤不是一个人来到湾仔差馆的,他带着一车的钱,带着肩上的两粒花!   “来了来了,何sir来了。”湾仔差馆,停车场,便衣组长徐志新小跑到人群中出声说道:“辉哥,何sir的车到了。”   江祖辉穿着皮夹克,腰间配枪,带着刑事组七十多名兄弟列队站好,另外还有九十多名军装组警员,也在军装警长钟德伟的带领下,身穿西装,整肃着队形。   “站好了。”   “快站好!”   何定贤坐在车上正闭目休息,倪坤突然开口道:“大老板,湾仔区有人迎接。”   “嗯?”   何定贤有些意外的睁开眼,却见车道两旁,共百余位华人警察,正列队站在左右两侧,左边是以江祖辉为首的刑事组,右边是钟德伟为首的军装组。   “啪!”   百余名警员则在平治轿车迎面驶来,距离不到五米之时齐齐跺脚,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欢迎长官回到湾仔!”   “欢迎长官回到湾仔!”   华警们昂首挺胸,气势磅礴,一阵大声响彻差馆角落。   何定贤坐在车里亦能感受到兄弟们语气里的热切,猛然间才想起湾仔也是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以他对港岛华警的掌控力,只要还留在警队体系之内,何处不可去得?   反贪室未必就是明升暗降!   老子升了就是升了,就是让警队上下什么叫第一位华人大帮!   倪坤将车停在一个早早预料好的空位上,何定贤推开车门,合拢西装,看着正汇聚在车前列队的兄弟们,哈哈大笑,张开手臂迎向江祖辉:“辉哥,好久不见!”   “何sir!”江祖辉神情激动,先是再度敬礼,才与何定贤轻轻拥抱问好:“兄弟们听说你回湾仔,一个个都等着你话事,湾仔差馆的华警全视你作大哥,包括我也一样!”   “哈哈,辉哥。”   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我回湾仔也是想见见兄弟们。”   “兄弟们好!”他朝两组华警喊道,两组华警立即大声回道:“长官好!!!”   署长办公室,总警司“利嘉年”起身把窗户关上,这种声音听多了脑壳疼。耳不听为静,全部交给反贪总督察威廉去应对吧! 第213章 身边全是鬼佬   “辉哥,排场搞的太正式了。”何定贤听完兄弟的呐喊,嘴上客气道,心中万分满意。可江祖辉一看何sir的表情,便知道欢迎工作没有白做,世界上怎么会白做的欢迎仪式呢?   大佬前来就职,必须搞排场。   这不是礼貌问题,更是态度问题!   江祖辉笑着讲道:“兄弟们自发组织的。”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湾仔的军装警长钟德伟。”   钟德伟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长官好!”   “好。”   何定贤点点头,与他握手:“我在湾仔区的工作,还得兄弟们多配合。”   “理所应当。”   钟德伟再度跺脚,态度严肃。   何定贤以前调入湾仔区上工的时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便衣队长,可再度回归却已经是高级督察之衔!   王祖辉则介绍道:“何sir,前两年的军装警长已经退休,钟警长是西区探长郭琛的表弟。”   “兄弟二人是同年考入警校,已经为警队效力十几年。”也就是二战前的老警员,资历颇深,且与高永盛关系密切!   何定贤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钟伟德放下手臂,俯首听令。   对于当初的何定贤而言,湾仔差馆是个风云地,目前手下大票干将,全都是湾仔区一起闯出头的兄弟,包括雷总华探长,颜雄警署警长,但是他与湾仔军装的交流偏少。   当初已经是一个便衣队长,又怎么会刻意与军装警长打交道?   不过,眼下的湾仔差馆在港岛区一样备受重视,不仅油水厚,而且风水好,几年间走出一班大佬,自然会受到底层兄弟的追捧。   钟德伟能够当上军装警长,背后显然是有势力支持的,不过军装警长手上连把枪都没有,是谁当与何定贤的关系不大,因为何定贤一句话就能镇得住!   钟德伟别说是西区探长的表弟,就算是高永盛的亲细佬,大势裹挟之下,也得仔细想想站在谁那头!   “威廉老鬼头已经在上边等你了。”江祖辉上前一步,附耳说道。何定贤点点头:“辉哥、阿伟、我先上去见一见头顶上司,让兄弟散一散,返工先啦。”   “yes,sir!”   江祖辉、钟德伟齐齐敬礼。   何定贤多打量了钟德伟一眼,转身在车里抱出一个杂物箱,而倪坤提着一个手提箱,一起同大佬走进湾仔差馆。   差馆内,来来往往的英籍警官、印籍警员,见到他都忍不住投来目光,眼神中有好奇探寻之色。   三楼走廊尽头,一间办公区里,二十几位鬼佬警员,正在工位上审查文件。反贪室的工作,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调查、调查、调查、所谓的调查则是看文件、看资料、其次才是问话,最后才是行动。   连开起一桩都是要十分谨慎,要注意政治影响的。   因为,对内工作,往往比对外工作更难做,更危险!   稍稍走错一步,轻则免职,重则遭殃。   “哒哒哒。”何定贤站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口举起手,朝着门板轻叩三声,望着抬头看来的鬼佬警员们笑道:“各位阿sir,反贪室怎么走?”   “何sir,我是高级督察托马斯,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达文西,欢迎你来反贪室。”一位穿着绿色制服,身材笔挺,长相帅气的年轻警官站起身主动迎接道。   何定贤同他握手,笑着道:“好的,文西。”   “是,达文西。”帅气的白皮警官纠正道。   何定贤笑道:“唔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靓仔文西。”   达文西摇头无奈:“你还是可以叫我托马斯好了。”   从问西的英文与中文名而看,很容易猜出他的全名叫“托马斯·达·芬奇”,托马斯是一个英国姓氏,达芬奇则是一个名字,最著名的同名者叫“莱昂纳多·达·芬奇”,是著名的文艺复兴画家,在他之后欧美大陆叫“达芬奇”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达文西”则是“达芬奇”的音译名,许多鬼佬不讲究汉化,随便音译个中文名社交用很正常。最早,港督的中文名字都普遍用音译,杂七杂八,非常拗口,后来才慢慢讲究用词,语境,听写起来会漂亮很多。   然而,达文西是个音译名,“文西”在粤语里却是一句脏话,“文指闻”,“西”指女性的生殖器官,闻西就是闻B,专指下流猥琐的人。   不知把“达文西”叫作“文西”的人到底几个意思,总之,汉语文化博大精深,鬼佬被骂了都不知道。   何定贤有时主要用粤语与达文西交流,达文西则主要讲英语,何定贤偶尔穿插几句英语,达文西也会用几个粤语单词。   双方都在努力表达,争取不让对方会错意。港岛沟通中加单词的习惯,在后世常常被人嫌弃,也被某些人用来装B,但实际上,这种交流方式是典型的殖民地文化,是华人努力争取生存空间的方式,背后的历史背景,应该被心疼,不应该被嘲笑。   理性看待为好。   达文西道:“旁边那间是你的办公室。”   “前边有休息室,里面有咖啡、果汁、饮料和英文报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去取。”   何定贤参观着反贪室的办公区,只见接近两呎的大空间,休息室,茶水间,小会议室一应俱全,区区二十几人的部门,装配比重案组都强,鬼佬对待自己真不吝啬。   “多谢达sir!”何定贤推开办公室的木门,门上早已贴着“高级督察,何定贤”的英文标牌,办公室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看来威廉还是很有礼貌的。   达文西站在门口则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另外,威廉sir让你整理好东西,再过去找他一趟。”   “明白。”   何定贤将杂物箱放在桌面,回头抱以微笑,倪坤来来往往数次,将钱箱一个个都搬进会议室。何定贤则把杂物箱里的结婚照先拿照出来,把大房的照片放在桌面右角,二房、小妾的分别摆在柜台空格里。   随后把钢笔、记录本、几个衣架、两件外套挂好。   私人物品就算搞定,剩下的就是港币、金条。   这两样东西他先暂时放在文件柜底层,之后再买一个保险箱就算完事。   “大老板,我先出去了。”   倪坤搬完东西起身告辞。   何定贤点点头,在倪坤将门关好后,方才在沙发椅上坐下,拍拍椅子扶手,表情还算满意。   “警署反贪室,共设总督察一人,高级督察两人,底下警员按照资历不同,警长衔至督察衔不等。”   “按照部门人数、编制来看,一个高级督察手下就管十个人,达文西就是我的同僚咯?”他点起一支雪茄,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抽着,暗暗思考:“葛sir帮我打过招呼,威廉不见得会刁难我。”   “但不刁难,与会支持,实则是两个概念,想要搞定威廉需要用点手段,难度嘛……等会看的态度就知道。”   “可坐在重案组的位置上,更重要的是搞定手下的鬼佬警员啊!”何定贤吐出口香烟,心中暗叹:“没来湾仔之前,总想着怎么留住权力,来到湾仔之后,发现上边下边都是鬼佬,想要做点真的。”   “要是搞不定鬼佬警员,事情就难办了。”他突然很理解鬼佬的做法,将一个华人丢进鬼佬部门,肘制他的不仅有高层,还有底层,没点手段真难施为。   要想在米缸里吃个饱,首先得打破囚笼。这个囚笼到底是钢打的,铁造的,还是木头刨的?   何定贤眼神瞥向装满钞票的柜子,冷笑一声:“且看着,我就不信鬼佬不贪钱!”   他满载着一车港币来上任。   可谓是有备而来!   这种局势在风水学上是标准的“困龙之局”,反贪室则是一个“锁龙之地”,困龙脱锁则可一飞冲天!   外边,几名鬼佬警员站起身,走向达文西道:“长官,怎么样?”   三位鬼佬督察对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去,眼神里的审视不加遮掩,达文西却竖起食指,背对着窗户,出声道:“嘘。”   “达sir?”   一位鬼佬督察颇为心急。   达文西却略带警告地看他一眼,出声道:“刚刚华人警员对他的欢迎,足以证明他的实力,请你不要对强者做出可笑的挑衅。”   “虽然,他是一个华人,但他是警务处正式任命的警官,是你的头顶上司,威廉sir没有命令下来,你对他只有服从,明白吗?”   “是!”   “长官!”这位蓄着大胡子的英籍警官,当即立正,不敢造次。   这时何定贤推开办公室门,提着一个箱子穿过办公区,鬼佬警员们纷纷回到工位上。他来到对面的总督察办公室,举手敲门:“哒哒哒。”   “威廉sir,我高级督察何定贤前来报到!”   屋内,一道严肃的声音响起:“请进。”   何定贤拧开门把手,进入办公室内将门关上,对着面前这位鬼佬长官,立正敬礼,出声说道:“长官好!”   虽然,威廉曾经只是葛白的一个小马仔,但是,县官不如现管,作为他的顶头上司,有几百种方式刁难他。   葛白打过招呼自然好。   可该示好、该礼貌的地方要到位,而该强硬,该表现的地方,则不能退让。要让鬼佬知道同他一起合作,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214章 鬼佬“汉化”的第一步   “何sir,这是你的组员档案,将来湾仔反贪B组的事务都由你负责。”威廉将一个文件袋放到桌面,出声说道:“葛sir同我打过招呼了。”   “我会在反贪室多关照你。”   何定贤把手中的皮箱放在地上,双手接过文件袋拿在身前,朗声道:“Thank you,sir!”   “这里有个案子交给你查。”   威廉在桌角又抽出一份资料,丢在桌面:“最近反贪室没有什么大案,慢慢查,不用急。”   “有空一起饮咖啡,下楼打球。”   何定贤接过资料,点点头:“yes,sir。”   威廉抬起头,语气干脆道:“还有事吗?”   “是这样长官,我在大馆带了些特产来,都是组里兄弟们送的,问问你喜不喜欢。”何定贤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角,再把地上的皮箱拿起,摆在桌面,威廉嘴角立即露出一抹笑意:“呵呵,你太客气了。”   这位华警果然如葛白所言,出手阔气,给钱爽快,上头简直是给反贪室调来一个大凯子啊!别看反贪室的警员们上班忙碌,每天都在整理文件,实则一份文件能写半个月,根本没有政务可做。   写出来的文件,大部分都是存档,充作业绩,免得被外界指责。   偶尔才办一件虚头巴脑的案子,给港府的颜面一个交代,反贪室真的只是多分一份,在反贪室里更好贪!因此,给反贪室长送钱很奇怪吗?就在办公室里送!   “一点点心意。”   啪!   钱箱打开,空空如也。   威廉笑容满面的脸,立即僵住,眼神凶厉的质问道:“何sir,你什么意思?”   何定贤故作懊恼,鞠躬致歉:“唔好意思,威廉sir,刚刚收拾的急,箱子拿错了,等会回去换个箱子再送过来,不知威廉sir想要装多少?”   威廉猛的站起身,抓住钢笔:“何sir!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你在讲什么,今天的报道流程已经结束,回去办公吧!”   他很清楚领会到何定贤的意思,那意思钱我有,但是给不给,给你多少,由我说的算!拿了何定贤的钱,将来就要听何定贤的话!   但凡,何定贤还在重案组任职,威廉或许都会低头,偏偏现在何定贤是反贪室成员,是他的直属下级,他自恃身份,想着有千百种办法,将来慢慢敲骨吸髓。   又怎肯低头?   而何定贤不是故意要给威廉难堪,而是试试威廉有没有真打算照顾他!如果真的要照顾他,那么开口拿一笔钱最好!不管是几十万,乃至一百万都可以!   如果没打算跟他交个朋友,这就是一记下马威!   “啪!”   何定贤重新将钱箱盖好,冷冷望了威廉一眼,出声道:“sorry,sir!”   “明天我再来送特产!”   他立正敬礼,把箱子留下,却拿着文件袋走出办公室。   办公区,鬼佬警员们见他用箱子换了一袋资料出来,眼神都若有所悟,在办公室里,威廉却一脚将空皮箱踢飞,砰,皮箱砸在墙面,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FUCK!FUCK!”他口中怒骂。   何定贤一点都没有老上司说的那般好讲话!   “开口要句钱怎么了?难道我送钱还得跟孙子一样,赚钱不寒颤啊!”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喝了口水,暗自摇头:“葛sir当年收钱都是低声下气,舔着老脸来!”   “活该你当一辈子总督察!”   何定贤早已今非昔比,给鬼佬钱可以,但要跪着给不行!整个中英局势都不一样了,刑事组、军装组都不跪着给钱了。凭什么他一个堂堂高级督察要跪?   太傲的鬼佬走不长啊!   可大多数中底层的鬼佬,却比高层鬼佬还更傲,因为除了装大佬,他们其它什么没有……   他打开档案袋,将十个组员名单,一份份浏览。   十个警员中三个是本地考试入警的洋人,两个为军队转业,五个是祖家调来的,成分比较复杂,但符合警队的格局,其中祖家调来的警员最好管理。   这种警员只为钱!   漂洋过海,不捞点钱,拿几百块港币的工资,替女皇卫国戍边啊?   议员大佬们怎么不来!   其次,军队派的警官也较好处理,虽然普遍更看不起华人,具较强政治信念,但是在军队派失势之后,拿捏起来也简单。   钢铁般的意志,也挨不住肚饿。   最后三个本地入警的洋人,天生就是官府派人马,不好对付。十个警员里面,人人都有可能是间谍,而以他的社会地位,军情处、政治部安插一两个间谍很正常。   何定贤对此一视同仁:“把每个人都当作间谍好了!”   “这些就不用勾心斗角,会轻松很多。”   他不可能要求十个鬼佬一心效命,但只要能服从管理,解决公务上的事就足够。   能培养出一两个英奸最好,华夏文化,包容世界!   “一个个鬼佬名字,叫的不顺口,记着也费脑,得替他们改个名字。”何定贤记几个鬼佬同僚、高层的英文名没问题,但要记手下十个人的英文名太麻烦。   他光是看资料都觉得头晕眼花,看来要先给伙计们汉化一遍。   “啪。”   何定贤打开办公室房门,来一位中年督察办公桌前,敲敲桌面道:“迈克sir,平时兄弟们晚上都到哪里开心?”   这位蓄着大胡子的鬼佬督察,年近四十,曾在海军服役,是B组内履历最好,看起来最有人望的一个。   “何sir!”迈克前面才受到教育,不敢怠慢,立即起身道:“有兄弟喜欢到威士忌吧喝酒,有兄弟喜欢到美式酒吧吃牛扒,有的兄弟也会去歌舞厅。”   “没有去那种酒吧的?”何定贤问道,迈克不解:“那种是哪种啊,长官?”   “就是……拼枪法的那种。”何定贤竖起两根手中,在面前比划了一阵,迈克望着短兵相接的样子,粗旷彪悍,满是胡子的脸蛋忽然露出一抹羞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有……”   “不会是你吧?迈克!”何定贤惊讶叫道,迈克又羞又愤,握拳道:“长官,你不能歧视个人取向。”   “对对对,我尊重每个人的癖好。”何定贤连忙道歉:“唔好意思,我只是有意外,请你原谅。”   “那我做个主吧,晚上下工,兄弟们一起到百乐门饮酒。”何定贤声音放大,朝兄弟们朗声喊道:“我作东。”   B组的伙计们闻言齐齐答应:“Thank you,sir!”   “多谢长官!”   这时达文西打开门,走到办公室,望向何定贤问道:“何sir,有什么要帮忙吗?”   何定贤笑着上去,搂住达文西的肩膀:“文西,晚上约了几个妞,有没有兴趣带A组的伙计们一起?”   达文西扭头扫向身边的伙计,转过头道:“不好吧,十几个人耶,会出人命的。”   何定贤轻轻锤了达文西一拳:“一人一个,出人出力就够,不用出命!”   “那没问题。”达文西爽快的道:“正好与同僚们熟悉熟悉。”   “就这样定了啊!”何定贤拍拍文西的肩膀,向伙计们挥挥手,重新走进办公室。   一份调查文件就摆在桌面上,袋子表面写一个名字“蔡兆光”,鬼佬送给他的第一个案子,根本不是为了给他机会,而是想要给他戴上手铐脚镣。   一个华人反贪组长,连一个华人探长的案子都不敢查,够什么资格查其它案子?如果何定贤搅事的话,重新把蔡兆光的案子拿出来,便可以将他轻松挡回去。   何定贤连文件内容都懒得看,便将其锁在柜子里,反贪反贪,“为贪而反”,“用反来贪”,到底是用来权斗的行政部门,招数用的很犀利。   晚上,中环,百乐门。   何定贤包下了前排最大的包厢,叫了二十多个小姐,四个舞男,排场阔气,堪称是一掷千金。   其实,鬼佬中的基佬也不多嘛,两个组两个,刚好一组一个,十分之一的概率,高吗?一人发两个舞男,一前一后狠狠满足他们!   夜场经理带着六个服务员,在旁随时伺候,包厢里坐的任何一个人,喝的不开心,酒瓶一砸,都是有资格砸店的主!   “迈克,开心吗?”何定贤怀里搂着夜莺,翘起二郎腿,坐在众人中间,扭头朝右手边一个鬼佬喊道。   鬼佬正踩在一张桌上,脱光上衣,把洋酒洒在胸膛,后背,爽快的让舞男舔,十分高兴的叫道:“开心!开心!多谢何sir!”   夜莺穿着红色的亮片舞裙,盘着头发,依偎在老板身边,刚唱完歌下台,后背有些汗水,微微沾手,是最湿浊的体液。在何定贤独自应酬的时候,夜莺是获得楚小姐点头,唯一可以陪何生的妞。   “欢迎何sir来到反贪室,祝何sir步步高升,工作顺利!”达文西带头让鬼佬警员们举杯,气氛顿时一阵热闹,何定贤干完杯,饮下口酒,笑道:“多谢各位。”   “迈克,我英文不好,我给你取个中文名怎样?”何定贤朗声喊道:“小组里的伙计们也取个中文名,方便以后做事。”   鬼佬警员们对视一眼,眼神酒意都退了不少,他们把何sir当凯子,可没想着要改名换姓。他们又不是高级官员,要面向华人社会,只在警队里办事而已。   叫中文名太奇怪,很不舒服!其它部门的英籍同僚怎么看他们? 第215章 臣服   迈克在舞池里挺起胸膛,把点凑到舞男嘴边,口中却喊道:“何sir,你取个英文名吧?兄弟们都喜欢你取个英文名!”   “是啊。”   “何sir,有个英文名更方便做事,好多华人不是都取了英文名?”鬼佬们为迈克的回答在心里叫好,回过味来,七嘴八舌,纷纷话道。   达文西也笑道:“何sir,在反贪室取个英文名更好。”   “上司们会更开心,将来升职更有优势。”   何定贤却轻嗤一声,讥笑道:“我只是希望伙计们工作方便,真没想到名字还与升职有关,我可以取英文名啊,没问题。迈克,今晚你来买单!”   迈克正沉醉在硬汉乡里,整个人都硬了,突然吸了口气,不爽道:“何sir,你在玩我啊?”   今天的开销至少十几万,区区一个鬼佬督察,要掏光全部家底。   “谁玩你了。”何定贤轻松笑笑,并不恼怒,坐在沙发上举手招一招。倪坤身穿西装从舞池角落里走出,手中提着一个钱箱,放到桌面打开再后退。钱箱里满满三十万港币,一卷一卷的堆起,震撼着众人眼球。   “迈克,我没性趣玩你,但是在华人文化里有个习俗,改名换姓得要包个大红包啊!”他随意抓起一把,环顾四周,出声喊道:“你们给我包个够大的,我就改!如果你们包不起,我给你们包!”   “这些够不够!”何定贤站起身甩手砸向酒桌上的迈克,一把港币至少有六七千。   迈克脑袋里没有升起一点拒绝的念头,张手就在空中抓住两卷港币,随后再推开舞男,弯腰把剩下的港币拾取,一个港币掉在别人脚边给踩了一脚。   他照样不嫌脏,捡在怀里,上前说道:“何sir,你给我取个中文名吧!”   一个钱没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有可能严词拒绝,一个人把钱拿在手里之后,再也难以送出去了。   因为在心理学上讲,人只要抓到手的东西,都会默认已经属于自己。   六千块不多,但白捡的六千块,谁不要?对于鬼佬警员而言,六千港币可是半年的薪水,区区一个中文名而已。   取了!   何定贤见状大笑:“哈哈哈,迈克,你叫基佬须点样?”   迈克笑道:“再来一把,何sir,我同你姓!”   “哈哈哈。”何定贤再丢出一把港币,出声笑道:“反贪组的伙计们讲话真好听,不用随我姓,这把赏你的!”   B组其余九名鬼佬见到迈克连拿两把钱,眼睛都红,连忙道:“长官,改名,我愿意改名!”   中文名、英文名,无非就是一个代号,对个人而言随便都能取,但对此时的反贪室而言,代表一个是否向新任长官臣服的意思。何定贤就是在用钱做一个服从性测试,想要的钱,就用中文名!这是姓中姓英的问题!   通过测试,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钱。   如果空口白牙要求下属,对下属进行服从性测试,大多数下属都会很反感。可拿真金白银做奖励,没有一个下属不愿意服从长官!他们又不是什么高级长官,面子重要吗?重要!   可TM钱更重要!   眼看着长官就才带一箱钱出来,刚刚抓出两把,剩下的只会越来越少,摆明是手快有,手慢无,谁敢再犹豫片刻。   何定贤端起箱子,一把一把的洒下钱,大声笑道:“有有有,每个人都有!”   “不要急!”   反贪没经验,但怎么让人贪,他还不懂吗?   何定贤给B组的兄弟们撒过一圈钱,眼神瞥向旁边的达文西,达文西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望见钱箱里的钱,马上转开头,朝着身边兄弟怒吼:“你们不愿意配合何sir工作吗!”   “明天马上取一个中文名,写在工位上,让何sir一上班就能看见!”   A组警员们早已迫不及待,见到长官松口,忙不迭道:“yes,sir!”   “何督察,我们无条件配合长官工作!”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长官,嘴里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达文西回头继续硬气:“何sir!”   “我有中文名了。”   “不用取!”   何定贤非常理解的点点头:“文西,你真是我的好兄弟,A组的兄弟们领钱啦!”   警员们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身上就给钱砸了一遍,全都弯腰曲背,低下头捡钱,谁手快,谁能多捡一两个。何定贤则拿着打开的箱子,一步踏在沙发上,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把里面所有的港币洒在达文西脑袋上,从头淋到脚,刺激得众人狂叫。   达文西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满脸呆滞,身体肾上腺素却是狂飙不止!   “砰!”何定贤一把将皮箱丢开,上前与达文西拥抱,摸着他的头道:“文西,我的好兄弟!”   “这些都是你的!”   达文西脑袋推向沙发,手掌碰到几卷港币,方才如梦方醒,扑向四周的港币,大把大把的抓起来,像是疯魔一般,晚上酒会的气氛也来到高潮!   “大家玩得开心!”何定贤大声喊道。   鬼佬们纷纷大喊:“多谢长官!”   众人碰杯豪饮,鬼哭狼嚎,兴奋的不能自己,许多人拉起身边的妞便走,有人前去厕所,有人出门离开。鬼佬们喝酒很少那么早散场,因为他们以往只能喝酒!   倪坤穿着西装在柜台前拿出银票,轻而易举把单结好,再收下票据放进西装内袋。夜场经理守在旁边,看鬼佬们的鬼样,心里暗暗不屑:“没见识的小洋鬼子。”   他从上沪混到港岛,在十里洋场工作一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一批小洋鬼子的器量真小,三瓜两枣就给打发了。   倪坤买完单准备去找老板时,正好瞥见老板牵着红裙舞女的手,走入后场的休息室。   倪坤当即放慢脚步,远远随着长官身影,确认长官是同夜莺小姐一起进后场的化妆间休息,止住在走廊出入口处,将手搭住腰间的枪,眼神警惕的扫过四周。   何定贤把人给推到椅子上坐好,双手撑着化妆台面,扫落几瓶化妆水。   “轻点。”   “何生。”夜莺一身红裙,浓妆艳抹,十分撩人。   她好似有些吃痛,伸手抓住何生的领带,轻轻将人拉下。   何定贤的双肩早已担起重担!   夜莺躺在椅子上,望着对面化妆镜里两人的姿势,心头慌乱,一团乱麻……刚刚其实是她喝酒上头,见到气氛不错,又为何sir刚刚的豪迈所征服,蓄意用手指在暗自挑逗小何sir。   没想到,何定贤是一个经不住挑逗的人,竟然真刀真枪的来打战了。   她不仅无力反抗,也是无心反抗,顺其自然就来到化妆间里……小姑娘,不能乱玩火。   半小时后。   何定贤将一支香烟递给她:“来一支?”   “谢谢。”   夜莺用手撩着发丝,整理乱了的头发,脸蛋潮红,眉宇带着温婉,眼神却很理智。   “何先生,你放心,那两万块给我就够了。”   吱啦。   何定贤刷着一根火柴,为女人点上火,笑着甩掉,出声问道:“百乐门最红的歌手就值得两万块?”   夜莺娇嗔的白他一眼:“何老板要是大方,多拿十万,二十万,我也收。”   “有没有想过跟我。”何定贤食髓知味,真觉得刚刚夜莺不错,不过她是欢场出身,娶进门做妾不好,但当成外室养却很舒服。外室是三妻四妾之外的金钱关系,不谈感情,就谈交易。什么时候不给钱,什么时候就可以甩掉。   当然,睡她的时候,每个月是肯定要给一大把钞票。   夜莺在欢场见过男欢女爱,金钱交易,要是把何定贤换成别人,或者何定贤没有娶楚小姐,她马上就会答应,但偏偏何定贤是她舅少团团长的老公。   当初,她还为自己舅少团是楚小姐而沾沾自喜,暗叫庆幸,起码不会给人盯上,但现在却感觉十分尴尬,睡自己金主的男人?这要是给楚小姐知道了……   她还十分理解何定贤为什么会看上她,很多原因就是她跟楚小姐的关系,让何sir有一种见不得人,偷情的刺激,正是这种刺激让男人欲罢不能!什么小姨子啊,都是这样!要是没有这层刺激,何sir未必会看得上她。   她自认长相虽然不错,但艳过头了,有风尘味。   与楚小姐、白月娥、罗彩云两个档次。   于是夜莺还是拒绝:“不行,楚小姐一定会知道的,我不能同小姐抢男人。”   “那就算了。”何定贤耸耸肩膀,也不强求,只是道:“有机会再来听你唱歌。”   “呵呵,以前光听你唱了,没机会用,用过之后,才晓得你歌喉好用,天生歌姬果然不一样。另外,你本来就是阿楠的人,阿楠又是我的人,自己人,两万块我就不给了。”   “只是以后你的每首歌都会有我的花篮。”他转身推开门,吐出长气,心神还有些飘然。同守在门口的倪坤一起离开夜总会,有阿坤在,永远不用担心办事有人打扰。   夜莺匆忙收拾东西离开化妆间,明明不需要躲,却像做贼一样,心里一阵一阵的爽感却后涌上来,如浪潮一般,让人回味无穷,欲罢不能。   ……   隔天,早上。   何定贤穿着西装,踏入办公区,每个组员办公桌前面都摆着一个中文名牌,上面写着汉字、职位、下边则是更小一行的英文翻译。   舒服了! 第216章 钓鱼记得戴盔   “早啊。”何定贤满面微笑,打着招呼。   坐在工位上的组员们,齐齐起身,恭敬的道:“good morning,sir!”   “早!”   “何sir!”   何定贤轻轻点头,示意伙计们坐下。   “基佬须呢?”   鬼佬常伸明起身道:“阿须在更衣室,早上来晚了。”   “嘿嘿。”   何定贤露出一抹狭促的笑容。   威廉穿着西装,梳着油头,神情干练的走进办公区,突然脚步一停,眼神流露不满,站在达文西桌前问道:“托马斯,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手指着名牌。   达文西立即起身:“sir!”   “为了方便何sir办公,组员们自发取了一个中文名,希望能帮助到何sir!”   威廉皱起眉头,不悦道:“撤了!”   “yes,sir!”   达文西肃声答道。   威廉冷冷瞥他一眼,转身走进办公室内,甩手把门合上:“砰!”   达文西摸摸鼻子,有些无奈。   何定贤将百叶窗拉上,不再留意外面的事,稍等片刻,达文西便举手叩门:“哒哒哒。”   “何sir。”   “请进。”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朗声答道。达文西将门推开,拿着一份名单上前,出声道:“何sir,这是一份全组警员的中英文名单,请何sir收好。”   “多谢。”何定贤笑着起身,接过名单,随意扫了一眼,收下道:“威廉sir的呢?”   达文西表情尴尬:“威廉sir还没有中文名。”   “喔……”何定贤付之一笑,出声道:“也快有了。”   中午。   警署食堂。   何定贤拿着餐盘,点了两荤一素,把餐盘放在一张桌面,四周的鬼佬下属们连忙让开位置,基佬须手里握着两颗鸡蛋,敲碎后递上前来:“何sir?”   “多谢,不用了。”何定贤笑着婉拒。   刑事组、军装组的华警坐在食堂右半边,靠近墙角的位置,占据大半桌椅,鬼佬警官们却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印警则被挤在厕所门口。   江祖辉、钟德伟等华人警长看见鬼佬对长官服服帖帖的样子,心里都大为佩服,等到用餐结束,鬼佬们三三两两散的差不多,江祖辉才端着空盘来到位置上,将一个橙子递给长官:“何sir。”   “怎么了?”何定贤接过不太新鲜的橙子,大力掰开果皮,低头吸着果汁。江祖辉低头道:“听说反贪室全改中文名了?”   “鬼佬间议论纷纷,其它部门的鬼佬,好像颇有言辞,你多注意些。”   何定贤对于下属善意的提醒,浑然不在乎,吃着果肉:“入乡随俗,港督都取中文名,几个警员算什么?”   “港督取中文名,那是为了方便统治,底层取中文名,可真就被腐蚀了!”江祖辉心中腹诽,嘴上却道:“何sir说的有道理,总之,刑事组,军装组的伙计们,随时听你的命令。”   “我很好奇,你怎么让鬼佬改名的?”他低声问道。何定贤不假思索,直言道:“昨天请他们喝酒,一人包一个大红包,他们就乖乖改名了。”   “何sir大气!”江祖辉暗暗心惊,竖起大拇指:“这可是磕头认祖宗的操作!”   “诶,我不收这种孽子啊!”何定贤断然否认,纠正道:“我可没让他们磕头!”   “一样一样。”江祖辉心道:“钞票果然是硬通货,有钱,有权,真是威水!”   何定贤将橙皮丢进餐盘里,站起身道:“别八卦了,鬼佬取个中文名有什么了不起,将来在警队得说中文的。”   他转身走进厕所洗手。   “是,长官!”江祖辉一本正经的肃声应命,再端起两个餐盘,一起拿到洗碗台。   晚上。   铜锣湾,一间威士忌酒吧。   威廉坐在吧台前,手中端着一杯金酒,昂首喝下一口,火辣的酒精从喉咙烧到肠胃,使人精神一振,痛苦中带来刺激的愉悦。   “啪。”他放下玻璃杯,吐出口热气,扬声道:“葛白sir,何定贤在反贪室里,丝毫没有把我这位长官放在眼中。”   葛白小口饮着威士忌,笑道:“威廉,我听人讲,反贪室可是收了不少钱,怎么?不满意?”   “放屁!”   威廉脸色坨红,喝道:“一分钱我都没收!”   “不会吧?”葛白心里不信,以何定贤的为人处世,要发钱绝对不会漏掉顶头上司。何况他刚刚入职,急需和上司打好关系。底下的警员都有钱收,上头的应该收更多才对。   除非威廉不想收!   葛白细细的打量威廉,用叉子穿了一片意大利火腿,送到嘴里咀嚼着:“说说看,怎么回事?”   “何定贤拿了一个空箱子给我!”威廉手中攥紧酒杯,愤怒的道:“他不是来给我送钱,是来给我一个乞讨的机会!一个高级督察敢对顶头上司耍官威?”   “他配吗!”威廉又举起酒杯,昂首饮下一口金酒,用烈酒来压抑情绪,人性对平庸、无聊之外的一切事物上瘾,包括痛苦!承受痛苦之后的成就感,会使多巴胺迅速分泌,带来极强烈的愉悦!   烈酒、自虐、都是用痛苦换开心!   葛白偷偷瞥了威廉一眼,觉得都有些不认识这位下属了,有钱还要什么面子啊?别人送来的钱,讨来的钱,不都是钱?你一个总督察也就比高级督察大一级,怎么开始耍威风了?   “呵呵。”他倒是很能理解威廉的心态转变,肯定是觉得身为直属上级,有整治下级的权力,天然认为下属就该服从上级,华人就该向鬼佬低头。   难以放开一把手的权威,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然,话不能这样讲。于是他拍拍威廉的肩膀,宽慰道:“何定贤在湾仔上工,还怕钱跑掉吗?”   “找个机会,约出来聊一聊,你退一步,他退一步,开开心心的,什么事都没啦。将来还要一起共事的嘛,照华人的话讲,这叫以和为贵。”   “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威廉听完好受不少,心里却已经决定狮子大开口,不叫何定贤掏个五六十万出来!   绝不让他在反贪室好过。   葛白眼神流露一抹奸滑,一边饮酒,一边开始套威廉的话,希望能找找威廉有什么破绽。威廉对何定贤的态度,给了他向何sir卖好的机会,如果能帮何sir制住威廉……   “那些钱就是我的了!”   而且威廉与何定贤身处同一个部门,作为上下级,威廉再厌恶何定贤,也做不到开除、调离,更做不出内部调查的事!因为,二者在政绩上是有关联的!   所以,两人间没有核心利益冲突,是气归气,但不用下死手,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的人。   正因如此,威廉才会恼怒、烦躁、无可奈何,何定贤才敢给他一个下马威!甚至敢架空他!   别说,葛白喝着喝着,聊聊了威廉的私事,真给他找到一个机会。   九点钟。   东区,鲗鱼涌。   何定贤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排扣全部打开,露出里边的白衬衫,手里拿着鱼竿,坐在小马扎上,望着星光斑斓的海面。海面的近处,宁静祥和,远处,货轮来往。   颜雄穿着棕色皮夹克,头发杂乱,坐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叼着香烟,手中也抓着一根鱼竿。   “阿雄,这里有没有鱼啊?”何定贤钓了老半天,一条上钩的鱼都没有,颜雄在旁答道:“大佬,你挑的地方,你问我啊?”   “你的位置好,更容易上鱼。”何定贤头一回来海边钓鱼,满嘴胡诌。   他约颜雄大晚上来钓鱼,其实就是要问问重案组的情况。周围,三四个便衣穿着西装,站在乡道旁,十来个警员手持步枪,藏在树林背后,静静为大佬把风。   颜雄摇头道:“再好的位置,我不会钓也没用。”   “贤哥,你在贪室怎样?”   何定贤喝了一口饮料,随口答应:“能怎样?”   “鬼佬都一个屌样,看不起华人,倒是很看得起钱。”   颜雄失笑:“还好,大佬你有的就是钱。”   “洒洒水啦。”何定贤问道:“盛哥在重案组呢?”   “干得很不错啊。”颜雄答道:“有鬼佬支持,又有兄弟们撑,前几天修理了一个老福的马仔,街道管得妥妥当当……”   “嗯。”   “盛哥是个有本事的人。”何定贤夸赞一句,心底其实有点失落,世界离开谁都会转,重案组谁当头都行!   不到要做事的时候,其实看不出好坏。   何定贤要与颜雄保持联络,而失去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之后,二人剩下的只剩私交,在茶餐厅、酒楼等地方谈正事不太方便,选个地方钓鱼倒是很合适。   既能掩人耳目,还能打发时间。   何定贤不再讲话,突然拽起鱼竿,扬声道:“来了!”   颜雄表情有点兴奋,扭头看向长官,却见到空杆上只有钩子,连饵都没了:“贤哥,你饵被鱼吃了!”   “去找潮义勇要两箱炸药来,我TMD干死它!”何定贤摘下钩子,骂骂咧咧,感觉脸都丢光。颜雄笑道:“何sir,别急,箱子里还有饵。”   “走了走了,下回记得戴头盔来。”何定贤丢下鱼竿,出声叫道,颜雄不明白:“钓鱼为乜要戴盔?”   “老子要用炸药!”何定贤侧目望他:“你戴不戴?”   颜雄果断道:“戴!”   陪贤哥钓鱼,不戴头盔,会死人啊!   “早啊!”   他笑的很开心。 第217章 “阴军鬼兵”   “何sir,没有打搅吧?”   隔天中午,葛白穿着制服来到湾仔差馆,进入反贪室办公区,来到正与伙计聊天的华人大帮面前,何定贤惊讶的抬起头望去:“葛sir,来湾仔办公吗?”   “送一份文件,顺路来找你饮杯茶。”葛白举起手中一份文件袋,满脸笑容,在场鬼佬警员连忙立正敬礼,出声讲道:“长官好!”   “长官好!”   虽然,他们大多数不认识葛白,但是葛白警衔挂在肩上,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   何定贤端起手上的杯子,示意道:“咖啡行不行”   “当然没问题!”葛白摊开双手,语气熟络。   何定贤转身道:“葛sir,里面请。”   鬼佬组员们望着一位警司同组长进入办公室,互相交换个眼神,心中凛然。威廉在办公室里拿着杯子,望见葛白亲自来替他撑腰,心里一阵舒坦:“葛警司出面,我看你怎么耍威风!”   高级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上前笑道:“葛sir,办公室里没有虹吸壶,唔好意思……”   “没关系,速溶的也一样。”葛白接过杯子,饮了一口,倒没有在意是不是煮出来的。   “听闻你在反贪室里有点麻烦,希望来帮你解决一下,当初说过要关照你的嘛。”他放下咖啡杯,开门见山,铿锵有力的道:“不要怕一个威廉,我来替你撑腰!”   何定贤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轻笑道:“葛sir,威廉只是一个小角色,搞定他很简单。”   “当然,他是你的老下属,我肯定要给他面子,这样,把威廉交给你解决,你开个价吧!”   何定贤摊开右手,吐出口白雾,语气非常轻松,既然葛白敢主动来替他撑腰,肯定是有十足把握,别看威廉是一个总督察,可在鬼佬内部连宪委级都不到。   不到宪委级都不算高层,只是一个中层的打工仔,而葛白却是宪委级的高层,整治起威廉有的是办法。   他则是警队华人大佬,可以直接联络到处长、副处长,根本不怵一个小小总督察!威廉敢这样嚣张,真是有个性,说不定还有人怂恿,比如眼前的葛白!   这家伙就可以暗暗拱火,让威廉给他造成麻烦,再把威廉卖给他!乖乖仔是卖不出好价格的,越会添麻烦的人,越能卖个高价!   这未尝不是种统战价值。   否则,他不信葛白严厉训诫威廉一顿,威廉不会收收威风,现在葛白不就来卖货了?   不过,葛白要是能想到这样卖货,那他就买单吧!肯出来卖,价格都好谈,觉得贵就讲讲价咯。长远来看,议价权是掌握在华警这边,你不卖,其他人也会卖,迟早把警队都买下,少流点血也好,反正警队的规费都是榨社团油水。   “何sir爽快!我也不客气啦。”葛白坐在对面座,身姿笔挺,英气勃发的竖起一根手指:“十万,只要十万!我帮你搞定威廉,保证让他服服帖帖,跪在地上求你。”   “这间反贪室……你话事!”   葛白眼神打量一番办公室,语气笃定。   何定贤大手一挥,也不还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问题。”葛白笑的很欢。   何定贤半椅在沙发上,右手弹弹烟灰,笑吟吟道:“葛sir,你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将来啊,警队的鬼佬属你最富!”   葛白乐呵道:“我就想退休之后,到南洋买个岛,盖个别墅,配艘游艇,天气好带老婆、孩子出海吹风,钓鱼。”   “肯定没问题。”何定贤道:“记得多娶几个老婆,要不然,游艇空荡荡,白买啦。”   “哈哈哈。”葛白朗声大笑。   何定贤在重案组长的位置上退下,每个到手的规费会少上百万,虽然集团经营的很好,几个项目、公司都在赚钱,但是赚钱的速度可没收钱快。   再加上各方打点,应酬,花钱的地方多,对数字变得敏感。葛白放在以前一口价能叫二三十万,一个总督察也值这个价!但他很清楚何sir的财务状况有变化,竟然收起以前的风格,只叫了一口十万!   这绝对是友情价了。   甚至是想告诉何sir,我是你坚定的盟友,绝不拿你当凯子,有钱一起赚,没钱,他可以少赚些。   临行前,葛白笑着起身,出言道:“我在财务科,手下没有合适的行动人员,何sir借几个给我用用?”   “小事情。”何定贤知道葛白确实缺人用,能亲自去办事,已经是很舍身了。他走到办公桌旁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叠名片,在里面抽了两张:“九龙城的蒋天生,油麻地的孟元达,要用兵还是用贼,你选好。”   葛白接过其中一张,举在手中笑笑:“够了。”   何定贤收回孟达华的电话号码,笑着放回抽屉里,合上抽屉道:“葛sir,我送你。”   “不用,不用。”葛白摆手拒绝,眼珠一转,机灵道:“我还要去找威廉聊聊天。”   “那好,我就不送了。”何定贤知道他要去给威廉下套,拉开办公室的门,很客气的把他送走。再关上门,压下百叶窗一片叶子,看着葛白满脸倨傲,威风凛凛的走进总督察办公室,咒骂一声:“这鬼佬真鬼佬!”   “嘿嘿,不过我很钟意他!”他松开手指,转身回到位置上坐好,吸着雪茄,暗暗思考:“威廉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解决威廉只能代表在反贪室内不受肘制。”   “这个肘制本身就很无力,不是鬼佬高层栓的锁,打开以后,除了工作上舒服些,其实对重新上位没有一点帮助。”   “勉强算是第一步吧!”麦景陶将他调入反贪体系,是在利用体系、位置的特殊性限制他。身处于湾仔差馆之中,一个真正能称得上锁的人,起码得是湾仔署长。   因为,麦景陶有什么命令,只会直接下令给湾仔署长,而落不到威廉这一层。   何定贤要是在反贪室里什么都不干,可能会过的很舒服,一直舒服到八九十年代都OK,但除了舒服,什么都无。他现在打算做点事情,否则那十万港币不如拿来养老,丢给鬼佬干什么?   反贪室能发挥的职能只有反贪,但反华人,是不可能的,他是来反贪室任职,不是来投降!那么,要反就只能反鬼佬,反鬼佬的贪!顺便能分裂鬼佬内部,进一步培养出亲华势力。   可反贪室鬼佬,只会拿钱,真要他们去反自己人,肯定不甘不愿,除非先挑动其它鬼佬对反贪室的对立,让反贪室鬼佬们觉得受到欺压,才有可能打回去。   港督府开始“以港治港”,他可以“以鬼打鬼”。指望一个群体内部自我矛盾而分裂,不现实,因为自我矛盾可以自我解决,唯有插手进去恶意挑唆,才能将矛盾扩大化。   “如果反贪室可以培养出亲华势力,不仅手底下能多一批阴军鬼兵,还可以为回到行动部门作铺垫。”   相比于华人掌控华警部门,鬼佬更怕连行政、管理等部门也被华人掌控。因此,一直以来底层的交锋在一线行动,高层的交锋都在行政管理。当然,光是恶意挑唆不行,还需要画大饼,给予利益,鬼佬们才会铁了心跟他走。   “这个月快发规费了。”   何定贤吸着雪茄,平淡的眼神中,流露出阴险:“正好丢块骨头出去,引饿狗抢食,狗咬狗就OK咯。”   总督察办公室。   葛白手指夹着雪茄,长长吐出口烟,语气很是威风:“我已经严厉训斥过何定贤,真当自己还在重案组呢?区区一个高级督察,在华人里是第一高官,但在警队体系里,只是我们脚下一只蟑螂。”   “心情不好就可以碾死!”   威廉站在身旁,满脸认同:“葛sir所言有理,我就等着看何定贤怎么来求我!”   “放心吧。”   葛白耷拉下右手,把腿架到茶几上:“他已经准备开始筹钱了,下周,下周警队发规费,他肯定乖乖把钱奉上。”   威廉心情愉快很多:“葛sir,晚上喝一杯?”   “算啦。”   “我要陪伊辅sir看马。”葛白摇摇头,婉拒了。   他同伊辅sir根本没约,但是上回喝完酒,威廉连一个妞都没有安排,同这种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当初培养、提携的那班下属,一个个办公能力不错,但几个能够适合港岛的形势变化。   没有一个合格的政客!   “看来将来还得靠何sir啊!”葛白心中感慨,这批乐色,用来当猪卖就刚刚好。   五天后。   颜雄、陈子超两人一人提着一个钱箱,来到湾仔差馆,大步踏上楼梯,进入反贪办公室。   这几天,何定贤意外发现日子开始好过,长官威廉好像在心理上已经获得满足,不再公开表露对他的不悦,偶尔还会跟他打声招呼。部门警员们见状也都松了口气,开始和他走的更近。怎么回事?我都还没出手呢!   今天则是发规费的日子。   “何sir!”   颜雄站在门口,出声道:“高sir让我来给你送钱。” 第218章 搞事   “进来吧。”   颜雄、陈子超得到大佬的同意,拎着钱箱进入办公室,将两个钱箱放在桌面。   以何定贤在警队的地位,就算调出重案组,也不可能同华探长一样去领钱。   一个高级督察每个月规费是多少?高永盛作为下级只能定一个合适的数目,乖乖把钱送上来。   何定贤望向钱箱里绿油油的港币,出声问道:“多少钱?”   “三十万。”   颜雄出声道:“一个箱子十五万。”   “知道了。”何定贤对数字还算满意,挥手吩咐道:“把阿仔叫来。”   “是,贤哥。”颜雄肃声答道。   猪油仔已经不再是警队的“包租公”,现在“包租公”由高sir的收租佬“细佬曾”担任。于是颜雄、陈子超在离开警署后,便立即派人前去通知猪油仔。正在与潮州粥,林大头一起饮茶的阿仔收到消息,连忙起身赶到湾仔差馆。   他不再负责收租以后,每月收规费、发规费的日子都变得清闲起来,手中的权力没了,不如往日威风,常常饮茶、看马消磨时间。大老板在发规费的日子叫他,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大佬,你找我。”猪油仔左顾右盼的走进办公区,正好见到鬼佬们开始领规费,每人手上都抓着一叠钱,少则千把块,多则两三千,心里不禁暗叹:“鬼头吃得满嘴流油,小鬼倒是没落到什么好处。”   这两年规费大涨,普通便衣的规费都已经追上英籍警员,只有军装组略少一些些。老鬼头拿的钱是越来越多,但舍不得给英籍警员分,导致英籍警员普遍有点意见。   不是从没涨过规费,是涨了,同没涨过一样。   因为,华警们涨的更多,华人长官舍得拿钱出来。   何定贤见到猪油仔把门关上,丢出一支香烟,站起身道:“帮我拿一个箱钱出去发一发,我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就算手底下是鬼佬照样得分钱。”   猪油仔目光落在桌面打开的钱箱,双手兜住香烟,拿在手上颇为纳闷:“贤哥,鬼佬们不是都拿过钱了?”   “我手下就得多拿一份,知道该怎么做吧?”何定贤指指窗户外边的组员。   猪油仔笑道:“发规费,我最拿手了。”   “贤哥,这些鬼佬真幸运,撞见你这个活菩萨。”   “换一个华人警官来,屎都不给他们食!”   何定贤挥挥手,笑纳了马仔的马屁,驱使道:“去做事,记得,总督察没有份,那老鬼头我给过钱了。”   “yes,sir!”猪油仔穿着白衫布鞋,抬起手臂,在装模作样的敬礼,肥肥胖胖的很是滑稽。   他走到茶几前合上钱箱,提着钱转身出门,在警员们的注视下,走进更衣室。   警员们互相交换眼神,隐隐已经预感到什么,心里都兴奋起来。半小时后,猪油仔走出更衣室,敬礼嬉笑道:“各位阿sir,何sir给大家发了咖啡券,请大家喝咖啡。”   “希望各位钟意何sir的咖啡。”   何定贤在办公室看到这一幕,嘴角笑意难忍,暗自摇头:“真会玩。”   “Thank you,sir!”   “谢谢何sir!”   有几名警员叫道。   随后,猪油仔提着空钱箱离开差馆,钱箱里总共就五万块,多余的钱都已经被大佬收起,按人头算一个人一千五咯,剩下两万块是给另一个高级督察的。   部门警员则心痒难耐,看见收租佬离开,几人起身进入更衣间。   每位警员的衣柜缝隙里都插着一叠港币。   当有警员摇着港币走出更衣室,挑眉看向同僚时,剩下的警员们再陆续起身,全都进入更衣室将港币拿起,整间反贪室里都弥漫着腐败的铜臭味。   达文西来到更衣室里,见到他格子前的椅子上,足足摆着厚厚一大叠钞票。   他将钞票拿起甩了甩,只觉得非常有重量,一张张数完之后,再把两万港币放在嘴前亲了一口。   “我爱你,何sir!”他在反贪室每个月都只能拿一万多,两万港币直接使收入翻倍,来一个华人警官,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就多出一两倍的收入。   鬼佬警员个个都乐开了花。   反贪室作为一个肥水部门,油水不是对底层警员而言,打工仔在哪儿都是打工仔,要分油水起码得肩上有花。   大部分收入都是落入部门负责人手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把手通杀!   威廉在办公室里收到消息,心情也很不错,虽然还没拿到钱,但是在他看来。何sir愿意给兄弟们分钱,一样是表态服软,给手下兄弟们都分了?还能少得了他的吗?伙计们多分一倍两倍,起码要给他送个三倍,五倍吧?   每个月十几二十万。   这比署长赚得都多!   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收,肯砸这么多钱,砸给总警司不行,要砸给一个总督察?   威廉却觉得天经地义,华人就是该给鬼佬送钱,到现在他反而不急了。   十分耐得住性子。   ……   何定贤发现把钱发给鬼佬之后,部门里的英籍警员在差馆走廊,楼梯口抽烟时,都会主动与其它部门的人聊起这笔钱,部门里二十个人,嘴巴严的没有几个。   因为,这是一笔飞来横财,不费吹灰之力,人性都喜欢吹嘘,用别人羡慕的眼神,来满足自身的虚荣心。   鬼佬也是人,一样爱吹水。   平时办事口风很严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见的就会保密,有钱啊,就是得让人知道!   因此,不用任何宣传,事情便传遍整个湾仔,部门里英籍警员们或许知道,消息传出去会让同僚嫉妒,但他们不在乎,他们要的就是同僚羡慕。   你要不羡慕,我都白吹了。   毕竟,同僚羡慕又能怎样?他们脑袋已经装满港币,根本不会想到,其余部门的人会将他们与华人视作一体,因为人人鬼佬都拿规费,他们多拿一笔正是英籍警员带来的优势。   你要恨,只能恨何sir没有调你那。而他们却忘记,唯有华人警员领规费的时候,收租佬会把钱放在更衣室里。就算他们意识到一定会去拿!   凭什么华人可以这样收钱,他们就不行呢?钞票可不分政治立场。   但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差馆里就传出一些风声,称反贪室收了华人大帮的钱,将会启动对湾仔英籍警官的内部调查。   消息传的有板有眼,还说何定贤想利用内部调查立功,重新调到一线行动部门。   办公室里。   何定贤将一杯热茶递给军装警长钟德伟,寒暄道:“钟sir,消息传的真快,麻烦你的伙计们了。”   “呵呵,军装组冲锋上阵不一定,但要散点消息,呵呵,五分钟就能传遍全署,一个钟全港警队都知晓。”钟德伟啜一口烟,感叹道:“反贪室的鬼佬算是泥巴掉进裤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人天生就对谣言有好奇心,更不会相信世界上免费的午餐,既然反贪室英籍警员拿到钱,那么和华人督察合作的几率就极大,否则华人督察凭什么要给你钱呢?   但反贪室鬼佬却会为其他同僚的敌视感到冤枉,华人警员愿意送钱来,证明对大英帝国的支持,我是为国拿钱,你敢冤枉我?这口气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事情如果发酵起来,双方很容易擦枪走火。   “现在还差点情绪,需要军装组伙计们再添点柴,点个火。”何定贤叼起香烟。   钟德伟道:“没问题,添柴点火我在行。”   “嗯。”何sir轻轻点头。   这回他用的是阴谋,靠的则是银弹!一切阴谋都是在利用人性,有时候银弹上膛,打出去子弹更凶,更猛。   “何sir,剧本我已经写好了,什么时候收货?”傍晚,葛白打来电话,何定贤朗声笑道:“哈哈哈,不急,今天时间不早,明天再收货吧。”   “好,明晚九点见。”葛白爽快答应,旋即挂断电话,再打给威廉,告诉他明晚到酒吧和何sir见面,何sir有事要同他讲。   第二日。   中午。   一位军装组长,身着制服,拿着餐盘,正在警署食堂排队,时不时与前方的反贪室督察聊两句天,口中还称呼反贪督察的中文名。不可否认的是,自从何定贤来到反贪室之后,反贪室鬼佬们对华警态度好上很多,不看僧面看佛面,何sir确实大大提高了湾仔差馆里华警的地位。   排在前边的一位装备科鬼佬,听见华警与反贪督察的聊天,神色不耐,眼神厌恶,特别是华警叫出反贪督察中文名之时。   只见军装华警表情谄媚,眼神却很机灵,悄悄在观察前方,这时机会出现,他在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满脸讨好的塞到反贪督察的手中,乘势上前一步,俯身说道:“sir,拿去抽。”   基佬须礼貌性地后退一步,打算接过香烟,脚却踩在前方警员鞋上。装备科鬼佬“巴顿”给人踩了一脚,马上用肩撞了回去,将基佬须撞出队伍。   这让正在彰显优越感的基佬须跌落谷底,倍感丢脸。他立即扭头瞪向前方,朝着巴顿咒骂:“怀特岛的乡巴佬!赶着挤回你老娘的通风管道吗?”   唯有鬼佬最懂得骂鬼佬。   基佬须一句标准的伦敦腔直接把巴顿骂破防了。 第219章 掌掴鬼佬   “嗙!”巴顿将手中餐盘砸向基佬须,冲上前大力推搡基佬须一把,出声大骂:“下贱的基佬!昨天你男朋友没有把你搞嗨吗!”   基佬须后退数步,差点翻倒在一张餐桌前,勉强站稳,听着巴顿嘴里的咒骂,一团邪火就冲上脑袋:“乡巴佬,我一定把你扒光搞一场!让你知道J奸是什么感觉!”   巴顿扬起眉毛,尖尖的下巴,显得十分丑陋:“开后门的贱货,人人都可以上!”   “干你娘!”基佬须快步冲上前,挥去拳头,一拳将巴顿打翻。   巴顿在装备科是督察警衔,手中握有一定权力,级别上与基佬须一致,根本不畏惧与基佬须有正面冲突,而且装备科直属于署长管辖,政治背景上比军队派出身的基佬须更强。   基佬须却是海军出身,膀大腰圆,突袭一拳抢住先手之后,骑在巴顿身上,以双手死死扼住巴顿的喉咙:“呃呃呃……”   巴顿脸颊淤青,嘴中溢出鲜血,躺在地上,双手扣着基佬须的手掌,试图将手指掰开,但随着氧气进入越来越少,整个人的力量也渐渐变少。   他出身祖家警队,在训练和实战上,远不如军队出身的基佬须。敢跟基佬须叫板,便是仗着官府派背景,但打过二战的老兵打起人来,出手即下死手!   “好了!”   “迈克!”食堂里,一位穿着绿色制服,戴着帽子的中年警官起身,表情严肃的大喝一声,周围一群英籍警员立即冲上前去,用力拉开基佬须:“够了,迈克!”   “副署长在旁边看着呢!”   “千万被搞出人命了。”   中年警官肩膀赫然扛着高级警司衔,正是湾仔差馆中的二号人物。   基佬须见到巴顿即将气绝,逐渐脱离的样子,心里已经被报复的爽感充斥。   顺着台阶就松开手,站起身,但见着巴顿久久没有起身的样子,心里又涌起一阵后怕:“我怎么会这样?”   这段时间的春风得意,让他不自觉变得厌恶挑衅,潜意识就认为敢挑衅他的人都该被打死!他已经不一样了!但在警队的规矩面前,他和从前一模一样!   两位警员将巴顿扶起,拍了拍他的脸,巴顿缓过气来,眼神恶毒的望向基佬须,小小一件事两人却已经结下死仇。   副署长走上前来:“把巴顿送到医院,迈克,你到禁闭室呆着!”   “处理结果下来之前,任何人不允许给他送餐水!”   在场的英籍警员立即应声:“yes,sir!”   一位华人督察却走上前来,很富义气的说道:“sir,我亲眼见到是巴顿挑衅在先,不能因为弱者的无能,而颠倒是非对错!这次是巴顿先动手的,迈克只是反应过激……”   “何sir。”副署长望向他道:“这是警队的内部事务。”   何定贤稍息立正,坚定有力的道:“是的,长官!”   “正因是警队的内部事务,作为警队的一份子,作为迈克的上司,我才有义务与责任替迈克出声!”官府派出身的副署长,其实就是欺负迈克是个军队出身的警官。   而在军队派警官之中,基佬人数其实不少,因为,大英帝国是靠海军起家,作为一战时期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部队,大英海军的官兵们长期在海上远洋。   大部分人无法忍受海上的寂寞,男人与男人之间,自然也会擦枪走火。   军舰、潜艇上是不能有女人的,极容易滋生很多肮脏,灭绝人性的事,历史上屡屡发生过……可以说,军队派的基佬是环境造就,是为国捐躯!忍辱负重!是有历史基因的!   所以,他们极不愿意受到歧视,大英帝国对基佬的态度也很包容,起码不敢在明面上骂人。另外,大英内部各郡发展水平不一致,贫富对立严重,乡下郡市的人在大城市备受歧视。   可以说,巴顿、迈克都骂到对方的逆鳞了!再加上警署内的风言风语,两个人不打起来才奇怪!   迈克看见华人上司都主动替他出头,眼神中充满感激,张口道:“何sir,没关系,我大不了脱了制服不干!”   “不要牵连到你。”一个华人督察又怎么能与高级警司叫板?   何定贤却扭头看向他,很是坚定道:“我是你的上司!”   副署长望向何定贤也笑了,心道:“我也是你的上司!”   不过他嘴上却道:“何sir,你的意见我收到了,会传达给纪律处的,如果没其它事情的话,先回去吃饭,按照我的话处理。”   “yes,sir!”英籍警员们出声应命。   何定贤却没有理会:“等等。”   他上前一步来到巴顿身前,捏着巴顿的脸颊,露出狞笑道:“没死吧?”   “你……”巴顿眼神迷茫。   “阿须,教训人是要讲究方式的,手贱的人剁手,嘴贱的人打嘴,我给你示范一下。”何定贤说完扬起手掌狠狠一巴掌就甩了下去:“啪!”   一掌将巴顿嘴里的鲜血打到飙出!   “好了。”何定贤甩了甩生疼的手,整整制服,出声道:“你敢扒阿须的制服,我就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平平淡淡的话却充满威胁,谁都知道何sir说出来的话,一定敢做!这一巴掌将在场所有英籍警官都打懵了!与此同时,华人刑事组、军装组的警员们却默默站起身,渐渐汇集到英籍警员的四周。   副署长不知道何定贤一个华人督察,为什么会为一个军队派鬼佬出头,难道,华人真的会把英籍下属当作兄弟吗?   “何sir。”副署长正在考虑是否让何定贤也进禁闭室的时候,总督察威廉却挺身而出,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端sir,我是反贪室的负责人,要不然把他们两个交给我处理?”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副处长“端杰瑞”沉吟片刻,点头默许,转身离开食堂。   何定贤举起双手招呼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继续吃饭,继续吃饭!”   华人警员们很快散开,回到位置上继续吃饭,他们只是为了撑何sir,其实对鬼佬们内部的争端没什么兴趣,余下的英籍鬼佬们也慢慢散去,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一边吃饭,一边聊八卦。   达文西等反贪室鬼佬们心情最复杂,一面觉得何sir的行为过于嚣张,有点触犯到英籍警官的威严,一面又觉得何sir愿意为迈克出头,整个反贪室都应该站到何sir这边。   威廉瞥了基佬须一眼,见他还在办公室杵着,厉声道:“吃完饭就去禁闭室呆着!”   “是,长官!”基佬须肃答道,后知后怕,直接打了份餐端进禁闭室了。   他心里却对何sir充满感激。   就连威廉sir都是后边才出来讲话,唯有何sir敢冒着副署长的命令出声,那一巴掌不仅打得巴顿抬不起头,更让基佬须死心塌地。   威廉这餐饭吃得却很开心,他自认为何定贤又欠他一个人情,晚上的数目说不定又会多上一笔。   ……   下午,署长办公室里,副处长端杰瑞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出声说道:“何定贤当众掌掴英籍督察,威胁英籍督察的人身安全,行为非常恶劣。”   “我建议先把何定贤的事情上报纪律处,将何定贤调去守水塘。”   他掷地有声的道:“湾仔差馆,决不允许有这么嚣张的人在!”   湾仔署长利嘉年在办公椅上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安抚道:“端sir,何定贤刚刚调入湾仔差馆,既将其贬低至水塘,纪律处会同意,警务处长都不会同意。”   “他是一面旗,以前是华人的旗,现在则是我们港府的旗。”   这位署长倒是很有大局观:“港府要用他让警队的华人知道,为我们做事,不止有钱赚,还有福享。”   “这些事情起码得过几年再做。”   利嘉年深吸了香烟:“呼。”   风轻云淡道。   端杰瑞不甘道:“难道,就让他这样嚣张下去?”   “让他嚣张又怎样?”利嘉年则浑然不把食堂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坦然道:“他越嚣张,死的越快,因为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港岛有个词叫作威水。”   “有钱才能威风,为什么呢?因为,威风是要花钱的,他这样威风又能撑多久,手里的钱花完,也就威不起来,到时候华人都会看不惯他。我们给他一把枪,他就要把枪口对准自己,明白吗?”   端杰瑞吐出口气,捏着雪茄恨道:“迟早我要扒了他的皮!”   晚上。   十一点钟。   “何生,你的电话。”佣人站在客厅的电话机旁,出声叫道。   “好,稍等一下。”何定贤放下电视机的遥控器,起身走到电话旁,在佣人手中接过电话,问道:“边个?”   “何sir,准备收货吧。”东区,一间酒吧里,葛白穿着西装,叼着雪茄,望着床上惊慌失措,拉起被单的威廉,嘴角充满讥讽。   “葛sir。”   威廉瞪大眼睛,带着醉意,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什么位置?我马上去。”   “友谊酒店。”葛白说完,放下电话,朝着旁边的摄像师傅问道:“拍了多少张?”   “几十张是有的。”   葛白扭头看向床上的威廉问道:“威廉,你真不是人,这样照顾老婆的妈妈呀?……嘿嘿嘿,我都给你拍下来了!洗出来之后会寄到你家,交给你收藏的。” 第220章 学狗叫   何定贤带几名小弟来到友谊宾馆,在两个义群马仔的带领下,推开一间房门,望向里边:“葛sir,威廉sir,你们在玩什么?”   他眼神扫过威廉,目光落在葛白身上。   房间里,威廉已经穿好衣服,身旁站着一个满脸皱纹,化着浓妆的西洋妇女。妇女一头金发,身材保持的不错,但眼角的鱼尾纹和暗沉的皮肤,一眼就能看出至少四十五岁。   华人钟意玩洋马,却只钟意少女,无人会看上半个身子入土的老马。   威廉sir口味真重。   但这年头出来玩很正常,拍几张照片,就想捏住一个总督察?这种案子莫说是纪律处,就连反贪室都懒得查。何定贤眼神落在老妇人脸上,依稀看得出老妇人年轻时的靓丽,但鼻子若有若无,总能闻到一股腥骚味,不知是老妇人身上传来,还是房间里的味道,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如果葛白只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他会很失望。   但看威廉额头布满汗珠,神情慞惶,老妇人紧张报着双臂,裹着胸口的样子,事情好像又并不简单。   这时葛白递上一叠照片笑道:“何sir,晚上我约威廉sir喝了两杯酒,之后一起到宾馆里休息,打算明早过海去濠江玩两把,我假都请好了。”   “前面听见房间里有点动静,害怕威廉sir出事,未想到,是他老妈来探望他,打搅了他的好事。”   何定贤闻言瞳孔放大,心里一阵恶寒,接过照片看了几眼,张张都是大特写,露腿,露肩,又露脸,再回头一看旁边的老妇人,靠,穿着一条紫色吊带长裙,胸上货还不少。   难怪要捂着。   “威廉sir,你老妈这样来探你?”何定贤收起照片,扭头望向威廉,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感情真深刻啊!”   “何,何sir……”威廉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中计?以前的上司葛白配合一个华人督察给他设局,他根本想不到葛白会出卖他!但事到如今,他已经被彻底捏住把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我,我只是……”他想要辩驳却找不到理由。   “你只是喝醉了?”何定贤笑着替他说道。威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说道:“对对对,我只是喝醉了。”   “喝醉了,那太简单了。”何定贤朝床上投去一个眼神:“继续睡啊!”   “明天睡醒还可以聊聊天,一家人嘛,搞这么客气干嘛。”母子情深也不是这种深法!   “何sir,放过我吧。”威廉张张嘴,终于停止狡辩,大声哀求道:“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会死,我会死的啊……”   何定贤扭头看葛白一眼,耸耸肩膀道:“葛sir,我只是来收货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给个意见。”   葛白则道:“何督察,我记得你有间报社。”   “对啊!”何定贤恍然大悟,嬉笑道:“市民们肯定很喜欢这种花边新闻吧?”   刚刚威廉还只是害怕奸情败露,事情给老婆、孩子知道,家庭事业就毁于一旦,现在想到事情向媒体曝光,后果之严重,轻则离职,重则坐监,家人之反应不可估量,早已摧垮的心理防线,顿时使整个人彻底崩溃,跪在地上疯狂哀求:“何sir,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我在警队没有为难你,没有,我只是想要点钱而已,钱我不要了,不要了,我给你钱行不行?”   威廉抓着他的衣角,昂首乞求:“我保证,以后你在反贪室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样,就怎样。”   “你不是何sir的上司吗?威廉。”葛白在旁冷嘲道:“上司是不能跪的,应该是何sir给你跪下。”   “不,我不是何sir的上司,我只是何sir,何sir的狗。”威廉急切的想要表现,张嘴叫道:“汪,汪,汪!”   “我就是条狗。”   何定贤心知伦理两个字在各国社会都十分重要,不管台下有多么龌龊,一旦肮脏事被曝光,一辈子就毁了。体面人是最需要爱惜羽毛的,你不体面,就上不了台面!   最好是一辈子不要做肮脏事,如果真的拒绝不了,那么,最好不要给人发现,否则,一辈子给人抓住把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房间里,几个义群马仔望着鬼佬总督察学狗叫的样子,不合时宜的发出讥笑。这里没他们插嘴的份,但是他们真的憋不住啊!   何定贤则弯腰摸了摸威廉的脑袋,笑道:“既然是狗的话,爬几圈看看?”   威廉二话就四肢着地,在床边来回爬着,边爬边叫:“汪,汪,汪。”   老妇人本来也算是弯腰俯身学狗状,好在何定贤没有兴趣,连忙抬手示意阻拦,鬼佬们可以不讲道德,他还是要谨守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嘛!   “哈哈哈哈,够了,狗了!”何定贤看见威廉来回爬了三趟就气喘吁吁,大声笑道:“威廉sir,我既然收你做狗,骨头还是会给的,以后每个月多给你一万块规费。”   “这几张照片就先帮你收好,退休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拿,你们俩慢慢加深感情,我和葛sir就不待在房间里打搅你了。”他没兴趣在房间里久留,那股刺鼻的腥味越来越重。   “葛sir,走吧。”他同葛白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带人离开,等到所有人撤出房间之后,再同旁边的马仔说道:“把门看紧,不到天光,人不能出来。”   “知道了,何生。”几名义群的马仔站在门旁,肃声答应。   何定贤走下宾馆楼梯,来到房间门口时,拍了拍葛白的肩,饶有兴趣的问道:“葛sir,你怎么想出来这招的?”   “平时威廉sir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葛白嬉笑道:“他不像,不代表不是,不是,不代表不想。上周同他饮酒的时候,他说自己的丈母娘是个寡妇,老丈人在二战上阵亡,守着女儿长大,身材真是不错……”   “之前谈了几个男朋友,他老婆不同意,丈母娘这段时间在家里都是真空包装,我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聊,越聊越兴奋,一看就是有贼心。”   “他想做这个贼,我就圆他梦咯,今天骗他出来收钱,灌醉之后带到宾馆里。”有些细节就不用详谈了。   何定贤幡然醒悟:“葛sir,你可真下贱。”   “嘿嘿嘿。”葛白被人骂了,但却笑的开心,这个世界哪儿有什么上流下流,谁赢谁就威!他越来越适应港岛的生活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何定贤感叹一声,临上车前,出声道:“今晚的货我很满意,加钱!”   “我给你加钱。”   葛白搓搓手,满脸心动:“既然何sir主动要赏我,我也不拒绝了。”   何定贤当场在车里掏出一张五万港币的银票,塞到葛白手里关切道:“威廉sir玩的那么开心,你也不要亏待自己啊。”   这晚,威廉、葛白、何定贤乃至威廉老妈都玩的很开心。事实证明,合作共赢,方能携手共进,一起开心,一起赚钱多好!   隔天。   上午。   威廉神情灰暗,强起打精神来到办公区内,眼神正巧迎上与伙计们聊天的何督察,瞳孔内不可避免的流露出畏惧。何定贤则笑容满面,好像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出声打招呼道:“威廉sir。”   “威廉sir。”   “威廉sir。”达文西等警员纷纷开口喊人。   威廉点点头,表情一正,好似找回些自信,正打算进入办公室内,脑袋里想起一件事,回头道:“把基佬须放出来,让他回办公区工作。”   达文西没想到威廉sir嘴里会说出迈克的中文名,正感意外的时候,何定贤在旁已经道谢:“Thank you,sir!”   “对了,何sir,反贪室里人人都有个中文名,有没有兴趣替我取个名字?”威廉望向何定贤开口征询意见,何定贤笑了笑,答应道:“yes,sir!”   “嗯。”威廉转身进入办公室,四周组员们则用错愕的眼神望向何定贤,但何定贤却只是笑着,回到办公室里,何sir拿出一本笔记簿,仔细想了想,可得给威廉取一个好名字。   半小时后,何定贤敲开威廉的办公室,将一张纸条递上前道:“威廉sir,你的名。”   “好。”威廉站起身接过纸条,态度尽力随意,但动作还是充满拘谨,当他打开纸条之后只见三个字:“苟立国”   何定贤则道:“这个名出自华夏的一句名诗,苟这个姓,特别适合你。”   基佬须被带出禁闭室之后,回到办公区,没有见到何sir,正打算询问的时候,何定贤提了一袋茶点回到办公区,放在他的桌位上,出声笑道:“阿须,吃点东西先。”   “多谢何sir。”基佬须坐在位置上,打开茶点,埋头吃着。   一份炒河粉,一个菠萝包,外加一杯冻柠茶,简简单单要不了十元港币,却将鬼佬的心都给收买了。   达文西等警员站在旁边望着基佬须的样子,心有戚戚,何定贤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回头向众人说道:“阿须的事情,不能这样算了!” 第221章 反贪第一击   此时,反贪室二十余名伙计举目看向长官,心里升起一股同仇敌忾的情绪。   对!   不能这样算了!   如果,其它部门继续再针对反贪室,如果,反贪室不对“巴顿”的事情作出报复,反贪室将在警署内再不具地位,谁都可以挑衅。   谁都可以欺压!   他们将成为一群可怜虫,将被所有人看扁,现在有人出声挑头,其余的人必然会支持。   这关乎整个部门的利益。   “何sir,你说该怎么办?”达文西上前一步,目光征询。   何定贤道:“报复回去!”   “狠狠的报复回去!”他走进办公室里,取出一张照片,贴在反贪室的墙上,用手指着照片上的人:“巴顿,湾仔警署装备科督察。”   达文西、基佬须等反贪调查员齐齐走到墙壁前,望着策划行动的何督察,只见何督察语气干净利落,出声道:“我们就调查湾仔警署装备科贪污案!”   “手里有权不用,等于没权,反贪室不反贪,别个才不怕我们。”他语气不甘,厉声说道:“我们真开始反贪,他们见到我们都得绕路走!”   达文西心中颔首:“这的确是反贪室的权力。”   以往,这个权力不好乱用,因为,警队高层根本没打算真正的反贪,吉祥物一样的反贪室,既不好对华人警长下手,免得破坏江湖规矩挨打,又不能向英籍警官下手,那是主动破坏内部团结。   只能在高层的命令下,每年办几个小案子,根本伤害不到大多数人的利益。   因此,反贪室警员于其它同僚眼中,实则也是一个泥捏的,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否则,葛白在借助反贪室为踏板升职之后,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调走。   宁愿调到财务科。   然而,经过基佬须到事情,湾仔差馆反贪室凝聚出一个共识——必须要做点事了!   何定贤见到组员们兴致勃勃,情绪兴奋,心知火候已到,出声道:“人人都知我们与装备科有矛盾,所以,我们针对装备科立案,警队上下都能理解。”   “这是部门冲突,不关政治立场。”再划分一下阵营,搞一搞对立。   “先从装备科负责人修顿开始!”   “修顿是高级督察,既不是宪委级成员,又在湾仔警署任职,湾仔反贪完全可以启动调查程序,无需上报警务处长与大馆反贪室批准。”唯有调查宪伟级成员需要上报警务处长,大馆反贪室则是有案件复核权,及全港大案调查权。   每间反贪室都可以调查,都可以调查警署内的宪伟级以下职员!   包括与反贪室长平级的总督察。   从制度上看,反贪室的权力真不低,只可惜都运转不起来……   “就现在,反贪室即刻成立案件调查组,调查湾仔警署装备科贪污案,文西,你去把装备科高级督察带来办公室,我有事情要问他。”何定贤一语落定。   “yes,sir!”达文西上前一步,立正敬礼,明明是同级,但完全是下属姿态。   但他片刻后,吞吞吐吐的道:“何sir,调查令呢?”   发布调查令是室长威廉sir的权力。   “调查令?”   “呵呵,你不说,我差点忘记办案还需要程序了。”何定贤开了个玩笑,转头看向总督察办公室,啪嗒,办公室木门当即被人拧开。   威廉sir拿着一份调查令走出来,放在临近的办公桌面,出声向众人说道:“好好干!”   “是!”   “长官!”达文西,基佬须等二十名组员立正敬礼,腰杆笔直,出声大喝。   有反贪室长背书,他们便符合条例,是按照规章做事,将来事情没做好,伙计们照样平安无事,大不了长官上去顶雷。因此,反贪室内士气大振,伙计们都决定大干一场。   “A组,跟我一起来……”达文西走到桌前拿起调查令,大手一挥,带着十名下属,穿着西装,风风火火踏步向装备科走去。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吸了一口,走到基佬须近前,交出一张名片:“阿须,去找蒋先生,调查一下港澳两地的地下军装来源。”   基佬须接过名片,没有多问,立正敬礼:“yes,sir。”   他拿着名片便回到工位前,拿起电话,拨通号码。   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双手叉腰,望着反贪室里忙碌的场景,扯扯领带,心里升起一丝满足:“对!动起来!一个部门的权力必须要动起来!”   “不露出獠牙,别人只能把睡着老虎当作猫,要让鬼佬知道,反贪室是一只猛虎!”不搞事,他就白来了!   而这起反贪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击、必将是摧枯拉朽,必将是影响力巨大的第一击。不在于是由一个华人督察发起的反贪行动,更在于鬼佬内部根本毫无防备。   反贪室不好以收受黑金的名义肃反,那么,便只能针对部门职权性腐败而行动。因为,全港警队都在收钱的情况下,用收受黑金为借口采取行动,只会搅得警队内部风声鹤唳。   让鬼佬、华警都感到害怕,随之,动摇他在警队内的影响力,华警之中有心人再煽动一下,完全可以指摘他投靠鬼佬。这是鬼佬决定将他调进反贪室时便打好的算盘。   但是,除此之外,反贪室一样有下手的空间!各个部门都会想尽办法的捞油水,规费只是其中一部分,装备科可不是水塘暑,除了卖鱼没东西卖。   他们卖军火啊!   装备科不仅管理着警署内的行动装备,还管理着警队的军火仓库,大馆装备科至少管理着英军在战争结束后,移交给警队的几十万把枪支。   作为大英在东亚仅剩的几块殖民地,港岛位置特殊,几乎收拢了大英在东亚退役、收缴的所有武器。   几十万把步枪、余下还有手枪、炸药、手榴弹等等……大馆内部有两栋五层高的大楼,专门用来仓储武器,余下各警署内的装备科,还有专门的战备武器室。   里面的武器并非行动所用,而是为了面对战争动员所装备。眼见着战争越来越遥远,装备科鬼佬又怎么可能忍得住?在战争年代都有军头敢卖军火、吃空饷,何况是和平年代?   何定贤在大馆上工的时候,便亲眼看见鬼佬数次偷运军火贩卖,连大馆装备科都如此,各辖区警署可想而知。   这是整治他们的理由!   当达文西带人迈进装备科大门的一刻,巴顿在内的几名科员站起身,表情都显得很是惊疑。   “你们要做什么?”   巴顿放下文件,站起身,语气警惕,还以为是来找他的。   达文西瞥向他却是冷冷一笑,出声道:“请问修顿sir……”   “吱啦。”一扇部门打开,身宽体胖的修顿走出办公室,肥圆的五官皱在一起,不满的道:“什么事?”   “修顿sir,这是反贪室的调查令,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达文西上前两步,举起手中一张:“这是调查令。”   “调查令?”巴顿努力睁大被肥肉挤住的眼睛,打量调查一番,竟然发出嗤笑:“哈哈,威廉sir签的字?”   他刚开始心中还有些畏惧,以为是得罪谁了,竟然借反贪室来整他,因为按照默契,警署反贪室绝不会拿同暑的督察开刀,往往都是捉一两个警员作政绩。   上头要是想整谁,大馆会发来调查令,上面是总警司“杰明”的签字。此类调查往往是政治斗争,反贪室只是一把刀,根本不关“反贪”有什么事。   现在修顿看见是警署里的调查令,满不在乎接过,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出声说道:“威廉sir要请我上门,非得用这种方式吗?”   “呵呵,巴顿,你放心。”   “我一定会支持你。”修顿回头看了一眼下属,还在出声替下属撑腰,达文西静静看着他,没有行动,等到修顿起身走人,他才打出手势:“搜!”   “yes,sir!”十名组员毫不犹豫的冲出队伍,其中五名直奔高级督察办公室,将里面的文件一一翻出,整理打包。余下五名则在办公区行动,翻找文件资料,不管有用没用,除了保密文件之外,找到的都可以带走。   修顿见到反贪室大张旗鼓的行动,狐疑之余,心里则涌起一股愤怒:“冲我们装备科没有行动权,专门来欺负我们找场子是吧?”   “这件事情一定要同署长汇报!”   他眼神阴霾的扫过达文西一眼:“我会向署长投诉你的!”   达文西整整西装,好整以暇道:“这是你的合法权利,随时可以。”   组员们在搜查资料时,则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原来将手中权力用出去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要是一边反贪,一边收钱该有多好?反贪里都带一个贪字,为什么不能兼得?   “长官,可以了。”一名组员上前报告。   “走。”达文西看着下属将办公室里的文件、资料都快搬空了,大手一挥,带人迅速撤走。   而当修顿坐在审讯室里,望着推门进来的华人高级督察,内心多少有些不安,局促道:“怎么是你?”   “啪。”   何定贤将一份文件甩在桌面,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第222章 搬弄是非   “威廉呢?”修顿道:“你只是一名高级督察,没有权利调查我!”   “威廉sir去同署长作汇报了。”何定贤点起一支烟,摊手说道:“当然,你也可以认为他是在被挨骂,而警队除了肩章之外,还讲职位。”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来审你,你不服气?”   何定贤轻笑一声:“不服气也没用!”   “根据线报,港岛市面有一半以上的武器,来自警务处的装备仓库,其中又有多少来自湾仔警署?修顿sir,有没有兴趣打开仓库查一查。”   他紧盯着修顿的眼睛:“让我看看,警署还有多少条枪?”   港岛在战后,不止是货运港口,还是东南亚的军火中转站,不是进口,是出口!   有大量装备通过港岛运到东南亚,成为当地军阀手中镇压百姓的武器,间接导致濠江在九十年代,依旧是东亚最大的军火集散地。   只是港岛经济转型,让濠江接手了淘汰产业而已,事实上,濠江一直在充当承接旧产业的功能。   修顿沉默片刻,开口道:“管理副处长卓sir不会答应的。”   装备科隶属于管理处,正是官府派的势力范围,官府派早早就在偷卖军火,当年的麦sir肯定都有参与。   “不要紧,你让我看,我可以亲自调查。”何定贤吸上口烟,吞云吐雾道:“没记错的话,同时与你收货的人叫哑巴,是新记最大的军火商,客户都做到金三角了。”   “不仅买卖二手军火,还替台岛方面找欧美进口装备,对不对?”   修顿脸色微变,特别是在听见“新记”两个字之时,何定贤则继续说道:“不要忘记,全港社团,我点到谁名,谁就要喊报告!”   “我的伙计正在外边翻资料,二十个翻八箱文件,一页一页的翻你罪证,你仔细想想,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替你补上?”他瞥了修顿一眼,修顿表情果然露出慌乱:“何sir!”   “你什么意思?”   达文西在旁狠狠拍桌:“砰砰砰!”   “这里是反贪室!”   修顿瞄他一眼,突然发出嗤笑:“你同我说反贪,我都觉得好笑,反贪到底怎么样,何sir,你又怎么发家的,警队上下不知道吗!”   “是有条件,有利益,还是怎样?你说出来,大家才有得谈!”   “合作永远胜过争执。”   这时修顿正色道。   何定贤闻言颔首:“修顿sir有魄力,想谈?可以。”   “先把巴顿叫出来。”   修顿点头:“把全所有罪状推到巴顿身上!”   这样装备科又可以用一个小督察,把账目上几千条枪给抹干净。   “哒哒哒。”门口响起三下叩门声,基佬须推开门,匆匆上前,递上一份文件:“何sir。”   何定贤接过文件,翻开一看,在修顿紧张的目光下,随手把文件丢到桌面:“修顿sir,每年报废几百条,平均一个月三十多条,一天一条,装备科是在做乜?搞野战训练吗!”   他大吼一声,修顿沉声答道:“二战的淘汰枪支,稳定性差,报废率高很正常。”   “然后,枪支就会出现在东南亚的战场上?”何定贤笑道:“写一份指正巴顿的口供吧。”   “简单点。”   达文西递本子和笔,出声道:“自己写,自己签名。”   “想清楚再写!”   修顿接过纸笔,不假思索提笔就写,看来装备科真是很有得写。   达文西接回纸笔以后,扫了两眼,递给长官,何定贤看完后向他轻轻点头,把本子还给他,再同修顿说道:“等到巴顿承认罪行,马上送你离开。”   “饮茶、还是饮咖啡?”   修顿开口道:“咖啡。”   “给他叫杯冻柠茶。”何定贤吩咐一声,带着下属走出审讯室,旋即将门关上:“砰!”   “咔嚓。”   牢牢锁好。   “去把巴顿带回来。”他出声说道。   “yes,sir!”达文西肃声领命,点了两三个,信心十足的道:“跟我走。”   另一间审讯室内,巴顿刚刚进门,见到椅子上坐着的何定贤,还未好的脸颊便觉得生疼,坐在椅子上后,出声哀求:“何sir,我只是一个小角色。”   “平时根本不管理部门事务……”   他很有觉悟。   知道来了反贪室凶多吉少,表现的非常配合,真是外厉内荏、欺软怕硬。   “这叫小角色?”   何定贤却将一个本子丢到他面前,出声道:“谎报损坏,修改数目,负责与军火商谈价,什么都是你干的,你除了不是科长之外,把科长的事都干了。”   “你不做科长真是太可惜……”   巴顿拿起翻看片刻,突然撕掉口供,匆忙吃进嘴里。   审讯室,达文西等几名组员,望着巴顿的动作,无动于衷。   巴顿吃到一半,便停下动作,含着纸道:“你要我怎么做?”   这份口供如果何定贤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让修顿再写一份,十份,而何定贤面对巴顿的提问,却是俯下身用力点着桌面,出声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全部事情,越大越好,越劲爆越好!”   “把矛盾对准上边的人,就没人有工夫理会你了,你觉得呢?”何定贤发现巴顿有些不安,大概是害怕高层报复,便再度安抚道:“届时,上层的人只会自顾不暇,要报复,也会找准修顿,而不会找到你。”   “至于修顿?我肯定第一个解决他!”   何定贤见到巴顿神情有些意动,但碍于某些原因,不敢开口答应,当即打出一个响指:“叫基佬须进来。”   达文西推开门向基佬须招招手,在基佬须近前后,低头耳语几句,基佬须当即点头,进入审讯室里来到巴顿身边,正当巴顿满脸惶恐,觉得要受到刑讯时,基佬须却伸出手道:“巴顿sir。”   巴顿抬起头望向他。   基佬须轻轻一笑,巴顿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与他相握,何定贤起身站到两人面前,扶着二人肩膀:“都没事了。”   “巴顿,靠向我们,由我们保护你的安全。”何定贤捏着能置身死地的证据,却开口要保护对方,然而正因他本事让人死,才会有人相信他能让人生!   跟他,起码比跟一个已经出卖过自己的团体好。   巴顿整理一下思绪,将知道的贪污事件,一一说明,其中装备科贩卖军火,早在二战时期就有发生,当时的港警每年都会向祖家申请武器,用以维稳。   当中近三分之一的武器,流转到东南亚、内地手中。大英祖家采取默许的态度,主动给予港岛警队油水,但随着二战结束,大批武器入库,移交到警队仓库。   整个装备科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警务处长的钱袋子。   巴顿一个在二战时期加入警队的警员,见证了整个港警的变迁史,手中流出的武器就多达两万余支,其中大部分转到东南亚销售。   “因为,我们规定军火商不能在本港售出。”他咽了口唾沫,简单一段话,却让他口干舌燥,心底发慌,一杯水已经见底。何定贤又让人倒来一杯,递给他道:“好主意。”   巴顿点点头:“是的,军火只要售出海外,高层便永远无法追查,事实上,有两次军火在本港作案的事件出现,第一次,是一个军火商违背了规矩,高价向社团出售,第二次,是一队旗兵在外地购买军火,正好买到港岛流出的武器。”   “无论是哪一次,警队都取消了与他们的合作,并且做了点事。”这大概是全世界地下军火庄家出货的通用条款。   相信港岛市民们也不会想到,警队就是东亚最大的军火商之一!   “至于罪证,我接触不到处长、副处长的层面,但我敢保证人人都有参与,我却知道副署长‘端杰瑞’有一个渣打银行账号,是专门用来收受黑金的。”   “因为端杰瑞直管着装备科,不可能把分钱的权力交给别人。”   达文西写口供的笔早已停下。   很多事都不能写。   “这条记下。”这时何定贤却出声说道。   “yes,sir。”他记下了副署长的罪行。   何定贤转身将门打开,大步走出审讯室,达文西匆匆追上,脚步紧随,一次翻云覆雨的操作,让他真正明白眼前的华人同僚,不,华人长官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让巴顿回去上工吧,同时打电话通知《警讯》、《东方日报》、《南华早报》、《大公报》等有影响力的报社,这位可敬的英籍督察为了正义,主动向反贪室揭发贪腐罪案!”何定贤出声道:“这种行为应该让全港市民都知晓。”   “是,长官。”达文西本能的停下脚步,昂起头,望着长官推开另一间审讯室的大门。   何定贤将审讯室大门锁上,一转身就将领带扯下,拍在桌面,肃声说道:“你完了,修顿sir!”   “何,何,何sir……”修顿见到何定贤的样子,内心深恐,好像想到什么,回过神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出你与副署长端杰瑞的罪案勾结吧。”何定贤靠在桌上,凝望着他:“你还有机会!” 第223章 恶虎出笼   修顿见到何定贤充满杀机的眼神,身体开始颤栗,瑟瑟发抖,明白何定贤是要拿他开刀了!   他就像是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何sir则是通过最底层的一位华人督察,正在以查案的方式,一点点撬动遍布整个警队的利益链条!这条链条一旦被撬开影响督察至警务处长,从上到下,所有的英籍警官!   同时,华人警员由于无权管理警队装备,将是最安全的!   届时,事情一旦曝光,港府将颜面尽失,警务处长引咎辞职,乃至坐监判刑都有可能!   大英帝国为了保存颜面,港府、警队为了保住权力,杀他,杀他全家都是小事……他将变成一个人人都除之而后快的罪人,港府华警势力则将进一步膨胀。   因为,港岛市民将会不再信任英籍警官,帝国为了证明殖民地统治,一定会捏着鼻子修改法案、擢升华警,甚至让华警主动警队。   “你,你是扳不倒端sir的!”修顿身体颤抖,口中却癫狂的道:“何sir,你是扳不倒我们的!”   “你们?们是谁?”何定贤风轻云淡,轻笑一声,用手指着他道:“我不需要扳倒你们,只要绊倒你一个就行!”   “麻烦你认清现实,别人还不在我的手上,但你,已经在我的手上了。”何定贤自信十足的道:“巴顿完全承认了罪行,并且录下口供,答应上法庭作证。”   “他是第一个,是警队之光,是明日之星,将来处长都得给他授勋,而你,要不要做第二个呢?”   “我可以让你转作污点证人,指正几匹大老虎出来,我答应让你直接保释。”   修顿咽了咽唾沫,猛的向前一冲:“你会玩死你自己的!”   “疯子!”   “疯子!”   何定贤一脚将他蹬回去,连带着将椅子砸翻,目光犀利,看他如看死人般说道:“给修顿sir上脚镣,敬酒不饮,饮罚酒。”   “上刑!”   “请修顿sir好好清醒一下。”两组员冲上前来,掏出脚镣,将修顿sir铐在椅子上,动作迅速,十分果断,肃声应道:“yes,sir!”   旋即,一位组员便掏出毛巾,盖住修顿的脸。   有人推开门,带来一盆冷水,上前来到修顿身边,低声道:“sorry,sir,麻烦你忍一忍。”   修顿仿佛已经知晓自己要遭遇什么待遇,在椅子上不断挣扎起来,但他手铐、脚镣都已经上齐,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只能瞪着眼睛,亲眼看着冷水一点点洒在毛巾上。   “呼……呼……”他的呼吸则愈加急促。   水刑!   一种近四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刑法,最早在《汉谟拉比法典》中既有记载,在各国文化中演化出多种玩法,能够让受刑者产生溺死的恐惧感,处在生理与心理的双重折磨。   迄今为止,其便捷性、多样性,实用性,依旧是刑讯逼供的常用手段。   “我看你能撑多久!”何定贤靠着桌子,掏出个烟盒,动作斯文的取出香烟,叼在嘴里,再不疾不徐的取出火柴,刷着点烟,放慢的动作好似在欣赏眼前的画面。   “唔……唔……”修顿大口气息,鼻腔里窜入冷水,倒灌进他的气道,让他心脏狂跳,继续加大力度吸气。   “呼……”何定贤挥挥手将火柴甩灭,丢在地上,表情舒坦的吐出口烟。   “哗啦。”一位组员在修顿快受不了的时候,掀开毛巾,修顿张大嘴巴,发出尖锐的吸气声:“呃……呃……”   在场的鬼佬警员们下手毫不留情,并不会因为修顿是英籍警官,心里便有顾虑,因为,他们知道出来混,没有回头路!因为他们享受权利带来的快感!   反贪室,不是泥捏的!   每一个得罪反贪室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何定贤见修顿回过气来,上前两步,出声问道:“怎样?修顿sir,现在死,还是将来死,选一个吧?”   “何,何sir!”   修顿吸着气,满眼怨恨:“我没有,没有得罪你吧?”   “哈哈哈。”   “笑死。”   何定贤朗声大笑,拍拍他的脸道:“好天真的一个人,现在同我讲道理?这个世界有道理吗?你该死的时候,就得死,因果报应,不是同你们讲的!”   鬼佬既不信因果,又讲什么公道?   以利益为先,必为利字所杀!   只不过,是别人杀他,而非他杀人,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并非是玄学,而是一种默契。唯有信因果者,才会守天理公道,得因果之报。   这是中华文化的默契,不是鬼佬的默契!   同华人讲便行,跟鬼佬讲什么公道?别个用大炮轰开你家门的时候,可不同你讲因果报应。   “你要是没有想要,可以再想一想。”何定贤冷笑一声,举起烟,将灰弹在他嘴里,手下鬼佬又给修顿上一轮水刑,修顿在短暂的晕厥之后,醒来便道:“我说,我说……”   何定贤点点头,示意手下后撤,再等修顿缓神片刻,倾听着鬼佬罪行。   原来,从各区警署到大馆,每个差馆都在卖军火,各间差馆也都是由管理装备科的副署长出面捞钱。署长作为大老板是不参与交易的,而各区仓库的军火收入,则都归各区署长、副署长、装备科警员们一起分。   其中署长与副署长分最大的两份,至于谁大谁小,修顿很难说的清,因为署长是坐地收租,一点风险都不冒,一点出事,还可以推副署长出去。   所以,副署长收的肯定不少,至于会不会多过署长,一个高级督察又怎么知道?   而各区警署卖军火的钱,是不会交给大馆长官们的,大馆里的长官自有“大库”作为银行,里面几十万条枪,各种装备都有,又怎么可能缺钱?各区警署装备科里的货都是大馆给的。可以说,正是大馆里的高层开始捞钱之后,底下的辖区警署才开始有样学样,高层警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警署装备科要是缺货,却需要由装备科负责人给大馆交钱提货,正因如此,修顿算是一个核心人员,知晓整个贪污链的运转,深知军火交易是绝不能查的。   至于大馆的军火库缺货,会不会去找驻军提货,那就不知道了。而端杰瑞除了收钱、核账之外,卖货的事情则交给身边一个类似于“收租佬”的角色。   这个收租佬名叫“布朗”,是端杰瑞以前的战友,二战后,退役从商,去过印度开店,估计没赚到什么钱,便回港岛投靠端杰瑞,并非是警队的内部人员。   “布朗每次交易都在跑马地的一间射击俱乐部,利用靶场来试枪,再在码头交割武器。”修顿喘着气道:“我知道的,我都说了。”   “我希望……”   何定贤没等他把话讲完,一个烟蒂便塞进他嘴里,一位下属则上前一步,将修顿的嘴用力掐紧,不让他把烟头给吐出来。何定贤则转过身道:“TMD,还跟我讲条件?”   “你也配?”   达文西正好打完电话,见到何sir走出审讯室,上前讲道:“sir,报社媒体已经联系好了。”   “嗯。”   何定贤将一个口供本递给他,达文西接过口供翻看,心中震惊之余,又感到愤怒。不提一个英籍警官对警队走私军火的事情,怀有怎样的感叹悲哀。   光是警署署长走私军火,不给反贪室分钱的事情,便足够让反贪室警员们一查到底!   贪污不给反贪室交钱,搞乜?不把反贪室放在眼里啊?达文西多少是有点政治嗅觉的,接过口供之后,看见上边处长、署长等字眼,大概率便觉得案子办不大,拿一拿封口费,再交一两个人出去顶罪,便就可以结束案子。   “写一份调查报告出来,按照程序,递交大馆反贪室,请反贪室批准抓捕端杰瑞。”何定贤说道。   达文西立即合上本子,立正敬礼:“yes,sir!”   威廉sir回到办公区,看见伙计们忙碌的样子,心里觉得不妙,上前问道:“何sir,巴顿的事情还没搞定吗?”   他也以为何定贤是要整治巴顿找场子,为此在还署长面前,大力陈述着装备科欺人太甚,未想到,何定贤递上一份报告,直言道:“威廉sir,麻烦签个字,等会就要上交大馆。”   “什么事?”威廉望了何定贤一眼,打开文件扫了两眼,仅有希望破灭,忍不住开口道:“何sir,要不要玩这么大?”   “威廉sir!这是伙计们努力几天的成果,你不会让兄弟们失望吧?”何定贤反问一句,威廉不得不掏出钢笔,在文件首页签上名,再把报告还给他道:“何sir,注意安全。”   这名字一签,在高层眼里,他才是第一责任人,最会搞事的那个!偏偏他还不能否认,只能把苦水咽回肚里,期待何定贤能够打赢。他已经见识过何sir的手段了。   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Thank you,sir!”何定贤笑道:“等会约了几间报社的记者,威廉sir一起去?露脸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威廉把心一横,点了点头,既然连报告都签名了,不去露露脸,岂不是吃大亏!而何sir的手段也让他觉得,反贪室这匹恶虎出笼了! 第224章 坐上桌,多分一份   第二日。   上午。   《南华早报》、《东方日报》、《大公报》等多间报社,刊登出《警队装备科贪污案》,中英双语的大报社皆将其放在头条位置,案件一下在全港掀起舆论风暴。   警队管理的《警讯》暂时将消息压下,但是崇尚新闻自由的港岛社会,其余报社可不会同警队客气。相反,报社作为喉舌,热衷于刊登政府丑闻。   因为,政府的政绩市民不爱看,但是政府的丑闻,却足够吸睛,报社还会因揭露政府丑闻,批判时事,提高报社公信力。   湾仔反贪室变得炙手可热,成为全港新闻的焦点。   处长办公室。   麦景陶将报纸拍在桌面,震怒道:“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时间不够你摆平吗!”   昨夜,有关装备科贪污案的调查报告,已经递交到警务处长的桌上,与此同时,还是近期湾仔警署的警员矛盾,以麦景陶的政治能力,一眼就看出背后是何定贤在蓄意搅鬼。   一个华人督察丢进反贪室,真TM开始反贪啦?   这不是开玩笑吗!   麦景陶知道何定贤是想坐地起价,把反贪案卖个好价钱,当即便勒令湾仔署长、副署长、及反贪室总负责人,高级警司郝德夫前去处理,未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事情不仅没有摆平,而且越搞越大。   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身穿军装,用力跺脚,立正道:“sir!”   “湾仔反贪室抓了施平。”   施平是谁?   即是跑马地射击俱乐部的老板,在麦景陶担任管理副处长期间的“收租佬”,大馆全部走私出去的军火,都是通过施平进行交易,难怪高级警司郝德夫不敢处置。   这能直接牵连到警务处长!   “报纸上怎么没讲?”   麦景陶沉声问道。   何定贤则在知道端杰瑞的收租佬“布朗”,常在跑马地射击俱乐部交易时,便料定射击俱乐部的老板不简单,港岛民营靶场是要射击牌照的,普通商人根本没本事搞到牌照。   既然布朗敢光明正大的在靶场试枪,那么便代表靶场是警队走私军装的重点地点,极可能全港警署都在里面试枪!   幕后老板肯定是大鱼。   何定贤便在高层慌乱的时候,率队突袭俱乐部,将老板施平直接拘捕,使得手中又多出一张底牌,根本不惧警署、反贪室的施压,与部门警员彻夜守在办公室。   除非,警队高层打算强攻反贪室,否则,便只能坐下来与他谈。   而内部交火的事情一旦发生,要辞职的便不止处长,而是港督府全套班子!警务处可是维持港岛统治基础的重要力量,连内部都有交火冲突,又怎么管理港岛?   这是谁不敢触碰的底线。   何定贤率组员二十四小时待命,根本不需要华人警员支持,光靠手中的牌,便能打的鬼佬处长低头。   无它,这回鬼佬疏忽大意,没有防备,根本想象不到华人的贪污头子,竟然真的敢反贪,而且下手的位置十分精准,搞得麦景陶措手不及。   郝德夫则道:“反贪室没有向记者公开相关消息。”   麦景陶吐出口气,果然不出所料,反贪室是想把案子卖个好价钱。   “让何定贤来我办公室,我同他亲自聊。”麦景陶道。   郝德夫立正敬礼:“yes,sir!”   ……   “何sir,处长请你到大馆一趟。”威廉接到电话,推开办公室木门,望向在吃早餐的何定贤:“处长要亲自见你。”   “知道了。”何定贤一手菠萝包,一手冻柠茶,在办公室里吃的津津有味。   反贪室,警员们个个表情疲惫,食着早餐,气氛看起来很平静,但每个人脸上都十分严肃。   众人知道长官与处长见面,将会敲定事件结果,但随着施平落在反贪室手里,反贪室的牌越来越多。只见何定贤吃完早餐,再去洗个手,方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区:“我去一趟,等我消息。”   “文西,我回来之前,谁也不允许进审讯室。”   达文西知道两个证人的重要性,严肃敬礼:“yes,sir。”   “去大馆。”何定贤来到停车场,向倪坤吩咐一句,便迈步上车,闭目休息,昨天辛苦一晚,在跑马地还发生枪战,幸亏让鬼佬们冲在前头了。   等会一定要找处长好好核账。   “何sir!”   “何sir!”当平治轿车驶回大馆,门岗的军装组员们,见到熟悉的车牌,表情当即肃然,立正敬礼,大声向长官问好。   何定贤坐在车上没有回应,当车停稳,整理好西装,迈步走进大馆主楼,沿途的华人警员纷纷打着招呼:“何sir,何sir!”   “大佬!”陈子超小跑当中,突然停下,立正敬礼。   何定贤习以为常的点下头,并没有前去华警办公室,而是直接踏着木板楼梯,层层登高,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口,向着两位值班的英籍警员说道:“麻烦同长官汇报一下,湾仔高级督察何定贤前来报到!”   两位英籍警员都是高级督察,肩上两粒花,专职保护处长。其中一位英籍警员转身推开木门,出声道:“sir,何定贤高级督察到了。”   “请他进来。”麦景陶坐在会客区,正与行动副处长聊天,闻言直接相请,英籍督察转身便抬手请道:“何sir,请进!”   “Thank you。”何定贤轻轻点头,进入办公室门,立正敬礼时正好见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起身。   “何sir,请坐。”麦景陶向他招招手,笑容和煦,而坚宝宁在路过他时,额外多看了他两眼,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何定贤一板一眼的在会客区沙发坐好,腰杆笔直,双手扶膝,姿态很足。   麦景陶让秘书给他上了茶,笑呵呵道:“何sir,报纸我已经看了,湾仔反贪室干的不错。”   “我刚刚才交代助理处长,让下期《警讯》刊登案件,着重表彰湾仔反贪室的成绩。”   何定贤开口答道:“Thank you,sir,湾仔反贪,一定继续努力!”   “是啊,这才是成立反贪室的意义。”麦景陶感慨一声,又忽然叹道:“不过装备科贪污案到此为止了。”   “不是我不支持你,何sir。”麦景陶陈述道:“你调往反贪室的命令,还是我批准的,让你去反贪室,便是要你反贪!这起案子处理得非常漂亮,正因反贪污,才能还警队廉洁。”   “只是有些事情涉及到军队,涉及到政治,能当作单纯的刑事案件处理,你觉得呢,何sir?”   何定贤面对警务处长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不置可否:“作为警队一员,只为警队和市民服务!”   “好。”   “何sir,我打算授予你银质英勇勋章,并授予反贪室全组铜质英勇勋章,同时,推荐他升作总督察,继续留在反贪室任职。”麦景陶开出十分优渥的条件,重要的并非勋章,而是总督察警衔。   何定贤面对火箭式提拔,表现的很镇定,站起身道:“sir,我继续回去办案了。”   麦景陶捏着雪茄,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浮现出深深的思索之后,当何定贤伸手打开房门的时候,他张口扬声道:“何sir!”   “你想要什么,开个价码出来。”   何定贤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警务处长,露齿笑道:“sir,我想你带我玩。”   “反贪室可以为诸位长官保驾护航对不对?多一份,不会怎样吧?”   麦景陶吸上口雪茄,凝望着何定贤,嘴里吐出团白雾:“反贪室高级警司都是我的人,他都不配,你要玩,你拿什么上桌?这头一次被你抓到把柄,不代表,你次次都可以抓到把柄。”   何定贤耸耸肩膀,语气平静:“一次就够了!”   “一次就够你下台!”   “至于反贪室高级警司,他没有掀桌子的力量,我有,我就配坐上桌一起玩。”这掀桌子并非是打垮整个警队的英系势力,而是将麦景陶拉下马。   麦景陶作为警务处长或许有办法甩锅,但是能不让事情走到那一步,他就不会想犯一点点的风险。   警务处长的位置。   可是他的全部!   “坐,何sir!”麦景陶缓缓举起手臂,再度咬住雪茄,深吸着气,意味深长的道:“你不是要玩吗?坐下来谈谈,你要怎么玩?”   何定贤上前两步,纠正道:“麦sir,要倒霉的人是你,开条件的人是我,看你的样子,是以为靠钱能吃定我吗?呵呵,钱只是帮我手下要的,我还有一个条件。”   “提高反贪室内职权,明确向港督申请,使得警务处反贪室,拥有调查全港范围内,一切贪污、腐败、行贿罪案之权。”   麦景陶眉头紧蹙,出声道:“你想干什么!”   给何定贤一个湾仔反贪室的位置,何定贤都能搞出一桩牵涉警队高层的大案,要是再把权利范围扩大一下,岂不是要去搞总督了?都不需要提升权利等级,一个高级督察把总督给搞下台,那就好玩了!虽然,麦景陶不觉得何定贤能做到,但是,他相信何定贤一定敢做。   “港督府、议事局、立法会、谁也不会允许自己头上多出一把刀的。”麦景陶出声道。 第225章 江山,是一分一寸   警队的权力,来自于法律,港岛三权分立,立法权不归警队。   警队部门要想扩大权力,首先要港岛府批准,由立法会提出,通过,再组建、或交由具体部门执法。   历史上,廉政公署的前身,实则就是警队反贪室,当时港府鉴于警队内部贪污腐败严重,反贪室形同虚设,再加上廉政公署权力过大,方才另行组建。   何定贤索要的法理权力,其实就是ICAC的法理权力。   让反贪室提前壮大,不仅现在他手中权力更大,将来警队华人势大之后,一样可以将掌握更多力量,说不定ICAC就不会存在,最起码警队华人探长、港岛华商可以躲掉很多麻烦。   ICAC可以能调查全港、全体系、全政治的舞弊、腐败、贪污案,一向是清洗华人的主要武器……   “没关系,立法会不批准,可以做立法会的工作,港府不批准,也可以慢慢来,关键是港岛警队要有一个拿权的心。”何定贤不能指望一句话就打通立法会、港督府的层层阻碍,但却希望能尽量削减一部分廉署权力。   能拿到多少权,算多少。   上头否决也无所谓,关键是,警队得提出来,提出来才有博弈的空间。   警队高层都不向港督府索权,港督府只会一步步提高警惕,随着警队华警势大,再想着怎么压制华警。   面对将来的清洗、打压、最优秀的方式,既是防患于未然,提前抢到优势,到时将损失降至最低,最好是立于不败之地。优秀的政客要有远见,一个穿越者,天生便是优秀的政客,只要敢想敢做,敢打敢拼!   “何sir,明知道会被否决的提案,为什么一定要提呢?”麦景陶深深吸入一口雪茄,嘴上说着不认可,心里却已经对何定贤充满欣赏。   这要是英籍警官。   他一定大力培养,并且投入所有资源,向港府索权!   到时把立法会、议事局、港督府一一打通,再将反贪室作为嫡系培养,将来在政界势力大涨之余,也可以利用反贪室来插手商界,经营起几家企业,每年捞个上千万不成问题。   因为,调查全港贪污腐败罪案,当中就包括商业腐败的案件,法例紧,那就收得多些,法例松,也可以通过打压竞争公司,扶持下属企业等方式,天天捞到盆满。   麦景陶当然知晓何定贤要权是为乜?   赚钱嘛。   怎么可能是为政治?   虽然,何定贤为华警做过不少事,生意上也与内地有来往,但偏偏其一手制定江湖秩序,大力发展个人生意,再加上收规费、发烟牌的操作,给英籍鬼佬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个印象不是爱国,是TMD的贪钱!   正因如此,鬼佬们才会与何定贤有得谈,否则,一个情操高尚,充满信仰的人,早早就引来军情六处了。反倒是贪,带着大家一起贪,不管在私底下干什么勾当,只要不率众反对港府,做出危及统治的事,军情处特工都不会立案。因为,一起贪的人都是朋友,都是殖民地的食利者,都是港府的统治基础,顶梁柱啊!军情处怎么敢动呢?   “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对吧,sir?”何定贤坐回到椅子上,面带微笑,重新与长官会谈。   麦景陶拿起桌上的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比之前更客气道:“对,试试没什么损失,我会起草一份报告交给港督府,至于港督是否批准,能否呈上立法会,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他不可能为别人的利益而出力。   在鬼佬处长眼里,真要给反贪室索权,也得等到何定贤调离反贪室之后,否则,何定贤光是利用索权本身的影响力,便能够在反贪体系内威望大增。   基层警员们可不管你是英籍、华人、能给部门争权,带兄弟们赚钱的长官,全都是值得追随的头。   他认为这便是何定贤推动此事所想要的政治回报,殊不知,何督察的眼光长远着……当然,鬼佬处长不是傻,更没有小觑他,只是在华人、鬼佬之间有个很吊诡的思维壁垒。   华人认为只要经济继续发展,凭借老家的实力,华人很快能拿回港岛经济、政治上的主导权,未来是属于华人的!鬼佬则觉得短期内港岛不可能开战,世界形势变化又快,大英仍旧有机会占据港岛。   事实上,世界形势在变化,但港岛未来形势却趋于明显,有识之士都看得出,鬼佬只是不甘心祖家的旗帜落下,接受不了荣光的褪去。人性深处的欲望,遮住了鬼佬的眼睛,闭上眼的人,是看不清世界的。   每个鬼佬都知道华人所思所想,知道那个可能背后的结局。正因畏惧华人,方不敢掀桌,处处受制,落入下风,更不愿相信,有人能如此笃定,提前十年、几十年布局未来。   何大帮之所以百战不殆,便是因为坚定向前!   这时何sir刚刚把雪茄点着,放下高档打火机,吐出口白雾,稳稳点头:“多谢麦sir对反贪室工作的认可与支持!”   “反贪室的同僚们一定很感激,也一定会服从麦sir的所有命令,案件在修顿、端杰瑞二人身上打住。”他给出了很大诚意,麦景陶的眉头却微微一抖,旋即颔首:“好。”   本来他是想把事情在修顿身上打住为好,但现在也没兴趣死保一个端杰瑞,一个辖区副署长而已,值几个钱?   “至于你那一份想要怎么分?”麦景陶心里盘算着,嘴上则问道。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双手搭着扶手,不再规矩,翘起二郎腿道:“不要钱,只要货,我能卖出多少货,你就批给我多少。”   “你觉得怎么样?”   麦景陶心弦一松,爽快的道:“没问题。”   “除非警队大库清空,没有货了,否则我都可以给你。”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分销商啊!   批货的价格又不是没得赚,只是少赚一些罢了,否则,大馆怎么会给底下的警署批货呢?大馆才是真正的军火庄家,底下的署长们都是二道贩子。   大馆在批货的时候就赚了一笔,现在无非是多个分销商而已,不亏还有得赚,关键是不用掏钱,不会损害到以前的利益网。   最后买军火的那些人,手里的货都不知是第几手了,但没办法,底下军火市场就是如此,国际挂牌的军火市场,货倒是一手的,但是又贵又爱托交付,不是持牌政府都无法下单。   何定贤伸出手道:“合作愉快,老板!”   “合作愉快,何生。”麦景陶犹豫片刻,将雪茄塞到嘴里咬住,俯身伸手与他相握。   何定贤相信警队高层不狠狠清洗一批,军火生意是停不下来的,仓库里的二战货卖完,恐怕就会卖现役装备,只要军火市场需求旺盛,靠军火赚到钱的大庄家可能停手吗?   拼死也会去找货源,各路海军、兵工厂,一层层调啊。   人是路径依赖的,赚钱的生意,不会没人做,铤而走险都OK,除非路彻底被打断,并且再搭不起桥。另外,何定贤没有开口要分钱,而是要了一个“分销商”的资格牌照,一来是国际军火市场正热,靠卖货赚得更多,二来,分销牌照、销路都他一个人掌握,将来就算不再反贪室,也可以继续影响反贪室。   只要他能继续给钱!   牌照、销路是随人走的,而不是挂在部门里,他更喜欢完全属于个人的东西。   其次,反贪室按人头,一个人能拿多少钱?拿多了有人怨恨,拿少了,兄弟们不肯再拼命。最后,何定贤如果销量大的话,还可以给麦景陶赚不少钱,那不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吗?谁能拒绝一个替他赚钱的下属?   办事手要硬,谈事嘴要软。   何定贤站起身,出声道:“麦sir,我先回去把事情处理好。”   “去吧,以后提货的事情,直接与施平联系就行。”麦景陶不再掩饰,提出一个人命,何定贤心领神会,颔首道:“明白!”   何定贤大步离开处长办公室,站在走廊揭开西装的袖口,稍微撩起一段袖口,举起手惬意的拿住雪茄:“呼……升官又发财,呵呵,扳一个副署长下台,往后谁TM惹我?”   麦景陶则在他离开之后,皱起眉头,满脸沉重:“这是在警告我啊!”   他看得出何定贤在反贪室内大费周章,搞事的背后,除了想回归权力序列之外,还隐隐藏着一个警告。老子能靠重案组把你扶上警务处长的位置,就能在反贪室把你轰下警务处长的位置,不要以为老子是尿壶,用完可以扔,只要你不敢抛弃一切,你就得重视我,给我权,你不给,我自己也能拿!   “这是一把好刀,也是一把容易伤到自己的刀。”麦景陶长叹口气,选择已经证明,他没有勇气彻底对立,便只能讲和。   而何定贤在两年内都无法调回重案组,总不能让高永盛当了几个月重案组督察,便乘势要求回归吧?那样格局小了,麦景陶答应之后,再挑唆高永盛怎么办?   他就只能以反贪室为基础收权、争权、再开一片天地。这并非是放弃重案组,而是不想甘于寂寞,浪费年华,这里打下的基础,将来或许更为有用。   江山,便是一分一寸,一城一地,有志者,任何地方都可以施展抱负。   何定贤乘车回湾仔警署的路上,出声同倪坤说道:“晚上让蒋天生来见我。”   “知道了,大老板。”   倪坤张口答应。   湾仔差馆,反贪室内,达文西、基佬须等组员见到长官回来,齐齐起身,神情关切,职级最高的达文西上前问道:“何sir,和处长聊的怎么样了?” 第226章 帮你体面   “恭喜各位。”何定贤一脸严肃的道:“处长决定嘉奖反贪室,授予全体组员英勇勋章!”   二十余名警员立即爆发出欢呼声。   “何sir英明!”   “Thank you,sir!”   威廉悄悄推开办公室房门,站在门前,脸上浮现笑容。   “另外,处长决定分我们一份,下个月开始,反贪室涨规费!”何定贤当众宣布,激昂的道:“军火生意,也会有反贪室一份,我替诸位包销,卖多少,拿多少。”   “文西,生意的事情,你同我一起负责。”   达文西兴奋的立正跺脚,举手敬礼:“yes,sir!”   何定贤要在组员中选一个大家信任的人,一起参与军火生意,把账目透明化,以免伙计们心里生出疑窦,觉得他一个人吃独食。   “我们为何sir鼓掌。”这时威廉适时的走进人群,举起双手,轻轻拍掌:“啪啪啪。”   “啪啪啪。”办公区里,热烈的掌声响起。   何定贤满脸笑意,出声道:“先去把施老板放出来,再通知荔枝角的人,将修顿带走,案件转交法院,走起诉程序。”   “是,长官!”基佬须立即敬礼,转身前去带人,组员们则按照命令,再度行动起来。   高级督察办公室内。   何定贤冲了一杯热茶,起身递到茶几上,在主位坐下,凝视着面前中年鬼佬:“施先生,饮茶。”   “谢谢。”施平是个身材消瘦,鹰钩鼻,浓眉大眼,留着光头的鬼佬。   他长相带有几分凶厉,虎口处泛黄,是长期被火药熏染的表现,看起来很不好惹。   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表情舒服不少,但神态很镇定。   “聊聊吧。”   何定贤出声道:“出货的价格,数量。”   施平笑道:“货物品种步枪三种,手枪两种,手雷、炸药有些库存,价格嘛……步枪六百一支,手枪三百,不保修,子弹一港币十发,要多少有多少。”   枪型都不用提,大多数为警队的制式装备,如FN-49半自动步枪,十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司登、勃朗宁等,既有淘汰的旧款,也有新款,有一批日式装备和少数美械。   何定贤知道本港地下军火的物价,其中步枪按照成色,幸好,八百至一千五都有,现役装备可以卖到两千多,手枪价格更贵,普遍要一千港币。   手枪其实比步枪更热销。   同时,地下军火市场,价格至少比官方出厂价贵一倍,而且批发是不讲成色,每条枪成色不一样,价格不一样,交给最后的出货者去谈。   批发商层层转包,讲究走量,枪膛拉不开的烧火棍都得卖出去,最后怎么炮制、修正、出售,不关上游的事。   “价格很公道啊。”   何定贤轻笑一声感觉有利可图,而施平只是淡定的笑笑,似乎从被捕的那一刻,便料定眼前的场景会出现。   “内部批发价。”施平张口答道。   “好,要多少货,我会让你联系你。”何定贤起身与他握手道:“不送了。”   施平松开手,望着何定贤道:“欢迎何sir加入俱乐部,有空到靶场一起玩枪。”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动作从容不迫,商人只要能为政客创造价值,不管触犯多少法例,始终都能活下去,相反,一旦没有价值,才是死到临头的那天。   “何sir,已经通知监狱所的人了。”达文西见何sir走出办公室,迎上前报告。   “所有人准备行动!”何定贤则出声喊道。   组员们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整队集结,佩着武器,面向长官,严阵以待。   “奉警务处长命令,拘捕湾仔副署长端杰瑞,交往监狱所进行调查。”何定贤凝视众人一圈,将最大的一个战果,留到最后才摘。   组员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众人回过神,办公区内立即爆发一阵整齐的呐喊:“yes,sir!”   “行动!”何定贤一声令下,率着全部人马冲出办公室,一路上,反贪室警员们横冲直撞,风风火火,刑事组、军装组、行动科、各部警员们见状匆匆闪开,但当反贪室人马来到五楼的副署长办公室前,一组安全科警员顿时上前,举起手,出声阻拦:“禁止通行!”   警署安全科负责大楼安保,有保护长官人身安全之责,见到二十余位携带武器,气势汹汹的行动警员出现,本能便打起警惕,不予通过。   五名警员中的督察表情严肃,摸着武器,挺身交涉。余下四名警长目光警惕,双手握枪,已是剑拔弩张。   一个人和一群人是有很大区别的,有时候一个人来楼上抽烟都无所谓,但一群人就算是没有携带武器,都属于严重审查对象。   何定贤却在众人中出头,举起一份文件,肃声说道:“反贪室高级警司调查令,警务处长签字批准,请端sir回反贪室配合调查。”   “闪开!”   何定贤明晃晃出示着调查令,上方反贪室盖章,警务处长签名,真真切切,便连纸张都是大馆文件用纸,有着特殊的印记。   保安科督察看了一个大概,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调查令却被收起,紧接着,华人督察将其推到一旁,率领组员冲向办公室。   何定贤没打算再同端杰瑞客气,扭头向达文西打过一个眼神,便打算采取强硬方式,达文西当即会意,后退两步,扬起腿就要将房门踹开。   “砰!”   一记枪声响起。   端杰瑞坐在办公室内,听见外边的动静,下意识便察觉到不妙,利用安全科抢来的时间,先给管理副处长卓sir打了一通电话。   当卓sir没有接起他的电话时,他当即知道,高层打算出卖他做替罪羊。外界新闻舆论闹的那么大,一个装备科的高级督察真的能平息舆论吗?一个警署副署长的位置却刚刚好,既不是一把手,又是警署高层,既能向社会表示警队反贪的决心,又能把案件影响限定在一个警署之内。   案件定性,便只是警署的分管副署长,与装备科长勾结,是偶发案件,不是整个警队的塌方式腐败!   端杰瑞还不死心,又打了两通电话,依旧没人接,而反贪室的人马已经来到人口。他来不及多想,拉开抽屉,摁掉保险,瞄准门口扣下扳机一气呵成!   达文西几乎是没有防备,一枪就穿过手臂,整个人被撂倒在地。   这声枪声让走廊染上鲜血,打碎了湾仔警署的平静,就连何定贤都大为诧异,旋即就是愤怒,在腰间拔出手枪,双手紧握,站在走廊隔门狂射:“砰砰砰!”   “砰砰砰!”   其余组员不再犹豫,一起持枪射击,将房门打成筛子。   有人则上前将达文西拖下,焦急着道:“阿sir!”   端杰瑞的办公桌正朝房门,开枪射出一发子弹之后,没想到反贪室内的人如此暴力,一片弹雨袭来,当即令他身中数枪。   何定贤则伸出右手,五指抓拢,示意射击停下,飞身上前就是一个猛撞:“嗙!”   将门撞开。   当何定贤在地上滚过两下,举起双手的时候,端杰瑞正趴在窗户旁,浑身流着鲜血,枪都掉在地上,瞪着他道:“我要见麦sir,我要见麦sir!”   “警务处长事务繁忙,怎么有空见你?”何定贤站起身,背后一群组员持枪涌上,二十支枪口对准着端杰瑞,堂堂一个湾仔副署长居然被下属给逼到角落。   何定贤再度拿出调查令,出示道:“跟我们回反贪室配合调查,反贪室,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放屁!”   端杰瑞吐出口唾沫,动作牵动枪伤,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但还是恶声咒骂:“反贪室,个个都是贪污犯,就是用来排除异己的一把刀!”   “我端杰瑞一直支持麦sir,卓sir,为长官效力十几年,长官不可能出卖我!”被当作弃子的人,永远不承认命运,因为弃子在上一步,往往都还是重要一子。   没有一枚弃子,刚开始便是要被抛弃,只因时局变换,需要弃一子,存生路,不得不把弃子抛出。   而被抛出的那个人,上一刻还是高官厚禄,下一刻就要成为阶下囚,又怎么甘心接受?   心脏强大的还能乖乖认罪,或许有机会保住些财产,心脏不行的,自杀、跳楼、玉石俱焚,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此刻,上百名警员已聚拢在一楼空地,昂首望着五楼的副署长,气氛十分紧张,但从高处往下看,一个个都像来看笑话的。   何定贤闻言也不废话,举起手枪,瞄准端杰瑞,上前一步逼迫道:“既然知道我是刀,怎么就不相信,刀可以架在你脖子上?”   “现在要么跳下去,要么我一枪打死你,让你落下去!”   端杰瑞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警员,刚刚没人聚集的时候,他把心一横真准备跳,现在聚集着众多警员,一时半会,显得有些畏首畏尾起来。   何定贤慢慢上前两步,突然出声:“goodbye,sir!”   “嗙!”   又是一记枪声响起。   端杰瑞在众目睽睽之下,脑袋中枪,飙出鲜血,摔落在地,砸出一片血渍。   “你不体面,我帮你体面。”何定贤收起枪,扭头笑道:“唔好意思,枪走火了,下楼收尸吧。” 第227章 摘桃子   刑事组收尸是一绝,不等反贪室下楼,便将尸体收敛好送进殓尸房。   何定贤再将配枪交给鉴证科,由鉴证科出具走火报告,再到装备科签字领一把新配枪。   案子便算结束,畏罪自杀,射伤警员,贪污腐败,一桩桩罪名都有人领了。   尽管是一个死人。   当天傍晚,《大公报》、《警讯》、《东方晚报》等报刊,刊登出“湾仔装备科贪污案”,第一时间将警队的雷霆手段向市民公布,市民感叹警队动作迅猛之余,不禁为反贪室的强硬所震慑。   其实市民都知道警队是在推替罪羊,市民都懂得,跳楼死亡的警官被逼的,那又怎样?市民要的就是一个交代!犯了错,就要认!凭什么民众犯法要遭遇处罚,官僚犯罪就可以互相包庇?   你们再有权力,都得推一个人出来扛!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时不讲话,不代表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方而会对统治者妥协,正因为聪明,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因此,舆论永远是政客最好的武器。   至于端杰瑞堂堂一位副署长,当众被一枪击毙?这在政治而言是件小事情,查都不值得查,难道死人还会去法院起诉吗?   晚上。   何定贤坐在家中客厅,泡着茶,出声道:“天生,国外的军火怎么样?”   蒋天生穿着西装,坐在旁边,双手恭敬的接过茶杯,抬眼瞄了老板一下,掂量着道:“东南亚军火生意一直很旺,特别是东南亚、南洋等地。”   “那里的人要么在混战、抢地盘,要么想着独立,争政权,价格比港岛要贵很多。”   他心里回想起近两天的报纸,暗暗惊叹,大老板该不会连鬼佬的饭碗都要分一口吧?要知道,事发地湾仔警署,可就是大老板的地盘,反贪室更是大老板的手下,再结合大老板开口询问军火生意的事,一些答案不言而喻。   蒋天生察觉大老板的目光扫来,连忙低头饮茶,不敢再想。   何定贤着笑着道:“天养在国外站住脚了吗?”   蒋天生回答道:“托大老板的福,有国际院线开工,兄弟们在南洋过的日子还不错,白天有工,晚上有活,有地盘,有生意,安安稳稳的。”   社团有没有公司、地盘开工,是天与地的差别。   何定贤也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国外有多少人?”   “两百多。”   蒋天生报出一个不大的数字,但特意点明:“这两百多人都是港岛发展过去的,一个个都敢打敢拼,不是矮骡子,能跟当地上千人的社团碰一碰。”   “南洋社团很多吗?”何定贤不了解,蒋天生则道:“同港岛一样,各个同乡社都有,但势力最大的闽字旗,其次是客属商会,有着闽字旗、潮州、梅州、赣州等势力。”   客属商会其实是客家商会,客家则是分布在闽西、粤东、赣州三省的一个民系,起源于宋朝时期的衣冠南渡,参与了南方大开发的历史进程,专指以赣江、汀洲、梅州三条水系为支点,在附近三块平原发展聚居的汉族,主要地盘在赣州、汀洲(今福建龙岩、三明)、梅州、惠州、深城等。   这次汉族南渡的起因虽然是宋朝战败,但后期不仅对南方大开发,还悄悄搭上了航运文化的列车,导致南宋经济发达的同时,使得“客家民系”走出国门,成为在全世界范围内影响力最大的一个汉族民系。   潮州人在港岛能成雄称霸,在世界范围内,影响力是比不上客家人的。因为“客家人”三个字本就是在清末时期提出,是一个为了团结意识形态而产生的汉族民系。   客家人内部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话,每个村在古代都是北方的一个豪门大姓,一个县的客家人血统,可能包括了整个北方各个地区,方言讲着古话,语言系统十分混杂。   但“客家人”明显是一个比“潮州人”、“八闽人”更具有号召力的口号,因为不再与地域为划分,而是以文化、民系为划分,做到了广纳贤达,团结了赣、闽、粤三地人士,口号一喊,天生就高潮州商会一头。就像潮汕商能吞下“潮州”、“汕头”商会一样,口号的意义十分巨大,具有非常好的政治效果。   纵在港岛,客属商会也是一大势力。   何定贤了然的点点头:“义群的海外分社还要发展,光靠一个影院开工,靠一桩走粉的生意,做不长……有没有兴趣卖一卖军火?”   “多赚少赚都是赚嘛……”   蒋天生点头答道:“没问题的,何生,只要能把货运到南洋,肯定就有销路,只是南洋军火市场竞争也很激烈,利润估计不会太高。”   “一把步枪成本六百,一把手枪成本三百,子弹才一毛钱一发,成本价来着。”何定贤饮了口茶,语气淡然,各间警署通过中间商包销都有得赚。   他不相信公司在南洋直销还能没客户?   蒋天生在海外混过,是知道南洋军火价格的,闻言不禁愕然:“这么便宜?”   “何生,在南洋一把手枪可就要一千多,一把步枪更是得两三千,子弹的价格翻三倍都没问题。”地下军火市场中,子弹价格是最便宜,最稳定的。   一方面子弹是固定消耗品,一方面子弹易制造,很多黑作坊也可以动工,质量差归差,但足够把市场价格打下来。   “南洋连子弹都这么贵啊?”何定贤倒是有些意外:“看来南洋果然是个火药桶,军火都成紧俏货了。”   “我这些军火是警队的制式装备,基本上都是二手货,但是全新的也有不少,价格是批发价,愿意配什么货给你,你得自己谈。”何定贤将一张商人名片交给蒋天生,蒋天生接过之后,询问道:“大老板,钱怎么分?”   “我七你三,具体定价你来,但是我要账目。”何定贤作为供货源头,拿七成的利益多了,但作为社团大老板,又刚刚好。   而且进货价是市场上最低,给义群足够多的盈利空间,蒋天生当即答应:“好,义群本身就准备进一批货。”   “社团要用的货,挂帐。”何定贤笑道:“可以等到军火销出去之后,再从账目里扣,记成本价就得。”   义群要在南洋打开军火销路,肯定要与原本的军火商抢市场,期间免不了火拼,争斗,自然是有武器需求。   蒋天生见大老板如此大方,面露喜色,俯身道:“谢谢老板。”   晚上八点钟,他刚刚走出公寓大楼,便来到路边的电话亭,拨通名片上的电话,连夜赶往跑马地谈生意。   三天后,大馆会场,麦景陶为何定贤授予银质英勇勋章,为达文西、基佬须等人授予铜质英勇勋章,以表彰反贪室在装备科贪污案中的卓越表现。   高永盛、颜雄、阿鬼等人坐在台下,望着礼台上的长官,一个个满面笑容。   散会后,何定贤来到重案组督察办公室,同盛哥饮了杯茶,再离开大馆。   关于破格推荐他晋升总督察的事情,麦景陶暂时压下来了,因为,总督察警衔是一个重要筹码,既然何定贤选择了钱,那么麦景陶便不会再把总督察警衔轻易送给他。   何定贤对此倒没什么反应,毕竟刚刚晋升高级督察不久,就算新立大功,也只能说在反贪室干的不错,上头不提拔是顺理成章的,等到过一年半载,水到渠成,麦景陶还是不得不将他升至总督察。   何定贤已经坐上鬼佬高层的牌桌,一起打一副牌,有了共同利益之后,不算自己人,也算半个自己人!   鬼佬心里不喜欢他,但也得讲规矩。   半个月后,中环,潮福茶楼。   霍官泰身着棕色长衫,坐在圆桌旁,端起茶盏叹道:“何生,前两天,太古洋行的大班来揾我谈生意,想要买我手上的地。”   “开什么玩笑,竞标、填海都是我们做,海填的差不多了,就有洋行想来摘桃子?”何定贤放下茶盏,很是意外:“泰哥,太古洋行很麻烦吗!”   填海是一桩辛苦活,物料,人工很贵,只填海,不开发,完全就是给人打白工。   两位大老板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霍官泰道:“有点麻烦,但对方讲,如果不把地卖给他,将来填海工程的竞标,一个都不要想拿到。”   “太古洋行有这个本事。”   何定贤望了一眼霍官泰,沉声道:“汇丰怎么讲?”   “汇丰的意思是让我售出,因为,汇丰在立信置业里的股份太低了。”霍官泰瞟了何定贤一眼:“他们想逼我增股,加大他们的持股量。”   何定贤恍然大悟,太古原来就是汇丰的一步棋,但汇丰之前认可,现在又翻旧账,什么意思?   何定贤猛然间瞳孔微缩,意识一件事情,自己的投资太大,光靠反贪室的枪杆子罩不住了!他没有待在重案组,以前怕他的鬼佬们,一个个突然又有胆了!   “TMD,鬼佬当我们泥捏的呀。”何定贤冷笑两下,破口大骂,霍官泰则出声道:“阿贤,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第228章 你威胁我啊?   “泰哥。”何定贤诚恳道:“这件事情我不解决,你也不会再同我做生意了。”   “交给我吧。”   “鬼佬我来摆平。”   霍官泰动动嘴,长叹一声,不再解释:“多谢,那我就明确同太古表态,填海填出来的地,绝不可能卖!”   “嗯。”   何定贤打开茶碗盖,端起来饮下一口:“解决麻烦,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当初他要不是有枪有人,可以解决鬼佬找事,霍官泰也不可能同他合作。   要知道,他握着立信置业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当初霍官泰找他融资,除了要钱之外,也是希望他作为一定的政治背书。   损害立信置业利益,便是损害他的利益。   这件事情解决不干净,霍官泰或许会被逼无奈,增股让汇丰入股,无形间又会缩减何定贤的收益,关键是下一步的地产公司,想要再占一个大股就很难了。   偏偏即将成立的地产开发公司,才是地产业最赚钱的一个环节,要是临门一脚给人甩下车,真是杀人的心都会有!   太古洋行则是一间标准的纯英资公司,创始地在利物浦,注册地伦敦,具有百年历史,在清朝末期便与国内有贸易交流。一八六六年即在上海成立分公司,专门经营纺织业,而后瞄准长江航运的汽船市场,创办上沪造船厂,生意进入巅峰时期,烈火烹油,在日岛、台岛、港岛都设有分公司、在纽约、曼彻斯特等地设有办事处。   但随着英国国运而发展起来的大洋行,注定亦随着英国国运而衰弱。   太古洋行在二战时期损失惨重,英国的工厂、机器被砸毁、内地的工厂被查没,最后,得益于港岛的特殊性,港岛分公司反而成为最有实力的地方。   于是太古洋行便将发展重心放在港岛,带着技工重操旧业,创办了太古造船厂。   目前太古造船厂为港岛三大造船厂之一,俗称“太古船坞”,与其并列的则是“海军船坞”、“黄埔船坞”,算是在十几年打拼之后,回过气来,重新跻身知名洋行。   但距离汇丰、渣打、置地等洋行还是差距甚远,当前发展重心是在航空业,瞄准二战后的空运市场,希望能借助技术积累分一杯羹。   历史上,太古洋行毫无疑问是做到了,在港岛、厦门都有巨大航空维修工厂,同时,拥有国泰航空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   但如同二战前太古最赚钱的生意不是造船一样,二战后,太古最赚钱的生意也不是航空,而是通过收购可口可乐合作公司,既给可口可乐公司造玻璃瓶的一间公司,拿到了跟可口可乐公司的合作权,为可口可乐提供内地、港岛、日本、东南亚等,全世界几十个地区的瓶子。   这是一桩赚钱的生意,正如太古以前全世界最大的制糖厂,太古糖业一样,而现在太古盯上了房地产。   晚上。   何定贤在家中书房,认真查阅着一份商业报告,上面写满太古洋行的资料。   “原来太古糖业还没有关停,前几年,太古刚刚注资国泰航空,且参与了启德机场的建设,是想要发展航空业。”他右手边摆着一份水果,有杨桃、西瓜、蜜瓜。   “这回是又觉得地产行业有得赚,想要进来闯一闯?”   何定贤嗤笑一声:“不知谁出的主意,觉得立信置业好欺负,想通过收购地皮的方式直接进行开发。”   太古当然会给一点辛苦费,但距离预期收益差太多。   这间公司野心也真是大,想要海陆空三栖啊,但按照他的了解,偏偏太古还成功了!因为他在看见资料前,都不知太古洋行有船厂、航空公司,唯独知道太古洋行曾干过地产。   前世太古里商城在国内可是名气颇大,几个核心城市的中心区,都有太古的地盘,现在看来太古是在与汇丰联手,想要把他挤出地产行业。   这招对霍官泰而言不是彻底针对,是一套连削带打的操作,削的是谁?   TMD!   是削他啊!   何定贤心里其实恨的牙痒痒,鬼佬有个特点,就是喜欢恶心你。   华人做事会顾及颜面,人走茶凉也得讲个时间推移,而且何sir还在警队呢。鬼佬却不会,见到你没权力,就要出来抢食,生怕慢一点都分不到食哟。   何定贤也想过手底下生意越来越大,反贪室的位置可能罩不住,反贪反的是警队,手伸不进商界,手下几条枪看起来又不够硬。   “拉刑事组、军装组的伙计们出来闹事,可以重新展现下力量,但人不在位置上,影响力用一次,少一次,只能当作底牌。”只有人在位置上,兄弟们才会如臂所指,人不在位置上,用的都是人情,用完就补不回来了。   何定贤要是用华警的力量出来办事,实则就是输了一招,将来重新掌权会有阻力。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兄弟们的规费已经不是他发的,凭什么再为他卖命?为了义气?嘴上说可以,但是兄弟们出街一旦有大规模的伤亡,或者受到高层呵斥,处罚,谁来兜底?   他在位,可以帮兄弟们扛回去,高永盛愿意替他扛吗?   盛哥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甚至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因此,何定贤只能寄希望于《反贪调查法案》通过,扩大反贪室的职权范围,他之所以想要增大反贪室的权力。   很大一点,便是希望借此保留在商界影响力,加大对洋行进攻的抵抗。   “希望泰哥能撑住。”   何定贤放下太古洋行的资料,心里感叹一声。   法案通过是需要时间的。   目前港督府还没有批准,商界还不知道,一旦港督府批准,洋行肯定会加快脚步,紧逼立信。   有时翻翻英资银行的发展史,倒是很有意思,毕竟大英作为一战的胜利者,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洋行是其收割殖民地的重要手段,每一间洋行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当中的风风雨雨,并购发展,经营思路,见证着世界商业史的变革。   半个月后。   汇丰银行,贵宾室。   霍官泰穿着黑色西装,系着一条蓝色领带,推开房门轻轻鞠躬:“祈sir。”   汇丰大班祈耀霖在沙发座位上站起身,满脸欢笑的上前握手:“霍生,早上好。”   “早。”霍官泰与祈耀霖握手言欢之后,眼神瞥向旁边坐着的另一位鬼佬,太古洋行大班宣沙。宣沙在他眼神扫来时站起身,微笑点头示意,看起来很是尊重。   祈耀霖站在中间向他引荐道:“霍生,这位是太古洋行的总裁宣沙,负责港岛的全部业务。”   “宣sir。”霍官泰上前握手,表情平淡很多,宣沙则是一个四十几岁,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与身旁头发花白的鬼佬不同,握完手后道:“霍生,久仰大名,请多关照。”   “不敢当。”霍官泰说着粤语。   祈耀霖道:“坐。”   三人各自在沙发位上坐好,女秘书推开包厢门,递上一杯咖啡。   “Thank you。”霍官泰随性点点头,端起咖啡杯,尝了一口即放下,出声问道:“祈sir,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祈耀霖双手合什,十指交叉,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风度翩翩:“汇丰投资了太古地产,同时又是立信置业的股东,希望能促成立信与太古的合作。”   “能否把立信置业的填海地皮,出售给太古地产,将来立信置业负责工程,太古地产负责开发。”   祈耀霖最擅长在商业中互换资源,博得最大利益,讲话脸不红,心不跳。   霍官泰坐在二人中间,作为宾客,却左右为难。   “当然,太古地产绝对不会低价收购,而且地产行业,霍先生照样可以做,只是分工不同。”祈耀霖说完与宣沙对视一眼,宣沙见到霍先生没有回答,接着道:“霍先生也可以入股太古地产,一起做地产行业,到时候霍先生个人公司承接填海工程,为太古地产打造地皮,太古地产则为霍先生赚钱。”   “大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祈耀霖见状再猛攻一番:“霍生,立信置业如果能同太古地产达成合作,将来汇丰可以继续投资你名下的地产公司。”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   祈耀霖耸耸肩膀,完全把背靠住沙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抱歉,两位先生。”霍官泰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直接站起身,果断拒绝道:“立信置业并非是我的独资公司,想做什么决定,需要同股东一起商议。”   祈耀霖随即起身,望向霍官泰的眼神已经不对。   “霍先生!”   “你是公司的第一大股东,汇丰是公司的第三大股东,公司一共就三个股东,我跟你加在一起,还不能左右公司的决定吗?”祈耀霖的语气带着威胁:“没有汇丰的帮助,你一个捞海人草的孤儿仔,拿什么混到今天的成就!”   霍官泰望着汇丰大班眼里的怒意,又看身旁一位看戏的太古大班,心里顿时有所动摇,但很快他深吸口气,提气道:“我没有给汇丰赚钱吗!”   “你同我讲这番话,什么意思!”   他霍官泰确实是个七岁丧父的孤儿仔,但孤儿仔最不怕的就是搏命,谁也不能威胁他!   “你威胁我啊?”霍官泰上前一步,提起祈耀霖的衣领,死死瞪着他。 第229章 立法之战   祈耀霖身材比霍官泰高大,望着面前的霍官泰,如同望一个小矮子,可一个小矮子却敢上前揪起他的衣领,双目如虎,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太古大班宣沙连忙起身,手中捏着雪茄,大声呵斥:“小猴子!”   “放开祈先生!”   祈耀霖则在呵斥中回过神,瞪着小矮子的面孔,眼里冒出怒火,抓起椅子旁的手仗,扬棍就要朝霍官泰砸下。   奈何,霍英东身手矫健,探手一抓,便把手仗抢在掌中,再用力一引,夺过手仗狠狠摔在地面:“干你娘!”   “我这辈子最狠人威胁我!”   “做生意,一切都可以谈,但只要敢威胁我,全部都没得谈啥。”他大手一挥,怒骂两句,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爱点怎样点样,大不了,一起死!”   祈耀霖望着霍官泰拉开房门,大步冲出,内心中浮现一抹惊惧。   霍官泰则在门口整理整理西装,调整好情绪,出声道:“王八蛋,敢骑我头上拉屎?”   宣沙在房间里看看地上的手仗,再看看呆滞的祈sir,不甘心道:“祈大班。”   “汇丰会全力支持太古地产。”   祈耀霖声音沙哑,语气却很果断:“收购立信置业!”   宣沙脸上露出一抹狂喜。   祈耀霖心里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晓霍英东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当年汇丰靠霍英东赚了多少钱?   上亿港币啊!   这是汇丰扶持所有的华商当中,最有魄力,最敢拼的一个。   但作为首屈一指的洋行,汇丰奉行控股主意,要做就做投资企业的第二大股东,乃至是第一大股东,如此,不仅能获得最大利益,还能实现最大的资源整合。   汇丰有时会主动操纵控股公司,进行并购重组,破产,任命总裁等一系列决定……   当初,霍官泰让何定贤成为立信置业的第二大股东,即触犯了汇丰的底线,如今,汇丰是看在往日情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不要!   那就只能打!   “白毛鬼,老子开着飞艇,一船一船的运货,撞见海盗的时候,你在办公室饮咖啡。现在拿恩主的名份压我?”霍官泰坐在车里,吹着海风,咒骂着道:“去你妈的!”   “泰哥,要不要让大鼻登调点人来。”司机阿锋出声说道。   霍官泰摇摇头:“不用。”   “他要是敢动我。”   “你就背着炸药送他全家归西。”   阿峰是个剔着光头,脸上有疤,身材干练的年轻人,闻言即道:“没问题。”   当年,霍官泰在把阿峰从海盗舱板下救出来的时候,阿峰的命就姓霍了。   其实,汇丰如果能让利,好好谈,霍官泰不一定就会强硬站在何定贤那头,生意上事,利益第一嘛,但偏偏鬼佬盛气凌人,永远想拿捏他。   在航运业要被人拿捏,没问题,卖违禁品总要上供,登岸做地产,你还来拿捏我。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飞艇泰?   宝马轿车停在立信置业楼下,霍先生下车回到办公室,正要打电话给何定贤,习惯的拿起桌面报纸,扫一眼神色立即起了变化:“港府批准一项《反贪调查法案》?”   他认真将法案看完,长吁口气:“何生早有准备啊!”   这份法案不可能临时提交,因为根本没有时间,肯定是何生备的后手,难怪鬼佬如此心急。   随后,霍官泰又把桌面的报纸看完,几份报纸都有折角。   这是秘书的工作,如果老板有兴趣看其它版面,可以自行翻阅,涉及商界要闻、政策新闻的则要提前标出。   “这一次对招的关键不在银弹,而在政策了。”用银弹打价格战,收购战,是大企业交锋中的低级操作,往往发生在资本集团内部,因为,银弹打完还可以谈,除非把一方给烧死了,否则,不会影响到企业根基,甚至会把两家企业的市场都打开。   用政策交锋是不同资本集团间,你死我活,刀刀见血的战斗。   一个新的政策,一条新的法例,可以使一个行业轰然倒塌,也可以带来无穷的发展潜力,一旦通过则会彻底掐死对方。   相比于行业规范条例,以《反贪法案》为入手点,更是一记杀招!   华资要是能拿下反贪的权力,在政治层面上,将会第一次获得向英资进攻的武器,将来双方资本可就有得玩了。   而更为残酷的一种商战,则是投毒、盗窃、抢劫、凶杀……这种朴实无华的手段,已经从金钱攻势,上升到生理毁灭,是跳出游戏规则,玉石俱焚的手段,值得怜悯。   “这是一场政策战!”霍官泰暗叹幸运,幸好没有同鬼佬站在一起,否则,不管与鬼佬达成多大的利益合作,都有可能在法案颁布以后,遭遇牢狱之灾。   那时赚再多都没用,后悔也晚了。   “哒哒哒。”霍官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一串号码,出声道:“喂?”   “何生。”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左手拿一份报纸,右手接起电话应道:“泰哥。”   “汇丰的大班找我了。”   霍官泰直言相告:“我没有答应,同汇丰没得谈了。”   何定贤底气十足:“汇丰银行不借的钱,东方银行借给你,往后东方银行就是你的金库!”   如今,东方银行要是再进行一轮吸储,出台几个高息基金,一样可以拉到上千万的资金。   因为,警队华人、鬼佬越来越有钱了。   这些钱都是东方银行的储备金。   警队伙计们在东方钱庄已经储蓄两年,早已培养出信任感,要继续吸储是件很容易的事。   多的不敢说,罩住立信置业不成问题,而且立信置业的首轮融资早已结束……   霍官泰道:“何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霍官泰一辈子不做对不起的人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有没有需要帮手的地方?”   何定贤摇摇头:“有需要再通知你。”   “好。”   霍官泰将电话挂断,何定贤在语气之中,便能听得出他与汇丰的关系闹僵,他把电话放下,望着报纸上的消息,心里胆气更壮。   《反贪调查法案》通过港督府的批准,其实是本身便具有可能性的。虽然港府一直号称自由政府,不插手商界运行,但是商界本身就是需要管理才能有序发展。   一个政府如果不管理商界,商界将不断追求暴利,以暴力,官商勾结等手段,产生垄断,限制商业活力,同时,失败的商人将转向黑产,进一步滋生罪恶,毁坏商业环境。   垄断看欧美,黑产东南亚。   这是两个典型,但世界范围内,远不止两地。   港府的经济自由,说白了啥是资金自由,是希望拉到更多投资,加速港岛发展,而不是犯罪自由。   经由警务处长亲自提出的《反贪调查法案》,在总督眼里是一件好事,既可以通过《反贪法案》对商界实施名正言顺的整肃,又可以通过《反贪法案》在商界收割一批韭菜。   有乜不好?   大英帝国的政府与洋行,一直是充分合作,充分竞争的关系,双方离不开对方,但都不希望对方踩在自己头上。而且警务处长麦景陶可是港督的心腹,麦景陶提出的法案,总督本身便会倾向于支持,既然对政府有利,那肯定就是大力支持。   纵使港督知道法案会提高警队权力,但权力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又有什么可惜?   港督是在提高自己的权力。   何定贤是钻了一个空子,很好的抓住战略机遇。   “接下来只要能让法案通过,一切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与之相对,汇丰、太古、乃至背后的所有英资洋行,则会全力阻止法案通过。   霍官泰也知晓通过一项法案不是件易事,就是港督府方面愿意支持,英资洋行还是有能力阻止的,因为大部分议员都是在洋行的赞助,扶持下成功当选。   如今,港岛一共四十个立法议员的席位,其中超过一半都与英洋行有牵连。   而华人议员仅有六席,每一个席位都是高等华人所有。   这些高等华人有着华人的皮,却不一定愿意为华资办事。   作为一名合格的商人,霍官泰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何定贤身上,因为,在与汇丰决裂之后,他也不能再作壁上观,要亲自下场参战了!   “阿峰,准备船。”霍官泰推开门,走出办公室,望着正在饮茶休息的手下道:“我要北上见老板。”   阿峰表情一凛,肃声道:“是,霍生。”   霍官泰要是一点底牌都没有,怎么敢同汇丰决裂?光靠一个何定贤吗!何定贤又不是他老豆,他老豆早归西了。做人要靠自己!   一切选择都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兜底,每逢大事,只想着依靠他人,是成不了气候的。   他小时候就知道朋友只是助力,同路人,是往同一个目标走,但想要走到底,做第一人,自己的拳头要硬!   “阿仔,给我盯住这几人,把他们每天见过谁都拍下来,照片寄到我家里,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何定贤拿出几张洋行大班的照片,里面有汇丰总裁祈耀霖、太古总裁宣沙,以及两人的秘书、两间银行的副总。   猪油仔将一叠照片接过,憨厚的笑道:“交给我,大老板。”   何定贤要未雨绸缪,在法案还未通过之前,便要拿几人的行贿证据。 第230章 大佬齐聚一堂   在法案通过前,是最好拿到洋行行贿证据的时机。   洋行要在立法会发力,肯定要活动议员,期间每一次活动都是机会,反倒是在法案通过之后,洋行与议员之间会低调活动。   当然,洋行手下有银行,掌握着资金输送渠道,要拿到铁证很难,但对方的每一点疏忽,都是一次机会。   晚上。   李源东街。   何定贤坐在茶桌旁,一边喝汤,一边开口请岳父帮忙:“老豆,我想见见东莞商会的方会长。”   “你要找周骏年?”楚伟南端着猪肚汤,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周骏年是东莞商会幕后的大老板,全港最顶级的大律师家族话事人,府邸位于太平山6号,其父周少棋为港岛富商,大清时期的港岛华人代表,祖上为港府殖民出工出力,是标准的带路党。   “是。”   “我想见周议员。”   周骏年本人则出生于1893年,于1910年在港岛圣士提反书院毕业,次年,赴英国牛津大学留学,获法学学士学位及律师头衔,1914年返港开业,成为大律师。   后承继父业经商,为10多间公司的董事,为香港之殷商,且热心服务社会,先被选任为东华医院总理时、保良局绅,1923年被委任为太平绅士、华商总会名誉董事。   1929年任洁净局议员,后又任物业维持会主席,内河轮船商会主席,东莞商会主席、南华体育会会长,中华体育会名誉会长、华商会所主席。   1931年被委任为立法局议员,1946年又被委任为行政局议员,有两个议员身份。在立法局当议员13年,在行政局当了22年议员,先后在8位港督下工作,创了港岛政坛之最高纪录。   其弟周锡年亦是立法局议员之一。   整个周家拥有大小八十间公司的股份,还是奶牛公司的董事长,在全港影响力之巨大,一时无两!   “是关于法案的事情吗?”楚伟南倒是很关心女婿的事业发展,拾起餐巾,擦了擦嘴:“没问题,我替你联系方会长。”   方溯泉作为东莞商会会长,是莞商中真正能同周家说上话的人,想要见到周骏年得靠其牵线搭桥。   “是。”   “这起法案就算有港督支持,还是得拉拉票,影响力很大。”何定贤坦然承认。   周家作为带路党大家族,第一等的买办、律师家族,在港岛华资圈中其实不受欢迎,没人喜欢带路党。   这是一等一的污点!   但带路党屡见不鲜的原因,便是其具有政治价值,在鬼佬信任他们的情况下,华商想要办一些事情,真免不了他们的支持。   有时候,手无寸铁的百姓想求生存,真需要一个带路党牵线搭桥,好在周家并非是无恶不作的类型,深知家族政治价值,来源于华人底层,倒是很致力于对底层市民的关怀。   “我与周爵士没什么联系,帮不上什么忙,但方会长应该会卖我一些面子。”楚伟南站起身,踱步来到客厅电话前,拨了一通电话,一阵欢颜笑语的短暂交流,随后放下电话,望着何定贤道:“明天下午两点,到方会长的协成实业见面。”   “谢谢老豆。”   何定贤起身道谢,楚伟南摇摇头:“一家人,讲什么谢。”   他手上只要有的资源,都甘心给何定贤用,因为小儿子年幼,根本用不上,将来女婿要是能站得高,自然有更多资源投给幼子。毕竟小儿子有个做大房的姐姐,投入还怕没有回报吗?   何定贤正是因为心中有数,知道将来要还,开起口来才不客气。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楚伟南问道。   何定贤轻轻一笑:“有会长出面当然好啦。”   “真会哄人开心。”   尖东。   一间靠海别墅。   方溯泉穿着睡衣,正在书房,琢磨着刚刚楚伟南的电话,心里大致是回过味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伟南是要见周爵士啊。”   立法会六个华人议员之中,周家就占据两个,潮汕商会有一个,五邑商会有两个,还有一个是华侨商会的人,但六位议员都是德高望重,声名显赫之辈,不能用单纯的商会身份看。   因为商会的身份派系根本限制不了他们,只有小弟要考虑老板的想法,见过老板在意员工的目光吗?   六位议员支持着不同商会,是为了私立,但在政治上,六位华人议员是一体的!   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团体,攻守一致,周骏年是六位议员的话事人,因为,剩下五个议员能够进入立法会,或多或少都有他的支持。   “高等华人”不是假的,在骂名背后是权力!   “到底要不要帮潮汕人呢?”方溯泉陷入两难。   第二天。   中午。   雷洛接完一通电话,叫来小弟:“细久,喊黄大仙区的高勇来九龙塘一趟。”   陈细九没有多问,张口答道:“是。”   “洛哥。”   中午两点。   尖东。   协成大厦。   这是一座五层楼高,占地十多亩的办公室楼,部分楼房用作集团仓库。   方溯泉穿着西装,带着两名助手,站在大门前翘首以盼。   三辆轿车缓缓停在门口,何定贤、楚伟南、高永盛、雷洛、高勇等人陆续下车,前来拜访的人数远超方溯泉预料,其中竟然还有东莞籍的华探长。   这让方溯泉心头微微一动,快步迎上前与打头的楚伟南握手寒暄:“伟南,好久不见。”   楚伟南与他握手拥抱,朗声笑道:“这不,今天特意来拜访你了。”   “阿贤,叫泉叔。”他回头看向女婿。   何定贤立即上前一步,鞠躬握手:“泉叔。”   “一表人才啊。”方溯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稍稍感叹,又把目光看向背后的高永盛、雷洛,打招呼道:“高sir!”   “雷总探长。”   高永盛、雷洛都上前握手:“泉叔。”   “泉叔。”   二人之中高永盛在坐上重案组长的位置后,早已与各大商会都打好关系,与方溯泉有着一定私交。   协成实业的工厂则主要盖在九龙,更是常常与雷洛打交道,至于背后的高勇与几名小弟都齐齐俯身:“方会长。”   “嗯。”   “阿勇。”   方溯泉微微颔首,抬手请道:“楼上请!”   “走吧,上去同泉叔讨杯茶喝。”楚伟南神情泰然的与方溯泉并肩上楼,何定贤、高永盛、雷洛等人跟在身后。   这种规格的场合纵然是重案组长、总华探长都只是小喽啰。   没有一间大商会作底气都不敢大声讲话!   一行人来到三楼的一间茶室里,方溯泉道:“伟南、阿贤,正好周爵士在九龙访问广华医院,中午同我一起吃饭,听闻你们要来,打算见一见华人政界的中流砥柱。”   “怎样。”   “给个面子?”他回过头征询何定贤。   何定贤气定神闲,点头笑道:“周爵士愿意见我,是我的荣幸,刚好有点事情想咨询爵士。”   “那就好。”方溯泉笑笑:“同行的还有几位华人议员。”   茶室房门推开,六位身穿西装,年龄不一的立法议员,正站在室内聊天。   他们顺着声音转过头来,将目光都投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高永盛、雷洛、高勇三人神情凛然,齐齐止步在门口,深深鞠躬道:“周爵士。”   周骏年坐在沙发上,西装领带打的整齐,腰间挂着怀表,一副精英绅士,上流社会的气质,头发却已掉光,长满着老人斑,而旁边则站着罗文锦、简乐强、冼德芬、伍忠靖、周锡年五人。   每一个都是太平绅士,权倾香江,家财万贯之人。   毫不夸张地讲,六个人站在一起,便是港督来了都先鞠躬行礼,因为港督府没有六人充作中英桥梁,调节社会矛盾,政令根本无法下达。   “周爵士、小周议员,罗绅士、简议员、冼先生,伍先生。”楚伟南亦是满脸庄重,上前一一握手,不敢怠慢。   因为,这六个人的来头,每一个都比他大,潮汕商会会长的头衔,在外界是人人敬仰,德高望重。   在六人面前却是晚辈。   当然,六位议员也必须给予楚会长足够的尊重,一一握手之后,再与被引荐上前的何定贤握手打招呼,至于高永盛、雷洛等人在门关上之后,就只能守在旁边当招牌了。   何定贤带来手下两位名面人物,又带来一位潮汕籍探员,本以为在气势上能够更胜一筹,未想到,东莞商会更是准备十足,六位议员齐聚一堂,全都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如今,房间里总共十二人,是港岛华人目前最具权势的一批人,也是未来最具权力的一批人。   何定贤上前与六人打过招呼,接来方溯泉递来一杯热茶,饮茶时方溯泉便笑道:“伟南,阿贤,有什么直接讲就得,在场都是自己人。”   “这间房里的话,比法院更管用,而且无论谈的怎样,绝对不会传出去。”   何定贤笑着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几位爵士、绅士、议员都在场,作为晚辈,我请几位帮手一把,让《反贪法案》在立法会通过。” 第231章 我们撑你   “你了解立法会吗?”罗文锦端着茶盏,出声问道:“《反贪法案》在立法会极受重视,一旦通过,立法会议员本身便在监管范围内。”   “你觉得三十四位英籍议员会答应?”   何定贤望向罗文锦,点头道:“罗叔,三十四位英籍议员当中,有十七位是总督府的铁杆派,由总督批准的法案,十七位议员历来都不会反对!”   “这是他们的政治基础,如果再加上六位华人议员支持,二十三票足够让法案通过。”   立法会里的构成很简单,按照民族划分,只有英籍议员、华人议员。   按照势力划分,全都算是总督府的人。   因为,总督“格洪量”执政期长,深孚众望,正是强势期,立法会所有议员都需要总督支持,根本不敢跳出来同总督唱反调。   总督府强不强势,要看总督强不强势。   当然,除了总督府的铁杆派之外,还有十七位议员与洋行关系密切,又有六位华人议员作为华人代表,属于要照顾背后利益团体的动摇派。   这两个动摇派不碰权、只盯着钱。   在无关经济政策的法案上,一直都是支持总督的,如果总督有什么要强硬推行的政策,也会在私人与两方人马协商,呈上会的文件往往都是全票通过。   三权分立的社会体制,总督想要干点事情,起码得握住立法权,可见本届港督格洪量是个有本事的。   而一旦触及到经济利益的法案,双方则会展开交锋。   从立法会的人员名额上看,也看得出港府中三方势力已经达成平衡,其中港府、洋行对半开,华人代表占据最少席位,却在关键时刻能决定胜负。   周锡年上前一步,越众而出,发问道:“这一次的法案可以直接调查议员,凭什么认为港督府的铁杆派议员会认命?”   “他们不能反戈一击,关键时间推翻法案吗!”   何定贤冷笑一声:“就凭港督签了字!”   “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港督的态度,他们反戈一击,打的不是我,而是总督,第一次驳回了法案,只要警队再次提出申请,下一次港督就会解决他们。”   “因为他们不听话了。”   “如果英籍议员都是看不清局面的水平,我想通过法案会变得更容易。”   简乐强刚刚五十出头,年纪较轻,见何定贤侃侃而谈的样子皱起眉头:“这把刀也是架在我们脖子上,凭什么我们要帮你?”   “简大壮。”何定贤望向大律师,巧言善辩:“你们立身之基,在于华人,华人越强,几位在立法会的话语权越大,在总督眼里的分量越重。”   “别说,你们旗下的公司大部分只持有股票,不参与经营,就算有贪污受贿又怎样?”   “港督府会查你们吗?反贪室敢动诸位吗?我还要靠诸位前辈撑腰,又怎么会自毁长城?”   华人三大律师家族的代表全部在座,辩论的风头竟然给一个年轻人抢了。   倒不是何定贤比三个人更会讲,而是他句句都讲实话,三人可以不认同,但没有反驳的必要。   伍忠靖在六位议员中名声不显,但祖上却是港府第一个华人立法议员,晚清末期最著名的一位外交官员“伍廷芳”。   他出声道:“好。”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讲一句最实在的,支持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何定贤道:“一,反贪室绝不会查诸位旗下的公司,二,反贪室绝不会查华人议员,三,华人势力变大,立法会可以增加华人席位,最后……”   “我可以作刀帮各位轰英籍议员下台。”   伍忠靖没什么野心,有些不乐意:“说的好听,这些事情没有你,我们一样可以办好,反而是你,没有我们,就要给人甩下车。”   “说到底是要我们趟浑水,给你作刀,后生仔说话漂亮,心眼子也不少。”   何定贤知道光靠嘴上功夫是没用了,必须拿点真材实料出来,当即举臂振声道:“错!”   “我永远不会被甩下车,要被甩下车的是诸位!”   “我的生意伙伴霍先生已经前往内地,会见老板,凭借内地老板的支持,在地产商业怎么都能分到一杯羹。我来找六位议员,不是要赚眼下的钱,是想为华人多争取一份地位。”   “鬼佬居高临下,吆五喝六的时代过去了,谁与历史站在对立面,只能被活活碾死!只有手中的权力增加,口袋的银纸变多,在政界的华人才能挺直腰杆。”   “反贪法案的通过,不会是我一个人的胜利,而会是在座诸位的胜利。”   这番话暗藏着威胁,但也有猛料,同时慷慨激昂,很难引动情绪。   偏偏在场所有人都表情平静,无动于衷,因为,他们不是青头仔,年轻人,早就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讲未来,没用,还能活几年啊?他们只讲利弊。   但每个人背后都牵涉一个家族的兴衰,干过多少肮脏事,心底清楚,想要躲过清算,有时候就得做一些没有利益的事。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利益?   “说的不错。”周爵士坐在椅子上,突然开腔赞叹:“年轻人有见识,有胆气,讲的不错,但《反贪法案》的刀太利,你握不住。”   “港督府之所以通过《反贪法案》便是知道无法通过,借此试探立法会议员的底线,你觉得为法案活动的人只有洋行?”   周骏年撑着手杖,站起身,一步步上前道:“其实还有议事局、监狱所、海关、各级官僚。”   “除了警队作为法案提出者,吃了一个哑巴亏,几乎除了港督府之外,没有人心里支持法案。”   “人人都在贪,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凭什么你一个是白的?”他说盯着何定贤道:“单挑整个世界,你够不够本事!”   何定贤动动嘴,竟然无法反驳。   周骏年又笑道:“我们可以帮你通过法案,前提是对法案进行修改,反贪室的调查范围仅限于警队、商界、别忘记,反贪室里鬼佬比华人还多,华人可以反贪室对付鬼佬,有一天你不在反贪室,鬼佬也可以拿来对付华人。”   “生存是一切的前提,懂吗?”   何定贤深吸口气,点点头:“可以。”   虽然缩小反贪室的职权,无法让反贪室拥有ICAC一样的权力,但是周骏年的考虑有道理,拿到商业调查权已经足够打赢洋行。要是反贪室真具有ICAC相同的职权,或许将会出现大规模重组,到时他是否还能拿住权力两说。   周骏年在答应之后,又递出一张照片,出声道:“另外,我们撑你,你就要帮我们解决掉他,这个九龙区的鬼佬议员,叫作阿奇尔!”   “没问题吧?”他要一个眼下的利益,而且要一个何定贤的把柄。   否则,何定贤完全可以在《反贪法案》通过之后甩掉他们,不兑现口中的任何承认。   想要加入一个利益圈子,必然要付出一些东西,换取代价,在座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何定贤也知晓又到要立投名状的时候,不带犹豫的接过照片,出声答道:“没问题。”   “下个月的立法会表决,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前提是让我看见他死亡的新闻。”周骏年嘱咐道:“手脚记得干净点,不要惹麻烦。”   这位在年底就即将退休,并且将会被港府授予“终身议员”头衔的老年人,要一个人的命就同吃饭喝水般简单。   “放心,周爵士。”   何定贤将照片揣进西装里:“这是警务处的特长。”   这时方溯泉见正事聊完,上前笑道:“呵呵,各位议员,老板和阿sir,要不要一同到酒楼吃点东西?”   罗文锦摇摇头,率先拒绝:“不用了,等会回律师楼有事要办。”   既然罗文锦已经拒绝,那么周骏年、伍忠靖,周锡年等人便不会留下,看得出来罗文锦没有想和何定贤私下吃饭的念头,打心底不待见这位罗文锦家族的编外人员。   好在,他一来没有故意为难何定贤,二来……说不定也为何定贤讲过话。   这种事情对方不承认,很难猜的,但何定贤此行还算顺利,只是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算是做了场生意。   “周爵士,慢走。”   方溯泉、楚伟南、何定贤、雷洛等人将议员们送下楼,望着议员们上车离开,躬身行礼。   “再上去饮杯茶?”方溯泉扭头望向几人,楚伟南张口答应:“好。”   傍晚。   尖东,一间茶餐厅。   何定贤给高永盛、雷洛、高勇一人点了一份猪扒饭,四人坐在一起吃着。   他带上高勇其实是想向东莞帮示好,如果周骏年、方溯泉开口一句话,警队就会多重用东莞帮的人才,但奈何东莞帮探长在对方眼里就是个空气。   作为东莞商会的创始人,整个东莞帮甚至就是周骏年一手打造的,但他依旧没有为东莞帮出声,因为对周氏而言,拉拢住何定贤比扶持东莞籍探长更划算。   “大佬。”   “那个叫阿奇尔的,我来解决?”雷洛吃到一半,立功心切,出声道。 第232章 亲华派初成   何定贤思量一阵,点下头:“好,这件事情交给你做。”   雷洛面露喜色:“大佬,你放心。”   “宰鬼佬,我最在行了。”他嘴角挑起一抹邪笑,好似对于鬼佬,确实有种特殊的嗜好。   这种大活有人接单,不用白不用。   本身,何定贤便考虑推一个出去挡,因为周骏年让他交投名状,他也可以推下属出去挡,做最后一层保险。这一层保险在出事的时候,不一定能保住位置,但却可以保住命!   当然,位置与命几乎一样重要。   周骏年也不在乎是谁操刀,要的只是一个态度,只要该死的人死了。   事情便算办好。   高勇盛在旁沉吟片刻,出声道:“何sir,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这时不开口,容易引大佬不爽。   “不用了。”   “阿洛一个人能搞定。”何定贤笑道。   高永盛点点头:“好,要帮手随时出声。”   今天,何sir搭上了六位华人议员的线,一只脚已经踏入高等华人的圈子,不仅将矮骡子踩在脚下,把他们这群打工仔也甩得很远。   高永盛心中生畏,滋生的还有一点点嫉妒。   三天后。   尖沙咀,梳士巴利道。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梳着背头,留着小胡子,戴着礼帽的中年绅士走出半岛酒店,站在一辆平治轿车门前。   他解开袖口,活动了会肩膀,在怀里掏出一支香烟,用洋火点上,深吸口气,吐气道:“呼……”   这人脸型颧骨很高,下巴很窄,是英国佬中常见的菱形脸。   “sir,请上车。”门童拉开车门,鞠躬请道。   他叼着香烟坐上轿车。   轿车驶离酒店大门,沿海边驶向黄埔船坞。   此人正是黄埔造船厂大班,海军退役工程师,立法会议员,正在因一则关税条例与周骏年争锋相对,前段时间还曾在立法会大堂发生过激烈争吵。   周氏家族控股上百家企业,对于经济政策十分关注,可能一个简单的经济条例,便会造成旗下公司数以千万计的损失。   众多华资给予周氏家族股份,本身便是用利益绑定的方式,推其做代言人。   这些金钱是糖果、也是毒药,逼着周骏年不得不用一切手段与英籍议员做斗争,某种意义上讲,华人议员其实是华资老板的天然盟友。   否则,何定贤与他们初次见面想要被接纳的难度很高。   这时轿车来到船景街,距离黄埔船坞已不足五公里,一辆雪弗兰轿车突然在路口冲出:“唰!”   一阵急刹。   “嘭!”   将车头撞歪。   阿奇尔坐在轿车后排,身体一歪,靠着车门慌张道:“杰森。”   “老板!”司机看了一眼外边,推开门道:“没事,只是碰车了。”   十字路口的另一侧,一辆新型的大众甲壳虫轿车突然冲出,一头将司机撞回车门里:“砰!”   车头将平直轿车撞到墙边,体格健硕的司机,血肉被砸进钢架中,老板阿奇尔也被撞的头破血流,不醒人世。   一个醉醺醺的鬼佬,手中拎着威士忌,爬出甲壳虫大骂:“FUCK!”   “不长眼的东西。”   雪弗兰轿车的华人车主,站在路口,懵着神。   “我……”   “不,你,你撞死人了!”   港岛汽车普及率位于亚洲前列,车祸时有发生,但由于路网有限,市区繁闹,乡下又泥道多,其实车祸致人死亡的案件极少,死的还是鬼佬。   尖东军装组收到消息马上赶到现场……   第二天。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打开报纸,看着第二版面上议员车祸身亡的报道,颇有兴致的夸赞道:“阿洛,有进步啊。”   懂得找一个替死鬼。   不错。   而且港岛还未成立交通警队,街头大部分交通事情,归属于军装组管辖。   有一个交通科,处理重大交通案件,里面都是由鬼佬组成。   但交通科的鬼佬,除了收钱,查牌,又会什么?路上连一个监控都没有,只能按照肇事司机的口供,军装组怎么写,就怎么处理咯。何况雷洛还找了一个刑满释放的鬼佬强J犯。   办事的每一个人,收下钱,都只知道要撞车,但却不知道车上的人是谁。   还以为总华探长承诺是真的呢!   “警队是不可能深挖的,立法会的英籍议员们想要报复,也只能去找周爵士,反正我的活是干完了。”何定贤放下报纸,风轻云淡:“现在只等周爵士的礼物。”   当晚。   避风塘。   陈细九驱车带着一个鬼佬来到码头,登上一艘渔船,鞠躬道:“洛哥,人带来了。”   雷洛一身风衣,坐在舱内,低头吸烟:“嗯。”   五个便衣探员,腰间配枪,站在四周。   渔船启动,驶出港口,鬼佬上前搓了搓手指,贪婪的道:“钱。”   “你的。”   雷洛一脚踢翻钱箱,十几万港币洒落在舱底,鬼佬连忙趴在地上,用手搂住金钱,满脸笑意,可当渔船逐渐驶入大海深处,雷洛却抄起身旁一根木棍,狠狠砸在鬼佬的头上:“砰。”   鬼佬抱着钱箱,还未开心一会,脑袋就传来一阵剧痛。   雷洛将棍子扛在肩上,冷笑着道:“丢下海。”   两位马仔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拖起鬼佬大力甩落水里,等到海面没了动静,两人才回到舱内俯身:“洛哥,搞定了。”   “这些钱兄弟们分了。”   雷洛把箱子递给陈细九,拍拍手掌:“给鬼佬吃,不如给兄弟们分。”   月底。   立法会举行表决,二十三位英籍议员,六位华人议员赞成《反贪法案》通过,十位英籍议员表示反对,表决一共进行过三轮,前两轮是立法会长对于修改条例的提议,最后一轮则是实施法案的提议。   原定四十个席位的立法会,则因一个立法议员身亡,变成三十九个席位。   立法席位的地位重要,有议员无法履职的,会作为弃权票,新的议员要来年进行补选,方能正式就职。   这份《反贪法案》一通过,立即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首先,市民们蒙在鼓里,居然真觉得港府有心整治贪污,结合先前的《装备科贪污案》来看,港府反贪的行动确实轰轰烈烈,如今更是正式立法,赋予警队更大权限,确实能给人一针强心剂。   某种意义上讲,《反贪法案》不是假的,警队反贪也是真的!   虽然,选择性执法,灵活反贪,但却是比之前决心要大。有时候,很多对全社会有利的政策,事实上,便是当权者为一己私利所推动。   这并非什么丑闻,指望人性大公无私,不如指望苍天有眼,社会进步发展,本身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利己,只是波及的人多了,自然就具有公益性了。   其次,港岛商界,无论英资、华资、个个都大为震动。   因为新的《反贪法案》只给予警队调查商业贪污案的权力,刀是架在他们脖子上的。   何定贤作为法案的推动者,湾仔反贪室负责人,一下成为华资当中的香饽饽。   这件事唯一不关心的便是社团人马,因为制裁社团的法律太多,他们差一个《反贪法案》吗?怕法律别出来混了!   晚上。   何定贤回到家中,罗彩云上前接过外套,弯腰拿来一双拖鞋:“姐夫。”   “叫老公!”   何定贤穿上人字拖,捏了捏她的脸蛋,再度纠正。   “不要。”   罗彩云转过身去,娇嗔道:“还是叫姐夫好听。”   “老公,辛苦啦。”   厨房里,白月娥忙碌之余,还不忘满足老公的小癖好。   何定贤走进客厅,舒坦的在沙发坐好,翘起二郎腿。   “还是月娥乖。”   论伺候人。   还是小妾行。   何定贤吃完晚餐,楚韵楠方才回家,将一叠拜帖放在桌面:“全都是找你的。”   “找我的?”他拿起拜帖一看,名字全都是各大商会会长,及理事,各行各业,有名有姓的大老板:“找我的帖子,怎么在你手上。”   “有人是送到公司,有人是送到老豆那边。”楚韵楠一手撑着鞋柜,一手脱下高跟鞋,揉了揉脚跟,不经意间的姿态诱人。   何定贤懒得再看拜帖,把帖子放好,随意道:“挑几个我见见吧。”   “总要给反贪室的兄弟们打点一下。”   反贪室的权力既然提高,鬼佬们自然会想着多收钱,大老板们来找他,摆明是心中有数,想提前打交道,给人找上门去,可就不好讲话了。   楚韵楠回到房间,脱掉外套,换着衣服道:“随你。”   何定贤跟她进门,一拍翘臀:“随我干什么?”   ……   翌日,上午。   湾仔,反贪室。   “何sir。”   “何sir。”   达文西、基佬须等人见到长官进门,纷纷起身打着招呼,态度较华人警员有过之,无不及。因为,何定贤在反贪室替手下的鬼佬们,做到了替华人警员做到的一切。   他可以很骄傲的说,只要同他混,不分民族,国籍,一视同仁!   一个势力想要扩张的最好办法,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做事一定要包容,连一点点包容心都没有,又怎么能在鬼佬中培养出亲华派?   “早上好。”   何定贤向几位警员打着招呼。   “早安,sir!”   “早安。”达文西、基佬须几人竟然用中文打着招呼。   亲华派。   初成! 第233章 不反,在贪了……   “何sir,吃完早餐,一起去大馆见大sir。”威廉推开办公室房门,朝着正在说笑的下属喊道。何定贤转过头,抬手敬礼:“yes,sir!”   他回到办公室里,桌面放着一份早餐,不知是哪位下属送的。   半小时后。   何定贤、威廉二人一起离开湾仔警署,乘车来到中环大馆。大馆内,警员们来来往往,十分繁忙,上次的议员死亡案已经被移交重案组。重案组负责人高永盛明知是谁干的,却不能破案,忙着找替罪羊。   三楼。   反贪室负责人办公室。   威廉靠着门,抬手轻叩:“哒哒哒。”   “sir!”   他喊道。   办公室里,郝德夫身穿制服,戴着警衔,在办公桌后起身,出声喊道:“请进。”   房门打开,威廉、何定贤两人同时踏步进入,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哈哈,威廉。”   郝德夫绕出办公桌,朗声大笑,上前轻拍着下属肩膀:“越来越干练了。”   “这位是何sir吧?”他目光转向身侧一位华人高级督察。   何定贤再度立正,肃声喊道:“长官!”   “何sir,不用客气。”郝德夫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指向旁边的会客区,出声道:“坐下来慢慢聊。”   “Thank you,sir!”何定贤再度喊道,随后再同威廉一起来到沙发前坐下,二人正襟危坐,双手扶膝,郝德夫见他们的样子摇摇头,心里却很满足。   随后,郝sir招呼助理进门,让助理端来两杯咖啡。   何定贤、威廉接过咖啡,再要道谢,郝德夫却已坐到沙发旁,亲切的笑道:“何sir,调来反贪室这么久,我还没有亲自见过你。”   “长官公务繁忙,当以要务为重。”何定贤端起咖啡杯,正色答道:“下属时刻为长官效力!”   这句话不是假话,作为反贪室的最高负责人,反贪室每一次立功,都要写进他的履历里,反贪室的每一分权力,也都握在他的手心里。   何定贤不仅为反贪室内破获大案,还为反贪室内赢来更多权力,虽然主要是为了自己,但是他这位反贪室总负责人可没少沾光!   完全是躺赢。   因此,郝德夫十分欣赏面前的华人督察,发出大笑:“哈哈哈。”   “抽支雪茄。”俯身给两人递上雪茄。   “多谢长官。”何定贤、威廉接过雪茄,用桌面的洋火点着,三人坐在沙发一起吞云吐雾,郝德夫感叹道:“反贪室正需要你这种人才。”   自带立功能力的下属,边个不喜欢?纵使,何定贤第一次与郝德夫见面,但郝德夫早已在他手上拿到很多好处,同一个部门的人,大多数利益是一致的。   这无关种族。   郝德夫现在该到回报的时候。   “《反贪法案》已经通过,对于反贪室接下来的权力改组,何sir有什么意见?”郝德夫、威廉等人心知肚明,《反贪法案》是由何定贤向处长提出。   能够通过,背后他有多发力,现在到分蛋糕的时候,不可能把他给落下。   相反,在场三人只有威廉是陪衬,余下两人才是有资格做主的……至于其它连会都没参加的各级督察、大区警司、只能端碗吃饭,等着大佬分,不够资格决定分多分少。   何定贤谦让道:“郝sir可以决定一切。”   “哈哈。”郝德夫刚吐一口烟,当即放声大笑起来,捏着雪茄,翘起二郎腿道:“何sir,反贪法案是由你提出的,创建重案组也是你主导,在体制改革方面你是专家,每一次都能改善社会治安。”   “这方面,你可以大胆提意见,不用担心。”改善社会治安是小事,大事是每一次小小的手笔,都能让食利者收获利益。   何定贤点点头,不再推脱,拿出一个早有的方案:“我建议各辖区的反贪室分成两组,一组负责商业罪案调查,一组负责内部贪污调查。”   “把两个职权在基层清晰的分开,专职一项。”   郝德夫望了威廉一眼:“威廉sir,你觉得怎样?”   “可以。”   威廉附和道:“警署级的反贪室,警员人数在十五名到二十五名左右之间,往往都分成两组,正好可以调整成两个专业组,何sir的想法非常符合实际。”   “只是这样?”   郝德夫眼神微凝,对威廉稍稍有些失望。   何定贤自信的笑道:“当然不止如此,例如九龙、新界两区警署之中,反贪室警员人数偏少,油水区还好,新界乡辖区有甚至不够十人,存在吃空饷的情况。”   “借此机会,反贪室可以向警务处长提高增加警力的报告,让全港每间反贪室都达到二十人的配合,人数一高,每年反贪室的预算自然能够提高。”   郝德夫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指着何定贤道:“何sir,你说的对!”   “反贪室人手早就捉襟见肘,如今更了一个职权,更该提升警员编制。”   一个部门的权力,一是管多少人,二是有多少人。   法案是提升管多少,增加编制则是有多少……   双管齐下。   明年,他这位反贪室总负责,高级警司的警衔,是不是就差点意思了?起码得升个总警司吧!   郝德夫叼起雪茄,感叹道:“何sir,你在湾仔真是屈才了,有没有兴趣到大馆来帮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乐意。”何定贤轻笑着道。   郝德夫点点头:“我一定替你争取!”   “中午,全港各警署反贪室负责人会在半岛酒店吃饭,一起去吧。”他又讲道:“有些事情,我还拿不定主意,需要你来参谋参谋。”   “比如怎样筹措反贪室的活动经费?”   何定贤当即会意,鬼佬权力大了,果然是要收钱,幸好他已经与华资各商会的老板们通过风声,饮着咖啡,三言两语就给出一个方案。   中午,半岛酒店,宴会厅。   威廉推开大门,郝德夫身穿西装、何定贤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厅内五张桌子旁,坐满各间警署的反贪室长,清一色的总督察衔,主桌上赫然坐着两位警司。   “sir!”   “长官!”   两位警司带头鞠躬,余下的总督察们纷纷弯腰,场面十分严肃。   郝德夫却拍拍手掌,开心的道:“全部坐下,吃一餐便饭而已。”   何定贤则跟着长官来到主桌,在长官的力邀之下,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位置,排位甚至比九龙大区反贪警司更高,但九龙大区反贪警司见状并未多言。   “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湾仔区反贪高级督察,何定贤警官。”郝德夫站在主位上,端着一杯红酒,朝向在场众人说道:“《装备科贪污案》、《反贪法案》皆是何警官的手笔。”   “同时,何定贤也是重案组的第一任长官,相信他的名字各位都听过,反贪室有何警官的加入,才有现在的发展,我让何警官同大家讲几句话。”   何定贤在反贪室高层的注视下,缓缓起身,点头道:“各位长官中午好,在来到酒店前,郝sir问我怎么吃中午这餐饭,我觉得要慢慢吃。”   “大家最关心的,是能吃多饱,但我更关心的是能吃多久!”   众人眼里都露出凝重之色,他们看得出大sir已经与何定贤商量好怎么分蛋糕,接下来就是重头戏!   “反贪室现在有两个职能,第一个是内部调查,这是反贪室的政治价值,不能滥用,第二个则是商业罪案,这将会是反贪室的钱袋子,商人怕我们,就会给我们钱。”   “但是,我们不能让商人恨我们,首先,英资洋行得罪不起,也不怕我们,想从他们手上捞钱很难,其次,华人愿意给钱,但愿意给多少呢啥?”   “我有一个想法,按照华资企业的收入,顶级的华资公司,每个月交五万,中型的华资公司,每个月交两万,再差一点的交一万,我们则保证华资公司的正常运营。”   反贪室收钱只能找大商行收,小商行用不上行贿、勾结政客的手段。   “听来很少是不是?”何定贤见鬼佬们无动于衷,出声道:“但每个月比之前多分一倍,乃至更多,为乜?因为我们直接有了财路,而不用等着人分。”   “而且,之前警队的规费,只能收到江湖人、小市民头上,而我们却只收大老板,完全是不一样的市场。”   “偏偏大老板不好等罪啊……你要是收的特别多,他们愿意花钱买你的命,也不会愿意交钱,所以,这个数是合适的,而且每个月大老板们的钱会直接打进东方银行,到时各位阿sir们直接去取就行。”   何定贤见鬼佬们情绪有所上扬,轻笑着道:“要是有谁想要分的更多?我同华人各大商会的老板谈好了,直接查!查出一个案子二十万封口费!”   “实价,不涨,也不还价,而且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谁敢向反贪室的警员动手,便是破坏我们与华资之间的规矩,破坏规矩的人,自然有华人的老板会出手解决。”   “我同郝sir也聊好了,哪间警署查出案子,封口费警署内部发光,一分钱都不用上缴。”这种激励制度,再加上有兜底,鬼佬警官们当即都面色满意。   首先,每个月规费增加一倍多,便是一个巨大的奖赏,其次,能够兜底警员的生命安全,便足够填饱鬼佬的胃口。   最后一个激励更是让各位总督察心头振奋,保证了各方利益的前提下,没有人会反对。   郝德夫对何定贤的方案十分满意,朗声说道:“我们敬何sir一杯!”   “干杯!”   众人齐齐举杯:“多谢大sir,多谢何sir!” 第234章 河砂专营   何定贤用东方银行发放反贪室的规费,自然是想要吸储,慢慢承接鬼佬的规费服务。   如果东方银行能直接作为规费的储蓄池,一来鬼佬警官们支取方便,二来每年能吸收上亿港币。   当然,整个警队的规费权,暂时不在他手上,一下动整个警队的钱袋子,不管是好事坏事,都容易引起警队官僚的抵触。   如今,他手中握着反贪室的规费权,而且是独立于警队之外的一条捞钱渠道,倒是可以从反贪室入手,一步步让鬼佬们习惯……   将来再吸储警队规费,既不显得突兀,又有前例,谈起来会很方便。   下午。   何定贤与长官们一同离开半岛酒店,乘车回到湾仔警署,《反贪法案》通过之后,他在反贪室内声望日隆,一切都变得得心应手,鬼佬给戴上的枷锁一一打破。   困龙已然脱锁!   晚上。   中环,茶室。   霍官泰盘腿坐在茶几前,双手端着一尊紫砂壶,微微摇晃,上前斟茶:“何生,明天汇丰的鬼佬又要约我见面。”   何定贤端起茶杯,低头轻嗅,淡雅的茶香沁人心脾,轻啜一口,出声赞道:“泰哥,好功夫!”   “汇丰是怕了吗?”他放下茶杯,面露微笑,霍官泰感叹着道:“汇丰仗着与港府的关系,嚣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我们?”   “他只是想减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作为三大发钞行之一最晚进入港岛市场的汇丰,一直在商界被誉为港府宠儿,是港府最大力度扶持的一间洋行。   要是没有港府特批,汇丰根本拿不到发钞权,又怎么可能具有现在的影响力?坊间传闻,汇丰银行在港岛沦陷时期,给予英方很大帮助,同时几任港督都持有汇丰的股份。   港岛商界,没有一间商行,政治靠山硬过汇丰。   “你打算怎么办?”何定贤还是要尊重地产操盘手,如果能谈的话,立信置业有大发展,对他而言也有好处。   辛辛苦苦打天下,为的不就是钱?敌人为钱可以打他,如果敌人能为他赚钱,那么还可以变成朋友。   霍官泰却轻笑一声,爆出一个猛料:“何生,北方给了我河砂的专营权。”   “嗯?”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心头狂跳,虽然他知道霍官泰去了北方开会,但是作为北方钦点的爱国企业家,北上开会是例行公事,根本不敢想霍官泰能够拿到河砂专营权。   “现在北方刚刚打赢大战,正是要加速发展的时期,需要外汇,我们可以提供。”霍官泰则道:“与之对应的是,内地提供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河砂。”   “我们能拿到河砂专营权,便能掐住所有港岛地产商的命脉。”   这一次何定贤与霍官泰两个人都赢了。   不管是何定贤的法案通过,还是霍官泰的河砂专营,都足够给汇丰致命一击,两者叠加,汇丰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恭喜你。”何定贤举起茶杯,真心道贺。   霍官泰则举杯回应,笑道:“恭喜我们。”   “你打算怎么处置太古?”何定贤饮下杯茶,不再把太古洋行放在眼中,首先,太古地产肯定是完蛋了,其次,太古洋行当下只有船坞、航空、糖厂三大行业做支柱。   其中太古制糖已经江河日下,因为二战结束后,各国工业都得到发展,制糖已经不是大问题,糖已经不能成为“弱国税”,取代糖的将是“粮食”、“石油”。   何况,太古制糖最大的销路是内地。   船坞、航空有得干,但不够太古洋行耍威风,一间二流洋行已经无力回天,只能任凭两人处置。至于太古地产?别说现在做不起来!何定贤让他一辈子都做不起来!   内地市场都别想干!   霍官泰腰杆子硬,说话自然霸道:“我让他滚出地产界!”   收购船坞、航空两大分支不够钱,但收购太古地产旗下几块地皮,两人的现金流却足够。   “汇丰手中有太古地产的股份,可以找汇丰出面洽谈收购事项。”何定贤把玩着茶杯,轻笑道:“只要给汇丰施压就OK,洋行嘛,互相并购是常态。”   他心里甚至浮现一个计划,那就是等到七十年代太古制糖关门大吉时,抢先收购可口可乐供应商,拿到可口可乐的供应权,让太古洋行失去最大现金奶牛。   随后,联合华资收购太古洋行的船坞、航空,彻底让太古洋行成为历史。   收购一间洋行,他以前不敢想,但是同霍官泰的合作十分爽,强强联手,说不定就有机会!   同猛人合作的最大优势,便是信心,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路赢到底。   霍官泰点点头,替他添茶:“所以我已经答应汇丰的大班,明天早上七点钟,会在汇丰大楼见面,何生到时候一起来?”   “这么早?”何定贤颇为意外:“我起不来啊!”   对于生意人而言,时间紧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灵活运用,安排在七点钟并不奇怪。   何定贤却是一个连上工都会迟到的人。   “没关系,能来就好。”霍官泰却不在意:“难道,你还会在意鬼佬的面子?”   “泰哥,不能这样讲,总督、处长的面子,我肯定要给啊!”何定贤急忙反驳,又笑道:“至于洋大班就算了,我也是开银行的,他同我可是竞争对手。”   “哈哈哈。”霍官泰朗声大笑。   他与何定贤有一模一样的感觉,觉得双方亲密无间,同对方合作非常舒心。拿这次的事情来讲,他就算没有拿到河砂专营权,何定贤一样能扛得住。   这样的合作者才能放心交出背后,一起前行。二人通过跟太古的一战,商业利益、政治利益早早绑定在一起,惺惺相惜。   翌日,清晨。   汇丰大楼。   霍官泰身穿西装,翘起二郎腿,捏着雪茄深吸一口:“呼。”   他望向面前的汇丰大班祈耀霖道:“祈先生,太古地产要收购立信置业,你支不支持?”   祈耀霖端上一杯热咖啡,摆在餐包旁,推给霍官泰,满脸欢笑:“汇丰从未支持过太古收购立信,只是希望促成太古与立信置业的合作,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喔?”   霍官泰瞥眼看向鬼佬,含笑问道:“那你支不支持立信置业,收购太古地产?”   祈耀霖表情有些惊讶:“立信置业手中地皮资产不过价值一千两百万港币,太古地产手中已经收到两块薄扶林地皮,并且承接到摩星岭民宅改造项目,资产价值超过三千万港币。”   “你凭什么收购太古地产?”   霍官泰底气十足,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汇丰手中有超过百分三十七的股份,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我再找其它股东拿到十四个点的股份。”   “够不够收下太古地产?”   祈耀霖眯起眼睛,嗅出他的意图:“你要用立信置业接手太古地产的地皮,再玩废它?”   太古地产并没有上市,但是私下依旧有股权交易,因为太古洋行在成立地产公司之初,便私募了一笔资金,有心的话可以花大价钱收购。霍官泰从来没有想要接手太古地产进行发展,而商业并购中有一个操作,那就是买下对手公司,剥夺价值资产,随后再把公司玩死。   如果,汇丰洋行支持霍官泰的话,投给太古地产的钱,基本上就是打水漂了。因为霍官泰是要汇丰直接交出三十七的股份,而不是要收购他三十七的股份。   虽然,立信置业的资产价值会水涨船高,但是,汇丰在立信置业股份更少,在太古地产投入更多,中间的港币呢?全便宜了头上两位股东。   “对!”   “我就是要玩废它。”霍官泰捏着雪茄,干脆回应:“得罪我,我让它一世都站不起来!”   祈耀霖冷声道:“霍生,汇丰愿意继续支持立信置业的独立发展,如果你答应不牵涉太古地产,有得谈,如果不答应,没得谈。”   “汇丰、太古两间洋行随时欢迎反贪室前来调查,不管你们怎么查,这笔钱汇丰都出得起。”起码没贵过出掉太古。   霍官泰耸耸肩膀,饶有兴致的再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出放声,哪间地产公司找汇丰贷款,哪间公司就只能用海砂盖楼。”   “对了,你说用海砂在中环的地块上盖楼,能卖多少钱?”   “贵的过九龙吗?”霍官泰瞪着祈耀霖笑问一句,毫不停留的掉头走人,祈耀霖闻言不明所以,心里却产生恐惧,脱口喊道:“维港码头一方砂子八元港币!”   “是,现在一方河砂只要八元钱。”霍官泰扭头看向祈耀霖,面带微笑:“八元的河砂哪里运来的?”   “内地!”   “三天前,内地已经答应把港岛的河砂专营权交给我,从今往后,我就是砂王!谁家盖楼要用砂子,需要我点头!”霍官泰一声暴喝:“你服不服!”   祈耀霖顿时心脏狂跳不止。   “我打电话叫宣沙来!” 第235章 名震香江   宣沙一夜宿醉,赶到汇丰洋行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看见祈耀霖站在里面,连忙上前握手:“祈sir!”   “宣sir。”   祈耀霖立于办公桌前,出声讲道:“汇丰洋行决定把太古地产并入立信置业,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意见!”   宣沙面露喜色,急切道:“Thank you,sir!”   “太古一定会积极发展,用心打理立信的产业。”   祈耀霖面带愠色,重申道:“我要把太古并入立信!”   宣沙回过神来,惊讶道:“啊?祈sir!”   他立即慌了神。   虽然,立法院正式通过了《反贪法案》,导致两大洋行对立信置业不好下手,但是跟收购太古地产是两回事,汇丰明明是太古地产的第二大股东,投资上千万港币,又怎么可能坐视钞票打了水漂?   一旦太古地产被立信置业并吞,宣沙、祈耀霖都要在洋行中受到董事局斥责,一个都跑不掉!   宣沙竟然问道:“祈sir,你是不是昏了头?”   祈耀霖怒极反笑,转过身去:“让霍先生同你聊。”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喝咖啡的霍官泰才站起身,进入宣沙的视线当中,缓缓踱步近前:“唔好意思,宣sir,以后太古地产就交由我发展了。”   “我会替你好好开发的。”   宣沙望向霍官泰,整个人陡然清醒,怒视着他:“霍老板,立信想要收购太古地产好像不够资格吧?”   “祈sir,霍先生开出了什么条件?”   “太古可以与立信联手,但是想要收购太古是不可能的!”到现在太古大班还没弄懂汇丰怎么会转变立场。   河砂一个廉价而常见的东西,又怎么能影响到两大洋行,怎么影响全港商界?无它,砂子对于地产实在太重要,而港岛偏偏是一个海岛城市,四面环海,根本不产河砂。   东南亚、欧美的砂子倒是多,但是怎么不说去非洲捞砂?因为河砂的成本越高,楼面价越高,高到一个点,地产商不用开发了。   赚来的钱都不够买砂,干的吊!别的行业不敢讲,港岛地产没有内地源源供给的河砂,建筑,基建将会一塌糊涂,高楼大厦将会是奢侈品,连基建都没有,其他行业更是难发展。   霍官泰拿到内地河砂专营权则代表两件事,一是成为内地老板加冠红顶的商人,二是手中握有港岛急需的资源,两者相加,将会在港岛华资当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管是冲着前者、抑或是后者,人人都需要礼敬三分。   他与洋行间不平等的附属关系,也将变成平等合作,谁也不能欺负他!   汇丰怕的不止是河砂,也怕专营权背后的东西,所有,汇丰就算是与立信闹掰,一样不敢对立信下死手。   打狗也得看主人。   至于国内的资源、人才、虽然,在国际上从来不是第一,但是以大陆辐射周边板块,绝对是妥妥的压制,所以,内地不管什么时候发展,一定都会有快速上升期。   “宣sir,给你五分钟时间去厕所洗把脸,重新认识下世界,认识一下我。”霍官泰倒是斯斯文文,整理着衣领,朝他说道:“想清楚再告诉我得唔得。”   “FUCK!”宣沙却对霍官泰自信的样子很恼怒,在他看来这就是讥讽,怒骂一声之后,冲上前,抬手要将霍官泰推倒在地。   霍官泰却稍稍一个侧身,便躲过宣沙的突袭,顺势一个斜踢击中他小腿。   宣沙猝不及防,右小腿失去平衡,穿着西装摔倒在地。   “啪啪啪。”   “精彩!”这时何定贤穿着西装,双手鼓掌,走进会议室里,大声叫好:“好一头四脚朝天的王八!”   “何生。”   霍官泰收回眼里的厉色,望向门口的年轻人,露出微笑。   宣沙撑着地板,将要起身,何定贤却快步赶来,朝着他胸口猛踹几脚,边踹边骂:“王八蛋,敢抢我们的饭吃?我们就让你没饭吃!”   “操!”   “真想杀了你!”   何定贤踹人可是毫不留情,皮鞋底踏着骨头的回响,每一脚都传遍办公室。   宣沙也发出哀嚎。   何定贤踹完人,还不解气,扭头走向汇丰大班露齿一笑,搂住大班肩膀:“祈大班,你看地上的衰仔是不是一副死相?”   “我们一起把他丢下楼怎么样,保证你没事!”   祈耀霖竟然一步步跟着何定贤来到宣沙面前,耳朵听着何定贤的话,忙摇头道:“不行,不行。”   他与宣沙都是洋行大班,一时商战失利,不代表能下狠手。   何定贤也不纠缠,松开他肩膀,出声道:“那就一起踩他!”   “去你妈的!”   何定贤一脚直接踹在宣沙头上,宣沙脑袋撞中地面,祈耀霖深吸口气,看着太古大班如此没用,竟然也上前踩了两脚,霍官泰笑着上前加入围踩。   这三人任何一个单踩宣沙都会遭到太古的猛烈报复,但三人围踩能把太古踩得老老实实。   半个小时后。   宣沙已经躺在医院里,召来洋行下属调查市场,这个仇一定要报!   一周后,霍官泰利用河砂专营权,成功收购到太古地产百分之十四的股份,持股者听见立信拿到河砂专营权后,便知晓太古地产已经没有机会,纷纷以买入价格平仓。   立信置业则在拿到百分之十四的股份后,登报声明,展开收购,一时间港岛商界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华资地产公司,敢于收购洋行的子公司。   虽然,这场收购战的总规模,没有达到史上“长江收黄埔”那样大,但是早上二十多年,首开华资收购洋行之先河,霍官泰更是成为第一个登报要干洋行的华人老板。   立信置业一时名震香江,霍官泰博得猛人泰的美誉,全港商人都在关注收购战的进行,本以为霍官泰要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未想到,登报翌日,汇丰洋行便鼎力支持,将手中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委托立信置业管理。   霍官泰手握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在太古召开董事会,通过并购,太古地产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贱卖给立信置业。   立信一跃成为全港知名度最高,资产价值最高的地产公司。   宣沙则已知晓霍官泰手握河砂专营权,成为逆转局势的关键,但知道又怎样?这是用资源卡脖子啊!港岛又挖不出河砂,就连汇丰都得乖乖认命,太古有什么办法吗!   从英国运砂子?搞笑!可以说,霍先生要搞谁,谁就不可能再做地产。当然,霍先生要赚钱总得卖砂子,不可能把港岛的地产商都得罪光,但是搞一两个找麻烦的,特别是搞洋行,商界还是乐见其成的。   洋行心里不开心也没用,因为,华资完全可以把地产商业顶起来,如果洋行不向霍先生俯首,就等于完全放弃地产行业。不出二十年,华资就将借着地产行业实现弯道超车,在港岛翻身做主!   同时,警务处长批准了反贪室改制的文件,反贪室升级为二级部门,管辖商业罪案调查科、内部调查科两个两个部门,各警署反贪室补满至二十人,一组十人,组长为高级督察。   大馆除反贪室负责人外,再设商业罪案调查科警司、内部调查科警司两个职位。   涉及宪委层的内部调查需要报警务处长,由大馆专门负责,涉及外资洋行的案子,要报大馆商业罪案调查科。   “处长果真不是傻仔,在扩大反贪室权力的同时,将权力主要集中在大馆,实际上还是握在手里。”何定贤看完下发的文件,并不觉得意外,上位者,凡事必先考虑权力,麦sir一点动作都没有,反而会显得奇怪。   这点限制当然对他无效。   他已经是反贪室的规费头子,在金钱帝国的时代,谁能收得上规费,谁的权力越大。   他现在的职位湾仔警署,商业罪案调查组组长,但实际上,整个湾仔反贪室都听他的话,而且随时可以给郝sir打电话,调动整个反贪室的力量。   “哒哒哒。”   办公室门外。   一阵敲门声响起。   “何sir。”   威廉喊道。   何定贤放下文件,朗声喊道:“请进。”   威廉推开房门,望着椅子上满脸威严的下属,手都举起来了,干脆了敬了一个礼。   “郝sir已经接受了你的建议,在反贪室的补充人员中,吸收了一批华人警员。”   “其中部分是各区军装组、刑事组抽调来的,有小部分是训练学校的当期毕业生。”   何定贤点头问道:“总计多少人?”   “二十七人。”   人数不多,却是一个开端,让华警进入新的部门……   “这些人的名单给我一份。”   何sir道。   威廉肃声答应:“yes,sir!”   晚上。   何定贤站在家里,端着一份果盘来到桌前,递给蒋天生笑道:“天生,小蒋在海外的军火生意怎么样了?”   蒋天生吃了水果,赶忙道:“生意不错,同几个军火贩子聊了聊,利用价格优势、包运包送做批发,让兄弟们少流了些血。”   “这个主意不错。”   何定贤坐在沙发旁,语气欣赏。 第236章 团结山头   义群海外社以二道贩子的身份,把军火批量发给当地拆家,既能与当地势力达成合作,又能加大走货量,势力便是如此慢慢培养。   合作。   永远比血并来的强!   “蒋天养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更是一个合格的大佬。”何定贤点起一支雪茄,低头吸着,心中暗道:“当年的屋村仔一个个都爬起来了!”   不是屋村出人才。   是时势造英雄啊!   老话讲,一个县的人才,足够管理一个国家,石硖尾屋村仔们有榜样在前,混出头的,个个都崭露峥嵘。   “海外分社要走上正轨了。”   何定贤点完火,将一支雪茄递给蒋天生:“有机会,叫小蒋回来一趟。”   “我要见见他。”   “是,何生。”蒋天生低头接雪茄,答应道:“细佬一直想向何生学习。”   “我有什么好学的?”何定贤摆摆手,谦让道:“只是我运气好,走到现在,换兄弟们来照样行,对了,上个月收入怎么样?听说施老板给你们供了不少货?”   海外分社做批发,一定程度要影响各间警署装备科的收入,因为其它二道贩子不好做,自然就会减少提货量。   蒋天养等人在南洋的手段,不影响大馆鬼佬的收入,却会影响各间警署的生意,抢生意不抢地头蛇,自然就要抢同行,一文钱赚到手,别人必然少赚到一文。   但何定贤不在乎!   蒋天生则知晓大老板召见,是要盘点规费,当即道:“施老板在供货上很支持,成色都给好的,货量要多少,给多少。”   “上个月在南洋出货三千五百支步枪,一千把手枪,子弹一百箱,银行流水五百三十万港币,利润有四成,两百一十多万。”子弹都不按数目,直接按箱折算。   “这是账目,大老板。”蒋天生在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放在桌面:“每一支枪都有三本帐,施老板一本,我一本,天养身上一本。”   “售价、买方、时间日期,流向都有记录。”军火是很严肃的生意,每一发子弹,都可能带走一个生命。   第一个月就赚两百多万,真TM赚!   何定贤吐出一口浓烟,吐气道:“数量不少。”   “是。”   蒋天生捏着雪茄,俯身道:“南洋的需求量大,有部分会流向东南亚,金三角地区。”   “那头势力都还没划清,到处是溃兵、军阀、地方武装,军火消耗量也大。”再过几十年,缅北、东南亚等地,地盘划的差不多了,照样天天搞枪战,把子弹当鞭炮放。   “看来施平是想让我们做独家啊?”何定贤弹弹烟灰,瞥了蒋天生一眼,用牙签插了块西瓜送嘴里。   蒋天生点头:“施老板确实有这个意思,毕竟各间警署卖的钱,又不会主动上交给大馆,既然我们在海外有销路,有人马,交给我们独家代理,上头能收到更多的钱。”   老鬼头们才不会在乎辖区鬼佬的死活,有代理包销南洋,他们能够多赚很多。   虽然,何定贤是凭本事坐上桌与鬼头们一起玩,但不妨碍鬼佬想用他多赚一大笔!麦景陶会看他不顺眼,可不会看钱不顺眼,想利用义群把警署那一份吞了很正常。   “没问题。”   何定贤首肯道:“只要有销量,能帮大馆卖多少就卖多少,只不过,不能放弃两大警区,各间警署,大馆的高层虽威风,但是警署是地方实力派。”   “我们是中间商,多一个货源,多一分讲价的空间。”要是只帮大馆卖货,将来定价多少,岂不是都归大馆话?   蒋天生琢磨道:“大老板,你的意思是,先在大馆进货,把警署的接货商都挤死,再分一些配额给警署?”   “是。”   “不能信任鬼佬,必须同鬼佬玩制衡。”何定贤点破关键:“虽然港岛就巴掌大,没有地方派与中枢的区别,随时可以互相调任,但是,利益上是根本区别的。”   “帮大馆挤兑死各区警署,我们连另一条货源都没有了。”   虽然,货都是从警队仓库调出,但钱落入谁的口袋,谁才是货主。   警队仓库一个库,俩货主,里边一个,外边一个,双方是有共识的。   要是外边的货主出不了货,自然就会出局,让一个货主独大,义群作为下游就会难受了……   “大老板,我明白了。”   蒋天生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另外,缅北地区有买家找我们,他们手上没有外汇,希望能以物换物。”   “用什么换?”何定贤皱起眉头,以物换物是第三世界穷国,常用的交易手段,印度的手工制品,泰国的水果,缅甸的翡翠,乃至国内的纺织业,都是以物换物的贸易方式,外汇两个字对于第三世界太奢侈,用资源置换工业品更方便。   缅北算来算去,就翡翠、面粉两个东西能换到钱。   “白面。”蒋天生张张嘴:“他们永远用很便宜的价格,直接以面粉兑换军火,海外分社往东南亚、欧美一转销。”   何定贤想到海外分社建立之初,便是靠面粉捞钱,现在一手军火,一手白面,打通金三角渠道,简直跟印钱一样。   虽然,钱是带着血的,但是,海外分社将会疯狂扩张,假以时日,将是南洋华人的枪杆子。如果可以从新加坡、一直发展到印尼等地,屡次上演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他不仅能够插手新加坡的大业,还能为海外同胞献一份力。   让异族流血、总好过同胞流血,前世踏出国门之后,他便明白世界永远自始至终是鲜血淋漓,丛林法则,国内很多人太过仁慈,其实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嗯。”   “吃吧。”何定贤又插了一块西瓜,示意蒋天生吃水果。蒋天生拿起一块苹果,口中吃着,已然是明白大佬的意思。他又想起细佬说的话:“让海外分社承担所有的恶,让港岛义群成为华人社团的一面旗!”   社团永远不可能遵纪守法,社团大佬又只想着功成名就,看蒋天生不仅以公司名义捐款,还以个人名义,自掏腰包支持潮汕老家发展,便知道两兄弟已经各自奔赴前路。   一世兄弟,背靠背,两条路!   有人在明,享受掌声,就要有人在黑,丧心病狂!世界的两面性,将两兄弟变成两种人!   一个是在江湖上已经备受尊重,地位颇高的蒋先生,一个是海外凶名远播,恶贯满盈的小蒋生。   “两百一十多万的利润,按照先前谈好的,七三开,在我的那一份里拿出十万块交给猪油仔,余下的存入银行。”何定贤最后吩咐一声,蒋天生识趣的站起身,鞠躬答道:“是!”   “何生!”   月底。   猪油仔穿着西装,挺胸抬头,提着两个钱箱踏入湾仔警署,自从丢掉“包租公”的名号之后,他一天比一天无聊,不缺钱!   但是缺尊重!   以往,华探长、总探长们眼里,那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没有啦。   只剩下客气。   猪油仔出来混,早已不为了赚钱,就为大佬眼里的尊重。   现在大老板又给他重新找了一份工。   没以前的好,但比没有强。   更衣室里,猪油仔按照级别将钱塞好,离开湾仔警署后,又前往大馆,将郝sir、警司们的那一份送上,再陆陆续续给各区警署都发到位。   全港反贪室内都能收两笔钱,一笔是重案组发的,一笔是何老板送的,何老板那一份比重案组的还要多,特别是反贪室高层,有了自己的财路,同别人施舍的能一样吗?   腰杆子都硬了!   湾仔反贪室警员则最幸福,虽然收不到长官们那么多,但是有额外的一份军火钱,每一个人多加六百块,一个月到手超过两千,一年就能在港岛买套房!   这不是普通的高薪,而是中产以上的收入,有心买点股票,搞点投资。   每个月领着规费,将来都能成为阔佬。   何定贤只是把军火生意的零头发下去,便足够让达文西、威廉、基佬须等鬼佬心甘情愿的卖命,而反贪室高层还需要他与商会老板们联系,区区两招,便将反贪室上下蹿连成一个小山头,他不是山头老大,却是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少了老大可以,但不能少了他!   为金钱帝国添砖加瓦,帝国越来越庞大。   他则越来越强!   第二日,他与新加入反贪室的二十七位华人警员吃了餐饭,二十七人分布在两区共十二间警署,昨天才领了反贪规费,拿人手软,角色自然变换的很快,一个个都以何sir的门生自居,明明是被上级调过来的,却都摆出一副特意来投奔何sir的感觉。   主动以何sir为中心,团结在一起,形成一个新的联盟。   何定贤对反贪室的发展很看好,因为,现在的反贪室,有钱、有人,有野心,毫不夸张的讲,只要有利益够大,鬼佬们敢他一起查处长!什么?查处长需要处长批准?   陛下何故造反!   两个月后,港岛新成立了一间地产公司“霍贤堂置业”,东方集团占股百分之三十三,汇丰占股百分之十二,霍官泰个人持股百分之五十五,为港岛最大的华资地产企业。   同时,霍官泰成立了运砂船队,在内地注册有采砂船,注册信德资源,个人持股百分之九十八,何定贤持股百分之二。   这两点干股不是注资所得,而是霍官泰赠的礼物,看得出来霍生想团结他,带他一起去北方玩。何定贤在商业上都与汇丰结下梁子了,两点股份不拿白不拿,以后有什么事站一边,一起扛! 第237章 精疲力尽   罗彩云枕着老公的左臂,双眼望向前方,隔着一个胸膛,便是楚小姐端庄靓丽的脸庞。一个手掌推了推她的脑袋,她与大姐一起凑上嘴,埋头伏在男人胸前,一龙双凤,巧舌如簧。   何定贤左右开弓,手脚并用,双管齐下,经过一个多钟的努力,终于摆平两女,在床头点起一支雪茄:“换人!”   “姐夫。”   罗彩云贴在男儿耳边,吐气如兰,不甘心道:“我同姐姐一起陪你就够了……”   何定贤吸上口雪茄,拍拍她脑门,告诫道:“做人,要懂得分享。”   “去叫月娥进来。”   罗彩云嘟嘟嘴,不开心的站起身,还想要留在房间里,但碍不过男人的决定,起身收拾衣物,简单套了一个睡袍,便拉开门去找装睡的老三。   楚韵楠捏着男人肩膀,出声打圆场:“老公,阿云是大家族出身,又是个混血女。”   “没那么听话,但是也很可爱嘛。”   何定贤坦言道:“除了有点娇气,觉得什么属于她,其它身材、模样,味道啦,什么都好!”   “你不能太宠着她。”   楚韵楠答应道:“我知道啦。”   “换件衣服。”   何定贤叼着雪茄,手指摸着老大睡袍,出声道:“这套紫色衬的你太成熟,穿那件黑色的。”   楚韵楠轻轻锤了他肩膀一下,娇嗔道:“说我老!”   但她还是依言起身,打开衣柜橱门,在一片睡袍中用心挑选,选定一件新买的黑色睡裙。   裙边镶着碎钻,闪亮诱惑,十分性感。   何定贤躺在床上靠着头垫,吸着雪茄,津津有味的欣赏老婆更衣,正当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白月娥推开门缝一角,探头看见里面:“在干嘛?”   “等你开工啦。”   何定贤笑着看向她:“还想偷懒吗?”   白月娥心里窃喜,却故作矜持:“很晚啦,早点睡。”   “这么心急?”   何定贤却曲解了她的意思,笑吟吟道:“心痒难耐啊?”   “老爷我刚刚缴完凉,又要开工,口有点渴,去帮我倒两杯水来,一杯要温的,一杯要冰的。”   白月娥瞥了他一眼:“一个人喝两杯水啊。”   “又是冰,又是热,小心拉肚子。”   何定贤大笑:“我是不会拉肚子的,但小贤仔就不一定了。”   白月娥心里明白的很,转身便去倒水,果然,水是她同大姐含着……   “何老爷。”   “今天辛苦啦。”   又是一个钟。   白月娥开始给他揉腿,楚韵楠在旁打电话,叫佣人煮点宵夜送来,何定贤却是有些精疲力尽,他已经很少搞大团圆模式了。   不是不行。   而是难伺候。   三个女人一台戏,对谁好一点,另外两个都会嫉妒,大团圆之前来过几次,差点弄得旷工,一个个年纪轻轻,精神旺盛,三打一啊!何定贤不投降,小贤仔都要举白旗。   他更多是与楚韵楠一起睡,偶尔换一下房间,更偶尔是让姐妹之间,交流下技术,今晚轮班上阵,实在是有小半个月没叫月娥上工了。   必须承认的是,跟白月娥在一起最早,矿口都采完了,现在光顾的自然少,有时候忙起来时间过的很快,一不小心就会疏忽,只能搞搞轮班制。   “确实是辛苦啊!”   何定贤大为感慨!   三妻四妾制度,不仅是对女性的压迫,同样是对男性的压榨!   必须打倒!   唯有朝廷人口多了,劳动力多。   国家与民族赚了呀!   至于老爷的称呼,像是旧社会,但其实在港岛很普遍,佣人、管家、妻妾常常都会称呼东主、丈夫为老爷,只是楚韵楠、罗财运家族比较新潮,没有类似的习惯。   白月娥一口一个老爷,搭配娇滴滴的声音,听起来倒也让人身心愉悦,搞得佣人也跟着叫。TMD,老板们娶六七房,养十几个妞,什么干活?一头牛拉十块田,地没耕完,牛都会累死。   难怪阿洛一个妞玩一段时间就挂寄养模式,回味当年的时候,还能找来玩玩,余下的时间都去开发新世界了?   “不能再娶了。”   “一定不能再娶了。”何定贤暗暗告诫自己。   夜宵送到房间门口,白月娥下床端来,楚韵楠在老公吃海鲜面时,忽然道:“老公,阿云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   何定贤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与阿云都已经是合法关系,要是罗家的还有意见,那就是蹬鼻子上脸。   “罗文惠大律师有一个证人失踪,可能是被绑票了。”楚韵楠说道。   何定贤顿时开心很多,喝了口汤,气定神闲的问道:“谁干的?”   “不知道。”   楚韵楠摇摇头:“事情发生不到半天时间,潮字旗的兄弟们已经在找了。”   “喔?”   “阿云来找你的?”   何定贤放下茶汤,擦了擦嘴,看见罗文锦家族有人吃瘪,他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倒不是看不爽罗文锦家族的人。虽然,罗文锦家族之人确实有些傲气,但是,罗家有傲气的资本,有时候真气不起来。   而且罗家一直都默认他与罗彩云的关系,两家有实质性的联姻关系,上回罗文锦也没有刁难他,甚至举手支持,两个家族联姻之间就差一场正式的交易!   婚姻可以私定终身,家族利益却需要一次合作,他开心的是机会到了!   “阿云没有来找我,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楚韵楠解释道:“是我在外边的人马收到消息,觉得是一次机会,刚刚阿云在身边,特别没说。”   “否则,她说不定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帮手。”   何定贤疑惑道:“为乜?”   “她怕丢人。”楚韵楠苦笑道:“她印象里的罗家,什么时候求过人?一个女仔知道什么,怕娘家丢人,有损自己在夫家的地位喽。”   “其实,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罗大状替商会老板打的一起凶手案,有个关键证明可以帮商会老板脱罪。”   何定贤语气利索的道:“简单点。”   他一点都不关心商会老板叫乜名,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还是被栽赃,总之,人不重要,目的重要。   “那个证人有点难找,要是能帮罗大状找出来,罗大状能欠你一个人情。”楚韵楠提点道:“迄今为止,罗文惠大律师在刑事案中没有败过一场。”   “这起案子不重要,罗大状的名声更重要!”   何定贤点点头:“我明白了。”   “等我打个电话。”   虽然,罗文惠没有请托他帮忙,但是,有权力为什么不用?这一次帮了罗文惠,整个罗文锦家族都得帮他一次,因为罗文惠的名声对整个家族都很重要。   来来往往,多帮几次,不仅能促进关系,联姻将彻底巩固。   人情便是互帮互助,而且以罗文锦家族与何定贤现在尴尬的关系,罗文惠想找他帮忙,估计也不会开口,他有心帮罗家就得主动一点,跟罗文锦家族打好关系是没害处的。   何定贤站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一串号码,略微等待了一会,出声道:“盛哥。”   “何sir。”   西区。   德辅道,一座白色为主调,欧式风格的豪华别墅大厅。   高永盛穿着白色睡袍,拿着电话,站在桌边,柔声笑道:“这么晚有什么事?”   何定贤开口下令:“帮我找个人。”   高永盛转过头,挥挥手道。   两名马仔立即拖着一个麻袋离开,地板瓷砖上,留下一条浓厚的血迹。   “没问题。”   “叫什么名字。”   高永盛捏着雪茄。   何定贤拿着电话,扭头问楚韵楠道:“老婆,叫乜名来着?”   “李超华。”   楚韵楠答道。   “喔!”   “一个叫李超华的人。”何定贤出声吩咐:“明天早上,我想见到他。”   “马上帮你找。”   高永盛出声答道。   “多谢。”   何定贤表情轻松,带着笑意:“早点睡,得闲饮茶。”   “好啊。”   高永盛将电话挂断,神情流露一丝凝重,扭头问向身侧的心腹:“吹鸡,刚刚用麻袋拖下个去的那一个,叫乜名来着?”   “不知道啊。”   吹鸡三十多岁,长相有点欠揍,气质倒是干练,很懂得察言观色:“只懂得姓李。”   “姓李啊……”   高永盛感慨一声,朝着后院指了指:“赶快把他从土里拔出来,别栽进去了。”   “我马上去。”   吹鸡连忙答应,跑到后院,看见伙计们正在一颗高大的木棉树旁挖坑,一把夺过伙计手里的铁锹,双手握起狠狠一甩:“砰!”   将只剩下半条命的李超华给打翻在地。   “哐当。”他丢掉铁锹,出声道:“用麻袋包起来,明天有人替他收尸。”   “知道了。”   两名下属腰间配枪,浑身是土,停止了挖坑,在旁边忙碌起来。   高永盛揉了揉眉头,心头烦躁,很是无奈:“他怎么插一手进来。”   高永盛完全没有想到何sir会插手,但五邑商会老板的钱都收了,干活不可能只干一半,做事,要讲信誉的!而且他正积极与各大商会老板打好关系,希望能够搭上高等华人的线,独自进入六位华人议员的眼中,当然,答应兄弟的事也得做到。   第二日。   上午。   何定贤刚刚在办公室坐好,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叮叮叮。”   “喂?”   他接起电话。 第238章 顶层风波   “何sir,人找到了。”   大馆。   重案组。   督察办公室。   高永盛拿着电话,抽着雪茄,满脸凝重,电话里,何定贤笑道:“多谢了,盛哥。”   “人给我送到湾仔就好。”   “呼。”   高永盛吐出口烟雾,沉声道:“唔好意思,人是找到了,不过命没保住。”   “高sir。”   何定贤瞬间变了,语气不悦的道:“你没同我开玩笑吧?”   “抱歉。”   高永盛道:“昨天时间太晚,电话打出去,兄弟们还要去挖,可能是动静太大,走漏风声,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在坑里了。”   “那几个办事的旗兵被我抓了,死了三个,剩下两个,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何定贤一时沉默,用手打开抽屉,取出香烟,点上一支,吸了几口方道:“我只要李超华!”   “好。”   高永盛当即承诺:“我给你送过去。”   “啪嗒。”   何定贤挂断电话,手指捏着香烟,放在眼前,一缕缕烟雾升起,眉头紧蹙,压抑着心里的怒火!   王八蛋!   我要人给我送个死人?   本以为简简单单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没想到,事情只做一半……   “当我好糊弄吗?”   “靠!”   他完全可以理解,电话打完,消息走漏,造成证人被杀,但是理解,不代表体谅,办事情只看结果。   高永盛好像不太会办事了。   “把我的车打开湾仔交给何sir。”重案组内,高永盛身穿西装,系着领带,在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交给颜雄说道:“后备箱里有何sir要的东西。”   “yes,sir!”副组长颜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   高永盛望着颜雄离开的背影,眼神带着审视,心里正掂量着什么。   其实,这起案子一点都不重要,打输打赢,无非就是影响到当事人,并不会影响到罗大状的地位,毕竟罗文锦家族实力之强,早已是潮汕商会的大老板,更是四大混血家族之一。   但自立法会空缺一个席位以来,罗文锦家族开始对立法会席位展开冲击,试图扶持出第二个华人议员,形成不亚于周骏年家族的影响力。   一门双议员!   这是华人家族最顶级的荣耀,实现者仅有周骏年家族,要是罗文锦家族能够抓住机会,对于整个潮汕帮势力都是一次重大利好。   因此,罗文锦家族发起了全力,不仅受到潮汕帮上下一致支持,而且受到周骏年爵士的首肯。   新议员人选即是罗文惠大律师。   要知道,竞争议员是要投入大量政界资源的,人选十分重要,不是推谁谁就能上,想要上位首选要有足够把握。一要有法律界资深背景,二要有足够名誉,三要与港府关系融洽。   否则一旦竞选失败,即是浪费机遇,平白把多一席位的可能给浪费。   别小觑一个席位。   华人地位就是靠一把把交椅,一步步打拼出来的,立法会、议事局,每一个席位都是重中之重……   罗文浩大法官其实也有竞争的资格,但任职法官期间,不能担任议员,而简、冼两位家族也有合适人选,但竞争力又不比罗文惠强,综合下来还是罗文惠大律师更合适上位。   这年头打输一起案子,影响是巨大的,关乎到个人前途,家族前景,也关乎到华议员发展。   华人大佬的运命,早已与全港华人所绑定,不然又怎称作华人代表?   颜雄独自将车开到湾仔停好,下车后,来到大佬面前立正敬礼,肃声喊道:“大佬。”   “人呢?”   “让我看看。”   何定贤站在车头,等候已久,身边站着几名警员。   颜雄应声走到车尾,双手拉开后备箱,望着一个沾血的麻袋,眯起眼睛,似有些诧异,但动作很稳,双手拽住袋口,用力一拉就把麻袋拖到地上。   “在这里。”他表情不变,镇定的道。   “打开。”   何定贤挥挥手,两名鬼佬警员戴上白手套,上前解开袋口,剥出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何sir。”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可以确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具体时间要解刨看看。”鬼佬警员训练有素,检查着尸体,口中下着专业判断:“死前遭受过拷打,致死伤是头部棒击。”   “尸体被简单清洗过,但皮肤表层,头发里都有土。”   “看来是被掩埋过,但时间不久,或者在泥地里滚过也有可能。”   何定贤点点头:“辛苦了。”   “我先上去,死者拉到鉴证科,记得出一份详细尸检报告给我。”   一位鉴证科督察站起身,自信的道:“放心。”   “阿雄。”   “上楼饮杯茶?”何定贤觉得尸臭味刺鼻,用手在鼻前扇扇,颜雄知道大佬有话问,自无不可:“好。”   反贪室。   商业罪案调查组,高级督察办公室,一张茶座旁,颜雄正襟危坐,双手接过大佬递来的茶杯,不禁问道:“大佬,刚刚送来的人是谁?”   “小瘪三一个。”   “不值一提。”   何定贤好似完全没把死者放眼里,转而问道:“最近重案组怎么样?”   “我听说阿鬼被调去柴湾做探长了?”   颜雄点头:“是。”   “阿鬼的位置谁来做?”   颜雄出声道:“一个叫做吹鸡的新人,是高sir从刑事组调来的干将,以前是大馆刑事组的便衣队长,据说是高sir的表亲,一直在大馆做事,本来是要升探长的位置,但随着高sir一起调来大馆了。”   “这件事情你不知道吗?”颜雄低下头,问的小心翼翼。   何定贤畅笑一声,摆摆手道:“哈哈!”   “你不要多想,高sir向我报告过,要调一个自己人做事。”   “这是我同意的。”   颜雄点点头:“明白,长官。”   “阿超、阿耀、雷蒙、天赐怎么样?”何定贤又问道。   颜雄道:“干的都还不错。”   “嗯,你去忙吧,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何定贤端茶杯茶,饮了一口,颜雄立即将茶杯里的汤饮下,站起身道:“我先回去复命了,何sir。”   他立正敬礼,面无表情,心头却波涛汹涌,嗅到一股火药味。   何定贤挥了挥手,在颜雄离去之后,将手中的杯茶狠狠砸在地上:“砰!”   茶杯四分五裂。   “干你娘,老骨头一个,不识时务。”何定贤五官狰狞,带着杀气,昨夜的打电话,昨夜就死!   他是电话要人,不是打电话催命!   这件手到擒来的事情没办妥,代表什么?   代表重案组开始失控!   高永盛可能有新的计划……   事实上,他已经离开重案组快一年时间,绝对的掌控力开始消退,重案组警员习惯新的阿头,社团习惯新的老板,影响力消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高永盛要干活,要安插自己人的,拉拢下边的人,他不可能去阻拦,强硬阻拦的话,本身就是在与高永盛唱对台戏,激化双方之间的矛盾。   何定贤一直很低调的等待机会,便是希望安安稳稳,顺顺利利的把权力拿回来。   可惜,世界上,没有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不变的人心,随着环境变化,人是一定会变的!他当初之所以选高永盛上位,并非是对高永盛的绝对信任。   而是高永盛合适,什么叫合适?   不是他有能力,而是他上位之后,拉下他最简单!   这不代表高永盛是一个傻仔,相反,他十分精明,非常睿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可能跳出来打擂台。因为,他的年龄、仕途、背景都不允许,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对方的底气还没摸清之前,还不能够翻脸。”何定贤站在原地,调整呼吸,压抑下心头的怒火,方将电话拿起,拨通至罗文锦律师楼:“我是何定贤,找罗文惠大律师。”   罗文惠接到转线后,接起电话,出声道:“何生,什么事?”   “昨天湾仔刑事组接到报警,有人发现一具不明死尸,经过调查是你失踪的证明李超华。”何定贤只拿到一具死尸,也不敢邀功,简单的说明一下情况。   罗文惠当即郑重答道:“我马上到湾仔。”   “好。”   何定贤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后,罗文惠便匆匆赶到湾仔警署,在解刨室见到发臭的尸体,皱起眉头,扭头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何定贤道:“几个旗兵。”   “那只是打工的。”罗文惠拍拍他肩膀:“帮我干掉背后的老板,请你吃饭。”   何定贤点头笑道:“好。”   “就为了惠叔这顿饭。”   罗文惠走出解刨室,语气冷冽的道:“连我罗文惠的证人都敢绑。”   “不要他的命,就是砸律师楼的牌子。”   何定贤请他来到办公室里,让下属端上茶,待办公室无人时,问道:“惠叔,这起案子很重要吗?”   “以前怎么不见有人敢绑你的证人。”   罗文惠饮了口茶,望向何定贤,打量片刻,才道:“以前的人不敢,现在有人敢了。”   “喔?”短短一句话,立即让何定贤浮想联翩,大有所悟:“惠叔是要争立法会的席位?”   敢动罗文惠的证人,必然是与罗文惠同一个阶级的人,否则其它社团、商会,见到是罗文锦律师楼接的案子,根本碰都不敢碰。   而他们那个层级的人,又会因为什么发生矛盾?   利益冲突!   很重要的利益!   目前只有立法会的席位可能引起波澜…… 第239章 往前冲!   “是。”   “我有志于明年立法议员的席位。”罗文惠坦然承认,不作掩饰。何定贤知晓对方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没有白忙一场,当即表态:“我代表港岛华警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种政治竞争事件,非是核心利益同盟,绝不会透露。   即便要派你做事,也只会吩咐具体的事,其它全靠自己领悟。   罗文惠却轻笑一声,出声问道:“你能代表全体华警吗?”   何定贤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自信地道:“可以!”   “多谢。”   罗文惠轻轻颔首,望着他道:“有事情给你打电话。”   “好。”何定贤放低茶杯,又问道:“李超华的尸体能派上用场吗?”   罗文惠脸色郑重,思索着道:“证人无法出庭,证言即会失效,目前而言是没用了,但将来不一定……”   “我明白了。”   何定贤心头有数。   李超华的事情只能另案处理,将来翻出来,或许就是扳倒对手的一招绝杀。   “好了。”   “我要回去继续忙案子,证人没了,还有证据。”罗文惠站起身,出言告辞。   何定贤送他到门口,突然出声道:“惠叔,有时候案子打输也不要紧,只要竞争对手没了,位置一样能拿下。”   “呵呵。”罗文惠轻笑两声,似是赞同,但没有接话。   何定贤一路送他上车,目送着他走出车门,心里暗叹:“自己竟然有资格插手最顶层的风波。”   但他心里却没有多兴奋,因为巨大的收益,代表巨大的风险,在警队里打打闹闹,输了,可能还有机会退休,卷入华人内部的顶层竞争,一旦输了。   可能连尸骨都留不下。   他还罩不住。   罗文惠话语中暗藏的机锋,则在警示着他:“要参与这场游戏,得先抓紧权力,以他现在的权力根本不够。”   好在,竞争是明年中旬开始,起码还有一年时间做准备,恰恰契合了两年回到重案组的打算。   “两件事,第一件,提前开始筹备拿回权力,第二件,找出高永盛背后的大老板。”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捏着香烟,陷入思索。   赛马会酒店。   一间VIP包间内。   简乐强身穿西装,两鬓抹着发油,双目炯炯有神,坐在一张棕色皮沙发中间,双手抓着手掌说道:“高帮办。”   “简议员。”   高永盛一身白色西装,脖子绑着领结,向面前的人深深鞠躬,眉宇间带着凝重,语气十分惊讶。   简乐强举手右臂,朗声大笑:“哈哈哈。”   “没想到是我吧?”   高永盛不敢抬头,谦卑有礼:“很惊喜。”   “惊喜。”   “这个词用的好。”简乐强赞叹不已,明明比高永盛还年长十岁,但两鬓修的整齐,自然卷的头发,用发油梳好,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很是精神:“光听这两字,便看得出高帮办是个聪明人。”   “李华超解决的漂亮,能扛住何定贤的压力,算是有点胆气。”   他招招手道:“给高帮办结账。”   一名马仔拖着一个行李箱上前,将箱子拉链拉开,打开盖子,露出满满一大箱的港币。   至少五十万以上!   “这么多?”   高永盛稍稍抬头,有些意外。   简乐强道:“三十万是应有的酬劳,剩下三十万,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高永盛推辞道:“简议员,之前谈好的价格……”   “之前价格是我谈的吗?”简乐强面带微笑,语气亲切,但却不容置疑:“价格我托中介同你谈的,中介是一个价,我又是一个价。”   “你要是不收,呵呵,我会不开心。”   简乐强拿出一支雪茄,用雪茄刀剪开封头,放在鼻前闻着。   高永盛垂头道:“多谢简议员。”   其实,高永盛根本没想掺什么浑水,只是中间人开了一个很高的价格,随手捞一笔而已。   他根本没打算现在同何sir起矛盾。   如果何sir早点打电话,他照样会交人,但是订金已经收了,人又抓了,再放人怎么出来混?他是前总华探长,现在的重案组长,可不是什么小瘪三。   “高帮办。”   “以前我也同你见过几次面,但是没跟你深交,因为,当时警队华人的力量还不强,可现在不一样了。”简乐强掏出洋火,烧着雪茄,气定神闲道:“华警经过几年的发展,势力比以前大大强盛,你的位置,值多少钱?”   “起码五亿港币!”   一个与矮骡子同样的打工仔,一个管理着黑白两道的大势力,二者之间能一样吗?   高永盛苦笑道:“我干几年就退休了,值不了五亿。”   他听着简乐强的话,心里其实有点不是滋味,因为,警队之强盛,恰是何sir崛起的过程。   简乐强却举起手,打断道:“诶!”   “不要妄自菲薄。”   “还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什么叫快退休啊?”他吸了一口雪茄,左手捏着,缓缓吐气:“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哒哒哒。   门口早已传来一阵脚步声,高永盛耳朵灵敏,听鞋跟的声音,甚至能听出是警靴,腰杆不自觉便挺直起来。   “滋啦。”房门被保镖推开,一位穿着绿色制服,戴着警帽,挂着简章的高级警官踏入门内:“简议员。”   老者一进门便将警帽脱下,端在手中,眼神轻飘飘扫过旁边的华人督察,上前与坐在沙发上的华议员握手。   “麦sir。”   简乐强笑着起身与麦景陶握手,请麦景陶坐在身边,等警务处长坐好,高永盛方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随意点。”   麦景陶摆摆手,打量着高永盛,但却没有请对方坐下。   说实话,麦景陶对于高永盛的感官不好,因为高永盛以前是军队派扶持的华警代表,掌管的刑事组不仅不听话,甚至还曾对官府派发起过政治攻击。   官府派的华警代表,政治武器是何定贤高级督察,可不是什么高永盛,但偏偏政治要讲平衡,讲时局,一个有能力,不好控制的人,一个能力稍逊,但更好控制的人,按照不同时期的需求,各自有着重要一面。   今天是高永盛第一次在私下见到麦景陶,心绪难宁,知晓一个机会摆在面前,一次政治较量也摆在面前。   上?   还是不上?   麦景陶望着高永盛道:“高督察,下一任重案组督察的人选,你有没有推荐?”   高永盛心头咯噔一声,再度立正:“处长,重案组负责人由高层委任!”   麦景陶点头道:“重案组是一个全华警部门,负责的就是华人事务,在华人事务方面,刑事组、军装组都只有两方人马,一个是何督察的下属,一个是你的下属。”   “我打算从你的人里面,选一下任的重案组督察,你觉得怎么样?”   鬼佬当初不可能让何定贤做好几年的重案组督察,一样不可能让高永盛做!   对华人的提防都是一致的。   但如果下一任重案组督察还是高永盛的人马,两任四年时间,足够把何定贤在重案组内的影响力给抹干净。   如果换成何定贤的人马,何定贤便能延续政治影响力,但高永盛深知何定贤的打算,是要重新掌权,当即出声道:“我建议还是从何sir的人手里选人。”   “因为何sir是重案组的创建者,手下警官更了解重案组工作。”   他还是没勇气与何定贤打擂台。   因为,目前来看,鬼佬不知道何定贤的所有实力,开出的价码也不够。   理论上讲,华警之中其实没有两个山头,只有一个派系,全体华警已经被团结起来,扛旗人就是何督察,想拉山头跟何督察打是件很困难的事。鬼佬如果一定要分山头,搞平衡,那么确实只能推他出面。   他是华警内部唯一有名望,有实力,能组一个山头出来的人。   何况,他不仅是现在的重案组长,还曾是总华探长,论风头不如何sir,论积累却更厚。何sir没有做过总华探长,跳级署理重案组,威风是威风,但积累却是差一点,如果有他一般的积累,说不定,都不用调出重案组……   “呵。”   麦景陶则冷笑一声,出声道:“让你的手下担任重案组督察不好吗?”   “简议员和我,可是打算后年,推选你进入议事局任职。”   高永盛表情微变,心里难免有所悸动。   议事局,三权之一,地位因直受总督府影响,在政界中稍逊于立法会,但如果能够进入议事局担任议员,将彻底脱离打工仔的行列,成为一个能够入住太平山的高等华人。   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不仅是华人代表,可以参政,捞钱更加方便,算是踏入老板的行列。   如简乐强、罗文锦、周骏年爵士,为立法会议员的同时,一样是议事局的议员,乃至于担任要职。   警队退休,进议事局,几年后,再进立法会!   这条路线如果走通,将重新成为华警之领袖,家族地位不出十年,不,五年,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区区一个何定贤算什么?他做到总督察,警司!   也没有一个立法会议员来得强。   简乐强察觉到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手指掐着雪茄,轻笑道:“高sir,不要以年龄为借口推辞,你正是当打之年,该前冲,继续在港府为华人出工出力,做点事情……你讲我说的对不对?” 第240章 打开权力的大门   “受教了。”   高永盛不敢怠慢,鞠躬以示尊敬。   简乐强笑了笑,弹弹烟灰,朝旁使去一个眼色,好话说尽,开码开出,该有人施压了。   麦景陶当即说道:“其实,你不管答不答应都无所谓,首先,下一届重案组长的人选,我一定会选你的人,其次,你不答应,我可以爆个猛料给何督察。”   “你觉得何督察知道李超华是你杀的,以他的性格,会放过你吗?”   麦景陶笑的很自信:“你们之间迟早要打一场,为什么不替我们办事?”   他让何定贤上桌卖军火,不代表,不会搞打压。   在他看来让何定贤丧失所有实力,在一个冷板凳上领薪水,专心替他卖货是个最好的结果。   因此,必要翦除何定贤的羽翼。   高永盛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突然之间明白鬼佬早就挖好坑在等他,当即僵住,不再讲话。   简乐强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吸着雪茄,望向高永盛道:“怎么?”   “替我们办事很难吗!”   “还是我同麦sir开出的条件不够优渥?”简乐强用手摆了雪茄,嘴角挑起笑容,麦景陶表情顿时不悦,望向高永盛道:“快一点!”   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高永盛作为打工仔,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yes,sir!”   “为警队效力!”十数秒后,他立正敬礼,喊了句口号。   简乐强露出微笑,招招手道:“高sir,来,坐到旁边饮茶。”   高永盛一步步走向沙发。   “我们一起合作,只会赢,不会输。”   高永盛接过简乐强递来的一杯茶,心里十分复杂,不可否认,权力让他着迷,野心使他躁动,何sir使他恐惧,但偏偏恐惧的东西更引人想要挑战!   简乐强、麦景陶的实力毋庸置疑,一个华人立法议员,一个警务处长。   有两人作为靠山,他确实有尝试挑战的资本,但他迄今为止,仍不知道目标是什么。   “高sir,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简乐强,麦景陶两人一起举杯,高永盛亦举杯相敬,喝完这杯茶,简乐强才道:“明年我细佬简乐伟竞争立法议员的事情,拜托你了。”   “我希望警队帮忙做些事……”   虽然,高永盛不知道简乐强要警队做什么,但是,立即悟到当中曲折:“一切的起因都是立法会席位!”   “何定贤与罗文锦家族有实质上的联姻关系,一定会全力支持罗文锦家族,因此,简乐强家族想要竞争,便只能另辟蹊径,在警队中扶持新的代表。”   “麦sir又希望继续削弱何定贤的实力,双方一拍即合,在利益输送完毕后,开始合作,我就是他们拉拢的第一个棋子。”   至于简乐强为什么会与麦景陶合作?   华人议员是华人代表,要为华人争取利益是真的,华人议员是鬼佬委任,要为鬼佬办事也是真的。   在殖民地想要混出头,本身便是踩高跷,与谁合作有利,便是哪一边的人。   高永盛还看得出来,简乐强煞费苦心的拉他入局,代表简家在政治较量中处于弱势地位,强势者是不需要用阴谋的!从罗文锦家族不动如山,坐等帮手上门来看,罗文锦家族才是强者!   因此,帮简乐强是极具风险的,偏偏游戏的规则由他们制定,高永盛也是一个弱势者,无法加入强势的一方,只能在弱势的一方下赌注。   别人选择了他,他别无选择。   “简议员客气,有什么要帮手的时候,知会一声便可。”高永盛展露老道的政客姿态,不动声色,出声道:“我有一个消息也要讲给麦sir听。”   “喔?”   麦景陶感觉很有意思,面露倾听状,越听越脸色越沉重。   第二天。   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在会议室内报告:“麦sir,鉴于湾仔反贪室的优异表现,我想将威廉总督察、何定贤高级督察调入大馆总室任职。”   他觉得以麦景陶的处事风格,对于部门的内部调任不会插手,然而,主位上的麦景陶却蹙起眉头,出声问道:“既然在湾仔表现优异,为什么不留在湾仔继续任职?”   “反贪室是一个需要深耕的部门,要深度了解所在警署,要知道,在一间警署扎下根并非容易的事。”   郝德夫脸色错愕,回复道:“大馆需要补充一些人才。”   “我理解。”   麦景陶倒不再反驳,只是说道:“反贪室刚刚补完人,确实需要充实一些管理人员,作出调任、提拔很常见。”   “把威廉调入大馆,何定贤继续留在湾仔吧。”   他已经不可能再放任何定贤回归大馆。   郝德夫见到决定已下,无法反驳,点点头:“yes,sir。”   没想到,力荐的何sir没有调入大馆,反倒是陪衬的威廉sir进了大馆,今天麦sir的态度很奇怪,同样参会的财务科负责人葛白坐在下首位置,眼神却转了起来,感觉气氛有点微妙,提高警惕!   绝不能落入政治陷阱。   他打算不再讲话。   麦景陶则环顾一圈,朝向直属各科室负责人,以及两位副处长道:“为了支持格总督港人治港,自由发展的规划,我决定一件事,大力推行华人警员进入主要部门。”   “比如情报科,安全科,防爆反应组,纪律科,交通队,牌照科,水警区及训练组等等……”情报科既是刑事情报科前身,安全科为内部安全部前身,专门负责警队内部安防。   防爆反应组则是鬼佬手中最强的一支行动力量,由全退役英军组成,在历次华人起义中屡建奇功,可谓是血迹斑斑,后来改组为“冲锋队”,负责快速反应。   纪律科是投诉科前身,交通队,牌照科等部门,现在全都是清一色的鬼佬。   这些部门不仅是肥缺,也是警队运转的核心,人数虽少,但却重要,鬼佬可以没有刑事组、没有军装组、重案组,大不了就是街头大乱嘛,狠下心派军队碾一波,人手照样可以再招。   因为,鬼佬掌握着警队体制运转的核心架构,即权力,什么军装组,刑事组,重案组,人数虽多,但纯纯只是打手。   大手团结起来虽然厉害,但是缺少其它部门的支持,实力运转不动啊!   今天,麦sir宣布想让华人大范围进入各部门,是要将警队权力完全对华人开放?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心里觉得长官在发疯,表面上却不讲话,用心观察起局势,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果然出声反驳:“麦sir,行政部门我无权发言,但就行动部门而言,华人警察不好调动。”   “特别是镇压动乱的行动中,虽然,刑事组、军装组有过良好表现,但是,集体意愿仍旧不高。”   “如果没有反爆组进行督阵,有些行动是难以推进的。用华人警员维持治安,破案,乃至反贪,插手行政都行,但唯独不能把华人警员填满行动处。”   其实,七十年代的警队改制,让华人彻底进入警队各部门,把警队大多数权力都移交出去,是有独特的历史背景。   一来祖家需要平息华警的暴乱,二来,当时港岛人口已经超过三百万,警队需要继续扩张,符合要求的英籍警员难以招募,警队动乱之后又有很多英籍警官申请回到祖家。   简单来说,人不够用,才不得不开放权力。   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军队派是绝对不会允许华人警察再踩进地盘里,麦景陶却给大家吃了一颗心定丸:“不做大范围的华警扩招,只在警队内部进行小规模调动,尝试性放出一些底层职位。”   “港岛华警的数目,早已远超英籍警员,可预见占比会越来越大,难道,你还能到新加坡、大马、印度、威海招警员?”以前港岛警队能在其它殖民地、租界招募警员,但现在不是丢了,就是快要丢了,别看港岛风急浪高,华人起势,相比较其它殖民地而言还算安稳。   因为,港岛开埠时间短,人口少,便于统治。   “与其让港岛华警集中在三个部门,不如在分散华警力量的同时,安插一点英籍警官进去。”麦景陶想要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让何定贤一些招数施展不开。   正所谓,堵不如疏。   以前不知道何定贤的政治目标,现在知道了,来得及做些政治防御。   管理副处长卓维凯闻言,竟然深以为然,表态道:“我支持麦sir的决定。”   “好吧。”   坚宝宁不再坚持,因为军队派出身需要明哲保身,而警队前三号人物共同表态,决定等到正式签字下发,即可立即生效执行。   葛白在散会之后,回到办公室里,思来想去,却立即打了一通电话:“何sir,有没有空一起饮杯咖啡?”   何定贤又怎么会拒绝老朋友的邀请,欣然应约:“当然,下午到铜锣湾,那边新开了一间咖啡厅。”   “好。”葛白挂断电话,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同何sir讲,怎么讲能把利益最大化……   何定贤则在盘算着该带多少钱,才能让葛白把料都吐出来。   葛sir没事可不会约他一起饮咖啡,还是在他急需支持的时候,冥冥中,他觉得两件事有所关联。 第241章 得道多助   咖啡厅。   葛白一身西装,打扮得体,扫了一眼店内,来到一张桌边,轻轻颔首:“何sir。”   两人坐在临街的位置。   “喝杯什么?”何定贤递出饮料单,双手合十,坐在对面,满脸微笑。   “拿铁。”   葛白随口说道,将单子交给服务员,再看向何定贤:“何sir,好消息啊!”   “什么消息?”   何定贤端起一杯美式,饮下一口,打量着葛sir,心里有点狐疑……   天上哪儿有掉下来的好事?   葛白搓搓手掌,兴奋的道:“麦sir打算重要华人警员了。”   “喔?”   何定贤睁大眼睛,语气惊讶,心里却并不相信:“请问怎么个重用法?”   “这个……”葛白放下手,腆着脸道:“不好意思,何sir,高层会议上的机密消息,要不是我负责财务科,隶属于处长直管……”   “我明白。”   何定贤在桌脚下拎起一个皮箱,推到桌子前面,抱歉道:“要你出卖良心,是我的错,一点点小小补偿。”   葛白眼神亮起,打开箱子一条缝隙,望了一眼数目,啪的赶忙合上,左右观察片刻,将箱子放到脚边,露齿笑道:“什么良心,没有,没有的事。”   “你同我之间的关系,还这么客气?”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放低声音,轻声道:“麦sir在总督的命令下,打算向华警放开权力,吸收华人警员加入各大部门,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嗯?”   何定贤表情一愣,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可置信道:“麦sir打算大力提拔华人警员?”   这算不算一项怀柔政策?   “对!”   “何sir,你作为华人警员的大佬,将来做到警司不成问题,甚至连大区负责人都可能。”葛白满脸堆笑,提前祝贺:“恭喜何sir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何定贤却在片刻缓神之后,感觉不对劲:“有问题!”   虽然,总督港人治港的口号叫很响,但是警队绝不可能放出权力,因为外部压力不够,政治氛围不成熟,顶多是港督在政治上多放一两个议事局、立法会的席位,警队作为暴力机构一定是最后放权的!   麦sir又并非是亲华派,怎么可能配合?   “这极有可能是一枚政治烟雾弹。”何定贤心里下了判断,眼神瞄向葛白,一阵后怕:“政治较量中,政治烟雾弹是最常见,也是最可怕的一招。”   “因为它会给你似是而非的预判,干扰你的想法,引导你做出错误决定。”政客最重要的素养,便是信息收集、分析能力,在海量的信息当中,嗅到最关键,最真实,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他要是不了解历史进程,或许真会被鬼佬装出来的和善期盼,误以为警务处服软,失去警惕性,下场很可怕。   葛白则被何定贤看的有些发毛,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唤道:“何sir。”   “何sir?”   “没事。”何定贤回过神来,习惯性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递出一支雪茄,亲切道:“来一支。”   “这里不能抽烟吧?”   葛白接过雪茄。   “我包下了。”何定贤笑着捏起雪茄,自信的道:“随便抽!”   “好。”葛白心里已经有些懊悔,把消息包装的太好,他之所以这样讲,是希望用好消息多换点钱,等到何sir遇到麻烦之后,再揭示背后的风险,一个消息卖两笔。   多赚啊!   但看起来何sir不好蒙,抽了几口烟后,何sir便在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对折好塞到前面:“葛sir,家里做的小菜,一点点心意。”   十张两万的银票折在一起,厚度可不一般,更是一大笔钱。   葛白将钱接过,心满意足的笑了:“呵呵,我怎么好意思呢。”   何定贤见状也松出口气,只为了要钱,那还是好兄弟。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道:“我只是想听一些没听过,更值钱的事,有没有?”   “有!”   葛白爽快答应,全盘托出:“麦sir想用打散警员的方式,稀释你的权力,把华警充入各部门是假,没打算擢升、重要,但却要反插一手进刑事组、重案组。”   何定贤立即明悟:“麦sir想要分化警队华人!”   把华警填充进各部门做基层,再调英籍督察做华警部门的中层,即便英籍督察无法管事,有一个旗帜在那边,很多事华人警员心里就会产生顾忌。   这TM是派政委啊!   重案组长是华人,副组长是英籍督察,底层是华警,只要做到警务主官管警务,政治主官管政治,那就照样可以执行任务,麦景陶该不会是去苏联进修过吧?   这一招够绝。   “我知道了。”何定贤吸了口雪茄,吐出烟雾:“消息很重要,多谢!”   葛白笑道:“帮你就是帮我,我也不希望你失势啊,何sir。”   “你要是出事,谁给我送特产?”他拍拍桌底的皮箱,提起来,起身道:“事情就这样,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去按摩?”何定贤发出邀请。   葛白摇摇头:“等你忙完这阵吧。”   他提着钱箱,口袋里揣着银票,收获满满的离开咖啡厅。   何定贤望着他的背影,陷入思索,用力整了整衣领,大步踏出店门,坐上车回到旺角。   “看来通过行贿高层、华警造势的手段,已经难以返回权力部门。”何定贤打算放弃以前的策略,且心中明白:“高永盛肯定靠向鬼佬了。”   鬼佬的计划没有一个华人大佬支持,在初期就会受到反对,因为,华人天性抱团,已经是一个团体,不可能再容忍被拆开,除非上头的人先跪了。   而且重案组肯定是鬼佬第一个下手的目标,再返回重案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真被鬼佬插手的重案组,值得留恋吗?   “除非!”   “跳出重案组的篱笆,往上走,以上治下!”何定贤攥紧拳头,心里有了答案:“行动部,大馆行动部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虽然,行动部现在是鬼佬的地盘,但却是军队派最后的存身之地,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警务处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时间,处长便签署命令,下达警队全部门,抽调华人警员的文件,警队一时间热议纷纷,在华警们看来抽调优秀警官前往主要部门任职,是一次获得权力的体现。   绝大多数警员都表示喜悦,重案组长高永盛不仅没有表态反对,还公开宣扬政策,号召华警支持。   港岛两千多名华警之中,仅有少数人看出政策之中的险恶,但偏偏大趋势已经定下,有口难言,随后颜雄被擢升见习督察,调入防爆组,任防爆组队长,职级是高了,但上有鬼头,下有小鬼,身为华人之中第三位见习督察,却完全丧失话事警队的权力。   一位叫作“恩特”的英籍督察,则调入重案组担任副组长,高永盛、何定贤同时被擢升,前者被晋升为高级督察,后者被晋升为总督察,负责湾仔反贪室的一切权力,原室长则被调回大馆任职。   这一套怀柔政策,明面上给华警升职,实际上却削弱了华警的力量,并且让广大华警陷入一种虚假的喜悦之中,两大区的刑事组、军装组负责人却没有擢升。   显然,因为两大组人数最多,鬼佬不敢操之过急,但却给两区的军装组、刑事组各调入一位英籍督察,成为两大组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   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后继任的港岛区总华探长韩森,及两大区军装组长,轻轻松松便把四位英籍督察架空。   这四位英籍督察就任前,本身便是受到叮嘱,只需配合政治部工作,其它事务,没必要插手。   同时,各区也调走数十人,进入各警区、大馆的行政部门,政令执行的十分顺利,堪称是刚柔并济,展现了麦sir的施政手段。   韩森前往盛哥的别墅,饮了杯茶,两个小时后,低调的走出别墅大门。   茶餐厅里,何定贤、雷洛、颜雄、曾少珂、蔡兆光五人围成一桌,喝着冻柠茶,抽着烟,谈笑风生。   “呵呵。”   “贤哥,恭喜啊,总督察!”曾少珂腰间戴枪,笑着道:“放在两年前想都不敢想。”   “你怎么不恭喜阿雄?”何定贤吃了一根甘梅地瓜条,看向他道:“升职督察,调入防爆组,可喜可贺啊。”   “呃……”   曾少珂表情尴尬。   何定贤望向众人:“怎么?”   “不肯调职?”   雷洛冷笑一声:“兄弟们干的好好的,边个想调职?”   “头上多一个瘟神,妈的,想起来就恶心!”   何定贤出声问道:“下边的兄弟呢?”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多数人还是有点不爽,除了调职之外,兄弟们心里都感觉到不妥。”蔡兆光思量着道:“兄弟们又不傻,鬼佬一来,就回过味来。”   不能指望大多数人都具先见之明,事实上,后知后觉的才是大多数。   “贤哥。”   “你什么时候带头把鬼佬打走?”   曾少珂道:“兄弟都们等你话事。”   何定贤用牙签插着甘梅地瓜,头一回体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感觉,轻笑一声:“不急,宜静不宜动,鬼佬既然把权力的大门打开,我们便先顺势进去。”   “让他想关都关不上!” 第242章 这一场,我先打!   隔天,上午。   何定贤参加完授衔仪式,正式被委任为总督察,下午便来到高尔夫球场,见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   坚宝宁穿着白色运动服,戴着遮阳帽,手持球杆,挥出一击:“啪。”   高尔夫球飞出一条弧线。   “坚sir,好球。”   何定贤站在旁边,举手鼓掌。   坚宝宁回头道:“何sir,听说你以前也常来打球。”   “偶尔。”   何定贤笑笑。   坚宝宁道:“球技很不错吧?”   “一般。”何定贤跟着长官脚步上前,看着长官来到落球点,双手握杆,姿势标准的来回比划角度:“也对,都去看赛马了。”   坚宝轻声笑道,再度挥杆,把球打进洞。   “说吧,特意来见我,不可能专门陪我打球,有什么直说。”坚宝宁把球杆交给下属,摘下手套,回头走向休息室,斜眼瞥了何定贤一下:“虽然,你是把安sir赶下台的人,但是,我又不是安sir。”   他耸耸肩膀:“不会想打你!”   何定贤爽朗大笑:“哈哈,坚sir真会讲笑。”   “我只想同坚sir交个朋友,顺便给坚sir送点礼物。”   坚宝宁伸出手,接过下属点好的雪茄,叼在嘴里,深吸一口,吐气应道:“钱就不要搬上来了。”   “不需要!”   何定贤笑着:“我点会拿一点点银纸来侮辱长官?我的礼物就是友情,我是代表全体华人警员,前来与坚sir交朋友的。”   “坚sir,给个机会。”他伸出手。   坚宝宁脚步一顿,侧目而视:“你想让我同麦sir打擂台?”   何定贤郑重的道:“既然麦sir对我有意见,我就只能改换门庭,来投靠坚sir了。”   “至于坚sir是要卖我,还是要用我,全凭坚sir决定。”   坚宝宁沉吟半响,与他握手,强调道:“只是交个朋友!”   “对!”   何定贤点点头,感受坚宝宁手掌的力气,心里更笃定几分。   军队派果然还是不甘心!   一来,军队派在基层拥有广泛的支持率,二来,规费权是收入太高,军队派从分钱的人,变成排队领钱的人,冲着钱都不会甘心。   要是以为,这样军队派就会全力支持他,那可就太小瞧军队派了!港岛警队内残存的军队派,全部扎根在行动部门,生存发展,为的是什么?是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   事实上,军队派十几年的时间内,便将被彻底同化,政治标签一旦撕下,便很难重新粘回去。之后的行动副处长,不再具有军队派代表的政治影响力,只是一个受高层委任的行动指挥官。   军队派输不起了!   越是这样,越难以奋起,时代的潮流,已经把军队派打到胆丧。坚宝宁作为一个政治自主权的大佬,绝不会为了别人,牺牲政治前途。   宁愿不赌,都不想赌输,因此,军队派才会被同化。   现在要借坚宝宁的势,首先不能让他断定,华警将与麦sir开战。   “说吧。”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地方。”坚宝宁出声问道。   军队派正因弱小,无法拒绝华警代表的投靠,也正因何定贤打败过军队派,才更得军队派的重视。   “我个人想要调入行动部。”何定贤机敏的躲过试探,把华警的政治目标,隐化为自身的利益追求,出声道:“坚sir是行动副处长,把我调入行动部应该不算一件难事。”   “调别人不难,调你不简单。”坚宝宁吸着雪茄,开诚布公的说道:“麦sir一直对你青睐有加,凡是涉及到你的调动,麦sir都会亲自过问。”   “但警务处长也必须尊重副处长的意见。”何定贤出声讲道:“虽然,警务处长是最高指挥官,但是,行动副处长具有深入一线的权力。”   “反贪室、行动部都是直属行动副处长管辖,做一个内部调动,只要坚sir肯坚持,一定能通过。”   坚宝宁看着他笑道:“我凭什么为了你和麦sir呛声?”   “就凭你打过我们吗!”   何定贤叹道:“留在反贪室没有前途,我想回到一线,不管是否在华人部门。”   坚宝宁凝视他片刻,似乎看到他心里:“现在警队已经没有华人部门,英籍部门的说法,部门之间都是可以互相调职的。”   “坚sir。”   “你信吗?”何定贤反问一句,坚宝宁并不回答,他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何定贤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我信!”   “所以,我想调入行动部,继续收钱,也许我能替坚sir及各位军队出身的长官们,也赚一些些。”   “能赚到的,一定不比替麦sir赚的少。”   坚宝宁终于松口,点头道:“好!”   “我可以调你进入行动部,但首先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不会为了一个废材大动干戈。”这句话已经十分明显,要让何定贤为他们赢得利益,而且在利益兑现之前,军队派的力量不会发挥作用。   这是何定贤为麦景陶打垮军队派之后,天生带着的负面影响,因为,军队派的人不敢先相信他,生怕被人给卖了。   “没问题!”何定贤坦然接受,掂量着手中球杆,问道:“坚sir,休息够没?”   “这一场我先打。”   坚宝宁捏着雪茄,摊着右手,缩脖示意:“请!”   ……   “雄哥。”   “叫我们几个兄弟做乜野?”   中环。   东方钱庄。   阁楼,香堂。   陈子超、洪天赐、雷蒙、黄炳耀。   四人跟着邱德更踏上楼梯,正见颜雄双手合十,站在关圣像前,高举双手,五体投地,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邱德更把房门锁上,退出香堂,几个枪手站在门口。   三人感觉气氛不对,面面相觑,表情渐渐严肃。   颜雄行完大礼,起身到香烟前,拿起一捧供奉的红香,斜持着放在烛火上烧着,案上十几盏烛火,随风摇曳,照映着堂内五人。   “几位兄弟,贤哥对各位怎样?”颜雄突然问道,陈子超答道:“何sir对兄弟们没话讲!”   “钱粮。”   “地位给的都足!”   黄炳耀则道:“是贤哥带我们进重案组,没有贤哥,便没有我们。”   “好!”   颜雄拿着香火,回头朝四人道:“现在东方银行有一个经理的位置,边个想做?”   四人忽然沉默,好好的警察不干,去银行当经理,摆明是有事情要顶。   谁来顶?   陈子超出声道:“雄哥,有什么事情明说吧!”   “出来行,兄弟们心里有准备。”   颜雄上前把香火分给四人,出声道:“先拜过关公再讲。”   五人一同上前,深深三下鞠躬,再各自把香火插进铜炉,陈子超、雷蒙等人一起望向颜雄,只见颜雄拿起一个签筒,出声道:“何sir与高sir有矛盾。”   一句四人齐齐色变。   “高sir过档到鬼佬那头,不肯放权,现在何sir需要一个出来献身,给重案组一个警告,你们四个人还在重案组里面,位置刚刚好,排队抽签吧。”   “中签的人,要进赤柱蹲两年,出来后,便是东方银行的经理,另外再送一套房,一辆车。”   颜雄道:“有何sir关照,保证两年时间,舒舒服服。”   “一辈子衣食无忧!”   四人都知道谁抽中那支签,谁的政治前途便毁于一旦,而且何sir与高sir的交锋,一旦卷入,便是极度危险。   不说何sir打输了,便是高sir赢了,要报复他们也十分简单,但颜雄说罢,闭上眼睛,等待四人上前,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牺牲一个探长级的小队长。   很大吗?   靠!   小喽啰而已。   但凡在交锋中起到一点作用,都是值得的。   四人咽了唾沫,心里什么忠义、信仰、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为别人牺牲?但四人中的陈子超还是一步步走向前,伸手在竹筒里抽出一支签,揭签的时候手都在抖。   因为他们怕!   怕不抽,当场就给雄哥打死!   恩威并用,才是御人之道,关二爷没用,关二爷手里的刀却很管用……   “呼……”陈子超看见竹签上的黑标,长长吐出口气,回过神来,额头已经布满细汗。   雷蒙、洪天赐、黄炳耀各自上前,完成抽签,当黄炳耀、雷蒙各自放松,露出庆幸的神情后,三人才一起把目光转向洪天赐,第二个就抽签的天赐到现在还愣在原地。   “雄。”   “雄哥。”洪天赐表情僵硬,不知所措,把红签还给颜雄,颜雄接过之后,面无表情道:“这就是命!”   “你的命!”   其实,这四个人在重案组内,政治立场已经开始摇摆,毕竟高永盛作为重案组长,收拢人心还是有一套的,几人为长官做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何定贤都不能挑他们错,但一场抽签,既是要用人,也是要求四人摆正立场,整肃团队。四人都知道一旦卷入两位大佬的政争之中,便只能选一头下注,且时刻会有人盯着他们。   再敢摇摆,全家富贵!   “回家休息吧,钱庄没有晚饭给各位,何sir……”颜雄把签筒放回香案,轻笑着道:“还需要你们多多支持。” 第243章 反击   洪天赐提着一个钱箱,回到屋企,将钱放进衣柜,点起一支烟,转身回到客厅:“老婆!”   “怎么了?”   阳台,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应道。   “拿好。”   洪天赐在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面,隔着窗户道:“我回新界去看看老豆。”   “这么晚回去?”女人擦净双手,来到客厅里,拿起银票扫一眼,表情惊呆:“三十万!”   “天赐。”   她心脏狂跳,不喜反惊,眼中已是担忧。   区区一个重案组队长,不缺钱是真的,但三十万可是一笔巨款。   绝不会天上掉馅饼。   洪天赐则表情镇定,作着嘱咐:“大佬给的安家费,不要哭哭啼啼的,把钱收好,明天会有反贪警察上门,其它的钱、东西、随便让他们拉。”   “这笔钱咬死了,绝不能说!”他上前搂住老婆的头,轻声安慰:“我又不是去杀人,只是顶个案子,过两年就出来了。”   “孩子还小,钱全部留给你,房子也给你。”   女人啜泣道:“天赐,你是差人,你是差人……”   “差人又点样?”   洪天赐感慨:“出来行,总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挺过去就OK。”   他在路上已经做好了打算,安家费,房子,一切现有资产,全部交给老婆。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老婆撑着住,出来继续过,撑不住,拿着钱,起码能把小孩给养好。三十万的安家费虽多,但大佬承诺他出来会有楼有车,在银行有职位,个人生活是绝对有兜底,拿钱买小孩开心最好。   他现在什么都给不出,能给的只有钱,干脆全给,谅家里也不会大事。   ……   上午。   洪天赐提着一袋点心,走进重案组办公区,朗声说道:“下午茶,我请!”   “赐哥,买马中头彩啦?”伙计笑道:“竟然愿意请客。”   “洪sir什么人?”   “有钱、有楼、有老婆,前途无量。”又一名伙计站起身,插科打诨:“请你饮茶,是给你面子,对吧?洪sir!”   “呵呵,有喜事,图个吉利。”洪天赐笑了两声,坐在办公桌后,打开袋子,吃起早餐。   陈子超、雷蒙、黄炳耀见此情景,心有戚戚,但不敢多言。   这时高永盛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名表,进入办公室,招手道:“阿超,过来一下。”   “好,高sir。”   陈子超连忙应声,推开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   雷蒙、黄炳耀、洪天赐的目光一齐焦聚在窗户玻璃上,看着陈子超与高永盛的对话,每个人神情都透露出紧张。   高永盛则是将一份文件摆在桌面,出声道:“阿超,上头想调人到交通组,助理处长本来想调你去的,我挡下来了。”   “Thank you,sir!”陈子超立正敬礼,郑重道谢。   高永盛望着他道:“我打算推荐黄炳耀去,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超思量片刻,出声道:“高sir的意思,我全力支持。”   这种一拉一打的手段,在政坛中常见而有效,被拉的人往往感恩戴德,可陈子超的表现却不如预期,让高永盛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打开抽屉,拿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支递上前去:“坐!”   “高sir,我抽不惯雪茄。”   陈子超站着摆手拒绝。   高永盛眼神则瞄向窗外,若有所思的问道:“何sir找你们了?”   “没有!”   陈子超连忙否认。   高永盛轻笑一声:“找你们没关系,重案组上下都是何sir的人,包括我。”   “只是人有时候,也该为自己考虑。”   他把雪茄收回来,叼进嘴里,十分自信的道:“上边的鬼头让我提名重案组下一任长官,我打算提名你,人人都知道吹鸡是我的人,但我还是打算支持你。”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何sir不会支持你,只会支持颜雄,或者其它人。”   高永盛道:“你们在何sir眼里不是嫡系,只是打工仔,九龙区那班老兄弟,才是何sir真正的心腹。”   “他既然不把重案组的人视作手足,回去干刑事组好了,一句话,九龙总华探长都心甘情愿的让他给当!”   正当高永盛打算继续拉拢人心时,一群穿着制服,配戴武器的鬼佬,涌入重案组办公区,围拢在一张桌子前,华人警员们纷纷起身,与不速之客对峙,有人上前一步,喝道:“干什么!”   重案组警员不见得多怕鬼佬,但鬼佬一定是不怕华警的!   达文西举起一份文件,腰杆笔直,铿锵有力道:“湾仔反贪!”   “内部调查科高级督察达文西!”   “受反贪室高级警司批准,请洪警长收拾好东西,跟我们回湾仔配合调查。”   高永盛见到反贪室的人出现,连忙起身,拉开房门,抬手喊道:“做乜野!”   “湾仔反贪的人跑到大馆拿人?你们级别够吗!”   在场重案组华警纷纷聚拢上前,围着反贪室鬼佬,目光不善,很是同仇敌忾。因为,重案组人人都贪,是目前警队规费最多的一个部门,不碰重案组是潜规则。   谁敢打破这个规则?   “吹鸡。”   “去楼上喊人。”高永盛见气氛剑拔弩张,扭头朝心腹使去一个眼神,吹鸡点头小跑出人群。   他之所以没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吹鸡,便是因为吹鸡听话,拉拢、处置都不费代价,有价值的位置,要留给不听话的人。   达文西举着调查令道:“高sir,不要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会去纪律科投诉你!”   “带走!”   达文西一声令下,两名英籍警员上前将洪天赐架起。洪天赐满脸颓废,也不挣扎,好像已经认命。高永盛见到洪天赐的样子,心里深感不妙,中案子警员随之一阵骚动,但见长官一声不吭,伙计们倒也不敢乱动。   达文西紧盯着高永盛,在级别上他并不比高永盛低,作为鬼佬长官更是不怵高永盛,仿佛是在同高永盛讲,你敢动我吗?   只有为华警做事的长官,才有资格与鬼佬叫板,靠向鬼佬的人,注定要被鬼佬踩!   尊严一旦丢下,很难再捡起来。   高永盛就这样拿着雪茄,抬起手臂,劝阻着下属,目送着反贪组离开,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留,上来就带走我的人。”   “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用嘴叼住雪茄,五官狰狞,心底残存的一点愧疚荡然无存。   雷蒙在旁,出声道:“高sir,湾仔反贪,不是何sir话事吗?”   “对啊!”   黄炳耀恍然大悟,叫道:“打个电话给何sir不就好了?”   伙计们纷纷大觉正确。   高永盛点头道:“我马上进去打个电话。”   他也不想在明面上与何定贤撕破脸,毕竟,重案组底层警员,大多数还是当年那一批,而当了重案组长之后,直属部队就这么多。当年刑事组、军装组的兄弟们属于间接管理,不说人心各异,各有地盘、派系,指挥起来不顺手,有什么突发情况,调动人马都得一两个钟。   高永盛回到办公室里,一个电话打到湾仔反贪室,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鬼佬。   伙计们嘴上不说,眼睛却不瞎,心也不盲。何sir的人到重案组抓人,抓的还是昔日下属,不提帮手一把,就连一个电话都无,代表什么?何sir与高sir闹掰了!   吹鸡赶回重案组办公区,敲开长官门,上前低声道:“高sir,处长在开会,我进不去。”   “干!”   高永盛一拳砸在电话机上,破口大骂:“好会挑时间!”   如果麦sir不在开会,一个电话就能拦下反贪室,让何定贤的一拳打在棉花上。   “大馆里有何sir的人。”他笃定道:“反贪室!”   “反贪室的鬼头靠向他了。”   吹鸡连忙转身把百叶帘拉上,询问道:“盛哥,何定贤是杀鸡儆猴啊!连一手提携的队长都干掉,简直是六亲不认,又能给反贪室的鬼佬挣钱。”   “要是狠下心来……”   高永盛摇摇头,冷静下来:“不会!”   “想通过一个洪天赐,用反贪的名义扳倒我?笑话,他真敢这样做,我就带兄弟们反了他,看看兄弟还认不认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永盛背后还有警务处长支持,自然底气很足,自信道:“他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落我的面子而已。”   “那……有没有机会讲和?”吹鸡心头有些发虚,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何sir起家以来,屡战屡胜,权斗之中,还未失手过。   高永盛却咒骂道:“扑街仔,连我电话都不接,讲什么和!”   “打定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何定贤第一招打在自己人身上,摆明是套“七伤拳”,一定有后手。可这一招又快又狠,时机还准,一下把高永盛给打懵了。   高永盛摸不准后边的态势,只得采取防御性的动作,让何定贤抢到先手。   于是,他在等到麦sir召见后,澄清利弊,麦sir随后便见了反贪室高警司“郝德夫”,要求停止对重案组的调查,绝不能涉及高永盛,郝德夫肃声答令,依命办事。   随后,高永盛则在警队内部,频发与旧部见面,散播何定贤靠向鬼佬,要帮助鬼佬调查华人警员贪腐案的消息,在华人警员内部引起大规模恐慌。   同时,反贪室内,洪天赐干脆认罪,交代了行贿对象,警队也在其家中搜出五十万港币现金,以及行贿账目,《重案组警员贪污案》再度成为新闻热点,洪天赐的照片频繁出现在头条,当有记者想要向其家人采访时,却发现其家人都已经离开港岛。 第244章 引爆局势   当郝德夫坐在办公室里,一脸严肃,表态不再追查重案组贪污案时,何定贤没有否认,而是喝了口咖啡,正色道:“sir,我一直没有打算追究重案组。”   “重案组既是华警的首要部门,又涉及众多高层的利益网络,本该点到即止,不应再往下查。”   “我查大馆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   郝德夫满脸惊诧,不可思议道:“你要查纪律科?”   纪律科可是直属处长的重要部门,负责维持警队秩序,除了贪腐案之外的违纪案件,不分大小,全部由纪律科负责。   纪律科高级警司胡比利,则是一位备受信重,资历颇深的官府派长官。   在职能上,纪律科与反贪室各有分工,但因其都为纠察部门,业务上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因此,郝德夫与胡比利关系不和,要查胡比利对反贪室是件好事。   因为,纪律科比反贪室成立更早,是早期内部纠察的唯一部门,更晚成立的反贪室,就算有内部调查科、商业罪案科两个科室,一样给纪律科踩一头。   如果能够纪律科负责人,高级警司胡比利扳倒,纪律科在政治上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在纠察业务上将丢失优势,反贪室一个发令都不需要,便可以踩过界去查纪律科的案子。   警务处长一个部门用得不顺手,自然会用另一个部门,反贪室有望增权!   郝德夫的政治前途也将更加明朗,别说是总警司,高级助理处长,或许都有机会冲一冲!   “yes,sir!”何定贤放下咖啡杯,坐在对面,肃声道:“重案组警长洪天赐已经供认,为了躲避纠察,贪污受贿,曾向纪律科负责人胡比利行贿过一笔二十七万的巨款。”   郝德夫立即明白,面色一正,嘱咐道:“何sir。”   “好好查下去!”   “我决不允许纠察部门中,出现贪污腐败分子!”   何定贤起身立正,敬礼喊道:“是!”   “长官!”   确实,何定贤有能力调动整个反贪室进行作战,但是,影响力是用钱拉起来的,反贪室鬼佬是会受到高层压制的。如果做的太过,反贪室高层更换,导致影响力丧失,得不偿失。   反贪室这把利刃很重要。   他只能利用反贪室,在上级允许、或可能允许的范围内,进攻一个关键敌人。   这个敌人不会是受鬼佬处长,命令保护的高永盛,用蛮力往铁板撞,会头破血流的,所以,他只是逼高永盛一手,再调转枪口,瞄向一个鬼佬!攻击鬼佬,一能绕开处长对高永盛的保护,二能站住大义,不引起华警恐慌,等于一次重新表态,获得华警们的信任。   打鬼佬处长一个措手不及,也能便宜行事,制造优势。   高永盛在警队内部散发的言论,调查警司级以上,宪委层需要处长批准,等等事件……   何定贤都心中有数,打算一招破尽!   因此,到底搞哪一个鬼佬,便显得十分重要,看来看去,何定贤选定和他无冤无仇的纪律科鬼头,为乜?一、纪律科与反贪室存在一定的业务竞争,搞纪律科会获得反贪室上下的鼎力支持。   二、纪律科是官府派的重要位置,搞定胡比利,会让军队派刮目相看!   三、胡比利是高级警司衔,干掉他,可以推葛白上位,以此把葛白再往上推一级。   这一箭三雕,精明到极致,彰显出政治中“认清敌人是谁、朋友是谁”的重要性,认得清敌人,找得到朋友,才能分化敌人、团结力量!   果然,郝德夫批准了朝胡比利下手的决定,何定贤离开大馆时与高sir打了一个照面,二人对视一眼,竟都表情漠然,擦肩而过,一句都没有交谈……   随后,何定贤乘车前往东方日报公司,与邹怀文详谈了舆论计划。   翌日,东方日报头版整个版面,连篇累牍,刊登出《重案组贪污案》的最新报道,标题特意加大加粗,标红印刷,加有“纪律科高级警司牵涉其中”的字眼。   由于东方日报在本期,加送了很多赠刊,导致很多报亭都摆在最外边,舆论顿时引爆全港。   在市民口中《重案组贪污案》已经变成《纪律科贪污案》。   要知道,在市民们眼中华警本来就是“有牌烂仔”,捞钱凶,办事狠,贪污不是家常便饭吗?再者,风纪比以前已经好上不少,华警们规费越多,越不会欺负小市民。虽然,警察的形象还是黑,但是,比曾经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是市民眼里的恶人。   何况,重案组确实做过不少事,破过不少案,里面一个小队长贪点钱,说实话,市民们都觉得正常。在一个比烂的城市里,好人,做不了警察。   而且重案组队长不是被抓了吗?都已经扭送赤柱,等待法庭审判,抓人的还是反贪室华人警官,整套流程把市民心里按摩的舒舒服服,抓住工作重要点了!   然而,这次贪污案牵涉到纪律科的高级警司,却让市民们惊掉眼镜。首先鬼佬贪污,他们懂,鬼佬贪的更狠,他们知道,但是,你TM别让我知道啊!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心是可以自我安慰的,群众是要脸,要自尊的!   有些事情,人人都懂,人人可以装不懂,但看见了,没法装了,那必须要有个交代!   纪律科最高负责人,高级警司都涉嫌贪污,警队不给出答案,市民们的怒火将席卷全港,《大公报》、《文汇报》、便连《南洋日报》都跟进了新闻,一时间,全港舆论引爆,随之引爆的还是政治格局。   胡比利本人拿着报纸,坐在办公室里,身体忍不住发颤。   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却成了暴风中心的人物,政治永远是要牺牲人的,华警牺牲一个警长,就要换鬼佬牺牲一个高级警司?凭什么!   世界上哪得是贪污的人,但贪污犯,往往是政争之败犬。   胡比利作为官府派的一员,升官发财,威风赫赫,从来不是什么无辜者……同时,军队派话事人坚宝宁,敏锐注意到时局变化,正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麦sir作为官府派领袖,自然是想要死保胡比利,但随着潮义勇、老福几间社团挑头,街道上出现了大型游行示威活动后,不得不正式考虑处理胡比利。   高永盛吩咐韩森、江祖辉等港岛区探长,率队上街,驱赶市民,高层政治之争锋,在底层已经演变为血斗,潮义勇、老福、义群三间社团摆明车马,率人与刑事组、军装组恶斗。   “高sir。”   “根据线报,中环晚上又有非法集会活动。”韩森打着电话,语气严肃,满脸疲倦之色。   高永盛在办公室里强硬下令:“打散他们!”   “把潮义勇、老福、义群出来带头的扎职人抓起来,面子我给了,是他们不要!”   虽然,他不敢抓补三大社团的话事人,生怕激化社团冲突,但是抓挑头的扎职人,给予三间社团一个警告却可以。   “yes,sir!”韩森挂断电话,叹气一声,心头情绪难言。   高永盛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出声咒骂:“TMD,以后我要三间社团都在江湖上除名!”   本来他与潮义勇、老福的关系不错,以前任职总华探长期间,潮义勇还是坚定支持他的,毕竟,那时他才是潮汕商会在警界之代表。未想短短几年时间,他便与潮汕帮势力貌合神离,潮汕社会更是彻底走到他的对立面,孤注一掷的压下筹码!   其实,在高永盛将潮汕社团的人,视作何定贤心腹,不予扶持,且打算抬高号码帮、新记、东义堂等社团时,便自己与潮汕商会划清了界限。有些人,够精明,有本事,风云际会,是天生的大佬,但偏偏不能得人。   这无关头脑,是性格使然,有时亦是时局逼的,有人站住正面,想要起势者,必然要站向反面,否则只能伏低做小,没有前途。   可要用人时,却会发现无人可用,感慨英雄末路。   高永盛还没走到那一步,但当面对江湖社团在街头搞事的时候,却已经感到手下人马捉襟见肘。因为,他根本使唤不动新记、号码帮、乃至东义堂的人!这些社团已经从他手里拿到利益,面对强势敌人时,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办法。   何sir赢了,他们不会被清算,高sir赢了,不敢清算他们。   ……   两天后,警务处长麦景陶接到总督秘书电话,驱车赶往太平山,面向总督做工作报告。总督格洪量身穿西装,坐在办公桌后,合上钢笔,只问了一句:“街头的集团骚乱你该怎么解决?”   “警务处会给市民一个合法合理的交代!”麦景陶身板笔直,手臂夹着文件,立正敬礼。   “好!”   格洪量话语简练,出声道:“尽快!”   “yes,sir!”   麦景陶再度立正,见港督低头翻看公文,转身退出办公室。   回到警务处。   他立即叫来反贪室负责人郝德夫,当面签署一份文件,起身递上前,直勾勾看着郝德夫下令:“捕了胡比利!” 第245章 抓的就是你!   “是!”   “长官!”   郝德夫立正敬礼,神色激动。   麦景陶挥挥手,示意下属出去,没有与郝德夫作多过交流。   他无法同郝德夫讲,你被华人利用了,他也无法对郝德夫作出处理举动,因为,郝德夫的行为是官府派中的内部竞争,部门与部门间的权力交锋。   郝德夫会不知道自己被华人利用吗?   他知道!   因为,他也在利用华人达到目的。   而下属之间的内部竞争,长官是不好在明面上偏袒谁的,一旦过份偏袒一方,另一方就会产生激烈反应,外部的斗争已经水深火热,内部不能再产生不稳。   麦景陶需要对郝德夫作出什么措施,也得等打完这一仗再讲,而这一战无论成败,反贪室在办案上的表现都是功勋卓著,在市民之中的口碑更上一层。   警队能做出最大的处理,顶多是升职加薪,安抚之类……   “啪!”   郝德夫再度立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内,立即拨电话到湾仔:“何sir!”   “郝sir。”   湾仔警署。   总督察办公室,何定贤身穿制服,接起电话,表情沉稳道:“文件拿到了?”   “批了!”   郝德夫十分自信的道:“调查令已经在到手。”   “你来大馆办公室一趟,负责本次抓捕行动。”   这种对宪委层的抓捕,反贪室还是首例,法院、高层将会如何处理,不得而知,作为反贪室最高负责人,他不想亲自出场动手,交给华人总督察来干最好不过。   “yes,sir!”   何定贤干脆领命,回答道:“乐意效劳。”   对于鬼佬有危险的行为,对于华人却是高光时刻。   何定贤放下电话,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枪袋,挂在腰间,匆匆把门拉开,望向门外喊道:“集合!”   哗啦!   正在办公的反贪警员齐齐起身,站在桌前,立正站好,两组二十人,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何定贤望着用钱养出来的鬼佬兵,微微颔首,出声道:“检查武器!”   随后,他解开枪袋,掏出配枪,检查起腰间的史密斯·韦森手枪,一样是一把左轮手枪,但口径却比华人的点三八强,威力亦更大,更为皮实耐用。   达文西、基佬须等警员一样检查配枪,办公区里,尽是开关保险、检测撞针、试验板机的声音。   “正常!”   “正常!”   “正常……”   几分钟后,警员们确定枪支正常,再把卸下的子弹一颗颗填回去,合上弹仓,把枪挂回腰间。   何定贤挺胸抬头,出声吼道:“出发!”   “大馆!”   “行动!”   “yes,sir!”反贪室内,回荡起警员们的怒吼,旋即,警员们走出办公区,迅速下楼,坐上警车,驱车前往大馆。湾仔警署里少有的几辆警车,全给反贪室征用了。   ……   湾仔反贪来到大馆,一大批人马,立即落入有心人眼中。   高永盛心中慌乱,匆忙取出武器,打算做最后一搏!   以何定贤的性格是有可能,不顾一切,下达直捣黄龙的命令,反贪室鬼佬们更不会把一个华警的命放在眼里。但敢在大馆区内行凶,太过嚣张,重案组伙计们或许有可能支持他,等到处长再派保安科出马,何定贤就完蛋了。   “哒哒哒。”   反贪室人马却匆匆绕过重案组,来到四楼,持枪将纪律科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遭遇突袭的纪律科警员,一阵兵荒马乱,来不及拔出武器,便被反贪警员一个个解除武装。   实际上,纪律科的体制与反贪室大致相当,一个个下级部门分散在各警署,大馆之内并没有多少人马。而且是管理内部纪律,还不涉及公诉的贪腐案,危险程度不高,导致纪律警员更偏文职,行动能力较差。   给反贪警员们围了一个结结实实,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办公室里,当高级警司胡比利望见窗外的场景,立即知晓大祸临头,神情中不免染上一丝颓败。   其实纪律科无论职权、能力、都该被反贪室压一头,只不过是仗着成立早,资历深,管理内部纪律,常常在会议中踩着反贪室出风头。理论上纪律科也可以调查反贪室最高负责人的违纪案件,但内部违纪案件不痛不痒的,哪有贪污案来得博人眼球?   两个部分,无非是东厂、西厂的问题,互相制衡。   今天处长信反贪室,反贪室就强,明天处长用纪律科,纪律科就出风头,避免其中一家利用职权,搞山头,在内部独大,但今天纪律科摆明是要做出牺牲了。   胡比利心知位置保不住,但混个退休不难,麦sir在政治上牺牲他,在其它地方自然要补回来,行为举止,倒称得上一个荣辱不惊,矢之不乱。   只见他站起身,穿好外套,戴好警帽,再点起一支雪茄,深吸一口,把门拉开:“做什么!”   “警务处总部,擅动武器,枪指内部同事,在纪律科的办公室,警纪警例呢!”他吹出一口浓烟,踏步来到人群之中,一口便威严十足,令人不敢小觑。   能混到高级警司的,果然气度森严,举止不凡。   达文西、基佬须等人见到那副高级警司衔,心脏更是一阵狂跳,不敢与长官对视。   纪律科警员们则找到主心骨,胆气壮起来,一个个将面前的反贪警员推开,汇聚在高级警司身边:“胡sir。”   “胡sir。”   “这些人要来纪律科抓人。”   胡比利咬着雪茄,横眉冷对,沉声道:“抓谁?”   警员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他则道:“不管是抓谁,请按照规章出示调查令,我们纪律科的人自然会配合,在警队内部,拿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得好!”   何定贤大步迈进办公室,望着高级警司,举手鼓掌:“胡sir果然是老资历,好大官威,唔好意思,今天抓的就是你!”   “这是处长签字的调查令,麻烦胡sir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胡比利皱起眉头,望着面前的华人总督察,一把夺过调查令,出声道:“讲英文!”   “FUCK,YOU!”何定贤飙出一句最擅长的英文,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用粤语讲道:“在华人的地盘上,我TM说英文是尊敬你,我同你讲华语,你TM就给我老老实实听着!”   “要我讲英文,只有这一句,听唔听得懂呀?”   “胡sir?”   何定贤手指就竖在胡比利眼前,看着胡比利勃然色变,满脸怒气的样子,心知胡比利是个听得懂华语的人。   装!   让你装!   何定贤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放下手道:“带走!”   达文西立即带人上前,掏出手铐,将胡比利双手铐住,扭送出办公室。   本来,胡比利是要留在大馆反贪室受审,但何定贤却与郝德夫沟通一番,带着胡比利先回到湾仔聆讯一晚,整个大馆华警都见着何定贤将一位高级警司带出大门,某些流言不攻自破,而胡比利也成为反贪室成立以来,首个开启调查的宪委级高层!   高永盛站在办公室内,望着楼下招摇过市的反贪部队,叼着一个烟斗,眼神里流露出警惕。   ……   晚上。   皇后大道西,一间高级餐厅内。   高永盛站起身,添茶倒水,恭敬的道:“简议员,警队现在有些麻烦。”   “我想你站出来居中调节一下。”   简乐强穿着西装,坐着沙发,左手抓着手杖,右手端起茶杯,浅饮口茶,回绝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要干要干到底!”   “简议员。”   高永盛坐回位置上。轻笑一声:“你误会了。”   “我是想你调节一下潮义勇、老福、号码帮几个字好。”   简乐强皱起眉头:“社团不是归警队管吗?”   他之所以会用高永盛,便是希望在明年的时候,警队能利用号召力,在街头做点事情,打乱罗文锦家族的节奏。现在高永盛反倒过来要求他调合各大社团?   他心里突然看低姓高的了!   高永盛再想解释,简乐强却已答应下来:“好,我替你约几个社团话事人见见面。”   “多谢简议员。”高永盛面露喜色,有靠山就要用,他搬出靠山,几大社团得重新掂量掂量局面。   ……   第二天。   新闻刊登出高级警司胡比利被捕,已在反贪室接受调查的消息,民愤渐平,警队能够抓捕一个高级警司,在行动上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举措,但进一步,新闻界开始跟进调查结果,全港市民都在翘首以待。   可惜,当今的时代,警务处长绝不会因为贪污,而让一个高级警司身陷身陷囹圄,因为鬼佬本身便是一体,官官相护是政治盟友的本能!   要知道,纵使是七十年代,警廉风暴之中,警队一开始也没有交出涉事警司葛白。   鬼佬在民意上还是不够重视华人,加上金钱帝国贪污网络之庞大,更不敢轻易舍弃一个同伙,若非市民爆发反对游行,屡次镇压,依旧无法平息民愤,葛白及四大探长也许都不会被丢出去。   而当时市民们敢进行反对,一是底层市民开始关注港岛发展,经济给市民带来自信,二是有廉政公署以及港督府的政策作支持,有更高的政治势力支持。   现在有什么?   湾仔反贪啊! 第246章 只求平等   “郝sir,港岛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公诉,让警队内部处理。我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结束纪律科贪污案,你觉得怎么样?”两天后,麦景陶找到郝德夫,办公室内,二人饮着咖啡,共同商讨贪污案的结果。   郝德夫心知肚明,眼下的结果,已经是处长让步。   “没问题。”   他也不希望贪污会导致宪委级以上警官入狱。   刑不上警司!   这是鬼佬高层的共识,是高层的护身符,是一道金身。   他也是高层的一员。   是来搞权斗的。   把人斗下台即可,拿到权力即可,不需要置人于死地。   因为……   今天的胡比利,可以是明天的他,可以是任何人。   他也不希望打破金身。   “好。”   “那我等会就签署免职文件,在内部进行公开处罚。”麦景陶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面色十分满意。   其实,胡比利的证据齐全,短短几天调查,便查出上百万港币的不明财产,真正拿到法庭进行起诉,不仅要查收赃款,还将面临十几年的刑期。   只是麦景陶做了工作,要力保下属,而他又道:“打个电话,叫何sir一起聊聊?”   “麦sir如果需要的话。”郝德夫立即站起身,出声道:“我立即去打电话。”   “好。”   麦景陶微微颔首,放下杯子,随后郝德夫轻轻鞠躬,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反贪室拨出电话。   半小时后。   何定贤身穿制服,夹着警帽,大步进入处长办公室,立正敬礼,肃声喊道:“长官好!”   “何sir,坐!”麦景陶语气和煦,笑容满面的绕出办公室,向他招招手:“咖啡或茶?”   “咖啡就好了。”何定贤在一张小沙发上坐好,把警帽端正摆在膝上,轻轻点头致意。处长秘书立即端上一杯咖啡,而警务处长便隔着一张小茶几,坐在左手边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招呼道:“何sir,湾仔反贪再立新功,是警队的荣耀。”   秘书将房门拉上。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处长讲话也变得直白:“上一次,装备科的案件,你向我要了货源,一起分一份,这一回,你又想要什么?”   他直勾勾望着何sir,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道:“别说你什么都不想要。”   “那不是你!”   作为一张牌桌上的人。   两人不用互相试探,可以直来直往。   “我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做回三旗总帅的位置!”何定贤目不斜视,出声讲道。   警务处长神情了然,早有预料般答道:“好!”   “前提是,不再追究纪律科的案子,因为,我已经决定免去胡sir的职位,保留其退休待遇,个人资产,你能接受吧?”   何定贤轻蔑一笑:“他怎么样,不关我事,我要的只是权力。”   “麦sir,你还不了解我吗!”   麦景陶心中压力十足,正是因为了解,才会产生恐惧,要是让何定贤这样的华人充斥警队,警队将为谁的利益服务?   肯定不是鬼佬!   “呵呵。”麦景陶举起咖啡杯,敬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Thank you,sir!”   何定贤同样举起咖啡杯,而麦景陶浅尝一口,放下咖啡杯后,便起身送客,正当何定贤要拉开门,离开办公室时,他却站在办公桌后,忽然道:“命令还要等三个月,让高sir安安心心干完最后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言下之意,既是要保证高永盛平安无事。   “yes,sir!”   何定贤态度随意的抬手敬礼之后,十分果断的拉开大门,快步走出,戴上警帽,冷笑一声:“三个月?”   “我能等,阎王爷都等不了!”   他根本没有想要重新回到重案组,因为,重案组早已不是他的权力目标,出来混两年,混完又回去?当他叫花子,好打发啊!   他预设的权力目标是行动部,只是为了防止鬼佬从中作梗,抛一个假目标,晃点一下罢了。   鬼佬还想要把高永盛保下?   不可能。   他如果不让高永盛付出代价,人人都有样学样,华警队伍还怎么带?个个在有利益的时候,都往鬼佬那头靠一靠,反正,打不过都能安稳退休,何妨不试一下?   盛哥带了一个坏头,不作出有力惩戒,底下人谁还听话?   而且,堂堂高级警司,证据齐全,社会关注,只是免职退休作处理,呵呵,换作华警会是什么下场?这不是指贪污案,不是指官官相护,而是指高层对华警的不公正待遇!   警队每个人都贪,每个利益联盟,全都官官相护。   这又怎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可纪律科胡sir的皮都被扒干净了,警队依旧要保其安稳退休,为乜,只因鬼佬高华一等!   连政争的败犬都能活命。   在生物学上,鬼佬警官永远都能活命,失去的只是政治生命,那么,斗来斗去,死的都是华人,还要拿港岛纳税人的钱养一辈子,凭什么?   何定贤不仅没打算放过高永盛,也没打算放过胡比利,他就是要破了鬼佬的金身,把鬼佬拉下神坛。在政治上,让鬼佬回归生物学本质,华人可以死,鬼佬也可以死!   华人该坐牢,鬼佬也得坐牢。   无法颠覆统治者的政治优势,是客观的,但让政治生物回归本质,绝对是任何时刻都可以做到的,只看敢不敢,够不够胆!   “邹生。”   何定贤回到办公室,拨通东方日报的电话。   “大老板。”   邹文怀接起电话,语气开怀。   连续两起贪污案的新闻,已经让《东方日报》甩掉《狗经》起家的负面影响,成为受广大市民认可的新闻时事报纸。要知道,报纸是很讲究血统的,口碑,声誉,极其重要。   读者挑报纸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不是别的,正是标在上方,最大字号的报业名字。   要是没有何sir在警队内给第一手资料,不断炒作热点,《东方日报》卖的再好,都无法改变读者的刻板印象,洗刷不掉《狗报》的污名。   现在《东方日报》已经跻身报业第一梯队,与《大公报》、《文汇报》、《星岛日报》齐名,销量仅次于《星岛日报》、《南华早报》。   何定贤语气简练,出声道:“警队要内部处理掉高级警司贪污案,让胡比利免职退休,文件过两天就会发下来,记得跟进一下。”   邹文怀听出大老板的意思,捏住钢笔,表情兴奋,暗暗叫好。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理人,他又调整好心情,出声问道:“何sir,警队既然要内部处理,公开结果真的好吗?”   “我就是要挖他们的心,让失败者下台,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鬼佬也应该付出代价。”何定贤话语坚定,出声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否则,谁能收获结果?”   万物皆为平衡。   没人输。   那谁能赢?   “我明白了。”   邹文怀立即答应:“一定会写好报纸。”   何定贤放下电话,点起支烟,深吸一口,表情十分平静。   他要是能够利用舆论,把胡sir给送进赤柱,再一次,又再一次做到史无前例的举措,提升华警的政治地位,人心将彻底倒向他,权力也将倒向他。   三天后。   警队内部刚刚下达处理命令,隔天一早,消息便登上头条,当市民们知晓警务处包庇英籍警司,仅以免职作为处理结果时,既愤怒,又无奈,因为殖民者赤裸裸的霸权嘴脸太过恐怖。   法律的不公正,代表港府的不公正,警队的不公正。   当天,港岛金钟、铜锣湾、薄扶林地区都发生骚乱事件,九龙工厂区,出现上万名华工集体罢工事件,维多利亚港,码头劳工纷纷打出横幅,拒不为洋行卸货。   新界,乡民代表在祠堂前召开集会,呼吁同乡拒不承认《展拓香港界址专条》,宣称新界是祖国之领土,且推选出年轻乡民上港督府递交民意文书。   要求港府行政单位撤出新界,民意汹涌,十分猛烈!   港府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出现了。   在半岛之战结束前,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随着半岛之战胜利,世界华人都挺直了脊梁。   中华民族,不求高人一等,只求众人平等!   ……   麦sir在决定与何sir讲和的时候,就已经预见高永盛不是何sir的对手,但没想到,何sir竟然敢主动撕毁承诺,一套连招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甚至造成政治根基动摇。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总督不可能再让他担任警务处长。   如果说,民意爆发还可以用时局来解释,二战后,大英各个海外殖民地,没少遭遇民意风波,那么解决民意风波便是警队处长的责任。因为,本次民意爆发,始于警队案件,自是要由警队出面解决。   这种风波一旦持续发酵,其严重程度,是会导致丢掉殖民地的。   一任总督若是丢掉手上的殖民地,不仅其政治前途尽毁,其家族荣誉也将尽毁,姓氏家族都跌落阶级,再难进入权力中心。   这是绝不会被容许的事。   ……   赛马会。   VIP包厢。   “麦sir,人到了。”一位警员推开房门,望向玻璃前的长官,出声禀告。   何定贤身穿西装,叼着雪茄,缓缓吐出口气,面带笑意:“麦sir,什么时候钟意看夜马了?”   大晚上的,警务处长赶着来求饶? 第247章 星星之火   “你知不知道,总督已经赶回祖家,向首相当面履职?”麦景陶站在窗前,回过头来,目光满是杀意:“上午那场马,我陪总督开会,没机会看!”   何定贤轻笑一声,迈步上前:“恭喜麦sir了。”   “港督走了,全港你最大!”   麦景陶面色冷冽:“不是你最大吗!”   场内。   一名又一名的观众入场,人潮如海,将两座看台,五万五千个座位坐的满满当当。   只见观众们手持马票,穿着各异,有一身汗衫,刚下码头的社团劳工,有穿着衬衫,戴着眼镜的公司职员,有一身西装,系着领带的老板,有年纪轻轻,放诞不羁的少年。   他们找到座位,纷纷坐好,但人人怀里都揣着东西,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今夜,马场出奇的热闹。   因为,赛马会的看台,好久没有坐满过了……   除了逢年过节的大赛马,平常一场马赛,坐满一半,便算是高朋满座,夜马的上座率往往在十分之一左右,马票看台坐满,立即引起马会官方的重视。   增派数十位安保,联系跑马地警署,以保证赛马正常举行。   “算不上!”   包厢内。   何定贤却叼着雪茄说道:“我一个总督察在警队连个屁都不是,在全港又怎么排得上号?”   “何sir,过谦了。”麦景陶转过身来,面泛冷笑,回到茶桌旁坐好,端起茶杯道:“你撕毁同我的协议,踩我头上,权力不是大过我吗?”   “为什么!”   何定贤坐在旁边,吹着茶汤,反问道:“麦sir说乜?”   “为什么继续搞胡sir!”   麦景陶出声喝道。   何定贤饮了口茶,故作恍然,笑道:“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我已经答应让你重返重案组!”麦景陶厉声道:“你这样做,于你于我,有什么好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为了好处做事,不管为升官,还是为发财,总是为欲望所驱使。   在得到的同时,也要付出。   这种人好控制。   一不为好处做事的人,最难控制,因为无法奴役,没有软肋!如果是再加上理想、信仰什么的,那便是殖民统治者的噩梦!殖民、殖民、靠的就是奴役市民!   何定贤见到麦景陶愤怒的眼神,心里却一片轻松:“敌人越愤怒,越反对,便证明我们越正确!”   “打中敌人的要害了。”   今天,他也见到麦sir腰间鼓鼓,配了枪袋,记忆之中,还是处长首次配枪出场,看来麦sir已经决定用恶劣、最凶残的手段结束事件。   然而,他心中毫不畏惧,时局如此,他敢来,便不怕!   “因为,我要英籍警司同华人警官一样,该审审,该判判。”何定贤饮了口茶,坚定道:“出来混,没有谁可以不要还,凭什么就你们鬼佬特殊?”   “因为你们是白皮,还是因为你们有枪啊!”   这时,赛马已经入闸,比赛将要开始。   包厢里,二人却完全没了兴致。   麦景陶闻言怒气反笑,猛的起身撩开衣角,掏出配枪,顶住何定贤的太阳穴,狠狠把枪口往下压:“所以说,你一定就是要同我作对?”   “连谈都没得谈?”   何定贤腰杆笔直,昂着脖子,坐在沙发上,头颅一寸不低,回应道:“如果拿回一点点权力,也算是同你作对的话,对!老子就是要同你作对!”   “点样?”   “开枪啊!”   一组保安科警员早已冲进包厢,双手举枪,瞄准沙发上的何定贤。   正当麦景陶下定决心,准备开枪,要一劳永逸解决掉麻烦之时。   马场上,骑师已驾驭赛马抢闸出笼,看台中,一位位观众掏出手电,打开灯光,举高瞄向天空。星星点点的白光,忽然汇成星河,照亮整座马台,光芒透过玻璃,将包厢映成白天。   麦景陶下意识顺着光源看去,只见五万五千多人,人人如星斗,闪耀世间,一句话无需言,一件事毋需做,华人之团结,展现的淋漓尽致。   正所谓,千人成山,万人如海,五万多人的规模,场面极其骇人。   麦景陶满腔杀意瞬间被浇灭,恢复理智,扭头问道:“这就是你的底牌?”   “不够吗?”   何定贤平静的道:“今天他们为我而来,若我为他们而死,死而无憾!”   麦景陶缓缓放低枪口,心中明白,若是在今夜干掉何定贤,港岛将山崩地裂,可今天不干掉,便只能低头谈,既然要谈,也就不能再下手。   越高层的人,越要在意人心。   “够了。”   麦景陶坐回位置上,挥挥手,下属退出包厢。   “呵呵,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定贤整理好西装,面不改色:“我们华人个体上,从来不是什么强大的民族,论体格、论头脑、论外形,不见得高人一等。”   “因为,我们不认为人有高下之分,人,都是人!但我们信祖宗,拜神佛,学的是中文,说的是华语,流淌炎黄之血,懂得团结一致!”   “麦sir,团结的华人,是打不倒的,下次不要再用枪指我脑袋了。”他用手指指太阳穴:“一次就好,毕竟体验感不好,再有下次,我就不会花钱买那么多手电。”   “军火。”   “我帮你卖的!”   麦景陶听出何定贤话语中的威胁,但心里已经不在意,喝完茶,称赞道:“今夜的赛马,是我看过最精彩的一场,好!”   “我答应你,把胡比利送到法庭公诉,仍旧会把重案组的位置还给你,够不够?”   何定贤出声道:“加一条,在反贪室内成立毒品调查科,我要这份权力。”   历史上,毒品调查科,本来便会在今年成立,而且就是反贪室的隶属小组,其作用并非是调查毒品,而是帮鬼佬把粉档的收益攥在手里。面粉正巧在近一两年内,大规模取代了大烟市场,可预见未来面粉将成为主流。   而粉档的收入全都握在刑事组,鬼佬想要插一手,自然得另起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不过,缩写为NB的毒品调查科,在警队改制之后,于打击毒品方面倒多有建树,算是警队重点宣传的一个部门。   现在重案组掌握着烟牌,规费有上交鬼佬,鬼佬不会想着再组一个部门。既便是将来盯上相关利益,也不可能把部门放在反贪室,无它,因为何sir在反贪而已。   何sir现在提出要组建NB,插手毒品调查科,便是因为烟牌利益太庞大,想要先把烟牌的利益拿到手。因为,烟牌已经是高永盛手里仅有的一张王牌!   高永盛完全可以靠着烟牌,分化拉拢,驱使一两间社团为他效力,届时造成的麻烦将会很大。收回烟牌,便等于废掉高永盛最后一张牌,让高永盛无牌可打。   只能乖乖等死。   这并非完全是为了钱。   麦景陶闻言却皱起眉头,因为拆解重案组的权力,无疑是在拆解他未来的权力,怎么会以此为条件?但仔细想想,又很正确,首先能捞钱,其次能断掉高永盛的经济动脉,让高永盛权力崩塌,最后,毒品调查科既在反贪室手下,又同在重案组手下有什么区别?现在反贪室从上到下都姓何,将来何sir一样能通过反贪室拿住烟牌。   “没问题。”   麦景陶张口答应,再道:“让《东方日报》停止对舆论的炒作,等到审判结果出来以来,再另行报道。”   “如果没有大新闻,《东方日报》也不会想搞大新闻,对不对?”何定贤捏起雪茄,深吸一口,吐气烟雾。   “好。”   麦景陶点点头,对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深究,全当何sir已经答应,因为,眼下《东方日报》是一个小问题,大问题是走上街头的那班人。   “让你的人停下,不要再上街游行,不要再聚众骚乱,新界乡民脱港归粤的诉求,港府是绝不会答应的。”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笑道:“OK,我可以出面调解,让市民不要再非法集会,保证街道平安,舆论不再往上走,但新界乡民搞什么脱港归粤,关我屁事呀?”   “我又不是新界人,又不是没有新界老婆,怎么插得上嘴?”   新界与九龙、港岛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港岛是个岛、九龙是个半岛、新界却是连接着内地,是岸上区,通过陆路可以直接抵达宝安。   因此,新界是有种田、农耕的乡民,是有宗族土著,与完全由移民组成的港岛、九龙不同,宗族观念极重,且一直认为自己是内地人,以前遵守着《大清律》,现在只等解放呢!   港府又是最后补签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俗称的《新界条约》,亦是内地口中最让人熟悉的九十九年租借条约,实际上,只有新界是九十九年租期。   英军占领全港,是以《南京条约》,《BJ条约》、《新界条约》、三项不平等条约,一步步分割出新界、九龙、港岛及离岛区,其中《BJ条约》、《南京条约》都是永久性割让,所以,港岛回归真是国力体现,崛起之势,也让鬼佬们很不甘心。   而近年来,鬼佬对新界的统治,基本是放任自流,采取乡绅自治,又进一步加强新界的宗族势力。   何定贤不娶个新界老婆,真不敢去同新界人聊天,会被当作鬼头打的啊! 第248章 脊梁   “何警官讲笑了,以你在华人之中的影响力,到新界一样有地位。”麦景陶却已经认清现实,自嘲笑道:“不过只要何警官不插手,港府自然能与新界乡民谈妥。”   虽然,新界一直要求解放,但是国内没打算接手,港府就有谈的空间,大不了多给新界一些自主权利。事实上,国内不解放新界是有战略目的,而非不够实力。   首先,北方已经看见港岛的窗口作用,在西方对国内进行封锁时期,把港岛放在外面,比把港岛收到手里更好。   让英国人赚点点钱,再依靠港岛作为贸易中转站,内地也能间接参与世界贸易。   其次,港岛有大量溃兵、间谍,前朝官员在活动……加上各籍外国人,形势十分复杂,快速收回港岛,不见得能快速治理港岛。如果回归会造成港岛经济崩溃,市民收入大跌,倒不如一步步先把地下反对势力清理干净,再把新界、九龙、港岛全都收回。   治,永远比打难!   因此,港府其实是对与新界乡民的谈判,持有乐观态度,但前提是不能有人挑头反对,特别是何定贤必须安抚好。   何sir也不是逼人太甚,要一口吃到饱,当即笑道:“谁也希望半岛那边刚结束,港岛又是炮火连天,硝烟遍地,太平日子才过几天呐?”   “麦sir有能力说服新界乡民,是对港岛作出了卓越贡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麦景陶见他提出告辞,也不想挽留,起身即道:“何sir,我送你。”   “不用。”   何定贤举起右掌,挡在面前,示意推却。   “那好。”   麦景陶也不强求。   何定贤可没忘记,十分钟前,老鬼头还拿枪指着他脑袋,干!现在看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反胃,但在政治上,敌友的转变往往就是一刹那。   如果不能接受和一个做朋友,那就只能干掉那个人,让他不能变成敌人。   麦景陶穿着西装,望着何定贤掉头离开,果断干脆的样子,突然叫道:“何sir。”   何定贤回过头,望向他。   他道:“让港岛回归中方,是你的理想吗?”   何定贤笑了:“这算什么理想?”   “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华人不好欺负,大家都是人,英国佬没什么特殊,至于其它的……不归我想。”港岛回归祖国,无非是时间问题,是钉死的历史进程。   以何定贤的影响力,刚够资格配合历史,在历史中留个名都很了不起。既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况且,回归大计,是民族国家之计,多少英雄豪杰殚精竭虑,为之努力。   用得着他?   何定贤大步走出VIP包厢,乘车驶出跑马地,回中环屋企休息,可麦景陶听完何定贤的一番话,心中暗叹:“只是为了公平?”   西方社会,一直以“自由”“平等”“民主”为普世价值观宣传,未想到,在一个殖民地的年轻人身上发出了光,实际上,有几个欧美人心里会放着平等、自由的信念?   民主是政客要的民主,自由是抨击弱国的武器,平等是要高人一等。   麦景陶冷静下来,审视完何sir所做的一切,觉得不可思议时,又感叹见识到一个民族的脊梁!   是的,一个民族的脊梁,便是一位又贪、又坏、心狠手辣的差人,既不善良,也不可爱,道德层面庸俗到极点,但他自认华人,为华人做事,不崇洋,不媚外。   做着自私的事,做着民族主义的事,没有大爱,但民族的脊梁,从不需要道德文章,不用大公无私,只要够硬,够倔,不低头。   正是一个个不低头的人,让华人重新站起来,正是一块块够硬的骨头,让民族打不倒。   人一辈子必定会做很多错事,坏事,但只要做对一件事,便值得称赞一件事。   麦景陶回到玻璃看台前,叼着雪茄,重新观看起比赛。   九点多钟,五万五千多名华人起身,宛如星河一般,流向宇宙,散入城市之中,归于平静……   翌日。   警队召开记者会议,正式表态会提起公诉,以贪污罪起诉违法警司,且已高级警司胡比利已经被捕,正收监在赤柱,只等候法院开庭,审理流程将会接受社会各界监督。   警队高层破天荒的认罪伏首,让警队内部大为震动,其中华警是难以置信,见证了首个被起诉的高级警司出现,而鬼佬警员则是深深震恐,特别是宪委级以上的鬼佬警司。   他们敢大贪特贪,目无法纪,最大的依仗便是级别够高,按照条例,调查宪委层需要警务处长签字,可警务处长都贪,又怎么会签字抓捕自己人?   只要政治不犯错,人就不会犯罪。   既便,警务处长动用反贪室作政治斗争,用贪污的罪名把人斗倒,顶多也就是一个免职退休的下场。无论是军队派,还是官府派内部,其实都是有兜底的。   但随着堂堂高级警司,纪律科负责人胡比利被抓进赤柱,查没财产,一把刀就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   金身破了,还是佛吗?不是了!大家现在都是凡人,都可能死呀!   但偏偏鬼佬警司们无法反对,因为港岛的民意就摆在那里,谁反对,谁就会被汹涌的民意所吞噬。   麦景陶则在牺牲一项殖民者的特权,安抚好市民之后,又焦头烂额的开始安抚官府派内部的警官。外部打输了,牺牲内部,换取一时苟且,必会加剧内部矛盾的发展,不管是一个国家割地赔款,还是一间公司,一个部门割地求和,结果全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两害取其轻,内部问题,内部解决嘛……   上头压下面,往往更容易。   当然,内部矛盾大到一定程度,是可能崩盘退市,乃至破产清算的,好在麦景陶作为官府派的话事人,在官府派掌权一战中,积累下不少政治声望,加上总督支持,羽翼丰满,官府派内部倒没有大乱。   与之相反,何大帮在华警之中的声望更上一层,两年时间,不仅没洗涮掉他的功勋,更让华警们对他多了一份尊崇!因为这起案子让人知道,纵使在鬼佬窝里,何sir也一直为华警做事!   尖沙咀。   半岛酒店。   郝德夫望着面前的年轻华人,心情复杂,出声道:“何sir,你同我不是这样讲的,案件应该到免职那一步就结束,不应该闹成这样。”   何定贤知道郝德夫对于胡比利的下场,一样心生不满,他却不慌不忙,用小勺搅拌着咖啡,笑道:“麦sir应该有一件事未同你讲。”   “什么事?”   郝德夫扬起眉头,表情意外。   何定贤道:“反贪室将成立毒品调查科,管辖全港缉毒行动,换句话讲,全港的粉档、庄家、社团都要给郝sir交钱了。”   他举起咖啡:“恭喜你,郝sir,又发财了。”   郝德夫心头微动,不满的情绪消失殆尽,转而疑惑道:“重案组会甘心交出缉毒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个月相关规费可是一笔大数目。”   “所以,我做了一点小小的努力,胡sir付出了一些小小的牺牲。”何定贤皮笑肉不笑,表情淡定:“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牺牲的又不是你。   拿钱的却是你。   郝德夫无话可说,笑着举杯:“何sir,真有你的。”   何定贤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要安抚起鬼佬来,为乜?他都成鬼佬大哥了,见小弟有想法,能不出面安抚一下吗!   “一起发财。”   二人隔空举杯,饮下咖啡。   虽然,郝德夫脖子上也架了一把刀,但他心里清楚,只要与何定贤站在一边,刀绝对落不到他身上,而且反贪室就是那一把刀,作为持刀人,刀越锋利,越具价值。   半个月后,港岛法庭下达审判决定,判处胡比利十二年监禁,收没非法资产,处罚金两万港币。   总督专程前往新界元朗,会见了二十三位乡镇宗族代表,以免费为新界接通电力,让新界乡民拥有选举权为条件,取得新界乡民们的暂时和解。   明年起,新界屯门、元朗、荃湾、大埔、西贡五个区,每个区可以选举出一名议事局议员,代表新界华人参政,按照惯例,五位议事局议员表现杰出者,皆有机会被授予太平绅士勋章。   高永盛千方百计,拿命来拼,求得一个议事局席位,港督府大手一挥便给了新界五个,充分证明人群的力量有多伟大,站对位置,远比能力、努力更重要!   同时。   警队下达文件,成立毒品调查科,隶属反贪室,人数为三十人,在大馆专职调查毒品交易案件,负责人为警司衔,向反贪高级警司汇报。   高永盛骤然收到消息,勃然大怒,召集重案组、港岛区刑事组、军装组开会,十分强硬的要守住烟牌,但不管他喊的多大声,华警却是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钱袋子给人抢夺的动静。   因为,以颜雄、雷洛、陈立为首的华人警官,已经在私下放出风声,烟牌,是何sir要拿的! 第249章 釜底抽薪   何定贤与郝德夫谈好,将来烟牌的规费,会额外拿出百分之三,打点新成立的毒品调查科。一个新部门的成立,自然要多一份,但不代表会损害华警的利益。   他拿出百分之三交给毒品调查科,大馆方面自然会少交百分之三,因为大馆的阿sir们已经丢掉了毒品调查科职权,但是,每个月粉档、烟牌的规费都在涨。   阿sir们倒不见得会少很多。   “阿仔。”   铜锣湾。   西翠茶餐厅。   何定贤吃完一份猪扒包,吸上口冻柠茶,吃饱喝足,讲道:“让邱掌柜把会计组调出来,重新核实一下全港各社团的烟档、粉档。”   “不要让人偷税漏税了。”   在没有电子化系统的年代,每一次权利交接,必须都做好审核。   “我明白。”猪油仔穿着白衫,手里拿着个菠萝包,兴致冲冲:“两年内,新增的档口,参与的社团,我心里都有数。”   “再核实一遍,绝不会出差错。”   何定贤对猪油仔的早已准备,心里满意,在怀里掏出一张港币,丢到桌面,正准备买单。猪油仔却压下脑袋,低声道:“不过,贤哥,有空还是约各大社团聊聊。”   “我有小道消息,高sir好像要增发烟牌,把四张烟牌发到二十张。”   何定贤正打算向高永盛下手,解决掉最后的麻烦,未想到,高永盛却抢先出招,不禁皱眉道:“二十张烟牌,疯了啊!这不是摆明在削四大社团的肉吗?”   烟牌不是越多越好,港岛三个区,每个区地盘已经划分清晰。增发烟牌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四张变二十,摆明是要街头大乱。   “是这样,据我了解,高sir先保证四张烟牌不动,又把副牌转正牌,取消了副牌机制,最后又给八间社团新发了烟牌。”   二十张烟牌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涉及到二十间社团!   几十万人!   但听完他的策略,实际看,江湖只多出八张烟牌,剩下十二张是先前的持牌社团,与副牌社团。取消掉定好的正副牌机制,一次性大发烟牌,是要收拢人心?   还是……   猪油仔把话讲话,一声不吭,静静等待大佬发话。   “把二十间社团话事人都约出来聊聊。”   何定贤拿起冻柠茶,起身道:“老板,买单!”   “何生,慢走啊。”   老板娘穿着厨裙,走出柜台,一路送到门口。   倪坤替大佬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待大佬上车再把门关上,轻轻同猪油仔点头示意,再跑回驾驶座,驱车赶回湾仔警署。   猪油仔见大佬离开,立即转身找到小弟,将二十间社团挨个点名,让马仔前去通知,区区几个社团话事人,大佬要见他们还敢不来?   “高sir恐怕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麦sir给卖了。”何定贤回到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如果他有预感的话,就不会再想奋力一搏。”   “加上高sir早就盯上烟牌很久……当初没有动烟牌,是怕惹得我不爽,现在动烟牌,是要拉拢社团作最后一张牌?也对,四大持牌社团,潮义勇、号码帮、和记、新记、其中潮义勇、号码帮一向支持我,剩下两间也不敢同我作对。”   “这四间最大社团用不上,便只能把四大社团当凯子削,将八张副牌全部转正,再发八张新牌,加起来就是十六张牌,十六个社团。”   “一次性能拉拢十六间社团的招数不多,高sir拿烟牌出来也算犀利,可惜,上头都要讲和,下边的马仔能搞什么事出来?”   “呵!”   何定贤想到都发笑。   将八张副牌转正,八间社团不用给持牌社团抽水,自然会对高永盛感恩戴德,新拿到烟牌的八间社团,拿到新的财路,肯定要为高永盛拼命。   而增发烟牌、副牌转正的事,短期内,可能会让粉档、烟档的规费大增。   毕竟卖的人多了,走货量大,至于市场饱和,价格下跌等影响,起码要小半年时间才会显现,那时高sir已经退休。   这一招,除了四大持牌社团是受害者,人人都是受益者啊!   果然,摧毁原定秩序,必会掠得利益。   可这份秩序是他定的!   谁都别想改!   ……   “阿超!”   大馆。   食堂。   颜雄端着餐盘,趁打菜时,挤到前边,低声说道:“晚上九点,浅水湾,贤哥约你钓鱼。”   陈子超穿着便衣,表面微变,轻轻点头,以示同意。   颜雄叫大姐继续打两个菜,连余光都不多瞥一眼,好似什么都没讲过。   这段时间,大馆内部气氛压抑,重案组内的警员们,近乎都不敢与被调走的上司、同僚碰面,聊天。因为随着何sir与高sir的斗争白热化,公开们,警员之中传着一个说法,即重案组与港岛区总华华探长的人,全都是支持高sir的人马,先前被调出重案组的华人警官,及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人,全都是支持何sir的人马。   在这种说法里,陈子超与颜雄已经是两个阵营的人,每一次碰面,说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种人为的阵营划分,不知是否为刻意制造,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人心。   ……   江祖辉叼着香烟,来到大馆总华探长办公室门前,举手叩门,大喊道:“森哥!”   韩森穿着黑色皮夹克,拉开房门,惊讶的道:“辉哥?”   江祖辉是高sir的老下属,本该受到重要,一度被视为接替总华探长的人选,但偏偏因为曾与何定贤共事,二者间有一定私交,在政治上进入雪藏期,几年来都没有新的发展。   既没有退休,也没有升职,就在湾仔华探长的位置上晾着。   反倒是原先为东莞帮华探长的韩森,靠着高永盛的提携,青云直上,成为新一届总华探长,大受高永盛信任,成为高永盛的左膀右臂。   没办法,高永盛难以同何定贤争取潮汕帮内部的人心,只能转而用怀柔政策,收外边人东莞帮、五邑帮的人心。   这一点无论是在江湖、警界都有所表现,当然,韩森作为东莞帮一直插旗在港岛的华探长,当年高永盛任总华探长的时候都扳不倒,足以见其能力。   三十七岁的韩森,祖籍东莞,出身港岛长洲岛,绰号“长洲仔”。   早年靠着水警走私案,踩着水警上位,敢打敢拼,每逢枪战都身先士卒,在姚木做总华探长的时候,便已经是便衣队长。而后历经刘福、张景荣、高永盛三位总华探长提携,年纪轻轻,便已是港岛区总华探长,且是自张景荣之后,东莞帮的又一面旗帜。   当然,随着东莞帮、五邑帮等华警乡社,逐渐融入潮汕帮,形成以“华人警察”为共识的一个新标签,东莞帮旗帜的号召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   且重案组成立以后,总华探长的风头也不如往昔,但一区总华探长手底下上千条枪,影响力依旧不俗。   韩森作为历史上“四大探长”之一,七十年代的新界总华探长,地位早已远超当年。   江祖辉被请进屋内,喝了一口茶后,不说废话,直接道:“晚上八点,何sir约你到浅水湾钓鱼。”   “开车沿着公路往北走,见到有人的地方停下就行,去不去,你自己选。”   韩森表情镇定,凝声道:“辉哥,高sir可是你的前上司,一手将你提拔到华探长的位置上。”   江祖辉举起手劝阻,回应道:“何sir还是高sir提拔的,那又怎样?现在谁替华警做事,谁替鬼佬做事,已经很明显了。”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同何sir站在对面!”   是的,也许有人不想与高sir站在对立面,但是没人不想与何sir站在同一边,当何sir与高sir打擂台,注定要做出一个选择之后,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选。   ……   旺角。   一间麻将馆内,白饭鱼穿着唐装,双手搓着牌,手气不错,乐呵呵道:“再打两圈。”   “打完我请各位洗脚。”   潮州粥、大东、林根三个大佬坐在桌边,各自开始抓牌。桌角则堆着一摞摞港币,每个人都把几万块输赢放在眼里,讨老顶开心,输一点就输一点喽。   谁叫白爷是潮义勇的话事人,他们只是扎职人呢?   在潮州粥三人抓牌的时候,一名马仔突然拉开玻璃门,上前来到老顶身边,低声道:“白爷,何sir约你明天吃饭。”   “好。”   白饭鱼眼前一亮,喜不自禁,潮州粥、大东等人对视一眼,明白潮义勇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   中环。   一间财务公司。   号码帮葛大少、大鼻登、高波几个汇聚一堂,盯着马仔清点现金,一箱又一箱的钱洒落桌面,十几个人点到手筋疼,终于有人道:“大佬。”   “登哥。”   “两百万点出来了。”   葛志雄与大鼻登对视一眼,颔首道:“以洪数公司的名义,把钱存进东方银行。”   “明天揣着银票去吃饭,分汤的时候也更有底气。”   半个号码帮都是霍老板的,现在霍老板与何警官是过命兄弟,号码帮自然是何定贤的铁杆。   和记有摇摆的空间,号码帮可没有! 第250章 意料之外   浅水湾。   颜雄穿着夹克,手中握枪,在泥道旁来回巡视。   路旁密林下,二十多位便衣探员,一个个表情警惕,四处张望,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旺角探长曾少珂几人亲自带队。   当韩森开车带着两位马仔驶近路段前,立即缓缓减速,把车靠在路边。   “啪。”   他带人下车,关上车门,出声道:“颜sir。”   “森哥!”   颜雄举起手,打一声招呼,走近前道:“何sir在下面等你。”   “好。”   韩森见到有探员上前,作势搜身,很主动的张开双臂,让两位探员搜身,当探员把枪袋卸下,由颜雄接过,拿在手中:“先替你保管。”   “没问题。”   韩森点点头,扭头向两位马仔说道:“在上边等我。”   旋即,他整理好衣服,调整情绪,慢慢爬下土坡,扶着石头,顺灯光找到河岸边的人影,远远叫道:“何长官!”   这时何定贤、陈子超两人已经坐在马扎上,上好鱼饵,将鱼线抛出。   雷洛、蔡兆光、曾少珂几人靠在路边的车上,互相使过一个眼神,挥挥手,让身边的探员上前将长洲仔的人马围住。   “阿森,来啦。”何定贤坐着马扎,语气热情,出声道:“一起坐下来玩。”   “好叻。”韩森跑到岸边,在地上捡起鱼竿,娴熟的挂饵,看起来常玩。   何定贤见状笑道:“阿森。”   “经常钓鱼啊?”   韩森坐在左手的马扎上,抛好线,笑着道:“从小在长洲岛长大,住在岛上,没什么好玩的,只能钓鱼了。”   “呵呵。”   “你不说,我都忘记,你是一个长洲人了。”何定贤附和着笑笑,开门见山:“这段时间在盛哥手下干的怎样?”   韩森面不改色,出声回道:“多靠盛哥提携,赚的多,位置好,比以前开心多了。”   “我收到风,盛哥没打算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你啊?”何定贤望着海面,出声说道。   韩森心头一动:“盛哥是大佬,愿意把位置交给谁,就交给谁,大佬大过天!”   “这样吗?”   何定贤嘴角上扬,不再讲话。   陈子超则道:“森哥,盛哥打算把位置交给我来坐,但是我觉得盛哥说的不算,大佬大过天,也得是说话算话的大佬。”   “我一直是跟贤哥混的,今天贤哥约我来钓鱼,我也不藏着掖着,肯定会带重案组支持贤哥,你呢?”   韩森未想到晚上的话题如此直接,放弃心里准备的说辞,当即苦笑道:“贤哥,我是盛哥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盛哥,就没有我今天。”   何定贤点点头,不说废话,开出加码:“支持我。”   “下一届重案组长交给你来做。”   这个条件让韩森心里大为诧异,因为,他们都认为何sir会回来亲自接手重案组,否则大费周章打白工吗?因此,他对何定贤的承诺将信将疑,略有些紧张的在口袋掏出香烟,取上一支,叼在嘴里,张口试探道:“何sir,这个位置我受不住。”   “呵呵。”   何定贤轻声笑道,瞥他一眼:“盛哥让你做,你受不住,我让你做,你就受得住!”   韩森吐出口烟,似是下定决心,咬牙道:“我考虑考虑。”   “行啊!”   “慢慢考虑。”   何定贤接过陈子超递来的烟,低头挡风,吸着烟道:“在第一只鱼咬口前,我要听到答案,机会是不等人的。”   “多谢贤哥。”韩森张口道谢。   陈子超收起烟,起身离开马扎,背着两人,解开皮带,对着岸边杂草放水。   何定贤、韩森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没放在心上,嘘嘘嘛,很正常。   何定贤之所以会特意约陈子超、韩森二人见面,便是要选一个人稳定重案组。首先,重案组的职权就算开始削弱,一样是华警之中的重要部门,光凭其武器装备,便是一大力量。   其次,高永盛手中已经无牌可打,稳定重案组之后,便可以直接解决掉高永盛。   最后,政治需要平衡,一旦重案组内部混乱,只会给人可乘之机。   何定贤已经打算对高永盛动手,动手前的最后准备,便是挑一个继任者稳定重案组。   陈子超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放完水,拉上裤子,扣好皮带,走了两步,却弯腰在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放在手中掂量两下。   “靠!”他突然猛地加快脚步,表情一变,冲到韩森背后,扬手把石头砸向韩森脑壳:“嗙!”   韩森脑后遭受重击,觉得眼前发黑,起身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   “干你娘!”   “大佬让你做,你就得做!”陈子超追上两步,骑在韩森身上,不依不饶,继续扬手砸头:“嗙!”   “嗙!”   鲜血飙出。   陈子超脸上喷满血渍,迷了眼睛,边砸边骂:“考虑!”   “考虑你妈个头!”   “干!”   “你有什么资格考虑!”陈子超拽着韩森衣领又砸两下,见到韩森彻底没有动静,方松开衣领,丢掉石头,朝尸体吐下唾沫:“呸!”   旋即,陈子超站在韩森的尸体前,用衣袖一擦眼睛,更抹的满脸鲜血。   “贤哥!”   “重案组的位置交给我来管,我保证,我保证重案组的人永远是你的狗!”他双手无力,眼神充满期盼,渴望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定贤坐在小马扎上,冷眼旁观,又一次见证了野心家的诞生。   这场预料之外的戏码,事实上,对局势没有任何影响,因为,韩森如果不答应,一样要被解决,但陈子超的狠辣果决,并非在替他解决麻烦,而是在替自己解决麻烦。   而何定贤之所以把二人作为下一任重案组长的候选人,并非是欣赏谁,而是二人已经被高永盛暗示过重案组长的位置,重案组长不选择其中一个人,必有人会不满,出于政治考虑,下一任重案组长只能在二人之中出现。   可现在他倒真有些欣赏陈子超的魄力,一个懂得为自己争取机会的人,注定不会平庸一辈子。虽然一路走来,野心家见得不少,但是,最好用的人才,往往不就是野心家吗?   不需要管他们将来怎么样,单看眼下,每个人都是人才啊!   陈子超见到大佬久久盯着他,一言不发,畏惧的后退两步,心头已经有些慌乱,甚至开始畏惧,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但随着何定贤的一句话,他脸上爆发出狂喜。   只见何定贤站起身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着道:“我本来就打算把重案组的位置交给你,刚刚只是忽悠他的。”   “干的好!”   “洗把脸,把现场处理一下,等会跟我上去。”何定贤说罢,站到角落,在怀里掏出一支雪茄。   陈子超穿着西装,五体投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喊道:“多谢贤哥!”   随后,他起身将韩森的尸体推入海中,又洗了一把脸,速度很快,跟着大佬爬上公路。   “呼。”何定贤吐出口烟雾,朝着迎上前的雷洛、颜雄、曾少珂、蔡兆光介绍道:“阿超,你们都认识,下一任的重案组长交给他做,多照顾一些。”   雷洛、颜雄等人见到仅有陈子超跟上,心中有数,当即笑道:“阿超,恭喜啊!”   颜雄拍拍他肩,赞叹道:“懂得抓住机会。”   陈子超浑身鲜血,鞠躬道谢:“洛哥、雄哥、曾叔、蔡叔。”   “请多关照。”   何定贤挥挥手,交代道:“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先回家睡觉了。”   “贤哥。”   “慢点。”雷洛来到平治轿车前,扶着车门。   当三辆轿车驶离公路,他回过头朝四周探员做出一个划脖子的手势,探员们立即动手,将两个韩森带来的马仔活活勒死。随后,把尸体塞进车里,连带韩森的轿车一起推落海中。   第二天,早上。   当乡民发现有轿车坠海,连忙打电话报警,在水里捞出三具浮尸,其中一具赫然是港岛区总华探长,消息马上传到大馆重案组耳中。   高永盛得知韩森已经身亡,立即发现局面已经崩坏到无可挽回,但凡还有一点顾忌,对方都不会直接向韩森下手。   已经到了翦除羽翼这一步,下一步便是要斩草除根。   ……   “高sir,给我一个名单,我打算把你的人调出重案组。”处长办公室里,麦景陶望着前来求活的高永盛,出声道:“我正在替你申请入籍英国,你可以先用港岛的护照前去伦敦旅游。”   “过段时间,护照下来,一家人都可以在伦敦生活。”   这番话在高永盛听起来无疑是噩耗。   “麦sir。”   “你要认输?”他攥着拳头,脸色铁青。   麦景陶理所当然的道:“时局不利,暂退一步又有何妨?”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不是正在帮你安排后路吗。”   麦景陶瞥他一眼,询问道:“难道,现在你还不肯离开港岛?”   高永盛深吸口气,万分不甘地问道:“你们可以退,我可以退吗!退到伦敦又怎样,你可以保护我一辈子?”   和记、义群、号码帮在海外都是有分社的,跑,跑不了一辈子。 第251章 跑路   “高sir,让你入籍英国,已是开出最优厚的条件。”麦景陶坐在椅子上,取出一支雪茄,捏在手中,望向他道:“连胡sir都已经收监入狱,你能跑出港岛,不算件好事?”   “你要让我跑路?”高永盛指着自己鼻子,怒气冲冲:“跑到哪里!”   “跑到伦敦领救济金啊!”   麦景陶耸耸肩膀,点上雪茄,吐出口气:“这几年在刑事组,重案组位置上捞的已经不少,到伦敦开几间餐厅,酒楼,做华人生意不行吗?”   “或者干脆多买几栋大厦,把钱存进银行,一边收租,一边收息咯。”   他站起身,瞪起眼睛,注视着高永盛:“总之,你这个废物,不要再回到港岛!”   高永盛气极反笑:“废物?”   “我一直在前面打头阵,替你东奔西跑,你同简大状在哪儿?”   “在赛马会看比赛,在半岛酒店饮咖啡啊,死鬼头,你TM坑我!”   麦景陶倒不否认,只是冷笑一声,指着他道:“我不是坑你,我是玩你,废物一个,就别再想着上位了。”   “把你的人写下来,我会酌情调动、提拔,让他们记你一点人情,说不定还有些好处。”麦景陶叼着雪茄,已经不再觉得高永盛有利用价值,挥挥手道:“滚出去!”   高永盛气的浑身发颤,眼神凌厉,恨不得掏枪崩了警务处长,但他配枪早已被安保收走,终是没有夺枪的勇气,在胸膛一阵起伏后,把情绪平息,立正敬礼:“yes,sir!”   “goodbye,sir!”   人跪久了,便再也站不起来。   “呼……”   当高永盛走出办公室,腰板一垮,长长吐出口气:“走吧!”   “再不走了,走不掉了。”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失去重案组的权力,马上会有人来要他命。   因为,他在担任总华探长及重案组长期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光是江湖上都有不少人想杀他。   如果,他是光荣退休,有潮汕商会撑腰,仇家还不敢上门。可他现在是争权失败,狼狈下台,那么,一个个落尽下石的人就来了。   杀他不仅不会惹怒潮汕商会,说不定,还能获得何先生的青睐,没有风险的买卖谁不干?所以跑路必须要快,要迅速,等被人察觉就晚了。   ……   中午。   潮福酒楼。   白饭鱼身穿一席棕色马褂,手中拿着纸扇,脚踩黑色布靴,带着潮州粥、大东两位心腹,不疾不徐,施施然走进大堂,朝着面熟的葛志雄、大鼻登、甄国龙、向钱抱拳行礼:“葛少,登哥,国龙,向先生。”   “好久不见啦。”   葛志雄坐在酒桌旁,一身西装,以晚辈姿态,起身回礼:“白叔,请饮茶。”   他双手举起一杯热茶奉上,以号码帮坐馆的身份而言,行为举止有些有所谄媚。但在何先生包的酒楼里,作为何先生的亲戚,大佬们怎样尊重白饭鱼都不为过。   “多谢。”白饭鱼也欣然接过茶杯,来到上首空着的席位坐下,潮州粥,大东两人穿着黑衫,负手站在角落。   “白饭鱼,今天何生叫我们搞乜野?”甄国龙穿着短衫,撩起袖口,一幅苦力样。   向先生一身中山装,系着领带,放下茶杯也道:“能不能透点风声?”   “不知道啊!”   白饭鱼一拍手掌,大声叫道:“不过何长官叫我们来,总不能会是坏事,把心放平啦。”   葛志雄、大鼻登连忙附和。   甄国龙面色狐疑,向先生冷笑一声,觉得白饭鱼在说屁话。   何生不会找潮义勇,号码帮的麻烦,不代表对谁都客客气气。   这时老福的坐馆林大头,东福社坐馆串烧、东英社坐馆歪鸡,东义堂坐馆咸湿佬,陆陆续续踏步进入酒楼,找到空着的圆桌坐下,伴随着到场的字号人马越来越多,社团大佬们心里都有所猜想。   自何sir调入反贪室之后,便再也没有开过成规模的江湖大会,开大会的话事人变成了高sir。今天何sir一年多的时间,首一次开江湖大会,意义深远,代表何sir将要重新回到权力中心!   同时,在场十几间社团全都是上一回高sir许诺的持牌社团,而且人越来越多,如果二十间社团全部到场,便代表何sir要重新厘定烟牌的事情。   白饭鱼、葛志雄、大鼻登、向钱、甄国龙几人表情越来越严肃,时不时看向新进来的社团大佬。   只见社团大佬们分成四张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三五人,个个饮茶聊天,互相试探,心思各异,场面气氛非比寻常。   早期的四大持牌社团自然不怕烟牌的规则改变,不管怎么改变,都会有四大社团一张牌子。   其余的副牌社团,新增社团,字号大佬们却内心沉重,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这时酒楼门口传来轿车熄火的动静,但车门被马仔打开,反贪室总督察何定贤身穿西装,踩着皮鞋,大步踏进酒楼,满脸笑容的朝众人打招呼道:“感谢各位叔父前辈给面子,百忙之中抽空来陪我一起饮茶,多谢,多谢!”   “我非常开心。”   何定贤拉开主桌中间的椅子,当仁不让的坐下,压手示意道:“坐,坐啊。”   “别站着,搞得我很大牌一样,让别以为看见,还以为我在耍官威呢。”   白饭鱼、葛志雄、向钱、甄国龙等人慢慢坐下,其余社团大佬们也随之入座。   何定贤不用吩咐便有人斟茶,上菜,准备开席。   可他见社团大佬们全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知道不把事情讲清楚,大佬们便吃不下饭,干脆端起茶杯,漱漱口,吐掉茶水,便道:“长话短说,我今天是代表反贪室毒品调查科来约各位大佬饮茶。”   “诸位想必都知道,毒品调查科的成立,便是专门为了打击全港的大烟、白粉交易,想要继续卖货的,只能照毒品调查科的规矩来。”   “将来钱呢……交给猪油仔,送进调查科,其余部门说的都不算。”   向钱坐在旁边,出声道:“何sir,我们持牌办事,钱交给谁都无所谓,关键是谁能说得算!”   “规矩到底是怎样!”   东福社坐馆串烧符合道:“是呀,何sir,朝令夕改,兄弟们到底听谁的?”   “这个新成立的毒品调查科,人够不够,枪够不够,能不能调动刑事组、军装组的人?”   调查毒品是需要各警署刑事组、军装组支持的,因为缉毒是一项大工作,光靠毒品调查科二十多号人,连全港有多少个货仓都查不清楚,谁愿意交钱啊!   因此,谁能在缉毒的行动中,调动刑事组、军装组、谁就有权力。   重案组具有天然优势。   何定贤则轻笑一声:“我说话都不算话,边个算话?”   “我知道高sir给各位增发了牌照,但是我听说各位也没有直接答应嘛……为乜?还是觉得高sir说话不够管用!”   社团大佬们陷入沉默。   何定贤道:“实不相瞒,诸位,高sir马上就要从重案组的位置上退下来,给各位增发牌照,只是为了最后捞一笔钱。”   “我的规矩一直都没有变,四张主牌,每张牌两个副牌,新增的牌照一概不承认,如果有谁不满意的话,现在起身走出去,我绝不为难。”   他抬手请人。   二十位社团坐馆,一个都不敢动,端坐在餐桌旁,没人会傻到跳出来当出头鸟。   何定贤见状轻笑:“看来大家都觉得规矩不用改,很好,看来兄弟们都很满意我当年的行政举措。”   “多谢各位大佬支持。”他站起身举杯相敬,笑容满脸道:“饮胜!”   白饭鱼、葛志雄、串烧、歪鸡……二十位社团坐馆一起站起身,不管是心甘情愿,亦或是不甘不愿,但全都举起手中的酒杯,出声道:“饮胜。”   何定贤与众人饮下一杯酒,一个江湖约定便是形成,有些时候,解决掉一个难关,后边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十分容易。   二十间社团加起来有三四十万人,但江湖秩序的平衡牵制早已定下,只要不更改原定秩序,别说三四十万,三四百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何定贤放下酒杯,拾起筷子,开始夹菜。   白饭鱼、葛志雄互相对视一眼,心知潮义勇、号码帮的好日子要回来了,而近两年不断扩张的新记、和记,注定又要进入一段下滑期。   何sir不见得会打压他们,但肯定会偏向潮义勇、号码帮两间社团,让两间社团在生意能够分到更多,新记、和记的份额自然更少,此消彼长,这两年输掉的东西都将翻倍赢回来!   ……   “长官!”高永盛手臂夹着一份文件夹,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再将文件双手递上:“这里一共是二十位华人警员名单,全都是我的得力下属,是能为警队效力的人才。”   “放桌上。”麦景陶正在用钢笔签署文件,随手一答,便不再理会。   高永盛把文件放好,转身来到门口,正要打开门时,耳后传来长官的询问:“机票买好了?”   “买好了。”   高永盛答道:“下周一,飞新加坡,再转航班到伦敦。” 第252章 亲手打死!   高永盛找到吹鸡,出声道:“下周,我要去新加坡出差,你帮忙盯着重案组。”   “有什么事,随时向我汇报。”   吹鸡表情微变,立即敬礼:“是,长官!”   “不要担心。”   高永盛拍拍下属的肩膀,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已经跟麦sir提出辞职,不出来争,什么事都没。”   “何sir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多少会给点面子。”   吹鸡松了口气,关切道:“高sir,注意安全。”   韩森的死实在是给他们一帮人太大震撼。   “嗯。”   高永盛挥手让下属离开,又道:“对了,重案组如果不好混,将来同我一起做生意。”   “做我的司机。”   吹鸡面露感动,旋即点头:“Thank you,sir!”   傍晚。   吹鸡走出大馆,来到街头,拨出一串号码:“雄哥,高sir下周要跑路去新加坡,机票已经订好了。”   “知道了。”   “何sir不会亏待你,重案组队长的位置,照样给你留着。”颜雄坐在防爆组办公区的一张长桌后,手中拿着电话,眼神桀骜,出声回答。   吹鸡挂断电话,松出口气。   今天放工,高永盛却一反常态,没有叫来司机,独自一人驱车赶向北角,将车停在路边,买票登上轮渡,压低檐帽,坐在角落,静静等待在九龙城渡靠岸。   “高sir。”   “大晚上一个人去九龙,不怕撞鬼吗?”   后排。   一个穿着汗衫,脸色黝黑的劳工,突然在腰间抽出把刀,抵在前座的脖后,狞笑道:“堂堂重案组长,说走就走,也不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哪间社团的!”   高永盛浑身汗毛竖起,咽了下口水,异常紧张:“要多少钱?”   “不要钱。”   “义群兄弟,为老板做事而已。”劳工刀锋向前一抵,威胁道:“同我去见大老板。”   高永盛心头一慌,最坏的答案,令他额头发汗,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天天都在街上盯着我?”   “不盯着你。”   “让你飞了怎么办?”劳工发现高永盛稍有动静,立即用力握刀,刀锋不经意间割破表面,一丝丝鲜血淌出,双方却无动于衷。   高永盛叹气道:“被人盯上,总比被人出卖好。”   ……   “何sir,最新消息,盛哥下周一要跑路新加坡。”颜雄汇报道,何定贤却面色一愣,诧异道:“不是今天跑路吗?”   “啊?”   颜雄很是惊讶:“盛哥马仔吹鸡同我讲的。”   “这边是盛哥司机话的。”何定贤与颜雄交换一下信息,发现盛哥是下午才同吹鸡讲要去新加坡,而盛哥的司机是早上就收到消息放假一天,看来盛哥是一个懂跑路的!   竟然还放假消息!   要不是有很多财物需要准备,说不定在韩森出事的当天,高永盛便飞起来跑了。   “无所谓啦,这种事情拿不准就按最近的消息来,义群一直有人在盯着高永盛,他就算插上翅膀都给他射下来!”何定贤轻松笑道:“你回家吃饭吧。”   “一点点收尾的小事情罢了。”   颜雄颔首道:“知道了,何sir。”   何定贤挂断电话,心里并没有把高永盛放在眼里,因为高永盛的权力已经崩盘,堂堂一个重案组长,实力比一个社团头目都小,手下各路人马为了求活纷纷反水。   马仔可以卖大佬,大佬可以卖边个?   马仔们反水基本可以原位不动,最次也是调到小部门坐冷板凳,性命肯定是能保住的,可大佬不管认不认输,带头挑事,只能死!   别说放过高永盛,就算是让高永盛成功跑路,底下的人可能都不会受到教训,可能都会起侥幸心理,在关键时刻又想要投机。虽然每个时代总有类似的人,但是必须把每个人都掐死,才能压制住更多的投机客。   让兄弟们坚定站在华人立场。   这时何sir刚刚穿好西装外套,拿起车钥匙,打算回屋吃饭,桌面电话再度响起:“叮叮叮。”   “喂?”   何定贤有些烦躁,接起电话。   “贤哥。”   “人抓到了。”雷洛站在办公室里,通电话道:“刚下九龙城渡口,已经被义群的兄弟控制住。”   “找个地方关好,我先回去吃个晚饭,再过去处理事情。”何定贤心知抓到的人是谁,已经不放在心上,自然不会为他耽误吃饭。雷洛则笑着说道:“好啊,吃了饭再过来。”   “不用急,更不用同高sir一样,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带上钱就想一个人跑。”   何定贤听出雷洛话语中的嘲讽,但仔细想想,现在丢下老婆孩子,才是枭雄本色啊。毕竟,何定贤大概率不会拿他家里人泄愤,因为杀他家里人起不到任何效果,只会徒增残暴的形象。   “记得给盛哥最后一餐也安排吃好些,堂堂一个重案组长,走,也要走的风光对不对?”何定贤挂断电话,拉开办公室门,坐车回到中环公寓,安安心心的把晚餐吃完。   晚上。   八点余钟。   他乘车来到位于新界西贡区的将军澳,照镜环山东麓的一个山头,车辆刚刚停稳,陈细九、曾少珂、蔡兆光几人就快步上前,喊道:“贤哥!”   “贤哥!”   “何sir!”   何定贤拍拍陈细九的肩膀,向曾少珂、蔡兆光两人点点头,发问道:“人呢?”   “在山腰的关圣庙!”   何定贤昂首望向郁郁葱葱的树林,轿车已经开不上山路,当即迈步向前,带人登上,越往上走,发现风景越好。   关圣庙门前,二十多位穿着白衫,腰戴武器的探员正在站岗。   “长官好!”   探员立正敬礼。   何定贤向探员点头致意,进门前回头一望,坐山望海,真是个风水宝地。   “阿洛,你可真会挑地方。”何定贤进入庙内,涂满红漆的庙墙很是斑驳,庙宇牌匾,残破不堪,一尊神像缠满蛛网,香案布满灰尘,四周破损的椅子堆在角落,看来是简单打扫过。   雷洛递上一支香案,替大佬点好,出声笑道:“这间庙是二战前,闽字旗捐建的,后来闽商迁往南洋,战后慢慢没人打理。当年闽商在各个海岛、山上、修建了不少关圣庙。”   港岛野庙大部分都是闽商驻留时期搭建的,闽字旗的人,最喜欢建庙,拜庙。   “做生意嘛,图个吉利。”何定贤吐出口烟雾,眼神瞄向角落里一个人影,正是穿着西装,戴着脚镣,单手被拷在椅子上的高永盛。   “盛哥!”   何定贤举手打了个招呼:“吃饭没?”   “阿贤!”   高永盛除了位置狼狈,精神倒是很不错,没有受到虐打,看见何定贤向他走来,心里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喊道:“我有一个猛料!”   “喔?”   “说来听听!”   何定贤感觉很有意思,站他面前止住脚步,招招手。倪坤当即把身上的球杆袋卸下,拉开拉链,取出一杆最长的递给大老板。高永盛则在看见何定贤手中的球杆之后,瞳孔猛缩,出声道:“我认输!”   “我认输!”   “看来我当年调你进港岛区,保过你一命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一马。”   何定贤穿着西服,双臂撑着球杆,弯着腰,正慢条斯理的解开袖口,出声道:“先说说猛料。”   “麦sir,不,鬼头!老鬼头已经打算放弃重案组,彻底拆解重案组的权力,你就算再回到重案组,也不可能有当年的权力。”高永盛着急忙慌,喊道:“鬼头是铁了心要瓦解华警的权力,让你回到重案组只是一个幌子,按照计划,重案组将会被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搜查组,一部分是支援组,重案组只会剩下二三十个人,将来就真的只是管重案的重案组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权力,不得不同鬼佬合作。”   “我要是在,重案组就不会被拆分,将来还能把权力留在兄弟们手中。”   何定贤倒感觉很有意思,吐了口烟,饶有兴趣的道:“知道的不少啊,盛哥,当年盛哥可是我们的好大佬,阿洛,地方挑的不错。”   他再度褒奖一番,搞得雷洛都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何sir便将烟头丢在地上,松了松领带,右手一提球杆,稳稳在空中接着,双手握杆走向前道:“在关二爷面前死,死的体面,死的开心。”   “阿贤,不,何sir!”   “贤哥!”高永盛见他一步步逼来,心头慌乱,难以自制,大声喊道:“我们只是争权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将来兄弟们怎么看?我还有孩子老婆要……”   “啊!”   高永盛捂着右眼,惨叫一声,喷涌的鲜血不断冒出指缝。   何定贤双手握杆,望着好好一个眼眶变眼窟,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感叹道:“盛哥,当初多教教我打球嘛,现在也不用受这份罪。”   “放心,你的孩子老婆,兄弟们会帮你一起照顾。”何定贤猛的再扬起球杆,从高往下,狠狠一杆叩中高永盛头顶,将高永盛打趴在地,出声道:“华人为鬼佬卖命,不为兄弟做事,不管是谁,有一个算一个。”   “我何定贤杀定了!”   “干!”他丢掉球杆,眼神凶厉,望着雷洛、陈细九、曾少珂等人喘起粗气,一言不发,令兄弟们心头发怵。 第253章 肢解华警权力   何定贤、雷洛、曾少珂等人站在庙外抽烟,四位便衣探员,拿着铁锹,在一棵大榕树下掘土,一铲一铲的黄土被掀出,渐渐形成一个大坑。   几人就在山头,望着海景,谈天说地。   这片山麓不仅风景秀美,风水更是上佳,在五十年后,将被开发为新界最大公墓,即将军澳华人永远坟场。   在探员们完工之后,自有人进庙搬出尸体,丢进坑内,再填土埋上。   “真是个好地方。”   何定贤叼着香烟,悠悠感叹,曾少珂陪笑道:“高sir有福了!”   探员们打开手电,在前方开路,余下的人持枪戒备,陪同大佬们慢慢下山。一行人在夜色当中,撤离山麓,各自乘车分头驶回家。第二日,高永盛未到重案组上班,组员们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到当天傍晚,警队依旧联系不上高sir,便有警员前往高sir的别墅查看,在高sir妻子、佣人口中得知长官在昨天早上离开别墅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警员们心中顿感不妙,将事情层层上报,马上就报到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手中。   坚宝宁再把事情当面同麦景陶汇报,麦景陶闻言心中有数,沉声道:“如果高永盛明天还未出现,按照失踪案报给大馆刑事组处理。”   麦景陶巴不得高永盛被处理的干干净净,又怎么会真正深究?坚宝宁知晓大馆新上位的港岛区总探长陈立,可是总督察何定贤的传业恩师,把高永盛失踪案交给华警处理,其实不管是放到哪个部门,基本都等于放弃调查。   “yes,sir!”   坚宝宁坐在太平山,半山一座别墅的客厅里,手中端着红酒杯,肃声答应。   麦景陶不再考虑高sir的事,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低头嗅着红酒。   “坚sir,我打算拆分重案组及刑事组职权,把重案组一分为三,分别为搜查组,支援组,重案组,再把刑事组一分为二,其一为刑事科,其二为三合会罪案调查科。”   “这次分权涉及的都是行动部门,将来依旧隶属行动部管理,但需要行动处的支持。”麦景陶放下酒杯,望了一眼坚宝宁,涉及到行动处的方案,不可能忽视行动副处长的意见。   坚宝宁闻言陷入沉默,半晌后,问道:“麦sir,先前开放华警进入行政部门,便是为了今天?”   他终于明白处长上一个决定的意义,将中英警员打乱,再拆解、或者说细化华警职能,双管齐下达成钳制华警的作用。   麦景陶颇为自满的点点头:“对!”   “华警部门太集中,不拆解,就算充入英籍警员,一样会被架空,现在中英籍警员,互相在一个部门任职,由华警负责的部门又细化成小部门,位置多了,方便英籍警员慢慢掌控。”   “虽然短时间内华警依旧会在部门任主职,有较多人,但是,我们可以提拔一些愿意归化的华警,让他们来当头。”这样一来警务处便有能力控制华警部门。   高永盛只猜到鬼头打算拆解重案组,把一个单一职能的重案组还给何定贤,却没有猜到鬼头连刑事组都要拆解。   这已经不是在单一对付某个人,而是在肢解警队的权力构架,体制的每一步变动,皆代表权力的变化和转移。   坚宝宁望着麦景陶,眼神深邃,似有很多话讲。   “坚sir,你觉得怎么样?”麦景陶有所察觉,晃动酒杯,投入目光问道。   坚宝宁只觉得当初斗倒军队派的两个人,个个都够奸够诈。   这一回他作为隐藏幕后的参与者,全程目睹两人交锋,真是在暗地中看的冒汗,如果他铁了心帮麦景陶的话,华警真可能被肢解的四分五裂,但他已经提前下注,不可能再更改。   在两个同样厉害的人里面,注定要帮弱小的一个,因为,锄强扶弱,才有更大的利益,锦上添花,别人给你两口吃的,把你当要饭的打发掉还差不多。   “很好!”   坚宝宁回过神来,点头道:“我愿意全力支持长官!”   “多谢!”   麦景陶撑着沙发扶手,稍稍起身碰杯。   “如果现在不处理好华警,随着每一期的新警入职,华警比例一定会越来越大。”麦景陶在饮下一口红酒后,诚挚十足的道:“因为,港岛华人越来越多,训练学校里几乎已经全是清一色的华人。”   “行动处是掌握华警的最后一道关,坚sir,你替港督办事,港督不会亏待你的。”   坚宝宁面露意动,俯身说道:“麦sir,我分得清轻重。”   麦景陶已然知晓在警队内已经不具备让华警互相制衡,以华制华的基础,干脆打算让军队派的人上场。他当初把行动处留给军队派,便是有着让军队派当打手的想法。   让官府派搞政治行,搞行动确实差很多。   于是他道:“我在打算细化华警部门的时候,同样打算加强对水警的管理。”   “喔?”   坚宝宁面露探寻之色。   麦景陶道:“华警主要集中在岸上,目前为止,水警还是清一色的英籍警员。”   “我打算把水警队扩大为水警区,加大编制,稽查走私,成立水警行动队。”   麦景陶叼起一支香烟,出声道:“这份方案将随搜查组、支援科、三合会调查科成立的文件一起公布,水警区由一位助理处长负责,交由行动处管辖。”   “坚sir!”   坚宝宁表情一正。   “你要管理好水警区。”   坚宝宁应道:“是!”   “长官!”   事实上,水警一直是鬼佬的自留地,倒不是鬼佬早有预料,而是港岛早年航运的油水厚,乃至现在水上部门的油水都超过岸上。   岸上商业是战后,方进入快速发展阶段,迄今,仅有油尖旺,中环几个大区的油水超过水上部门,鬼佬自然死死握着水警一直没让华警加入,不然,港岛的走私活动也不会公开化,明面化。   因为,大家都是交过关税的!   但随着岸上商业越来越好,地产行业开始崛起,油水肉眼可多的在长,鬼佬们越来越看重岸上的利益,可岸上华人行动部门指挥不动,又能怎样?   只能大力发展水上部门,将来要行动之时,再调动水警上岸,以水治陆。   麦景陶相信他在给予军队派权力的时候,一定能够获得军队派的回报,因为,军队派已经没有重新掌权的政治基础,他是在以上位者的姿态进行重用。   ……   “麦sir竟然能想得到,以水治陆,在刑事组里拆出一个三合会调查科。”半岛酒店,一个包厢内,何定贤身穿西装,听完坚宝宁的描述,再一次见证一个著名部门诞生。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三合会调查科,俗称O记,又称作反黑组。   全球警界,负责反黑的部门很多,但以扫黑为创建目的仅此一个,由此可见港岛社会规模之大,黑社会之猖獗,已经到了要成立一个单独部门的程度。   而不是发现一个,打击一个。   再加上三合会调查科独特的名字,可想而知,一旦成立,全港社团大佬都得笑掉大牙!   TMD。   收的钱还来反我?   好不好笑!   “刑事组之前除了管理伤害案件,刑事案件之外,最大的职责就是调查社团活动,解决社团造成的社会影响。”坚宝宁出声道:“这个职责也是刑事组的最大权力。”   “三合会调查科一旦成立,刑事组恐怕收不上钱了。”   坚宝宁望着面前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年轻华人,警告道:“三合会调查科甚至可能挑拨华警与社团之间的关系。”   其实,三合会调查科不需要刻意挑拨,只需要尽职尽责的履行工作,打击几间社团,华警与江湖大佬们的关系都会闹很僵。   何定贤却没有放在心上,挥挥手中的雪茄,赶着烟道:“没关系,社团大佬认人,不认部门。”   “我的人去收钱,照样收得回来。”   “我先祝贺坚sir,水警队变水警区,在警队里越来越硬气了,把我送到行动部的位置上,不难吧?”大馆行动部负责人是总警司,何定贤一个总督察想要当负责人是不可能的,但以一个行动部警官的身份,让权力辐射下去却可行。   因为,行动部本身就有权管理重案组、刑事组、军装组、乃至未来的搜查组、支援组、三合会调查科等部门,不仅负责每年考核,还有人事推荐,行动指挥权。   他在行动部任职本身便是一面旗帜。   坚宝宁笑道:“我不仅会把你推进行动部,我还要给你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专门负责华人警员的履历考核。”   “我你跟我一起合作,把麦sir赶下来!”坚宝宁叼起雪茄,深吸一口,话语十分平静,但态度十分霸道。官府派要用军队派当打手,军队派却想用华警来当打手。   华警呢?憋着心思借力打力,想要坐山观虎斗,要渔翁得利,要把两方都踩在脚下。   何定贤噗嗤一声,突然笑道:“坚sir,你终于找到机会!”   军队派与港府派想象的不一样,并非完全丧失了政治基础,如果军队派愿意全面靠向华人的话,那么,华警势力就是军队派新找的政治根基! 第254章 我推荐何sir   “机会始终都会有,关键是看能不能抓住。”坚宝宁看的透彻,说道:“海军出身的警官,天生与港府任命的警官对立,两者间一定会分个高低。”   “但军队派的阿sir们,其实与华人并非对立关系,最早,我们合作的不是很好?”   “只是碍于一些形式问题,何sir选择支持了麦景陶等人,可现在何sir只要站在我们身边,警队的权力,我同你一起分!”军队派官僚们显然不认为华警是政治根基,顶多把华警当作政治盟友,甚至还需要华警表现出足够实力,才能甘心接受华警的地位转变。   要知道,华警最早可是军队派的狗!   何定贤却不在意对方怎么想的,因为在行动上军队派与华警站在一起就行,伴随着华警的势力不断扩大,迟早有一天军队派会有新认知。   历史洪流滚滚向前,巍巍巨轮行稳致远。   正如官府派一定能够打垮军队派一样,时局在变幻,将来华警是一定能够打垮鬼佬的。   因为,老家将越来越强,华人势力将愈来愈强……   港岛始终是华人之港,需要华人治港,港府派无非是一时得失,永远的主人,是这片土地土生土长的人。   “坚sir说的好!”   何定贤举杯敬酒,含笑道:“我所追求的是什么,相信坚sir明白,既然与坚sir交朋友,便会把立场坚持到底。”   “在我进入行动部之后,将会把三合会调查科的规费,亲自送到行动处长的办公室。”   这就是甩开官府派,把钱砸给军队派,军队有钱粮,自然能拉兵马,重新把军队派的势力网给扩大。坚宝宁要是有本事借着水警区成立,把水警区的油水拿到手,权力将超过管理副处长,同警务处长分庭抗礼了。   当然,何定贤没有把烟牌、军火、码头、军火钱也交给军队派,手中想多捏几张牌,慢慢打出去。   一次性让狗吃太饱,很容易养出白眼狼。   而且他的目的不是一家独大,是希望让鬼打鬼,让军队派与官府派相争,在鬼佬斗争中为华人取得利益,因此不能让军队派太弱,也不能让其太强。   保证坚宝宁有与麦景陶打擂台的实力便行,但最好谁都不要倒下,一旦倒下又得扶持下一个代言人起来。   坚宝宁则对于何定贤的表态十分满意,举起酒杯:“多谢。”   “互相合作,一起共赢!”   他的语气充满信任。   因为,他知道以何定贤对麦景陶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可能再被官府派接纳,让何定贤表现一下实力,表现的可是超级好!好到麦sir损失了一个纪律科高级警司,一个华人重案组长!   “合作共赢!”   何定贤饮下口酒,脸庞挂着微笑。   一周后。   港岛区总华探长陈立,以多人口供,及家中财物情况,判定华人高级督察高永盛潜逃出港,可能涉及到纪律科贪污案,经过行动副处长批准,对前重案组长高永盛发出永久通缉令!   提供有价值消息者,将获奖金一万港币。   “超哥!”   “超哥!”   陈子超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大步踏入重案组。   伙计们纷纷起身,出声打着招呼。   “早。”   陈子超微微颔首,没有回到先前的工位,而是拉开重案组长办公室的门,将百叶帘打开,端着一杯咖啡:“呼……”   吹拂热气。   审视着外边埋头苦干的兄弟们。   “唰!”   他将窗帘拉上。   雷蒙、黄炳耀站在办公区门口的楼梯口。他俩一个穿着白衫,戴着眼镜,靠着楼梯扶手,一个叼着香烟,撸起袖子,满脸不爽,只听吞云吐雾的黄炳耀率先咒骂:“TMD,同一期的警员,靠着攀鬼佬却先当上署理组长了。”   “真是给兄弟们长脸。”   雷蒙推推眼镜,面带轻笑,温文儒雅的道:“阿超能当上署理组长肯定是有贤哥支持。”   黄炳耀心中当然明白,高sir都已倒台,没有何sir点头,陈子超绝对坐不上署理重案组长的位置。   严格意义上,陈子超是何sir的人,但当初最爱为高sir干活的人,一样是陈子超。   黄炳耀心里很不舒服:“骑墙派,上得快啊?”   “凭什么天赐在赤柱蹲着,他就能当署理组长,杀人放火受招安,他也配!”   雷蒙笑了,提醒道:“阿耀,这番话讲过了,当初高sir是重案组长,公务上办事得力,是职责所在。”   “阿超兢兢业业,能力确实是我们中最强的,当署理重案组长兄弟们都服气。”   “你、我、天赐、这两年不都一样帮高sir做事吗?只要大是大非的位置上站得住,便没什么好说的。”他表情愈加严肃,黄炳耀长叹口气:“唉。”   “我宁愿你做组长,我都不愿他当!”   雷蒙倒是没什么情绪,出声道:“不要一直同他争,有些事情争不来的,与其争锋相对,不如好好的办事。”   “公务上办漂亮点,将来何sir还能亏待你我?”   “何况阿超只是署理组长,过两个月何sir回来……”   黄炳耀耸耸肩膀,眼神瞥向他,捏着烟屁股吸最后一口。   “呼。”   “你觉得何sir还会回重案组?”他吐出口烟雾,将烟头甩在地上,用脚碾一碾,不再把话说下去。   实则了解何sir的兄弟们都知道,陈子超既然能被推到署理重案组的位置上,便代表何sir不打算再回到重案组。如果何sir要回重案组的话,重案组长的位置肯定会空着,而不会让一个马仔占着。   难道,过几月再把陈子超给免职,让人继续做一个重案组队长?   但兄弟们都猜不透何sir下一步要往哪儿走,因为何sir刚刚高sir扳倒,下一步怎么走都有可能,而且结合警队高层近半年的动作,重案组的实权已经大不如前。   何sir回重案组论短期收益来讲,确实比反贪室捞钱快,但长远来看,还不如留在反贪室呢啥。   毕竟,反贪室在何sir的带领下,可是实权渐增,今非昔比。   “也对。”   “何sir现在可是总督察,再往上一级是警司,返回来重案组又有什么意思?”雷蒙点头认可,内心浮想联翩。   他与黄炳耀光盯着眼前利益看不同,钟情于分析高层策略,总会设身处地的想——他要是何sir会怎么办!   “以后何sir当上警务处长,怎么样也得让他封我个署长坐坐,雷sir,到时候我让你做副署长!”黄炳耀拍拍他的肩膀,白日发梦:“让陈子超嫉妒到眼红!”   “咳咳。”   走廊上。   陈子超拳心挡着嘴,轻咳两声:“蒙仔、阿耀。”   “一起到花园转两圈?”   雷蒙点头答应:“好啊,超哥。”   黄炳耀掉头就走下楼梯:“阿超,快一点!”   事实上,陈子超想要彻底掌权重案组,是有一点小难度的。   毕竟他只是当初五名队长中的一个,如雷蒙、黄炳耀两人,资历,能力都不逊色于他,还有调走的颜雄、阿鬼,幸好能拿捏一个吹鸡用用,否则工作根本无法展开。   当然,陈子超也不是只懂投机取巧,杀人放火,一步步来总能掌握重案组。   五楼。   会议室。   麦景陶将拆分华人部门的方案说完,望向参会的两位副处长,四位高级助理处长,六位助理处长:“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警务处就按照方案下发文件。”   “卓sir。”   “部门编制、经费要安排好。”   卓维凯点头道:“明白。”   “坚sir。”   “新部门的各位长官,你有什么人选推荐?”麦景陶转头看向坚宝宁,行动部门的人事任命,肯定要有行动副处长来推荐。虽然真正的人事权掌握在管理副处长及警务处长手上,但是行动部门内没有行动副处长点头,管理处签发的任命书也就只是一纸空文,根本落实不下去。   坚宝宁则道:“sir。”   “是要华人还是英籍警官。”   麦景陶道:“华警部门目前一把手还是委任给华人吧,副职交给英籍警官来做。”   “好。”   坚宝宁点点头,出声道:“首先,各区三合会调查科、刑事组负责人,都在本次调整中升职为督察,那么总区负责人就得是高级督察警衔。”   “这两个部门负责人已经与前任重案组长平级,我觉得在刑事组负责人不动的情况下,可以把各区军装警长擢升为三合会调查科负责人,再在重案组中选调、或者在辖区军装组长中升任一个军装警长。”   这次拆分华警部门的职权,为了保证不引起华警反弹,不仅给华警加位置,还给华探长们纷纷升职督察!在权力不变乃至是下降的情况下升职,无疑是警队之中的一次警衔贬值!   要是华警部门权力还继续增长,那么警衔一辈子都别想提,鬼佬只会让华人在位低权重,和位高权轻选一个,不可能让华警名利双收,名副其实。   “然后呢?”麦景陶问道。   坚宝宁则拿出一份早已被认同的名单,出声道:“这是一份优秀华人警察名单,麦sir可以在里面选调。”   麦景陶接过名单,发现正是他给坚宝宁看过的那一份,心满意足:“好的,坚sir,你的意见我会考虑。”   “另外,我想推荐一位华人警官进入行动部。”坚宝宁凝视着麦景陶,露出微笑,麦景陶闻言蹙起眉头,心觉不妙,对视着道:“哪位?”   “反贪室何定贤总督察!”   此刻,一直深藏幕后的计划浮出水面,警务处长高层最大的何系长官,图穷匕见! 第255章 警务处会议桌话事人   “坚sir!”   卓维凯、徐时诚、伊辅等人闻言齐齐色色。   不管是八位官府派处长级警官,还是剩下的三位行动派处长级警官,所有人都对坚宝宁报出的名字大为震惊,因为何定贤是警队华人的扛把子,支持何定贤,等于是靠向华警势力!   麦景陶在短暂的沉默后,推推眼镜,重新坐直,严肃道:“坚处长,何定贤总督察隶属于在反贪室,在反贪部门内表现优异,为何要调入行动部?”   “我已经打算将其重新任命为重案组组长,用以管理华人警员。”   坚宝宁面对警务处长的措辞,出声道:“麦sir,重案组长最高不过高级督察,任命总督察负责职级不匹配,我恐下边的华人警员会有意见。”   “且,将重案组负责人升格为总督察,调何定贤前去担任,也会给人带来平调降级的印象。”   “警队华人一旦骚动情况不妙。”   这是公开唱反调了!   在处长已表态有新任命的情况下,依旧强推何定贤前往行动部,举动之中大有深意。麦景陶双目微眯,嘴角浮现冷笑,更是话语中听出威胁,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把何定贤调入行动部,华人就会站起来反对我?”   坚宝宁争锋相对,注视他道:“麦sir!”   “以防万一啊!”   砰!   麦景陶一掌拍在桌面,卓维凯、徐时诚等人惊的连忙起身,立正肃立,长桌两边唯有坚宝宁一动不动,在与麦景陶对峙:“什么叫以防万一?”   “坚sir!”   “你告诉我,什么叫以防万一!”   “我让你负责管理行动部门,管理华人警员,你就是这样管的?”   坚宝宁面对麦景陶的怒斥,不恼不怒,平静的道:“麦sir,为了警队的声誉,某些时候,有必要暂退一步,对吗?”   “这两年华人可没少闹事,光是一年内总督就向警队问责两次,再来一次,在座各位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只是替大家考虑,不得不推荐何定贤。”   “当何定贤找到我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愤怒,但麦sir,有时候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坚宝宁表现的越平静,越代表有备而来,越令麦景陶怒火中烧。   演的时候太好了!   麦景陶敢肯定军队派与华警势力勾肩搭背已久,绝不是短时间形成的利益同盟。   是军队派沉寂太久,让他忘记当初的败犬,依旧有站起来撕咬的能力,还是华警帮太过高明,开始向上渗透,在高层玩起平衡?   麦景陶必须承认,两大势力攻守同盟,一个掌握基层,一个代表中高层,已经有实力与官府派唱反调。这一次如果不答应坚宝宁的要求,那么肢解华警计划根本进行不下去,反而会逼的两大势力更加团结,警务处的其它行政命令,说不定都会在基层失去执行力。   警务处长无法执行基层命令,便代表丢掉职权,上头会继续支持他?   只会认为他无能,再换一个警务处长来,因此,要么换成军队派、乃至华警帮、要么继续换一个官府派长官,新长官也必须对两大势力的要求做出妥协。   可一旦答应坚宝宁推荐的何定贤进入行动部,以行动部管辖职权而言,肢解华人警的计划岂不是成为一个笑话?难怪,方案策划的如此顺利,原来华警没有失去警惕,更没有被大势所压,而是想了一个妙招,直接绕过重案组。   何定贤在一开始就没有想与他讲和,所谓调回重案组的要求,只是瞒天过海!   本以为能压到华警喘不过气的一招,却他自身束手无策,不得不低下脑袋,点头承认。   只见,麦景陶身穿制服,坐在主位,攥着一支钢笔,咬牙切齿的道:“好!”   “好!”   “我同意何sir调入行动部。”他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在齿缝中蹦出来的,说完一掌把钢笔拍在桌面,起身吼道:“散会!”   坚宝宁靠在椅子上,转身望着麦sir匆匆离去的背影,翘起二郎腿,面带笑意的举起手,敬礼道:“goodbye,sir!”   卓维凯、徐时诚、伊辅等官府派高层,连忙拿起文件夹,迅速跟上。   一位军队派高级助理处长,两位助理处长,全都将目光投向长官:“坚sir!”   坚宝宁恢复正色,站起身指着桌面,掷地有声道:“从今往后,这张会议桌将再由我们话事。”   三人表情微变,心思各有不同,显然有人心里向往,也有人觉得希望渺茫,但军队派代表已经起身表态,不管他们怎么想都必须支持。   官府派已经恨不得把他们连根挖起!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想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大家,我曾经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来。”坚宝宁道。   警务处长办公室。   “嗙!”   麦景陶将一份文件摔在桌面,怒斥道:“FUCK,一群乡巴佬!”   “大头兵!”   “在战场上害死同袍,在政治上害死盟友,首相便不该让大头兵们参与政治!”卓维凯独自一人,手臂夹着文件,束手站在办公室门口。   麦景陶咒骂之后,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   卓维凯连忙上前几步,掏出火机,替大佬将雪茄点着。   “呼。”   麦景陶缓缓吐出口烟雾,情绪平复不少,出声道:“坚宝宁应该站在我这边,对不对?”   “对!”   卓维凯收起火机,俯首说道:“军队派的人应该同长官在一起,捍卫祖家利益,同时便是捍卫自身利益。”   “与华人警员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失去的,将比得到更多。”   “没错!”麦景陶大手一挥,喊道:“这个王八蛋,不长脑子,不长政治。”   “警队交给军队派,迟早会被华警夺权,我们必须坚决捍卫警队权力!”   可惜,世界上最怕的就是一厢情愿。   军队派与官府派合作,确实是让鬼佬利益最大化的一个选项,但凭什么军队派伏低做小,在前面打,官府派在背后喝着咖啡,分蛋糕?   人心不可测。   军队派本身便站在官府派的对立面,继续往对面站很奇怪吗?有仇的!   而且警队权力、祖家利益、有自身利益重要?   这些虎旗下面全都是私利,既然只为私利,别人把虎旗丢了根本不值得奇怪。历史上每个人若真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人类社会既不会那么精彩,也不会如此残酷。   在世界上第一个谎言诞生的时刻,注定真理存在小部分人手中。   “麦sir,可以动用政治部。”卓sir提出用最后一个杀手锏,麦sir却冷静下来,拂袖拒绝:“不行!”   “现在他们最不怕打,我们就不能同他们打,谈!”   “还是得谈!”   卓维凯皱起眉头,心中感觉不对,华人都开始骑脸了,怎么还想着谈?大英政客们常常爱骂军官没有脑子,但却忽视掉自身政治基因里的妥协性。   起码,没脑子的人关键时刻敢打!   当初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一分一寸都是靠军队打下来的,然而,大英政客们不知是殖民地养成的传统,还是资本制度的重利性,导致钱在他们心里的份量太重。   有时候甚至可以遮蔽眼睛,做出错误的决定。   如果当初可以放下利益,在华人警员开始自立的时候,便把出头鸟全部打掉,时局就不至于发展的如此被动。搞得现在堂堂警务处长连一个华人总督察的任命都受制于人?   别人想坐那个位置,就坐哪个位置,将来要是想做警务处长、想做总督呢?   可麦景陶根本不会思考将来的事,他知道现在开打,头上的官帽保不住!   卓维凯正准备继续建言,警务处长已经说道:“准备一下,晚上我要同何sir一起吃饭,约在半岛酒店吧。”   “yes,sir!”卓维凯沉默片刻,立正敬礼。   何定贤收到处长约他晚上会面的消息,心里其实是有点惊讶的,上午会议室里的争吵,多多少少都传到他耳朵里,就这样麦景陶还能忍?真是个老乌龟!   “长官,晚上好!”   半岛酒店,一间包房内。   何定贤立正敬礼,望着主位上身穿西服,板着张脸的警务处长。   只见,处长站起身,挤出一抹笑容,起身握手:“何sir。”   “坐!”   何定贤松开手,拉开椅子,很是抱歉的道:“唔好意思,长官,路上车爆胎了,迟到了半个钟。”   麦景陶闻言笑着道:“没关系,大家都不赶时间,先饮杯茶。”   何定贤坐好后,瞄了一眼手表,迟到五十多分钟,勉强算半个钟吧。   “Thank you,sir!”   “不过,我等会还有个案子要回去整理资料,时间紧,只能陪您半个钟。”何定贤轻轻一笑,见服务员开始上菜,便拾起筷子:“请长官谅解。”   “作为警务长官,我很欣慰有何sir这样尽职尽责,踏实能干的下属。”麦景陶话里夹枪带棒,舀了一勺鸡汤,刚喝一口就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何sir,我可以同意你调往行动部任职,并且把新成立部门的的警官都换成你的人,将来你我配合,合作共赢,一起管理警队,怎么样?” 第256章 重回大馆   何定贤把口中一块虾壳吐出,放下筷子:“呸!”   “麦sir。”   “你当我傻啊?”他看着麦景陶,像看个傻子:“坚sir多好讲话的一个人,我做乜要背叛他?”   “同你一起管理警队。”   “啧。”   “你好大晒。”他根本没把麦景陶放在眼里。   麦景陶能开出的条件,坚宝宁一样能做到,而且他与坚宝宁合作能掌握主动权,与麦景陶合作只能打下手,现在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直接道:“麦sir,你再把我当傻仔忽悠。”   “饭都不用吃了!”   麦景陶见何定贤软的不吃,上硬的,收敛笑容,沉声道:“如果何sir一定要打的,我陪你打,从重案组打到行动部,行动部再打到三合会调查科,打到刑事组,上上下下,打遍整个警队。”   “看看到时候是你赢,还是我赢,怎样?”   何定贤表情变冷:“你唬我啊?”   “麦sir!”   麦景陶放下汤匙,靠住椅子:“你逼我的。”   “我也没办法。”   何定贤举起手掌,猛的一拍桌面:“砰!”   “好!”他站起身指着麦景陶的鼻子,嚣张霸道:“打!”   “我陪你打!”   “看看谁能撑到最后!”   麦景陶没想到何定贤如此刚硬,神情惊惧,望着他:“你!”   何定贤转身就走出包厢大门,不带丝毫犹豫。   “TMD,要我为了一点眼前利益,把最大的政治盟友卖了?”酒店门口,何定贤穿着西装,举起右手,叼着支烟:“真当我第一天出来混?”   “把坚sir搞倒,下一个倒的就是我,绝不可能!”   倪坤将车驶到门口,下属拉开车门,何定贤吐出口烟,顺手把烟头丢在地上,弯腰坐进轿车,手下当即把车门拉上,绕到背后一辆车上坐好。麦景陶坐在包厢里,看着一桌菜都还未上齐,表情僵硬到极点。   说实话,刚刚开出的条件只是第一个,还有好几个价码没有抛出来。   他心里清楚何定贤的政治立场,但眼下打垮军队派的最好办法,就是釜底抽薪,让何定贤反水。因此,他在明知希望不大的情况下,依旧准备好筹码来同何定贤谈判。   只是他没料到何定贤态度如此坚决,把政治联盟视作底线,连谈都没谈的空间。看来想要从内部攻破华人帮军队派联盟不可能,只能正面开战,一步步夺回丢掉的权力。   “好!”   “那就打。”   麦景陶点起一支雪茄,独自坐在椅子上,静静吸着。   虽然,他心知打赢的机会不大,但不打,权力还将丢掉更多,反而是打起来,才有可能守住权力。并且他不怕输,他很想看看,官府派如果落入劣势,华人帮又会有什么举措?   一周后。   警务处长正式下发通知,在重案组之外,成立搜查组,支援组,在各区刑事组之外,再单独成立三合会调查科。   新部门警员全在重案组、刑事组之中抽调,其中重案组抽调成二十人,各区刑事组几乎被对半砍。   其中、各区警署没有增加华人警员的编制,分权特征十分明显,大馆三个组中,重案组编制缩减为三十人,新成立的两个组编制各为二十人,除了一组充入十位老警员作骨干外,还会抽调十位新警员入职。   通知一发,基层警员一片哗然,首先重案组的职权被大大削弱,接下来华人警员中谁来统辖各部门?何sir不管被委派到哪一个部门任职,在职权上都无法直接指挥其它部门,虽然名义上没有人敢违背何sir的命令,但位置不对,时间一长谁会听话?   但随着各部门新任长官一一公布,何定贤调往行动部,负责管辖全港华警的消息,则迅速传遍警队,警队上下都松了口气。   鬼佬没有把何sir斗倒!   华人警员还有一个够资格、够实力、够威望的人话事!   “何sir。”   “东西都准备好了。”   湾仔。   反贪室。   达文西穿着制服,手里抱着一个纸箱,站出来道:“兄弟们将一些杂物先送下去了。”   “多谢。”   何定贤刚刚见完湾仔的署长,手臂里夹着一个警帽,回到办公区笑道:“交给我吧。”   “何sir。”   “慢走。”   达文西双手把纸箱递上,表情中竟有些不舍,鬼佬与华人肤色不同,但人与人的心却相连,谁能为部门争取利益,谁对兄弟们好,每个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何定贤在反贪室的时间不算长,但一年多间,屡破大案,带着反贪室一步步走向胜利。   赢得权力。   赚到钱!   兄弟们都把他当作一个好上司,自然会舍不得……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中又能遇见几位好上司?有时候一个好上司争取来的利益,比埋头苦干一辈子都强!   何定贤接过纸箱,顺手把警帽戴好,单手狭着箱子,单手拍拍他肩,嘱咐道:“文西,我已经同坚sir讲过,湾仔反贪交给你了。”   “好好干。”   “yes,sir!”达文西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二十名组员站在桌边,同时立正敬礼,大声喊道:“goodbye,sir!”   何定贤重重点头,不再留恋,转身离开反贪室。   这里本不属于他,但他来过,这里便属于他!   这份感觉让他很是舒心。   何定贤在颜雄、雷蒙二人的陪同下,下楼来到大门口,却见江祖辉带着四十名便衣探员,钟德伟带着四十名O记警员,及新委任的军装警长,带着一百名军装警员。   一齐肃立在门口,列成前中后三个方阵。   “唰!”   一齐敬礼。   “长官好!”   所有人齐声大吼。   声若雷霆。   何定贤轻笑一声,抱着纸箱就来到江祖辉、钟德伟及警长王长庚面前,望着三人笑道:“刚刚组建新部门,事情那么多,还搞这套呢?”   江祖辉呲笑道:“何sir,来的时候要欢迎,走的时候要送别,做人嘛……要有始有终。”   “行!”   “冲你这份有始有终,我笑纳了。”何定贤重重点头,望向兄弟们立正敬礼,大喊道:“上午好!!!”   “呵呵。”钟德伟、江祖辉、王长庚等人再度敬礼,在长官回礼之后,警员们才整齐的放下手臂。   随后,钟德伟笑道:“何sir,有机会再来湾仔,兄弟们永远记得你。”   王长庚亦是点头:“要干什么事,你一句话,整个湾仔的兄弟们都义无反顾。”   “还来?”何定贤瞪他们一眼,上前帮江祖辉紧了紧衣领,出声道:“辉哥,有机会再一起共事。”   警队部门多了,位置多了,肯定是填充人马。   当中有很多新上位的华警,之前位置不高,突然受到委任,真不知道是谁的人。   何定贤小心谨慎之余,肯定是要解决掉一些麻烦,毕竟,警务处长要跟他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打过去,将来要用的地方太多,太多。   像江祖辉、蔡兆光等人,以前一区华探长的位置,油水足,人马多,还可以干干。现在一区华探长权力给人削掉一大半,继续留着当探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要不是九龙区总华探长的位置依旧重要,他甚至想把雷洛都调到身边用用,可惜,雷洛的位置一般人顶替不掉,放在九龙区当一个土霸王倒也正合适。   何定贤目前为止就只调了颜雄、雷蒙两个人一起去行动部任职,正有考虑在中层遴选合适的兄弟提拔。   江祖辉隐约听出何定贤话里的意思,面色激动,赶忙道:“是。”   “长官!”   何定贤摆摆手:“走了。”   他转身带人坐上轿车,离开湾仔警署,望着街边熟悉的景色,心里再无最初调职时候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在华人的土地,走到哪里,都是自己的地盘!   不用怕!   平治轿车缓缓驶入大馆。   “啪!”   门岗,两位军装警员立正敬礼,出声大喊:“欢迎何sir回来!”   何定贤坐在车上,闻声面露笑意,今天他特意打招呼,让大馆不要办欢迎仪式,甚至早了一个小时出发,不希望影响到伙计们工作。   主要大馆地位特殊,在这里搞的风风光光,影响不好。   私下人怎么骂鬼佬都行,但明面上,还是得考虑鬼佬的感受,不是指警务处长,而是指大多数英籍警员。   这些警员可都是能争取的对象啊!   可当何定贤带着颜雄、雷蒙一起走入大馆主楼时,坚宝宁却带着哥顿、田泥、昆先,一位行动处高级助理处长,两位负责九龙、港岛二区行动指挥的助理处长,及一班行动部的宪委级警官在大厅列队迎接。   军队派可真是给出华人警员面子。   何定贤看见如此强大的欢迎阵容,心里都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立正敬礼,出声道:“坚sir,哥顿sir,田泥sir……”   后边几位军队派长官的中文名,摆明是音译而来。   坚宝宁在回礼之后,举手鼓掌道:“让我们欢迎何sir重新回大馆任职,何sir,行动部有你的加入,一定能大放异彩,更好的为警队服务!”   啪啪啪。   大厅里,一干军队派高层齐齐鼓掌,雷声雷动,让何定贤露出微笑,风光至极! 第257章 罗家的报复   “何sir,这间是你的办公室。”坚宝宁带着何定贤来到五楼的行动部办公区,推开一间总督察办公室,亲自为他站台。   行动部内,三十多名英籍警官,最次也是督察级警衔,齐齐起身,望着长官们交谈的方向。   何定贤看着三百多呎的办公室,沙发、书柜、办公桌、茶几,应有尽有,墙上还挂着一幅扬帆起航的水墨画,笑着的上前把纸箱放好:“坚sir费心了。”   “应该的。”   坚宝宁却道:“行动部由我直管,将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走廊最后一间向我汇报。”   “余下的时间交给你啦。”   何定贤轻轻点头:“goodbye,sir。”   “再见!”   坚宝宁轻轻一笑,将房门带好,转身走出行动部办公区。   立于办公区的英籍警员们却继续矗立。   何定贤把东西稍微整理一番,目光看见窗外的警员们,笑着走出房门问候道:“各位阿sir,还在站岗呢?”   警员们一动不动,整齐有素,不苟言笑。   “好了。”   “继续干活。”何定贤挥挥手,朗声喊完,警员们方表情一松,重新坐回工位上,继续处理手头的文件。   何定贤见状再道:“阿雄,雷蒙。”   “你们进来一趟。”   雷蒙、颜雄连忙跟进办公室。   行动部作为大馆核心部门之一,是高层与一线部门的桥梁,是所有一线行动部门的上级,充当着指挥中心的作用。   进入行动部毫无疑问就进入权力中心,但在权力中心面对的危险也会更多,好在,行动副处长亲自出面欢迎,行动部内部可能再有什么矛盾,一个个打工仔乖乖听令就是。   这份敬畏在警员们眼中很明显。   “把行动部内长官、警员的资料整理一份。”何定贤点起支烟,站在办公室里,思索着道:“尽量详细一些。”   “明白。”   颜雄点头。   “雷蒙。”   “你去找阿超拿点茶叶来。”何定贤又道:“要寿眉。”   雷蒙又有些诧异:“啊?”   “快点去。”   “是,长官!”雷蒙立正敬礼,转身便走。   中午。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泡茶,一边看着档案,工作起来倒是很享受,他发现大馆是个风水宝地,办公室都有穿堂风,饮茶办公非常舒服。   只不过,行动部一共就三十多个警员,每个人中文都取好啦。   虽然,大部分是音译来的,但态度很好嘛。   另外,行动部负责人为总警司“班迪”,二战前曾在海军服役,少校转军警,仕途升迁一路伴随坚sir的脚步,本该是一个有望升职助理处长的人选。   但偏偏前两年军队派失势,一直在总警司的位置耽搁了。   一股政治势力的强弱,直接就影响到一班人马的仕途,看来军队派的反扑很有决心。   “当初官府派是弱势者,上位之后,必须不断打压军队派,才能空出位置给自己人,肯定是要把军队派往死里踩。”何定贤暗道:“根本没有使用怀柔政策,收买人心的空间。”   “弱势就是这样,一朝得势,必要清算。”   “这无关好坏,善恶,立场使然,看来华人上位,也是要大大清算鬼佬一笔的,短时间内不可能给鬼佬往上爬的机会。”他转而开始考虑起其它:“另外,行动部内还有两个高级警司,分别负责九龙区、港岛区的行动计划,职位类似于行动参谋。”   “有五位警司,分别负责安全科、训练科、快速反应防爆组,情报科,鉴证科……这五位警司隶属于行动部,但平时办公是在各自部门,有各自的班底人马。”   “而我是专门负责管理华人行动,策划及指挥重案组、刑事组、三合会调查科、军装组等部门行动。”   “一般而言,普通案件不会交到我手上,除非是上级下达命令,要求下边的人执行,或者说我可以直接策划行动,指挥下边的兄弟们做事。”何定贤有了清晰的思路。   “也就说,除了总警司之外,行动部最具权力的人,便是我一个小小的总督察?”   “剩下的两名高级警司,论实权都远不及我。”   他必须承认坚sir很给面子。   当然,他是先有实权,再有名位,情况不一样,华人警员代表的权力,远不是警衔可以表现出来的。   而在行动组内部,有一个十名英籍督察组成的工作组,是完全为他一个人服务的,剩下三个工作组则是为另外三位长官服务。   下午。   何定贤把行动部的伙计们都认识过一遍,并没有交代任何行动,反而是查看起行动部内的档案。   原来行动部目前最常见的任务,便是保护要员和各区刑事组训练,余下便是对重要案件,提供跨部门协助及策划支持。行动部警员真不愧是人均督察级以上,不仅要充当指挥大脑,偶尔还要参与一线行动。   晚上。   何定贤与陈子超、黄炳耀、颜雄等人在酒楼里吃过晚餐,回到家中,罗彩云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裤,拿来拖鞋道:“何长官,欢迎回家。”   “哟。”   “不叫姐夫啦?”   何定贤脸色酡红,显然是升职开心,喝了几杯酒。   罗彩云拧干一条湿毛巾,来到沙发旁替他擦了着汗:“沙发上叫姐夫,床上叫姐夫,日日都是姐夫,长官,你还没有听腻吗?”   “下次换个叫法。”   “我不建议大你一辈。”何定贤笑的很无耻。   罗彩云娇嗔的白他一眼。   “这表情简直同白月娥一模一样,是不是和她学的?”何定贤笑着喊道:“月娥,出来!”   “我要好好教训你。”   罗财运道:“阿娥陪楠姐去外边散步了。”   何定贤皱起眉头:“都快生了,散了什么步。”   “医师讲出去走走,有利于生产,算了,你懂什么。”罗彩云道:“恭喜你调回大馆,楠姐特意煲了醒酒汤,我去给你端过来。”   “吃饱了。”   “晚点吃。”何定贤打开电视,看着国外新闻,随口回绝掉。罗彩云面露狐疑,故意凑上前来,用小鼻子在他身上不断嗅道:“何sir,在外边偷吃啦?”   “有没有偷吃。”   “你试试不就知道?”何定贤才不会惯着一个混血小妞,说干就干,雷厉风行。   干到一半,楚韵楠、白月娥一起回屋,来不及收拾,四人打作一团,以何sir为主攻,白月娥、罗彩云独木难支,只能携手同行,无奈楚小姐身体不便,只能吹吹打打,加油打气。   ……   “阿云,明天我要见罗文惠大律师,帮忙约个地方。”事后,何定贤喝着汤道。罗彩云表情惊讶,旋即答道:“约在瑞和堂吧,惠叔常到商会同王老板、许老板一起饮茶。”   “这个地方倒是不错。”何定贤恍然一笑,开口称赞。   他自加入潮汕商会以来,很少在商会会址见人。或许是有当年进商会求人的事情,让他心里觉得不舒服,但现在大可以坦坦荡荡的在商会见人饮茶。   潮汕商会内,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的份了。   翌日傍晚。   瑞和堂。   何定贤穿着西装坐在中堂的一张根雕茶几旁,动作悠闲,不疾不徐的品茗泡茶。由于商会接到通知,会馆里没有其余多余的人,仅有十几位潮汕帮的兄弟们守着。   他静静喝着茶,没等许久,一辆轿车便停在门口。   罗文惠戴着眼镜,身穿灰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大步走进会馆。   “何sir!”   “惠叔。”何定贤上前握住罗文惠的手,邀请道:“坐下来饮茶。”   “好啊。”   罗文惠面带笑意,在右手边的位置坐下,接过一杯茶,笑着道:“今天这么有空约我出来饮茶啊?”   “我听说,你又重新调回大馆,而且高升行动部,应该很忙吧。”   他啜了口茶。   何定贤摇摇头:“跟以前一样,瞎忙。”   “对了,上回敢绑大律师楼证人的家伙,我已经解决掉了。”   罗文惠会心一笑:“多谢了。”   “何sir。”   何定贤端起茶杯,饮下一口:“有没有幕后主使,需不需要再警告对方一下?”   罗文惠一时间陷入思索,高永盛被解决之后,简乐强家族想要再争夺立法会席位已经不可能,但作为罗文锦家族的一份子,有必要让简乐强家族的人知道。   竞争可以。   下黑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要简乐伟的一只腿。”罗文惠沉声说道。   何定贤点点头:“没问题。”   罗文惠既然愿意让他帮忙下点狠手,便代表罗文锦家族已经接纳他为自己人,双方联姻利益算是坐实了。而罗文惠也需要让政界同僚都知道警队是他的人!   虽然,他在竞争立法会的席位上,根本不需要动用警队人马搞事,但是没人会嫌弃手中的筹码多,展露一下实力能够加大胜算。   何定贤喝着茶,招招手,很轻易的道:“阿坤,打个电话,让伙计们把简乐伟带过来。”   罗文惠安心饮着茶,心里大为满意,倪坤在鞠躬点头后,转身跑到房间里打电话。   “倪先生。”   “你放心,我一定把人准时带到。”陈子超在重案组办公区内,接到电话异常兴奋。   倪坤的地位在一干华人警官们眼里,早已非是普通的司机,而是何先生最近亲的人之一…… 第258章 玩的就是嚣张   中环。   卑路乍街。   一座五层洋楼。   “吱啦。”三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外,陈子超推开车门,叼着香烟,迈步下车,出声喊道:“把楼围起来!”   哗啦啦。   十二名重案组员,手持步枪,拉开枪栓,站成一排堵住楼门。   “叮咚。”   “叮咚。”陈子超穿着风衣,戴着礼帽,来到门口摁下门铃。   门房管家走出花园,见到门口一排枪杆子列阵,吓的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各位阿sir,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我们好好聊。”   陈子超冷笑一声,捏着香烟,吹气道:“开门!”   “开门!”他爆吼一声。   管家连忙上前把门打开,抱着一名警员哀求道:“长官……这里是简家。”   “砰!”   警员扬起枪托,狠狠一砸,把管家砸翻在地。旋即一班警员分成两队,左右前进,突入洋楼之中,以肩抵枪,作射击状,瞄准着洋楼出口。陈子超路过管家身前,表情狂傲,丢下烟头:“我找的就是简家!”   他刚刚上位重案组长,正愁没有合适的行动,给何sir表个忠心。   简家是撞到枪口上了!   因此,他根本不懂什么是低调,率人直接冲进简家大门,玩的就是一个嚣张。   面对简家这种大家族。   越嚣张!   他就越忠心!   这时外边兵荒马乱的动静,早已引起正在用餐的简家动静,简乐强、简乐伟、及几位家族成员同时走出大门,望着一排枪口,面不改色的道:“边个敢在简家动枪!”   如简家这等豪门大族,往往在强盛时期的一二代,是不会分家居住的。   虽说,任何一个大家族都免不了分家的结局,但是,分家一向就是实力衰退的象征,因为分家必然会内斗,所以在凝聚力还行的时候,全都会采取共居模式。   因此,楼内除了简乐强、简乐伟二人,还有三个兄弟姐妹,以及下一代的晚辈。不过,小孩子已经让佣人带上楼,站出来的都是在政商两界声名不菲的人物。   陈子超望见堂堂立法议员,在他面前满脸愤怒,眼神凶厉的样子,不仅不怵,心里还升起一股爽感,上前亮出证件道:“重案组署理组长,见习督察陈子超。”   “哪位是简乐伟?”   一位年纪较轻,四十余岁,穿着蓝色条纹西装的男人出声道:“我是!”   “陈sir。”   “你想怎样?”   陈子超收回证件,点头道:“在就行。”   “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   简乐伟发笑道:“我堂堂太平绅士,保良局成员,议事局华人代表,你让我走,我就走?一个见习督察当自己是港督啊!何定贤在重案组的时候都不敢同我这样讲话!”   简乐强则皱起眉头,感觉不妙,出声道:“陈sir,有没有调查令?”   “简乐伟绅士涉嫌一起凶杀案,需要去差馆录口供。”陈子超气定神闲道:“简议员也该知道,涉及刑事案件,特别是凶杀案。”   “重案组不需要调查令,也可以带人回去配合调查,而配合警方调查则是每个市民应尽的义务,简绅士作为港岛华人代表,是不是更该给全港华人作个表率?”   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   简乐伟不得不询问道:“哪起凶杀案?”   “这起案子要是同我无关,耽误到保良局开会,身上那张皮我给你扒了!”他指着陈子超,非常狂傲,惹得陈子超冷笑一声:“呵!”   “咔嚓。”陈子超在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拉动枪栓,瞄准旁边的一名佣人,直接扣下扳机:“砰!”   “砰!”   “砰!”   佣人连中三枪,满脸惊愕,倒在血泊之中。   “这起发生在简家大楼的凶杀案,同简家有没有关系?”陈子超手中枪还指着尸体方向,眼神却盯着一众简家人问道。简乐强、简乐伟、简乐美等人吓的脸色发白,更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好!”简乐强连叫三下好,吹胡子瞪眼道:“陈sir,你真会办事,敢在简家响枪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祝你平步青云,早一点骑在简家头上,否则,没人保得住你。”   陈子超猛的举起手枪,手指扣着扳机,满脸怒色,手臂颤抖着道:“老骨头!”   “你,你再说一遍!”   简乐强瞪着陈子超,看得出来对方已经怒到极点,深深吸一口气,闭口不言。简乐美连忙将大哥拉到背后,简乐伟则道:“我同你们走!”   陈子超吐出口浊气,放下枪,大手一挥:“带走!”   几名警员立即上前,将简乐强扣走,押到门外的车上。   陈子超则阴狠的望了简乐强一眼,转身离开,来到门口时突然止步,举手朝天鸣枪:“砰砰砰!”   打空弹匣。   “妈的,连我都敢威胁,干!”他狠狠一记膝顶,砸进简乐强的肚子,将简乐强打成虾米之后,方坐上轿车离开。他又如何不知道简家势力之强?   但出来混的,怎能瞻前顾后,大佬有命。   拿命来办!   换一个瘪三来威胁他,他说不定只会想笑,但偏偏简家的威胁让他大为光火,好在大佬们吩咐的事,自有大佬们来收场,简家要真报复他一个小角色。   他就只能同归于尽。   瑞和堂。   何定贤让厨房上了一桌茶点,与罗文惠在中堂饮起晚茶,两人谈论政局,时而涉及到商业,当得知罗文锦家族手中握有天星轮渡公司的股份时,他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惠叔,罗家有没有打算收购天星小轮?”   天星小轮是全港最繁忙,最赚钱的轮渡公司,前身为九龙渡海小轮公司,创始人为一位拜火教徒,自1927年始,便以一艘单层蒸汽船来往九龙、港岛之间运客赚钱。   1898年,遮打爵士以九龙仓集团为主体,收购了天星码头公司,并且在九龙仓南端兴建尖沙咀天星码头,但因以木材为主料,兴建两月即被台风催后,而后便转移到九龙角的现址修建。   该公司每艘轮渡都以“星”命名,如东星、天星、耀星、夜星等等,取名也算脍炙人口。   这时罗文惠刚准备开口接话,门外便有几辆汽车泊好。   “惠叔,等等再聊吧,正主来了。”何定贤轻轻一笑,起身给长辈添了杯茶,再回到位置上,把目光投向大门。   大门前庭的九龙壁旁绕出一队人马,当先给人推到水缸前的便是一位身穿西装,衣冠楚楚的中年人。   中年人见到坐在中堂茶桌的罗文惠,脸色冷笑,出声道:“小罗生,有事情要同我讲,大可以递拜帖上门,让重案组来办事,也不怕连累手下的阿sir们。”   何定贤向陈子超招招手,同时瞥了简乐伟一眼,冷笑道:“港岛敢动我兄弟的人,全都死光了,简生,试一试?”   简乐伟见到何定贤泛着冷光的眼神,轻哼一声,不再答话。   陈子超来到桌边,只听大佬说道:“坐下来一起吃。”   “多谢。”陈子超鞠躬点头,坐在左侧的一个位置上。何定贤则给他倒了杯茶,冷眼旁观罗文惠的表现,只见罗文惠笑道:“你绑我律师楼证人的时候,也没有同我打过招呼啊?”   “案子我是输了。”   “但我好像赢了你。”   简乐伟笑了:“你今天叫我过来,就是想当面嘲笑我两声?”   “这倒不是。”罗文惠挥手道:“只是给你一点教训!”   一名警员手持步枪,突然来到简乐伟身后,双手抓枪,用枪杆卡住简乐伟的脖子,狠狠勒在身前。简乐伟顿时十分紧张,用手掰着枪杆,急促道:“你敢杀我!”   “你真的敢杀我!!!”   罗文惠坐在茶几旁爽快的承认道:“不敢。”   “我怎么敢杀一个堂堂的太平绅士,保良局、议事局华人代表呢?但打断你一只腿,让你坐着轮椅去开会,让其它人看看对我罗家下黑手的结局。”   “这个我敢!”   杀害太平绅士、华人代表、几乎是在刨港府的统治根基,与造访没什么区别。因为,这些太平绅士、华人代表,本身便是总督管理华人的有效手段。   若是有一个太平绅士死于凶杀,负责调查的可不是重案组,而会是军情六处、政治部,要打击、惩戒的也不止一个凶手,而会是一整个政治集团。   罗文惠身为未来的立法会议员,不可能自毁前程,但打断简乐伟一只腿,唔好意思,港督没那么闲得慌,会参与个人恩怨。   一只腿的华人代表。   一样是代表嘛……   罗文惠戴着眼镜,喝着茶。   简乐伟却慌了神,大叫道:“小罗!”   “罗生!”   “有得谈……还能谈啊!”   一位重案警员却已经拎着铁棍上前,狠狠一甩,将他的右腿膝骨打折。   堂下,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罗文惠!”   “我一定要刮了你!”   警员回头看向长官,得到长官轻轻点头的默许之后,忽然上前一脚蹬向他的两腿之间,旋即后退一步,再度挥起棍子:“砰!”   一棍又砸在右腿上。   “啊……”   简乐伟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痛的已经神智不清。   何定贤问道:“打断了没?”   “贤哥。”   “断了。”警员答道。   何定贤挥挥手:“这么不小心,请人饮茶都能摔断骨头,愣着干什么,赶快带嘴硬骨头软的小简生去医院啊!” 第259章 O记集会   两名马仔将简乐伟带出会馆,送往东华医院,马上就能给家里人报平安。有权有势真是好,惹到人还能保住条命,甚至下手不果断一些,再等几分钟说不定行动处长官的电话都要打进来。   何定贤饮了口茶,笑道:“惠叔,你看,世界上哪有什么硬骨头,铁棍一砸,全都是软骨头。”   罗文惠颔首道:“首先,手上得握着铁棍啊。”   “是。”   “还得有一把枪,抵着他脑袋。”何定贤轻笑着道。   “继续聊聊天星小轮的事情。”罗文惠却对收购天星小轮公司十分感兴趣,出声道:“我手上一共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是当初天星小轮公司战后重启运营,筹集资金时购入。”   “股份不算多,每年收益却很可观。”   天星小轮在战前已经发展到十一艘柴油内燃机渡船,每天载客量可超五万人次,是在港九连通海底隧道前,来往两区的主要交通方式。   可惜,日据时代,驻军直接收缴船只,十一艘渡船充作军用,小轮公司直接关停。   其中有五艘渡船毁于战火之中,重新开业之初,天星小轮公司只剩下六艘渡船运营,便给了其它轮渡公司机会,城渡码头公司、油麻地小轮公司趁势而起。   在港岛未打开海底隧道前,轮渡公司是市民的硬性需求,日日船票售空,自然财源滚滚。   何定贤、颜雄等人常坐的九龙城渡码头,一来是票价便宜,二来是船票易买,像天星码头尖沙咀至中环的船票,节假日能排出百米长龙,九龙城渡至北角的航线,主要是距离长,耗时多。   “有水的地方就要有船。”何定贤倒想的很透彻,品着茶道:“港岛区四面环海,周边还有离岛,开轮渡公司当然赚钱。”   “不过,轮渡与市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算是港岛的民生行业,想拿下肯定不简单。”九龙仓公司的实力不可小觑,当下可是港岛排名前十的龙头企业。   他们能看上的生意,肯定不是小生意。   而一桩生意一旦与民生两个字挂钩,没有政治势力就不要想拿下来。因为,民生是港督施政的权力范围,是港督府重点监管的行业,同拍拍电影,开开戏院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另外,九龙仓资金雄厚,旗下子公司众多,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天星小轮公司?   “我觉得是否能够成立一间轮渡公司,先与天星轮渡作竞争,再想办法合并,或者重组成一间公司。”何定贤打的好主意。罗文惠仔细思考片刻,沉吟道:“不好办。”   “成立轮渡公司很简单,港岛各类型公司都是随便注册,但开办客用轮渡,航线需要审批。”   对于两人而言,买船开公司,修码头都很简单。   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但把渡船停在码头可以,私人使用也OK,一旦涉及到客用,那么航线便被捏死了。   港府不批航线,船就开不出码头。   港岛奉行的自由政策,其实都是表面开放,各行各业,暗中有许多门槛,如果出租车牌照、电力、水力、轮渡、巴士、电视等等……往往这些利润巨大的牌照都掌握在英资手中。   为乜港岛自始至终就只有天星轮渡,油麻地小轮等两三间公司?因为,港府不批航线,其它老板开办轮渡公司也无法运营!无形中造成一种资本垄断!   全港历史上共有四条客运轮渡航线,第一条航线是尖沙咀至中环,首次批给九龙渡海小轮公司,即现在的天星小轮公司,第二条航线是尖沙咀至湾仔,首次批给“四约街坊小轮公司”,后“四约街坊小轮公司”被“油麻地小轮”收购,航线由“油麻地小轮”负责运营,第三条航线即是九龙城渡至北角,由九龙城渡码头公司运营。   第四条则是经济发展繁荣后,专门负责来往离岛区的航线,加强离岛区与港岛区交通。九龙城至北角航线则因过海隧道打通,尖沙咀码头能满足需求而取消。   港岛大多数时期都只保持着两间轮渡公司,少数时期有三间轮渡公司共存。   “那就只能在三间轮渡公司中选一间收购。”何定贤吃着虾饺,商讨着道:“三间公司里有没有能收购的?”   “油麻地小轮经营状态不佳,或许有机会收购。”罗文惠倒还真的挺了解轮渡公司,闻言说道:“九龙城渡公司虽然收入一直是三间公司最少,但靠着票价便宜,运营状态倒很健康。”   “油麻地小轮公司却因与天星码头航线重叠,直面天星码头的竞争,在服务、载客量上,远远落入天星小轮公司。”   “船票不好卖。”   何定贤点点头:“我先想办法与油麻地小轮公司达成收购协议。”   “好!”   罗文惠笑着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千万别小瞧收购油麻地小轮的难度,因为天星轮渡其实是最想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的人,如果收购的消息一传出去,九龙仓公司马上会带着重金来抢。   天星小轮要是能收下油麻地小轮,尖沙咀至湾仔的航线,便等于半垄断了九龙只港岛的航线。   为了票价便宜,甘愿在九龙城坐到北角,再坐大巴进市区的人很多,但在尖沙咀买票直接上中环的人也很多!   天星小轮拿到两条航线之后,完全可以坐地涨价,在每个市民钱袋里刮钱。   偏偏历史上,天星小轮在六十年代,因轮船最多,码头设施最好,抢占了港九轮渡过半市场之后,真的涨价了!在二等船票1角1张的价格不变的情况下,把头等船票从二角涨至二角五仙,即两毛五,涨价五分!   这次表面上看仅涨价五仙,但以天星轮渡的载客量而言,涨的是一笔巨款,涉及到全港市民之利益。时任议事局英籍议员,社会运动家叶锡恩女士,短短一月时间,便收集到超两万名市民签字的抵制书,但议事局物价委员会全员,除叶锡恩女士之外,全数称赞通过。   此次事件,造成数万市民上街游行,引发九龙区暴动,四百人被捕,三十人死亡,九龙连续宵禁三日。   称之为“天星小轮加价事件”,当时天星小轮公司还未拿到尖沙咀至湾仔航线呢。   不过在九十年代末期,难以为继的油麻地小轮公司宣布关停,尖沙咀至湾仔航线还是卖给了天星小轮公司,而离岛区航线则卖给了新世界集团的鲨胆郑。   “华人是该有自己的轮渡公司了。”至于为什么要采取收购的方式?在港岛华资想要进入专营行业做大生意,唯有收购、收购、不断的收购!   采取借壳上市的方法,才有机会进入提前被英资占领的行业,事实上,港岛华资崛起的历史,便是一个不断收购英资的过程。   收购不仅不丢人。   而且一度被视为华资老板的功勋章!不收购几间英资公司,开大会的时候讲话都不硬气,何定贤在收购太古地产之后,眼光瞄上轮渡行业可谓是理所应当。   罗文锦家族不仅与他有政治合作,还愿意展开商业合作,更是一个好的信号。   旺角。   上海街,东方钱庄。   猪油仔穿着白衫,手握纸扇,拱手抱拳:“各位兄弟。”   “往后各大社团的规费抽水,继续交给我来负责。”   一张长桌两侧,坐着总华探长雷洛,深水埗探长蔡兆光、尖东新探长大基等人的收租佬,如深水埗收租佬马夫强、尖东收租佬花洒张、洛哥的收租佬猪皮等人。   这些收租佬组成一个圈子,互相间常常饮茶,私交甚笃。   是一个靠华人长官庇护的小势力团体。   人人都有几分薄面。   花洒张放下茶盏,咧嘴乐道:“仔爷。”   “规矩我们都懂。”   “放心吧。”   十几名收租佬笑声不绝,气氛十分轻松:“保证一分钱都不少。”   “是啊。”   “仔爷。”   “我们连细佬曾都不敢肯,还敢肯你吗?”细佬曾既是高sir的收租佬。   猪油仔闻言大为受用,笑容可掬,抱拳再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支持。”   “很久没来收钱了,手有点生,希望各位多帮手帮手。”   猪皮连忙举杯:“一定!”   “一定!”   长桌两侧,多穿着衬衫,T恤,踩着拖鞋,或布鞋的收租佬们,齐齐举杯。   别看他们大多身宽体胖,满脸肥膘,但每个月经手着全港警队之规费,加起来上千万港币,堪称是全港最大的财务公司经理人工会!   猪油仔站在长桌上首的位置,低头饮茶,眼神中却流露出狡黠之色。   “这回你们少交一分都得完蛋,乖乖交钱也TM要倒霉!”   大老板重扛警队旗帜之后,便要重新接管警队规费,但远远不是重新拿账目,一家家收钱那么简单,因为时代变了!   分发变了。   钱要重新算了。   ……   尖东。   海鲜王大排档。   三合会调查科,旺角区负责人,霍家俊穿着便衣,举杯道:“钱sir!”   “恭喜啊!”   整间用红色塑料布围起的大排档,三张酒桌坐满了人,清一色九龙各警署的O记大佬。   门外。   四名便衣警员,叼着香烟,目光来回巡视。   九龙大区O记署理长官,见习督察钱伟善坐在主桌中间,起身敬酒:“全靠何sir提携,先干一杯,齐祝何sir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好!”   “先敬何sir!”   十几名O记长官大声喊道。   有些人不在现场,但却在众人口中,像是一句口号,一面旗,一个冠冕堂皇的名! 第260章 金钱的声音   霍家俊干完一杯酒,重重放下杯子,嘶出口气:“爽快!”   “钱sir,不愧是为大佬扛过事的人,油麻地探长一步到位,直接升作九龙大区的阿头。”他拾起筷子,夹起菜,边吃边说。钱伟善笑呵呵道:“何sir不会亏待任何人。”   “这一次兄弟们出力,支持何sir上位。”   “何sir大手一挥,人人官升一级,单独出来带兵。”   “有人少赚了?”   孙德兴、周屿升等前军装组长,现O记负责人,人人颔首赞叹:“确实。”   “何sir从不亏待兄弟们。”   这一回,警务处擢升各区军装组长负责O记,在割肉刑事组的同时,把肉分给了另一部分人。   如钱伟善、霍家俊、孙德兴等人,级别升为见习督察是其次,关键是手底下的人马有枪了!   从地位最低的军装组长,一跃成为与刑事组比肩的政治力量,手底下有枪之后,自然分到手的钱就会变多。总归,不能再把他们当成穿军装的叫花子打发。   钱伟善更是在一众兄弟们之中,突破提拔,以一区军装组长的身份,署理整个九龙大区O记事务,地位在理论上与雷洛相当。   在众人眼里,钱sir是大佬的心腹,署理两个字肯定会去掉,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各警署的O记长官们自然而然视他为代言人,紧紧团结在他的身边。   “来。”   “祝贺各位同僚们一起升职,今天我请。”钱伟善再度起身,祝众人一杯。兄弟们齐齐起身,一同把酒饮尽,再陆续坐下,有人貌似不经意道:“明天就是发规费的日子吧?”   “是啊!”   立即有人接话。   霍家俊吐着虾壳,出声道:“不知道仔哥会带多少钱来发。”   “说来说去,还是要谈规费的问题。”钱伟善心头叹息一声,倒着酒,应声道:“肯定不会少啦,调查科的兄弟们都是刑事组出身,但凡比之前少一分都会闹事。”   “仔哥可没那么蠢。”   升完级别。   就得升待遇。   没人会甘心打白工的……   鬼佬把刑事组一分为二的手段,其实非常之巧妙,任命军装组长为O记长官,更是鬼佬提前就策划的好。   霍家俊点点头道:“我相信仔哥不会让我们失望,O记的规费不可能比刑事组少一分,可刑事组之前管理着码头,是按照抽水的方式上交给大佬。”   “现在刑事组继续分佣金,交水费,O记有没有佣金收?”   这段话语并不大声,海鲜排档里,众人却陷入一阵诡异的平静。   三合会调查科在成立以后,各警署长官都忙于组织事务,今晚还是第一次集体碰头,钱伟善受邀出席,在答应前便心知有事情要谈,因为日子选的暗示实在大。   “明天先看看安排,如果没有的话,我来帮大家谈。”钱伟善心知作为九龙区的O记长官,帮何sir掌控好O记是第一要务。   见兄弟们有意见,首先得考虑帮兄弟解决,连手下人心都收不住,又怎样管理九龙O记?有朝一日,何sir要用O记干活,兄弟们出工不出力,事情就麻烦了。   九龙区O记长官的位置,更需要兄弟们的支持。   他帮兄弟,同帮大佬是一件事,根本不冲突。   霍家俊、孙德兴、周屿升等人齐齐松出口气,马上有人起身敬酒:“多谢钱sir!”   “钱sir,贤哥选你做九龙区长官,便是因为你同贤哥一样,够义气!”   “对啊!”   “钱sir不义气,怎么会帮大佬扛?”立即有人笑道:“一年守水塘,两年升督察,忠肝义胆,大佬嘉奖,换别人做O记的九龙区长官,我可不认。”   霍家俊震声道:“除了钱sir,没人够资格!”   兄弟们一阵哄闹。   钱伟善作为军装组长擢升,又是九龙区的老兄弟,大佬的心腹干将真的很得人心。   可钱伟善却没有在一阵吹嘘中迷失自我,而是再度端着酒杯站起身,目光环视一圈,郑重的道:“我先说好,明天不管仔哥有没有发佣金,发的多还是少,谁!”   “谁都不能多说一句话!”   他表情严肃,三令五申:“大佬给的,做小就得收着,给多了,是大佬对兄弟们好,给少了,绝不能抱怨。”   “如果有谁嫌钱拿的少,憋着,等我去同大佬聊完,再给兄弟们一个答复。”   在坐的O记督察们收起笑脸,一个个摆正姿态。   “谁要是敢闹事,不是不给我面子,是不给贤哥面子,到时候,我先干死他。”钱伟善再道:“到时候,我把规费烧下去给他!”   “明白吗!”   一众督察齐声答道:“yes,sir!”   “饮酒,饮酒。”钱伟善甩甩手,独自干掉一杯,在椅子上重新坐好。这几年警队沉浮,着实是把他历练出来,不再似当年的老油条一样,颇有几分独断乾坤的威严。   翌日。   何定贤刚刚洗漱干净,走出卧室,白月娥便端上早餐,坐旁边坐下,望着老公出声道:“阿仔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让他上来吃早餐。”何定贤大口吃着碗牛骨汤面,白月娥回头让佣人到门口带人上来,再走到厨房舀出碗面,等到猪油仔顶着困意,笑呵呵进门时端上:“阿仔。”   “多谢嫂子。”猪油仔不敢在何家喊白月娥大嫂,但光是一句嫂子便让白月娥心里美滋滋的。这句嫂子比社团兄弟一百句白小姐都好听,因为是老公兄弟喊的。   何定贤动着筷子,张着嘴,含糊不清道:“钱收上来了?”   “收齐了。”   猪油仔把刚拿起的筷子放低,汇报道:“港岛九龙总计收上七百三十二万港币,其中码头抽水三百九十七万,烟牌抽水一百二十万,剩下一百多万是全港赌档、马栏、桑拿、字花摊,商铺等地方收上来的。”   “钱庄的人已经核对过各区账目,不管是港岛还是九龙、新界、每条街收的整整齐齐,一间档口都不少。”   何定贤闻言停住筷子,叹道:“我怕的就是这个,一个个同我摆姿态,讲奉献,谁拿来当靶子打啊?”   “据我所知,盛哥收规费的时候,各区可没少截留规费吧?”   猪油仔点头:“是,各间警署几乎是明着扣钱,特别是九龙区的地盘,少的留个几万,多的有十几万。”   “盛哥为了保住位置,不好同他们翻脸,几乎是默许的。”   何定贤望着他道:“你吃啊。”   猪油仔连忙低头吃饭。   何定贤在口袋里摸索片刻,起身到客厅抽屉拿出盒烟,点起一支,吐着烟坐回位置上:“鬼佬刑事组切成两片,以前基层只有一个拿枪的部门,现在有两个。”   “发规费的方式肯定要变变,要说公平的话,规矩不变,各分一半喽。可出来混的,谁TM同你讲公平?当初刑事组兄弟们打上码头,现在要拿分刑事组的金库,刑事组肯定不乐意。”   “一句话发下去,表面上答应我,私下巴不得咒我死。”   猪油仔立即擦擦嘴,干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两个一仙硬币,摊手落在桌面,发出金钱的声音。   “过命的交情也挡不住钱啊,求耶稣都没用。”   华警底层只有一把枪的时候,自然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军装组搭配合,地位低,收得少很正常嘛……现在有两把枪,争夺利益,踩对方上位的需求就有了。   一支枪口只能对外,两支枪口会互指的!   别看鬼佬处长肢解华警部门的计划,在政治意义上全面落空,但计划本身是十分周详、厉害的。实施下来在执行层面,能够给华警造成很多麻烦,乃至于源源不断的麻烦。   这也正是麦景陶敢说出一个部门,一个部门打过去的底气,因为他确实可以一场场同何定贤打。   猪油仔则在硬币落在良久,方把目光收回来,吐出口气:“都是自己兄弟,做事肯定有分寸,再不济,上边还有你压着,谁也不敢下狠手。”   “刑事组、军装组、O记这等部门,伙计们拿的钱都已经定死。每个月顶多涨幅十几块,乃至警长、督察们的规费都有比例,少的一万,多的三五万,唯独是华探长、总华探长们多,因为掌握着码头油水的收入,轻轻松松十几万。”   “对啊。”   何定贤出声道:“轻轻松松十几万,这让O记的阿sir们怎么想?就因为他们之前掌握着全区油水,是全区华警唯一的枪杆子?”   “时代变啦,阿仔,现在两个枪杆子呢,O记新上位的那班人不会服气的。而且刑事组也是该交出权力的时候,把钱全部交给我,我来发,是最好的办法。”   “不患寡而患不均,鬼佬们也懂这个道理,不会甘于寂寞的。”   这个死鬼佬确实麻烦。   何定贤已经不打算再给他任何机会,干脆一次性彻底打倒,搞到他下台!毕竟玩权衡,衡的是官府派,不是警务处长,更不是一个姓麦的鬼佬!   “贤哥,现在兄弟们都很听话,那么怎么开口让刑事组交钱?”猪油仔完全认同大老板的话,就算大老板说地球是方的,他也信!   何定贤无奈笑道:“装乖巧懂事没问题啊,我就直接同他们摊牌,能和和气气的谈好最好。”   “呼!”贤哥吹出口烟,嗤笑道:“毕竟装到底的乖,TMD的就是真乖,除了赏他们,还能怎样?”   “这个月的规费呢,就按照老样子发……码头的钱没全部收上来,我总不能自掏腰包给O记的人补上吧?” 第261章 订制礼物   猪油仔按大老板的吩咐,把钱分为三份,其中一份带给反贪室,里面包括军火的抽水,一份交给警务处长,分给官府派鬼佬,剩下一份交给坚宝宁,分给军队派鬼佬。   “交给反贪室的有十六万,交给处长的一百四十万,交给副处长的一百二十万,合计两百七十六万。”   “全港各警署的华警兄弟们,还要支出两百三十万,当中官府派鬼佬及华警兄弟们分的是现金,军队派和反贪室鬼佬是开钱庄银票。”   楼门前。   何定贤接过猪油仔递来的账目,翻看两眼,望向前方的两辆轿车:“去发钱吧!”   “好。”   猪油仔收回账目,出声道:“余下的二百二十六万,已经存进钱庄户头,记大老板的名字。”   这笔钱。   又是一个月辛苦的回报。   “嗯。”   何定贤面露满意之色。   ……   九龙塘。   刑事组。   “仔爷!”   “仔爷!”   两位军装警员见到轿车驶入大门,顿时眉开眼笑,立正敬礼,态度比见亲爹还开心。   旺角。   O记。   钱伟善打开藤箱,望着里面一卷卷的港币,叼着香烟,吐出烟雾:“呼。”   “五万块!”   这笔钱比当初在军装组领的多十倍,但相比于总华探长而言,又少的有点可怜。   伙计们陆续进入更衣室,打开格间,望着里面厚厚一个信封,打开清点一番,表情都松出口气:“同往常一样多。”   “三千六。”   “你呢?”   “一样啦……”   伙计笑道:“难道还能多?边个出钱啊!让社团大佬们都去卖血呀!”   油麻地。   霍家俊望着箱子,抓起一叠港币,捏在手里,盯着钱:“操!”   大馆。   何定贤提着一个钱箱,抬手轻叩副处长房门:“哒哒哒。”   “请进!”坚宝宁穿着制服,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着一份文件,见到何定贤推开房门,提着箱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着道:“何sir,进来饮杯茶先。”   “Thank you,sir!”何定贤连忙道谢,把门关上,坐在沙发上,把钱箱摆在桌面。   他接过坚宝宁递来的一杯热茶,饮下一口,笑着道:“坚sir,按照承诺,我带着东西来了。”   “刚刚你的人去了麦sir办公室一趟?”坚宝宁翘起二郎腿,侧靠在沙发上。何定贤坦诚的道:“是,有些生意还在同麦sir合作,每个月同样要交割货款。”   “这些是你的。”何定贤单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随意打开钱箱。说实话,坚宝宁在见到一个单独的钱箱,心里其实是不开心的,一个钱箱再大能装多少钱?   二十万,三十万,还是五十万?可当钱庄打开露出满满当当,成堆摞在一起,结结实实,一扎一扎的银票时候,他瞬间就楞在当场,过半晌方道:“有多少钱?”   在港岛!   他第一次见到比港币更诱人的特产。   “一千港币一张,一百张一沓,总计十二沓,一百二十万港币!”   何定贤轻笑着轻下口茶,询问道:“坚sir,这是我专门给你订制的礼物,不知坚sir喜不喜欢?”   一百二十万港币。   换算成常用的十元面值,即是一十二万张,十万块一箱,可以装十二箱。   这么多钱。   TMD。   变成白花花的银票,摆在面前?   “喜欢!”   “我非常喜欢!”坚宝宁升职行动副处长以来,从未接管过规费,稍微掐指一算,便知最少有二三十万可以落入口袋中,不得不感叹掌握财权的重要性。   “何sir。”   “我同你合作,没有信错人。”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弯腰递上。   这些银票不是现金,但港岛本身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钞票,所有钞票都是印钞行用外汇背书,而不是政府信用背书,因此,港币其实就是印钞行获得港府许可而发布的银票。   只是为便于市面流通,面额都用的很小。   东方钱庄的银票,经济逻辑上与港币没有任何区别。虽然监管没有发钞行严格,但警队上下都信,只要能兑出钱,对于警队而言便同现金一模一样。   事实上,这些银票确实是一分钱存进去,开一分钱的票据。   含金量十足。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送礼物来,同我合作过的人都会知道,我从来不亏待朋友。”何定贤就是要趁着把部分规费上交军队派的机会,将现金交易变成钱庄开票,让更多的鬼佬习惯用东方钱庄银牌。   虽然,很多鬼佬在收到银票之后,立即会前往钱庄兑现,但是,依然会有一大笔规费被储存在钱庄。   这些钱将成为商业上的资金池,创造出更多的利润,同时,越来越多的鬼佬习惯用钱庄银票,东方银行的用户规模将越来越庞大。   “哈哈哈。”   坚宝宁朗声大笑。   “何sir,你真不愧是拜关公的,听说关公不仅是忠诚、友谊的象征,还能够让人发财,真的假的啊?”   何定贤抽着雪茄,吐出口气:“真的,坚sir,明天我就给你请一尊最灵的来。”   坚宝宁挑挑眉头,摊手道:“这样讲,你就是我的关公了。”   ……   九龙塘。   三合会调查科,英籍督察蒲德拉推开房门,大步走出办公室,手中捏一个牛皮纸袋,来到走廊窗户前,用纸袋拍拍一位同僚的胸膛:“斯比,一起到赌场玩两把啊?”   一位鉴证科的鬼佬督察,满脸雀斑,秃顶肥胖,闻言乐道:“蒲德拉,看来在调查科收的不少啊?”   “一点点啦。”蒲德拉举了举手上的钱袋,招摇道:“刚领的钱,找点开心,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去。”   五名凑在一起聊天的鬼佬督察们对视一眼,有人问道:“蒲德拉,去濠江打德州吗?”   “太远了。”蒲德拉道:“九龙塘到濠江太麻烦,路上的时间去掉一半,一天一夜就玩十几个钟。”   “九龙塘那么地下赌档,随便找两间玩玩,试试手气。”   斯比来了兴趣:“好啊,到赌场打牌九,压筛盅,输不了多少钱。”   在港岛的地下赌场中,数个几千上万已经是大数目,可在濠江赌场里却是刚刚开始。一般赌场不会让鬼佬客人输红眼,更不敢找鬼佬逼债,往往是觉得赢得差不多,便会请鬼佬出门,有钱有势的鬼佬,甚至可以让赌场返点,导致鬼佬们都把港岛的地下赌档,当作休闲娱乐,打发时间的地方。   如同大爷大妈到麻将馆打牌,有输有赢,但不会输的倾家荡产。   中午。   六名鬼佬督察在食堂吃过晚餐,便一路来到九龙塘,龙翔道的一间地下赌档。三十多张赌桌在场内摆开,赌牌九、打麻将、押大小,二十一点,德州扑克,应有尽有。   带路的马仔点头哈腰:“几位老板,后院还有斗狗、斗鸡的场子,有兴趣可以看看。”   鬼哦、佬们穿着便装,身上配着枪,不算招摇过市,却也没有隐瞒警察的身份。   “你去忙吧。”   “我们自己玩玩。”蒲德拉挥挥手,带着同僚们在场内闲逛起来。地下赌档五花八门的玩法,一点都不比濠江赌场少,而且赌客众多,从市井小贩,到工厂老板,毒虫赌鬼,应有尽有。很快五人就开始分开玩牌,有人喜欢玩德州,有人开起二十一点,还有喜欢打麻将的。搓牌的手法娴熟流畅,一看就是深受华夏国粹熏陶。   “刀哥,外边有六个洋老板在玩牌,腰间一个个都挂着枪,看起来是当差的。”财务室里,一个正在算账的中年人抬起头,神色警惕的拉开百叶窗,望着正在兴头上的鬼佬们,匆匆把窗户拉起,出声道:“他们爱玩就让他们玩,估计是刚刚领了规费,我们是正规交钱的档口,怕什么?”   “不过,不要借钱给他们,鬼佬最擅长吃白食,账要不回来就完蛋了。”名叫刀哥的年轻人,满脸横肉,长相颇为朴实,但额前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却衬得他有一股狠劲。   “知道了,刀哥。”马仔出声答道:“我先出去盯紧他们。”   刀哥坐在椅子上,将一叠港币用细绳扎好,放进保险柜里,出声道:“什么叫作盯?忘记上回白爷开会时说的话啦!是做好服务,配好客人。”   “给他们倒茶去。”   马仔忙道:“是是是,我去给他们服务去了。”   刀哥嘟囔道:“一群没脑子的货。”   蒲德拉则拿着一万三千多的港币,一直坐在同一张赌桌上,连续赢了几把,不知不觉,手中已经有三万多港币。由于手气不错,又是鬼佬,一时间吸引不少赌客来到赌桌旁围观。   斯比、加文等几名鬼佬督察,有些赢了,有些输了,但由于本金不够多,本来就没打算大玩,全都来到蒲德拉身边,看着蒲德拉玩二十一点。   赌场里,不同的游戏,针对不同目标的客户,其中押大小、二十一点等玩法,突出一个快!能在极短时间里把手中的筹码翻倍,也能在极短的时间让他输光筹码。   但偏偏玩法越简单,速度越快的游戏,在赌场越受客人追捧,因为赌客们已经不在乎过程,就盯着输赢那一瞬间爽,能缩短过程自然是一件好事。 第262章 痛殴阿sir   “干!”   “再来!”   几分钟后。   蒲德拉已经输红了眼,把手中剩下的两千港币,推进牌桌:“发牌。”   马仔望他一眼,手速很快,继续发牌。   一名老赌客坐在对面,冷笑一声,摸起底牌:“跟!”   “弃。”   “跟……”   这张牌桌旁坐着六位玩家,一半以上选择拿牌,剩下两名弃牌退场。   二十一点的玩法很简单,一共只有拿牌、停牌、分牌、弃牌、投降五个选择,其中投降只发生在庄、闲,或两位玩家之间,投降者可以收回一半的筹码。   是所有赌局中唯一可以投降输一半的游戏!   蒲德拉拿到第二张手牌,相加为十七点,情况瞬间被动,因为他桌上还有一张底牌,掀开之后,大于四点便会爆牌。在二十一点的游戏中,越小的牌越难拿,往往三以下的底牌最为难得。   众人望着蒲德拉把底牌掀开,一张梅花七,四周顿时传来一阵遗憾之声。   蒲德拉与赌场里的所有人一样,不会永远获得幸运女神的眷顾,输钱的速度比赢钱更快。   “呼。”   他点起支香烟,坐在椅子上,吐气道:“放数佬呢?”   “我要借钱。”   在旁的同僚斯比出言劝道:“蒲sir,输完就算了,图个开心而已。”   “对啊。”   “一个月规费而已,大不了下个月再来,借什么钱啊。”   同僚们纷纷皱眉,觉得不对劲。   马仔见状悄悄朝对面的兄弟使过眼色,正常情况,见到有赌客输钱要借钱,赌场的放数佬马上就会出现,但偏偏大佬特意交待过不要借钱给鬼佬。   马仔只能跑到办公室里向大佬道:“刀哥!”   “有个鬼佬输急眼了,想要借钱赌。”   刀哥挠挠额前疤痕,苦恼的站起身:“TMD,这么快就输光了?你们也真是,不懂得放放水,多让人家玩两把。”   “刀哥,二十一点,他都是跟客人一起玩的,我们怎么放水啊……”马仔满脸冤枉:“而且他跟牌同开天眼一样,根本不带思考的,一把能输几千块。”   “以前没见过这几个人,嫩鸡玩上头了吧?”刀哥来到门口瞄了一眼,带人走上前,递出一支香烟:“阿sir,抽烟。”   蒲德拉接过香烟,叼在嘴里,用刀哥的火点上,吐出口气,出声道:“我刚刚在你的场子里输了好几万,想要借点钱继续玩都不行?”   “阿sir。”   “不是不借钱,主要是……”   刀哥眼神落在他的枪袋上,笑道:“你们的身份不方便,对不对啊?”   “干脆先回去洗个澡,过几天等手气好些再来。”   蒲德拉皱起眉头,脸色铁青,突然看见刀哥在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递上前来:“阿sir,拿去买两包烟,场子里的规矩,第一次不能让人输到光,一点点返水。”   蒲德拉接过一叠港币,数都不数,爽快的丢在桌面,出声道:“继续!”   马仔表情难做,看向大佬。   此刻,大佬忍着怒气,坐在鬼佬身边,把桌上的钱重新拿起来,塞进鬼佬的口袋里,低声下气道:“阿sir,返水的钱不能下注,起码要走出店门一趟。”   “这也是规矩。”   蒲德拉却猛的起身,将钱拍在桌上,大声吼道:“今天我就要玩!”   刀哥旋即站起,瞪着面前的鬼佬,十分不爽:“你TM来找事吧?”   五名鬼佬督察立即站在同僚身后,表情严肃的望着他们,用手指道:“后退!”   “后退!”   刀哥笑了,摊开双手,无所谓道:“阿sir!”   “这里是我的地盘,要退也是你们退,这样,你们退出去,我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怎么样?”   斯比解开枪袋,用手搭着枪柄,用手拉扯一下蒲德拉衣角:“走了,蒲sir。”   蒲德拉却把腰间的配枪拔出,直接拍在桌面,大声喊道:“你TMD开赌场不让我们赌,借钱也不借,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你们给刑事组交钱,不给我们O记交钱是吧!”   “干!”   “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刀哥刚刚弯下腰,打算抄起凳子,一板凳把鬼佬撩翻。   可下一刻鬼佬却已经抄起武器,顶住他脑袋,并且满脸杀气的把保险打开。刀哥瞬间吓的满身冷汗,举起双手,颤颤巍巍的道:“长官,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蒲德拉喝道:“为什么不给我们O记交钱!!!”   斯比、加文的鬼佬,不得不把枪掏出,替同僚撑撑场子。   不过,几人在听见蒲德拉的质问,立即明白今天对方来赌钱是假,来找事是真,他们全都被蒲德拉给利用了。当然,刀哥也已经回过神来,欲哭无泪的道:“交了!”   “我交了啊!”   几名马仔打开赌档大门,让受惊们的赌客们纷纷离开,余下十几名看场的社团马仔,拿着砍刀、铁棍,将几名鬼佬给围在中间。兄弟们怒火中烧,满脸杀气的盯着鬼佬们,鬼佬督察也十分紧张。   蒲德拉则冷笑一声:“打发叫花子呢!”   “那也叫交了?”   刀哥解释道:“我们规费都是统一交给仔爷的,再由仔爷发给你们,具体怎么分是你们的事情,找我们没用啊。”   “阿sir,你要是不信,打电话给仔爷、给洛哥、给钱sir都OK,没必要拿枪指着我啊。”他在讲话时悄悄朝兄弟使着眼色,一个醒目的兄弟当即后退,回到办公室里,满脸紧张,拨出电话:“喂?”   “九龙塘警署?我是潮义勇的人,要报案,有人到地下赌档打劫……对!我跟刀哥的,是一班鬼佬,拿着枪,自称是O记的人!”   兄弟一边打电话,一边频频扫向外界。   “钱sir,我是跟刀哥的,有个O记鬼佬来赌场找事……”   钱伟善接到电话,脸色骤变,连忙道:“我马上过去!”   “快点,钱sir,他正用枪指着刀哥的头呢。”   钱伟善挂断电话,起身抄起配枪,穿好外套,走出办公室道:“同我去九龙塘!”   “是!”   “长官!”O记警员齐声应命。   九龙塘。   刑事组。   雷洛穿着西装,梳着油头,衣冠楚楚,站在办公室里抽着烟,望向刚说完的陈细九叹道:“我就知O记一定不会甘心,但不知是鬼佬的想法,还是钱sir的想法。”   “洛哥。”   “怎么办?”陈细九唯唯诺诺,没有半分主见。   雷洛不疾不徐的走出办公室:“放心,为了钱来的,刀仔应该不会出事,但我们收了刀仔的钱,就要替他摆平鬼佬。”   “带上兄弟们,龙翔道赌档!”   陈细九应声道:“yes,sir!”   当二十名O记警员们来到赌档大门时,赌档大门已经被刑事组荷枪实弹的进行封锁,钱伟善走下车,抬起手向兄弟们示意道:“你们在门口守着。”   “善哥,有事随时叫我。”一名兄弟出声道,O记警员们则一齐站在门口,表情警惕的望向门内。   九龙塘O记负责人大威已经赶到现场。   “钱sir!”   他立正敬礼,满脸紧张。   钱伟善瞪他一眼,一言不发,掀开门帘,进入赌档当中,不自觉地用手屏住鼻子,目光在场内巡视一圈,当看见雷洛时才喊道:“洛哥!”   “钱sir。”   “O记成立是一件好事,但不至于要拿我刑事组立威吧?别忘记,O记的兄弟们以前都在刑事组上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我的。”只见雷洛坐在一张椅子,四周站着一伙潮义勇的马仔,六名鬼佬督察则坐在一张桌旁,桌上摆着一个大布袋。   钱伟善眼神与雷洛对视片刻,忽然嗤笑道:“雷sir,讲笑了,全九龙谁威得过你?不过我阿善也不是白混的,抓了我O记的督察,总该给O记一个交代。”   “喔?”   雷洛冷笑两声:“你这是在坏何sir的规矩,在砸警队的牌子!”   钱伟善抓起路边一个凳子,拖着凳子,一步步走上前道:“你打我O记的人,是在砸我O记的牌子,又让我怎么做?”   “呵。”   雷洛解开西装袖口,卸掉手表,拿起桌面一根铁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上前道:“我来教怎么做!”   蒲德拉见到两个九龙区的华人大佬争锋相对,急忙火上浇油:“钱sir,钱已经拿到了!”   “去你妈的!”   砰!   钱伟善双手扬起凳子,劈头盖脸,便将蒲德拉砸倒在桌面。蒲德拉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便硬生生砸中赌桌,趴在赌桌上发出一声惨叫。雷洛同时甩下铁棍,一棍砸在斯比身上,出声喝道:“O记对吧?”   “反黑组!”   “我TM干死你!”   斯比痛呼一声,连忙起身要跑,惊叫道:“雷sir,我是鉴证科的,你认识我的啊……”   “鬼佬都长一个样,我怎么认得清!”雷洛大声吼道。   钱伟善则转身将斯比抓住,一拳将其干倒,紧追不舍的跪在地上将其痛殴:“鉴证科!”   “鉴证科也TM敢来分我们O记的钱?”   钱伟善数拳打下,抬起袖口,擦了擦汗,回首间,正好对上雷洛投来的目光,两人会心一笑,再度分工痛殴鬼佬。 第263章 必争之地   “这就你们让你请客洗脚的原因?”旺角,一间足浴房内,何定贤穿着浴袍,躺在按摩床上,手中捏着雪茄,吐出口烟雾。雷洛闻言笑道:“大佬不会是个吝啬鬼吧?”   “洗个脚而已,又没让你请全餐。”   钱伟善挑眉道:“洛哥,贤哥是觉得洗脚不过瘾!”   “哈哈哈。”   雷洛大笑。   何定贤眯着眼睛,面带笑意,弹弹烟灰道:“鬼佬真是不甘寂寞,让几个督察打着O记的名号来挑事,就想搞得刑事组与O记对立?”   这一招其实真的阴险。   毕竟,人心不可测,或许雷洛、钱伟善一个念头不对,两边人马就可以打起来。要知道,钱伟善作为九龙O记新上位的阿头,急需坐稳屁股下边的位置,给人落面子是会拼命的!   而九龙O记作为新开张的部门,阿头给人落面子,再加上涉及切身利益,绝对无人会善罢甘休。只能说,他在九龙区势力经营的根深蒂固,无论是钱伟善、还是雷洛都知道他的性格。   谁打内战。   谁先死!   雷洛靠着按摩床,喝了口热茶,不屑道:“我同阿善一起在九龙扛枪、嫖娼的同袍情谊。”   “边个能坏我们的关系?”   “鬼佬挑拨离间的招数,太老套,太生硬啦……”   钱伟善附和道:“是啊。”   “要是三言两语都同洛哥打,华人讲什么团结,我们怎么帮大佬管好九龙?大佬你放心,全天下乱起来,九龙都不会乱!”   何定贤点头:“最好咯!”   雷洛则道:“不过,鬼佬能站出来搞事,代表我们给鬼佬有想象空间,底下兄弟们其实是有意见的。也对,O记拿的少嘛,我懂!贤哥、阿善、将来码头的规费照半劈,一起分怎么样?”   钱伟善心头很是诧异,斜眼看向雷洛,摇摇头:“当年刑事组打的地盘,O记现在来分,不好,不好。”   “装!”   “你他娘继续装!”   雷洛叼着雪茄,深吸一口,调侃道:“真是不怕钱没拿到手,消息传出去,给下边的兄弟们轮斩啊!”   “贤哥。”   “你发句话吧!”雷洛的眼神望向左侧,拿着雪茄,表情十分真挚。钱伟善拿不准雷洛的想法,何定贤却知道雷洛是真心实意,他颇为感慨的道:“分!”   “肯定得分!”   “首先,码头是集结整个九龙华警的力量,一起拿下的,当时刑事组出大力没错,但是,每个人都有份,一场功劳不能吃一辈子。其次,当初只有刑事组一个配枪部门,现在加了一个O记,刑事组的兄弟们吃独食,O记的兄弟肯定有意见。”   “不管有多少理由,破坏团结都是罪人,不管有多少困难,坚定团结才能胜利。”何定贤定下基调,挥挥手让小妹出去,望静静听令的两人叹道:“阿洛,你能提出分钱,我很开心。”   雷洛笑道:“同贤哥学的!”   “兄弟第一。”   何定贤点头,再侧头看向钱伟善:“阿善,你能代表O记挺住也很不错,据我所知,兄弟们意见其实不小。”   钱伟善道:“一点点小意见。”   何定贤笑道:“能理解,同样的级别,同样的位置,凭什么比别人少收十几万?所以,今天你们两个能在鬼佬挑事的时候,选择站在一起面对鬼佬。”   “我很欣慰。”   “但鬼佬的做法真没错,设想一下,假如九龙区两个组的话事人,不是你,也不是阿善呢?”   雷洛在大佬的询问露出难色。   “假如,及时赶到现场是一个探长,一个O记组长呢?”何定贤又吸口烟,凝重的问道:“他们忍不住先掐起来,后面的事情怎么办?你们两个都下不来台,场面就很难看了。”   钱伟善叹道:“那确实麻烦。”   今天,要不是两个人心中有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真有可能是两个手下去处理类似的事。   何定贤则道:“所以,刑事组把规费劈一半,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来O记手上没有账目,二来,刑事组的探长们会有意见,继续搞起来靠你们扛不住。”   “鬼佬明知九龙区都是我的人,为什么在九龙区搞事,而不是在港岛区?因为港岛区的人不敢动,他们知道我会杀人,偏偏九龙区是家兄弟,一上头个个有恃无恐。”   “九龙区是我的心脏啊!”   雷洛面色动容,出声道:“贤哥,你话怎么办吧!”   “对啊,我同洛哥肯定是支持你的。”钱伟善紧接着道。   “唉。”何定贤摊牌道:“我也很难,只能冒险把刑事组的钱收上来,以后码头那边,交给钱庄的人去收钱,我再把钱对半劈给你们两个部门。”   “看起来是我赚了,可你们谁知道,会计组又要招人,每个会计一个月三四百块。钱呢?我还是拿那么多,吃力不讨好,兄弟们还以为我在收权。”   钱伟善盯着大佬,目光含泪,深深感动,喊道:“贤哥!”   “你一个人付出太多了!”   雷洛表情一愣,旋即附和:“是是是,贤哥。”   “不要太操劳呀。”   何定贤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多做点事,鬼佬又欺负到头上,好不容易争取把鬼佬踩下去,又怎能允许他们再骑到头上?阿洛,你负责与刑事组的兄弟们打招呼,阿善,O记你来负责。”   “没问题。”   雷洛应道。   钱伟善也道:“放心吧,大佬。”   有何sir站出来扛事,兄弟们不管愿不愿意,开不开心,心底都只能接受。关键是雷洛、钱伟善已经点头,底下的人不爽也没人够资格带头。何sie则突然道:“不过阿洛,你突然少了一条财路,手上的钱够花吧?”   “啊?”   雷洛捏着雪茄,愣神后,笑出声来:“哈哈,大佬,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屋村仔喽。家里现金多到塞满衣柜,怎么会缺钱花?豪车、名表、别墅、海外豪宅,一样都不缺。”   “你不是寄养了五六个女仔,每个月都要换新女朋友吗?”何定贤调侃道:“再多钱也不够女人花!”   雷洛仔细想想还真是。   何定贤则道:“拆东墙补西墙,不是大佬该干的。刑事组兄弟们收到手的钱变少了,心里总会有意见,我想办法给大家开辟条新财路,但肯定得先把码头的钱收上来。”   钱伟善道:“钱握在大佬手里,下边再多意见都没用,将来刑事组、O记都乖乖给大佬打工,领薪水。”   “一个老板发钱,再多工人都能管,没人会再想着闹事了。”   何定贤笑而不语,但心中很认同。   搞定了九龙区两个扛把子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顺利,首先,港岛区总华探长陈立不用提,不可能会阻止何sir的任何计划,其次,港岛区O记负责人董成为根基浅薄,全靠潮汕商会里王老板的推荐,才有资格从一个小军装组长一跃而成O记负责人,又怎么敢反对何sir的意见?   因此,何定贤让四位扛把子与手下通个气,再召集全港华探长、反黑组长吃个饭,事情就算彻底定下。   众人在何sir宣布取消码头抽水,码头规费由猪油仔代收,按照先前比例,一起分发之后,全都乖巧选择默认。不管是将会少分钱的华探长们,还是将会多分钱的O记长官,当他们见到何sir站出来讲话,心里对于钱的贪欲反而变少,更多的是对话事人的敬畏。   团结!   这次部门间的小博弈,并非是何sir在主导,但两个部门的华人警官们,却主动向何sir展示了华警之间的团结!   两天后。   中环,潮福茶楼。   何定贤坐在二层临街的位置,提壶倒水,沏着茶说道:“师父,这次鬼佬打过来,在O记刑事组之间挑事,我们得打回去。”   “你要怎么打?”陈立穿着白衬衫,撩起袖子,手臂撑着桌面,夹着支烟,眯起眼睛问道。   “饮茶。”何定贤端上杯热茶,动作慢条斯理,轻声道:“打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关键位置,比如CIB,刑事情报组。”   陈立吹出口烟,精明的笑笑,表情大有深意,似乎看透他的打算:“你要对CIB下手,不是报复性行动,是筹谋良久,准备搞场大的吧?”   “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何定贤一袭白色长衫,梳着油头,潇潇洒洒,打扮成翩翩公子,饮着茶道:“鬼佬有政治部、情报组、军情六处作情报支持。”   “我们华警部门除了几个卧底名额之外,有什么在警队内部,乃至面向全社会的情报系统吗?没有,仅有一个商会当作交流平台,但地域之间有隔阂,利益之间有冲突,还是拧不成一股绳。”   “因此,刑事情报组对我们非常重要。”他放下茶杯,非常诚恳的道:“鬼佬之前既然调华人警员进情报组,想打乱英华之间的分别,但那么就得让鬼佬吃吃苦头。”   “让他们吃鸡不成蚀把米!”   陈立摇摇头:“继续讲。”   “掏心掏肺的讲。”   何定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分低调的道:“总不能让鬼佬一直来找麻烦,源源不断的搞事,那样兄弟们要不要上班,要不要抓贼啦?干脆一次把麦景陶干翻,让官府派畏惧,让军队派惊恐。”   “CIB是很好的工具,是政争到最后的必争之地。” 第264章 已成权贵   “你找我讲这么多,不会是要我一个老骨头,替你去同CIB过过招吧?”陈立把烟头捏灭,端起茶杯,回绝道:“想都不要想!我可经不住鬼佬的刀枪。”   “呵呵。”   “师父。”何定贤和善道:“我怎么让你打擂台呢……只是CIB里的华人督察,以前在你手下干过,希望你试着牵条线。”   陈立若有所思:“不去亲自去找,是怕给人看穿,要先把人拖下水啊。”   何定贤轻笑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在鬼佬的部门里,同鬼佬通气比和我们通气来的快。”   “好。”   陈立爽快道:“让别人卖命可以,总要给做小的机会。”   以何定贤的身份直接与CIB华警接触,大概率会获得华警的支持,但这样就丧失了突然性,隔一层让陈立去接触CIB警员,更可以做到出其不意。   “多谢师父。”何定贤举起茶盏,以茶代酒。   两天后。   陈立坐在一间大排档里,用筷子指着一盆烧鹅,出声道:“建明,我特意在油麻地带来的皇记烧鹅,尝尝?”   “多谢立哥。”方建明忙着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鹅肉,食指大动,咬下一口即道:“好吃!”   陈立笑眯眯的道:“我记得你当年在油麻地做军装,最喜欢吃皇记的烧鹅。一周要买两三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泡人家女儿。”   方建明脑海露出一个青涩少女的模样,腼腆笑道:“老板嫌我穿军装,不肯把女儿嫁给我。”   “哇靠。”陈立吸着烟道:“你TMD是去泡人家女儿啊!”   方建明轻笑道:“陈年往事了。”   “也是,你现在可不仅带枪,还有情报科的华警督察,今非昔比,比我一个老骨头强得多。”陈立吹出口气,调侃道:“还有没有泡老板女儿了?”   方建明笑了笑,不作回应,陈立看他的表情就知,两个人当年虽没成,但私下里没少搞啊……方建明则道:“立哥居然还记得我这么多事,当年没有立哥提携,我也进不了便衣队。”   “立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是比何定贤更早一期的油麻地军装警员,后来受商会老板赏识,推荐到铜锣湾当便衣,算是在高永盛手底下做事。兜兜转转五六年,以便衣队长的身份调入刑事情报组。   “没什么大事。”陈立弹弹烟灰,也不藏着掖着,在怀里掏出一份报纸,指着上头一块版面,出声道:“情报组消息更灵通。”   “我想托你查一查背后的老板是谁。”   方建明眼神落在报纸上,看见是一则商业新闻,眉头稍缓,再擦干净手将报纸拿起。报纸上是一则关于港岛华人坟场的扩建新闻,坟场要在原址上扩大一倍,以增设灵位,申请已经通过华民政务司批准,将要拆迁四周一块两百亩的用地。   “华人坟场归属华人坟场委员会管理,名誉主席为华民政务司长,委员会成员多为各商会会长。”   “立哥。”   “家里老人身体……”   陈立笑笑:“早埋在大陆了!”   方建民松出口气,出声道:“那你调查坟场扩建的新闻干什么?”   陈立道:“我正好在拆迁地块里有一栋老房子,上个月,坟场委员会为了拆迁,故意放火烧毁民宅,不仅把我的房子烧了,还烧了几个同乡。”   方建民蹙起眉头,望着老上司,脑海不断思索着。   陈立接着说道:“所以,我想查查动迁是谁的主意,火是谁放的,幕后到底有什么人参与。”   虽然,华人坟场最早是一个不盈利的公益组织,只是为了华人争取一块埋骨地,为了安葬辛亥革命的烈士,但是,自从坟场管理委员会创立,有华人政务司长加入,很多事情都变了味。   委员会早已利用灵位盈利,甚至盖起骨灰塔,一块地都不给,靠着出售骨灰位赚的盆满钵满。一个骨灰位可以标价几万块,在死人身上扒最后一层皮。   当年公益性质的免费墓地依然有,却是高等华人,名流士绅的专属。因为把名人藏进墓地,可以提高墓地的商业属性,而华人永远坟场背后有英资入股早已不是新闻。   鬼佬一向是生老病死,全都想赚一手。   既然背后可能牵涉大人物,以立哥的身份地位,还要托情报组一步步调查,便显得理所应当。   “好!”   “光是查查没问题。”方建民犹豫片刻,答应下来。毕竟只是查一查线索,又不需要动手,把消息交给刑事组即可。立哥后面是想要报复,还是忍气吞声,便是他一个人的决定。   不管是出于对立哥的尊重,还是出于同为华人警员的身份,他没理由,也没能力拒绝立哥。   “多谢啊,建民。”陈立皱巴巴的脸上,挤出笑容,举起酒杯道:“我没看错你!”   方建民笑着道:“立哥看的人眼神一向很准,整个人江湖都知道。”   “呵呵呵……”陈立昂起头,喝着啤酒,笑容满面。   大馆。   行动部,总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正在细致的阅读一份文件,片刻后,将一份文件折起一角,丢在右手边。正巧,文件下方压到一张折角的报纸,依稀可以通过报纸边边,看到对于华人坟场拆迁新闻的报道。   在一个鬼佬掌权的部门,要夺下权力,不能跟鬼佬对着干。要把部门里的华警推上位,只有华警上位,部门权力才能落到手中。   而他在担任行动部长官之后,已经很少看见一线的具体个案,交上来的报告大都是结案报告,港岛犯罪率创新低,结案率常年保持百分之百,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除非他有意插手个案,或在一线进行行动指挥,否则,行动部长官的指挥权,基本是派不上用场的。倒不是权力被架空,是低下探员再能干啦!事实上,鬼佬在行动部设置的指挥权,本来就是在关键时刻才会动用,用来插手一线华警做事,是在法理上留个后门。比如,鬼佬想抓一个被华探长包庇的通缉犯,便可以令行动部插手,调动其它区探员出手。   可惜,底层华警已经是铁板一块,鬼佬们光靠法理难以命令。反倒是让何定贤驭下更加方便,随时能调动任何一区的警力,插手任何一件案子。因此,他最怕的就是没案子,没案子只能找案子。   全港百分之百的破案率,下头哪有案子给长官处理啊……让长官破案不是打长官脸吗!难怪鬼佬一个个给养得膘肥体壮,满身肥油。   好在,行动部有指挥中心的作用,各区结案报告,行动部门的人事调动,及各类资讯都会汇总上来。   何定贤动手的机会变少,动脑越来越多,可看见的消息多,能更好的掌控大局。毕竟,刑事情报组体制上也属于行动处管辖,虽然直属行动副处长,但情报会分发到各部门,其中就包括到行动部、重案组、三合会调查科等。   而刑事情报组主管“宝德”高级警司,旗下有专业的窃听组、跟踪组、线人组、接近一百多人。不仅是实打实的实权派警官,更是警务处长麦景陶的心腹。   因为,麦景陶是警务处长,安插人马时,早早就不局限于管理、行动两个部门。所以,刑事情报组在创立之初,便是隶属于官府派的势力。   管理、行动是部门间的区别,可以因职位调动,情况不同发生转变。军队、官府派却是政治根本、出身的不同,会伴随一位官僚终身。   “大老板。”   “花旗洋行的大班想与你会面,同你亲自谈。”邱德更打来电话,口中说的花旗银行,正是著名的美资洋行。   二战结束后,美资作为全世界增长最快,收割最多的资本集团。亚大地区的金融业务,便是以花旗为首,花旗重返亚太也不过几年时间,便已经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想要拿下油麻地小轮是绕不过花旗的。   “今天晚上行不行?”何定贤定下一个时间。   邱德更道:“好,我马上与花旗大班联系。”   在华人老板眼中,花旗、汇丰、太古都是一个鸟样,鬼佬还分英美吗?难道美国佬打你的时候,英国佬会帮你啊?想都不要想!但油麻地小轮的股份在花旗银行手中,远比在汇丰手中好太多。   毕竟,九龙仓集团是英资公司,一直受到汇丰洋行的大力支持,天星小轮公司又隶属于九龙仓。何定贤有机会在美资手中拿到油麻地小轮,却不可能在英资手中拿到油麻地小轮的一点股份。   花旗大班加西亚好像对何定贤找上门来非常兴奋,在半岛酒店见到何sir的弯腰鞠躬,满脸热情。   “何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他双手递上名片,出声说道:“我们花旗是非常乐意与何先生这样的权贵所合作,油麻地小轮的股价,我完全可以按照市价售出。”   “喔?”何定贤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交给身旁的倪坤,惊讶的道:“sir,我在你眼里都已经成为权贵了?我这个人好面子,可开不起玩笑!” 第265章 与洋行合作   “不是开玩笑。”加西亚翘起二郎腿,在怀里掏出雪茄,望着他道:“以何生在华人中的声望,在警队中的权势,在商界里的影响力,已经完全不逊色于老牌家族。”   “虽然,何生政治势力差了点,但胜在有枪有人,而且年轻,年轻代表一切!”   何定贤在家族资产和人脉方面,其实与老牌家族也相距甚远,但偏偏有大把时间,大把机会可以闯!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与一代不如一代的旧家族,明眼人都知谁更有前途。   何定贤笑着接过雪茄:“我钟意听你的讲话。”   “好听!”   他探头接受鬼佬递来的火机。   “啪。”   加西亚合上火机,轻声道:“何生想要油麻地小轮公司,没问题,但需要何生提供资源互换。”   虽然,油麻地小轮在竞争当中已经输给天星小轮公司,但是,作为港岛重要的民生领域,专营线路的价值也很高。若是把抛售小轮公司股份的消息放出去,上门抢购的人肯定骆驿不绝。   当初,花旗洋行就是看中小轮行业的潜力,贷款给油麻地小轮兴建码头,购置渡船,由此获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就知道加大班说话好听是要收费的。”何定贤捏着雪茄,吐出口气:“什么条件?”   “花旗洋行希望与贵司旗下的东方银行合作,开办定期存款业务。”加西亚道:“定期存款是总行新开设的一项金融服务,指客户把现金按照一定时间储蓄,给予不等的利息回报。”   “期间不能取出,除非支付违约金。”   后世非常普及的定期存款服务,在眼下却是一项新的金融产品。   在金融行业内,新的产品,推广起来很困难。因为大众本能对于新产品会持怀疑态度,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都尽量会选择熟悉的金融产品。如果说英资洋行有港府作为背书,能够获得华人商人的信任,美资洋行在港岛要扎根确实困难重重。   首先,华人是不会信任美资银行,其次,要面临英资、华资的充分竞争。所以,美资洋行在亚太地区历来处于二线,竞争力是比不过英资的。   花旗洋行早期靠着“旅行支票”、“复利制度”、“无抵押贷款”等创新服务,一步步发展壮大,又在战时发放“胜利贷”、“战争贷”,帮美方售出56亿国债,大受国会老爷们的欣赏。   何定贤当然明白定期存款制度,未想到,美国佬玩的这么早。只能说,玩金融,华尔街真不愧是世界第一,什么步子都敢迈,就是往死里玩借贷。   定期的钱存在银行里,不能取款期间,飞哪儿去了?贷出去了啊,否则钱放在仓库里会生利息啊!借贷永远是所有金融产品的核心诉求,而定期的方式,则是在扩大贷款的同时,限定用户取出,避免银行出现挤兑风险,能大大加大银行的资金使用空间。   加西亚之所以想要与东方银行合作,倒不是看上东方银行的钱,而是想要利用东方银行华人间的口碑,对港岛数量最多的华人推出定期产品。   “请何先生放心,定期存款不是一件坏事,经营得当,对储户与银行都有好处。”加西亚见到何定贤陷入思索,害怕他无法理解定期存款的效用,出声解释。   何定贤失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经营得当当然有好处,但如果经营失败呢?全世界历次金融风暴,每次与美国佬都分不开干系,要不是有强大的航母、舰队、华尔街早破产几百次。   第三次南北战争都打开了。   不过,美方的强大偏偏是实际存在的,与花旗银行合作,几十年代确实没有倒闭的风险,再往后,想太多根本没意义。   “所以,贵行的合作,是怎么个合作方式?”他弹弹烟灰,面带思虑。   加西亚眼神一亮,眉梢露喜,笑着道:“以东方银行、花旗银行两家公司的名义,联合推出定期存款产品,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利率在三个点、三点五、四点五、六点七之间。”   “当然,这是年率利,按照公司的复利制度,十年利率已经非常可观。”   何定贤发出嗤笑:“普通市民存十万港币在银行,躺着不用工作,吃利息是吧?”   “呃……追平物价涨幅是有机会的,但想要跟上楼市、贵金属涨幅很难。”加西亚倒不说胡话,诚恳的道:“而且十年之间,储户无法使用货币消费。”   “这笔钱等于不属于他,所以,还是得上班的。”   何定贤点点头:“继续!”   加西亚道:“我们两间银行售卖出的金融产品,统一交给花旗银行使用,相应的,客户取现由花旗负责兑现,如分升海啸,战争、金融危机等事情引起挤兑。”   “全权由花旗银行负责担保,当然,花旗会按照产品售出量,给予东方银行一定的抽佣,佣金为百分之零一七到百分之二之间,按照定期年限的不同。”   何定贤思索片刻,必须承认花旗抱有很大诚意来,但他还是改了改条款:“不如这样,双方售出的金融产品,各归双方使用,不过东方银行可以按照售出的产品金额,购入花旗相应的产品数量,把抽佣加到利息之中即可。”   “如果发生挤兑,两间银行各自负责。”   表面上看,条款修改的很没必要,但却将两间银行一起面对储户改成独立面对储户,互相间在起一个合同,便可以通过购买保险,规避花旗产品出问题的可能。   国外有很多保险公司,专门给银行业务担保。   这样何定贤可以不怕花旗出事,因为保险公司的赔付,完全可以应对储户的资金损失。   加西亚大有深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成交!”   何定贤伸出手,满脸笑意:“哈哈哈,多谢加sir。”   “邱掌柜,拟合同。”他扭头吩咐一句,邱德更立即上前与花旗大班的助手交接,双方当场拟起合同,一方用的毛笔写小楷,一方是用钢笔写英文。   一页页合同写起来要不少时间,特别是小楷合同一张张摊开晾墨,场面非常具有时代气息。   当然,这些合同只是初步的一个雏形,双方当场签字,即代表合作确认,可法律条款上的细节补充,还需要由律师楼再经手一趟。   最后,花旗银行再以每个点五万港币的价格,将油麻地小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直接出售给东方集团。东方集团支付现金一百万,在这年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股份收购,放出风声绝对会上港岛商报。   但在何定贤看来本次收购却非常值得,只因油麻地小轮公司除了专营资质外,还有五艘渡船的实体资产,每艘渡船都价值二三十万。   本次股权交易算是非常成功,可惜,油麻地小轮公司本身成了添头,银行合作成为双方的主项目。   “大老板,同花旗银行的产品合作,律师楼已经完善了法律条款。”两天后,邱德更坐在东方钱庄的阁楼内,身穿一袭长袍,向老板汇报:“东方银行、钱庄都已经写了广告牌,立在大堂,向客户推荐定期存款的项目。”   “据我了解,花旗银行已经开始在街头租下广告牌宣传,效果好像很不错。”   何定贤颇以为然:“定期存款的利率毕竟高,在将来怕是会成为一项不小的业务,东方银行先与花旗合作两年,之后也得推出自己的金融产品。”   “阿更,有机会去华尔街逛一逛,派几个年轻的伙计去留学。”   “金融方面美国人是专家,同专家学没什么好丢人的。”   邱德更闻言心中很是佩服,出声道:“大老板目光长远,想的透彻,我会好好挑几个聪明的伙计,去美国喝洋墨水,他们要发达了。”   “呵呵,肯下苦功夫把语言学好,这年头天生就该发达。”何定贤端起茶盏,饮一口茶:“总之,前三个学会英语的,就送他们去。”   “船票吃喝,公司全包,每个月薪水照领,再多发一百留洋补贴。”   有花旗的关系,送人到美国华尔街金融公司,乃至洋行内部留洋都十分简单,又不是真的去上学。要是效果好,将来年年派人去都行,华人金融行业也该多下下功夫。   “我先替后生仔们谢谢老板了。”邱德更轻笑一声,又道:“账房已经算出来,想要再收购百分之二十三的油麻地小轮股权,一共还需要两百七十万港币。”   “要想百分之百收购油麻地小轮公司,至少需要八百万港币,不是一个小数字。当然银行方面完全看得出来,就看老板需不需要动银行的钱。”   上市股票都会水涨船高,更不用讲握在私人手中的股权。   他不可能用五万一股的价格,买到百分之百的股权,而且区区八百万港币,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银行的钱不要动,我也不打算出钱,这块肉正好用来分给兄弟们,让他们开心开心。”何定贤想把油麻地小轮的股份分给华探长、O记负责人、以及重案组和军装组。 第266章 华人警察工会!   让兄弟们更多参与进生意,享受跟他的商业红利,并非是做慈善,而是把商业红利发挥到极致。   达到重塑权力的效果。   何定贤在与鬼佬的交手中发现,在现有体制下打赢鬼佬一次,两次,十几次,鬼佬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为,警队本身就是鬼佬的体制,鬼佬会输,但不会灭,华人输一次,却会一败涂地。他没有能力灭掉鬼佬,但却可以考虑,让华人警员跳出警队体制,重建一个体制。   在九七到来前,鬼佬灭亡前。   华人也有输几次的资本,也有不会倒下的底气!只要不倒下,便能不断壮大,怎样可以建立一个体制?首先要有钱有粮,让兄弟们跟着你吃粮,其次要有一个管理机构。   或者称之为组织!   在现有规则下,不搞暴乱,和平壮大,唯有创立工会、社团等组织……   社团是商会、同乡会、江湖人玩的。警队华人作为政府部门的一员,玩社团只会给高层打击瓦解的机会,唯有堂堂正正的注册工会,才能让港府承认组织存在。   要知道,工会在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欧美地区,是最根正苗红的社会组织。具有的权力可不一般,甚至能直接影响政府决策。   工会手中不仅有钱、有人、还有选票。   谁也不敢惹。   “在警队之中以华人警察为主,成立一个华人警察工会,再在工会当中成立一个华人警察基金。”   何定贤早已深思熟虑,打好腹稿:“让全体华警通过华人警察基金,参与进商业活动,收益再打进基金账户,按照工龄、级别、贡献来分享。”   “这样华人警察便是以工会为首,而不是以警队命令为首,在组织性上就盖过了警队,把华人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利益共同的团体。”   插手情报科是一步棋。   功在一时。   注册华人警察工会是创建组织,打造根基,利在千秋。   “当然,华人警队还是在警队内服务,受警队管辖,享警队福利,遵守警律。”何定贤暗道:“但华人有工会撑腰兄弟们就不用怕老板剥削!”   “因为,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具有天生的正义性,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欧美资本社会就会靠工人发展,社会各界对工人活动抱有天然的同情。”   “因为,华人工会发的钱是正当商业收入。”   如果华人警察一直按照现在的情况,靠着在江湖收规费,形成利益团体,将来是会被社会进程淘汰的。   鬼佬用一个ICAC就能打破华人警队的同盟。   历史上,警队罢工活动换来一张特赦令,看起来很威风,扬眉吐气,但只不过是让警员们免于牢狱之灾,保住一份糊口的收入,八九十年代华警早不复当年之盛况。   相反,华人要是能成立一个工会,有正当收入分红。   将成为一个打不破的团体!   一个植入政府内部,有资格参政,享受很大话语权的团体。作为华警工会的发起人,外加首任工会主席,何定贤的权力将不再来自于警队,而将合理合法的来自于工会。   他就算在警队离职,退休,只要还是工会主席,那么依旧是警队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永远的权力!”   “这才是世界的主旋律!”何定贤想到华警工会一旦成立,华人警员们团结一致,共同发展的样子,心底不禁感到热血沸腾,甚至连注册工会的条件都已经征询过罗文锦大律师。   “虽然,华警是隶属于警务处的一部分,按照法律,成立工会需要由警务处长出面申报,再由民政司批准,鬼佬应该不会给我机会。但现在不正好是要打鬼佬处长吗?”   “要是能把鬼佬处长给打趴下,加一个丧权辱国的条款,不过份吧?”何定贤抽着香烟,想想就发笑:“鬼佬的招,还给鬼佬,看他们怎么破!”   资本社会最大的动乱来源,其实便是工会。   “而我在打趴鬼佬之前,可以先着手成立华警工会基金,让基金会先运作起来再说。”   旺角。   大运冰室。   雷洛一身西装,坐在木凳上,吃着菠萝包,满脸惊愕的道:“何sir,你又要为兄弟们开财路?”   “要不然,我为乜对油麻地小轮这么上心?”何定贤叼着香烟,坐在对面,吸着冻柠茶:“不怕告诉你,油麻地小轮是刚开始,我想收购天星小轮公司。”   “最好是拿到全港的客运航线,把全港的轮渡行业都握在手中。”   雷洛满脸不可思议。   “贤哥,我以为你只是给探长们开条路,分点钱,收拾一下人心。”   何定贤笑道:“探长们的人心算个屁。”   “最底层的人心才是人心。”   雷洛叹服道:“何sir,在为兄弟做事的格局上,我从未见过超过你的人。将来警队不管发展成什么样,港岛不管发展成什么样,警队兄弟们永远会记得你。”   何定贤挥挥手道:“少拍马屁。”   “不是拍马屁!”雷洛却表情一正,郑重道:“我是讲认真的,因为兄弟们感受得到,知道谁在真正为他们做事,谁是只为了私利在斗。”   “以前的姚sir我不知道,但刘福、张景荣、高永盛、乃至我和立哥,阿善等等……没有一个人是为了华警在做事,全TM是为了赚钱。”   “我觉得赚钱没什么不好,这年头不赚钱,不贪活不下去,但一边赚钱,再一边想到为兄弟们做事。”   “兄弟们一定会记在心里。”   何定贤颇有些感触,发现正确的事情,一定就会有人支持,错误的事情,一定就会有人反对。   大多数人,不一定敢做,有能力做。   但一定知错对!   毕竟,一个正确的决定,会惠及到千百万人,一个错误的决定,也会损害到千百万人。   大家用自身的感受便能明辨是非。   “这种事情不用那么多人想,走到一定位置,自然而然便会想。”何定贤道:“你同我一起混,便是在为兄弟们做事,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自私的。”   “当然,也没有不自私的人。”他失笑一声又道:“我想你帮忙找兄弟们筹些资金,九龙区刑事组总共一百万,华探长才有资格投。”   “收购油麻地小轮的全部资金,总还需要八百万左右,军装、刑事、重案、O记每个组两百万,两个区,一个区一百万,不是警署负责人连投的资格都不要给。”   “因为,这一轮投资你们只能享受到基金会每年给工会成员分红之后的收益。”   广大华警作为工会成员。   自然不需要交钱。   只要为持续为警队服务,为工会做事……   分红白拿。   “但我保证两年之内,成本收回,三年之内盈利,收益绝对很可观。”   轮渡的重要性摆在这里。   雷洛点点头:“我信。”   “而在理论上,你们将要捐出手中的所有股权,注入到基金会当中,换取基金会的权益,同时我也会捐出股权,手上仅留下百分之一的股权。”何定贤道:“未来油麻地小轮公司百分之一的股权归我个人,余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属于华警工会基金,华警工会则用基金里的钱用来运营。”   “超出工会福利的钱,会以基金会的名义分给参股人,看起来麻烦了一点,但只是多套一层马甲,你们拿着基金会的权益照样收钱。”   “而基金会百分之九十九的股权,将会永远不能售出,只享受分红权,不具备管理权。”这就是同股不同权,后世很多大企业都用相关方法管理。   何定贤百分之一的股权,握有百分之百的管理权。   “当然,华警基金会董事局可以投票委任总裁对小轮公司进行管理,我对于小轮公司的人事任免仅有一票否决权。”只不过,他作为捐出个人股权最多的人,自然是华人基金会董事局的董事长咯。   雷洛则在细细品味一番之后,察觉到一个很重要的关键。   “贤哥,基金会董事局、华人工会理事局,未来将会是同一批人吧……”   这批人同时还是现在的华探长及以上人物,集合所有华人警官中的当权派。也就是花钱买进油麻地小轮的股票,再捐给华人基金会的过程,不仅是投资一个商业项目,也是一把打开权力大门的钥匙!   “呵呵,愿意主动捐出股份为华警工会做贡献,自然该在基金会、工会有一席之地啦。”何定贤深吸一口香烟,甩手把烟扔丢到街上。   雷洛心头十分震撼,立即嗅见基金会背后的巨大政治意义,为能参与感到兴奋,连忙说道:“贤哥,我明白了。”   “收购方面,我先认筹五股的价格,剩下五股开大会让九龙各署探长都加入。”   这时,他深知绝不能再犹豫,要做的就是上车!   上车!   绝不能错过历史给他的机遇。   相信,二三十年后,倒过头开看,成立华警基金绝对是改变历史的一步……不能参与的人打破头都想进,谁又会想要拒绝?要知道,收购油麻地小轮剩下的八百万港币不少,但分摊到各个华探长、O记长官、军装警长身上。   每个人都不痛不痒,洒洒水啦。 第267章 某位鬼佬的心声   半个月后,华警工会基金正式成立,设一名董事长,四位联席董事,一百二十名董事局成员。   何定贤担任董事长,拥有基金会董事局的一票否决权,雷洛、陈立、钱伟善、董成为任联席董事,有一票比十票的投票权,余下各区警官组成的董事局,一人拥有一票。   东方集团也完成对油麻地小轮的全面收购,收得百分之百股份,共斥资一千三百万。这是由于东方集团的强势收购,引起市场震荡,加上天星小轮公司的竞价所导致。   最终,整场收购比预想中多花了三百万港币,但以各位华探长们的实力,轻轻松松出钱吃下。   华警工会即将首个控制的商业性公司——油麻地小轮。   何定贤则将基金的管理权,委托给罗文锦律师楼打理,再由东方银行负责协助。   罗文锦个人名下有专业的基金公司,再加上工会将来需要律师的地方极多,托管给罗文锦家族非常合适。罗文锦律师楼不仅答应成为工会的代表律所,更以低于市面的价格收费。   何定贤个人名下的慈善基金且东方集团的法律代表,皆是楚家当年介绍的人在打理,现在把工会基金与工会法律事务交给罗家,既能够保证家族资产的稳定,又能够取得罗家的好感。   一碗水端平嘛……   华人警界高层都已经知晓何长官的动作,下一步就是要成立华警工会,为华人警察创立合法组织。但在警队没有正式批准工会成立前,何定贤暂时没有正式向全体华警宣布相关事宜。   警务处长办公室门口。   政治部负责人,助理处长“布力”身穿一套西装,举起手臂,轻轻叩门:“哒哒哒。”   “请进!”   麦景陶坐在办公室内,签署着一份文件,朗声答道。   “sir!”   布力推开房门,进前两步,立正敬礼:“政治部有一份关于华人警员的情报。”   “布力sir,坐!”   麦景陶穿着军装,放下钢笔,面带微笑的绕出办公室,弯腰在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下属。   布力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望向处长。   处长在坐好之后,翘起二郎腿,才慢条斯理的问道:“什么情报?”   “华人警员共同筹资收购了一间小轮公司,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托管,据警员了解是想要共享红利。”布力将一份文件递上:“全体华人警员共享红利,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麦景陶接过文件,起身回到办公桌上,也取了一份文件交给布力:“你看看。”   “yes,sir!”   布力接过文件,看到封面上情报科的字样,低头认真翻阅起来。二人便在办公室里安静的查看文件,半晌之后,麦景陶率先合上文件,把文件夹放在桌面,重新坐下:“这是何定贤构建权力的一步棋。”   “麦sir。”   布力说道:“是否采取一些行动?”   “什么行动?”麦景陶与他对视一眼,轻笑道:“唯一有效的行动,便是向港督府递交文件,禁止警员经商,持有商业公司股份。”   “你觉得可行吗?”   布力脸色一黯,摇摇头。   世界上,能够做到禁止公职人员经商的国家,少之又少,能够禁止军队经商,细数历朝历代都没几个。人一旦抱团,自然会想办法为群体攥取利益。   港岛经商最多的公职人员,并非是警队华人,而是各个政府部门的官僚,甚至港督都在其中!   限定在警队内也不可能。   麦景陶、坚宝宁、伊辅、布力等人个个有份,谁会站起来反对自己?革命,自己革不到自己身上的,要别人来革你的命!麦景陶等人为官一任,最大的目标还是赚钱嘛……用资本主义的方式回击资本社会,真是非常犀利。   麦景陶道:“既然不可行,那么又怎么禁止正常的商业活动?何定贤能够集中华人警官的资金,成立基金会,确实是一步好棋。但商业活动是有风险的。”   “基金会一定就能稳赚不赔?”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竟然有些狐疑,因为何定贤从商以来确实稳赚不赔。   “而且享受基金会利益是需要一定门槛的,不可能做到每个华人警察都有。”麦景陶似乎看穿了下一步棋,出声道:“到时候,我这里多施加压力,他们的计划不会被批准。”   这一招光明正大的棋,确实让麦景陶很被动。   每一条都按照法律来。   这正是工会基金成立的意义,与一起分规费截然不同的境遇……   “关于情报科交上来的报告,你怎么看?”麦景陶点起雪茄,深吸一口,把话题抛向他。布力轻笑着道:“据情报科资料,华人坟场管理委员会的行为,已经触及不正当竞争,凶杀、纵火等多条罪名。”   方建明调查到的情报,最终还是汇总到上头。   倒不是他有意上报,而是他在情报科内没有人手,一举一动都落入鬼佬眼中。   麦景陶道:“华人坟场的管理委员会全都是华人老板,整块肉只有民政司主席一个人吃,现在还搞出纵火案,真是无法无天!”   “我打算让反贪室与重案组联合调查,把案子一查到底。”   布力知道长官是想要让华人之间狗咬狗,同时也是盯上华人坟场扩建的利益,当即会心一笑,出谋划策道:“麦sir,拿这个案子做文章完全没问题。”   麦景陶叼着雪茄,十分自信:“哈哈,你把文件交给坚sir,上边有批复。”   “yes,sir!”   布力肃声应答,起身道:“长官,我先走了。”   麦景陶挥一挥手,吐着烟雾,表情淡然。虽然他与坚宝宁已经撕破脸,但在不涉及政争的案件上,坚宝宁也无法拒不执行。行动副处长说到底是警务处长的下级,是要配合上级工作的。   坚宝宁在收到文件之后,也不在意,签完字下发行动部。何定贤作为行动部的华人主管,理所当然的收到文件,看完文件便知道鬼佬已经吃饵。   随后,他打电话让陈子超、达文西来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在湾仔赶来的达文西,匆匆赶到行动部,正好见到何定贤与陈子超在走廊抽烟。   “何sir!”   他连忙上前,立正敬礼。   何定贤指间夹着烟,西装笔挺,侧过头面带微笑:“文西,有件案子交给你办。”   “是!”   “长官!”   达文西挺直腰杆,喝声应道。   “不要这么严肃。”   何定贤取出一支烟,上前递给他,嘱咐道:“是一起涉及华人坟场扩建事件的商业案,好好查,不管查到谁身上,确定罪名直接抓。如果遇到麻烦找阿超,重案组会配合你。”   陈子超弯腰伸手道:“达sir!”   “我知道了,长官。”达文西向何定贤先点点头,再与陈子超握手:“陈sir,久仰大名。”   “一样。”   陈子超笑着收回手。   “好好干吧。”   何定贤将烟头掐灭,转身回到办公室里。   麦景陶主动插手华人坟场的案子,并非是要整肃华人坟场管理委员会,而是想通过抓住委员会的把柄,以此介入华人坟场的利益。鬼佬一旦对某件案子上心,要么是迫于政治压力,要么是当中有利可图。   区区一个坟场拆迁案,死几个人会带来什么政治压力?无非是麦景陶觉得通过调查,能够给坟场委员会施压,发一波死人财而已。   “葛sir,我有一个伙计在情报组做事,没人帮手他,一直束手束脚的,有没有机会向情报组主管‘德宝’美言几句。”何定贤坐在纪律科高级警司办公室内,同新任主管葛白说道。   葛白一年一级,步步高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到何定贤提出的请求,轻笑着道:“我与德宝关系不错,可以帮你提提,那位华人警员叫什么名字?”   “方建明,一个督察而已。”何定贤叹道:“要不是老街坊,我也懒得为一个督察来见你。”   “德宝警司如果同意的话,他那一份肯定够厚,你那一份当然也会有。”   葛白轻声笑道:“何sir,客气。”   “要是你帮忙,我也坐不上纪律科主管的位置,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   何定贤纠正道:“人情归人情,帮忙归帮忙啊,兄弟之间的人情不用还,钱却一定要算好,除非你不把我当兄弟。”   葛白老脸乐开了花,递出一支雪茄后,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何sir,听说你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是。”何定贤没有否认,出声道:“福利性质的基金会,没什么钱赚的。”   “怎么没邀请我加入啊。”   葛白故作遗憾道:“我也很热衷福利事业。”   “TMD,我看你是想要领福利。”何定贤心里暗骂一声,出声道:“这是针对华人警察的福利基金会。”   “什么!”   葛白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何sir,你到现在还没把我视作华人吗?我从来到港岛的第一天起,便被这片美丽的土地深深吸引,我热爱它,我愿意成为它。”   “你懂吗!”   “这份真挚的情感,是发自肺腑的啊!”葛白满脸深情,宛如海外的归家游子。 第268章 控股警队   何定贤脸色发懵。   见过不要脸。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葛sir,你要是,要是没有一身白皮,我真TM信你是华侨!”何定贤捏着雪茄,吹出口气:“华侨之中像你这样爱国的都少啊……”   “何sir,你这样讲话,那就不够意思了。”葛白佯装不悦道:“二战都打完了,全世界反法同盟是一家,懂不懂?用民族、国籍,肤色来分种族。”   “肤浅!”   “只要有心,有信仰,我就是你的同胞,对不对?”   “你……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葛白张开双臂,上下打量自己,摆出一副怀疑的姿态。何定贤忙道:“葛sir,误会!”   “天大的误会啊!”   “我看不起你,也不能看不起高级警司对不对?”   葛白脸色一僵,片刻后,朗声大笑:“哈哈哈。”   “哈哈哈。”   何定贤同样大笑,笑过之后,却主动道:“唔好意思,葛sir,但凡你是个黄皮,阿三都得。我肯定让你进华警工会,但偏偏你白的发光,加入华警工会,享受福利,华人兄弟们肯定没问题,我们都把你视作同胞来着,但鬼佬那头怎么想?”   葛白愣愣神,颇为意外的道:“华人警察要成立工会啊?”   “没听说啊!”   他听见钱就两眼放光,其它事情哪会深究。何定贤则道:“是,基金会是为筹备华人警工会而成立,但目前还未向警务处长提出申请,毕竟成立工会事关重大。”   葛白点点头:“这倒是。”   “华人警察工会一旦成立,可是能同警队平等对话的组织,警务处长恐怕不会轻易批准,特别是华人警察工会。”他看向何定贤的目光已经变了。   因为他深知背后的政治意义。   “呵呵。”   何定贤轻笑一声,说道:“如果葛sir能够搞定成立工会的报告,我不仅可以邀请你加入,还让你担任名誉董事,享受基金会权益,再准备两百万港币奉上。”   “葛sir,这笔钱赚不赚?”   葛白闻言大为心动,但思虑一番,摇头笑道:“何sir,你太高看我了。”   “这件事陶sir不批准,没人帮的上忙,成立工会可是完全的行政申请。”   他再想发财,也得量力而行。   这份钱没有警务处长级别是赚不到的,而现在警队高层都知道麦sir看不惯何sir与坚sir。   “那就没办法喽。”何定贤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出声道:“华人警察工会的钱,葛sir你怕是赚不到了,不过,葛sir可以考虑赚英籍警察工会的钱咯。”   “现在英籍警察工会不是没成立吗?”   葛白猛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何sir,你有什么想法?”   要知道,历史上港岛警察工会要在八十年代方会成立,负责保障警队全体职员的福利、权益、其中还包括退休警员。现在警队不仅没有华人工会,英籍工会也没有。   鬼佬作为警队的统治阶级,食利者,是不需要工会来保障自身权利的。相反,工会还是个向高层索要权力,独立运行的一个组织,鬼佬当然不会自找麻烦。   这就给想要攥取权力的人一个机会,如果鬼佬中有一个站出来成立警察工会,那么是否能够成为取得权力的一个渠道?   何定贤深吸口雪茄,观察着葛白的表情,徐徐吐出烟雾,满意的道:“葛sir如果站出来牵头成立警察工会,或许能在工会有一个很好的位置,将来再成立工会基金,为全体警员博福利,将来是不是更具地位、更具话语权?”   “同我在一个锅里刨食有什么意思,自己开锅烧水,不是更香吗!”   葛白神情十分激动,瞠目结舌道:“我,我,我够资格?”   “凡事敢为人先者,勇立潮头,敢为天下先者,引领潮流。”何定贤十分霸气的鼓舞道:“只要做成,便是够资格,到时候葛sir在警队的政治资本,啧啧。”   “我不敢说啊。”   何定贤摇摇感叹。   葛白心绪已被勾的躁动,出声道:“成立警察工会的事先放放,光是成立起来钱从哪儿来?为成员谋福利,捍卫权益,工会运营,每一项都是要花钱的。”   最关键,他没有重利作为许诺,根本推动不了警察工会的成立。   而且与华人警察工会面对基层警员的福利制度不同,鬼佬警察工会一旦成立,利益肯定是向上输送,为高层牟利而服务的。因为,华人处在一个拼搏时期,会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会为每一个同胞兄弟而考虑。   不管某个人是否自私自利,是否丧尽天良,但主流思潮是以团结求生,向上拼搏为正确。那么每个华人在做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要承诺团结的正义性。   无法反对团结的旗帜,甚至在需要的时候,捏着鼻子都要认!   所以,华人警官们可以暂时让出利益。   这叫政治正确,也可以叫信仰、叫希望……但鬼佬高层作为剥削者,政治正确是与华人完全不同的,剥削、不断的剥削、是在港岛工作的首要前提。   而剥削是会上瘾的,导致他们不仅对外剥削,对内也剥削,而且剥削是自私的,导致鬼佬永远无法团结在一起。要知道,思想是一切的前提,人是相同的,唯思想让人不同。   另外,鬼佬作为警队的统治者,一旦成立工会不可能同华人一样,只立一个华人工会的牌子,肯定是港岛警队工会,全体警员,不分籍贯都可以加入。   既然都要成立工会了,工会肯定是越大越好。   但没关系,法律没有限制一个部门、公司成立工会的数目,只要达到三十个注册人数,警队里可以成立很多个工会。如果阿三有本事,也可以成立一个恒河工会。   虽然,工会拆的越散,实力越弱,但政治形势摆在面前,华人警察工会肯定比警察工会人多嘛……到时候警察工会叫的好听,实际上也就几百号鬼佬,说不定警队外边的人都不知道有个警察工会,人人都只知“华警工会”。   工会与工会之间又没有隶属关系。   谁有本事,谁当大佬。   随着时过境迁,几十年后,华警工会比警察工会听起来更像正统。一个组织不会因为名字而厉害,就像人一样,只有厉害的人,才会让人望名生敬!   甚至赋予其名不一样的意义!   面对葛白的提问,何定贤嗤笑一声,感觉听到一个笑话:“投钱咯,与华人工会一样集资成立基金,把基金交给我的人打理,到时候赚钱不是照样份?”   “实在不舍得投钱,大不了来华警基金贷,我会让你缺钱吗?葛sir!”   葛白呼吸都有些急促,深吸两口雪茄,望了何定贤一眼:“那样警察工会岂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   “错啦!”   “葛sir,你在讲笑话吧……工会永远是属于成员的,警察工会又怎么会在我的控制之下?工会要是只为一部分人牟利,那干脆不要办好啦。”何定贤大义凛然的道:“只是警察工会基金会受华警基金控制。”   “但我会坑你吗,会坑各位阿sir吗?”   “大家都是为警队服务的……”   如果鬼佬不给他找麻烦,警察工会基金自然不会出事,但如果高层与他起冲突呢?“华警基金”作为就是“警察基金”的股东,乃至于债主。作为华警基金的董事长,何定贤随便操作一番,便能够让警察基金亏损,下狠手甚至可以让警察基金破产。   届时,已经加入工会,享受了几年福利的鬼佬警官们会甘心?到时候为了考虑工会内部的力量,鬼佬都必须向华警低头。   “何定贤是想要通过工会控制整个警队啊!”葛白心里为之叫好:“用钱砸垮警队?”   “这个方式我喜欢。”   当然,鬼佬长官如果愿意把生意拿出来给基金会,那么鬼佬是有机会接管基金,掌握工会的财源。但目前为止,能躺着赚钱的项目,鬼佬肯定不会扔进基金会。   他们自己赚不香吗?   剩下的项目,想要达到高收益,是要冒一定风险的,怎么看都是托管给何定贤这个商业天才来得好。何定贤能想走这一步,也全是靠自己本事。当然,直接与高层报何定贤的名号,成功的几率很低。所以,他利用基金会做股权渗透,那么便能让鬼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钱赚嘛,为什么不行?   葛白感叹道:“何sir一心都在为全体警员考虑,我深感敬佩,刚刚听完何sir一番教诲。”   “我也想为警队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了。”   何定贤鼓手鼓掌。   “啪啪啪。”   “葛sir真是忠诚。”   葛白腼腆一笑,虚心接受了夸奖,随后他许诺道:“这件事情我会努力活动的,争取马到成功,当然,基金会到时候的利益分配和资金,麻烦何sir多费费钱。”   “作为回报,情报科的事情你放心,我保证没问题。”   何定贤连忙起身:“葛sir,不敢,不敢要回报。”   “是我嘴拙,帮兄弟提携一个伙计是天经地义的事。”葛白轻轻掌嘴,自怨道:“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   “今天还要多谢何sir的教导,你可是我职业路上的一盏明灯,将来不管走到哪一步,我永远视你做兄弟。”最后,这句话透露出葛白的野心。 第269章 帮自己!   三天后,葛白走出情报组负责人办公室,转身来到港岛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出声笑道:“伊辅sir,早上好。”   “葛白。”   伊辅靠着办公椅,尝了一口咖啡:“什么事?”   “sir,我有情报汇报!”   葛白立正敬礼,语气严肃。   伊辅颇为意外,放下杯子,蹙眉道:“纪律科有什么事吗?”   正常来讲,葛白来找他,大多是吃喝玩乐,活动关系,很少涉及真正的案件。因为,葛白本身就不是一个以办案见长的人,更擅长人情世故,官僚主义。   否则,老老实实办案做事的人,一年能升一级?   葛白坐在办公桌前放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扶膝,端正道:“根据纪律科内部调查,华人警员正在组织工会。”   “嗯?”   伊辅有点意外,表情也变得认真:“仔细说说。”   “上个月,华人警员在何定贤的号召下,成立华人警察基金,基金已经收购一家小轮公司,正式开始运营。”葛白朗声道:“表面上看,基金会是商业活动,实则是在为成立华人警察工会做准备,为将来的华人警察工会提供资金。”   “伊辅sir,华人警察工会成立,将会彻底架空警队对华人的指挥权!”   伊辅眼神产生变化,望着葛白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向死死盯着华人。”   葛白正色道:“严加防范着何定贤!”   伊辅颔首道:“已经向处长汇报了?”   “处长应该已经知道。”葛白说道:“只是成立工会是法律允许的范围,受法律保护,处长也没办法干涉华人内政,但处长应该不会签字。”   “进步了很多啊……”伊辅看着葛白,脸上忽然露出笑意,掂量道:“既然明知处长不会签字,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葛白心里咯噔一声,略感不对,忙到:“sir,冷处理太过被动,以我对何定贤的了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推动工会成立。”   “一直这样被动挨打太过憋屈,我建议警队抢先成立港岛警察工会,把全警队警察工会的实权都握住,华警工会自然无法成立,以此将华警势力牢牢掌控。”   伊辅表情一愣,再细细一琢磨,发现真的大有可为,更没想到葛白的回答如此精彩。他作为港岛大区负责人,手中权力已是警队前五,要是能主导港岛警察工会的成立,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事情……   “钱从哪里来?”   伊辅心头狂跳,望向葛白,大为意动。   葛白陈述道:“两种方法,一种是在警队高层内集资,一种是拉投资,比如到东方银行贷款,或者让华警基金出资。我们直接向华人警察施压,逼他们把钱拿出来给我们运营。”   “到时候,用华人的钱,办警队的事。将华人警察基金握在手中,得来全不费功夫!”葛白讲完便闭上嘴,静静等待伊辅的决定,他不相信伊辅不动心。   因为,成立警察工会,绝不仅是谋利,更是谋权!   掌握警察工会的人,将有实力以下克上,到时候,踹开警务处长,让麦sir退休都简简单单。再不济,也可以排队轮候下一届处长,以伊辅的资历是有资格竞争处长的。   如果可以成立组织起警察工会,再通过钱,把工会实权掌握。等到换届,一脚踢开两位副处长,直接登顶都没问题!   二桃杀三士!   何定贤在推动警察工会成立的时候,丢出去的可不只是钱,还有权。   这两个桃子,足够让人争破头。   鬼佬成立警察工会,其实与何定贤成立华警工会一样,谁能挑头,组织起来,让会员享受待遇,谁就能掌权。   伊辅沉默片刻,忽然变脸,望向葛白厉声道:“葛白,你当我是白痴吗!让华警基金出资,不就是向华人借钱,让华人控股警察基金,到时候警察工会的幕后老板是华人基金。”   “警队的老板是谁?”   “华人吗!”   伊辅瞪起眼睛,面带杀气:“上一回,自告奋勇的把何定贤调进湾仔反贪,说会好好管着他?后来怎样了!TMD,你坐的位置,何定贤帮你杀出来的!”   “现在,你来同我讲,成立警察工会?呵呵,警察工会一旦成立,要么沦为华人在幕后掌权,要么沦为华人成立工会的一颗棋子。”   嗙!   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葛白,你到底在帮谁做事!”   葛白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张张嘴,正打算嘴硬的时候,突然觉得以伊辅的性格,如果打算告发、惩戒他的话,绝不会当面把事情说出来。   而以警队高层的个性,官府派、军队派是统一的政治势力不假,但政治势力内部也是有派系斗争的,伊辅作为官府派的干将,是麦sir的左膀右臂,但偏偏头上压了一个卓sir。   卓sir的关系直达总督,是麦sir都干涉不了的。因此,伊sir对于卓sir非常不满,甚至对麦sir都有意见,谁也不愿意一直被人骑在头上!有机会,绝对有机会!   葛白把心一横,干脆梭哈,正色道:“伊sir,我只为自己做事。”   “从祖家调到港岛是为什么,无非是升官发财,多赚些钱。一个决策对我而言,不管政治上谁输谁赢,只要我赚到了,那么便是合理的。”   “内阁大臣们,议会老爷们,脑袋里会想国家利益吗?不会,只有一心想着个人利益,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才有资格谈理想、讲抱负。”   “所以,不管你觉得我靠向谁,但我始终坚定地站自己!每一件事情,不谈对错,只谈价格,否则,我的政治资本怎么可能做到高级警司。一个总督察就干到退休了。”   伊辅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变得平静。   因为,葛白这番话听起来丑陋,但偏偏是港岛鬼佬的政治正确,谁反对谁就不是自己人,所以,他心里很容易接受。   其次,他不得不承认葛白说的有道理,也许在政治上,不需要谈论对错,赚到就够了。   葛白接着道:“伊sir,你是我的长官。”   “我也希望你爬的更高,你爬上去,我才上得去!”   伊辅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我知道了。”   葛白点点头,敬礼道:“goodbye,sir!”   伊辅望着葛白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渐渐下定决心,无非是出卖警队,成就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会参不透?   ……   “成功了。”   纪律科。   葛白站在办公室里,点起支雪茄,深吸一口,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信念是不可动摇的,一旦动摇就会崩塌,滚向深渊之下。”他悠悠吐出白雾,很是理解伊sir内心的挣扎,因为他也有过,所以他清楚:“挣扎会感到痛苦,痛苦会让人放弃,真正有信念的人是在享受,在沐浴理想的荣光。”   “根本不用挣扎。”   两天后。   “方sir,恭喜!”   情报组,办公区。   高级警司宝德身穿制服,将一枚两朵花的肩章,佩戴在一位青年警员身上。   青年警员挺胸抬头,腰杆笔直,眼神明亮。   德宝在为下属换完肩章后,立正敬礼,满脸笑容的击手鼓掌。办公区内,七十余名警员齐齐鼓掌,出声道贺:“方sir,恭喜啊。”   “恭喜!”   “方sir!”   方建明举手敬礼,三面转身,向在场的所有同僚致敬。   短暂的仪式结束后,他还如在梦中,有些不可思议:“给立哥查一个小案子,什么都不用做,都能升职为高级督察?”   幸福来的太突然。   方建明已经意识到,背后肯定有推手,并且隐隐猜到是谁,心中即兴奋,又感动。   下月初。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话,叼着香烟:“大掌柜,钱都送出去了?”   邱德更道“嗯。”   “两百万现金,一百万银票,用作初期成立资金,之后工会成立运营还需要钱。”   何定贤轻笑一声:“鬼佬胃口真不小,没关系,今天付出的港币都记在账上,将来利息一笔笔找鬼佬算。”   华警基金中集资获得的钱款,全都投入油麻地小轮当中,在收益没有回来之前,是拿不出钱控股警察基金的。何定贤作为华警基金董事长,东方集团老板,又怎么会缺得了手段?   他以华警基金的名义向东方银行申请无息贷款,把鬼佬存在银行里的钱掏出来,再借给鬼佬,由此控股了新成立的警察基金。现在警察基金已经成立,三百万港币也没有注入资金,而是被鬼佬们分割干净。   在有一个巨大政治意义的项目上投钱,其实是赚是亏已经不重要。因为它带来的政治力量,可以增大华人权力,加强金钱帝国的稳定性,在其它方面的回报足够赚。   何况,港岛警队工会作为警队的首个工会,鬼佬们名义上管理的工会。那么,找港府批点活动经费,逢年过节发个几百万犒劳犒劳兄弟们,再给兄弟们发几箱香蕉,几只鸭不过份吧?   物价那么贵。   老板们不得赚一些些啊……   警队工会还是有机会实现迅速盈利的,只不过,盈利方向不一样,而且华警控股警察基金,好好打理的情况下,商业项目也有很大赚钱的机会。 第270章 风起南洋   大馆,七楼。   会议室。   麦景陶坐在主位,望着伊辅问道:“警察基金会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一周前,刚刚成立。”   伊辅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正色道:“麦sir,华人警察已经在组建工会,警队如果不提前行动……”   麦景陶愤恨道:“谁有参与!”   伊辅扭头望向徐时诚、布力等人,在座的官府派高层,除警务处长、管理副处长之外,三位高级助理处长,七位助理处长,竟然全部都有份。   麦景陶心凉了半截,又惊又惧,不可思议:“伊sir!”   “你是要夺权吗!”   伊辅面不改色,振声道:“麦sir!”   “不能再犹豫了。”   “警队必须对华人做出提前行动,扼杀华人警察夺权的机会……我只是一心为警队服务,为港府考虑……”   卓维凯深吸口气,双手捏着钢笔,沉声道:“成立警察基金的钱,谁出的?”   “由我们自筹。”   借款也是筹款的一种嘛。   “将来警察基金有盈利,完全足够运行工会。”伊辅铿锵有力,坚定果断的道:“麦sir,警察工会肯定以你为首,服从警务处长的管理。”   “呵。”   “自筹。”卓维凯冷笑一声,心里不会相信,但一众处长级决心保密的事情,短时间内,他们怎么查得出来,拿什么查?麦景陶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察工会以他为首?   邀请一个警务处长,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工会主席是吧。之后呢?工会运营的资金全部都由基金会下发,伊辅、徐时诚、布力等人却在没有得到他首肯,撇开他的情况下,成立基金会,设置董事局。现在伊辅是港岛警察基金会的董事长,徐时诚、布力等助理处长、高级助理处长任董事,葛白一个高级警司担任秘书长。   完全没有他这位警务处长的位置,工会的实权还不是掌握在他们手上!麦景陶没想到手下的得力干将,中流砥柱,竟然齐齐反水,搞了一个组织架空他!   他对成立警察工会的事情,其实是不持反对意见的,因为提前成立警察工会,确实能有效扭转华人组建工会的不利局势,但前提是警察工会完全受他控制。   所以,他不可能接受华警基金的注资,便给下边反水的机会。   “现在,你们不用我同意,也够票了咯?”麦景陶望向伊辅,再扫过徐时诚、布力等人,最后落在看戏的坚宝宁、歌顿、田泥、昆先。   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官府派的内部争斗,不会提前通知军队派,但军队派肯定是希望官府派越乱越好,绝对会支持伊辅等人的决策。   麦景陶根本没有票数拒绝签署报告,甚至连一点博弈的空间都无,除非他不想在处长的位置上干了。只能说,在警察工会基金成立的那一刻,麦景陶的权力便被架空,当警察工会正式成立,工会基金董事长才是警队最具权力的位置。   谁当上工会基金董事长,谁就会成为下一届处长,继而成为工会主席。   这三个职权,必定是要握在一人手中,否则,根本无法掌握作为暴力机构的警队。伊辅先发制人,找到了属于他的政治机遇,跟注的葛白、徐时诚、布力等人也将成为他的支持者。   葛白作为一个高级警司,却是基金会秘书长,仅次于董事长的二号人物。显然,这代表着他将一跃成为警队高层的二号人物,警衔只是时间问题。   伊辅表情不变,面带笑意:“麦sir,文件还需要你签字,盖章。”   麦景陶见他把自己当成签字机器,冷笑两声,拿来文件唰唰签下大名,再把文件夹甩到伊辅面前:“好了,伊sir!”   “Thank you,sir!”   伊辅拿起文件,立正敬礼,转身便离开会场。   坚宝宁、歌顿、田泥等人起身敬礼:“goodbye,sir!”   麦景陶望着留在桌边,神情忐忑的徐时诚、布力等人挥挥手,心情不佳的道:“散会。”   事实上,他并没有丢掉警队的所有实权,如卓维凯、布力等心腹,一时半会还会考虑他的意见。起码在他任职警务处长期间,官府派各部门绝对会配合他的命令。   包括伊辅。   但官府派与他已经产生利益矛盾,部份权力是实打实被架空,不得不更加考虑伊辅的意见。   这代表官府派内并非他一个人说的算,政治上,派内警员们也有新的选择,等于有两个掌权人,俗称——双话事人!   “这种感觉真TM让人恶心。”   麦景陶望了在座众人一眼,起身离开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狠狠将一张椅子踹倒。   警队最高长官当当好好的,突然蹦出一个人,说要同他一起管理警队,还拉拢了一大帮人支持,谁能忍?双话事人,简直是对话事人三个字的最大侮辱!   麦景陶心里甚至有了杀意。   ……   中午。   铜锣湾,茶餐厅。   蒋天生穿着黑西装,系着领带,理着寸头,斯文中带着痞气。   “蒋生,来啦。”何定贤坐在一张餐桌旁,吸着冻柠茶,手指拨着桌面,表情带着笑意。   蒋天生推门进入茶餐厅,闻言摘下帽子放在胸前鞠躬示意,再来到餐桌前,把帽子放在桌角,坐好问候:“大老板,下午好。”   几名义群马仔,带着枪,守在门口。   何定贤拆开一包烟,抖出两支,主动递上前:“来一支?”   “多谢老板。”   蒋天生接过香烟,先给大老板点火,再给自己点上。   何定贤吸了一口烟,吐气道:“找我什么事?”   他是有点意外蒋天生会找自己。   虽然,义群作为他养出来的社团,一直在为华人警队服务,但是,义群已经被打理的很好,除了逢年过节,蒋天生很少主动拜访他。这并非是蒋天生不懂礼数,而是他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蒋天生要隔三差五来找他,他也抽不出时间去。   蒋天生则在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上前道:“大老板,这是天养在南洋寄来的报纸,报纸上有兄弟们的血。”   何定贤接过报纸打开,书页很新,干干净净,上面写着一则英警镇压华人游行的消息。报道称,华人劳工阵线要求修宪,给予华人竞选的权力。   8月19号当天,有七万余名华人参加游行,英殖民政府派出两千名武装警察镇压,当场造成两百多名民众受伤,十七人死亡,拘捕四百五十人。   “死难的兄弟们是义群的?”何定贤放下报纸,沉声问道。   蒋天生点头:“包括义群、闽南帮、长乐帮等六间社团,现在都在为劳工阵线做事。现在劳工阵线寻求独立,第一步就是想参选执政,劳工阵线下的兄弟们自然要出力。”   “要给够安家费。”   何定贤心头有些沉重,吐出口烟:“再给兄弟们风光大葬。”   “公司已经安排了。”   蒋天生道:“只是真正的死亡人数,达到一百三十多人,远超报纸上的十七个。”   何定贤轻轻颔首:“新加坡位置特殊,鬼佬是铁了心要保。”   “但他保得住吗?”   何定贤心中冷笑,蒋天生则道:“新加坡华人劳工阵线主席马绍华,想托关系把被捕人士拉出来。”   “要我拉人?”   何定贤愣了愣神,不可思议的道:“我一个港岛的官,怎么拉南洋的人?”   虽然,港岛、南洋都是英属殖民地,但他的权力不可能蔓延到那里,第一反应是劳工阵线来要饭。   可南洋华侨有得是钱。   蒋天生叹气道:“这一次,鬼佬摆明要给华人一点苦头吃,以前花钱就能保释出来的人,现在拒绝保释。”   “光靠本地华人捞不动了,可被捕的人又是核心力量,冲在最前面拼命的社团兄弟,当中我们义群的就是七十几人。”   何定贤咂巴着嘴,感觉有些难办。   蒋天生道:“马邵华通过义群请求大老板,能否在港岛组织一些示威游行,声援南洋活动。”   “另外,想借大老板的人脉,联系上陈先生。”   何定贤差点没意识到陈先生是谁,但落到手中的《南洋商报》上,会意道:“陈集美先生吗?”   “是。”   蒋天生颔首道:“南洋本地的政治人物,曾与集美先生不合,不好直接与集美先生沟通,只能辗转委托你来办。如果集美先生愿意给南洋的英政府发电,英政府绝对会放人。”   “这对南洋华侨而言,也是一针强心剂,可以直接改变局势。” 第271章 华侨旗帜   集美先生本名甲庚,出生于厦门集美社,17岁即渡洋前往南洋,经营父亲留下的米粮店,后开设罐头厂,创办黄梨园,加入熟米业务(即去谷皮的粳米。)   早年米粮店都是带谷米,与目前商铺买到的粳米不同,后来熟米才成为主流。   36岁时已经在南洋声名鹊起,是著名的实业大王,受人推荐担任新加坡华商总会协理,及道南学堂总理。同年加入同萌会,向闽侨募资五万元建校舍。   这一年开始,陈先生便与助学振兴结下不解之缘,一生都在为华人的教育事业做贡献。先后创建集美学校、集美师范学校、厦门大学、南洋华侨中学、集美航运学校。   他的名并非取自家乡,而是家乡以他为荣,华侨们对他的尊称!   这一世,陈先生最辉煌的地方,并非是在教育、实业上的成就,而是永远都站在正确的一方,不受政治利益左右,谁的组织有抱负,他即号召南洋华侨支持谁!   一开始支持国父、后来支持北方,全都是在形势转变之前,最危难的时候给予帮忙。如果说,一次赌中,可以说是在博,但次次都赌,不食红利,是为什么?   只能说是理想的光辉在闪耀。   战乱时期,陈先生还支持闽省财政,累计捐献超五十万大洋,为各方爱国组织募集的资金不下百万。   1923年夏,闽、省两地军阀在集美、高崎两岛对峙,互相开枪射击,造成集美学校学生李文华在乘船途中中弹身亡,正在南洋筹措爱国资金的陈先生,立即与另一位爱国华侨,后任全国赈灾委员会主任的林义舜先生,联名通电,要求确保集美学校安宁。   南北各路军阀纷纷同意订立集美和平学村公约,特别批准“承认集美为中国永久和平学村”,“集美学村”之名由此而来。   集美社的学校也统一合并为一所大学。   战争期间,知名的起义行动、载有的地方灾荒、都可以找到陈先生组织筹款,号召南洋华侨募捐的消息。   初代南洋华侨是为国出过大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国家一直欢迎华侨的原因,甚至第一批回国投资的人都是南洋华侨,陈先生则高尚到让人一提起华桥,便联想到闽省人,不是华侨只有闽省人,而是闽省出了个陈先生。   何定贤知道陈先生除了是个商人、爱国华侨,更是位有重大影响力的社会活动家。   在南洋时期便是同萌会员,第一代的社团大佬,通过不断的兴华义举,在南洋华侨中具有“教父”般的影响力。要是能让陈先生致电给南洋总督,南洋总督确实要慎重考虑放人。   因为,陈先生现在已经回归家乡养老,真正的落叶归根,享受人生,并且是站城门楼上观礼的人物,身上头衔都是国字号。他一句话南洋都得抖三抖。   抗日战争胜利的时候,可是有人送给过他一面旗帜,上书“华侨旗帜、民族光辉”八个大字。   何定贤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必须相信陈先生是个高尚的人。南洋本地的政治人物,为什么会与陈先生有所矛盾?陈先生混哪里的,小瘪三又是混哪里的?   摆明是眼界不一样。   “我要想联系陈先生,只能通过霍老板牵线搭桥了。”何定贤心中掂量一番,出声道:“既然只是通个气的事情,我没理由拒绝,成不成都不关我事。”   “至于游行示威的活动,干!”   何定贤考虑到眼下形势,为南洋的华侨声援,其实便是港岛华人出声。虽然看起来是两线作战,在警务处长都没彻底搞定的情况下,白白为南洋华侨吸引火力。   但搞政治格局要大,港岛、南洋同为英属殖民地,华人本身就是一体的。南洋闹的越凶,港府越忌惮,港岛喊的越大,南洋总督要考虑的越多。   声援南洋华侨,其实就是帮助自己,相比于南洋打打杀杀,血溅街头,港岛干点加油呐喊的活,他都嫌不过瘾!   “你让南洋的劳工主席等消息,港岛华人会在适时的机会,举起旗帜声援南洋。”要不是政治环境摆在那,何定贤都想在港岛复刻南洋的活动,可惜港岛地缘跟南洋天差地别,顶多跟濠江走一样的路线。   “好。”   蒋天生则是倍感意外,激动的点头。   他预料中大老板会答应愿意联系陈先生,但会拒绝声援南洋的事,却没想到,大老板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样义群海外分社在南洋的地位将会大大提高,而义群通过为劳工阵线拼命,不仅参与进军火、面粉生意,还拿到经营马栏、赌档以及走私香烟的机会。   虽然,这些生意没有面粉赚钱,但胜在能开档口,扩大兵马。   何定贤把冻柠茶喝完,打算起身走人,随口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事?”   蒋天生长叹口气:“义群在南洋有个军火仓库被查了,天养想让大老板再调一批货过去,希望能增加一批重火力。”   何定贤蹙眉道:“损失一批军火是小钱,不过重火力是多重。”   他拍拍腰间枪袋,纳闷道:“我一个戴左轮的,去哪给你搞飞机大炮,真是痴线。”   蒋天生露出一抹强笑,连忙道:“没敢要飞机大炮,能弄点重机枪,军用手雷就不错了,最好有防弹衣。”   何定贤瞪他一眼:“我倒是希望给你们飞机大炮,那还搞什么社团活动,游行示威啊。直接躲乡下训练武装队伍,直接把鬼佬赶下好多好,对了,顺便来港岛帮忙我打打鬼佬,我也不用干警察了。”   “转行当港督。”   蒋天生给骂了一个头血淋头,拿起桌角的帽子,咧着嘴笑道:“唔好意思老板,我送你出去。”   “走了。”   何定贤走出茶餐厅,站在门口,稍等一下便有轿车驶来。   当晚。   霍官泰正在家里打扑克,接到电话,出声问道:“做乜?”   “泰哥。”   “求你帮忙联系一下陈集美先生。”何定贤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弹弹烟灰。   霍官泰招招手,让兄弟们放下牌,凝声问道:“你找陈先生干嘛?”   “哇靠,港岛华侨就不是华侨了!”何定贤震惊道:“我堂堂一个华侨商人,要揾陈先生聊聊天不行啊?陈先生可是华侨委员会主任,多多少少要给我几分薄面吧?”   “啧。”   霍官泰直接笑出声来,摸起旁边的烟,点起来道:“你何定贤算哪根葱?同我装大象就算了,还同陈先生装大象啊!”   “祖上出国有三十年吗?就TM出来充华侨,真是给你面子。”   何定贤耸耸肩膀,无赖道:“帮我约人。”   霍官泰叹出口气:“你找陈先生做什么咯,现在陈先生住在集美的校舍里,每天种菜养鸡,除了必要场合以及视察学校是不会出席的。”   “找他捐钱啊!”   “得唔得!”   何定贤大声吼道。   霍官泰笑了:“贤哥,打算捐多少啊?”   “五十万。”   何定贤报了一个小数字,霍官泰却点头:“可以,我帮你联系陈先生,记得你在港岛也有一所学校吧?”   “嗯。”   何定贤道:“九龙塘,牛津道的一所中学。”   霍官泰轻笑一声:“那事情就简单了。”   五十万港币,于港岛商界大老板而言,是一个随手可以掏出来的数字。但港币目前与英镑挂钩,算是外汇,在国内购买力惊人,支持一所大学建设绰绰有余。   让陈先生见他一面,聊几句天,还是简单的。   愿意花钱办事,确实方便。   隔天。   下午。   半岛酒店。   何定贤开始为购买重型军火的事情奔波,南洋同胞提出来的要求,尽量满足嘛……   不管能不能成。   总得问问。   飞机大炮搞不来,机枪搞几把不过分吧?搞来的火力可都是会打出去,关键时刻,能救同胞的命,一点都不浪费。   军火庄家施平听完他的诉求,却陷入沉吟,出声问道:“何sir,要多少货?”   “轻重机枪加起来起码要五十挺,子弹要十万发,手雷之类的十几箱,防弹衣能搞多少,搞多少。”何定贤坐在对面,端着杯咖啡,轻笑道:“毕竟,我都没有一件防弹衣。”   施平则是充满警惕,望着他,重申道:“何sir,照规矩,这些家伙不能出现在港岛!”   “我明白。”   何定贤点点头,摊开双手:“我也是麦sir的合伙人,起码在这件事上同他利益一致,怎么会犯麦sir的规矩?除非将来都不想赚钱了。”   施平轻轻颔首,刚开始他以为何sir要组建非法武装呢,现在看起来何sir没有疯。   “放心,我不会拿你们的武器造反。”何定贤轻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真打算造反,还缺人送武器吗?”   “呵呵。”施平发现小心思给人看破,倒也不尴尬,和煦的笑笑,解释道:“步枪、手枪,警队可以出货,但涉及到重火力武器和手雷,警队仓库是没有的。”   “防弹衣有,但不在销售行列。”   何定贤轻啧一声,站起身道:“算了。”   “这份钱你们没本事赚,要知道,南洋一件防弹衣都炒上一万港币,大有的赚。市场估计也就这一两年,不赚,我找其它供应商,小摊贩做生意就是这样,畏畏缩缩,一辈子赚不了大钱。” 第272章 良心   何定贤将一张港币放在柜台,同服务员讲道:“小姐,买单。”   “多谢,何先生。”服务员找出零钱。   施平望着他收下钱,转身走出餐厅门,突然叫道:“何sir。”   “怎么了?”   何定贤回头问道。   施平起身道:“你要的东西没货,不过,我可以试着帮忙问问。”   “多谢。”   何定贤露出一个笑容。   施平看着他毫不留念,转身便走的样子,心中更加笃定。晚上,施平找到麦景陶,将何定贤采购的清单,回报给幕后老板,最后道:“何sir给的价格很好。”   麦景陶靠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吐出口气:“多高?”   “比军方的出货价高三倍,具体的还可以谈。”施平揣摩着下午何定贤的语气,出声道:“而且要货量不会少,一批货至少能赚几十万。”   “只不过,货是要销到南洋。”   麦景陶嗤笑一声:“卖到南洋最好了。”   “那里是南洋总督的地盘,又不归我管。”   施平提醒道:“麦sir,南洋局势如火如荼,不容乐观。”   麦景陶冷笑道:“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根据政治部的消息,何定贤请假了两天,可能是要北上,极有可能是谈军火的生意。我们现在不卖,将来就没机会卖了。”   “军火那些人本来就有在卖货,只是渠道同我们不一样,你找他们领一批货,白赚的钱为乜不赚?”   施平点头道:“那我去同军方的人接触。”   麦景陶饮下口酒:“好。”   这几天,烦心事太多,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了。他连警队权力都被架空大半,又怎么在乎其它殖民地的事?殖民地向总督汇报,总督是向祖家汇报,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可没有任何隶属、附从关系。   南洋总督给他发工资吗?   不发?   还不允许他自己捞啊!   “尽量多抬抬价。”   ……   “何sir,武器和防弹衣都可以卖给你。”   隔天。   上午。   施平打电话到行动部,直言道:“不过,价格需要在原先的基础上三成,我保证货物质量,再多送你几件防弹衣。”   “唔好意思啊,施老板。”   何定贤却笑道:“我已经联系上新老板咯,要是没有合适的价格,没必要到你这里提货啊。”   施平一听就知道是何定贤的讲价技巧,但考虑到何定贤真有可能找到新门路,沉吟一番,出声道:“价格按照先前你讲的,一把轻机枪三千港币,重机枪五千,子弹一发两角钱。”   “防弹衣嘞。”   何定贤问道。   施平笑着道:“每二十万港币的货额,免费赠送一件,有买有送,够意思吧?”   “这么好!”何定贤来了兴趣,调侃道:“不会是拿战场上的破烂货来忽悠我吧?”   “从我这里出去的货,只要验出有问题,全部包换。”施平道:“不仅防弹衣是现役的全新货,枪械也是没上过战场的库存装备。”   二战时期,确实有一大批库存武器,来不及上战场。后来,全囤在各地驻军的仓库里,警队大库只有移交来的轻武器,驻军仓库里可什么都有。鬼佬手中的货不要问是哪儿来的。   问就是收废品收的。   “我考虑考虑……”何定贤心里已经很是心动,因为轻重机枪及弹药的价格,已经在预期之下。要是发到南洋用不完,转手销到东南亚都有得赚。   而且买够二十万港币,再送一件防弹衣。虽然没有直接开售防弹衣,但是军方已经出货。   施平则道:“何sir,东亚地区没有第二家的货源,比我们价格便宜。如果有,也一定销不进南洋,内陆货过关有多难,你应该明白……”   他开始用盘外招威胁。   何定贤发笑道:“呵呵,既然施老板这样讲了,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行。轻机枪先来七十把,重机枪二十把,子弹十万发,再配几箱手雷给我,凑够四十万的货。”   “得唔得?”   施平笑着道:“没问题,何sir。”   “OK,义群公司的人会同你交割,先试试第一批货好不好用,不好用就没得谈了。”何定贤语气嚣张。施平则道:“放心吧,何sir。”   “我都是做长线生意,主打一个客户体验,这样我做主,个人赠送你一件防弹衣,专门给你用的。”   何定贤感觉给人咒了,但考虑到一件防弹衣价值不菲,还是笑着答应下来:“多谢。”   “啪。”   他挂断电话,撇撇嘴:“鬼佬果然同想象中一样,利益大过天。”   麦景陶明知道军火是被销往南洋,每一发子弹都将摧毁大英在南洋的统治根基,但依然选择售出军火,目前可谓短浅到至极。但站在麦景陶的立场上看,把军火售出确实没有任何损失,难道一点点小火力就能打垮南洋驻军?不可能的!扑街的那些差人领工资了呀,他不仅不用发工资,还不用发抚恤金。   板机也不是他扣的。   关他鸟事?   何定贤之所以会与施平联系,便是笃定施平会松口。   蒋天生与施老板开始交割货款的时候,一艘渔船缓缓停靠在厦门码头,一位年轻人穿着中山装,手持雨伞,立在码头问道:“是何先生吗?”   一名潮义勇的红棍、一位老福的红棍,两人举着雨伞,穿着黑衫,先行走出船舱。   何定贤一身西装,弯腰走出舱内,急忙踏着石阶,登上码头,同迎接着握手:“你好,你好。”   年轻人见他热情亲切,颇有些不适应,腼腆的道:“何先生,你好。”   “我是集美大学的工作人员,特意代表陈校主来迎接你,欢迎你来到鹭岛考察。”   何定贤在避风塘码头直接乘船开进闽省,一是为了政治安全起见,避免留下出入境记录,二是坐船海上来十分便捷。当然,这需要陈先生提前打好招呼,否则,渔船早早就被海关驱赶。   “不用客气。”   何定贤道:“我是来学习的。”   “呵呵。”年轻人举着雨伞,请他上车。   “多谢。”   何定贤坐上一辆“万国牌”卡车,卡车一路驶进集美社,路过一个“集美学村”的牌子,驶进大学校园。由于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校园路上的学生并不多。   偶见几人,都是抱着书本,来去匆匆。   卡车停在一座两层楼高的校舍前,两位文书举起雨伞,走出屋檐,上前给客人撑伞。   “何先生慢些。”   本来负责撑伞的两个红棍大底,伞还没撑起来,头上的雨就已被人遮住,搞得两个人颇有些错愕。   何定贤颇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来到屋檐下朝向一位老先生,弯腰握手道:“陈校主,久仰久仰。”   陈先生已经七十余岁,戴着一副眼镜,穿着中山装,身材已有些佝偻,但精气神倒还很不错,上前与他握手道:“何先生,里面请。”   虽然,陈先生已经将创办的学校交给国家管理,但是,作为出资创建集美、厦大两座学府的校主,学校里的学生、老师都还会尊称一声“校主”。   现在陈先生所住的校舍,一共两层,单层面前不到六十平,以前一层是校长办公室,二层是校主办公室。由于陈先生归国长居,要接待一些官方要员,需要留出两个房间,便把整座校主楼都交给陈先生使用。   何定贤在客厅内的木椅上坐下,发现校主楼真是简单的可怜,除了基础的家具、日历、和一个书柜外,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无。甚至有一碗小菜正用盆子扣着,很难想象房间的主人是一位商界巨贾。   “陈先生,冒昧来访,除了给学校带来的东西,还特意给您打包了一份元朗的特产。”何定贤在马仔手中接来一个纸袋,纸袋上稍微被水打湿一些,但并未渗入袋内。   “这是元朗的老婆饼,陈校主可以尝尝。”他把纸袋放在桌面,解开绳子摊开。   陈先生苦笑道:“何先生用心了。”   “不过我这里除了一杯薄茶,几颗糖果,也没有什么好待客的。”   他感慨道:“老头子吃的餐,你也吃不惯,不过我特意交代过学校食堂给你开小灶,客人来了总不能没碗饭吃吧?”   “这不像话!”   何定贤听得出来陈先生是个豁达的人,或者说,什么都享受过,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只不过,出于理想,他甘愿过简朴的生活。会对自己节省,却绝不会要求别人,还很讲礼数。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事实上,陈先生确实不缺钱,因为他在南洋的生意并没有破产,只是交给女婿经营。其女婿是南洋的前十富豪,不仅继承创建下橡胶王国,还是南洋华商银行的创始人,是现任南洋华侨商会会长。   并且在南洋继续致力于教育公益事业,同岳父一样创办学校,未来还将是新加坡国立大学的首任校长。   陈先生之豁达、公德、不是靠简朴省出来的,相反,是从小物质丰富,精明强干,在见多苦难之后,发乎于情的高尚品德。富长良心,大多时候形容的不是阶级,而是更具体的个人。因为阶级没有良心,但有些人确实很有心。 第273章 阵线之内   何定贤见陈先生拿起一块老婆饼,用门牙慢慢咬着,笑了笑,拿起塑料碟里的一颗糖果,解开塑料纸,把糖果喂进嘴里。   “陈校主,糖果很好吃。”   这年头的糖果,都是纯粮食糖,没有黑科技。   陈先生笑的很开怀,放下饼干,出声道:“何先生,听闻你在港岛也有兴办义学,是东华三院的成员。”   “你我就像朋友一样聊天,不用一口一个校主,感觉像旧社会的官僚主义。”   何定贤笑笑:“好,陈老。”   “何先生这次来是单纯为教育事业,还是想要回乡投资?”陈集美作为华侨委员会主任,有为华侨商人牵线的职责,讲话倒是很直接:“如果有投资打算的话,需要什么部门支持。”   “我可以出面协调。”   何定贤喝了口茶,随着嘴里的甜味,沁人心脾。   “陈老,我暂时没有回内地投资的打算,其实我在港岛的生意不小,处处都要用钱,目前市场还是以海外为主。”港岛市场正是飞速崛起的时候,资金放在港岛回报率更高。   况且,内地最近不适合做生意,起码要七十年代中期。   除非是政治性的投资。   但那种投资不大,属于结个善缘,找谁都行,没必要特意找陈先生。   陈先生呵呵笑道:“我懂。”   “现在海外市场确实正红火,内地经济环境较差,刚刚打完仗……百业待兴嘛。”   “何先生的岳父是楚伟南先生?”   何定贤点头:“是,生意上的事,全靠岳父提携。”   陈先生点点头:“楚先生已经回报家乡颇多,年轻人正是有冲劲的时候,选择一个大市场很正确。说句闲话,我在南洋的生意也都交给女婿打理了。”   闽省重男轻女与粤省并驾齐驱,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女婿就是第一继承人。不过,到陈先生的女婿“李光前”确实是个能人,最早仅是陈先生公司的职员,后由于踏实肯为,极富商业才情,受到陈先生赏识,一飞冲天。   可以说,他是“鲨胆郑”PLUS版!   “陈先生,其实我在南洋也有一些生意。”何定贤放下茶杯,单刀直入道:“主要是做水上生意,与华人劳工阵线合作。”   陈先生一听就知道是走私之类的灰色产业,但心里没什么抵触,更不觉得意外,只是道:“所以,何先生是在南洋有些麻烦,希望托我解决?”   何定贤轻笑一声:“不是我的麻烦,是华人劳工阵线,前段时间组织了游行活动,与当局发生冲动,数百人被捕,希望陈先生帮忙出面斡旋,把人给保出来。”   “哈哈哈。”陈先生仅有的两颗牙都笑掉了,放下了老婆饼,饮口茶道:“劳工阵线的人不敢来找我,托你一个港岛华商来联系我?”   何定贤苦笑道:“我也只是帮忙联系一下,实不相瞒,被捕兄弟中有我的人,但如果陈先生不方便的话,我再另想办法。”   “我知道何先生在港岛是有公职的,影响力不小,但不知道连南洋都有生意。”陈先生道:“这个电话我可以打,让当局把人给放了。不过华人劳工阵线为什么不敢来找我,你知道吗?”   何定贤面色一正,出声道:“愿闻其详。”   把南洋各方了解的越透彻,越好经营南洋。   “因为华人劳工阵线对内强硬,对外软弱,不成大器。”陈先生感叹道:“那些劳工阵线的人,大多是洋行买办出身,早年是为洋行压榨华人的帮工。”   “后来,因为南洋本地土著骚乱不断,让买办们嗅到机会,组建起华人劳工阵线,利用华人同鬼佬讨价还价,牟取私利。”   何定贤皱起眉头,没想到,将来赢得独立的政权,背后也是一样的肮脏。看来南洋真正有抱负、有理想的华侨,要么已经在战争结束时归国,要么已经死在起义的战场上。   如陈先生的女婿,既然已经留在南洋,便是选择做一个南洋人。   “不管是不是牟私利,但凡为华人争取一分是一分,世界上,大公无私者少之又少。”何定贤给陈先生添上茶,自嘲道:“陈老,我其实也是一个爱牟私利的人。”   “这句话没说错。”陈先生饮了口茶,倒是坦然道:“只要走的路正确,有野心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也会打电话给南洋当局。起码在争取华人参政权利上,劳工阵线没有走错路。”   陈先生没有再提当年劳工阵线与他的事情,但想必是在报国之中,观念产生了冲突。毕竟,不能指望南洋华侨个个都乐于奉献,而且早期集资的款项确实次次打水漂。   在某些年头里,甚至有人把南洋华侨肥羊,隔三差五就来撸羊毛。   何定贤不知道的是,华人劳工阵线在与“巫统”、马华工会成立联合政府之后,劳工阵线一改往日之强硬,对英实行靖绥政策,时任首席部长的林有福出卖了新加坡附属的圣诞岛,将领土权割给澳洲。   正是如此,劳工阵线激起华人的强烈反对,导致最终丢失权利。让当时的鹰派人物李老板成功上位,一举拿下新加坡之大权。李老板所组的行动党,甚至要想继续拿下整个大马。吓得大马把新加坡赶出马来西亚联邦,独立建国。   事实上,新加坡之所以能取得主权,是与大马、文莱、沙捞越四个地区一起搞事的。后来,五个地区也组成一个联邦制国家,但当时大马发现新加坡的华人已经摆出要吞下整个大马的阵势,为了自保不得不把新加坡给分出去。   李老板在搞事情上是真的有一手。   “多谢陈先生指教。”何定贤与陈先生深谈了两个小时,不仅了解到南洋华人很多形势,更理解南洋当下和未来将要面对的问题。心中对新加坡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南洋华人该拥有的不仅是新加坡。”   “如果南洋华人能够拿下更大的地盘,那么不仅将来经济、福利会更好,地缘空间也具有操作性。不会除了港口经济之外,处处给人卡脖子,大不了从北方进口嘛。”   他发现爱国不一定只能往内地使劲,往外使劲,为民族开疆扩土,何尝不是一种情操?陈先生则起身道:“指教不敢当,虚长几岁而已。”   “食堂应该已经开餐了,何先生带人一起去吃吧。”   何定贤道:“陈先生,捐赠给集美大学的五十万港币,我已经开出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   陈先生没有去接何定贤掏出的支票,而是诧异道:“何先生没打算在内地办学吗?”   他还以为何定贤在港岛有办学校,来内地也会自主办学。要知道,五十万捐进集美大学,没人会记得他何定贤,要是回乡直接办学,完全可以办一座很好的职业学校。   何定贤却摇摇头:“没有。”   “说实讲,我办学校都是邀名,这回来见您是有所求,还要再求名,多少有显得有些不要脸了。”   陈先生朗声大笑,让秘书收下支票,出声道:“何先生,求名没什么不好的,我一开始也是求名,只是名够了,才不求。”   “如果何先生相信因果报应的话,那么名便是善业的一种好报,行善事而求名是理所应当,实至名归。这份善款集美大学会用作兴建校舍,操场。”   “盖起来的校舍,我都给你留个名。”   何定贤闻言不再拒绝:“多谢陈先生。”   内地第一栋“定贤楼”竟然起在厦门集美,倒是连何定贤本人都有些意想不到。毕竟,他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做善事的人,还以为慈善基金在内地的项目,起码要八十年代才会启动呢。   何定贤带着两个跟班,在几位校工的陪同下,来到学校食堂。他望了学生们一眼,并没有做作的在大厅吃饭,而是跟校领导们一起到楼上开小灶。   做作的在食堂大厅演戏,除了让同学们吃得拘束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同学既不会觉得一个大老板来食堂吃饭是简朴,也不会觉得大老板吃小灶高人一等。   不同身份的人,本身就有不同的待遇。   这里的大学生们将来出去,当上领导就不吃小灶了?搞笑嘛!   ……   当天晚上。   何定贤乘船回到港岛,刚刚走下九龙塘码头,蒋天生便举着雨伞,小跑着迎上前来:“大老板,一路辛苦。”   “小事情。”   何定贤弯腰坐上轿车,挥手让蒋天生上车。   蒋天生急忙将伞收起,交给下属,弯腰上车,笑着道:“南洋的兄弟已经打来电话,警局让社团去交保释费,可以领人了。”   “这么快?”   何定贤略感诧异,在怀里掏出支雪茄,低头点火。   “呼……”他吐出口白雾,爽快道:“陈先生够犀利,办事又快又好。”   蒋天生奉承道:“普通人可搭不上陈先生的线,大老板为南洋的兄弟们挣足面子,另外,那一批货已经进公海,不到七天就能送到兄弟们手中。”   “有要货再打电话。”何定贤眼神瞟向窗外:“多赚一点是一点。”   “是。”   “老板。”蒋天生颔首答道。 第274章 危险品牌照   一个月后。   中环,华人警察基金总经理“苗生金”坐在办公室内,出声道:“何生,天星小轮公司正在与油麻地小轮竞争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   “如果天星小轮拿到牌照,想要再收购天星小轮,希望渺茫。”   苗生金毕业于伦敦大学,金融系,先后在花旗、汇丰两间洋行工作,前一个职位是恒生银行基金部主管。后在罗文浩出面邀约下,前来担任华警基金总经理,负责商业项目的具体执行,直接向基金会董事长何定贤汇报。   他与“何定贤慈善基金”主席季正明先生,算是何定贤在金融方面的两位大将。   何定贤在听见消息,翘起二郎腿,脸色凝重的问道:“目前两家公司谁的优势大?”   “油麻地小轮公司优势还是大一些。”苗生金道:“油麻地小轮公司在两年前,便参与申请危险品运输牌照,专门购置有特殊类型船只,可以胜任危险品运输服务。”   “但天星小轮公司在上个月,紧急从法国收购了三艘危险品货运船,在事务局投入一大笔游说资金,现在结果两说。”   何定贤吸上一口烟,出声问道:“危险品运输牌照这么重要吗?”   “这个牌照肯定没有客运挣钱。”苗生金苦笑道:“不过,作为岛内轮渡业的第四条线路,未来肯定是有一定收益的。”   “九龙与港岛之间没有大桥,如柴油、氧气、氧化物等,易燃易爆,对人体有害的气体、液体、固体、全部都算作危险品的行列。”   “之前十年港岛区用油较少,都是直接用船拉到港口,再卸到两区。现在随着维港吞吐量较大,很多危险品都先抵九龙,再进港岛,期间需要过海走一趟。”   “港岛才在考虑把运输危险品的牌照发给小轮公司。”   这件事情苗生金没有讲到点子上。危险品牌照之所以赚钱,不在于九龙与港岛之间的交通,因为六十年代末,港岛就会斥资三亿两千万,兴建一条1.8公里的海底隧道,在73年通车,打通两区之间的交通线。   轮渡行业将迎来第一次冲击,对手是红磡隧道。   光靠两区之间的危险品运输,专营牌照根本赚不到钱。油麻地小轮公司却靠着危险品专营牌照,在客运业务不断亏损的情况下,一直经营到2005年。   公司在经营极度困难的情况下,抛售出尖沙咀至湾仔的专营线路,都没有抛售危险品运输牌照,为什么?因为港岛还有一片离岛区,大小二十多个岛屿,包括知名的南丫岛、大屿山、长洲等……   这些地方生活着好几万人口,每家每户将来都要用气、用油。港府又不可能把管道铺设到每一个岛上,自然就需要用特殊船只来往运输,一直到将来,离岛区所用的汽化、油品都是船只运载输送。   当然,小轮无法直接装载危险品,如汽油是采用封罐运输,燃气是装车之后再上车。另外,港岛一些学校、部门使用的危险品,也需要由轮渡公司托运。   随着离岛区逐渐发展,危险品专营牌照是越来赚钱的。虽然,搞危险品运输永远都不及搞好客运服务赚,但拿到牌照就等于拿到一个铁饭碗,目前港岛只发放一个危险品专营牌照,傻仔都知道能赚钱呀。   苗金生想不起离岛区的居民很正常,因为,在港岛一提商业,人人只看港岛和九龙,新界是乡下,离岛区更是荒岛。何定贤倒是记得离岛区上有人住,但眼里只有竞争牌照的事,压根没有多思索,便发话道:“争!”   “天星小轮公司找谁送钱,我们就送钱给他们老板,他们送十万,我们就送二十万!”   “又不是没有钱,真当我们控股是来玩的?”   苗生金乍舌于大老板的财大气粗,点头道:“我明白,何董。”   何定贤叼起烟头,嗯了一声,嚣张道:“虽然,我也找不到砸出去的钱,能不能赚回来,但是对手要来抢的东西,我们一定不能让。为什么当初油麻地小轮早早准备竞标,天星小轮公司无动于衷?”   “呵,他们可能是觉得危险品的专营牌照,不一定能够赚钱,或者说觉得迟早能挤到油麻地小轮,到时候牌照带航线一起收购,多赚啊。”   “现在,他们着急忙慌,跳起来要争牌照,摆明是惊了!”   “惊我们的实力。”   苗生金扶了扶眼镜,带着礼貌性微笑:“大老板慧眼。”   虽然,何定贤讲话直接且直白,但他不得不承认战略上是正确的。   做生意,只要本钱够,有时候真不用想太多,争对手要抢的每一个领域,迟早能把对手的发展空间挤压到零。对手公司处处都被压一头,根本毫无前景,收购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对了,再做点假动作出来,找一个发展署的小官,让他提出在红磡修建跨海隧道。”何定贤想了一个损招,轻笑道:“再让商报写个头版头条,看看天星小轮公司敢不敢再花大价钱来争。”   红磡海底隧道的出现,将会结束轮渡行业的红利期。当然,不代表轮渡行业将无利可图,不管是平时的交通客运,还是后来可以开展的旅游观光。收益依旧十分可观。   毕竟,港岛人口增长太过迅猛,红磡隧道建成之后,没几年就发生大堵车事件。有时候过海的速度还不如搭船。   “包生,我想订两艘新轮渡船,用作小轮公司的运营。”三天后,何定贤又找到航运业的新娇子,声名鹊起的包钰刚。包钰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将仅有一艘货轮的金安航运公司,发展成拥有十艘货轮的公司,总排水量达二十万吨。   在港岛新一代的船东主当中,就属包钰刚的吨数增长最猛。   包钰刚则笑道:“何生,一艘渡船才多少钱?以何先生的财力,把油麻地小轮公司的渡船全部换新也没问题啊。”   何定贤却知道要提高油麻地小轮的竞争力,光盯着一个牌照没用,危险品牌照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它可以帮油麻地小轮赚钱,但不能帮油麻地小轮吞并天星小轮。   航运业得回到根子上来。   运货的要好好运货,运人就要好好运人。天星小轮之所以能够称雄港岛,有资金足,发展快等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服务好!作为拥有独立码头的小轮公司,天星小轮的船最多,线路最便捷,光顾的人自然就多。   油麻地小轮以前没钱购置新客轮,也没钱盖码头,搞好服务。现在何定贤想要让油麻地小轮焕然一新,在客运服务上直接与天星小轮争锋,自然是要换小轮。   “我不是要普通的小轮。”何定贤笑道:“我想定制两艘双层轮渡,五艘500人载客量的轮渡,并且每一艘轮渡都要配备空调。”   包玉刚面色一愣,狐疑道:“何生,给轮渡配空调,票价要多少才能赚得回来?”   “赔本赚吆喝咯。”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递上钱道:“船只造价高一些没问题,只要客流量能在就会赚到钱。毕竟,空调价格是死的,一台几万块,水和人是活的。”   这年头空调是电器中的顶级奢侈品,在一个普通人家连电灯都舍不得用的年代,谁舍得花电费吹空调?送一台空调给普通市民,市民们都用不起电。   何定贤要是能在保持票价不变的情况下,运营空调轮渡,油麻地小轮绝对会爆红。   当然,船载空调有一个好处,即是用发动机供电,可以烧油取代电费。虽然会导致油耗成本增大,但仅在夏天开启空调,摊薄成本可以接受。顾客们通过一个季度的享受,自然能体验到油麻地小轮公司的诚意。   另外,港岛目前主流的小轮载客量都在200-300之间,500载客量的小轮尚未下水,双层轮渡更是八十年代的新产品。   包钰刚看出来何老板是要在轮渡业大干一场,心头掂量一番,出声道:“既然这样我替你联系一下日岛的造船公司。”   近几年,日岛造船工业靠着海上贸易的红利重获新生,拥有亚洲最顶尖的造船水平,以及规模最大的造船厂。从小轮渡船到几万吨的大邮轮,什么都单都接,什么船都造。   以现在的造船技术,要造有空调的船,双层渡船其实很简单。只是先前轮渡行业没有发展到追求服务的地步,自然不需要主动加大成本。何定贤主动带着巨资进入轮渡行业,让行业提前进入充分竞争,自然就会推高行业的服务水平。   包钰刚与日岛三井船厂有生意上的来往,有两单三万吨排水量的大游轮,正在准备建设。最终,油麻地小轮公司与三井船厂商业代表签订合同,以一艘单层空调小轮,二十万港币的价格,一艘双层空调小轮,三十七万港币的价格,签订造船合同。并且三井船厂要保证在两年内交付,承担五年的免费维修。 第275章 打不过就加入   事务局。   商业牌照科,一间茶室内,科长安德鲁穿着白衬衫,笑吟吟的问道:“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安科长,最近辛苦了,一点小意思,拿去开心开心。”苗生金穿着西装,把一张支票往前推,双手合什,面带微笑:“危险品牌照的事情,还需要安科长多费心。”   “三十万港币。”   “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安德鲁拿起支票,出声说道:“关于牌照,局长盯的很死,不一定能够办成。”   “局里有我们的人。”苗生金却面不改色,陈述道:“只是安科长把牌照批给我们,绝对没人会阻拦。”   安德鲁微微点头,将支票折起,收进西装内袋,举起面前的酒杯,示意道:“我尽量努力。”   “多谢。”   苗生金大口将酒饮尽,坐在沙发上,再问道:“九龙仓集团的人,有没有联系你?”   安德鲁表情一愣:“九龙仓也要加入竞拍?没找过我啊!”   “哈哈。”苗生望着安德鲁装傻充愣的样子,发出大笑。   半小时后,安德鲁推开房门,送华人经理走出办公室,望着华人挥手离开,毕恭毕敬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他回到办公室内,拿起电话,动作娴熟的拨通一串号码:“嘟……嘟……”   港岛电话目前已经发展到自动接线,唯有国际长途,方采用人工接线。   “哪位?”   电话很快接通。   九龙仓集团总裁“汤姆·赛科尔”坐在办公室内,听着安德鲁的声音:“赛科尔先生,油麻地小轮的幕后老板已经来找过我。照你说的,钱照收,事不办。”   “让他们放松警惕。”   “Thank you,安德鲁。”汤姆一身枪驳领的订制西装,胸前口袋塞着丝巾,嘴角叼着一支雪茄,缓缓吐气道:“华人商人利用发展署的隧道规划,想要打乱我们的收购计划,那我们也该给他一点点苦头吃。”   “用华人的话讲,这叫作礼尚往来。”   安德鲁心里听的还是有些忐忑,出声道:“油麻地小轮现在背后是警队华人在支持,办的手段我有听说过,挺很辣的。”   “我们三方是不是坐下来谈谈?”   汤姆·赛科尔只是九龙仓的职业经理人,并没有九龙仓的股份,但却是“沙宣家族”选定的代言人。要知道,沙宣家族作为犹太人中名声最大的一个家族,不仅在港岛,在印度、新加坡等前殖民地中都拥有很大势力。   是九龙仓集团的第一大股东,怡和洋行、凯瑟克家族都在其背后。   小小一个牌照科长,自然不敢得罪赛科尔,但也觉得港币烫手,希望换一种方式。   汤姆·赛科尔却抽着雪茄,沉声说道:“安德鲁,警队不是只有华人的。”   “这件事我会去与警务处长谈,有警队高层制约,华警也不敢肆意妄为。”   安德鲁闻言心里胆气颇足,点点头:“好!”   ……   “麦sir,这是天星小轮百分之五的股份,市值一百万港币。”赛马会,VIP包房,汤姆把一份文件递向对面,同时拿出一支钢笔,放在文件上道:“只要签了字,这些股份就是你的。”   麦景陶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望着文件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剪着雪茄头,出声问道:“赛科尔,一百万港币的股份,对于九龙仓集团而言是九牛一毛。”   “但我不觉得九龙仓会做慈善,白白把钱给一个人。”   汤姆·赛科尔点点头,了然的道:“作为一个商人,开出价码,肯定是要购买一些东西。”   麦景陶用火机点燃雪茄,再把雪茄扔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麦sir,我要你让人压住华人警察基金,准确的说,压住下边那些华人。”汤姆·赛科尔道:“不需要很久,只要在危险品牌照竞标项目上,让华人警察不能胡作非为。”   “麦sir,你会连这点点事情都办不到吧?”   麦景陶面对赛科尔的询问,心里又气又怒,气的不是华人,是汤姆这个鬼佬!TMD,警队华人那么好压,港岛养这么多人干嘛,难道每家洋行都把手下的华商压住了吗?   你问这种话!   简直是不给面子!   “呵呵。”麦景陶却还要保持脸上的镇定,笑笑两声,摊手道:“我办不到,你去找别人帮啊。”   汤姆·赛科尔脸色骤变,面对处长的怒呛,只得陪笑道:“麦sir讲笑,要是连你都压不住警队,港岛还有谁能帮我?”   “华人警员人数再多,背后利益网再深,也是受港岛警队管辖。”   麦景陶却啧笑一声,直言道:“难道你看不出来?警队华人早已自成一派了!再发展下去,完全可以甩开港府自己玩,至少碍于无法成立政府,完全要为警队服务而已。”   “但港府想要掌控警队华人不太可能,只能合作,甚至要尊重。”   汤姆·赛科尔一段时间没同警队打交道,也没想到形势变得这么快,如果连警务处长都管理不了华人警队,谁又能遏制华警基金的扩张?商业上,以华资目前的势头,再有华人警队撑腰。   未来十年,英资将会越来越难。   但赛科尔作为九龙仓总裁,非是常人,转念一想,便觉得麦景陶是在坐地起价,沉吟半响,出声道:“麦sir,我是带着极大诚意来的,只能再加五十万现金。”   “股份是一个点都不能再多。”   麦景陶倒是一愣,嗤笑道:“付出这么多,一个牌照有得赚吗?”   “不让油麻地小轮,或者说,现在英资只要不让华资壮大,便是赚。”赛科尔的思维倒是很清晰。   麦景陶点点头:“这件事情还有操作的空间,毕竟,现在警队内部除了华警基金之外,还有一个警察基金,并且港岛警察工会已经完成注册,拥有七百多名会员。”   作为港岛警队内最大,最早正式成立的工会,理论上讲,全体警员都该加入警察工会。   但除了英籍、印籍警员之外,只有小部分华警加入警察工会。因为雷洛、陈立、陈子超、钱伟善等人已经放出风声,华人警察将会成立属于华人的工会,大部分华警自然不会加入。   当然,雷洛等人并没有说,华人警察不能加入警察工会。毕竟,工会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所以,还是有一些华警加入警察工会。   “我会把这百分之五的股份交给警察工会,让警察工会出面帮你扛住华警基金的压力。”麦景陶觉得赛科尔有句话说的很对,不让对方壮大,某种角度上,便是一种胜利。   因此,他竟然会主动交出手上的利益,扔出去让警察基金与华警基金争食。   汤姆·赛科尔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轻轻点头:“多谢麦sir。”   只要有警队高层撑腰,将来便不惧华人警察的报复,例如来自反贪室的商业调查,来自重案组的拘捕,乃至社团枪杀等等……以前鬼佬们简直是随便戏耍华商,能赚钱的生意,全部收入囊中。   留一点苦力活,或者华人内部的身份,交给华商来干。   还要通过金融吸华商一波血。   因为,洋行与港府高层勾结,在各种政策、牌照上具有天然优势,不是华人可以平等竞争的,甚至天天两头吃,让华人血本无归。还不用怕华人用什么过激手段,因为华人老板顶多请几个社团杀手,洋行却可以直接让警察做事,名正言顺的把人搞到家破人亡。   可现在警队华人的势力起来,洋行不仅不敢再抄家,在商业竞争上,都要变得担心受怕。因为,华人已经可以与他们一样,利用政治力量来进行报复了。   “早些年哪儿用这么麻烦。”汤姆·赛科尔在离开马会俱乐部后,心里微微叹息。   说到底,港岛华人地位的上升,与鬼佬攻守易势,仅仅是两个民族、国家发展的一个小小侧写。如人之渺小,改变不了时代风暴。   在牌照科与九龙仓憋着一肚子坏水,打算狠狠坑华警基金一把的时候。麦景陶却拿着一份股权转让书,找到警察基金会董事长伊辅,将文件递给他道:“伊辅sir,这是九龙仓集团送来的股份,天星小轮公司,五个点。”   “我打算用他注资警察工会基金,欢迎吗?”   伊辅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手上的股权书,有些摸不清头脑:“sir,这……”   麦景陶靠着一张椅子,压压手,坦然道:“作为警察工会主席,同时是警务处长,我也该为警察工会做点事情。”   “让警察工会不断壮大,让工会基金健康发展,为全体警员做贡献。”   伊辅突然回过神来,接过股权书,沉吟道:“Thank you,sir!”   他明白了,原来麦sir是想要通过天星小轮公司的股份,加入基金会与他们一起玩。有道是,打不过就加入,作为基金会董事局的一员,又是警队最高长官,是有机会在工会内部反客为主的。最起码,双方在政治上不至于争锋相对,算是一种服软。   这种服软对于伊辅也有莫大好处,只要伊辅愿意配合,与麦sir形成政治联盟,将来上位警务处长一点阻力都不会有,绝对水到渠成。当然,这是站在麦景陶的角度设想,其实伊辅已经开始心疼麦sir了。 第276章 反水   麦景陶见伊辅收下股权书,再出声道:“天星小轮公司则需要我们帮一个忙。”   “什么忙?”伊辅沉着冷静,甚至早有预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送上门来的东西,必有所求。麦景陶也不多遮掩,直言道:“帮天星小轮拿下一个专营牌照。”   “生意上的事不用插手,但需要管住下面的华人警员。”   伊辅立即会意,出声道:“有华人老板对牌照感兴趣?”   “是华人警察基金,或者说何定贤的东方集团。”麦景陶则道:“两者在商业上的公平竞争,警队不用管,但如果商业罪案组,或者重案组、O记对天星小轮有什么行动,你要第一时间制止。”   伊辅深深望了麦景陶一眼,点点头:“没问题。”   “合作愉快。”   麦景陶脸上露出微笑,俯下身,弯腰递出右手。   伊辅握住麦景陶的手,心里更加可怜他。   “合作愉快。”   麦景陶笑着站起身,出声道:“先走了,办公室还有文件要看。”   伊辅起身送他一起来到门口,寒暄道:“麦sir,有时间再一起看赛马。”   “OK。”   麦景陶欣然答应,还道:“下回介绍九龙仓总裁和你认识。”   “多谢长官。”伊辅挂着笑容,在门口举手敬礼,十分得体的道:“goodbye,sir。”   “goodby。”   麦景陶离开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心里多少还有些沾沾自喜,自己这招借花献佛玩的妙吧?用九龙仓送来的五个点股份,打入警队基金成为董事局成员,接下来可以慢慢经营,说不定就能把警察工会化为己用。   可惜,他不知道警察基金与华警基金的关系。同华警基金抢生意,不就是同警察基金抢生意?要知道,警察基金的钱不仅全是东方银行借贷,而且基金警察里的钱,又反过来托管给华警基金。未来,警察基金可能独自开展投资项目,但目前为止是全权托管,等于互相控股,买入了华警基金的收益权。   华警基金的每年营收好坏,直接影响到警察基金的收益,影响各位官府派高层的钱袋子。目前警察基金董事局全是官府派的人,但警察工会已经有军队派的警员注册。虽然,军队派还没有进入董事局,但行动副处长坚宝宁却是工会副主席。将来军队派进入警察基金董事局是可以预见的事,以伊辅为首的官府派已经与军队派有互相合作的可能。   “何sir,有空一起出去饮杯咖啡?”伊辅关上办公室的木门,立即打电话到行动部。何定贤左手拿着一份文件,右手接起电话,爽快道:“没问题,什么时候?”   “就现在,中环等你。”伊辅说罢,挂断电话,拿起一件西装外套,匆匆离开警署。   半小时后,中环,海湾咖啡厅。   何定贤乘车来到门口,推开车门,迈步下车,进入咖啡厅内,便向角落的长官招招手。伊辅一身灰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坐在椅子上同笑了笑,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出声道:“两杯拿铁。”   “好的,先生。”服务员收起菜单,转身离开。何定贤则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出声道:“伊辅sir,什么事啊,特意约在外边?”   “没有便衣警察吧?”他东张西望,环顾四周。伊辅拿出一份文件夹,推了过去,笑道:“生意上的事情,不好在警队聊,先看看再说。”   何定贤点点头,顺势拿起文件夹,打开一看,越看越是惊讶,抬起眼皮,不可思议道:“哪儿来的?”   “麦sir送来的。”   伊辅道:“一个小时前,麦sir拿着文件来我办公室,希望我帮忙天星小轮公司拿下一块牌照。主要目的就是防着你们华警,因为天星小轮的对手是你们。”   何定贤并不气愤,而是放下文件,手里掏着烟,轻笑道:“我心心念念想要收购天星小轮公司,未想到,第一笔股权是对手送上门来。”   “伊辅sir。”他递出香烟,划起火柴,替长官点上,出声道:“不过,你刚刚那段话有问题,什么叫防着你们,是要防着我们啊!”   伊辅吐着烟雾,夹着香烟,坐在椅子上,表情稍有错愕,但旋即笑道:“呵,何sir说的一点没错。麦sir不知道华警基金与警察基金的关系,还想要用股权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天真。”何定贤探探烟灰,表情不屑:“他没见识,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咯。”   伊辅点点头:“他还要趁机加入董事局,寄希望于职务优势,重新拿回在警队中的影响力。”   何定贤轻笑一声:“现在官府派有你话事,军队派有坚sir,说是双话事人都给他面子。他够什么资格重新掌权?”其实要细分的话,警队还有华人一派势力,加起来已经是四大派系,十分混论。某种程度上,确实做到麦sir最早希望,你中有我,有中有你的局面。可现实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没你!   麦景陶除了公职上的优势,已经彻底被中低层架空。而四个派系在政治思维上讲,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传统殖民派,一个是新生代的华人势力。   无论是伊辅、坚宝宁、还是葛白……都在抛弃传统的殖民派,向华人势力靠拢,可以说是亲华派,但仍旧是华人势力的一份子。伪军一样是日军!   随着时间转变,警队华人势力将会是主导,英籍警官也将分为亲华派和新殖民派。新殖民派的重要特点,将是承认华人势力的强大,为祖家下一阶段渗透港岛的目标而服务。   从占据变成渗透。   这是政治策略的转变。   新殖民派会更加阴险,更加隐蔽,狡猾,表面上与华人合作,私底下却是以破坏港岛治安,专搞大新闻为使命。某些新殖民派官员,就隐藏在亲华派,或者是由亲华派官僚转变。   伊辅、坚宝宁等人足够聪明的话,其实多多少少,已经可以窥见未来警队的局面。要是肯主动靠过来,利益绝对不会少。   “何sir,你要怎么做?”伊辅在服务员上完咖啡后,吸上口烟,眯起眼睛。何定贤笑道:“你来负责,告诉牌照科的人,牌照应该归谁。”   “再让天星小轮的人知道,他们没资格插手警队。”   伊辅端起咖啡,尝了一口,会意道:“yes,sir。”   何定贤没有在咖啡厅里久留,喝了一口咖啡,便转身离开。   这种小事情打理起来很方便,华警基金盯上的项目,没有一个会被人抢走。除非对方有力量伤到警队的权力结构,不能洗牌,那就当牌被人洗吧!   当天傍晚。   伊辅乘车一辆宝马轿车驶出警署,并没有回到位于南区的别墅,而是直接开到议事局办公大楼门口停好。议事局下属的政务局、金融局、牌照科等机构,全部都在大楼内办公。   在职员们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陆陆续续走出门口拦车时。伊辅的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却看着几张照片,不断比对。当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棕色头发,皮肤偏黑,有些拉丁裔血统的男人走出大楼时。司机把照片递给副驾的长官,出声道:“sir,人出来了。”   “请他上车聊聊。”伊辅穿着便衣,语气随意。司机当即推开车门,下车走向正要取车的安德鲁,挡在他身前,出示证件道:“你好,我是警务处安全科警司,艾德里安。”   安德鲁有些惊慌的收起车钥匙,伸出手道:“你好,我是安德鲁。”   “商业罪案组有一起不正当竞争案,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没问题吧?”艾德里安收起证件,回头望向轿车。安德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正盘算着商业罪案组与安全科有什么关系,艾德里安却已经带着他来到轿车门前,出声道:“几分钟时间。”   “好。”   安德鲁怀着忐忑的心情,拉开车门,坐到后排,眼神望向副驾的人。只见伊辅随意的丢出一份文件,上面是一些存款记录。   “听说你和天星小轮公司的关系不错?”   安德鲁看着那些记录单,心头慌乱,马上反驳道:“sir,商业调查科无权调查公职人员,何况我还作为牌照科的科长,有一点投资收入不是很正常?”   “是挺正常的。”伊辅笑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天星小轮公司而已,又不涉及到你,今天专程来见你,只是做一些例行调查。”   “但公职人员与贪污案有联系,港督府稽查处会怎么想?要不要去法院提起诉讼,在政务局内部,会不会影响到你工作?”   安德鲁闻言心底也有些发慌,追问道:“你是商业罪案组的警司?”   “不是。”伊辅摇摇头:“我是港岛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   安德鲁望着面前温文尔雅,斯斯文文,很具绅士风度的长官,脱口道:“长官,能不能放过我一马?”   “呵呵。”   伊辅出声道:“我今天来找你,不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过,要我放过你,首先,你要学会放过自己,有没有办法把牌照批给油麻地小轮公司?你知道的,我们破案不一定在行,但找人麻烦,绝对能让人家破人亡。” 第277章 枪指警务处长   安德鲁不怕华人警员上门,但却十分恐惧英籍警官。因为英籍警官的出现,代表警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密密麻麻全都是华警的人马!作为鬼佬官僚他们在城市内部已经没有武力支持!   “好,好。”安德鲁惊慌失措,忙道:“油麻地小轮本身就是最具有资质的一家公司,牌照本来就是要给油麻地小轮公司的。”   “长官,你不说我也会把牌照批给他们。”   伊辅见他非常配合的样子,露出微笑:“不要紧张,既然你在公务上如此专业,我们也用不着插手了。剩下就是录一份口供,指证一下天星小轮公司的行贿过程。”   “是。”   “是。”   安德鲁不敢拒绝,仔细回忆一番,隐瞒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但却把天星小轮出卖的干干净净。   “轻松一些,又不是刑讯。”伊辅见到他把话讲完,扭头接来司机做好的笔录,看着笔录道:“安sir,据口供上讲,九龙仓集团总裁向你行贿二十万港币?”   “对。”   安德鲁点点头,紧张道:“钱我没收。”   “真的没收?”伊辅笑着问道,安德鲁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阿sir,你不收吗?”   “哈哈哈,收,当然收,但是不把你的钱收上来,我很难向老板交待啊。”伊辅自信道:“而且不收你的钱,怎么帮你洗脱罪名?这一次暂时就别收了嘛……”   “好,好,好。”安德鲁欲哭无泪,开口道:“二十万港币,在家里的保险柜里……”   “只有二十万?”伊辅调戏道。   “还有三十,还有三十万,油麻地小轮公司送的。”安德鲁心脏都快窒息,牙关打磕碜:“一起,一起给你。”   “这就是对了。”伊辅很是满意的拍拍他头:“收钱啊,下次注意技巧,谁的钱能收,谁的不能收,很重要。”   安德鲁急忙点头:“长官说的对,我,我可以下车了吗?”   “走吧。”   伊辅挥挥手,赶人道:“下次别让我再来找你,你忙,我也忙。”   安德鲁望见他西装衣角翘起,露出一个枪袋,里面挂着沉甸甸的枪械,连忙拉开车门,逃出轿车,但又站在车门前,连连鞠躬,出声讲道:“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随后,他在看见伊辅懒得搭理,方把后车门关好,转身跑到楼边取车。   两辆车很快来到湾仔一间公寓楼内,三人各自拎着两个箱子,把钱箱塞满后座。   第二天,上午。   伊辅开完两场会,临近午餐时间,才得闲可以分钱。他叫人到楼下茶餐厅,打包几份菜来,再派人去行动部通知何sir。何sir来到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门口,门正好开着,里面是正在打开餐盒的长官。   “伊辅sir。”何定贤站在门口,立正敬礼。   伊辅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面露笑意,招手道:“何sir,站着干什么,进来一起吃饭。”   何定贤进屋把门关上,笑着上前道:“长官,饭菜都买好了,我可就不客气啦。”   “客气什么,你先坐。”伊辅将一双筷子放在面前,转身走到书柜,打开柜子。正以为他要取酒的时候,却见他拎出三个箱子,两回两趟,将箱子在桌边打开,露出一卷卷崭新的港币。   “昨天外出带回来的,等会吃完饭带走。”伊辅坐回椅子上,拆开筷子夹着菜,一副几十万港币司空见惯的样子。   何定贤喝了口水,笑着道:“伊辅sir,行贿啊?”   伊辅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常见下级给上级行贿,见过上级给下级行贿的吗?昨天调查案子的时候,替油麻地小轮追回的一些被骗资金,一共五十万港币。”   “你要是不带走,我也得通知油麻地小轮的财务。”   何定贤略作回忆:“没这么多,总共就送出三十万,怎么带回五十万来,高利贷的速度也没这么快。”   “总该让政务局的人长长记性,次次都这样,警队专门管他好了。”伊辅夹着排骨,语气不屑。何定贤轻笑道:“行,我把三十万港币拿回去,剩下二十万该退谁,退谁吧。”   做人要懂分寸,出来混,最忌吃独食。   “随你咯。”伊辅吃着菜心,嘴角不自觉浮现笑容。他发现与何sir合作,比与麦sir合作要舒心很多,以前跟麦sir分钱,次次都要小心翼翼,但与何sir分钱却很干脆。   曾经以为是大数目的二三十万港币,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洒洒水啦。   人的目光放长远一点,手中的权利抓稳一点,队伍再选好一点,想不赚钱都难啊!   “刚刚处长级会议结束,麦sir便喊住我,在走廊随便聊了几句。”果然,世界上没白收的钱,伊辅马上放出风声讲道:“约我晚上一起去跑马地看赛马,到时候九龙仓的总裁会到场。”   何定贤差点笑出声,乐道:“去吧,九龙仓总裁大水鱼来的,捞到大赚啊!”   伊辅耸耸肩膀,在怀里取出一个本子,用手丢出:“这里面是昨天牌照科负责人的口供,够不够对九龙仓进行调查?让反贪室的人趁老板不在,把老窝捅了。”   “牌照、抓人,一次搞定。”   何定贤接住本子,翻开看看,出声道:“多谢。”   两人又聊了聊基金的事,闲谈片刻,吃完饭再来支烟,便各自去忙。何定贤找到反贪室高级警司郝德夫,随口解释两句,便把口供交出,让反贪室出具拘捕令。   由于是对外调查,还是商业案件。   郝德夫本人即是最高权限,根本不需要上报处长,当拘捕令签字生效的时候。处长还在与九龙仓总裁通电话,约晚上看完赛马,留在俱乐部多喝两杯。   晚上,七点。   反贪室,办公区。   “阿sir!”   “阿sir!”   何定贤、郝德夫二人并肩走入办公室,商业罪案调查组、内部调查组、扫毒组三个子部门警员在内的五十余名英籍警员,早早收到加班待命的消息,正在办公室里吃晚餐。   他们见到长官进来巡查,连忙齐齐起身,出声喊人。   何定贤见到众人训练有素,全副武装,全都配着武器,严正以待的样子,心中暗暗点头。郝德夫身穿制服,上前一步,出声说道:“各位伙计,今晚的行动十分重要,我特意请来行动部指挥官何sir亲自带队。行动分成两组,A组由内部调查组,总督察威廉负责。”   威廉踏步上前,目不斜视,腰杆笔直的敬礼应话:“yes,sir!”   “B组由何sir负责。”郝德夫望向身旁的华人警官,介绍道:“何sir以前也是我们反贪室出身,现在是行动部的中流砥柱,各位要多向何sir学习。”   “是,长官!”反贪室全体警员扯开嗓子,齐声大喝,声浪席卷全场。   “剩下的时间交给何sir。”郝德夫让开到角落,为何定贤站完台,根本不怕组员不听话。何定贤在反贪室内具有很深的威望,开口便布置具体的任务:“威廉sir,你带三十个人,晚上七点前到九龙仓,调取九龙仓三年内的财物支出,并且将办公室里总裁签署过的文件,全部打包带回来。”   “是!”威廉sir穿着西装,用力跺脚,出声大吼。   何定贤望向老上级,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再出声道:“剩下的警员同我到赛马会,当面问问九龙仓总裁一些事情。”   “各位伙计都知道,九龙仓是港岛著名大集团,势力网盘根错节。但请记住,越大的案子,越是反贪室树立权威,大展身手的机会!如果有特殊情况,应采取紧急措施。”   “明白吗!”   他取出腰间配枪,检查子弹。   警员们有样学样,齐齐掏出配枪,一边检查武器,一边大声吼道:“明白,长官!”   何定贤重新把枪袋扣好,大手一挥:“行动!”   赛马会,VIP俱乐部。   汤姆,赛科尔穿着西装,叼着雪茄,与麦景陶、伊辅二人并肩而立。三人都是一手酒杯,一手雪茄,站在包厢里往下看,除了有奋力奔跑的赛马,还有一众观看夜马的市民。   这间包厢最贵的地方,不是观景角度,而是位于人群之上,高人一等的感觉。人与人最大的差别,不在于金钱,而在身份,任何一项稀有的,昂贵的,能标志身份的东西,都将受到热捧。   人人都渴望出人头地!   ……   何定贤带着二十名身穿西装,手持左轮配枪的警员们快步登上楼梯,一层一层,来到五楼,一折过转角,立即朝着包厢门口举枪,同时用手挡在嘴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门口,十名安全科便装探员,迅速弯腰,掏出武器,正打算分散躲避,击毙来者时。一个接一个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拿着配枪不知所持。   因为,一马当先的华人枪手背后,出现了一位又一位英籍警员,二十余名警员双手持枪,稳稳瞄准众人,站在华人背后挤满走廊,气势磅礴,杀机骤起。   何定贤嘴角却还挂着笑容,见门口的安保科警员十分听话,又用手往下压压。安全科警员们本在门口站成一列,见到他的手势,在一只只枪口的逼迫下,相继把武器放在地上,弯腰抱头,垂下脑袋。 第278章 交人!   “yes!”   “赢了!”   麦景陶望着买中的六号良驹,一骑当先,冲线夺筹,轻轻握紧左拳,展现出一抹难得的激动。汤姆·赛科尔同样面露微笑,出声说道:“恭喜麦sir。”   麦景陶举起酒杯,遥遥一敬,满脸笑意:“同喜。”   汤姆·赛科尔表情谦逊,望向前方的伊辅,口中道:“伊辅sir,麦sir可是马赛的常胜将军,在马会下注想要赢该跟着麦sir走啊……”   伊辅耸耸肩膀,不可置否,独自饮下一口酒,转身回到沙发区坐下,点起一支雪茄:“一时胜负而已,不见得下一次还会输。”   “喔?”   汤姆·赛科尔暗藏机锋的道:“再过半个小时,还有一场赛马,伊辅继续吗?”   麦景陶转身回到酒柜前,端起醒酒器,志得意满的斟着酒。   伊辅望向汤姆·赛科尔的样子,面色镇定,举起手表看了一眼:“下一场马会,你可能没时间看了。”   “嗯?”   汤姆·赛科尔微微蹙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门外,何定贤在伙计们把地上的武器收起后,整整西装,平静的打出一个手势:“上!”   两名警员立即得令上前,扬起腿将门踹开,持枪冲进包厢,站在门前出声大喝:“警务处反贪室!”   再有十名组员迅速跟上,持枪瞄准房内众人,出声大喊:“警队做事!抱头蹲下!”   麦景陶、汤姆站在包厢内被突如其来的警员吓了一跳,但旋即,汤姆·赛科尔便将目光转向麦景陶,麦景陶则是羞愤交加,抓着酒杯质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警员们面面相觑,望着警务处长,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也没想到行动当中会碰见警务处长,拿枪指着警务处长好似违规,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带,相貌英俊的年轻华人却已经进入包厢,举起拘捕令,大声喊道:“麻烦你配合调查!”   警员们刚刚才放低的枪口,听见指挥官的回应,不自觉又将枪口抬高一分。重新指向警务处长,惹得麦景陶大怒,放下酒杯,出声喝道:“全部出去!”   “啊?”   警员们再度不知所措,陷入混乱。   想要让他们执行拘捕警务处长的任务是不可能的,但历史上,每个要造反的人,会与士兵说是去造反吗?往往都是打着救国、勤王、清君侧等名号。   最底层的士兵根本不知道上层政治的风云激荡,只知道吃水的粮,奉谁的令。何定贤要是与反贪室讲清楚警务处长与九龙仓有私下交易,恐怕郝德夫都不会把拘捕令批给他。   但何定贤根本不需要说清,只要找个借口,便能够调动兵马,执行一件想做的事情。这代表处长已经对基层失控,再发展下去的极端情况,便是基层不认处长,甚至更换处长。   所以,麦景陶在望见警员枪指向他的时候,会怒不可遏,会杀心骤起。而反贪室警员们受到裹挟前来执行任务,已经站在警务处长的对立面,所以,天生便会更听从何定贤的指挥。   虽然,警务处长是警员的最高长官,但在行动之前,便把他打在对立面。警员们潜意识里都会抗拒对立者的指挥,天然信赖直接上级,并且对警务处长与任务目标在一起感到起疑。   这还是在港府统治力不错的情况下,要是没有港府的统治力,往往大多数时候,兄弟们便会一不做二不休了。这时何定贤却不疾不徐的道:“边个这么嚣张,被枪指着头还敢充大佬?”   他穿过人群,望见麦景陶的面孔,猛的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何定贤!”   麦景陶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把吧台的酒杯扫落,叮当,玻璃炸开,酒水溅起。何定贤举着手臂,竟然还默默退后两步,剁掉差点飞溅到裤腿上的红酒。   麦景陶看着他的样子,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干嘛!”   何定贤举起手挥挥,示意在场的兄弟们退出包厢,同时解释道:“唔好意思,麦sir,今天帮反贪室执行一项商业罪案调查,特地来拘捕嫌疑人。”   “这是郝sir签发的拘捕令,麻烦汤姆·赛科尔先生同我回警署一趟。”   汤姆·赛科尔在旁正看着好戏,心里不断掂量着,怎么在“政变”中捞到好处。以他的角度来看,这就是赤裸裸的一场政变,发起人便是警队华人的代表,目标则是武力逼迫麦景陶下台。   这种政变在全世界都算屡见不鲜,虽然在港岛有点惊奇,但考虑到二战结束的世界格局,一点也不值得惊讶。唯一可虑的便是为什么英籍警员也在帮助华人政变?   难道祖家上层有什么计划?   可当何定贤出示拘捕令,将枪口转向他的时候,他却再也无法保持从容,猛地把目光转向麦景陶,张口求救:“麦sir!”   任何一个人质落入政变方,下场都是很惨的。   麦景陶则把眼神瞥向伊辅,见伊辅无动于衷的样子,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妈的,伊辅与何定贤在一起玩我?没有一个是听话的!”   “何sir。”他再把眼神看向何定贤:“汤姆·赛科尔先生是九龙仓总裁,是沙宣家族在港岛的经理人,如果他被捕,闹出什么大新闻,你担不起!”   “你与他有什么矛盾,把门关上,坐下来聊。”   “有我和伊辅sir在,肯定保证你的利益。”   何定贤嗤笑一声,再度举高手中的拘捕令,开心道:“麦sir,我只是帮忙指挥一场拘捕行动,与汤姆先生之前见都没见过,又有什么矛盾呢?”   “你误会啦……”   麦景陶面色冷峻:“那就连谈都没得谈?”   “警察跟罪犯有什么好谈的,长官,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好啊。”何定贤笑脸吟吟,略带警告。麦景陶则左右权衡,若非外边的保镖已经被控制,非得展开一场激战。把矛盾下放到战场,要子弹来解决一切问题。但偏偏他现在连行动的兵马都没有,只得道:“我以警务处长的身份,撤销这份拘捕令,并且为汤姆先生担保。”   “回去吧。”   “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不要让我同港督府汇报!”   麦景陶厉声道:“你不会希望鱼死网破的!”   何定贤却依旧坚定:“sorry,sir,拘捕令无法口头撤销,若要撤销的话,回去之后再下一份文件,反贪室自然就会放人。但现在嫌疑人就在我面前,我肯定是要带走的!”   “另外,在这个包厢里,就在汤姆刚刚坐的位置上。麦sir,你曾经用枪指过我的头,当时你没同我鱼死网破,将来更不会。”他上前两步,来到麦景陶身旁,出声说道:“不打死我,你是这辈子最错的一个选择。”   “以后轮到我了。”   何定贤说话的同时,朝伊辅使了一个眼神,收回目光,再后退一步,欣赏着麦景陶愤怒、夹杂着一丝胆怯、颓败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伊辅则在沙发上站起身,抄起一个红酒瓶,来到汤姆背后,狠狠甩下瓶子:“咚!”   红酒瓶又厚又硬,结结实实一下子,除了沉闷回音外,还有一声惨叫:“啊!”   汤姆给人砸了一瓶子,捂着脑袋,弯下腰。伊辅见他好像问题不大,抄起酒瓶,继续狠狠几下:“咚,咚,咚!”   汤姆从蹲着,到趴着,滚在地上惨叫连连,头上好几个豁口,泊泊流出鲜血。旋即,伊辅再把瓶子丢掉,折起袖口,朝外边的警员招招手:“进来,把你们要的人带回去。”   “Thank you,sir!”何定贤立正敬礼,连忙道谢。   麦景陶站在旁边,先是震惊,随后是震怒,紧接着心里甚至升起一抹兔死狐悲的情绪。他相信,伊辅既然敢把汤姆砸倒,将来有一天,一样敢把酒瓶砸在他头上。   因为,汤姆是他罩的,打汤姆,本质和打他没两样。   伊辅则看着两名警员上前把人拖出去,回到酒桌前,拿起一支烧过半的雪茄,叼进嘴里,深吸一口:“呼……”   “抓捕罪犯是每一个警员的职责所在,不需要谢。”   何定贤面露微笑,放下手臂:“goodbye,sir!”   行动已经完成,不仅将罪犯抓到,他还和伊辅联手,狠狠给了麦景陶一记下马威。回到反贪室后,警员们其实内心很是惊恐,但有何定贤与伊辅、郝德夫等人扛着,他们忙起来之后,倒也逐渐恢复平静。   罪犯被押在审讯室内。威廉带着两车文件回到警署,五十余名警员正一份份翻着,其中还有汤姆·赛科尔的私人账目。何定贤推开审讯室的门,望向一名伙计道:“人还没醒?”   “没有。”伙计摇摇头:“跟死人一样。”   “真搞死就不好了。”何定贤来到罪犯面前,抱怨着道:“伊辅sir下手怎么这么重,商业案而已,又要不了人命。”   “拿一瓶白酒给我,我给罪犯消消毒。”他伸出手,立即有警员递来一瓶酒。何定贤拧开盖子,深吸一口,露出满意之色,当即便浇到汤姆的头上。   “啊……啊……啊!!!”汤姆瞬间醒了过来,整个人开始颤抖。 第279章 军队派抉择   “汤姆sir,好些没。”何定贤把酒瓶还给警员,站在椅子前,双手怀抱胸前,笑着道:“人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交代罪行,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出去。”   汤姆浑身酒味,脸色煞白,好似被抽干力气,战战兢兢的哀求:“何sir,何sir……何sir,商业竞争而已,大不了牌照给你!用不着赶尽杀绝吧?”   “谁告诉是你商业竞争了?”何定贤俯下身,笑着看向他:“在你找到麦sir之前是合理合法的商业竞争,但现在唔好意思,是你主动卷进警队的政争。”   “你知道的,两种玩法,两套规矩。”   “何sir,你别开玩笑了。”汤姆瘫靠在椅子上,形象狼狈,神情颓废,眼神却保持着理智,不愧是九龙仓的总裁,商界精英:“我不找麦sir,你就会放过我吗?”   “警队上下都是你说的算,肯定会动用商业调查科整我。”   何定贤点点头,表示认同:“是这样,不过我还没整你,你就找麦sir,那就是看不起我!”   “呵呵。”汤姆苦笑两声,不得不服。   何sir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我可以整你,你不能整我,甚至连一点布局的心思都不行有。   这是违背人性的,可这就是强权!   汤姆·赛科尔只是未想到,他对警队的控制已经如此之深,竟然可以架空警务处长。早知道这样,还争什么争,乖乖把牌照送出去就行。现在还额外搭上股份、钞票、以及自身前途。   “你自己写,还是我帮你写。”何定贤在桌上摸出一支笔,再拿起本子,递给汤姆。汤姆想要伸手拿笔,但表情很快露出疼痛之色,捂着头发出嘶声。   何定贤见他的样子,发出轻笑,将笔和本子交给警员,出声道:“帮汤姆先生写好口供,明天送到办公室给我签字。”   “yes,sir!”   反贪组警员肃声答道。   晚上。   何定贤回到家中,吃过晚餐,睡在罗彩云的卧室。楚韵楠已经接近预产期,特意请来华东三院的医生,充作临时的家庭医生,再过一周就要住院等待生产。   这段时间本来他该最忙,最头疼,但有钱好办事,除了多关心孕妇,且分房睡之外,倒是落得清净。相应的,何定贤把时间更多放在家人身上,晚上已经很久没出去潇洒。   男人事业可以不行,但对家庭一定要尽责。家庭是一个男人的底气,事业无论怎样沉浮,都有重头来过的机会。可家人相伴一生,有时一次遗憾,终生无都无法释怀。   “姐夫,楠姐要生bb了。”罗彩云穿着睡裙,靠在枕边,出声问道:“我什么时候生啊?”   “你想生啊?”   何定贤笑着揉揉她脑袋。   罗彩云张开小嘴,钻进被窝里,含糊道:“唔……有时候想,但又害怕……”   “不用怕。”   何定贤双臂枕在头下,出声道:“一个接一个,排队生,生个十一二个,将来组支波球队,一起踢波。”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不要嘛……”罗彩云在被窝里,弯着腰,把被子撅出一个浑圆的波球。   何定贤手在被子下来回摸索,拍拍波球:“这可由不得你。”   一夜春宵。   何定贤在干活的时候,有做措施,光拉地,不施肥,肯定长不出花草。倒不是,他玩优生优育,只是为了照顾好家族利益,打算排着队施肥,等大老婆生完仔,二老婆自然能接班。   最后才能轮到小妾。   后世的人肯定想不到,生育排序也会影响家庭关系,但来在港岛已经多年,身边兄弟们都是如此。何定贤便知道最好还是入乡随俗,因为很多约定俗成的事情,背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仔细回想一下,港岛家族关系较好的豪门,生育顺序都是很正的。有时,生育顺序一乱,整个家族就要乱。轻则作妖耍赖,重则反目成仇。相反,生育顺序一正,私生女说认就不认,又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没有儿子。外室、小妾、谁敢拿孩子作要挟,谁就别想落得好。   何定贤活都干了,地都拉了,化肥也不会浪费。全当补充胶原蛋白,食补了!   至于楚韵楠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何定贤没有多问,但医生在例行检查的时候,便验出是个男孩,直接写在报告里交给大老板。还是重点标注出来,他想不知道都难。港岛家庭医生真是对味。   第二日。   上午。   郝德夫拿着一份结案报告,走进行动部,推开总督察办公室木门,语气急切的进门道:“何sir!”   “郝sir。”何定贤放下一份报纸,站起身望见他手中拿着报告,轻笑着道:“一份结案报告还麻烦你亲自送来,底下的伙计们真不会做事,改天一定要训诫威廉几句。”   “这是我要亲自拿来的。”郝德夫跳过话题,近前把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昨天的行动当中,麦sir怎么在现场,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讲!”   “sorry呀,郝sir,我也不知道麦sir会在现场。”何定贤出声道:“不过你放心,麦sir十分支持反贪室的合作,不仅当场把罪犯交给警员,还大力褒奖了反贪室。”   “你这样会出大事的!”郝德夫作为一名高级警司,对于警务处长其实是有很深的敬畏,昨天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估计行动根本不会展开。   “能出什么大事?”何定贤却轻笑着道:“结案报告上又不会出现麦sir的名,对麦sir已经够好了,怕乜?”   “我听警员讲,昨天麦sir已经发飙……”郝德夫深吸口气,感觉被人坑的很惨。何定贤却笑着回应:“那你有听说伊辅sir也发飙了吗?”   “汤姆是伊辅sir亲自捕的,在场可不止麦sir一个人,为什么麦sir没有把人拦下?”   郝德夫脸色一滞,心里感觉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何定贤凝视着他:“郝sir,你现在是警察工会的一员,伊辅sir是工会基金董事长,上边已经变天了,你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选。”   郝德夫顿时愣住,心里大受震撼:“何sir,你的意思是……”   “麦sir的位置坐不久了。”何定贤挑明了话,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啊……我想支持麦sir,伊辅sir也不会答应,坚sir更不会答应。”   郝德夫在沉默中接过何sir递来的香烟,深吸几口,吐出口烟:“我先回去办公了。”   “好,有事再联系。”何定贤面带微笑,目送着他离开办公室。   一周后。   高尔夫球场,休息区内。   坚宝宁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戴着鸭舌帽,把一支球杆交给球童,拧开一瓶矿泉水,嘟嘟,饮下几口。高级助理处长歌顿、助理处长田泥、昆先、以及九龙行动部总警司、港岛行动部门总警司等人,全都穿着运动服,戴着烟舌帽,身边跟着一位背着球包的球童。   警务处内,军队派仅剩下的核心力量,汇聚一堂。   人人都知道坚sir必然有重要的事讲,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事不开会。一场会议在哪开,有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开什么会,参加的是什么人。   果然,在两场球的铺垫下,坚宝宁见气氛活跃起来,出声向港岛区助理处长田泥问道:“田泥sir,反贪室最近办了一起案子,以不正当竞争和行贿罪起诉九龙仓总裁有听说吗?”   “有听说。”田泥嘴角挂着微笑,心思却转的急快,连忙道:“案子已经见报,一审判九龙仓总裁汤姆三项罪名成立,包括一项逃税案,判汤姆本人三年监禁,不得假释,并且判惩九龙仓集团罚金二十万港币,追缴税金及孽息共计一百三十万。”   “案子审的很快,官府派那些人是下大力气了。”   坚宝宁点点头,再问道:“那案子是伊辅与何定贤策划的,目的是要帮助油麻地小轮公司竞争一块牌照,目前专营牌照已经批下去了。”   “但是据说抓捕汤姆的时候,麦sir也在现场。”   这个消息并没有刻意封锁,仅对反贪室警员有禁口令,警队高层想要收到消息很容易。在场的警员高层一个个表情淡定,早已知晓,九龙助理处长昆先当即说道:“何定贤帮助伊辅架空麦景陶,是想要渗透影响我们双方,在背后让我们双方互掐。”   “坚sir,不如直接找到伊辅合作,跳过何定贤这座桥,帮伊辅上位,想必警务处也将让出更多权力。”作为搞制衡出身的鬼佬军官,本身是非常厌恶制衡的。   况且,战后的军队派一直处于劣势地位,同尿壶没有两样。所以,军队派高层的思想十分激进,有一部分人不仅反对官府派,也反对华人势力,可以说是谁都反对!   “政治不是这样玩的。”坚宝宁却叹了口气,出声道:“我们与伊辅有什么互信空间吗?没有的,伊辅怕我们驱狼吞虎,我们也会担心他过河拆桥。”   “两方甚至连一点点利益纠葛都没有,各自的地盘,收入已经被划的清清楚楚。甩开华人势力与伊辅合作,不如当初别和麦景陶翻脸。”而且军队派与官府派现在都离不开华人。   坚宝宁已经认识到一点:“离开华人势力的支持,他们将无法再统治港岛,更无法在政治中获得利益。”   歌顿、田泥等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今天坚宝宁找到他们是要谈论下一件事,关乎军队派未来的核心抉择。 第280章 新形势,新选择   “我想下一步完全倒向警队华人。”坚宝宁一声惊雷起,用极度平静的语气,说出鬼佬政界破天荒的一个选择。目前为止,鬼佬们都是将华人视作对手,未有把华人当作政治靠山的想法。   因为这涉及到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的问题。当过主子的人,除非被人打死,否则不可能愿意当奴才。   坚宝宁放下水瓶,却用十分武断的语气道:“既然军队派无法与官府派达成互信,那么便该抛弃一些过往的执念,警队面临新的形势,应当做出新的选择!”   “各位应该看得出来,随着二战结束,各地殖民地纷纷脱离掌控。曾经殖民主义已经在国际形势中失效,未来殖民主义也走不久了。印度、东南亚都已经独立建国,南洋的大马、新加坡斗争激烈,私下已经发展到武装叛乱的程度。港岛呢?”   “距离东方太近,距离西方太远,在军事角度上无险可守,对方不取,并非不行,而是不想。”   田泥乍舌:“坚sir,倒向华人,使港府厌弃,诸位长官恐怕会被高层派人取而代之,甚至清洗。”   一个政治势力背弃政治基础,下场将会极度凄凉。   军队派的政治根基是军方,并不是港府,但军方与港府的法统都来自祖家。   坚宝宁却笃定道:“不会!”   “如果我们继续沉沦下去,才会真正被人取而代之,但现在开始支持华人,港府反而要对我们加以笼络,在我心里军队派已经死过一次,打倒我们的即是港督。”   “既然港督大人不愿意用我们,我们为何不找一个愿意用我们,给我们利益,需要我们的政治势力?”   歌顿、田泥、昆先一干军队派高层,纷纷陷入沉吟,越捉摸越觉得不对劲。   这话……   怎么如此正确!   什么时候,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倒向华人竟然在政治上、利益上都有了正确性。或许是在大英决定削弱军方势力的时候,或许是在半岛战争打赢的时候。   “我们应该看清未来是属于谁的了。”   坚宝宁长叹口气。   歌顿等人脸色也颇为沮丧:“这两年,港岛华人势力大增,不仅是警队势力扩大,政界、商界、全都是如此。何定贤只是华人在警队中的代表,稍微年轻几岁,蹿起的速度快。实则在政界,华人的席位一年比一年多,在商界,华人进入的领域,金融资本也在不断增强。”   “这种增强不是一步步的,而是速度极快,无可阻挡的。”   要知道,当下的港岛聚集着沪商、粤商、闽商、聚集着许多风骚一时的人才,大量受过教育的人士。内地前政府中许多要员、大族,纷纷移民港岛扎根。   在何定贤于警界奋起发力的时候,外界许多人才也在抢滩争浪,把华人视作一个集团的话,整个集团都在向上发力,势头是极其恐怖的。可以说,何定贤顶多是群星璀璨中最耀眼的一颗,但不能说,他是光芒蔽日的那一个。   如郑裕同、霍官泰、郭得胜、冯景禧、董浩纭……   一个个都是功绩斐然,野心勃勃。   照这种趋势下去,不超过十年,华人将占据议政局一半的席位,不超过二十年,华人将出任大部门长官,华人将掌握立法会权力……   这种时候想要求生。   谁敢继续闭着眼睛看世界?   “所以,既然港督府支持官府派,那么无论官府派的带头人是麦景陶,还是伊辅都无所谓,反正总督不会支持我们。”坚宝宁说道:“我们应该找新的政治靠山。”   “而且伊辅已经与华人展开合作,我们不想沦为华人搞制衡用的工具,一次一次的被牺牲。那么便得先抢先表示诚意。我们现在就倒向华人,华人绝对无法拒绝一个白白送上门的政治势力。”   “而我们也将受到华人势力的全力支持,拿到比现在更大的利益。”   歌顿、田泥等人不禁颔首。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难以让人接受,但胜在真实,真真切切的利益,比画大饼要让人心动。军队派在与华人势力正式合并之后,港督府也确实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因为,新的政治基础,完全可以与旧政治基础抗衡。   虽然,在英联邦中法统最重,华人势力微乎其微,但偏偏局限在港岛一地,华人势力最重,港府反倒还要依靠华人统治。这就是给华人形成政治基础的空间,不过一个是新、一个是旧。   “坚sir,你觉得该怎么做?”   歌顿出声追问,心底已经赞同。   他明白在军队派、官府派纷纷与华人势力展开合作的情况下,便代表华人势力已经彻底影响警队,随之整个警队的立场都会发生转变。   伊辅迟早是把麦景陶踹下位,那么将来官府派、军队派之间,何定贤会以谁为主?显而易见,以伊辅为首,与华人合作的官府派嘛!因为官府派现在权力最大,占据着警务处长之职。华人摒弃前嫌继续捧官府派,获得的利益最大,反倒是捧军队派收益比更低。   坚宝宁便是想要对警务处长的位置发起冲击,想要调换与官府派的蛋糕,才会想要低头做小。   他面对核心下属们探寻的目光,却是拎起球杆,大步走进草坪,出声道:“继续打球!”   歌顿拿着球杆,走到开球点,心不在焉。   “坚sir。”   坚宝宁双手却已经握住球杆,摆好姿势,不断在调整角度。   “既然没有人反对,那么便是全部赞同,既然你们全部都赞同,接下来的事情便不要管。”   “我会为大家铺好路,为大家谋个前程,但谁要是让我打球打的不开心,谁就再也别玩了!”坚宝宁知道每一次政治选择,必会造成一批人背离,因为世界上没有所有人都认同的选择,所以,政治团体就是不断清洗,又不断吸纳的一个过程,无非是影响大不大的问题。   但聪明的政治家,选定政治团队之后,纵有看法不一样的地方,只要没有严重损害到自身利益,都会选择为团体而沉默。因此,沉默是金!   这次选择坚宝宁自问是从军队派的利益出发,强烈的反弹不至于出现,但适当的警告很有必要。   “啪!”   众人望着长官将球击飞。   看白色圆球在空中甩出一道抛物线,几人举手鼓掌,大声赞同:“坚sir,漂亮!”   “好球!”   坚宝宁轻轻抬高一寸鸭舌帽,露出金色的发际线,眯起眼睛望向球的落点。   球落地后。   他笑道:“新的一局,我只是想为各位开一个好头。”   ……   中环。   一间海鲜排挡内,情报组高级督察方建明身穿西装,匆匆赶到桌前,先是鞠躬一下,再拉开椅子,出声笑道:“立哥。”   “坐,方sir。”陈立穿着白衫,撩起袖口,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方建明连忙道:“立哥,叫我阿明就得。”   “高级督察呀。”陈立眨眨眼睛,出声笑道:“职级比我都高,叫声阿sir理所当然。”   “立哥。”方建明苦笑着倒酒,满脸委屈:“你可是警界前辈,为警队服务多年,做出杰出贡献的,何况情报组只是一个小部门,高级督察手下也就十几号人,还没立哥手下十分之一的人多。”   “刑事组现在也不行咯。”陈立笑的很开怀,见服务员上菜,连忙伸筷子去夹。   “要是像以前一样威风,港岛总华探长的位置也轮不到我,果然,一分本事吃一口饭,没本事就别想多吃。”   方建明双手举杯,一饮而尽,没去接陈立的话,而是问道:“立哥,今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单纯聊聊天。”陈立放下筷子,单手举起杯子,礼貌性的喝下一口:“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哈哈,可以。”方建明十分爽快。   虽然,上次的事情没有明说,但是,方sir明白自己已经欠下人情,甚至做好立即回报的准备。只要陈sir的要求不涉及身家性命,能办的他都给办了。   “再等几分钟。”陈立举起手上戴的劳力士,眯起眼睛,看了两眼。方建明心里猜测着是谁要见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吃饭闲聊。好在仅仅五分钟之后,一辆帅气的平治轿车便停在大排档外。   何定贤穿着西装,梳着油头,十分潇洒的迈步进门,朝中间的一张桌子招招手:“师父。”   陈立放下筷子,朗声笑道:“阿贤,来,这里坐。”   方建明在惊愕的表情下回过头,见到何定贤到场,来不及发出疑问,唰的便在椅子上站起身,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排挡内,几桌客人纷纷回头,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随后又迅速低下脑袋,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几位跟在何定贤身后的便衣探员,腰间明晃晃的露着枪柄。   何定贤则在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下,拾起筷子再摆摆手:“在外边吃饭不要太严肃,坐下聊!”   “是,长官!”方建明再度敬礼,出声大吼,提着一颗心坐回椅子上,眼神却不住的往身旁瞥。这是他第一次私下见到兄弟们口中的“大老板。” 第281章 持牌海盗   “方sir,在情报科干的怎么样?”何定贤给自己盛了一碗干炒牛河,抬头望向前面的青年人。方建明曾有猜测,陈立的几次接触,背后是否有更大的人物。   但他远没想到,何定贤会如此快的来见他。   “还不错。”   方建明表情有些拘谨,出声答道:“何sir在行动部坐镇,鬼佬们都更卖面子。”   “刑事组有几个华人伙计,现在归我管,能办一些事情。”   “喔?”何定贤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看来华人督察心里都有觉悟,当即笑道:“有件事情交给你办,行不行?”   “何sir请说。”方建明搬近一点椅子,侧耳倾听,表情严肃。   何定贤笑着拿起一份报纸递上前,说道:“我怀疑赛马会可能涉及假赛,希望你带人私下调查调查,情报科的监听设备,跟踪伪装,是港岛警队的独一份。”   方建明接过报纸,想起上一次递来的报纸,心中有数,翻了翻报纸道:“何sir,我尽量。”   赛马会作为港岛唯一开赌的慈善赌场,挂着“慈善”的招牌,却是一个庞大的敛财机器。董事局成员个个都是议事局大佬、幕后老板包括总督,警务处长、立法会主席等……   何定贤知道以麦景陶的性格,当发现自身已经彻底丧失对权力的掌控,极有可能做出殊死一搏。起码,不能小觑一个警务处长,更不会小觑处长捍卫权利的野心。   既然已经完成对港府派、军队派的制衡,那么下一步便是迅速击溃麦景陶,把新的警务处长推上台,彻底解决眼下的危机。赛马会便是早早准备好的一个突破口,碰一个历史上没人敢碰的地方。   要知道,这可是一年能给港岛捐几十亿的地方!   方建明把报纸折好塞进西装内袋,心跳加速,佯装镇定:“赛马会!”   “何sir竟然要动赛马会!”   何定贤则重新拾起筷子,笑笑招呼道:“方sir,多吃些,赛马会的案子多关注一点就OK,不需要有太大压力。”   “有什么发现,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不需要走正式文件。”   方建明会意,夹了筷菜,点头道:“我明白,何sir。”   陈立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来,干一杯。”   “干杯。”   “干杯。”   三人坐在拍档内,共聚举杯,吃的倒很开心。   随后,何定贤开始展示随和的一面,与方建明、陈立等人讲着荤段子,互相约好等会去按摩,再点了一盆鲍鱼海鲜汤,为下一场活动补充体力。方建明吃的很开心,心里却是激动,夹杂着兴奋。   他同样明白赛马会是个什么地方,但何sir能把查赛马会的事情交给他。他看到的更多是机会,而不是危险,想到的更多是未来,而不是失败。还是那句话,怕死?就别出来混了!   下边的人不怕死,怕的是没有机会!   ……   “杜sir,根据消息,晚上会有一艘货船走私过关,按照上回谈好的方法办。”一周后,夜晚,麦景陶站在九龙塘一处海崖旁,身穿西装,望着海面上的点点星光。   大海深邃幽暗,星光有的是天空倒影,有的是一艘艘货轮。   海关署长杜益华身穿制服,戴着帽子,在夜色中仅能看出身材魁梧,五官轮廓很模糊,仅鼻梁高挺,给人一种英武的印象。   “放心吧,麦sir,水上一直是海关署的地盘,不管陆上发生什么事,水上都是我们说的算。”   “况且,缉私本来就是海关署的职责。”   海面上,三艘缉私船载满荷枪实弹的警员,已经各就各位,潜藏在暗处。远方,九龙塘码头正热火朝天,工人们正把一袋袋的大豆卸下船仓。同时正有六艘油轮在卸货,三千多名社团劳工,干得热火朝天,一片繁忙之景象。   麦景陶微微颔首,让下属拿来一支雪茄,转身交给海关署长。   “船差不多到了。”   杜亦华接过雪茄,低头点好,顺便掏出一个对讲机,摁下按钮,操着一口烟嗓说道:“信德航务,沧海号邮轮,牌照0724,行动!”   短暂沉默后。   对讲机内,传来一道道夹杂着电子音的回令:“收到!”   “收到!”   “yes,sir!”   由于海关署常在近海执行任务,电话的使用很不方便,早期便配有无线电通讯。虽然,距离有限,信号常常不稳定,但已经比传统的电报方式便捷许多。   三艘涂着海关署标志的缉私船,则缓缓驶出角落,加入热闹的海面当中。三艘船早已在雷达上确认了沧海号的位置,以三个角度向目标包抄,直至五十海里外,夹住沧海号,再亮起灯光,鸣响警笛。   “彪哥,是海关署的人。”   立即有水手找到跟船的大佬。   彪哥穿着白衫,正与几个兄弟在船员室打扑克,突然听见警笛声连忙率人出来,在甲板上看着外边的缉私船,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栏杆上骂道:“妈的,持牌海盗来了!”   “操!”   几名兄弟出声问道:“彪哥,怎么办?”   这艘船内水手加护送一共三十多个兄弟,个个都是可以持枪上阵,搏杀拼命的,并且在外海与海岛有过作战经验,船上军火弹药也十分充足,火拼起来根本不怕海关。   但彪哥却摇了摇头:“这里距离港岛太近了。”   “现在开枪有可能会影响大老板的生意,倒不如让海关上船,就算船和货被扣了,大老板也有拿回来的空间。”   兄弟们丧气道:“好吧。”   事实上,彪哥的选择很理智,因为,远海跟近海是两种生存策略,这时三艘缉私船上也传来扩音喇叭声:“海关署缉私队!”   “请停船检查,配合执法!”   “停船检查,配合执法!”   缉私船上。   二十名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海关警员们,手持步枪,防爆盾,正分成小组,准备接舷登船。一艘是二十个人,三艘船便是九十人,火力又十分凶猛。   在海关署警员登船后,彪哥带着人抱头蹲下,接受检查,马上就意识到今晚的不同。   “负责人是谁?”一位海关队长拿着一份货品清单,来到一排人面前,目光来回扫视。彪哥放下双臂,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答道:“阿sir,是我。”   “整艘船足足八百吨钢材,居然全部没有报关,你知不知道罪名有多大!”海关队长扬着货单,吹胡子瞪眼,表情像是要吃人。彪哥却冷笑一声:“报关干嘛?”   “给你交两份钱啊!”   海关队长表情一冷,盯着他道:“再说一遍?”   彪哥浑然不惧,瞪了回去,大声喊道:“阿sir,我交过规费啦!不想再交一份!”   一名警员不等长官下令,便举起步枪的枪托,狠狠砸向彪哥脑袋,一记闷响把彪哥砸翻在地,海关队长旋即说道:“船、货、人全部扣走!”   “带回去好好审。”   海关警员齐声道:“yes,sir!”   很快,货船上的人便被全部拷走,押上缉私船,限制人身自由。再由海关署的人驻船,监督船长将船驶入维多利亚港口的涉案码头,停在专门的泊位上封锁。   这一通忙碌,海关缉私警起码要天明才能收工,但当海关署长杜益华,收到伙计已经控制船只的消息后,便向警务处长说道:“麦sir,搞定了。”   “多谢。”   麦景陶单手插袋,回头露出微笑,情绪却并没有多开心。因为,堂堂一位警务处长在处理内部事务的时候,还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本身便已经很丢人了。   好在,海关署长杜益华对麦sir倒是很尊敬,吸上口雪茄说道:“有什么再吩咐。”   “好。”   麦景陶点点头,礼貌的道:“时间已经不早,早点回去休息。”   “goodbye,sir。”杜益华欣然答应,转身结束今天的会面,自有下属为其拉开车门。麦景陶则在身后招手送行:“晚安,杜sir。”   而为了卸下这一船,足足八百吨的钢材,信德航务早已联系好专业的散货渡船、以及货车公司。要把钢材运往港岛、九龙两个区的工地,用以工程使用。   但负责卸货的负责人,迟迟不见货轮抵岸,在码头上来回踱步,表情颇为急躁。   发往船上的电讯迟迟没有回复,货轮已经晚点半个钟,再晚下去……   “陈生,陈生。”这时一个穿着廉价西服,手里提着公文包的助手小跑上前,驻足时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双膝道:“问到了!有渔民在近前看见了一艘货船被缉私船拦下,根据船号可以判断是公司的沧海号。”   “沧海号被海关署给查了?”负责人不可思议。   助手点点头:“是!”   负责人旋即想到一个钟头前,货轮还给公司发电报,看来在海上没遇到什么风浪,那么来到近海会晚点的唯一原因,就是被缉私队给拦下了。至于搁浅、触礁、撞船等事……虽然在近海地区也偶有出现,但是,不至于一封电报都发不回来。   眼下的样子确实最像被海关抓了。   “我马上打电话给老板。”负责人听说船给海关扣了,心底反而松了口气,觉得海关署鬼佬真是想钱想疯了,什么人的船都敢扣? 第282章 女秘书   信德航务的总裁秘书“阿水”接到电话,皱起眉头,语气不悦:“泰哥刚刚吃完药睡觉,现在喊醒他是找打啊。”   “水哥,我也没办法啊。”码头负责人陈文韬站在一个电话亭内,语气焦灼的道:“车队,散货船都在码头等着,现在邮轮给海关拉走,接下来的事怎么办?”   “确实是海关动手脚?”阿水语气狐疑。   陈文韬道:“已经调查清楚,船已经驶入维港的涉案泊位。”   “好。”   “交给我来处理。”阿水将电话挂断,站在客厅里,点起一支烟。泰哥由于早年在海上漂泊,入睡困难,最烦有人吵他睡觉。如果,今天泰哥睡的好,一天心情都好,如果泰哥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整个都会极度暴躁。   医生有开安眠、调理的药,但是泰哥一般不吃,总是躺在床上等入睡。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上楼叫醒泰哥,而是打电话给海关的人先沟通。   第二日。   上午。   霍官泰洗漱干净,来到餐厅,望着阿水、陈文韬、阿彪几人赫然坐成一排,表情稍微有些诧异,便指向餐桌:“一起上桌先食早餐再说。”   “多谢泰哥。”   “谢谢老板。”三人齐齐起身,鞠躬问好,再来到餐桌前,表情忐忑不安的坐下,不时对视一眼,像是做错事的小屁孩。霍官泰见三人的样子便知道昨天货轮出事,在佣人给三位盛上小米粥后,方喝着粥,配上小菜,不疾不徐的边吃边聊。   “阿彪,头上的伤怎么回事?”他先把眼神瞥向三人中的阿彪。因为,阿彪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右侧处有块伤疤,渗出殷红色的血液。只见阿彪挤出一抹笑容,没有在船上时的彪悍,反而显得有些虎头虎脑,憨憨的道:“泰哥,给人打了。”   “废话,我看不出是被打的吗!”霍官泰夹起一块菜心,扔进嘴里:“我问你是给谁打的!”   “海关署的人。”阿彪垂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海关署的人发了疯,把沧海号给查了。”   “兄弟们没事吧?”霍官泰问道。   阿彪摇摇头:“没事,人都是保释出来,在公司宿舍楼休息。”   “阿水,说说看。”霍官泰把目光转向心腹头马,头马阿水当放下碗筷,正色的回答道:“泰哥,我派人查过,昨天的行动是海关署长杜益华亲自下令,专门冲着沧海号来的。”   “目前沧海号与船上的货全都被扣在维港。”   “联系了几个海关队长,没有一个人敢放货出港,事情有些棘手。”   霍官泰表情有些难看,出声道:“这批货有八百吨钢铁,市值七百多万港币,海关署说扣就扣?一点理由都不给啊!”   阿水眼神露出怯意,斟酌着道:“海关鬼佬讲,走私就是理由。”   餐厅里,陷入突然的宁静,气氛好似都凝固。   信德航务里目前最贵、排水量最大的一艘载货邮轮,便是跑苏联至港岛航线的“沧海号”,邮轮名字取自李白《行路难》一诗中的“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艘邮轮不仅价值超过千万港币,更是霍官泰在航运业打拼的一个里程碑。货轮上八百吨钢铁更是用来建设地产,自霍氏集团拿到内地的河砂专营权之后,霍氏集团便插手地产行业上游的原材料供应链,不仅是在内地进口河砂、还到苏联进口钢铁。号码帮“葛志雄”在九龙专门开了一个轧钢厂,负责把钢胚轧成适用的钢筋,钢管等物……   目前,内地的钢铁产能不高,工业化刚刚开始,自身的钢铁、水泥都不够用,更别提出口国外。如钢铁、化工、水泥等重工业厂,往往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实力代表。   港岛本地又缺少铁矿,大规模要在国外进口钢材,甚至有些钢材还可以转卖进内地。主要进口国便是苏联,那里的钢铁产量大、质量高,价格好,可谓是世界一流。   霍官泰吃饱喝足,放下汤碗,出声道:“我看鬼佬是觉得信德的船好欺负,想玩我,就玩我,行!”   “查我的船,扣我的货,我就陪他们玩!”   “阿水、阿彪、你们叫大鼻登、葛志雄中午来公司见我,我有事情要同他们聊。”   阿水、阿彪两个连忙道:“是,霍生。”   “走,去公司。”霍官泰起身离席,头也不回的踏出家门,坐上轿车直接来到“霍贤堂置业”的办公室。他在处理完桌上的一批文件后,抬头看时间差不多来到中午,方拿起座机电话,拨出一串号码:“嘟……嘟……”   “喂?”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接起电话,随口道:“边个。”   “我是霍官泰。”霍官泰喜怒不形于色,出声道:“何sir,中午有没有空来公司开个股东碰头会?”   “泰哥。”   何定贤轻轻一笑,出声问道:“包饭吗?”   “鲍鱼龙虾是没有的,不过猪扒饭可以请一份。”霍官泰语气轻松,随口开着玩笑。何定贤旋即低头看一眼手表,张口答应:“OK,十分钟后到。”   “对了,你在哪家公司?”   “置业公司。”霍官泰问道:“这么快就把公司名给忘记了?”   “我同合股好几家,每家公司都有个大厦,你不说,我又点知呀。”何定贤匆匆说道:“好了,等会见。”   “等会见。”   霍官泰挂断电话,招手让玻璃门外的下属进来,交待道:“等会何生会来公司,到楼下餐厅打包几个饭菜上来。”   “知道了,霍生。”   女秘书穿着黑色红底高跟,灰色西装成套包臀裙,外加黑色丝袜。只见她先点头答应再把门合拢,踩着高跟鞋干练离去。   十五分钟后,何定贤带着两个下属来到霍贤堂置业公司,沿途职员见他纷纷鞠躬问候:“何生。”   “何生。”   何定贤对职员们也轻轻颔首,表示问候,至于职员们认得他……他作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份,也是唯二的老板,名字相面都贴在食堂门口的管理架构图上,与大老板霍官泰并齐,只是身上没有担任职务而已,下面则是各级总监、经理、部门主管。   他让两个下属留在门外,推开办公室玻璃门时,霍官泰正与女秘书一起在摆弄饭盒。何定贤见到女秘书身材又靓,长相知性,翘着一个臀,踩着高跟鞋弯腰曲背,连忙抬起手掌,露出故作的震惊,连忙道歉:“唔好意思,打扰了,等会再来。”   “十分钟够不够?”   他不等霍官泰的反应,便将门拉上,转过身打算走人。   “回来吃饭!”   屋内,传来霍官泰的大喊。   何定贤整整西装,返身把门推开,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泰哥,不到三秒啊……这么快?”   霍官泰翻起白眼,坐在沙发上,招招手:“进来吃饭。”   “好。”何定贤走进办公室与女秘书擦肩而过,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一遍,获得女秘书礼貌的笑容回应。他在坐下后,拿起筷子,促狭的笑道:“泰哥,新招的啊?”   “对啊。”   “能力怎样?”何定贤眨眨眼睛:“棒不棒!”   霍官泰没好气的刮他一眼,将一份红糟鱼放他面前:“吃吧!”   “唉,真羡慕你,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何定贤满嘴跑火车:“不像在警队,上下左右全是男人,偶尔见到几个女警,全都是警司、处长的秘书。”   “我什么时候也能在办公室里配个漂亮女秘书,穿着黑丝晃来,喂我吃饭啊?”   霍官泰吃着饭道:“辞职就行咯。”   “算了吧。”   何定贤摇摇头:“家里已经三个老婆了,再在办公室里养一个,回家都缴不上粮。今天中午不是约我吃饭,是约我开股东大会的吧?说说看,公司遇到什么事了?”   “信德航务有批货被海关查了。”霍官泰道:“海关署很可能会起诉公司,不仅要补两百多万的关税,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邮轮在涉案港口多停一天,对于航运公司而言是损失。   以鬼佬来势汹汹的样子看,说不定,补完税都不会放货、放船、官方想要刁难你,多得是办法。   仅仅一个拖字诀都能让公司损失惨重。   “仔细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尽到一些力。”何定贤一边吃饭,一边说道:“虽然,信德航务没有我的股份,但是,扣押的货物会影响到置业公司的项目,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他作为霍贤堂置业的第二大股份,在公司内没有职位,却需要帮忙解决政务上的麻烦。而当霍官泰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过一遍,他心里便多少有些猜测:“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背后说不定有人下黑手。”   霍官泰吃着饭道:“我想到海关署与警队有合作,一大笔规费都是警队发的,应该会很听警队的话。便请你来帮忙参谋参谋,看看行不行找找关系,不需要直接把货船放出来,能摸清背后是在搞鬼就够了。”   “航运公司一直与海关署各捞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我自问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也不知是谁来找麻烦,如果没人在背后搞事,海关署肯定不会对信德航务下手。”   何定贤舀了勺汤,喝进口中,苦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第283章 非暴力,不合作   “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我最近可是在警务处里干的热火朝天。”何定贤轻叹着摇头:“而且海关吃警队分的饭,海关署多少要给警队一些面子。”   “你的意思是警队让海关扣的船?”霍官泰表情一愣,没想到,几百万的货竟然是被殃及池鱼,瞪眼道:“别人是冲你来的,不是冲我来的?”   这消息让他惊讶之余,又有些落寞。   “很不开心啊?”   何定贤调侃着道:“不开心就给麦景陶一点苦头尝尝,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咯。”   霍官泰摊开双手,出声道:“你搞的事情,你要负责,把船和货都快点要回来。”   “不能急。”何定贤道:“你一急就落入对手的圈套,说不定,他们就等着我出手,而我现在没摸准麦景陶的后招,尽量不要动用警队的力量。谁知道麦景陶的殊死一搏,会掀开什么底牌?”   “他来找你麻烦,其实就是料定我同你的关系不一般,先切你,再逼我露出破绽。”何定贤右手缓缓摊出一掌,像是电影里老师傅切人中路。霍官泰若有所思,惊讶的道:“围点打援?”   “麦景陶有点功夫啊。”   何定贤收回手,点点头:“堂堂警务处长,又岂是政治上的小孩?”   “现在点办?”霍官泰感觉棘手,放下筷子道:“港岛的楼盘还等着开工,货轮上的钢胚卸不下来,过两个月工地就要停工。其中有两个政府工程一旦延期,赔偿金是很高的。”   做航运生意就是如此,一船货能发家致富,一船货也能家破人亡。信德航务倒是算家大业大,但损失一批货也足以伤筋动骨,而且无论是重新运货、或者延期完工,后续都会加码!   何定贤一时半会没有作答,而是点起一支香烟,细细思量。   霍官泰见状站起身拉开窗户,扭头望向他。   “猜不到就不猜了。”何定贤出声道:“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我们实力强,一拳打出去就行。让葛志雄、白饭鱼、蒋天生三个人出手,三间社团加起来五万多人。”   “把港岛搞一个天翻地覆,让麦景陶滚下台,自然有人替我们把货提回来。”   现在让伊辅、坚宝宁等人去找海关提货,成功率都不算高。海关署长既然答应帮麦景陶做事,肯定会先遵照麦景陶的意思,华人警察的势力可还没插进海关署的范围。   外界力量,不会干涉警队内部斗争,也无法在警队的内斗中捞到好处。自然而然,一切选择都会偏向行政长官。   唯有在内部角逐胜负之后,才能取代麦景陶的位置,同其它部门进行沟通,到时候没人会不卖面子。何定贤钱也没多到烫手,不可能坐视几百万的损失白白发生,只能跟着麦景陶的节奏把事情闹大。   也许,这正是麦景陶希望看见的,但他也不是没有准备,警队内部力量已经足够,马会方面还有一条线……   “场面会不会太大了?”霍官泰见何定贤要用上全部的江湖力量,心里十分谨慎:“阿贤,有些事情一旦开始,结果是不受控制的。”   “太大?”   何定贤冷笑一声,熄灭烟蒂:“我还嫌不够大!”   若非新记与台岛有关、和记背后鱼龙混杂,不受控制,他都想把各字头的所有社团全部叫上,凑个十几万人的总督察观光团。可惜,人数一旦上千,管理就极为复杂。   十几万的大行动,光凭当下的组织力,天方夜谭。光是三间社团都管不来,撒出去只能听天由命,让社团成员们自由发挥。   “这几天有什么黄道吉日,可以打个旗号出来的?”   霍官泰冥思苦想,艰难的道:“月底是黄大仙宝诞……”   “号召兄弟们去抢头香吗?”何定贤真是无语,干脆的定下一个时间,出声道:“三天后是南洋华人受难一百天纪念日,一百天前,英政府在南洋对游行华人进行残酷镇压,我们作为身在殖民地的中华同胞,需义无反顾的为南洋华人出声。”   “你花两天时间准备一下,做好人手与物资的安排。”   “这也行?”霍官泰瞪大眼睛,震惊于他的正义凛然,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甚至大义、私仇、新闻热点全蹭了。   还能借南洋华侨之势。   说不定,真能搞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行动。   “交给我来。”他表情立即变得严肃,郑重的道:“游行所需的物资我全权负责,三大社团话事人,我可以去通知,不过具体的命令还是你来沟通为好。”   “虽然号码帮在为我办事,但唯有你能镇住三间社团。”   何定贤爽快答应:“行!”   当天下午,霍官泰便积极行动起来,调动公司职员筹备物资,装车发往三大社团的公司。   何定贤在晚上与白饭鱼、葛志雄、蒋天生三人坐在一起饮茶,丝毫没有提生意上遇到的麻烦,只是在气氛活跃的时候,故作懊恼道:“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白叔、阿雄、上一回南洋的兄弟托人给我带话。”   “希望我能号召港岛的华人兄弟们,组织一些活动,声援在南洋寻求政治权利的同胞。”   蒋天生点点头,出声道:“是我细佬带回的话,鬼佬在南洋害死了一百三十多名同胞,再过两日就到一百天了。”   葛志雄将门出身,一直都挺热衷政治,又是年纪轻轻便继承家业,心底是有一腔热血的。无奈前朝已成“败寇”,港岛又是殖民地,能守住社团里的生意就算不错,又有什么机会能参与政治?   这时他闻言便道:“何先生,海外华人本就该互帮互助,南洋港岛本是一体,休戚与共,不仅该生援,还应当实际的做出支援行动。”   “例如展开募捐,运输物资等等……”   白饭鱼给年轻人的志气吓了一跳。如果说举办一些活动纪念、声援同胞,尚可算作民间自发的活动,那么展开募捐、运输物资,可就算是实打实的造反了。   给军情处的人抓到,直接以危害城市安全罪枪毙都行!   这年头港岛可是一贯支持死刑的,每天都有间谍被捕,经审判合法枪毙。与常人印象中没有死刑不一样,港岛在1993年正式通过废除死刑前,法律上一直都有死刑条目。只不过,死刑犯的行刑文件要上报皇室,经由女皇批准。后来,出于维护皇家形象,以及战后思潮转变,女皇自66年开始便再也没有签字批准过死刑条款。   于是,港督府在通过立法会表决后,在死刑条目下增设一个条款:犯严重罪行的死刑犯,经由港督签字后,自动转为终身监禁。1993年的正式废死,实则也是英方的一步棋,用以保证在港活动的大量间谍不会受到处决。   并且极大降低犯罪成本,为吸纳本港的蟑螂青年作准备。要是没有废死条款,看看蟑螂青年还敢不敢嚣张,敢不敢赚美金!   而实际上,由于国内拥有死刑条款,港岛在法律血统上已经重启死刑条目,只不过由于国内出于尊重、管理、政治等因素,定下“五十年不变”的基调,没有前去修改条款而已。   蒋天生见到白饭鱼的表情,皱眉道:“白叔,你怎么想的?”   “我……我……我在想捐多少钱好。”白饭鱼吞吞吐吐,察言观色的说道:“毕竟我一辈子都没上过战争,不知道打起仗来多烧钱。”   蒋天生心里一阵不爽,人人都是战火下长大的,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又不是要你正规军去野战,搞什么飞机!要不是冲着白小姐的面,葛志雄都要给白叔一个中指。   但人老了,胆气丧,很正常。   当年白爷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好汉。   何定贤当然不会苛求,一次把社团大佬们的民族情怀榨干了,下一回怎么忽悠人啊?   “放心放心,不用捐钱。”何定贤笑着摆手:“只不过是组织一场纪念性质的活动,到时候,会有警员上街维护秩序,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白饭鱼心底长长松出口气,嘴上却叹道:“何sir,这样太让鬼佬们轻松了。”   “非暴力,不合作。”   何定贤道:“这也是一种抗争的方式。”   人生在社会之中,总有来自各方的压力,严密的体制之下,处处枷锁,有能力打破枷锁是最大的抗争。但在没能力打破枷锁的情况下,不合作也是一种抗争。   年轻人总喜欢鄙夷“非暴力,不合作”,觉得不够痛快,不够强势。但有时候敢于“不合作”本身便是一种勇气,特别是在社会压力十分巨大的情况下。   因为,非暴力,不合作,本身就是在告诉对方。   “你再不同我合作,老子就用暴力了!”   ……   第二日。   上午。   方建明穿着西装,拎着一个塑料袋,靠在窗户前,用手抓起袋子里一个肠仔包,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望着对面大厦问道:“大爆,有发现吗?” 第284章 枪战   大爆留着寸头,穿着T恤,双眼对着望远镜,用手在袋子里盲拿出一个包子,吃着道:“方sir,我发现包子不错,哪里买的?”   “有吃就行,好好做事。”方建明懒得同他废话,把袋子里的早餐,放到一张茶几上。房间里,一共站着四名华人警员,三男一女,女警留着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牛仔裤,长相文静。   一个衣服排架上,挂着十几件各式各样的衣服,以及假发,地上还有不同款式的鞋子。   女警“莉娜”坐在凳子上,取出一瓶牛奶,配着叉烧包,出声道:“多谢方sir。”   伙计“车夫”站旁边,问道:“方sir,一直盯着马会董事长的办公室,能盯出一个什么来?有会议的时候,别人都到会议室谈,防的密不透风。”   “慢慢来,不急。”方建明转身进厕所洗了个手,擦干净,便补到另一个工位前,眼睛出现的赫然是一间马会包厢。   这里距离赛马会俱乐部不足一公里,是一间地势较高的民用住宅。他带着伙计们暂时租下,用来盯住赛马会董事局的动静,以此调查马会假赛案。其实马会假赛案的调查难度不大,因为,在马会缺少监管的年代,常常都有假赛,特别是活动、庆祝类赛马,人人都为了讨一个彩头,对于谁夺头筹并不关心,马会能明着捧一匹赛驹夺冠。   现任马会董事局主席,名为夏佳德,是一位英籍大律师,目前为立法会议员。除了担任马会董事局主席外,旗下还有一间大律师楼,以及航运、地产公司、海鲜水产等生意。   理论上,每一位马会俱乐部会员,都有机会成为皇家赛马会董事局主席。因为,按照赛马会的架构,会员即可参选竞选,当选者成为“遴选会员”,“遴选会员”便等于候补董事。可以在换届的时候直接参与董事局主席,董事名额的竞选。   麦景陶在担任管理副处长期间,便已经是赛马会的遴选会员,在就任警务处长之后,成功竞选为董事局成员。在赛马会内的VIP包厢,以及一切开销都是免费的……   “方sir,老马接了一个电话,准备离开办公室了。”大爆忽然出声喊道。方建明目不转睛,盯着目标房间里出现的人影,肃声道:“知道了。”   “三楼,左边第三个房间。”他报出一个点位。   大爆连忙调整视角,旋即便隔着玻璃窗,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震惊道:“处长!”   “麦sir在同老马聊天。”老马即是马会主席在行动中的代表。   方建明心脏扑腾直跳,但早早做好心理准备,说起话来面不改色。大爆、莉娜、车夫等人却脸色骤变,齐齐把目光看向阿头。方建明察觉到气氛有所变化,扭头望向几人:“我们调查的是马会,又不是处长,惊什么!”   “大不了,这一段工作笔记删掉,根据公开信息,麦sir本来就是马会的董事。我们只不过是奉命办案,依照上头的命令执行就好,出什么事有个子高的顶。”   大爆等人默然点头,出声道:“知道了,方sir。”   “光靠看,现在看不出什么了,你们在房间里守着,我先出去一趟。”其实方建明心里清楚,麦景陶才是本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所谓马会董事局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他仅仅只蹲了两天便蹲到重要目标,足以证明麦sir与马会的关系很深,明显现在要加大行动力度。否则,拿不到有用信息,行动只会流于表面,对于警队当下的政治斗争起不到作用。   他如果能在这一次斗争中起一点点效果,积累到政治资本,前途绝对一片光明。此刻,方建明在衣架上,拿出一套肮脏的背心,戴上了垃圾佬的袖章,再把头发弄乱,伪装成街上的环卫工,带着一个工具箱离开大楼。   他刚刚走出房间,便将耳麦戴好,耳麦里最先传来的声音,竟然是房间里几名伙计的交谈声。方sir不信手下任何人,在房间里先安装了窃听设备,但好在几个华人警员没有让他失望,尽管言语中有些顾虑,但还是决定把任务执行到底。   马会VIP包房。   一位安全科督察推开房门,快步来到长官面前,低声在麦景陶耳边说道:“sir,位置已经确定了,人藏在一公里外的一间民房。”   “让政治部出面把人解决了。”麦景陶手中拿着支烟,不断在桌面轻点,语气里透着一丝轻蔑。作为警务处长不管对警队的掌控是大是小,跟在身边的安全科警员,却全部都受过特勤训练。   虽然,平时不会上反窃听,无线电干扰等大机器,但每到一处地方,安全科警员都会进行排查,并且用最朴实的方式,观察远处是否有望远镜的折射光。   安全科吃的就是这碗饭,真拿去拼命不一定敢,但排查隐患绝对很专业。   这时安全科督察出声答道:“yes,sir!”   麦景陶见到手下离开,出声笑道:“呵呵,夏sir,一点点小麻烦而已。不知道是盯上你的,还是跟我来的,总之,不会再出现了。”   夏佳德戴着金边眼镜,微笑点头:“Thank you,sir!”   “马会董事局的管理分工,已经汇入瑞士银行,这个月是一百七十六万港币……”   麦景陶开怀大笑:“哈哈,多谢夏主席。”   他不仅在这个包厢里收警队的钱,还收马会的钱,警务处长的位置实在太好捞钱,大把大把的商人、老板抢着送钱。警队里的规费看起来已经很多,但其实只是警务处长收入的一部分,单是马会每个月分的钱,都比警队里分的多。政治是一场赢家通吃的游戏,越往上走,利益是以几何的倍数相乘。   一个普通警员想象不到一个警司的收入,更是无法想象警务处长的生活。   十分钟后。   四辆黑色轿车停在街边,一位为政治部警员,推门下车,手持配枪,迅速将房屋包围,分成左右两队突入大门,带头一位高级督察挥起手臂,出声喊道:“GOGOGO!”   楼上。   车夫听见动静,往窗下一瞥,惊慌道:“大爆,有人来了。”   大爆连忙放下望远镜,低头一看,瞪起眼睛:“一大班鬼佬,不像是杀手,像是警队的人马。”   莉娜有些惊慌:“怎么办,方sir还没有回来。”   “撤!”大爆又不是傻子,连忙放弃现在,拿起武器,转身便带人跑出房间,但向下的楼梯已经被封锁,三人只能一起向上跑到天台。此刻,一名鬼佬已经举枪出现在身后,扣下扳机,连续射击几枪:“砰砰砰”   两枪打在楼梯转角的墙面上,一枪擦过手臂,在莉娜右臂留下一道血痕。   “快走!”车夫拉起莉娜的手臂,用力一把,三人匆匆闪过转角。政治部人马则留下一组对房间内展开搜查,剩下一组继续持枪追击。三个小组跑到天台,大爆、车夫两人奋力一个跳跃,来到对面一间民房楼顶。立即架起武器,对准莉娜背后的楼梯出口,出声吼道:“跳啊!”   “砰砰砰!”两人的子弹将鬼佬暂时压制。   莉娜只是有些失措,并不畏惧高空跳跃,稍作准备便准备跳过房间。可下一刻,一颗手雷已经滚落在地,根本没有给莉娜调整的时间:“轰!”   一阵硝烟炸开,把人体撕扯的四分五裂。   车夫、大爆二人看的万分惊恐,连忙后退,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但行政部人马根本没有放弃追索,仅仅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便将二人堵在一条巷内。   大爆本能的举起手枪,打算作最后的反击,因为在他的潜意识当中,炸死自己伙计的人,已经被彻底划分到敌人范围。可在他双手举枪的那一刻,几串子弹便将其胸膛洞穿。   车夫慌张的丢掉枪械,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声哀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警察……警察……”   带队的政治部督察放低枪口,缓缓走上前,掏出一本证件打开,露出笑容道:“好巧,我也是。”   车夫只觉得绝处逢生,双眼中露出惊喜,大不了被抓回去内部审查,但总归不会被人枪毙。可下一个督察却猛的再举起枪,对准他的额头,用讥讽的语气说道:“goodbye,boy!”   “砰!”   他扣下扳机,将举手投降的华人射杀,来了一场标准的行刑式射杀。   ……   这时麦景陶坐在轿车后座,眯着眼睛,听前排副驾的政治部负责人布力说道:“麦sir,政治部警员在现场击毙三名持枪罪犯,两男一女,据调查为情报科华人警员。”   “另外,根据情报科内的任务档案,三人是由一位叫作方建明的高级督察所调走,但巧合的是方建明没有在现场,不过现场里有四个人的生活痕迹。”   麦景陶突然发出冷笑:“呵,方建明,有点耳熟,上回华人坟场案是他调查的情报吧?”   “是。”   布力出声道。   麦景陶颔首道:“原来是一枚暗子啊……以警队的名义发出通缉令,全港通缉他!”   “是!”   “长官!” 第285章 全港待命   “何sir,人找到了。”陈子超匆匆踏入行动部,来到总督察面前,压低声音:“在潮义勇的人手里,是送出港岛还是?”   方建明在得知驻点遭遇枪袭,并未直接回到警队,而是就地躲了起来,打电话联系了何定贤。何定贤让手下社团出面接应,暂时呆在社团的堂口中。   他对情报科的失利心里有点懊恼,但据可靠消息,警务处长出动政治部做事,几个警员挡不住也在情理之中,该做好的善后还得做。   “让他留在港岛。”何定贤不打算放弃方建明,起码,这几个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出言吩咐道:“等风头一过,他还有机会回到警队。”   “明白。”陈子超迅速点头。   培养一个情报科高级督察不容易,放弃方建明又该调谁进去?只可惜,马会案的文章做不起来,只能让兄弟们同麦sir面对面碰一碰。而且看来麦景陶手上应该还有力量做事。   “不管他几路来,我只管一路去。”何定贤已经铁了心要把麦景陶搞下台,手中拿着一份,轻轻拍拍陈子超胸膛:“让白饭鱼多派点人保护他,对了,死掉的三个伙计,帮我包一份帛金。”   “让阿仔拿钱给你。”   陈子超肃声答应:“明白。”   “走了。”何定贤点点头,转身走出行动部办公室,来到走廊尽头的行动副处长办公室,抬手轻叩房门:“哒哒哒。”   “坚sir。”   门内传来一声回应。   “请进。”   何定贤推开房门,进入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何sir,坐。”坚宝宁身穿制服,肩配警衔,绕着办公桌来到近前,气质十分威严,脸上却笑容灿烂,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放在坐好的何定贤手边:“喝水。”   他对何定贤的到访早有预料,甚至已经准备好出手相助。在何定贤递出文件夹时欣然接过,口中问道:“何sir,是关于情报科高级督察方建明的事吗?”   “我会让内部调查科聆讯组的人多关照,尽量把事情调查清楚。”   坚宝宁的立场偏向非常明显,甚至让何定贤都感到错愕。   “不是。”   何定贤恢复表情后,摇摇头,出声道:“这是一份华人社团组织申请游行活动的报告,希望坚sir帮忙批准,另外,如果坚sir愿意帮方建明一把,我也感激不尽。”   坚宝宁眼神也变得有些惊讶,打开文件夹,上面写着潮州同乡社、九龙塘同乡会等几个民间社团,希望在明天为南洋游行中死难的华人举行纪念活动,以示哀悼。   港岛合法注册的民间社团,要举行五十人以上的活动,要报由辖区警署备案。   举行两百人以上的活动,则需报给大区警署。   五百人以上的活动,需要警务处长批准。   这次文件里的活动范围是两百人,但活动地点是港岛区,需要报由港岛大区负责人批复。目前的港岛大区负责人是伊辅,行动负责人则是军队派的助理处长昆先。   “没问题。”坚宝宁很爽快的拿出钢笔,写下一行备注,再把文件还给他:“你拿给昆先,他会签名的,相信伊辅sir也不会拦着你。”   “多谢长官。”何定贤脸上露出微笑,接过文件夹,随后出声告辞,打算把文件继续拿去报批。坚宝宁望着他起身的动作,却追问道:“何sir,明天是华人的什么节日吗?”   “不是。”   何定贤先行否认,再笑道:“节日本来就是用来纪念一些特殊的人或事,对于华人同胞而言,明天不是节日,没有节日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嗯。”   坚宝宁微微颔首,目光深邃的道:“我明白了。”   其实,在他打算彻底靠向华人势力之后,便一直想找一个机会挑明。但政治是不相信承诺的,想要更换政治靠山,必须在某些关键时刻做出行动。   以行动证明军队派的立场。   本来,他想趁着情报华人出事,借华人督察的事情下一番功夫,现在看来区区一个华人督察不够。或许明天的纪念活动将会发生大事件,到时率兵登场才叫靓!   虽然,具体行动会往哪一方面发展,坚宝宁摸不准,但他肯定何定贤不是一个白白挨打的人。   “嘀嘀嘀。”   坚宝宁回到办公桌,摁下一串号码,在电话接通后说道:“歌顿sir,通知港岛各警区行动部负责人,明天二十四小时取消休假,让所有行动部警员待命!”   歌顿收到消息,表情一愣,马上立正敬礼,出声道:“yes,sir!”   港岛唯有在宣布“特殊状态”之后,才会让全港警员取消休假,特殊状态一共分为三级,分别是“戒备”、“严重”、“紧急”。最高级的紧急状态一旦生效,《紧急状态法》即随之生效。   警队在紧急状态之中拥有全港最大权力,可以对全港进行临时管制,除了出动驻军之外,港督府都要配合警队的一切行动。当然,紧急状态唯有港督可以签字启动,警队是没有宣布特殊状态的权力。   但警务处长可以在紧急灾难、严重袭击发生时,宣布戒备状态,调动全港警队参与救援行动。虽然,坚宝宁没有下电让警队进入戒严,但是,一句话便让港岛区进行实质性的戒严状态。   下头的警员根本不需要知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仅仅是全港取消休假一个口令,便意味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行动。   “收到。”   “收到。”   “收到……”   中环、湾仔、铜锣湾、东区、西区、北角……   一间间差馆的行动部长官,收到高层电讯,纷纷出声领命。   傍晚。   大馆,七层。   “哒哒哒。”   “麦sir!”   布力手臂夹着一份文件,举手站在长官办公室门口,用力敲击。   “请进。”   麦景陶坐在沙发上,合上一本书,朗声喊道。   “长官,政治部有一份最新情报,需要请您过目。”布力走进办公室,合上门,到办公桌前再度立正敬礼,在把文件交给长官的时候,眼神落在长官手边的一本书上,看见封皮上英文单词,连起来正是《孙子兵法》。   “好。”   麦景陶单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件,翻开查阅,越看表情变得越得意。   布力躬身说道:“华人申请的游行,往往都会超出人数,极易发酵成群体事件。南洋上一回的事件便是从游行演变而来,这回港岛还要举行纪念活动,极可能又是一次有意筹备的群体事件。”   “伊辅、歌顿、坚sir已经签字批准活动,明天上午九点即会在金钟地区开始,是否下令取消活动,提前派警员驱散参与者?”   政治部作为一个为压制华人而诞生的部门,成员天生对华人抱有极大恶意,逞论是政治部负责人?   麦景陶却摇摇头,出声道:“法律之所以要给所有人上街活动的权力,便是因为,他们真想上街的话,你不同意也没用。”   “堵不如疏,明天提前派警员驱散参与者,违法的是警队,等到活动演变为违法后,警队再前去驱散便是合理合法,不管造成多少上伤亡,在法理都是正义的。”   “报纸上不管怎么写,怎么印,警队都不会出错。”   他现在非常小心舆论。   因为,何定贤手上就掌握着一间大报社,若抓住机会大肆炒作一番,优势都要变成劣势了。   “那就让华人社团在街头纪念同胞?”布力眉头紧蹙,出声劝道:“麦sir,这样太危险了,南洋方面华人组织非常躁动,再放任港岛华人声援南洋,会在舆论上增强华人的嚣张气焰。”   “我就是要危险!”麦景陶却竖起一根手指,打断布力的话,出声喝道:“我现在已经很危险了,要是什么事都考虑社会安全,考虑警务处长的职责,警队的僵局将无法打破。”   “正所谓,不破不立,我要从最底层打破华人警察的势力。”   布力气势一泻,望着面前的麦景陶,顿时感受到长官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是异于常人的压力。虽然,不知道麦sir还有什么底牌可以打,但任由华人举办纪念活动,好似是早有预料的一步棋。   “yes,sir!”   布力立正敬礼,大声服从。   “你让装备科连夜清查港岛区各警署的装备。”麦景陶一语落定,转身过身去,不再讲话。   “yes,sir!”   布力再度喊道。   当晚,何定贤坐在家里,打出一通国际电话,直接与远在新加坡的华人劳工阵线主席马绍华,副主席林有福等人通话:“马先生,林先生,港岛华人的民间社团,将在明天为南洋死难的同胞举办纪念仪式,届时也希望华人劳工阵线可以在新加坡做出一些响应。”   马绍华、林有福、李广耀等人坐在一个大厅内,一同听着电话机里传来的声音,眼神都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南洋华人远比港岛华人更加迫切摆脱鬼佬的统治,而且他们不了解港岛警队的当下局势,甚至认为港岛华人是专门为了南洋而举行活动。 第286章 集会   马绍华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尽管是隔着国际电话,坐姿依旧十分正式,以劳工阵线主席的身份率先答道:“何先生,感谢港岛华人为南洋华人做出的努力,南洋劳工阵线将在明天傍晚,再度举行一次集会游行,共同悼念一百天前死难的同胞。”   “华人劳工阵线致以诚挚感谢,欢迎何先生来到南洋参与阵线活动,劳工阵线将是港岛华人永远的朋友。”   何定贤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正色道:“马主席客气,港岛华人也将一直支持劳工阵线的活动,给予最有力的支持。”   “我谨代表港岛华人社团祝愿南洋华人取得最终胜利。”   马绍华点点头,站起身道:“南洋华人劳工阵线全体委员再次对华人同胞的行动表示感谢。”   林有福、李广耀等十二位阵线委员齐齐起身,对着电话深深鞠躬:“感谢何先生。”   这一通电话,除了对明天的活动通个气,让两个殖民地的华人团体打配合,还正式为两地华人凝聚出革命友谊。这种革命友谊不是浮于表面的利益联盟,而是真真切切,有共同理想、共同目标,要一起经历血与火考验的友谊。   唯有理想一致、行动一致、在强权之下不屈不挠的情感,才有资格称之为革命友谊。革命友谊亦是不同势力中最高规格的一种信任,在国际上代表政治及军事上的铁杆盟友。   当晚。   何定贤挂断电话之后,早早洗澡休息,为第二天的活动养精蓄锐。   隔天早上,他在餐厅吃早饭时,蒋天生、葛志雄、白饭鱼、雷洛、陈立、陈子超、钱伟善、董成为八个人齐聚公寓楼底,陆续上楼,站在转角处等着大佬。   猪油仔穿着白衫,喝着粥道:“大老板,社团和警队的人都已经到了。”   “知道了。”   何定贤吃饭的动作很快,将汤匙放下,擦了擦手,便起身离桌拿起西装外套,带人走出房门。   “姐夫。”   “这么早就走了?”   罗彩云穿着居家服,走出房间,不可思议的道:“蛋饼还没吃完呢。”   “留着你吃吧。”   何定贤穿好皮鞋,扶着门框,回头轻笑:“香肠卷蛋饼,你最钟意了。”   “什么嘛……昨晚欠债,早上又耍赖。”罗彩云见到老公把门关上,撅起小嘴,心里有些不忿,以前姐夫晚上没空交粮,早上都会在吃完早餐后补一场的。   结婚还不到一年。   腻了?   猪油仔跟在大佬背后,笑容猥琐,促狭的道:“大老板,二嫂早餐吃不饱啊,兄弟们可以多等一个钟,不急的……”   何定贤接过他递来的一支雪茄,顺便赏了他屁股一脚:“找死啊你!”   “死肥佬,小心我把你小小短短的香肠割下来,切成丁丁碎碎,丢到九龙城的狗场里喂狗。”   “哎呀,大佬,刀下留情。”猪油仔明明是屁股被踢,却捂着挡部,边跑边道:“我的香肠很忙的,一天都不能旷工……”   蒋天生、葛志雄、雷洛等人见到出门,纷纷丢掉香烟,停止交谈,齐齐转身喊人:“贤哥!”   “贤哥!”   “何sir……”   何定贤站定在七个人面前,目光一扫,抬起手腕看一眼表,语气亲和道:“都到了?”   “嗯。”   雷洛、葛志雄等人点头。   “兄弟们呢?”   何定贤问道。   雷洛先道:“九龙区的伙计们已经收到通知,军装组、刑事组、反黑组全体待命。”   陈立则道:“港岛区军装组已经上街执勤,整个大区都反黑组探员总计两百三十人,已经全部在金钟地区集合,大区刑事组总计三百四十人,在轩尼诗道集合。”   轩尼诗道与金钟道是前后两连的两条线,位于湾仔到金钟之间。   何定贤点头笑道:“今天可是港岛区的伙计们唱大戏,不过九龙区也不能放松警惕,港岛区是我们的主场,但九龙区不能给鬼佬搞事的机会。”   “贤哥,九龙才是我们的主场。”雷洛玩世不恭的笑道:“鬼佬除了在港岛区乖乖挨打,还敢来九龙区找死吗?他们要是敢来,我保证抓他们去填海。”   “不要太自大了。”何定贤嘱咐一声,再把目光转向蒋天生、葛志雄、白饭鱼三个社团大佬,葛志雄作为势力最大的号码帮华话事人,表现欲极强,一收到长官的目光便道:“何sir,兄弟们已经散出去了。”   “在金钟大道旁的广场上,已经有数百名伙计在为南洋同胞烧纸,另外,正有越来越多的社团兄弟向金钟道汇集。”   何定贤点点头。   白饭鱼接着话道:“何生,潮义勇的兄弟们一班在湾仔放水灯,一班在太平山脚下放气球。”   “放气球?”   何定贤觉得烧纸、放水灯都可以理解,都是传统意义上纪念逝者的方式,但是放气球就很难想象了。   白饭鱼咧嘴笑道:“就是那种大大的氢气球,上面挂着横幅,飘上去给太平山上的总督看看。”   “噢?”   何定贤闻言赞道:“有新意。”   猪油仔道:“大老板,各大报社的记者也都请好,新闻下午就会见报,保证全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另外霍老板准备的水和干粮都已经发下去,起码可以保证活动进行半个月。”   “半个月?”   何定贤难以想象供几万人马半个月的水和食物,该花多少精力筹备。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现代化物流,从采购到分发都需要人手,短短两天时间能买够这么多东西。   巴闭!   虽然,主要是泡面、面包、饼干等食物,但偏偏它们的价格可不低,是广大劳工平常吃不到的。直至八十年代,泡面、面包都算是平民中稍贵的一种“美食”。   这里起码得花几十万。   看来霍老板也是被气的够呛。   猪油仔再度点头:“是,半个月,目前只发了三天,剩下的食物都存储在码头仓库,但有社团兄弟们帮忙运输,每天晚上都可以准时派发出去。”   “半个月多了。”未想到,何定贤却笑道:“这种事情就讲究一个又快又猛,让对手产生恐惧,割肉投降,超过三天就要完蛋,真搞半个月就输惨了。”   如果三天之内不能迫使警务处长下台,那么便代表港府会支撑麦sir到底,在战略上首先就输了。其次,三天后,社团兄弟们必定会陷入疲惫,越来越杂乱无章。   而麦sir手下若有能调动的力量,必然是警队体系出身,在组织性上就要超过社团马仔。到时候攻守意识,胜利的天秤将向警队倾斜。而且社团兄弟们干个一两天可以,让他们半个月不开工,天天在街头搞集会。   唔好意思,大家是要吃饭的。除非何定贤拿钱雇佣社团人手继续集会,可一旦拿钱雇人,社团兄弟们就很容易出工不出力,甚至想着晚一天结束,多拿一天钱,何定贤再有钱也会被彻底拖垮。   所以,胜负会在三天,乃至一天内迅速见分晓。   “到时候发不完的干粮,散给兄弟们拿回家吧。”何定贤笑道:“反正霍老板买单,不拿白不拿。”   猪油仔点头:“知道了,大佬。”   这时陈立出声提醒道:“阿贤,鬼佬早有察觉,昨夜装备科便开始清点武器,早上行动部下达命令,所有警员取消休假,二十小时待命。军队派与官府派的鬼佬如果合在一起,形势会很困难。”   何定贤心弦一紧,内心很是紧张,特别是行动部取消休假的命令,简直是一记重锤。难道,坚宝宁做出所有可能中最小的一种,转而去与官府派合作了?   他觉得颇有些天方夜谭,毕竟两班人马早已经选定立场,当众撕破脸,就算港督来了都无法说和。那么取消休假又是什么意思?何定贤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嗤笑道:“师父,你以为这里是哪儿?伦敦?鬼佬要打伟大的卫国战争?唔好意思,这里是港岛,他们都不认为港岛是他们的,又怎么可能放下利益,团结在一起。”   “但港岛是我们的!”   ……   金钟道旁,五百多名华人汇聚在一张大木牌下,木牌上用红油漆写着“悼念南洋逝去同胞,南洋灾难一百天纪念日”,下边用白油漆写着一个个南洋华人同胞的姓名。   社团劳工们汇聚在一个个火桶旁,三五成群烧着纸,每个火桶都隔着十米距离,向上空飘出浓浓的乌烟。元宝、蜡烛化为灰烬,升起的乌烟将金钟天空遮蔽,甚至有社团成员们主动披麻戴孝,给死难的同胞上香。   社团只通知他们前来参加活动,并且明里暗里说明要为南洋同胞报仇,支持南洋彻底独立,但却没有说披麻戴孝,更没有要发钱的意思。可身在港岛的华人同胞历经战乱、离乡、逃难、在港岛艰难求存,备受鬼佬歧视。   他们对南洋华人同胞有着深深的情感共鸣,希望南洋的未来变好,希望港岛的未来变好!   数十名军装警察在街头疏导车流,但随着金钟道汇聚的华人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上千人,道路还是发生拥堵,导致乘车路过的鬼佬们很是不悦。   他们无法理解华人烧纸的行为,更对车道堵塞,漫天乌烟感到厌恶。   一位鬼佬降下车窗,隔着军装警向举行集会的劳工们竖起一根手指,咒骂道:“FUCK,一群耍杂技的黄皮猴子。” 第287章 挺进中环   “TMD,那个白鬼骂什么!”一位披麻戴孝的中年华人,望着鬼佬在车上竖中指,扬起手臂指着轿车大骂。军装警员手持警棍,扛着藤牌,组成一条人肉防线,把集会人群拦起。   正常情况,军装警员会呵斥社团华人退后,并且保护鬼佬。但一名军装警长闻言却答道:“他操你妈,还说你们是黄皮猴子。”   “干!”   中年华人用力一冲,却没有冲过警员的阵线。鬼佬坐在车上,表情流露出得意之色,再度向华人竖起手指,吐出唾沫:“下贱的猴子。”   在洋人心里辱骂华人不是一种挑衅,而是一种正确的教育。如果不教育好华人,让华人承认自己的卑劣,又怎么彰显出洋人的优越?又怎么以优越人种的姿态踩在华人头上。   自一战开始后,宣传华人是低贱种族,早已是西方社会的政治正确。高层鬼佬为了统治形象,还会做一些表明功夫,把华人中的当权者平等对待。但越底层的鬼佬,却越看不起华人。   因为,越是底层的鬼佬,越在西方社会不受待见,却需要在落后的东方攥取利益。最底层的冲突,往往最为剧烈。鬼佬可不觉得向华人群体竖中指有什么错,更不怕点燃华人心中的怒火。   他们要是怕了。   将来不用活了,不用混了,没好日子过了。   足足一百多年积累起来的价值观,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除非把西方社团彻底打痛,除非踩回西方社会一百年,让价值观彻底扭转一番,变成鬼佬比华人贱!   社会生产力就这么多,不睬你,就剥削不到利益。   享受不了殖民红利。   这就是所有矛盾中最为剧烈的民族矛盾!   世界化的终极难题,唯有要拳头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赢者高级人种,输者低级猴子……   “干他娘,你别想走出这条街了!”中年华人右侧脸颊长了一颗带毛的大痣,特征十分显眼。只见他回到一队人群中,出声大吼:“有鬼佬骂我们是猴子。”   “今天我们为死难同胞烧香哀悼,鬼佬还要来侮辱我们,我们必须给鬼佬一点颜色看看。”   四周的社团马仔们闻言群情激愤。   “人在哪里?”   “干!”   “不扒了他的皮,对不住南洋同胞。”   这时一个年轻人拖着一筐酒瓶,上前出声说道:“大痣哥!”   “康仔。”大痣张口喊了年轻人的名,来到木筐前弯腰取出一个玻璃瓶,把玻璃瓶放在火桶里轻轻点燃。只见玻璃瓶口塞着一张报纸,瓶身内则装有半瓶酒精,制作方式十分简易,但依旧是城市活动中威力最大,最廉价,最好用的保温瓶。   这种瓶子有灌酒精的,有灌汽油的,二战用到新世纪,为全世界漂亮的风景线打光!没有它,集会就没了色彩!   只见大痣将玻璃瓶口点燃之后,抓着瓶子几米快冲,来到军装警察的阵线旁,高高扬起手臂,俯身甩出瓶子:“砰!”   瓶子狠狠砸中鬼佬车头的玻璃,碎裂成一阵火雨,随机在车头冒出团烈火。鬼佬再无先前竖起中指的嚣张,惊慌失措的打开车门,手脚并用跑到马路上,眼神还十分惊恐的不断向后看去。   “完了。”   “完了。”鬼佬心中恐惧万分,找到一个电话亭,急忙拨出电话:“999,金钟有华人非法集会,燃烧车辆!”   “收到,现场已有警员维持秩序,马上会加派人手,请先寻找合适的地方躲避。”接线员语气迅速,讲罢便挂断电话,隐约还可以听见其他接线员忙碌的声音,看来接警室电话已经被市民打爆。毕竟,轩尼诗与金钟道都是港岛中区最繁忙的主干道,附近生活的居民也多,华人如此大的阵势早早就吓到许多鬼佬。   打电话的鬼佬在听见一阵盲音之后,心底非常恐慌,生怕华人冲破军装警的阵线。   他常常挑衅华人,习惯性侮辱华人,非常了解军装警察崇洋媚外的特征,按照经历过的数次动乱来讲,军装警为了立功,早已经开始组织武装镇压,驱散集会人群。   现在军装警不仅没有镇压、驱散、还组成阵线把华人乱民给拦住,看起来是在保护鬼佬,维持治安,但又何尝不是在保护华人?他已经看出军装警员同往日的不同,察觉到本次集会不一样的地方……一股深深的恐惧,随之蔓延至心底。   在规则打破的时候,制度带来的优越感将会丧尽,因为,打破规则本身便是要重塑制度。   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仓皇失措,弃车躲避的都是鬼佬,满脸愤怒,严阵以待,人潮汹涌的却是华人。而众多华人劳工们在看见第一个啤酒瓶扔出之后,越来越多的啤酒瓶便争先恐后的飞射而出,将道路中间一辆辆轿车点燃。   偌大的金钟道已经彻底瘫痪,数百名英籍人士到处逃窜。   “支持南洋自由独立!拥护南洋华人参政!”   “自古以来,南洋都是华人的领地,殖民地政府滚出去!”   “把南洋交给华人,让殖民走狗为死难的同胞道歉!”不到半个小时,集会人群的情绪便被点燃,金钟核心的两条路段,道路面都已经布满玻璃碴,有些还跳着火苗,极度危险。   集会人群也变得越来越多,汇聚成人海,不断向中环方向挺进。   港岛华人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群体,骨子里有一股坚毅的性格,碰见什么大事都不会妄动。但正因如此,华人心底的憋屈已经埋藏太久,明面是在声援南洋华人,实际上,他们都是在为自己呐喊!   “挺进中环!”   “挺进中环!”   一阵阵怒吼声响起,伴随着人群移动,军装组、便衣组的警员们也只能跟上,将人群与住宅、学校等地隔开。他们上街不仅是作为对峙中一部分的力量,同时也肩负着保证行为底线的职责。   毕竟,社团兄弟的素质参差不齐,有些人一腔热血,懂得守规矩,有些人说不定就想趁火打劫,发一笔横财。   当然,除了民宅、学校、屋村、华人商铺、银行……如果是鬼佬商铺,或者是一些洋行卖场,咖啡厅等……伙计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单纯捞一些财物,基本上都不会追究。   但就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足够给鬼佬带来数以百万计的损失。   差馆上街。   警务处长办公室内,布力、坚宝宁、伊辅、歌顿等人赫然在列,齐齐望向刚接完电话的长官。只见麦景陶穿着制服,横眉冷对,气势十分威严,绕出办公桌望着众人,出声下令:“据刑事情报组汇报,金钟道的集会人群已经超过三千人,是申报人数的十倍多,已经超出合法集会的范围。”   “且在湾仔、西区、太平山都出现不同人数的非法集会。”   “集会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人数不减反增,坚sir,你是怎么领导行动部的!”   坚宝宁面对麦景陶的质问,面不改色,平静答道:“sorry,sir!”   他一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理会警务处长的命令。   麦景陶也无所谓,挥手说道:“你负责把太平山底下的集会人群驱散,不能影响到总督府职员办公,更不让集会人群登上太平山顶半步!”   “是!”   “长官!”   坚宝宁出声答道。   麦景陶相信坚宝宁起码在这件事上能认真一点,就算坚sir想要火中取栗,借机做文章,也不应该在总督府的眼皮子底下。否则太平山下的人群处理不好,他作为行动副处长也落不着好处。   “布力sir,你派政治部警员上一线督阵,要求各部门华警严格执行驱散任务。”   布力上前一步,立正敬礼“yes,sir!”   麦景陶又道:“若有警员现场不服从指令,就地解职,接管指挥权,必要时刻,可行非常办法!”   这句话顿时让在场高层都心弦紧绷。   因为,就地解职华人警官,极有可能造成华警哗变,要是哗变之后的华人警员再与集会人群合流,将会形成非常恐怖的集体效应。而唯有可以镇住华人警员的办法,便是杀伐果断,军令从严,把港警当场唬住。   麦sir是要以杀止杀,趁乱夺权了!如果底层华警一旦服从,那么有一批华人警官,马上便会转为官府派的棋子,而有人一旦反抗,前线警官就将出现流血惨案!   “伊辅sir,组织全港管理部门警员领枪,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伊辅举手答令:“是,长官!”   “另外,港岛区各警署的行动部门……”麦景陶把目光望向坚宝宁,眼神略带一丝警告,坚宝宁却不为所动,抢先答道:“麦sir,各区行动部需要保证警署安全,维护各职能部门运转。”   毕竟,警署里是有军火仓的……   “好。”麦景陶见用不上行动部的人,也就不再强求,而是出声点名:“田泥sir!”   “在!”港岛区助理处长兼水警区负责人肃声答道,上前敬礼:“长官!” 第288章 现在起,华人说的算!   “水警区准备的怎么样了?”麦景陶把目光投向田泥,田泥站姿笔挺,肃声喊道:“水警区警员已经全部集结在湾仔待命,随时可以行动!”   “好。”   麦景陶十分满意,颔首说道:“命令水警区赶往中环,随时准备进行武装驱散。”   “yes,sir!”   田泥再度敬礼。   坚宝宁的脸色却瞬间骤变,狠狠刮向水警区负责人田泥。田泥则目不斜视,紧盯着警务处长,不理睬旁边副处长的眼神。伊辅、歌顿、昆先、布力等人表情都有所变化。   水警区!   一个扩编不到一年的部门,总计有三百多名警员,全部戴枪,配有两艘水警船,十几艘快艇,是警队在水上的武装部队。   这个部门竟然成为麦景陶最后翻盘的底牌!   难怪,麦sir面对华人警员的攻势能一直稳得住,原来是手上还有一股力量,可千万别小瞧三百多名警员,组织起来能改变一区形势的。毕竟,港岛华警再多,也不敢公然违抗上级命令,并且对英籍警官开枪。   有这股力量麦景陶就能控制局面。   “大家都去做事吧。”   麦处长挥了挥手,把手上能调动的力量都已调动,整个人反倒轻松起来,出声道:“我等各位的好消息。”   “yes,sir!”   警官们齐齐敬礼,一起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上,田泥手臂夹着文件,小跑两步,追到坚sir身旁低声道:“sorry,sir。”   “各自的选择,没什么好道歉。”坚宝宁面无表情,冷声答道。   田泥知道反水军队派,将来必然两面不是人,可却依旧道:“我只是不想让华人做大,不管警务处长的职权在谁手中,您和麦sir都是自己人,可落在华人手里不一样。”   “华人是外族!”   坚宝宁点点头,轻声答道:“知道了。”   旋即,他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歌顿、昆先对视一眼,快速跟上坚sir的步伐,一起来到行动副处长办公室。办公室内,坚宝宁将文件狠狠拍在桌面,出声说道:“田泥什么时候靠向麦sir的!”   歌顿沉吟片刻,出声道:“可能是在答应给水警区增配船只的时候,水警区的扩编本就是麦sir的意思,原以为他出手大方是为了拉拢我们,看来是早已经买通了田sir。”   “田sir现在手上三百多号人,管辖警队的水上力量,政治资本确实更强。”   毫无疑问,田泥是军队派土生土长的官僚,正常情况,绝不可能倒向官府派。因此,坚宝宁、歌顿等人从未想到水警区会成为官府派的武器,在战场上打出致命一击。   可水警上岸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   “看来麦sir从扩编水警区开始,便把水警区看作是最后力量,不仅下大力气扩建,还花大价钱买通。”坚宝宁对于手下出了叛徒,心中十分震惊。   军队派总共就剩下四个处长级成员,现在又折一名大将。   幸好,华人势力站出来搞事,否则,军队派只怕要土崩瓦解,活不过下一届处长任期。由此看来,麦景陶几个斗争失败,却也是不折不挠,私下里做足工作,只等今天。   实际上,麦景陶不仅费力气支持水警区,还向田泥承诺,若能延续下一个任期。会继续扩大水警区,把水警区提升为大区部门,编织加到五百人以上,委任田泥为高级助理处长。   因为,在陆上警区不断失控的大环境下,水上警区确实是一股新增力量。而且水上警区需要的船只、极度依赖警队批准,确实更好制约。麦景陶是要把水警区当作核心力量培养,否则,田泥也不会投入官府派的阵营。   “坚sir,现在怎么办?”昆先表情有些焦急:“政治部的压力,加上水警上岸的武力支持,华人警员恐怕很难扛得住。这次华人警员要是崩了,行动处也会完蛋。”   麦sir只要稍微腾出手来,便能轻松解决他们。   坚宝宁拳峰轻轻砸在桌面,咬牙说道:“让港岛各警署行动部准备集结,水警上岸有没有用,得先问过我们行动处!”   这又是一招破釜沉舟。   豁出去了!   这一场战争,官府派、军队派、华警阵营全都豁出去,谁赢,谁话事警队!   ……   “杰森,让安全科的警员提高戒备。”麦景陶在办公室里向安全科警司说道:“注意防范华警骚乱,对最坏的情况,要有一份防止预案。”   “是。”   “长官。”一位精干健硕的鬼佬警司喊道。   行动部。   何定贤让颜雄、阿鬼二人赶去一线,再把陈子超调到身边,得知政治部人马已出动,旋即下令:“阿超,你带重案组的兄弟赶到中环,一句话,无论如何都不能交出指挥权。”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又补充道:“何sir,要不要留点兄弟在大馆……”   “用不着。”何定贤笑着道:“鬼佬如果狗急跳墙到这种地步,那就比比麦sir和我谁的枪快。”   “是,长官!”   这时一名行动部警司匆匆来到办公室,出声道:“何sir,坚sir找你。”   “好,马上到。”   何定贤点头答应,拿起一盒雪茄,起身离开办公室。   ……   三千多名集会华人手上扛着横幅,照片,和名牌,已经来到中环的德辅道,将车道两旁塞的满满当当,整个中环交通都已经基本瘫痪。鬼佬们见到人山人海的华人,群情激愤,声嘶力竭的喊叫。纷纷丢下车辆,逃离现场,进商店躲避。   有的华人店铺在门口挂起中文标识,上面写着“中华万岁”,有的华人店铺门口则插着青天白日旗,有的华人商行门口插着红旗。总之,华人老板都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民族身份,以免被误伤。   当然,这些商铺基本不会收留鬼佬,有些店主较为心善,也有收留一些女人、小孩、害怕风暴伤害无辜者。而有些华人藏在商铺里,见到鬼佬被酒瓶砸中,西装燃起火苗,一个个都兴奋的大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时候别同华人们讲正义,道德,因为华人实在受过太多不公,太多欺辱!鬼佬用坚船利炮打进中华大地,用烟土摧毁百姓精神,用白银收割华夏经济的时候,想没想过正义,知不知道什么叫道德?   《道德经》是留给道士念的,他们是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心中屈辱就需要用血与火、刀与枪来发泄。   “干死他!”   “草!”   “死差佬,平时上街打酱油,今天怎么拦起人这么用力,该当烂仔的时候,TMD去当警察!”一个中年大叔穿着背心,坐在杂货铺板凳上抠脚,对着外界的情形时而较好,时而破口大骂:“差佬,你是烂仔来的,不是警察!”   这时一组政治部警员赶到中环现场,当即下车奔向指挥中的军装警长,上前出示证件:“政治部高级警司李凯文,现在奉警务处长命令,前来接管一线行动。”   “我命令你们后撤组织阵型,准备武装驱散集会市民。”   湾仔区军装警长钟德伟满脸尘土,在命令声中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手持警棍说道:“阿sir,现在撤退集会市民马上就会控制不住,前方不到一百米就是中环广场,恕我不能从命!”   李凯文撩开西装衣角,拔出一把手枪,直接顶在钟德伟头上,出声道:“那就马上调头!调头镇压集会人群!”   钟德伟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即是一根警棍,望着脑门上的警枪,身体一僵,四周的华人警员也齐齐色变,不得不说,很多军装警察露出了犹豫、惊恐之色。   此刻,钟德伟感受到背后人群的呼喊声变大,心底好像有了骨气,硬生生挺着:“阿sir,我只服从直属长官的命令,请让我的直属长官下令。”   “铐起来!”李凯文放下枪,出声喝道:“带我去找你的长官。”   两名政治部警员立即上前将钟德伟摁住,其中一名警员掏出手铐,正要上铐。一位两鬓斑白,个子矮小的军装警却带着十几人赶到现场,手里捏着烟喝道:“谁敢铐我的人!”   “陈sir,陈sir。”四周的军装警察齐齐出声喊道。   李凯文回头望向陈立,上前示威道:“现在我要接手中环的行动指挥权,你有什么意见?”   陈立叼着香烟,恶狠狠盯住他,冷笑道:“四个人,四条枪,就想要临阵收权?政治部,军情处的狗而已,算什么东西!”   李凯文皱起眉头,环顾四周一圈,将手悄悄搭在枪柄上,凝声说道:“我尊重你为警队服务的年限,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兵权,交还是不交!”   陈立将手中的烟头弹到一个鬼佬警员脸上,嚣张的道:“交你妈个头,扑街仔!今天就是港督跪地上求我,一线也是华人说的算!知道吗!劝你办事更尊重我一点,老骨头惊不起吓!”   鬼佬警员给烟头弹到,一个激动便拔枪要射,下一刻,四周突然蹿出五名华人便衣,将枪同时指向鬼佬的头。旺角探长江祖辉用枪对着李凯文,挑起嘴角笑道:“怎么样?”   “是不是把刑事组的指挥权也上交啊!” 第289章 行动部出兵!   李凯文面无畏色,平静的道:“根据警务处长命令,我也将接受刑事组指挥权,江探长,不要让得之不易的警衔被摘,更不要违反警队条例,落得入狱服刑的下场。”   “光是以你持枪对准我的动作,便已构成城市安全罪,即侮辱上司罪!”   江祖辉听见李凯文的威胁,笑的更加癫狂,突然上前两步一个顶膝,砸进李凯文的小腹。   “扑街!”   “现在还敢威胁我!”   他对准捂肚弯腰的李凯文,又是一记肘击,狠狠撞在脖脊处。李凯文连遭重创,穿着西装,直接趴在地上,咳嗽几声,模样十分狼狈。几名政治部警员连忙大喊:“李sir!”   “李sir!”   江祖辉转转肩膀,活动两下,轻松写意的蹲在地上,扯起李凯文的领带,望向他道:“你不是很威风吗?”   “政治部,了不起!拿警务处的命令来威胁我,唔好意思,前面已经告诉过你,今天刑事组只听何sir的命令,总督来了都不管用!知道吗!”江祖辉杀气腾腾的一声嘶吼,瞬间让四周的军装警员们心脏狂跳。华人警员们默默回到位置上,坚守岗位。   李凯文瞪着他道:“依照警例第七条十二目,拒不执行警队命令,致使行动失败,造成人员伤亡者,可处三年至十五年监禁及罚款,江sir……政治部今天是带处长命令来的。”   江祖辉没想到鬼佬中还有硬骨头,讥笑着道:“TMD,警例倒是背的很熟,真不愧是玩政治的,但今天老子带兄弟不讲政治,讲拳头!”   “不敢开枪!”   “就全部放下武器!”   江祖辉猛的把目光望向四名政治部警官。这些人在接手指挥权后,起码要负责两三百的人调动,但现在收不到兵权,区区五个便衣警员就能搞定。当然,在江祖辉出手之后,越来越多的刑事组便衣出现,已经有二十多把枪指着他们。同时四周还有一百多位华人军装,政治部几个乐色根本控制不住。   于是四名政治部警员都纷纷蹲下身,放下武器,不敢与刑事组探员硬顶。   陈立搭住江祖辉的肩膀,只觉得扬眉吐气,十分爽快,用手指着政治部的人发话道:“铐起来!”   “铐在灯柱下给市民参观!”   “yes,sir。”几名刑事组探员立即应命,掏出手铐,当即把政治部的鬼佬铐在灯柱下。这种方式无异议是在对政治部公开处刑,把整个部门的脸都放在地上踩。   但陈立却认为没什么不对,甚至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拍了拍李凯文的脸蛋。   “让你长长记性,下回再装大晒,就把你吊在路灯上!”   “陈sir!”   “辉哥。”这时一位军装警察小跑上前,摘下帽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喊道:“湾仔,湾仔有一大批警员正在对市民进行武装驱散……两千多人与三百多名警员正在街头混战,暴,暴乱啦!”   陈立听着伙计完结结巴巴的描述,皱起眉头,肃声道:“哪个部门的警员?”   他下意识觉得是某个辖区的军装警察反水,否则,哪里冒出来三百多人?全港行动部除了华人警察之外,想要集结三百多人都可不容易。而有辖区军装被鬼佬买通也在方案之内,只要没有刑事组参与进去,问题就不算大。   军装警察双手扶膝,抹了把汗,眼神紧张的道:“水警!”   “是水警!”   “水警区?”陈立表情一愣,倒不是忘记有水警区部门,只是水警区作为军队派的控制范围,投敌怎么会如此果断!这和方案当中的彻底不一样,两极反转啊!   江祖辉马上道:“水警携带的是什么装备,有没有海关、惩戒署的人?”   “没有海关和惩戒署的人。”军装警马上说道:“水警区的行动人员,全部佩戴有水警臂章,除了携带有警队配置的制式步枪、还有催泪弹、烟雾弹、防爆盾牌等等……”   “水警区负责人田泥助理处长亲自在一线督阵,军装组和游行市民全部被一波冲垮,现在O记董sir和北角、铜锣湾探长在组织伙计抵挡水警部队。”   “消防署、医疗辅助队的人有在现场协助水警办事。”   医疗辅助队是在石硖尾火灾之后,专门成立的一支医疗救援队,隶属于医务卫生署管理。是一支半官方,半民间的队伍,在港岛、九龙两个大区设有行动队,负责自然灾害,紧急情况救援,当中领导层都是卫生署的官员,许多医生、护士则是医院抽调的志愿者,一般只服务两三年。   服务期间享受薪津补贴,回到医院后在进修、考核等方面多有便利。这支医疗辅助队在最后将转为纪律部队,成为港岛武装部门的职业医疗支持,极大增强港岛纪律部门的战斗力。   水警区带有消防署、医疗队、充分证明并非匆匆上岸,而是早已调动的一支力量。   江祖辉看着形势急转直下,吞了口唾沫,很是苦涩的发问道:“水警区开枪没?”   “一出场就开了!”军装警答道:“现场已经起码有上百人受伤,且不分警员、民众、只要拒不撤离都会被采取措施。董sir叫我回来通知你们早做准备,他们可能扛不住多久。”   江祖辉扭头道:“立哥,我带一组人先去湾仔支持董sir?”   陈立在旁静静听着,一直没有开口,等下属把话讲完,把手中早已拿到的一瓶水递上前去:“辛苦了,到旁边休息一下。”   “多谢长官。”警员拿上水,低头离开。   陈立在对江祖辉道:“不能去,反而要派人通知董sir快点带人撤回来,现在去湾仔同水警硬碰硬,就是给水警送菜。兄弟们装备、人数对水警都没有优势,正面碰上伤亡很大,撑不了多久。而且与水警硬碰硬,兄弟们敢吗?他们当差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把碗砸了要坏事。麦景陶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敢派政治部的人来收权。”   “政治部与水警区是一对牌,互为表里,相得益彰。而且就算政治部的没发挥好,光靠水警区也能再决胜负。”   江祖辉愕然道:“没办法?”   “哪儿那么多办法,让董sir快点撤回来,能带多少人算多少人,先守一阵看看有没有转机,实在不行就带人同水警拼了。”陈立年老持重,指挥若定,倒有一丝大将风范,但纵政治经验再老道,一辈子能参加几件大事?转危为安的办法,他挠破头也想不出来,但他却在何定贤身上学到一招。   没办法的时候,那就不用再想办法,鼓起胆气干就完了!   “好,我马上派人通知董sir。”江祖辉出声答应,赶忙前去布置任务。他还特意调了一小队人,前去湾仔道作接应。陈立扭头望着军装警阵线后的集会华人,心底暗道:“真打起来,秩序肯定是维持不住了,能用的人都该用!”   “鬼佬是想在港岛重演南洋事件,在殖民地当中重新树起威望,在他们眼里打港岛就是打南洋。”   ……   “麦景陶想把港岛华人当南洋华人打,那是不可能的!”何定贤身穿西装,翘着二郎腿,半倚在一张沙发上,抽着雪茄同坚宝宁道:“坚sir,水警区没有管好,你有责任!”   “是。”   坚宝宁身穿制服,英姿飒爽,站在一台电话旁:“这次事情一结束,我就会处理掉田泥,而对于湾仔的水警部队,我来负责解决。”   “怎么解决?”   何定贤皱起眉头,肃声问道。   既然坚宝宁将麦sir的全盘计划相告,便代表军队派依旧打算与他合作,而麦景陶的一系列计划,已经摆上桌面。从联合海关署扣押信德航务的货船开始,麦景陶便是在引他入局。   首先,料定他会采用社团势力搞事,其次,再埋下水警区的伏手。希望借助事件将底层华人的权力收回一部分,再严重挫败华人社团势力,造成他在华人社团中的根基动摇。   接下来,便有机会扶持一个代言人,代替何定贤管理江湖秩序。虽然,整套计划看起来不算惊艳,但结合眼下警队形势,却已经是一场绝地反击。   因为,麦景陶已经被逼到角落,必须主动出击,有三成胜率便能放手一搏,而且现在还没有到事件结束的时候,说不定麦sir的还有后招。   这时坚宝宁却没有回答何定贤,而是摁下拨号键,出声道:“接歌顿sir。”   “好的。”   秘书答道。   “坚sir。”歌顿在办公室内接起电话,出声讲道。坚宝宁字句简练,十分果断:“下令,行动部警员于十一点前在中环完成集结,协助军装组、刑事组、O记、重案共同维持城市秩序。”   “yes,sir!”   歌顿肃声答道,挂断电话。坚宝宁回头望向何定贤道:“何sir,这份诚意够不够?”   出兵!   何定贤表情微愣,不知想到什么,拿着雪茄的手一动不动,轻轻颔首道:“Thank you,sir!”   这一刻。   他知道自己赢定了! 第290章 是友军   坚宝宁坐回位置上:“何sir,不用谢。今天行动部的做为,只是为了维护港岛治安,在眼下的时代,没有什么比城市发展更加重要,而在港岛的城市发展当中,华人群体是主要力量。”   发展代表什么?   代表钱!   坚宝宁的态度很明确,国籍、阵营、都已经不够钱重要。   他们之所以帮华人,便是为了利益!   “保障华人群体的安全,是警务处下一阶段的职责和使命。”这一番话更加让何定贤震撼,心中明白:“军队派彻底靠过来了!”   “坚sir真不愧是能扛军队派大旗的人,在认识到华人社会是未来港岛主流之后,十分果断的做出选择。”   他深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口烟雾,抬起眼皮望向坚sir:“今天街上的华人,将会永远记住坚sir出手帮忙的情谊,华人社会正需要一个能保障城市安全的警务处长。”   “坚sir,我相信全港市民都愿意支持你。”   坚宝宁笑吟吟的点起雪茄,背靠着椅子,朝向天空吐出白雾,徐徐说道:“何sir支持我就够了!”   “一定!”   何定贤伸出右手。   二人双手用力握在一起,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智慧。   坚宝宁主动靠向华人,必然是要自身争取最大利益,对一位警务副处长而言,更大的利益是什么?是警务处长!而以何定贤用工会控制官府派,用权力扶持军队派的手段,下一届警务处长会支持谁还难讲。   在这种局势焦灼的时候,军队派果断选择押注,获得的回报也将更高。何定贤根本找不到再支持官府派的理由,因为,军队派在行动上已经展现最好诚意。   何定县既可以信任军队派,又需要用到军队派,将军队派扶上警务处长的位置又有何不可?而且帮助军队派上位,不代表要与官府派反目,只不过是让军队派占据以前官府派的位置,再把麦景陶给拉下台,使伊辅为首的官府派变成弱势派别而已。仔细想想,这已经是何定贤第二次推动警务处长的更迭,并且一次比一次更具话语权,不再是当初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底层的人靠一次次拼命才能积累起资本!   而麦景陶的全盘计划是在不平衡的形势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点,依托短暂的局势来与何定贤分高下。并不代表他之前被失去的权力已经回来,仅是利用权谋上的巧思创造优势,就像在大局不利的情况下,集合所有兵力,打一场有利的局部战争。这一战如果打赢便可盘活大局,如果输了,就将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机会。   这也是倾尽所有,赌上性命!   本来他确实还有优势……   可随着军队派的正式加入,仅有的一点点人手,水警区的三百号人马,一下也变得不足为虑。   麦sir完了……   在何定贤掌控警察工会,左右两手,可以权衡官府、军队两派势力的时候,麦sir便已经完了,只是他不甘心,变成一个赌徒,想要亲自见一见输光的下场。   人越往上走,赢的越是未来,一切对未来的努力,都将在需要的时刻变成现在!   “现在!”   “警队华人才大晒!”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把雪茄塞进嘴里,用力吸上一口,表情十分霸道。坚宝宁还很有闲心的起身来到酒柜前,取出一瓶红酒打量着标签,对产地、年份、级别都很满意,方把红酒放到柜子上,一边取着酒具,一边同何定贤道:“何sir,外面再热闹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先饮两杯酒,开开心心的等消息就得。”   “OK呀,坚sir。”   何定贤摘下雪茄,欣然答应。   坚宝宁扒开橡木塞,笑容满面的招呼道:“要不要再来点新西兰的牛肉干。”   “好啊……”   何定贤轻松的像是在度假。   湾仔差馆。   “GOGOGO!”一位鬼佬警员穿着制服,戴着军帽,腰配短枪,肩挂长枪,嘴里吹响一声又一声警哨,站在一楼大厅处,手臂指向外边大声喊:“快点,快点!”   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队队行动部警员挂着长枪,穿着军靴,迅速跑下楼梯,在差馆大楼前列队集结。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六十名严整以待的警员,齐齐在大楼前持枪站好,稍息立正,调整队伍。   “目标中环德辅道,全体上车,出发!”   “yes,sir!”   东区差馆。   一位行动部总督察,穿着防弹背心,将一柄刺刀上好,手持步枪道:“两分钟,检查装备!”   “咔嚓,咔嚓。”现在五十名警员顿时甩下肩上的枪,握在手中,重新检查一遍弹药。   虽然,各警署主力人员都是军装、刑事、O记等华人部门,但如反贪室、情报组、支援组等部门,一样还有些行动人员。每间警署少则五六十,多则八九十人,全都是隶属于行动副处长的力量。   由一位总督察或警司带领,纷纷在警署内完成集结,再前往中环德辅道一线执行任务。   这时高级助理处长歌顿已经带着一组行动策划科警员,来到附近一间民房内,搭设起无线电通讯,并且默默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局势。   “轩尼诗道上的军装、便衣已经撤回了,看起来在前方打的不乐观,有许多伤员。”   一位总警司答道:“是,水警区突然杀出,打了华人警员一个措手不及,半个小时情报科汇报,轩尼诗道至少有三百多名华人受伤,一百多名警员受伤,差一点点引起踩踏事故。”   “水警区有医疗辅助队,军装警旁边的医疗队是哪里来的?”歌顿突然指向路边一支正在抢救伤员的医护队伍。总警司思索一番,没有答案,倒是一个总督察上前道:“sir,是东华三院的医生。”   “他们竟然也准备了医疗队?”歌顿先是惊讶,又是沉沉的发出一声叹息:“加上背后的华人市民,华人没有我们也能赢。”   总警司皱起眉头,有些不服气:“华人警察装备根本不如水警区,缺少行动部的支持,迟早都会被水警部队冲垮。”   “如果会垮的话已经垮了,现在华人能撑住,而且组成了防守阵线,短时间内就绝不会垮。现场的华人指挥官有点本事,竟然能够组织起湾仔区的部队后撤,另外警队最大的优势在于制度性。本来水警区应该在制度上占据优势,可华人背后有整座城市的力量,三百多人的水警部队一次没有把华人冲垮,第二次就冲不垮了。”   “当然,没有我们的加入,华人想要赢也是惨赢,现场会变得非常血腥,不过现在嘛……行动部集结的怎么样了?”歌顿扭头望向总警司,总警司答道:“已经有两百名警员在德辅道上段集结完毕,还有三百名警员正在集结的路上。”   “好!”   歌顿放下望远镜,竟然有种重回战场的感觉,沉寂已久的热血逐渐升温,出声道:“我们现在要到前方接手指挥。”   “yes,sir!”   下属齐声应命。   “董sir,怎么样?”陈立望着撤回来的O记督察董成为,投去一抹征询的目光。此刻,董成为身边带着几个人,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只见他摇摇头道:“打不过!”   “水警部队不分市民和警员,只要不散开,一律视作目标开枪。”   “太恶了,简直不把华人的命当人命。”   陈立深吸口气,出声道:“你手下的东西组织不起来,就让他们离开现场回家,能组织起来的到旁边休息,当作后备部队。但是集会市民除了伤员之外要全部留下,并且给他们食物和水。”   这些打过一场的市民,最容易挑拨起集会人群的愤怒,特别是当伤员运回的时候,军装警都快要控制不住现场的情况了。   “我明白。”   董成为点头道。   “鬼佬不把我们的命当作命,等一下,我们也不会把他的命当作命!”陈立面色冷峻,言语中充满肃杀之气。江祖辉忽然跑上前来,大声喊道:“陈sir,有一支行动部队在德辅道上五百米外集结,人数已经达到三百,比水警部队的人还要多。”   陈立心头一颤,猛的回头:“哪个部门的!”   “带头的是高级助理处长歌顿……”   董成为道:“陈sir,要不然撤了吧?”   陈立甩手一掌拍他的军帽,厉声道:“友军!那是友军!坚sir和何sir的好友,歌顿sir又是坚sir的心腹,这支部队肯定是来支持我们的!”   江祖辉、董成为、陈子超、颜雄等人在旁都很是惊愕,没想到,立哥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这么强!特别是刚刚赶到现场的陈子超,突然觉得重案组在大场面中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啊。原来之前重案组长之所以威风,并不是重案组有多不了,而是当年的重案组长够巴闭!   “各自回到位置,准备行动!”   ……   警务处。   麦景陶收到政治部传来的消息,行动部正在集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稍作平静之后,拿起电话直接打进港督府。同总督秘书说道:“我是警务处长麦景陶,要与总督汇报一些情报。” 第291章 特殊戒严令!   总督格洪亮坐在办公室,正在与数位政务局议员开会,不管外面街头闹的多乱,站在港督的角度上看都是疥癞之患。只要国际形势不出现变动,北方没有出兵南下,殖民地政府的统治便不会出事。   港岛警队的斗争,底下市民的意见,都是中下层为了利益搞出来的。利益最终是攥在港督府手上,只要港督愿意放开利益,提高一些华人权益,分分钟就能摆平骚乱。   再者,英殖民地哪里不出动乱?只要港岛动乱没有波及到政权,一切都可以放手给下面去解决。因为,港督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每一件都涉及到城市规划。   祖家可不以治安作政绩,而是以殖民地发展,上缴的税收作政绩。总体上,警队再乱也没有威胁到港府,毕竟目前为止,警队还是英系势力把控全局。   可当秘书前来告知警务处长来电,总督也不得不让议员们稍作休息,回到办公桌前接起电话,出声说道:“麦sir,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吗?”   “总督先生,中环地区的非法集会已经扩大到五千余人规模,全港各处参加集会的人数超过两万,预计在今晚前会有多达五万人参与。”麦景陶渲染着敌对情绪,语气严肃道:“另外,现场已经有五百多人受伤,其中有许多英籍人士,医疗队在湾仔便收尸七具,其中英籍五人,美籍一人,加拿大籍一人。”   “具体情况不明,还有许多华人警员涉事,湾仔地区发生枪战。我觉得这起案子已经不是单纯的非法集会,而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暴乱行动!”   “我建议启动特殊状态,宣布特殊状态令,让港岛进入戒备状态。”   特殊状态令唯有港督可以签署,亦是港督的最高权力之一,一旦签署特殊状态令,警队就将极大获得行动自主权。光是“戒备”状态便能让警务处长越过两位副处长,直接调动所有部门的警员做事。   所以,港督面对特殊状态令,是慎之又慎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签署特殊状态令。   每个人都对分割权力都是极度敏感的。   而且特殊状态令一旦签署,总督必须与警队达成一致才能取消,倒不是法理上规定总督要向警队申请批准,而是权力一旦放出去,要收回来就得征求对方的意见,否则港府与警队产生冲突,那才真是动摇统治基础。   “事情这么严重?”港督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当中。   麦景陶却道:“是的,长官,警队华人对闹事者有明显偏向,一百天前南洋游行事件已经重演,港岛最好的办法就是同南洋一样雷霆处置,严格从事!”   “宣布港岛进入特殊状态,一来可以方便警队行事,二来可以提醒全港市民居家避难,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和财产损失,三来可以给国际上一个交代。”   “否则,港府对于非法集会的无动于衷,导致大量外籍人士伤亡,会招致各国谴责质问。”   虽然,宣布城市进入紧急状态,很容易引起市民恐慌,并且造成祖家的关注。但是,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实际上社会已经很混乱,该有的负面影响都有了。   于是总督“格洪亮”在思索片刻之后,成功被下属说服,对话筒道:“我会马上签署特殊状态令,宣布港岛全城戒严,但我不希望时间超过一个晚上。”   “明天早上,我即要宣布取消特殊状态,有问题吗?”   这种权力转移都是以小时计算,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至关重要,甚至有可能改写历史……   “没问题,长官!”   麦景陶隔着电话,立正敬礼,出声喊道。   “等你的消息。”   格洪亮挂断电话,当场让秘书拟好特殊状态令,再签字下发,通知各个部门。   三十分钟内,全港电视、电台、广播、纷纷开始宣读特殊状态令,宣布港岛进入戒备状态。全港将实行为二十四小时的戒严,工厂、商铺停工、晚上七点即执行宵禁。   “布力,通知行动副处长坚宝宁,高级助理处长歌顿,九龙区助理处长,行动部总督察何定贤到办公室开会。”麦景陶在办公室里,朝着面前的助理处长,出声下令:“再让安全科的伙计做好准备。”   “收到。”   布力立正敬礼,出声大喊。   麦景陶在下属离去的时候,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枪袋,挂在腰间,再拿出一排子弹,一发一发塞进左轮枪膛。   他每塞一颗子弹,心中杀意都升腾一寸!   坚宝宁派出行动部警员,全部押注华人势力,确实是改写局面的一招。   他早已收到军队派会彻底倒向华人的消息,所以,才会主动布局与华人势力展开政治决战,因为错过现在的机会,未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避过很多次锋芒,但一次比一次犀利,下一次警队华人不会再放过他……   他只是在赌,赌坚宝宁还有一点点国家情怀,倒向华人只是利益上的权衡,而不会在行动上派出行动部门帮助华人抵抗港督。事实上,他除了赌之外,也多少加了点心理战,想要利用田泥反水,来瓦解、消磨军队派的斗志。   让军队派不敢妄动。   未想到,坚宝宁完全是不顾民族、国家、竟然坚决派出行动部门,帮华人打出最后一拳。这证明他赌输了,他的同胞靠不住,反之,何定贤赌赢了,何定贤的同胞能靠住!   形势对于他十分不利,他只是发动最后的一招,即是港督的特殊状态令。   ……   “新消息,港督已经签署特殊状态令,宣布全港进入戒备状态。”坚宝宁接到电话,叼着雪茄,扭头向何sir说道:“在戒备状态下,麦景陶拥有警队的最高权力,除非经过宪委层投票,罢免麦景陶的警务处长职务。”   “否则他有权力直接调动警队任何部门,违背者都可以用抗命上司命令罪当场拘捕、羁押、乃至枪毙!”   至于对下属的处决是否合理,法院会再根据当时的情况进行调查。   可人死万事皆休!   宪委层投票罢免警务处长,则是总督对于特殊状态下警队的最后一层保险,除了总督之外极少有人能拿到宪委层过半的票数罢免警务处长。毕竟,警务处长本身便是警队宪委层的上司,大部分宪委层应该都是警务处长的“铁盘”力量。   出来混,没有自己的铁盘支持,怎么往上爬啊?   小到乡党、同学、大到思想主张、地方利益……   这些都是打造铁盘的牌照,最不济旧厂街也行啊!   所谓“铁盘”便是铁杆支持者,是基本盘,越大的基本盘,潜力越大,很多历史上的枭雄之所以败亡,便是铁盘没有选好。一千年前选地主、豪绅、一千年后,选个工人、农民、保证强!   “而当港岛进入严重特殊状态,麦景陶便可调动消防署、惩戒署、海关等纪律部队协助行动,实际上拥有统辖全港纪律部队的职权。”坚宝宁道:“当然,各部门只是名义上需要协助他,但如果未经港督点头,很多部门不会配合。”   “若港督进入紧急状态,那么麦景陶便有权力申请调动驻军,目前港岛法律规定,驻军只有在紧急状态下会出动。”   何定贤明白麦景陶是在作垂死挣扎,以自身最有力的政治后台“总督”为背书,通过特殊状态条令,一步步攥取警队之外的更大武装力量,借此来改写局面。   不管是何定贤、坚宝宁与麦景陶发生直接冲突、还是街头情况一直焦灼者。麦景陶都有理由向总督申请升级特殊情况条例,TMD,本以为麦景陶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这家伙开挂!   一个政治家发动起职权中的一切力量,确实足够棘手,也足够恐怖!   “港督是不可能允许麦景陶调动驻军的。”何定贤先下了一个决断,再说道:“广播上一天的宵禁,就代表港督只签署了一天的手令,麦景陶只有一天的时间。”   “他是强弩之末了,不用怕,让下面的兄弟们放手干就行。坚sir,大馆里还有行动警员吗?”   坚宝宁表情一愣,笑出声道:“有!”   “有就不怕。”何定贤耸耸肩膀,出声道:“我也还有十几个人。”   “哒哒哒。”这时布力站在门口举手叩门,出声喊道:“坚sir,麦sir叫你同何sir一起去会议室等他。”   坚宝宁没有回绝,也没有开门,隔着门喊道:“马上到!”   旋即,他拉开抽屉,取出配枪,塞进腰带,望向何定贤道:“需要家伙吗?”   何定贤撩开衣角,露出一个枪柄,冷笑一声:“随时准备着。”   最高端的政治斗争,在用尽一切花里胡哨的手段之后,必将化为最朴实无华的战斗。因为,人最后的力量是自己,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是解决人,最彻底的消灭则是武力消灭。   这是恒久不变的法则。   历史上,港府进入特殊状态的次数很多,基本每一次五百人以上的集会都会短暂进入一到三天,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在“港岛沦陷日”,距离现在最远的一次却是在已经上映的《寒战3》。   每一个紧急状态令背后,都是一场重大危机。 第292章 一线战场   前线。   江祖辉将便衣组、O记、重案组组织起的三百余人,列阵布置在对前方。由陈子超率领重案组持步枪打头,便衣组居中,O记位于最后方。三十人一列,排出十一列,形成一个防御方阵。   水警部队赶到德芙口,并未直接行动,而是略作休整,重新列阵。   陈子超见到水警开始前进,上前抬起右臂,出声喊道:“警署处行动,禁止靠近!”   一位鬼佬警司身穿制服,手持喇叭,大声呐喊:“水警部队奉令驱散非法集会,接管现场,现在数三下,请前方部队负责人出列,交出指挥权,否则,水警部门将进行无差别镇压!”   “我要见你们负责人。”陈子超大声喊道。   水警区高级助理处长,行动指挥官田泥略作思考,上前接过喇叭,出声喊道:“陈sir,现在对于港岛华人最好的选择,便是放下武器,自动疏散。”   “如果你愿意交出指挥官,我可以给你半个小时,对现场市民进行驱散。并且向警务处长报功,破格擢升警衔,升至警司都OK,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不要为了何sir的私利,白白葬送政治生涯,甚至付出生命。”   陈子超大笑:“田泥sir,维护集会秩序是警务处长交给我们的命令,你的行为只会严重破坏城市安全,再问你一句,麦sir给的狗粮好不好吃?”   “无情无义的二五仔,边个敢信你!”   陈子超甩下肩上的枪,双手端齐,瞄准前方:“砰!”   “禁止靠近!”   水警区一阵沉默。   田泥望着严整以待,毫无畏色的华人影院,又望向在枪声之下略有骚动的水警,心中明白警队华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撑到底。   “嘀嘀嘀。”   他抽响手中的警哨,出声大喊:“前进!”   “yes,sir!”三百名水警齐声大吼,旋即,一队警员在腰间摘下烟雾弹,远远抛出,灰蒙蒙的烟雾弥漫街道,组成一道雾墙,重案组警员们握着手枪,连连咳嗽。   “上!”水警警司一阵怒吼,当即抓着枪带一队人马,虎入羊群,快速冲上。   水警部门除了一百人的预备队,其余两百人纷纷化整为零,来到重案组、刑事组警员面前,短兵相接。   “嗙!”一位水警督察的枪柄率先砸中重案警员,大力之下直接将警员颧骨砸裂,嘴里喷出一口血沫,翻身滚在地上。这位水警督察没有纠缠不舍,而是弃掉倒地的华人警员,再度上前,捅出枪头。虽然,枪头没有带刺刀,但是警队配备的制式步枪,枪体设计本身便有考虑到近战格斗。或者说,二战时期的武器设计,都会考虑到格斗需要。   在力量灌注之下,枪口准确捅进小腹,带给人的创伤剧烈。   一名警员立即便弯起腰,捂着肚子,痛的脸颊通红。   水警督察毫不犹豫的用枪身一棍横扫,又将一名警员扫倒在地!   不得不说,水警部队没有华人帮忙打工,训练十分有素,当中很多警员都有服役经历,不仅临阵经验丰富,身材力量也占优势。当这位水警督察的好运到此为止,下一刻,一道人影在天空飞来,两腿直接夹中其脖子,十分有力的将其掀翻。   重案组队长黄炳耀以家传武学,于混乱中一招制敌,将水警督察剪倒,再扬起拳头,一拳朝对方面门砸下:“咚!”   “咚!”   “咚!”   水警督察在第一拳时便被砸塌鼻梁,第二拳时便被打肿脸颊,第三拳嘴巴都被歪。   雷蒙在混乱的战场上,拿着一杆枪,按照训练学校的标准姿势,带着一组警员挺在前方,既不散开,也不前冲。在人潮之中宛如中流砥柱,屹立不倒。   虽然,他的格斗技术不算多强,但靠着与下属配合,倒是能扛能打。   陈子超则将步枪扔在地上,右手套上虎指,带着两个心腹马仔,左冲右突,连续放倒数个鬼佬。鬼佬们每中一拳都是满脸开花,一下便丧失战斗力。   此刻,他抵住一个鬼佬右肩,挥起右臂,同鬼佬面对面,连续捣出三拳。鬼佬脸色瞬间变的煞白,眉头都在颤抖,陈子超松开手,他便捂着肚子翻倒在地。   制服的腹部早已被虎指打穿,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正泊泊往外冒血……   陈子超右拳则已被鲜血侵湿,每走一步都滴滴答答,流下鲜血。   “立哥,撑不住了啊!”江祖辉表情焦急,大声喊道:“鬼佬们攻势太猛,让兄弟们先撤回来得唔得?放社团仔们冲,也比兄弟们冲更好!”   在重案组与水警部队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刑事组人马便已经投入战场。四周只剩下五十余名反黑组,还有三百多人的军装部队。别看陈子超如饿虎出笼般,无人能敌。   但华人警员的受伤减员,速度要远远快过水警区。因为,水警区的作战素质,确实要比华人警员高两三个级别。就算是华人警员中最能打的陈子超、吹鸡等人、实际上都是街头格斗术,逞的是匹夫之勇,战斗时能影响到四周三五个兄弟就不得了。但持牌烂仔说到底还是烂仔,跟组织性极高的水警部队不能相提并论。   陈子超的格斗术放在江湖上十分亮眼,起码值一个红棍大底。可以说,脱下警服照样有饭吃,是一个不会被埋没的人才。但放在战场上一个排都组织不起来,率领一个连都可能被人轻轻松松冲垮。   为乜?因为他办事都是利用职权,投机都是杀人放火,是猛人,却不是军人!根本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   反观鬼佬,十人一队,五人一组,每组人马互相支援,一队人马相隔不过十米。虽然,这些行动条例在警校受训时都有学过,但是,真正打起来,能够一直执行下去很难。   一开始重案组、便衣组还按照条例行动,但随着水警部队一轮烟雾弹袭击,马上就乱了阵脚,开启街头斗殴模式。   陈立却巍然不动,出声喊道:“我们当差的不卖命,社团兄弟们怎么会卖命?我们先打,重案组、刑事组打光了,再让社团兄弟们上!”   他不懂得军事指挥,但却很懂人心,社团兄弟就在背后看着,看着警队华人怎么做!如果警队华人轻轻松松就撤走,社团兄弟们也不会支持太久。如果警队华人敢打,社团兄弟才会心甘情愿的往前冲。   事实上,军装组背后数千名社团马仔,确确实实在看着警队的动作。当见到警队为了保护华人集会,而同鬼佬的部门撞在一起,率先成为鬼佬的进攻目标之后,很多人对警队的看法都产生改变,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最明显的一点,便是集会人群开始听从军装部队指令,不再胡乱往前冲。   “而且鬼佬就三板斧,第一招扔烟雾弹,第二招向前冲,第三招投掷手雷。”陈立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已经很清楚:“鬼佬没打算进行大规模的街头枪战,一来是警队内部互相枪战,难以跟社会各界交代,二来是枪战会抹平警员素质间的差异。”   “对于鬼佬而言,冲垮华人警队,驱散非法集会是第一要务。”   “这时候不开枪还更有利于行动。”   这种情况,其实同后世驱散游行是一样的,采用不致死的橡胶弹、催泪瓦斯、警棍和喷雾。   一来避免扩大伤亡,二来避免仇恨积累,有时候杀人看起来很威风,但杀的人越多,仇人也就越多……当权者对于枪战两个字是十分敏感的。当然,双方警队都是持有大量武器的,所以,零星走火不可避免,但只要不是当街枪战互杀,都可以用混乱中的伤亡来掩盖。所以,当水警部队发现某些华人警员抵抗坚决,便会抛出手雷,利用手雷打碎警队阵型。   “挺住!”   陈立望着前方下令:“董sir,你带着O记的人马也往上冲!”   “yes,sir!”   董成为头上已经缠着绷带,但眼下缺少人用,不得不再带队冲上前去。   短短十分钟后,华人警队彻底在水警部队的攻势中倒下。   德辅道街上,横七竖八躺满警队伤员,其中华人警员占大多数,一些皮肉伤不重,但是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华警们靠着墙或灯柱,在还未散尽的烟雾中不断哀嚎。   两名警员身上带伤,但还是拖着陈子超撤出战场。只见此刻的陈子超额头破口,血迹流满脸颊,右手还戴着虎指,但手腕松松垮垮,用不上劲,显然已经被人打断。   战场对于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出身、地位、长相、便对谁有偏袒。   “陈sir,水警部队又开始整肃集结了。”黄炳耀连滚带爬的跑到陈立面前,慌张的道:“陈sir,怎么办!”   “怕什么!”陈立自持有底牌,抽着一支香烟,眯起眼睛,稳如泰山:“十分钟时间,把伤员尽快收拢回来。”   “yes,sir!”黄炳耀连忙答应,匆匆离开。这时医疗辅助队的人已经在街头收治水警伤员,东华三院医疗队得到命令,也立即抬着担架上前。   哒哒哒!   哒哒哒!   不用十分钟,短短五分钟后,五百余人的行动部队,便以全副武装的姿态,沿着德辅道左侧绕到现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顿时引来两边人马注意,而高级助理处长高顿已经来到陈立面前,抬手敬礼:“陈sir!”   陈立表情震惊之余,马上回过味来,立正喊道:“长官好!”   “辛苦了。”歌顿放下右臂,出声道:“我奉行动副处长坚sr的命令,前来中环维持集会秩序,现场交给我来管怎么样?” 第293章 拔枪!变革!   黄炳耀、江祖辉、董成为纷纷把目光看向陈立,以现在的局势来讲,行动部如果站在水警区那边,华人警员根本无法抵抗。甚至连社团成员都会被鬼佬冲垮,因为,行动部加上水警区的人马已经多达七八百之众,凭借武器、装备、组织性完全可以压垮华人。但是看歌顿sir的样子,却是站在华人这边。   陈立略作思考,点下头道:“长官,下一步该怎么做?”   “按照你的计划来。”歌顿却没有胡乱指挥,询问道:“行动部队先做预备使用,你还有什么计划?”   陈立表情一喜,长松口气,坚定道:“让军装组解除戒备,由集会市民继续活动。”   “没问题!”歌顿心头有数,点点头:“再通知刑事组、重案组和O记的华人警员撤退吧,现在有我们就够了。”   “yes,sir!”   陈立立正敬礼,转身喊道:“钟sir,通知军装组散开,协助O记、重案、便衣收场,把现场交给长官。”   “是!”   钟德伟大声应命,跑向军装组阵线,吹响警笛,挥臂喊道:“散开!”   “散开!”   军装警员们收到消息,放低藤盾,夹起警棍,踏着步子缓缓散开……集会市民望见军装组的阵线缓缓撤到两边,行动警员们把守在街道两侧,前方即是重新列队的水警部门。   一名号码帮红棍瞪起眼睛,面露兴奋之色,出声大喊:“兄弟们上!”   “把鬼佬全部打趴!”   “让他们知道港岛华人多犀利!”   锵!   锵!   锵!   一名名打仔们抽出竹筐里早已备好的铁棍,手持铁棍冲了上去:“杀啊!”   “杀啊!”   五千多人宛如开闸泄洪一般,沿着德辅道便纷纷向前冲去,当中既有号码帮强人、也有潮义勇扎职人、义群新秀。振臂高呼之下,万众群起响应,千军万马向前奔腾。   歌顿望着冲出的华人警员,高高举起手臂:“行动部准备!”   “哗啦!”   街道两侧,五百名警员举起枪口,遥遥与水警部对峙。田泥站在水警部队身侧,看着气势汹汹,呼啸而来的华人社团会员,一颗心脏瞬间提醒,想要下令警队开枪示威却不敢,转而喊道:“烟雾弹!”   “烟雾弹!”   水警部队再度甩出烟雾弹,密密麻麻的弹雨落下,尤未散尽的硝烟变得更为浓厚。不少社团兄弟的脚步凌乱,阵形变得有些慌乱,许多人更是捂住口鼻,连连咳嗽。   这时华人社团的攻势稍有受阻,正当水警部队打算冲上时,背后众多酒瓶抛来,在水警部队阵形中炸开。使得许多水警发出哀嚎,不断拍打身上火苗……   “上啊!”   “上啊!”   一位义群兄弟率先冲出雾墙,望着前方惨叫的水警们,表情狰狞,持棍勇猛的扑了上去。   ……   警务处。   一间会议室内,汇集着何定贤、坚宝宁、麦景陶、伊辅、布力等,警队内最有权势的人。二十余名安全科警员在走廊冲出,在一名安全科警司的带领下,纷纷按着枪袋,将办公室门口堵住。   坚宝宁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回头稍微看了一眼,望向麦景陶道:“麦sir,你什么意思?”   “坚sir,我以警务处长的身份,要求你交出行动部指挥权。”麦景陶在椅子上起身,站在坚宝宁面前说道:“我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再担任行动副处长的职位。”   “凭什么?”坚宝宁面不改色,往前一步,站在距离麦景陶不足五公分的距离,出声说道:“想要解除我的职位,起码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行动部的兄弟们怎么服气!”   “不需要他们服气,也不需要理由!”麦景陶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坚宝宁放下狠话:“依照特殊状态条例,在港岛宣布进入戒备状态后,我有权直接管理警队任何部门,罢免任何人的职位。”   “这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力,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可以事后向法院起诉!”   麦景陶眼神一转,又指向何定贤道:“还有你何sir,我怀疑你涉及破坏城市安全,现在就要解除你的职务,请你配合政治部调查。”   “布力!”   麦景陶一声令下,政治部长布力上前一步,在衣后掏出一个手铐,上前说道:“不好意思了,何sir,请你配合。”   何定贤眼神望向伊辅,伊辅立即挺身而出,出声道:“麦sir,不适合!”   “闭嘴!”麦景陶猛的扭头,瞪向伊辅说道:“现在警队还不是你话事,退回去!”   伊辅表情霎时间非常精彩,动动嘴,却不敢再出声,但也没有退回去,选择站在何定贤身侧。坚宝宁却冷笑一声,把目光瞥向布力:“何sir是我的人,你抓就抓,问过我的意见没?”   “要是何sir被解除职务的消息传到前线,华人警队发生集体骚乱,你怎么解决!”   “啊!”   坚宝宁一声怒吼:“你怎么解决!”   麦景陶强硬道:“布力!”   坚宝宁突然一记擒拿手,在布力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其肩膀锁住,撂倒在桌面,大手用力一摁:“砰!”   保安科警员们纷纷拔枪,一半冲入会议室将众人围起,一半堵在门口把枪口对准,剑拔弩张的气氛,枪击一触即发。坚宝宁却虎目一扫众人,死死摁着布力的脸,回头给何定贤使过一个眼神。何定贤当即上前来到桌边,捡起地上的手铐,先把布力的手铐好。再不疾不徐的摁下桌面座机,把座机接到行动部。   “嘟……”   “嘟……”   两声等待音后,有警员接起电话,出声问道:“哪位?”   坚宝宁与何定贤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是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我在七楼会议室,把两颗星以上的CID全部叫上来,带枪!记住,是全部!”   “我是何定贤总督察,让带枪的华人警员全部上楼,马上!不要让我等!”   警员先是出现短暂的愣神,但马上语气一变,肃声说道:“yes,sir!”   他挂断电话,立即打开抽屉,取出枪袋挂在身上,转身跑过办公区,边跑边道:“带枪,马上!快快快!坚sir和何sir出事了,七楼会议室,快点!!!”   办公区内的鬼佬督察们纷纷一愣,但马上取出装备,出门喊人。值班的华人便衣听见何sir出事,更是毫不犹豫,迅速集结,快步登梯向楼梯跑去。   两颗星既是高级督察以上级别,现在行动部留在大馆里的人马,除了少数的值班便衣外,最起码都是高级督察以上的中层。刚刚接电话的警员,肩头赫然就扛着两颗星。   坚宝宁在办公室里,挂断电话,面不改色的拔出腰间配枪,顶在布力脑袋上,望着麦景陶道:“让你的人开枪,麦sir,再不开枪就没机会了!”   麦景陶旋即掏出武器,对准坚宝宁大喊:“坚sir!”   “唰!”下一刻,何定贤在旁撩开西装衣角,拔出一把左轮,顶在麦景陶脑后。麦景陶整个人顿时一抽,侧目望向他,眼神里充满仇视。最早被压在桌面的布力咬紧牙关,浑身打颤,只祈祷着大佬们的枪都别走火啊!   何定贤则在麦景陶背后,语气挑衅的问道:“麦sir,最后一场游戏,比比谁的枪快?”   保安科警司早已满头大汗,紧张到极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口传来,数十名CID赶到现场,将枪口对准保安科,靠着走廊大声喊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门口的安全科警员再度调转枪口,对准一名名行动部警官,大声喊道:“后退,后退!我们是奉麦sir的命令……”   “放了坚sir!放了何sir!”门口的警官已经透过玻璃,望见会议室内的场景,暗暗心惊的同时,万分警惕,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这些行动部CID至少都是高级督察,其中不乏总督察、警司、高级警司。   而华人警员们清一色的警员、警长、一个督察都挑不出来,气势却更加凶悍,一马当先,在头排与安全科对峙,出声大吼:“我数十声,再不放了何sir,我马上开枪!”   “十!”   “九!”   “八……七……”现场,至少七十多把武器互相对着,枪口下站着港岛警队的所有层级、所有势力、所有派系的人!每一个人都害怕对方开枪,但每个人又绝不会放下枪口!   这场关乎警队权力格局的变革,必将把警队所有人都席卷而入。街头奋战的警员们逃不过、办公室指挥一切的警务处长也躲不掉!谁都可能死,谁都有机会赢!   但华人警员是真的很勇,敢于喊出时间限制,打破眼前的僵局。但每随着一声倒计时喊完,现场的气氛就更加沉重一分。许多警员头发都已打湿,额头浓密的汗水,一颗一颗滴落地砖。   这多人汇聚在不到十米的范围,氧气都变得稀薄,一呼一吸都是森严杀机!   伊辅实在受不了眼下的场景,在喊到第五声时,举起手道:“我来打电话给总督!”   这就是一场政变! 第294章 权力更迭   “麦sir,何sir,坚sir!”伊辅满头大汗,语气急促的喊道:“你们能在警务处内拿枪指着对方,可以闯进港府拿枪指着总督吗!再这样下去,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出会议室!”   “港岛,警队一家说的不算,把现场情况汇报给总督,让总督来下达最终决定!”   麦景陶、坚宝宁、何定贤三人皆不答话。   坚宝宁嘴角浮现冷笑,手指握在扳机上,正在轻轻发力。何定贤在口袋里掏出一把香烟,单手依旧握着枪,却表情轻松的把烟盒一提,提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帮我点火。”   伊辅拿来一个火机,上前替何sir打着火。麦景陶则道:“让总督来弹劾我?伊辅,你够票吗!”   “麦sir……”伊辅望向麦景陶,神色中流露出绝望,不可置信道:“这个时候还要和我争?现在只为了整个警队,不为全城安危,争到现在,再争下去谁都没有好处!”   他收起火机,一把推开几名安全科警员,快步走出办公室,举起双手向外喊道:“把枪放下,不要数了!五分钟,五分钟之后,要怎样打,随便你们!”   “就算是在场的人都打光,警队在街头互杀,无所谓,但是各位阿sir,请给我一个给总督致电的机会!”   走廊上,上百位警员齐刷刷把目光转向他。   “放了何sir!”一位华人警员大声呐喊,坚定的道:“还有五秒,不放何sir出来,我们杀进去了!”   “FUCK!”伊辅望向杀气腾腾,面无畏色的华人警员,怒骂道:“何sir正拿着枪指着警务处长头,你问他,你进去问他,他肯不肯放下!”   “要想何sir出来,首先,你们全部把枪放低!”   不得不说,这时候有个能打破僵局,下达决定的人物十分重要,伊辅sir凭借急智与胆气,一时将在场的警员们纷纷震慑。带头的华人便衣略作思索,稍稍将枪口放低,其余督察、安全科警员们陆陆续续,慢慢也把枪口放下。   “五分钟,就五分钟时间!”伊辅再度重申一遍,返身回到会议室里。此时,全场只剩下麦、坚、何三人还拿着枪,而他也不废话,拿起桌面的座机,便拨通总督的电话。   这时总督坐在办公室的皮椅子上,正翻阅着军情处情报,望着上方的一行行数字,眉头蹙得极深。   “sir,警务处致电。”助手推开房门,出声讲道。   “接进来!”总督放下文件,助手点头转身,关上门扉,叮叮叮,办公桌上五台电话,其中一台电话响起,代表着港岛内部机构致电。   总督接起电话,出声即道:“麦sir,中环的情况远比你所说的更为恶劣,我要晚上五点前让集会市民疏散!”   伊辅把电话开着功放,十分紧张的俯身道:“sir,我是管理副处长伊辅,现在代表警务处向你报告!”   总督表情微微一愣,显然感到意外,但很快恢复过来,肃声讲道:“说!”   法理上副处长级不会与港督直接接触,唯有处长才资格向港督报告,现在管理副处长破格致电,警队背后的水恐怕很浑。只是港督再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警务处长正被枪指着脑袋。   “sir,警务处长鉴于中环地区的非法集会,麦sir与坚sir意见不同,麦sir主张效仿南洋坚决镇压,坚sir希望能采取更柔和的执法手段。”伊辅极具语言艺术的道:“两位长官正在开会协商,情况有些不愉快,请总督下达命令!”   格洪量作为战后总督,执政期政绩斐然,政治嗅觉极度敏锐,结合着手中拿到的情报,察觉到伊辅轻飘飘两句背后,隐藏着警务处内极为凶险,极度剧烈的权力斗争。有多剧烈?剧烈到不依靠总督职权,已经无法遏制。剧烈到警务处长对行动部队失去掌控,剧烈到警务处内正在发生政变!这场政变还将他这位总督卷了进来,正在逼迫总督做出抉择。   是的。   在伊辅打电话到总督府,越过处长直接与总督沟通的时候,便代表麦景陶已经彻底失势,真的输了!麦景陶只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总督的青睐身上。   麦景陶可是格洪亮一手启用的心腹,未必没可能坚持让麦景陶留在警队,可总督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深知不能拿城市安全,自身政绩来冒险。   坚宝宁的军队派已经垮过一次,不足为患,让军队派上台,总督府的命令依旧能传达下去。   这时总督将目光望向窗外,天空中飘起氢气球,气球上挂着:“纪念南洋同胞,鬼佬总督下台”的长幅,心里长叹一声,询问道:“把电话交给坚sir!”   “yes,sir!”伊辅表情略显落寞,出声答完,让出一个位置。   坚宝宁正好站桌前,枪口更加用力的顶向布力,出声问候:“sir,我是行动副处长坚宝宁,下午好。”   麦景陶神色中却流露出惊恐之色,握着枪的手不断颤抖,目光之中已经写满绝望。   格洪亮则道:“坚sir,中环行动交给你来处理,有没有把握?”   “有!”坚宝宁出声说道:“总督下班之前,我一定把街头局面收拾干净!”   “现在起警务处交给你来指挥!”格洪亮声音清澈,沉稳有力,气定神闲。坚宝宁用力把布力往桌上一幢,出声喊道:“yes,sir!”   “Thank you,sir!”   正当坚宝宁要挂断电话,麦景陶却疯了一般,脱口喊道:“sir,中环集会便是坚宝宁、何定贤等人一手策划,警务处不能交给坚宝宁!按照我的意见,将港岛特殊级别提升为紧急状态,调动驻军前往街上驱散市民,并且临时接管警队总部!”   “现在用驻军还有机会,将来连用驻军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格洪亮则在一阵沉默之后,给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回答:“启动弹劾程序!”   “嘟……”   港督将电话挂断。   坚宝宁松开押着的布力,甩手丢在地上,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再扫向众人说道:“下午三点二十七分,行动副处长坚宝宁,正式弹劾警务处长麦景陶,谁反对?”   在场没有一个人回答。   坚宝宁满意的点点头,扭头望向背后一直对准自己的枪口,轻笑着道:“麦sir,现在我正式以署理警务处长的身份,罢免你的职务,麻烦你交出武器。”   他突然表情骤变,望着枪口吼道:“我让你交出武器!”   麦景陶浑身大汗,握着武器,整个人直打哆嗦。看起来,他刚刚建议总督调动驻军,气势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但根子上依旧是个软弱无能的政客。   他若真有一往无前的霸气,早期就已经放弃金钱利益,对华人警队进行残酷的清洗镇压。远远不至于让华人势力发展至今,无非是在面对绝境的时候,想要破罐子破摔。   可若调动驻军出场,港岛依照法例,将进入临时的军管状态。总督丢失的权力,失去的政绩,又有谁来的补偿?一口一个无可挽回,危难之际,却不见他当初有多报国!   要知道,港府军管状态解除之后,现任总督大概率会被解职。因为,军管又是一次权力洗牌,涉及到祖家议会大老爷们的利益。麦景陶当年放弃不了个人利益,现在又凭什么要求港督放弃私利,转而来保他?你是处长,你命贵,总督命贱咯?   现在麦景陶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坚宝宁一个侧身探手,便将其手臂砸在桌角,砸掉他的枪,顺势一脚踢开,出声大喝:“抓起来!”   保安科警员不知所措时,数名CID已经冲入办公室,将麦景陶摁翻在桌面,将其双手铐好。坚宝宁望向四周的安保科警员,再喝令道:“保安科负责人站出来!”   “长官!”一位警司向前两步,立正敬礼,表情十分紧张。   坚宝宁盯着他道:“将麦sir带进羁押室,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明白吗!”   “yes,sir!”警司高声呐喊。   何定贤在桌底弯腰捡起一把配枪,轻轻塞进枪袋中,再拍拍麦景陶的肩膀,出声道:“走了。”   他望着警员将失魂落魄的麦景陶带走,又听见坚宝宁询问:“何sir,帮忙解决中环的集会游行,行不行?”   “没问题。”何定贤抬手行了一礼,爽快的道:“五点前一定结束!”   “好!”坚宝宁又向伊辅说道:“让全港处长级警官来大馆开会,包括在一线行动的长官……”   “yes,sir!”伊辅正色答道,匆匆离开会议室,心知警队高层又将迎来一次新的权力更迭。   何定贤则在安保科警员们撤出会议室后,才不疾不徐的走出房门,向走廊上的警员们挥挥手道:“没事了,没事了,先回岗位上值班,刚刚总督的电话,各位也听见了!”   “我一定会向上级写文件,为各位的英勇行为请功!”   十几名华人便衣齐齐立正,举手敬礼,非常严肃的道:“yes,sir!”   此刻,街头的水警部队遭受集会华人冲击之后,试图以枪击镇压人群,但歌顿所率领的行动部队随之压上,在人群中有组织性的向水警部队发起冲锋。水警部门堪堪维持十几分钟的混战,阵形便逐渐被冲垮,再无先前的强横,短短几分钟时间,兵败如山倒,彻底陷入华人的人海之中,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倒下。 第295章 论功行赏   “吹鸡”在人群中发现一组督战队,心知里面必有水警高层,扭头拦下一个社团华人,抢来一个燃烧瓶,狠狠朝前方丢了过去。   “嘭!”   燃烧瓶炸开。   火花四溅,督战队立即散开,几名督察持枪连续开火:“砰砰砰!”   将前方数名华人射倒。   “田泥sir!”   一位督察护着长官来到一间商铺门口,望着长官喊道:“撤吧,先撤回湾仔,再向处长申请支援……”   田泥手臂被火苗燎到,在一名下属脱掉军装,连续扑救后,模样十分狼狈。肩头代表助理处长的警衔不知何时,掉落在地,混乱中被人来回踩踏。   “不行!”   他却无比坚决的出声喊道:“重新组织督战队,全员开火,把华人全数击退!”   “田泥sir!”   下属不可置信的听着命令。   田泥却道:“开火!”   “懂吗!”   这时,田泥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首先,警务处的支援迟迟不到,代表处长到现在还没有掌控高层,其次,行动部的介入让华人占据上风,水警部队深陷泥潭,抽不开身。   最后,他已经是从军队派靠向官府派的人,绝无可能获得军队派接纳。这一场战争,军队派若赢,他将输的干干净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临了疯狂一把。   总之都是死,干脆多拉些人陪葬,死的华人越多,越值得!若是靠着狠辣稳住阵线,上层局面稍有扭转,便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心里全靠一股恶念在撑。   下属望了望前方的场景,长吁口气:“yes,sir!”   在大多数水警部队警员眼中,战争已经进入尾声,绝无再翻盘的可能。现在杀的越多,华人的报复就越猛烈,但身在战场之上,谁也抽不开身。   长官的命令只能服从。   “砰砰砰!”   “砰砰砰!”   重新收拢起来的一支督察战,堪堪三十几人,列成一排,齐齐开火。动静却十分剧烈,立即将一片华人击倒在地,哀嚎声伴随着枪响,惊得不少人止住脚步,抱头躲藏,但整齐射击的枪声,却顿时引来行动部队的关注。   歌顿举手指向百米外的硝烟,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sir,是水警部的督战队在开火!”一位警员马上答道。   “田泥真是疯了!”歌顿听着前方的枪声,蹙起眉头,正要思索该怎么攻破的时候。一位警司上前道:“sir,大馆打开电话,坚sir已经接管警队指挥,担任署理处长。”   “他通知全港处长级以上长官,立即回到大馆开会!”   歌顿闻言松开眉头,面露喜色,指着前方笑道:“我命令,A队绕左侧,B队右侧,冲上去把水警部队的督察队击垮,将田泥sir带回来见我。”   “我要带田泥sir去大馆开会!”   听闻高层胜局已定,他心中底气十足,已经打算彻底剪除反水的二五仔。   “yes,sir!”警司立即立正,转身前去传令。行动部队反应极快,马上有两支二十人的队伍,绕过集会人群中间,在左右两翼持枪杀出,火力全开,不再留手,哒哒哒,十分钟内便将督战队击溃!   一些中枪的水警倒在现场,成为华人们复仇的目标,遭遇华人群踩、乱欧、更有甚者泼上酒精,作成燃烧瓶!也有人被套上绳索,吊到栏杆上!这种行为在之前都没有出现过,但是水警部队的开火行为,极大点燃了华人的怒火。他们既然敢开枪,便要享受结尾。   余下的水警警员纷纷逃亡,一路撤向湾仔,有的藏进民屋,有的躲进警署,也有人跑断腿,一路跑到水警驻地。   两名督察拖着一位狼狈不堪,手臂中弹的高层回到后方,立正敬礼,出声喊道:“sir,任务完成,目标带到!”   “好!”歌顿向下属行了一礼,望向面前的田泥,狞笑着道:“田泥sir,署理处长坚sir叫处长级以上高层回大馆开会,刚刚看你在对面干的热火朝天,只能麻烦警员把你带回来了。”   “不会介意吧?”   田泥捂着右手伤口,灰头土脸,勉强站着,只不过脸色十分难看:“坚sir已经是署理处长了?麦sir呢!”   “警务处只能有一个处长,既然坚sir是,那麦sir就不是!”歌顿昂起胸膛,十分倨傲的背负双手,姿态居高临下,露着鄙夷。田泥缓了两口气,竟唾骂道:“坚sir不配!”   “甘为华人走狗,配不上警务处长的位置,更不配做大英帝国的官员!”   歌顿立即感觉恶心反胃,冷笑着道:“背信弃义,不守诺言的人就配吗!田泥,不要把你的自私,冠以正义的名头,既然你觉得坚sir不配做处长,那你也没必要去见坚sir了。”   田泥表情一愣,旋而冷笑:“呵!”   歌顿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掏出武器,指向他胸口:“下去等你的麦sir吧!去地狱捍卫帝国的荣耀,与那些可卑的帝国主义者一起!”   砰砰砰!   歌顿连开数枪,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轻易击毙一个助理处长。杀完之后,甚至尤不解气,将枪口插进枪袋,振声道:“收集几个燃烧瓶过来,帮忙把田泥sir的后事也解决一下。”   “念在一起共事多年的情分,肯定替你要足薪金补偿。”   他作为坚宝宁的心腹,又怎会不知坚sir对田泥的憎恨,真把田泥带回大馆开会?那最后顶多是退休处置,不仅能捡回条命,还能享受下半辈子的人生。最好的处理办法,那就是不要让坚sir见到田泥,而现场极度混乱,既然来到一线,什么级别的人都有可能死亡。田泥被流弹射中,又被燃烧瓶砸中,很奇怪吗?   “yes,sir!”两名警员心惊胆战之下,立即应命,很快就把尸体处理干净。   歌顿吹响警笛,下令让行动部警员收队,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行动警员们才纷纷撤回整队,清点人数,统计伤员。等人员整肃的差不多,歌顿来到陈立面前,敬礼道:“陈sir,现场接下来交还你来管。”   “yes,sir!”陈立抬手敬礼,再道:“Thank you,sir!”   “尽快搞定现场,打要打的漂亮,收也要收的漂亮。”歌顿害怕军装组有意对市民放水,提醒一句:“不要让署理处长的报告难写!”   “请长官放心。”   陈立十分识趣,大声喊道:“一定以最快速度,最优方案驱散市民,保证傍晚公路能够疏通行驶。”   歌顿心里大觉满意,拍拍他肩膀,赞许点头,旋即便带着行动部队撤回,但没有立即把部队散回各个警署,而是统一带回大馆。毕竟部队集结不易,事情尚未彻底平息,要是匆忙散去,短时间内想要再集结起来可难了,带回大馆作预备队是最老练的选择。不得不说,歌顿在策略行动方面,具有十分厚实的基础。   陈立扭头望向颜雄,出声道:“阿雄,你负责通知三大社团的坐馆,告诉他们,半个钟,最后半个钟时间玩开心,捞够本,半个钟之后,我不希望街头有人赖着不走。”   颜雄腰间配枪,一直以保镖的身份,守在立哥身边,当即点头:“知道了,立哥。”   远处。   一阵剧烈的欢呼声爆发出来,原来是击退水警的华人们开始狂欢,砸碎了一间洋人的钟表铺,进门收起了租界租金!   陈立、颜雄、阿鬼等人寻着声音,投去目光,继而纷纷摇头。社团兄弟就是如此,纪律性差,组织性差,战斗力低,优点却是极易煽动,获得成本低,人数众多,与古代的“匪军”多有相似之处。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战,想要他们温顺可爱的散伙?唔好意思啊,没玩够!   陈立给他们半个钟时间,并非是故意放水,而是把时间压的很短了。让他们放开来玩,通宵玩个两三天都不奇怪,但那样港岛社会秩序也就不用恢复,可能驻军真要进场了。   “唉。”陈立摇摇头,再向阿鬼说道:“统计下伤员,清点人数,为收队做准备。”   “好!”阿鬼点点头,马上去办。   半小时后。   警务处,会议室。   同一间会议室,主位的人却换了一个,而歌顿、伊辅、徐时诚、昆先、卓维凯、布力等人赫然在列,整个警队共计十三位处长级高层,全部到齐。   另外,何定贤以行动顾问的身份列席会议。   只见,在众人目光下,一身硝烟尚未散去的高级助理处长歌顿起身禀告:“坚sir,行动部队已经驱散集会市民,收队在大馆待命,军装组,刑事组、O记、重案组成的治安队,在前线做最后的疏散工作。”   “轩尼诗道、湾仔道已经可以恢复通车,德辅道集会市民从五千余人,已经下降至三千余人,预计在傍晚五点前会减少至一千人以下。”   坚宝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满意的道:“现在距离五点还有四十分钟,歌顿sir,行动部干的很不错!”   “我现在委任你为署理行动副处长,暂时管理行动处一切事宜。”   歌顿面色激动,挺胸抬头,立正喊道:“Thank you,sir!”   原来,这一场论功行赏,惩戒错误,清点收尾的统战会……   坚sir上位的第一动作,真是直插要害,犀利啊! 第295章 一步登天   在手中权力最大,局面最混乱的时候,最适合安插人手,排除异己。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大的变革正当其时!稍稍错过机会,待局面平衡,想要安排一个处长级的人事调动可就难了!   坚宝宁作为军队派领袖,能够抓住历史潮流,成为赌场上的赢家,政治能力不可谓不强,下一个决定当即说道:“何sir!”   “在!”   何定贤坐在长桌中间部分,地位靠上,拉开椅子,立即应命。   坚宝宁强势道:“警队华人在中环事件中,贡献卓越,行动有素,彰显警队英勇爱民的形象,作为行动部华人指挥官,你功不可没,我想擢升你为行动部首位华人警司,你的意见如何?”   长官升职还需要问下属意见?   何定贤嘴角带着笑容,轻轻点头,敬礼道:“Thank you,sir!”   “好!”   “警队需要你,这座城市需要你,希望你再接再厉。”坚宝宁笑着压压手,何定贤鞠躬行礼,重新坐在椅子上,行动部首位华人警司,实打实的权力!   更是一步踏进宪委层,在警队高层议案中拥有投票权。   这无疑使得警队华人之政治地位,一步登天!   要知道,有一就有二,第一拥有投票权的华人宪委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就会慢慢出现……何定贤迄今不到三十岁,警界生涯还很漫长,就算是四十多岁退休,至少也有二十多年的时间。   这二十年里,警队中权力构架会产生什么变化,港岛社会局势又会发生什么变化?无从参考,但可以预见的是,华人开始越过鬼佬势力,正开始一步步直接掌控警队!   事实上,华警势力早在一张张利益网的交织中,渗透进入警队高层,但影响高层决策的方式,都是通过与鬼佬官僚的合作,以利益一致的方式,推动每一件事情。   比如,《反贪调查法案》,构建江湖秩序等等……   不管鬼佬谁赢谁输,总有一个鬼佬是得利的!   也就是警队的主要权力,还掌握在鬼佬手中,无非是哪一派鬼佬选择和华人合作,获得更多利益而已。但量变产生质变,随着军队派彻底倒向华人,而上位成功,打败官府派。华人开始进入高层直接掌权,表面上是一个宪委层的门槛警衔,但实际上代表华人力量的新突破,将来华人很有可能甩开鬼佬,独掌警队权利!   无论怎么斗,华人都将得利,鬼佬反之要沦为工具,下降到警队华人先前的地位。这种事情在麦sir掌权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因为麦sir就连把华人擢升至督察级,都得相应的弱势督察级职权,逞论把华人提升至宪委层?但在场各位处长级高层都保持缄默,一来,军队派成员必须坚决支持坚sir,维护胜利果实,二来,官府派长官泥菩萨过河,连自己都保不住了,又怎么会再去管华人势力的扩张?谁都不敢反对坚sir,何定贤的擢升,理所当然,万众所归。   坚宝宁甚至笑着号召各位给何sir鼓掌,恭喜其进入宪委层,随后再道:“另外,我属意擢升昆sir为高级助理处长,接管九龙大区负责人的位置,至于九龙城大区原负责人,徐sir,你在九龙区干的很不错,我想掉你进港岛区任职,你觉得怎么样?”   底下一片高层有的惊,有的喜。   昆先获得擢升,而且不是接替歌顿的位置,是进在九龙区直升,为九龙大区一把大手,收获可谓是巨大。原九龙大区一把手徐时诚却胆战心惊,生怕坚sir是明升暗降。   好在,坚sir下一句话让他松了口气,只听坚宝宁嗓音沙哑,暗藏威胁的说道:“伊辅sir,你作为港岛大区负责人,没有管理好港岛区,需要为本次中环事件负责。”   “还有你卓sir,身为管理副处长,没有安排好前处长命令,导致行动前期受挫,也需要为此事负责!”   伊辅、卓维凯二人心中叹气,齐齐起身,出声道:“长官,我愿意为此次事件负责!”   卓维凯作为之前最有望上位的官府派人物,却早早输给伊辅,在官府派内部被边缘化,又逢最大的靠山倒台,前途毁于一旦,干脆主动扛下事情:“我正式向长官提出辞职,希望长官批准。”   “辞职的事情,之后提交书面文件再考虑,但现在我要解除你们两人的职位,等会到装备科交枪,先回家休息两天,等待调查组的聆讯。”坚宝宁道。   “yes,sir!”伊辅立正敬礼,心知坚宝宁是在趁机打压官府派,更有给他这位竞争者一点颜色的意思。但卓sir既然主动提出辞职,他继续留在警队高层的机会就很大。   “得去求求何sir了。”他眼神望向对面下手位置的华人警司,内心发出沉沉叹息:“将来官府派也要仰华人鼻息!”   是的!   在这一次事件之后,官府派、军队派、华人势力的格局正式被打碎,未来只会有以坚宝宁为首的亲华派、伊辅为首的新殖民派。这两派中既有延续先前政治观念的队伍,也有以华人势力作为政治根基的派别!   何定贤望向伊辅,露出一个浅笑,很显然,开完会要与伊辅聊聊了。   随后,坚宝宁又宣布了几个人事任免,首先是任命负责人事的高级助理处长“马斯德”,署理管理副处长职位,再任命军队派总警司“胡普乐”为政治部负责人,任命军队派总警司“毕恩”为水警区负责人……原水警区负责人田泥则在行动中失踪,暂时无法与会,原政治部负责人“布力”则涉嫌侮辱上司罪,违规调查行动副处长,正在羁留室呆着。   “这番大刀阔斧的人事安排之后,坚sir算是把行动处、管理处的要害位置都控住了。”何定贤心中暗赞:“手段稍显暴烈,但正逢其时,有本事。”   坚宝宁则看了一眼手表,从位置上站起身道:“好了,各位的人事任命,两天内,相继会下发正式文件。不过,这一秒开始,各位便要署理四肢司职,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赶去太平山见总督。”   “散会!”   坚宝宁话音刚落,在座众人便齐齐起身,出声喊道:“goodbye,sir!”   “何sir,恭喜了。”走廊上,伊辅手中拿着文件,表情垂头丧气,喊住了正要下楼的何定贤。何sir回过头,笑着道:“伊辅sir,放心,待审查组调查完毕,坚sir一定会为你恢复职位。”   伊辅却发出一支香烟,请他站到一旁,主动掏火点烟,奉承的道:“这需要何sir多关照,现在警队可是你说的算!”   谁都知道,坚宝宁是华人势力推上去的代言人,但傀儡警务处长,也是警务处长,何况坚sir可不是一个傀儡,手中军队派的势力马上会迅速扩大,成为警队高层最大的政治势力。   只不过,港岛政治地位实在特殊,才会养出华人警员这种怪物。警队内部,够资格点破这层窗户纸的人,唯有面前的伊辅。因为在麦sir倒台、卓sir辞职以后,他将成为新殖民派的首位代言人!   “你的事情以后再谈,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何定贤打算晾一晾伊辅,因为他对伊辅在事件中的表现不满意,有坚sir做对比,真的很难让他满意。   他抽了一口烟,弹弹烟灰,转身便离开七楼。伊辅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即恐又惊,根本不敢想何sir要去做乜。何sir真的是很忙,离开七层直接走出A栋,来到D栋负一层的羁留室。   一位鬼佬督察站起身:“阿sir,麻烦签个字。”   “回来再签!”何定贤根本不鸟一个鬼佬,大手一挥,直接踏进大门。鬼佬督察追了两步,立即被一位长官拦下:“不要追了,让他进去。”   “按照流程……”鬼佬督察面带不解,长官摇摇头:“流程?他改不了流程,还改不了你?你再去追他,明天就要调出大馆,记住,流程是用来约束你我,不是用来约束他的。”   何定贤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二楼,命令一名警员打开监区铁门,进入大馆监区当中,一步步看了羁留室里面的人。   大馆监区极少关押罪犯,倒是经常羁押着要接受内部调查的警官,布力、麦景陶各自坐在毗邻的两间大房内,一起把目光焦距在何定贤身上,布力不可思议的道:“何sir,你没有处置警务处长的权力!”   “你不敢!”   麦景陶坐在床板上,一动不动,僵硬的道:“你不敢!”   何定贤掏出一把武器,摁着扳机,瞄准床板上的人,语气讥讽的问道:“麦sir,认得这把枪吗?”   麦景陶终于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布力双手抓着监狱栏杆,振动手臂,大声喊道:“监守,监守!!!”   “我来还你枪!”   何定贤语气嘲讽,表情产生微小的变化,旋即扣下扳机:“砰!”   他又把配枪保险关掉,在衣角上擦了擦指纹,甩手丢到监室的床上。   布力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信念崩溃到极点,无力的跪在监室内,双手捂住脸颊,不断啜泣。匆忙赶到的监室警员,逐渐停下脚步,望向床上的尸体,呢喃道:“发生了什么?”   “麦sir掏出配枪想要枪击我,武器发生走火伤到自己,很难理解吗?”何定贤轻描淡写的道。 第296章 烧旗,落幕。   太平山。   总督府。   坚宝宁一身制服,穿戴整齐,站在地毯上,正对前方的总督汇报一线局势:“sir,根据前方最新的消息,中环集会人群已经驱散,现场人数下降到两三百人。”   “全港各区,零零散散,还有十几个处小型集会,但人数都不超过五十,城市秩序已经大部分恢复,剩下的一些闹事者,明天早上一定能驱散。”   “本次事件,经初步统计,警队有一百二十三名警员受伤,二十七名警员牺牲,造成五百多名市民受伤,失踪,死亡四十余人……”   格洪亮望着面前的署理处长,表情不变,静静聆听。   这次事件由于涉及到两大警队势力,警员受伤数字比例极大,特别是死亡数字,与市民竟然不到1比2,可见警队内部斗争之酷烈!   “好!”   格洪亮则看着眼前的赢家,点头道:“明天,我将宣布特殊状态令解除,未来半年时间,你以署理处长的身份管理警队,如果不有大型集会发生,年底,我会正式委任你为警务处长。”   “为港府效命!”   坚宝宁用力踏步,抬头挺胸,敬礼喊道。   格洪亮大有深意的望他一眼,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他的位置,好在把警队权利下放,让越来越多的华人,参与进政治,本来便是格洪亮的执政方针。   作为头一个启用华人,做出“港人治港”举措的总督,格洪亮目光极其长远,知晓将来华人必将成为港岛社会主流力量,抛开华人便是抛开港岛,在某些事件中给华人沾沾便宜,倒不见得是一种损失。   虽然,军队派看起来是亲华派,但他相信,让军队派反过来遏制华人,军队派也会执行到底。利用华人,不见得是做华人小弟嘛……不管是否在自我安慰,格洪亮只能如此希望!   “今晚,我还与卫生署、消防署、商业署的负责人开会,统计商铺损失,打扫街道,收拾乱局,每一件事都要有人去做。”这时格洪亮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yes,sir!”   “goodbye,sir!”坚宝宁再度敬礼,连续喊道。   格洪亮还得在解除特殊令后,写信登报,向社会各界申明现状,一件件事确实很多,甚至还要出面协调坟场与保险。   “叮叮叮。”   坚宝宁走到房门的时候,总督办公桌面,电话响起,格洪亮接起电话,听完之后微微叹息一声,撂下电话道:“坚sir!”   坚宝宁立即转身。   格洪亮道:“麦sir在监室内配枪走火,不幸身亡,按照警务处长的规格举行葬礼,发放福利金吧。”   坚宝宁心中微微一动,猜想得到前因后果,摘下警帽,端在手中,深深鞠躬道:“yes,sir!”   格洪亮完全默认了事情是坚宝宁在幕后操纵,很明显嘛,斩草除根,不给政治对手在后续有任何一点崛起的机会。事实上,许多政客一时的心慈手软,便会在将来带来杀身之祸。因为有些人一时倒台,不算倒,只要靠山不倒,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总督能力超群,任期极长,摆明不会轻易调走,那么麦景陶不死,适时的话,重新启用的机会不小。坚宝宁除掉麦景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格洪亮只能默认。而坚宝宁确实有暗示过何sir要解决麦景陶,只是没想到,何sir的速度如此之快,快到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当晚。   十一点多,中环广场,二十多名社团兄弟聚在旗台下。   号码帮名叫“瘦猴”的马仔,腰间绑着两个破酒瓶,正四肢抱住,不断用力,一寸一寸的爬上旗杆。   这座中环广场毗邻海边,距离金钟不远,在金紫荆广场建成前,一向是代表港岛城市形象。港督就职时在此致辞,港岛光复时在此检阅驻军,女皇生日在此举办庆典。   “快点!”   “快点!”   社团兄弟们围在旗台下,紧张兴奋,激动的大叫。   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大声喊道:“瘦猴仔,烧一面旗扎职做草鞋,烧两面旗扎职白纸扇,要是三面旗子都烧了,我扎你做红棍呀!”   旗台上,立着三个旗杆,分别悬挂着大英皇家旗帜、港岛城市旗帜、大英米字旗。   其中皇家旗帜位于中间,米字旗位于左侧,市旗居于右侧。   晚风徐徐,海风刺骨。   瘦猴身材短小精干,手掌被冷的通红,身体却依旧干劲十足,手冻麻了便挂在杆子上休息一阵,休息够再接着往上爬,足足爬了十几分钟,才来到皇家旗帜的杆头。   只见瘦猴在众人瞩目下,将腰间的啤酒瓶取出,把酒精浇湿旗面,给中间的旗帜浇满一罐,再把剩下的一罐酒精,均匀浇在两面旗帜上。   随后他掏出一盒火柴,不断擦着,直到擦废三根,才擦着一支,点在旗帜上!   “轰!”   金色的皇家旗帜顿时喘起一股火苗,火焰在大风中迅速升腾,席卷正面旗帜,剩下两面旗帜根本不用点火,立即也被中间的火焰引燃。   二十多名社团兄弟,昂首望向燃烧中的三面旗帜,一时失语,眼里闪烁着光。   瘦猴则悄悄滑下一节,抱着旗杆,掏出支烟,用旗帜之火点燃香烟,叼在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一边抽烟,同时手脚并用,慢慢滑下栏杆。   四周值班的军装看见旗帜燃起,面面相觑,急忙赶到现场。   葛志雄见到有警察来,带着兄弟们一哄而散,生怕被抓到给何sir打,临走还不忘向旗杆喊道:“扎你做红棍,扎你做红棍啊……”   三名军装赶到旗杆下时,人影早已跑远,但旗杆上方正有一个马仔挂着,不上不下,惹得人哭笑不得。最终,警员们让瘦猴下来,而瘦猴落地后,乖乖的伸出双手,骄傲道:“阿sir,抓我吧!”   一位警长望向化作灰烬,飘飘洒洒,吹进海中的旗帜,分出支烟,出声道:“下回烧旗,能不能换个我休息的时候,我也很不想看见你啊。”   瘦猴接过香烟,来不及点上,猛的一愣,连蹦带跳的跑走。   “一定!”   “下次一定,长官!”   军装警长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笑骂道:“真是一个扑街仔,别人插旗,你烧旗,混社团,混的有点出息!”   一位年轻警员感慨道:“衰仔,这件事情干的倒不衰!”   伴随着三面旗帜的焚毁,一次政治恶斗宣告结束,未来描述警队发展史,中环事件将成为华人上台的标志性转折,代表着华人直接掌控本港武力之开端。   有了武力。   一切自然都好办了。   第二天早上,港督打开一张《星洲日报》,望着报纸上的南洋新闻,一时间后怕不已,甚至暗生侥幸:“昨天晚上,南洋竟然再度发生严重暴乱,华人劳工阵线组织起自卫武装队,当街与警察发生长达十三个小时的交火。”   虽然,报纸上没有再深度报告,但是他敢断定,南洋方面目前依旧没有扑灭华人劳工阵线的行动,而华人劳工阵线在上一次的群体事件后,变本加厉,武装升级!   “而港岛的中环集会选择在昨天开始,打着悼念南洋华人的标题,两者间摆明是有所协同。”   “幸好警队及时制止事件蔓延,否则南洋华人的事情一旦传到港岛,局势将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总督格洪亮心知麦景陶的判断已经陷入完全错误,幸好他立断让坚宝宁上位。   别说格洪亮、坚宝宁等人看见新闻怎么想的,何定贤来到办公室里,打开特意订阅的《星洲日报》,见到上方关于劳工阵线的交火信息,只觉得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   劳工阵线的人可从未与他说过昨夜会组织武装人马,但想到上一回劳工阵线的惨痛经历,本次行动组织起武装人马就很正常了。输掉的,要赢回来嘛。   南洋华人采购的大批武器,可不是囤来看的,而是真会打出去,会消耗的。在他想利用华人劳工阵线给港岛造声势的同时,华人劳工阵线也在借港岛事件做文章,双方互惠互利,而唯一不好的则是劳工阵线没有知会他。但想到武装行动的重要性,不通知他很正常,事不密则不成,关乎那么多兄弟的性命,保密总是第一位。   总之,做为华人好的事,终归是件好事。   何定贤只能庆幸港岛鬼佬,没有南洋那么强势,否则,同样的招数,换到南洋真不见得奏效。去南洋还是得熟读《论持久战》,默背“游击战十六字诀”。   与南洋的震荡相比,港岛几千万的经济损失,反倒是不值一提。但港督与南洋总督都会将事件报告祖家,当内阁收到两份报告之后,互相验证,却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两地皆守,必两地皆失,弃一地,才有可能存一地!   这两起事件在祖家内阁中合并为一个档案,成为当下的重要问题,甚至劳得几位大臣与首相大人连续开会,最终众人达成一致,守港岛!   何定贤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全力一搏,竟然开始能够推动历史进程,成为促成历史的众多原因之一。虽然远远达不到改变历史的程度,但也算是光荣的一笔。 第297章 政策转向   虽然,守港岛,弃南洋,在经济帐上,等于放弃国际贸易的一个重要贸易。但是正正因为南洋在国际贸易中位置太过险要,所以鬼佬非得放弃南洋不可。   因为,从国际角度上看南洋便是一个四战之地,死守南洋将会遭遇中、美、苏、世界上三大巨大的竞争,以大英如今日薄西山,不断下降的国际影响力而言,十分危险!   在二战之后,大英的海上力量便损失严重,相反,美苏两国强势抬头,踩着英、德、法的尸骨上位,而南洋本地华人数目与日俱增,占据主流,本土又有北方的远程影响。   大英若是死守南洋,则久守必失,南洋、港岛皆有可能脱离掌控,唯主动放弃南洋,可让南洋本地华人中的鸽派上位,不断切香肠,拿利益,暗中影响战局。   南洋势力转入水下的同时,犹可全力制控港岛。   以港岛的位置,独需面对北方一家,苏、美都不会参与,甚至会在暗中支持……在航运角度上来说,港岛地理位置是远远没有南洋重要,算经济账现在的港岛更远远不如南洋,但港岛作为北方对外的唯一窗口,未来发展潜力十分可观,起码在解除内地禁令之前,会有一段飞速上升期。   大英背靠几家巨头,可以在地缘战略上完全制约港岛,因此,全力守港岛,在鬼佬祖家的大臣们来看,是当下的最优解!   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拿得住的才最重要。   伴随着祖家政令达成一致,文件下发至南洋、港岛、两地的政策都有所转向,南洋总督停止武力镇压,开始与华人阵营代表进行洽谈,松口允许华人政客参加竞选。港岛总督“港人治港”的方针获得祖家认可,要拿住港岛也得讲究方式,南洋方面已经证明,伴随着国际形势变化,强硬手段是镇不住华人的,想要守港岛,与港岛华人达成合作,形成利益共同体,遏制内地贸易是一个天然趋势……   可港岛华人距离老家近,还是距离大英的祖家近?用卷尺在地图上量一量都知!一个个在战火中起家,大浪淘下剩下的人精,真的会令鬼佬如愿?   这时伊辅提着钱箱,敲开纪律科,高级警司办公室的大门,进门笑道:“葛sir。”   “伊辅sir?”葛白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伊辅会亲自登门,连忙站起身立正敬礼,出声喊道:“早上好,长官!”   “坐坐坐,我现在已经不是长官了。”伊辅挥挥手,把门带上,语气萧索的道:“坚sir撤了我的职,等待调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共事都难讲。”   “怎么会。”葛白还是不敢怠慢,起身给伊辅倒了杯茶,再递上雪茄,坐在旁边小心的道:“坚sir想要让警务处运转如常,也避免不了要用管理处的人。”   “卓sir已经主动提出辞职,他总不能连你也不用吧?”   卓维凯作为管理副处长,提出辞职是一种让步,也是一种对管理派的保护。   坚宝宁如果在扒了管理副处长之后,着急忙慌,继续对管理处下手。   警队的管理工作谁来展开?   坚sir手下有大量行动官员可以负责大区、掌控行动部门,但许多管理部门是需要专业技能,工作经验的,某些账目、报表做不好,是可能被高层查的!   伊辅却叹道:“难!”   “坚sir认为我行动失误,不足胜任港岛区负责人的职位。”   葛白一时间陷入沉默,因为,中环事件是在港岛区范围内发生,就单单这个把柄,想怎么拿捏伊辅都行。他心里也明白伊辅sir主动找上门的意思,但作为一名沉稳的政客,绝不可以为一点点小小的同情,主动戳破窗户纸。   万允万当,不如一默。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让伊辅主动来说,是伊辅求他办事,能不能办好都要有好处,主动说出来,却是上赶着帮伊辅做事。别人可没求你啊,办好了,记你一个人情,办不好,那是你本事不够。   伊辅见到他没有上钩,心里稍稍惋惜,但很快就把钱箱搬到桌面,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真金白银,用手拍了拍箱子里厚厚的港币,出声道:“葛sir,我知道你跟何sir的关系很好,能不能帮我到何sir那里说说情。”   “不求恢复职位,还拿着港岛区,能够保留级别,在警队混一口饭吃就行了。”   葛白见到曾经的政治靠山,特意前来央求他,猛然间意识到伊辅早已不是他的政治靠山,何sir才是!   望着伊辅的样子,心里有些暗爽。   “行!”   他思索一番,答应道:“伊辅sir,我们之间是过命的交情,我能走到今天,也全靠你的提携,何sir那边我尽量帮你去讲,至于会有什么结果,我真的不敢保证。”   “谁都猜不透何sir要干什么。”   伊辅心中松了口气,伸出手道:“多谢,葛sir。”   “不用,等我消息。”葛白送伊辅离开,在办公室里望着钱箱,本能的掏出两叠,略微一扫,里面至少有五十万港币。这种数目算不上什么天价,但已经足够显诚意,何sir肯松口就是肯,不同意,再送五十万都没有用。   葛白提起箱子,正打算走人的时候,却突然折身回来,拉开抽屉,取出几根金条压在上面。   行动部。   总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看完报纸,揉了揉眉头。   今天处长级的任免命令纷纷正式公布,大馆警员们最先知道,各间警署陆续就会收到风声。高层的人事变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底下中底层也必将产生一系列的变动。   如陈子超、江祖辉、黄炳耀等人,一个个都等着升官发财呢!   兄弟们拼命打赢的仗。   一起分果果是必然的……   可对于他们的位置该怎么调动呢?   有些位置警衔高,但实权还不如下面,真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这让何定贤都不敢对外公布已经升职警司的事情,在正式命令下达前,装作不知道。   “哒哒哒。”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何sir,我是纪律科葛白。”   “葛sir,请进。”   何定贤略感诧异,抬起目光望向门口。   葛白左手提箱,右手推开房门,立正敬礼,十分正式的喊道:“何sir!”   何定贤眼神落在葛白手中的钱箱上,起身绕过办公桌,大感兴趣的笑道:“葛sir,怎么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该不会是来给我送特产吧?”   “嘿嘿。”葛白把箱子放在桌面,轻轻拍拍,骄傲的道:“何sir,你真猜对了。上个月,祖家的老妈给我寄了点大英特产,特地带来给你尝尝。”   “一点点心意,希望何sir不要拒绝。”   何定贤心里产生一阵满足,拍拍葛sir的肩膀,来到会客区的沙发旁,倒出一杯热水递给他:“今天能收到你葛sir的特产,真是不容易,先坐。”   葛白坐下后,在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火机,再度起身给何sir把雪茄点燃。   “呼……”   何定贤一身黑色西装,翘着二郎腿,半倚着沙发,手指夹着雪茄,悠悠吐出口气:“箱子里多少钱?”   “不重要。”   葛白却挺起胸膛,出声道:“按照华人的谚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我草你妈的。”何定贤伸出手指向他,笑骂道:“葛白,你是我见过中文最好的死鬼佬。”   “嘿嘿嘿。”   葛白呲牙发笑。   何定贤很感兴趣单手打开钱箱扣子,动作之熟练,精巧,宛如单手解女仔的蕾丝背心。   钱箱里的东西,却远比蕾丝背心更让人心动。此刻,何定贤望着满满一箱港币上压着十根金条,心里是一阵强烈的满足感,不由取出一根金条拿在手中,嘿嘿笑道:“葛sir,这就是你的鹅毛吗?”   “这么轻当然是鹅毛。”葛白却十分谄媚,起身奉承道:“将来我要是有钱,肯定打两斤一根的,装满一箱送给何sir,用吊机都给何sir吊到家里。”   “懂事。”   “你真的很懂事。”何定贤坐回沙发上,不再去看金条跟港币。   这些钱说到底就值几十万,他现在缺几十万吗?   根本不缺!   可是葛白的态度却让他十分爽快,曾经给鬼佬送钱,现在鬼佬给他送,心里多少有点翻身做主人的感觉。而且换作任何一个鬼佬来送钱,他心里都会有警惕,唯独葛白来送不会。   他信得过葛白,可以肆无忌惮在葛白面前展现优越感,而他的信任则是葛白未来在新殖民派中的立根之基。   “说吧,突然送这么多钱给我有什么事?”何定贤眼神瞥向葛白,静静看着葛白表演,果然葛白委屈巴巴的叫苦道:“何sir,那天会议室出事的时候,我带枪上楼的身影,你有没有看见?”   “现在九龙区二把手的位置空出来,能不能调到九龙区帮你镇镇场子,毕竟九龙区那么大,不能光靠几个探长照顾嘛……要是出什么大事怎么办!”   “真有那一天,我还能替你撑一撑!”   他拿着钱可没替伊辅sir办事,毕竟,他往里面加了金条,这些全变成他的钱! 第298章 擢升名单   何定贤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葛sir,那天我真没看见你人,不过调动到九龙区的事情,我可以同坚sir聊一聊,但是机会不大,做好心理准备。”   葛白没有在意九龙区的位置,而是一拍大腿,面露焦急:“何sir,那天我就在右边角落,你真的没看见我吗!”   “没有!”   何定贤摇摇头,瞥他一眼:“那天人太多了,难免有些浑水摸鱼的人。”   “嘿嘿。”   葛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认可道:“是,那天上楼的警员众多,除了那个喊数的华人警员,其他人恐怕很难让你记住。”   “九龙区二把手的位置很重要,坚sir估计不会轻易让出来。”何定贤转而说起正事:“你一个高级警司,刚刚擢升不到一年,想要破格升职十分困难。”   “那可是助理处长昆先之前的位置,手下管着全九龙行动部。”   葛白却死乞白赖的哀求道:“何sir,我辛辛苦苦为你干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升职的时候不能忘记我吧?区区一个九龙区二把手的位置,坚sir总不至于扫你面子。”   “署理处长想要正式受任,还需要你的帮忙呢!”   “你一句话,他立马滚下台。”   何定贤闻言上下打量葛白两眼,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葛白平时是一个讲分寸的人,明知道破格提拔会很麻烦,便不会主动提出来,而且他有资格让坚sir下台吗?   事实上并没有!   他能打垮麦景陶还仰仗了坚sir的力量,想要再拼一场让坚sir下台是不可能的,当他白痴啊?打仗就只为了打?现在是消化胜利果实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与坚宝宁翻脸。   同样,军队派也需要华人警员的力量。   当然,这不代表坚宝宁就有甩开华人警员的资格,因为,警队一番内战下来,元气大伤,资金已经捉襟见肘。水警、华人、行动部的伤亡警员,津贴抚恤都要由警队支出……这里就得消耗掉警队每年经费预算的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发发薪水,买点办公用品就差不多了。下半年,整个警队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坚宝宁要以最低的成本管理警队,必须以华人马首是瞻。   水警部门当时虽然是对手,但法理上还是在服从警队高层命令,警队要继续管理水警区,便必须承认其是在任务期间牺牲。   何定贤手中还是有能够拿捏坚sir的筹码,可要硬台葛白上位九龙区助理处长,那就不是被坚sir扫面子,而是主动扫坚sir面子了!这没必要。葛白会提出破格提拔的无理要求,极可能是在“偷鸡”,有其它的目标。   “葛sir,我同你有这么熟吗?”何定贤吸了一口雪茄,斜眼看他,调侃的道:“为你再同坚sir唱对台戏?就算坚sir答应了,也不见得你能坐稳。”   “何况,我背后的兄弟们刚刚打完一场仗,正等着吃个饱,哪里有精神再为你摇旗呐喊。”   葛白不羞不恼,腆着脸道:“何sir,我们可是老相识,当初……”   “当初是你主动上门找我的啊,我可没有去找你。”何定贤笑着说道:“把我当凯子削,整天来打秋风,好啦,你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讲,不要同我弯弯绕绕的。”   “再装下去,让你直接滚蛋。”   葛白见到伪装给人识破,憨笑两声,解释道:“没什么事,主要就是希望能跟长官的步伐前进,为港岛社会多作一些贡献,其次呢,希望为伊辅sir说说情。”   “伊辅毕竟是警察工会基金的董事长,在麦sir、卓sir下台之后,是官府派高层的领头人。”   “真让伊辅sir下台,官府派一哄而散,军队派无人节制,于你于警队都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何定贤见他挑开话题,点点头,喝了口茶。   “知道了。”   这番话倒是切中他的心思,因为他确实要用官府派,原因倒不止是为了节制军队派,政治势力又不会因一人而哄散,只有彻底灭亡,和不断的更新换代。   伊辅走了,自然有其他人来扛旗,人类对权力追逐,一向是前赴后继,不怕死的。等新的政治势力形成,再进行合作,照样能节制军队派。何定贤想继续保留官府派原先的人马,便是希望熟悉的人留在位置上,让原先的官府派顺利过渡为新殖民派。那么也更便于对新殖民派的掌控。相反,把越多的熟人弄下台,会导致新殖民派越保守,内部越团结。   “何sir,你怎么想的?”   葛白谨慎试探道。   何定贤笑了一声:“我打算让伊辅在调查结束之后,顶替卓sir升职为管理副处长,你觉得怎么样?”   “啊?”   葛白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竖起手指道:“高啊,何sir!”   把身为助理处长的伊辅,抬上管理副处长的位置,只能说是一步顺水推舟的好棋。高明之处不在于推伊辅上位,而在于借着风波先打压一手伊辅,在伊辅前途未卜的时候,再抬一手将其捧上位。   这种绝处逢生的政治帮助,会使得伊辅感恩戴德,就算心里明白何定贤的做法,也要暗自庆幸何sir能青睐他。   “我也是对伊辅在麦景陶动手的时候,有些摇摆不定感到不爽,所以,先给他一点苦头吃吃,没什么高明的。”何定贤笑容满面的解释道:“至于你……我也会同坚sir聊聊。”   “但是助理处长不要想了,能升一级就算顶格提拔。”   葛白心里狂喜,嘴上却长叹一声,带着遗憾道:“Thank you,sir!”   何定贤带着浅笑,抽着雪茄:“装!”   “继续装!”   “你回去吧,擢升令过两天就会发布。”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挥了挥手,转身回到办公桌上,继续思考起怎么给下属升职。葛白立即起身,再度敬礼“goodbye,sir!”   旋即,葛白回到办公室里,打电话到伊辅家中,出声道:“伊辅sir。”   “葛sir。”   “有消息了?”伊辅家里拉着窗帘,十分灰暗,手中夹着一支香烟,一口一口着啜着,看起来十分紧张。谁都不想丢掉手中的权力,何况,伊辅之前是距离处长位置第二近的人!   他要是退休离开港岛,损失的不仅是金钱,更是多年仕途上的努力。   “难办了。”   葛白叹息一声,惋惜道:“何sir不打算复你的职,打算升你做管理副处长,去同坚sir打擂台,怎么办?”   伊辅先是心脏悬起,随后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道:“何sir真是这样讲的?”   “是啊。”   葛白关切道:“伊辅sir,要不然干脆退休吧,免得再把性命搭进去。”   伊辅笑道:“葛sir,我没看错你,什么事都能办成,纪律科属于管理处管辖,等我正式就职之后,一定会为你多谋划。”   “多谢长官。”葛白结束玩笑,正色道:“把你提成副处长,也是何sir早有打算,否则我根本插不上话。”   伊辅摇摇头:“能够说服何sir,你的功劳很大,怎么办到的?”   他明白没有葛白在中间调节,就算何sir要升他为副处长,也免不了狠狠敲他一笔,哪里是五十万港币能搞定的。葛白则叹息一声,露出浓浓的不甘:“除了拍马屁,让他觉得开心,还能怎样?”   “那你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顶级。”伊辅心里嘀咕一声,嘴上却道:“辛苦了,葛sir,晚上到俱乐部看赛马,我有东西给你。”   “今晚……”葛白露出犹豫之色。   伊辅当即加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至于警员们的调动,何定贤在多方权衡之后,达成一个最终方案。首先是将立有大功的陈立调入反贪室,升级为总督察,负责湾仔区的反贪部门。其次,再把江祖辉升为港岛区总华探长,颜雄、阿鬼两人身在行动部,直接擢升警衔即可,陈子超则颁发一枚英勇勋章,以示表彰。   参与行动的华人警员都在港岛区任职,只要把港岛区总华探长的位置空出来,一级级顺位提拔就变得简单。而总华探长听起来威风,可实权已经不如当初,把陈立调进反贪室,捞得钱不比在刑事组少。   毕竟,反贪室现在有商业罪案、烟牌两个财路,擢升警衔之后,退休金也会增加,正适合陈立现在的情况。同时,警务处撤销了对方建明的通缉令,方建明回到大馆开始接受内部调查,调查结束即可恢复原职。   潮义勇、号码帮、义群三大社团,立功不小,但却不需要给予特别的关照。一来,义群本身便是何定贤的社团,兄弟们为他做事是天经地义,否则,义群根本无法在港岛扩张。二来,号码帮、潮义勇都要仰仗何老板、霍老板的鼻息。三来,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三大社团会自己去攥取利益。对于三大社团来讲,光是在前线与各位探长、警长们结下的情谊,便价值千金。   有这些大佬关照,三大社团按照各自的发展方向,不管是争地盘,还是抢生意,完全都可以踩和记、新记与其它社团一头。 第299章 华警工会成立   当三大社团冲垮水警部队的消息传遍江湖后,三大社团其实在名声上就已赚到,全港烂仔、劳工都以加入三大字号为荣,三大社团进入一个飞速拓张期。   和记、新记、老福等社团,实力财力都不逊色于义群,但名声竟然给后起之秀压一筹。在江湖上,字号名声尤为重要,谁的名声压得住人,谁就能在分钞票时最大声!   蒋天生三个字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论地位和影响力,竟然已经超过当年的伍世豪一筹。   江湖人,最健忘。   两天后。   警务处再次公布一系列人事任免,其中既有何定贤升职警司,葛白升职为总警司,伊辅升任管理副处长,也有陈立升职总督察,调入反贪室,江祖辉升职高级督察,调港岛刑事组总华探长等……   “何sir,恭喜晋升。”颜雄作为下属代表,来到新挂牌的警司办公室,立正敬礼道:“伙计们在中环包了一座酒楼,晚上想一起替你庆祝,希望大佬赏脸。”   “替我庆祝什么?”   何定贤在椅子上起身,拿着一份文件,拍了拍颜雄胸膛:“我没升你职啊!”   “升了!”   颜雄已是总督察衔,提拔速度飞快,仅在何定贤之下。   “升了就行。”   何定贤道:“自己回去庆祝吧,不需要给我摆酒席,整天吃吃喝喝,同以前在刑事组一样。记住,你现在也算是中层警官,在外面要注意点形象,将来小心给人抓到尾巴。”   随着,华人走上警队高层,是该洗刷一下持牌烂仔的名声,改一改内部的江湖风气。   在野党期和执政期是不一样的!   颜雄若有所思,点头应命:“yes,sir!”   “伙计们只是想贺一贺长官高升,没有长官带兄弟们往上走,兄弟们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他又解释道,而何定贤则点点头道:“行吧,晚上我会酒楼一起吃饭,但是,不要打着替我庆祝的名号,当作平常聚会就行。”   “明白。”   颜雄答应。   何定贤走向房门:“有个会要去开,先走了。”   颜雄连忙跟在长官背后,一起走出办公室,顺便帮长官把门关好。何定贤一路走向七楼,来到大馆的一号会议室,足足设有一百多个座位,是警务处召开宪委层大会的地点。   当他踏进会场,立即就引来许多目光,不少鬼佬回头望向他,再轻轻颔首:“何sir。”   “何sir。”   何定贤也点头致意,向众人打着招呼。   作为第一个够资格参加宪委层会议的华人警官,一出场注定会受到瞩目,坦然以对便可。毕竟,他是靠着实力一步步闯进会场的,谁也不可能将他赶出去。   何定贤随后在一众名牌中,找到一个中文写的名字,便在名牌对应的座位坐好。   “何sir,恭喜。”没想到,几分钟后,葛白穿着制服,拿着文件,出现在旁边的位置,满脸讨好的伸出手道:“恭喜何sir升任警司,按照现在的速度,何sir不用十年便可以站在台上开会了。”   “在台上开会很威吗?”何定贤翘起二郎腿,望着台上的位置,嘴角带着一抹轻笑。葛白笑道:“他们就靠着话筒讲话大声,不像何sir靠兄弟大声!”   “等会坚sir、伊辅sir讲什么,全部当他们放屁就行。根据我的经验,决策都在处长内部会议商讨出结果,召开宪委大层只是通知一下。宪委层理论拥有提案的权力,但实际上根本没人会在大会时提出议案,除非是高层提前授意的。”   何定贤笑着问道:“为什么?”   葛白凑到耳边,低声道:“因为宪委大会本质上就是一个应急设置,没有高层授意,下边的人提出方案也不可能获得投票通过。”   “开会都是跟念经一样,实在坐不住可以睡觉,但最好不好打呼噜,坚sir脸上不好看。”   何定贤惊疑的望着葛白:“你睡觉的时候打呼噜啊?”   “没有,没有。”葛白连忙摇头,换了个话题。   何定贤等了几分钟见会议还没未开始,习惯性在口袋掏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正要点火柴。葛白动了动嘴,选择不说话,拿出火机,弯腰打着:再递上前道:“何sir,火。”   “多谢。”何定贤停住擦火柴的动作,探出头轻轻吸气,将雪茄点燃,昂首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表情中露出一丝舒爽。   四周一大班鬼佬闻言烟味,纷纷扭头望向他,一些人眼中流露出鄙夷,一些人皱起眉头,但全场一百多位宪委级高层,没有一个人开口指责他。唯有葛白有样学样,也点起一支雪茄,小口小口的抽着,面带微笑。   鬼佬们见到葛白的样子,心里更加厌恶,纷纷扭过头去。   何定贤在坚sir穿着处长制服,大步登上讲台以后,悄然把雪茄熄灭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望着台上的情形。   只见坚宝宁目光在场下搜寻一阵,再找到何定贤微微点头,开始宣读署理处长期间的执政目标。总体而言,千篇一律,首先是降低港岛的犯罪率,然后是净化警队内部环境,最后则是加强警察训练学校的课程,提升学警素质,为警队新力量打好基础。   这三个目标中,前两项是老生常谈,政治正确,唯有第三项听起来不错,有点励精图治,振兴港警的意思。   “哗啦啦。”   宪委高层纷纷举手,为上司献上热烈的掌声。   随后,坚宝宁站在台上,目光下方落在一个人身上,口中说道:“各位同僚,是否有需要讨论的提案报告。”   何定贤在人群中刚一把手举起,坚宝宁便立即伸手指向他,请道:“何sir。”   “长官!”何定贤唰的位置上站起身,立正敬礼,手臂夹着一份文件,朗声道:“警队华人申请建立华警工会,在港岛华警服务,希望长官批准。”   会场内,四面八方的目光投来,谁都想不到华人警司第一次参加宪委会议,竟然就准备了议题。坐在身侧的葛白更是满脸惊讶,瞪大眼睛望着何定贤。   坚宝宁让秘书把报告拿上来的同时,在话筒前道:“警队已经注册过工会,之前是由警务处长任工会主席,两位副处长任副主席,正常情况,华人警察加入警队工会即可。”   “但鉴于警队华人数目较多,确有成立华人警察工会之需求,警务处为警员考虑,也无拒绝的理由。”   “各位,我打算将港岛警察工会、华人警察工会都划分到警员福利部管理,由事人处助理处长负责怎样?”   新处长与华人警司一唱一和,连工会分到哪个部门都想好了,摆明是提前通过气,底下的人自然不能拂面子。而工会是在政务署注册的独立组织,互相间没有隶属关系,与警队也没有隶属关系,把两个工会划到警员福利部。与其说是归福利部,倒不如说,警员福利部要为其服务。   当然,福利部也可以监管工会内部,是否有违法的利益输送。如果有确凿证据的话,可以向法院递交诉状,让法官撤销工会资格。这样华人警察工会就会沦为非法社团,另一种性质的三合会。   “我赞成。”   “通过……”   “通过……”   管理副处长伊辅、行动副处长歌顿,高级助理处长昆先,助理处长斯凯明等高层纷纷举手同意。全场一百三十多位参会者,竟然无一否定,全票通过。   “既然这份提案通过投票生效,何sir,港岛警队华人工会可以成立了。”坚宝宁给了何定贤一个目光,何定贤笑着立正道:“Thank you,sir!”   散会后。   处长办公室内。   坚宝宁将一份签过字的文件放在桌面,出声道:“拿这份文件到政务局即可注册工会,到时候华人警察工会单独运营,遇到什么政务上的问题,可以来找我。”   “多谢坚sir。”何定贤收好文件。   坚宝宁出声道:“对了,我在警察工会内担任主席,能不能对华警工会帮上些忙?”   “嗯?”   何定贤马上琢磨出坚sir的意思,笑了两声,婉拒道:“警察工会内部的事情,只能华人自己处理,外人介入恐怕会越搞越糟。”   “我明白。”   坚宝宁含笑点头。   何定贤沉吟道:“坚sir如果有意为工会多做些事,我可以与伊辅sir多沟通,争取让你进入工会基金董事局。”   “这是我所希望的。”坚宝宁大言不惭道:“警务处长的职位,本身便是为警队所服务,每一份值得都须认真对待。”   “对了,坚sir,我有一艘船的货上回被海关扣在维港,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海关署的人提回来。”何定贤说起正事:“那批货被扣已经将近半个月,工地都快开不了工了。”   坚宝宁略感意外的道:“何sir,在水上还有人会扣你的货船?里面载的是什么。”   “几百吨钢胚而已。”何定贤道:“上一回麦sir同海关署长说的,专程让海关署抓的船,不管怎么样都不肯放货,现在麦sir不幸牺牲,希望海关署的人肯放吧。”   坚宝宁若有所思道:“你想怎么解决?”   以他对何sir性格的了解,现在绝不可能仅仅是想拿回船和货,肯定还得收利息啊! 第300章 大公即私   “先见见海关署的人吧。”何定贤笑着道:“这笔生意是我同朋友一起合伙经营,该怎么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   “懂了。”   坚宝宁点点头:“我联系好海关的人,再一起见个面。”   晚上。   潮福酒楼。   何定贤与颜雄、陈立、陈子超、雷洛等数十位华人警官,在酒楼内共同庆祝华人警察工会的成立。雷洛穿着风衣,叼着香烟,站起身举杯道:“各位兄弟,有请何sir为我们讲两句吧。”   “好!”   “何sir说两句,指点一下兄弟们。”陈子超、颜雄、阿鬼等人齐齐停住筷子,望向主桌,眼神期翼。   雷洛鼓掌道:“欢迎!”   掌声雷动。   何定贤端起酒杯,一身黑色西装,缓缓起身望向众人,出声道:“兄弟们,中环事件干的漂亮,没有一线的兄弟们顶着,华人警察走不到今天。我当不上警司,各位也当不上督察,恐怕还在为一个警长级的探长,总华探长打的头破血流。”   “哪像现在能够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碰杯。”   雷洛、陈立、江祖辉等人面色感慨。   何定贤又道:“别看现在总华探长的权力不如当年,但越来越多的兄弟在各个部门往上爬,华人警员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   “在座的大半兄弟都是华人警察工会基金的董事,剩下的人都在工会内有任职,我想今天不是简单庆祝一个各位与我升职,而是要庆祝华人警员在港岛有了家。”   “警察工会是真的要为伙计们做事,要为兄弟们做靠山的!”   颜雄、陈子超等人表情肃然。   或许很多人是奔着钱、奔着权力来的,但一个组织的诞生必有其使命,未来警察工会也真真切切的为伙计们做事。赚钱、掌权、为兄弟谋福利,三件事不仅不冲突,反而互相映衬,缺一不可。   一切福利基于钱,一切权力来自人,工会是一个大蛋糕,优异的地方不在于长官们吃很大,吃很饱,而在于最底层的华人警员也能吃到!   “工会成立之后,首先会实施工伤与服务津贴,工伤津贴在警队原有赔偿下,为警队会员发放营养费,服务津贴则分为两种,一种是按照华人警员为警队服务之年限,每个月额外发放补贴,第二种是按照华人警员服务地点,发放补贴,如离岛区、水塘署、荃湾等乡下部门才可申领。”何定贤趁势把心里的工会福利说了一番,伙计们心底都觉得暖洋洋的。   这三条福利一看开支就不会多,警员工伤本身便是有港府补偿,额外发放一笔营养费,估计就几百上千块。服务津贴可能是最贵的,每个月定额要发放不少,特别是警队里的老警员。   服务地点补贴估计更少,毕竟统一发放规费之后,离岛区、水塘署里的伙计一样有钱收。每个月可能就发放几十块钱,意思意思,那就够了。   但这三条福利措施,每一条都在为警员考虑,普惠到集体华警。   这种真切关怀华人警员的态度,无疑会获得上下支持!   “至于其它的福利措施,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但工会基金目前回报有限,只能暂时施行三条,剩下的福利再依照基金运营情况,陆续审核实施。”何定贤高举酒杯:“华警工会能够顺利成立,离不开诸位兄弟,饮胜!”   “饮胜!”   颜雄、陈子超、江祖辉、陈立等人纷纷起身,举杯将酒饮尽。   何定贤之所以要成立警察基金,便是希望基金能够健康运营,给基金会董事局以及工会成员都带来收益。最初掺杂着很大的功利心,现在思想觉悟却猛的大增。   “我已无我”看起来很高端,但其实当你代表一个群体的利益,自身利益与群体深深绑定,那么一切所作所为便是无我!因为,为自己办事,即为兄弟办事,为兄弟办事,也是在为自己办事!   正所谓“大公即私”,何定贤还没觉悟到能够讲出什么四字箴言,但多多少少有几分领悟。   而警队之中还有警察工会,两个工会目前没有竞争,但不保证将来没有竞争。如果华警工会不好好运营,将来被警察工会远远甩开,或许底层华警又会再一次被鬼佬掌控。   要知道,警员可以选择任何一间工会加入,将来华警工会办的好,合并掉警察工会也未尝不可。   今晚不到九点钟,何sir便出声告辞,离席回家,有的兄弟们顺势散了,有的相约前去洗脚,按摩……   第二天。   早上,何定贤在家里醒来,拍拍罗彩云的翘臀:“起床了,做点早餐给阿楠送过去。”   “知道了,姐夫。”罗彩云把脸埋在枕头上,抱着被子,双腿并拢,趴在床上睡觉。   只见她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两瓣屁桃上留着一个个鲜红的掌印。   何定贤又用力抓了一把,再起身穿好睡衣,开始洗漱。   “下周就是阿楠的预产期了。”何定贤照着镜子,刷着牙,心里却打着嘀咕:“前段时间太忙了,孕检都没有陪两次,估计已经被人骂死了。没关系,老丈人会理解的。”   “大家都是出来行,不见得他年轻就比我强到哪里去!”   这时白月娥已经煲好海鲜粥,盛了两碗,放在桌面。   “老公。”   何定贤拉开椅子,坐下去饮了一口,露出笑容:“月娥,手艺又有长进啦?”   “一点点。”   白月娥笑的很甜。   这段时间楚小姐在医院等待产期,虽然是全家人护着的宝贝,但是,争宠的人少了一个,白月娥享受了更多爱意。而且她是小妾的身份,庶子又不配争家产,当继承人,心里倒也不急着生小孩。   完全是跟楚韵楠换了一个赛道,一心哄男人开心,最近反倒是跟何sir感情很好。楚小姐在生出孩子后,注定会把精力多放在小孩身上,为何氏将来的继承人保驾护航。   人生真的奇妙,当初为了利益送上床的女人,在某个阶段竟然会有爱情。当初真正互相欣赏的俊男靓女,到某个时候却又是柴米油盐,身份利益占更多。   只能说,在一个俗气的世界成长,他们个个都是俗人,感情会因情景而变换。   何定贤刚刚来到行动部办公区,颜雄便站起身道:“何sir,刚刚坚sir给你打电话,让你下午到跑马地一起打球。”   “知道了。”何sir心中有数先点点头,眼神又瞟向一个空位出声问道:“阿鬼呢?”   “昨天喝多了。”颜雄轻笑道:“江总探长喊他一句鬼哥,差点认不清自己是谁,估计还在桑拿房睡觉吧。”   何定贤发出嗤笑,摇着头走进办公室,在椅子上坐好,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嘟……”   “嘟……”   霍官泰坐在“霍贤堂置业”的老板办公室,接起电话,出声问道:“边位呀?”   “阿贤喽。”   何定贤笑道:“阿贤找泰哥聊聊天得唔得?”   “贤哥呀!”   霍官泰拉高声音,夸张做作的道:“贤哥刚刚升职警司,消息一经传来,商界大为震撼,人人都话潮汕帮出了个政坛新星,将来港岛一半的地盘生意要分给潮字头了。”   “少开玩笑!”何定贤语气一正,出声道:“如果港岛一半是潮字头的,剩下一半肯定是广府帮咯。”   “泰哥,海关的人有没有找你?”   “有!”霍官泰沉声道:“昨天下午,海关署的人即给我打电话,让我可以到维港码头签字取船提货,声称是一场误会,连罚款都不用交了。”   “我正想中午的时间给你打电话,问问你怎么办。”这艘船惹出来不小的麻烦,他作为船东主也不敢轻易处置。   何定贤笑道:“罚款还是交的,准备一笔钱,下午一起去同海关署的人聊聊天。”   霍官泰颔首道:“明白了。”   下午三点,坚宝宁开完会,换了一身便装,来到行动部办公区,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敲响玻璃:“哒哒哒。”   “何sir,你进来还是我出去?”他喊了一声,面带笑意的回过头,望见全部起身敬礼,刚刚喊完人的警员们,笑着用手指向里面:“我找你们何sir出去打打球,两个小时的时间不介意吧?”   警员们都不敢作答。   何定贤推开房门,整了整西装衣摆,抬手敬礼:“长官好!”   “走了,这次见海关署长也算是公务会面,要注意时间不能迟到。”坚宝宁拉着何定贤的衣袖,何定贤咧了咧嘴,扭头望向阿鬼:“来上工了?”   “是!”   阿鬼穿着便装夹克,留着寸头,连忙鞠躬。   何定贤指着墙角道:“听说你功夫很好,深蹲半个钟给伙计们看看先……阿雄,盯着他。”   “知道了,贤哥。”颜雄连忙答应。   阿鬼面色沮丧,叫苦着道:“不要呀,贤哥……”   何定贤在走廊上则说道:“坚sir,我有一个朋友球技不错,等会让他先陪你打两杆。”   坚宝宁表情惊讶,欣然答应:“好呀,一起玩,开心就好。” 第301章 仗势欺人   杜益华穿着运动服,戴着鸭舌帽,手持球杆正与霍官泰说笑。   这时三辆轿车沿着道路驶进球场停稳,数名便衣警员率先下车,四散开来,在球场旁执班站岗。   何定贤、坚宝宁相继下车,一同来到车尾,弯腰取出球包。   杜益华见状连忙笑道:“霍先生,警队长官到了。”   霍官泰点点头,满脸笑容跟上海关署长的脚步,一起来到车旁伸出手:“坚sir,何sir,下午好。”   何定贤将球包递给一名球童,再取出一根长杆,在手中掂了掂,侧目望向霍官泰、杜益华二人。二人并肩同行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老友,好似非常熟络,根本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坚宝宁则与杜益华轻轻一搭手,便回头望向何定贤,笑着介绍:“何sir,这位便是海关署的杜长官,全港水上的事情,全都由海关署说的算!”   这时的港岛海关署还隶属于工商署管理,前身为出入口管理处,负责人为主任级,职位名叫作监督。现在海关署转移到工商署管理,全称工商署缉私队,负责人升级为处长级,名为缉私队总监。   在行政上海关署目前的构架比警队低,海关署长职位自然也比警队低。   杜益华连忙摇头:“不敢。”   “警队的水上区才是负责港岛水域安全,海关署只是干一些临检报关,水上缉私的杂事。”   他对警队是完全惹不起的状态,不管是谁做警务处长都得供着。   坚宝宁拍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哈哈哈,杜sir谦虚了,打球,打球。”   几人走上球场,何定贤介绍道:“坚sir,这位是霍先生,我在生意上的朋友,早年就靠水上生意发家,现在开始上岸开发房地产项目。”   “信德航务的老板。”坚宝宁笑脸吟吟,出声道:“我早早就听说过霍先生的名,今天见到果然是青年才俊,实干家啊!”   “不敢当。”   霍官泰穿着西装,语气不卑不亢,礼数却很周到。   只见他双手递上一张名片,轻轻鞠躬,笑道:“港岛发展离不开警队的贡献,坚sir就任警务处长是社会各界,众望所归,请坚sir多指教。”   “客气了。”   坚宝宁单手收下名片,礼貌性看了一眼,便递给下属收起来,回应道:“以后常来打球。”   “啪!”   坚宝宁双手握杆,站在击球点,果断挥出一杆……   球体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地上滚出一段,距离洞口已经不足十米。   “好球。”   看球停住的地点,四周没有坡度,又背向阳光,下一杆不会有炫目,确实打的漂亮。   一小时后,霍官泰回到休息区,摘下帽子,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坚宝宁十分意外的道:“霍生,你球打的真不错。”   “我比较喜欢运动。”霍官泰接过球童递来的一瓶水,拧开瓶盖,笑道:“偶尔会来打打球,也是俱乐部的会员,但论水平技术距离坚sir还有一大段距离。”   “很不错了。”坚宝宁赞许的点点头。   因为在四人当中唯有坚宝宁是真正会打球的,何定贤、杜益华都是滥竽充数,全当娱乐活动。   霍官泰在两个菜鸟的衬托下,竟然展现出不错的水平,真是对到坚宝宁的胃口。   “对了,你是不是有一艘船被海关扣在维港?”坚宝宁道:“海关署的杜sir就坐在旁边,同杜sir说一声,船就可以拉出来了。”   杜益华心知肉戏来了。   他连忙道:“坚sir,我之前就已经与霍生联系过,船和货随时都可以提走。”   霍官泰点头道:“是的,坚sir,杜sir之前同我联系过,不过,信德航务一直在水上跑,包括现在的工程公司、建筑公司,想要发展都需要用航运送货。”   “所以,这不单单是一艘货船的问题,而是我想知道信德航务哪里得罪杜sir了?”   坚宝宁眼神望向杜益华,杜益华心惊肉跳,觉得大事不妙。总不能直白的同坚sir讲,是当初麦sir为了打压华人而扣船吧?他作为海关署长都知道警队内部华人已经得势,坚宝宁便是华人推上台的亲华派。   这句话说出来会大大得罪坚sir,为将来的仕途埋下隐患。   何定贤则笑道:“当然是关税啦,泰哥,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运货进港交关税天经地义,让杜sir少收钱,杜sir当然会不开心啦。”   “阿仔!”   猪油仔立即提了个皮箱上前,摆在椅子上打开,露出一卷卷港币。   “七十万。”   何定贤吸了口烟,出声问道:“杜sir,够不够补关税?”   杜益华望着一箱港币觉得十分烫手,装傻充愣的笑了两声:“呵呵,何sir在开玩笑,关税是港府收的,又不是入我们海关的账。”   霍官泰道:“何sir,我虽然没给港府交税,但是给警队交了钱,海关署又在警队领规费。那么海关署算不算收了我的钱,却又查了我的船呢?”   “坚sir,警队不是这样做事的吧!”   坚宝宁蹙起眉头,沉声道:“给警队交过钱的事,警队就会管,不然警队就不用收钱了。何sir,你对规费的规矩最熟,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何定贤望着杜益华紧张的表情,发笑道:“简单,谁扣的船,谁站出来负责。”   “哪只手扣的船,剁掉哪一只手。”   杜益华眉头直跳,表情霎那间变得十分难看,沉声道:“何sir,不好吧。”   “海关署缉私也是职责所在,偶尔搞出一些误会,搜错一两艘船很正常,既然海关署已经答应放船,又何必去为难下边的伙计?”   当初他为麦景陶做事,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警队发放着海关署的规费。现在警队又以规矩为借口,要惩戒海关署的人,说到底,两个部门是互不统辖的,警队的内部清洗凭什么清洗到海关来?   他的初衷也是为警队做事啊!   坚sir却态度强硬,语气带着杀意,主动接话道:“规矩就是规矩,如果可以用误会来掩盖,谁还会把规矩放在眼里?今天扣一艘船,明天再搜一艘船,警队又怎么能在码头上收规费!”   “杜sir,打电话把人叫来!”   杜益华张张嘴,不可置信。   坚sir的态度太过强硬!   就连霍官泰都稍稍有些失神,意想不到,但转念一想又很合理,因为,坚宝宁刚刚上位警务处长,好不容易拿到蛋糕,自然不允许有人破坏规矩。要知道,现在警队码头、江湖上的规费都已经上交给军队派,坏规矩不就是砸他的碗吗?   而且坚sir还想要趁机给海关署的人一个教训,大家一起赚钱可以,但海关署绝不能插手警队的内务,否则,警队一样会还回去。麦sir当初利用海关署力量是迫不得已,但实则已经犯了一个政治上的大忌。   何定贤轻笑道:“杜sir,你这么怕,总不至于是亲自扣的船吧?”   杜益华扭头望向他,嘴角挑起冷笑:“何sir,我亲自扣的船,是不是就要剁我的手,大家都是为港府办事,不要太仗势欺人了。”   “不一定。”   何定贤淡然道:“不守规矩的人,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不分规费。海关署将来要是一分钱都不收,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还想要收钱,我就欺负你了,你想怎样?”   杜益华深吸一口大气,作为海关署长代表海关署全体的利益,不可能白白放弃同警队分规费的权力。如果他敢这样做,手下的人不会甘心,海关署大概率换一个署长来同警队谈。   当初利用规费节制海关、消防等部门,无疑是为警队取得了特殊地位,在纪律部队中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好!”   “我去打电话!”   杜益华憋着口气,转身离开。霍官泰见状心生不安,低声问道:“何sir,不会出事吧?”   “吃你饭的狗,踩它两脚,它能怎样?”何定贤却语气不屑,轻蔑的道:“对鬼佬就要狠一点,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鬼佬将来才会敬你。”   “何况,有坚sir在旁边,怕乜?”   坚宝宁抽完一支烟,重新拿起球杆:“霍先生,再来打一场?”   霍官泰连忙跟上:“乐意奉陪。”   半个小时后。   杜益华带着七名表情迷茫的海关警员重回球场,向正在打球的坚sir说道:“坚sir,人都已经带到了。”   “霍先生,你去见见。”坚宝宁打完一杆球,并不打算去与海关署的小喽啰见面。霍官泰拿着球杆回到休息区,正好看见何定贤用球杆指着七个人问道:“霍生,当初是边个扣你的船?”   霍官泰苦笑道:“何sir,我当时可不在船上。”   “没关系,随便挑个看不顺眼的。”何定贤目光扫着七个鬼佬。只见鬼佬表情慌张,互相对视,模样十分滑稽,杜益华则走出休息区找坚宝宁打球。   七人之中有一个海关队长,剩下的六名都是海关小队长,其中海关队长是“监督级”,相当于警队署长,负责一个码头的稽查。海关小队长则是高级督察,为一个行动小组的指挥官,与警队的职级一模一样。不过由于海关人手较少,高级督察往上即是助理监督,再上便是监督与高级监督。高级监督便相当于警司级了。   “随便吧。”霍官泰给了一个值得玩味的答案,把决定权抛给何定贤,何定贤欣然答应,把球杆转向海关队长咒骂一句:“看什么看,妈的,长的这么拽,我就打你!” 第302章 渗透海关   “唰。”   何定贤挥起球杆,一杆砸在鬼佬队长肩头,将鬼佬队长打到弯腰,再接连续两杆将其打倒在地。几名鬼佬小弟表情惊骇,想要上前动手,立即被几个便衣警员用枪顶住脑袋。   “扑街!”   “敢动我兄弟的船,找死呀!”何定贤踩住鬼佬队长的右手,双手抓着杆尾,狠狠用杆头往手腕处一砸。这杆几乎是倾尽全力,再加上杆身的重量,鬼佬队长立即发出一声惨叫:“啊……”   随后,右手摊开不断发颤,手指同鸡爪一般弯起。   “喊!”   “再喊啊!”   何定贤再度举起球杆,又是用力一砸。   “啊……”鬼佬撤开喉咙,喊的十分凄惨。   海关署长与警务处长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沉浸在打球的氛围当中。其实小弟能够喊得出来都是小伤,要是喊都喊不出来,那才是真要丢命了。   “我TM叫你喊,你竟然还真的喊?”何定贤十分气恼,双手转着球杆在鬼佬手腕处不断碾轧,而鬼佬队长早已卷腹成虾,缩成一团,不断哀嚎:“啊……FUCK,FUCK!!!”   何定贤看他一时半会没有停嘴的意思,拿起球杆交给手下,很是服气的竖起拇指:“巴闭!”   “真巴闭!”   “不仅敢叫,还TM敢骂我,我真是有点佩服你。”   两名下属见到何定贤停手收杆,连忙上前拉起长官。   “左sir,你怎么样了?”一位下属见到长官“左和信”手腕一片淤血,不受控制的在发抖,充满敌意的望了何定贤一眼,默默与同伴退到后面。   只见,何定贤已经叼起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语气讽刺的道:“放心,死不了。”   “在我的球杆下面,这位什么sir来着?他已经是伤的最轻啦。”   坚宝宁见到事情结束,在球场上回头喊道:“何sir,来打一杆!”   “马上!”   何定贤露出笑容,举起手向长官示意,目光扫过几位海关的人,最后吸了一口香烟,便把烟丢在地上,同霍官泰一起上前与长官打球。随后,海关署的人才在警员带领下撤场,来去匆忙,纯属给个交代。   下半场球,何sir,坚sir,杜sir都玩的十分开心,再无之前互呛的火气。   傍晚五点。   球场门口。   霍官泰望着警务处长与海关署长的轿车相继驶离俱乐部,站在车门旁回头向何定贤问道:“何sir,海关署的不会找你麻烦吗?”   今天,何定贤可是痛下狠手的人,海关只会来找他的麻烦。   “怕个屁!”   何定贤笑道:“他真要找你麻烦,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倒也是。”   霍官泰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招招手道:“走了。”   “泰哥,路上慢点。”何定贤挥手送别,在霍官泰坐上车后,转身弯腰,突然向侧边扶着车顶的猪油仔问道:“阿仔,刚刚那几个海关小队长的名字、长相记下了吧?”   “记下了。”   猪油仔回答道。   “一个都不要放过。”何定贤道。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重重点头。   何定贤再弯腰坐上轿车,靠着椅背舒心道:“阿坤,开车。”   “是,大老板。”   其实,何sir要找回海关的场子,并不单单是要报仇,而是存着借机立威的想法。因为,坚宝宁上位警务处长之后,在警队内部全面推行银票制度的机会已经到了!   本身军队派便是收银票作规费,时间已经有一年,现在军队派掌握警队权力,高层全部改换成银票支付有什么问题?东方钱庄专为警队服务,难道还会跑吗?   错过现在的时机,军队派又要收现金,将来可不好改了。而在这个过程中警队拆给消防、海关、金融局、食品局的规费也得用银票,否则对内用银票,对外用现金,会极大引起军队派高层的不满。   目前警队的平衡形成一个对华人极度有利的局面,只要把局面给维持下去,短则十多年,长则一代人的时间,华人必能直接掌控警队大权。   任何一个可能会破坏平衡的点都需要注意,华人已经不是攻方,而是长远下的守方。   何定贤要对付任何一个鬼佬,都得一碗水端平,要么两边都有好处,要么全都踩一脚,不分亲疏。   而在消防、海关四个部门之中,又偏偏以水警最强,因为水警是四个部门之一有配枪配船的,所以,他必须提前吓一吓海关署,顺便往里头插上一脚。   毕竟海关署是负责水上缉私的,手中权力很大,历史上不断增员扩编,在港岛除了警队之外武装力量最多的一支纪律部门。鬼佬要是想打压华资,也可以大力发展海关进行扫货,甚至组织起针对性的行动。   何定贤能赶在海关与警队平齐前,抢先渗透海关总是更好的……霍官太以前总听说何sir办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但亲眼目睹他逼着海关署长交人,也算是大开眼界,别有一番刺激。   北角区,渣华道222号。   海关署大楼。   这里比邻北角轮渡码头,出港方便,是最早的出入口管理处办公楼,在左侧还设有专用码头。   杜益华下车后,冷着张脸道:“这次事情算是为整个海关署担的,错不在你们,只是形势比人强,下个月规费会给你们多发一倍,左sir那边让他放心。”   “等他伤愈复职,我会把他从九龙调到港岛,选一个好的码头给他管。”   五名海关小队长,面面相觑,立正敬礼:“yes,sir!”   “Thank you,sir!”   杜益华挥挥手道:“辛苦了,去工作吧。”   在警员离开之后,他却攥紧拳头,表情愤恨的叹了口气,把海关署做大!   一定要把海关署做大!   不够有实力就会给人欺负一辈子!   ……   晚上。   湾仔,一间歌舞厅内。   猪油仔带着二十余名义群马仔,大摇大摆的走进大门,来到一个马夫面前,在口袋里掏出一叠港币,随手抽了一张举在马夫眼前。马夫伸手就要去拿,却见到猪油仔立即抽开手,笑吟吟的问道:“人呢?”   “仔爷,就在里面坐着。”马夫连忙鞠躬讨好,指向角落一个位置,谄媚的道:“要不要我带你去。”   猪油仔把港币重新放回马夫面前,回绝道:“不用了。”   “唰唰唰!”他又抽出三张港币,一起赏给面前的马夫:“带兄弟们出去吃个宵夜。”   “收到。”   “收到。”马夫将港币揣进兜里,挥挥手带上几个看场的打仔离开歌舞厅。   这里是新记的地盘,照规矩讲,义群是不能来闹事的。   但各大社团都指望着何sir给饭吃,仔爷要带义群的人办点小事,各大社团不敢不给面子。   鬼佬刚刚在小姐怀里埋头啃完,举目正好见到马夫用手指他,当即心生不妙,放下五十块港币便不顾小姐的挽留,起身离座。可他刚刚跑到后门通道处,十名穿着白衫,身强体壮的华人打仔便将门口堵住。   带头的义群堂主“韩军”手中玩着一把蝴蝶刀,笑容玩味的看着他道:“李sir,买了全钟不玩全套,是不是太浪费了一些?”   鬼佬撩起衣角,露出一个枪柄,表情严肃的吼道:“让开!”   猪油仔带人来到他背后,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一把枪几发子弹?我们三十多个人兄弟,给你十分钟填子弹够不够?身上的子弹够不够数呀,哈哈哈。”   角落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鬼佬见到下午球场上熟悉的面孔,十分紧张的抓着枪柄,出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不要误会,阿sir!”猪油仔连忙举高双手,随后笑道:“我们老板觉得你年轻有为,很适合在海关发展,想要把你扶上左sir的位置,你觉得怎么样呀?”   李嘉德三十余岁,没什么政治背景,是在港府战后的“英籍人才招募计划”中考进海关署,在海关署扩编中幸运的升职为高级督察。一直以来都是跟着“左和信”办事,见到高层斗争的残酷之后,心里已经熄了要向上爬的意思,打算靠熬资历干到退休。   当即拒绝道:“NO!”   “我不与华人进行合作!”   猪油仔却笑道:“唔好意思呀,李sir,我只是来负责通知你一声,如果你够听话,我们可以一直培养你。”   “一张银票,两万块,一点小心意。”他在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上前折好塞进李嘉德的口袋,随后没有再留步,转身带着兄弟们离开歌舞厅,徒留下鬼佬督察失神片刻。   “下一个!”   猪油仔站在门口,丢下烟头,嚣张大气的喊道。   半小时后。   一间教堂门口,一群兄弟将刚刚做完忏悔的海关高级督察皮特拦下,皮特倒没有特别慌张,而是推了推眼镜,凝声讲道:“中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对呀!”猪油仔在人群中越众而出:“晚上,我就来聊晚上的事情,皮特sir,对海关监督的位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皮特表情一愣,出声道:“你什么意思?”   “下午在球场上,你也见到何sir的实力。”猪油仔笑道:“你觉得何sir够不够资格把你推上去?” 第303章 百亿计划   皮特心里稍作挣扎,便接过银票,出声道:“怎么联系你?”   “到东方钱庄说找仔哥就行。”猪油仔脸上露出笑容,拍拍皮特的肩膀,提醒道:“好好为何sir办事,位置,银纸都会有的,小鬼佬……”   皮特待在原地,脸颊给人用手轻轻拍了两下,目送着猪油仔带人离开。   今晚。   猪油仔把五个人海关高级督察都找了一个遍。   他根本不知道鬼佬会扶谁上位,只知道海关队长被推出来扛事,按照规矩,大概率会升迁,而空出来的位置,往往会被手下最亲近的人顶替。在场五个鬼佬督察之中,有一个接替海关队长位置的机会很大。   在手还插不进海关调动的情况下,对五个人都采取怀柔攻势,中标的几率极大。以何sir下午展现出来的状态,鬼佬们只要获得升迁,便会认为是华人在背后支持,将来只要再为华人做一点点事情,便算是被彻底拉进华人的阵营当中。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这才是一个都不放过的做法!   这种伎俩看起来很简单,但以人心的复杂程度,却往往都有奇效。   何定贤要是花重金力捧一个人上位,那倒也并非无法做到,可痕迹过于明显的话,那人会受到海关署内部的排斥,将来走不长远。成本也太高,不如现在底层本的方式拉拢。   廉价而好用。   有事打起来不心疼。   而且,这五人就中没有上位的人,也初步与华人构建起联系,将来再花点小钱培养培养,一定有可能上位。甚至能在暗中组成一个网络,不断向海关渗透。   “花小钱,办大事,这才是一个生意人该有的操守……”   一周后。   中环。   东华医院。   “医生,产妇怎么样了?”何定贤、彭玲珊、楚伟南、罗彩云、白月娥或坐或立,守在一间产室门口,表情都显得有些紧张。一位医生戴着口罩,身穿手术服,双手罩着手套,走到产室门口,闻言摘下口罩,轻笑着道:“何生,请放心,大人小孩都很健康,等小孩收拾干净,便会被推到育婴室。”   “你可以在那里看见小孩。”   何定贤松口了气,双手握住医生,感激的道:“多谢医生。”   “多谢!”   医生轻轻点头,对家属关切的状态司空见惯,轻声答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有事情叫护士找我,等会还有一台手术要准备。”   “好,好。”何定贤连忙客气的送了医生两步,猪油仔在走廊转角处,识趣的悄悄跟上,掏出一个大红包放在医生手中:“陈医生,这是我们大老板的一点心意。”   陈一旬欣然笑纳,出声道:“替我谢谢何生。”   现在穷苦人根本没资格到医院生产,要么是找传统的接生婆,要么是到教会、广华领免费号。像何老板这么大的阵仗已经是豪门配置,收一个红包算什么?   何生还是华东三院的理事,不收岂不是太不给面了?   楚伟南望着女儿躺在病床上,慢慢给护士推出,很是揪心道:“阿楠?”   “老爸。”   楚韵楠脸色有些虚浮,浑身无力,牵住老公递上来的手,底气好似足了一些,出声道:“小baby呢?”   “在护士手上。”楚伟南望一眼护士手中的婴儿,再低头看向女儿:“放心吧,很健康。”   “辛苦了,老婆。”何定贤俯下身,轻轻吻了妻子手背一下,与护士一起推车将人送进休息室。一间VIP休息室里,早已装点过,花团锦簇,十分漂亮。   楚韵楠躺在床上,彭玲珊关切道:“韵楠,会不会很难受?我让阿贤这几天请假在医院陪你……什么工作都没有老婆孩子重要,他现在也是当爹的人,要知道家人是最重要的!”   “好啦好啦,又是老一套。”何定贤笑着推诿,心尖却柔软下来,早已请好一周的长假,要陪到老婆回家。猪油仔则在护士抱走婴儿的时候,便将悄悄跟了上去,把何家的大少爷给看紧喽。   虽然,东华医院是港岛最顶级的华人医院,特意配备了单独的育儿室,就在产妇休息室的对门。但是,何家大少爷的身份贵重,必须确保每一个环境都不能出差错。   要知道,光是以何定贤、楚伟南的势力,何少一出身便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将会拿到最顶级的社会资源。许多常人一辈子无法靠奋斗得到的东西,他都唾手可得,将来最不济也是个商界富豪,稍稍有点能力,前途上是没有天花板的!   何定贤喂楚韵楠喝了一杯水,但楚韵楠麻药的劲儿没过去,聊天几句便沉沉睡去。   傍晚,楚伟南、彭玲珊都已经回家。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在医院又帮不上忙,白月娥、罗彩云倒是留下照顾大姐,何定贤到育婴房里看了眼五官拧在一起的儿子,不得不感叹:“小屁孩都一样丑。”   “嘿嘿嘿,过几个月长开了,肯定就很可爱。”猪油仔憨笑道:“以何生和楚小姐的相貌,将来肯定是个大靓仔。”   “满大街都是靓仔。”何定贤离开房间与猪油仔下楼抽烟,再到茶餐厅食了晚餐,饭后,何定贤出声问道:“阿仔,钱都收上来没?”   “收的差不多了。”猪油仔道:“就剩下几间财务公司的账目不对,会计正在查。”   “哪间社团?”   “东英社。”猪油仔抽着烟,笑说道:“东英社本身地盘就不大,最近被潮义勇、义群、老福联手打进去,底下一些马仔都认为社团快倒了,有些开始过档到义群、潮义勇,有些则想着另立门户。”   “有一个叫旺志的堂主,好像卷了钱想跑到东南亚开赌场,导致东英社的财务公司做假账。好在事情提前查出来了,让东英社自己处理就行,今晚之前应该会把数补足。”   何定贤点头:“他们社团内部的事情,就用不着我们来管了,总之,账目对了,管他妈谁要跑路!”   “记住,按照我说,把钱换成银票。”   猪油仔心中有数,答道:“钱都已经拉进银行金库了,由钱庄开银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好。”   “明天早上,你负责给底下的兄弟们发钱,我去给鬼佬送钱。”何定贤吸了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起身掏出一张港币朗声道:“老板,买单。”   ……   这晚,东方银行十分热闹,全港所有规费送到金库,总计三千七百八十万港币。   里面有码头交的数、有烟牌交的数、有商铺交的数、也有赌档、马栏等。   汇丰银行、花旗银行的金库主管全部到场,现金将分别存入两间银行的金库,并且再买上保险,而东方银行成立不到两年,发展速度迅猛,设备建设跟不上,只能租用洋行金库。   但这不算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因为东亚银行、华侨银行等华资银行,金库都建设的很小,主要是租用洋行。因为金库建设耗资巨大,工期又长,不太符合华资银行的经营策略。   倒是何定贤已经让东方银行开始修建大型金库,但设计到建好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想要用上自己的金库,起码得先向洋行交一百多万的租金。而当东方银行拿到警队规费的所有现金流之后,开启疯狂壮大的模式,不用五年,只需要三年,就能成为华资银行中储金最大的一家。五邑商会的大老板“李冠春”,就算执掌着港岛第一家华人银行,号称“银行之王”,旗下的东亚银行也将迅速被东方银行超越。   因为,李冠春是玩银行业的,何定贤根本不是,他是玩政治的!   “银票规费的制度只要能实施下去,不奢求撑到七十年代末,只要撑到廉政公署成立之前,东方银行都将具有比肩汇丰、花旗、渣打、有利,四大洋行的华资银行。”   “这并非是单纯资金池的问题,而是涉及到银行信誉度,名声,投资等问题。”一年吸储四亿五千多万,十几年时间,算上规费涨幅,上百亿的水准啊!   虽然当中会有大量兑出,但不考虑投资回报,借贷收益等等,光是每个月三四千万的现金流注入,便保证东方银行的储金池极度充沛,安安稳稳渡过历次金融危机、挤兑潮不成问题。   银行开的越久,经历的越多,越是有信誉。   在民间吸储也越容易,而且东方银行有整个警队作背书,大老板们看银行的目光都会不一样!   而这些钱当然不可能留在银行里发霉,肯定是要以借贷、融资、收购等方式,流进经济市场,在好公司里兑换成股份,一方面控制市场,一方面影响商政两届,形成一个触角遍布世界的庞然大物。   与汇丰、渣打、花旗一样的银行式老板!   “而汇丰、渣打那些洋行幕后的力量是来自于鬼佬政府,财团,东方银行的力量一是来源于警员,二是来源于港岛华人,其实收上来的钱,还不是港岛华人的血汗钱?”   “这些钱圈在钱庄里,再不断以低息贷款,金融投资的方式支持华资发展,就可以让港岛华资企业脱去历史上,不断被洋行控股,渗透,打压的屈辱,反哺给城市,不断建设城市,让市民们享受到发展带来的红利。”   当然,要想把全部钱圈在港岛不现实,港岛毕竟就这么大,又是金融自由港,资产转移到海外十分方便。只能默许一些大鬼头带着资产出海,甚至要以提供方便为由,换取大鬼头的支持。再把港岛投资余下的资金池,砸向濠江、内地、南洋、东南亚、乃至欧美等地……   总之,东方银行极有可能成为改变港岛商业的一个重要节点,在巨大的回报面前,银票规费的制度必须推行下去,谁也挡不住以何定贤坚定的意志。 第304章 食香蕉   “少维,拿到钱了吗?”第二天,一早,江祖辉走进大馆办公室,望向一手提携起来的心腹,出声问道。只见刑事组办公室内,伙计们表情有些奇怪,不禁开口问道。   少维腰间挂着枪,在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出声道:“辉哥,这算是钱吗?”   江祖辉拿过银票,见到上面的额度与签章,稍显意外,但很快平复心情,笑着道:“支票不是钱啊,港币不是纸啊!”   “傻仔。”   “能兑出来,花出去,就是钱!”   郭少维笑了两声,点头道:“江sir说的是。”   “让伙计们不要乱讲话。”江祖辉特意提醒道:“反贪室、行动部的鬼佬早都开始收银票,估计现在全港警队的钱都是银票支付,记得一定要支持何sir。”   “明白。”   郭少维表情一肃,出声答应。   重案组。   陈子超拿着一张大银票,屈指弹弹,坐在位置上,出声问道:“仔哥,特批银票是什么意思?”   “陈sir,是这样的,由于各个部门,不同警署的探长、伙计们规费有所差别,形成有零有整的情况,所以,钱庄采取特批银票制度。”猪油仔穿着白衬衫,在桌前递上纸烟,乐呵呵道:“银庄签章的普通银票,采用不记名制度,额度是五百、一千,五千,一万……特殊情况连十万一张都能发,但却都是固定额度。”   “不方便规费发放。”   “特批银票的金额则是精确到仙,绑定姓名,比如这张是十二万三千六百多的银票,便是绑定在陈sir的名下,除非陈sir提前写好委托书放在钱庄,设置委托人,否则钱庄只认陈sir一个人,别人无权支取。”   陈子超接过香烟点上,若有所思。   “当然,银票要是丢失,陈sir只要付百分之一的手续费,便可以前来补办,但仅允许亲自到场。”猪油仔笑道:“这种特批银票极大方便了规费的发放,不管多少钱,一张纸即可。”   “而且与普通银票分帐管理,一个数额多少张,发给谁,兑没兑,在银行内部记载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出错。”   陈子超道:“我要是拿去兑换呢?”   “特批银票仅供警队发放规费使用,一旦兑付即会收走销毁,将来是兑换成现金,还是换成其它的不记名银票,全由客户进行选择。”猪油仔解释道。   陈子超恍然大悟,将支票收进怀里,笑着道:“这不就是银行支票吗?”   “东方钱庄就是一间银行。”猪油仔答道:“而且还是持牌银行。”   “哈哈。”陈子超弹弹烟灰,了然道:“明白了,听起来还挺安全和方便。”   东方钱庄有前两年的信誉积累,华人警官对银票的接受程度很高,他们知晓规费上交的情况,根本不担心兑付能力。最关键,陈立、雷洛、江祖辉等人都是钱庄股东,有资格参加股东会,了解钱庄发展状况。也能在钱庄发展的过程中收获到巨额利益,又怎么会对钱庄产生抗拒?   如陈子超、颜雄等没有钱庄股份的后起之秀,也不敢阻碍何sir推进银票计划,心里不管怎么想的只会默默接受。大不了,收工亲自去钱庄兑现金出来就行。   何况,钱庄确实极大方便了警官阶层,很多人收到大数额的规费,本身便是要存进银行。直接由警队控股的银行,发放记名银票,不比存在汇丰、东亚、花旗放心?   这是多赢的事!   警务处长办公室,何定贤站在门口,左手提着皮箱,举起右手,轻轻敲门:“哒哒哒。”   “坚sir。”   坚宝宁正穿着制服坐在位置上,埋头处理文件,听见声音抬起头笑道:“何sir,门专门为你开着,进来坐吧。”   “Thank you,sir!”何定贤面带微笑,出言道谢,再稍稍一鞠躬,便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坚宝宁同时放下钢笔,站起身绕出办公桌,和颜悦色道:“何sir,今天就你一个人来吗?”   他把门关好,再到饮水机旁冲了杯茶,一点不掩饰心里的渴望。何定贤把钱箱放在桌面,笑着答道:“每天都带几个人,手上提着箱子进门,十几二十个箱子一拍,感觉有点太显眼了。”   “现在形势好,不算什么,将来如果有人借此攻奸,太容易给人抓到把柄。”   坚宝宁将一杯茶放在何sir面前,点点头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何sir考虑的周到,将来怎么交割规费?手下的警官、金融局、水警的人都在等着收钱,你懂他们的,钱晚一天,麻烦事就一堆。”   “简单!”   何定贤打开钱箱,露出满满一大箱银票,出声笑道:“将来就用银票来支付规费,这里面是足足六百多万港币的银票,其中两千的一千张,一千的三千张,剩下五百的两千张,剩下一百的还有几百张。”   “十几个箱子的港币,一个箱子就可以解决。”   坚宝宁低头点着雪茄,一边吸气,一边听他讲话。   等何sir把话讲完,便将烧红的雪茄放低,吐出一口浓雾,沉声道:“何sir,银票支付规费没问题,我手下的兄弟们已经用了几个月,只要能够兑付,伊辅,斯凯明,葛白他们也不敢讲什么。”   “但金融局、水警、消防署、食品局的人恐怕不认。”   何定贤心知是绕过去这一关,回应道:“无非是给钱庄过一手,何况,东方银行是有牌照的,大不了收到银票立即去兑付出现金,但现在必须要用银票支付。”   他在此刻必须强硬,否则一点点阻力就放弃计划,将错失一个华资壮大的机会。   “我们给他的,他就必须要,他们不要,那我们就不给!”   坚宝宁一时半会没有回答,转而陷入深深的思考,他在东方银行里可没有股份,用不着替华人的银行打市场,但拒绝何定贤也没有必要,平白坏了与华人的关系。   干脆就让市场自由发展,把银票发给其它部门,由海关、金融局的人做选择。如果海关、金融局有意见的话,他再择机出手帮忙,或许能趁机拿到东方银行的股份。   “何sir,东方银行与警队合作多年,有警队背景,警队成员自然不担心,他们甚至会害怕银行出事,只兑付警队的,而不兑付他们的。”坚宝宁极富条理的道:“不过,我会把你的话,原话转告给他们,至于他们会不会找麻烦,我不敢保证。”   “毕竟,我与他们的负责人都是同僚,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   何定贤微微点头,笑着道:“坚sir比麦sir还年轻五岁,若是能把警队管理好,将来也许有再往上走的机会。”   “呵呵。”   坚宝宁笑着站起身:“这就需要何sir多支持了。”   “一定!”   何定贤轻轻握手,鞠躬行礼,折身走出办公室。坚宝宁望着他关门的背影,心里不打搞鬼,却想要偷鸡,而何定贤未尝没有摸出鬼佬的心思,说实话,他要是愿意抽一点股份出来,给海关、金融局几个部门好处,银票支付的方式很快就会被接受。但每分一点好处给鬼佬,华人在银行的话语权都会下降一分,如果银行越做越大,入股的人越来越多怎么办?   他开的是华资银行,可不是黄皮白心的香蕉银行!打着华人的招牌,赚华人的钱,又把利益输送给鬼佬,带到海外去!   中午。   东方钱庄在中环、湾仔、旺角、尖东的四个分号,排起长龙,都是前来兑付的华人警员。探长级以上华人、督察级以上鬼佬、银票都有专门的VIP间兑付。   饮着茶,吃着糕点,一扎扎现金便送上桌。   但碍于人手问题,最底层的警员,不得不排队取钱。   好在有取有兑,到傍晚的时候,热度便慢慢下降,一来是着急兑换的人差不多都来过,二来是银票大规模的兑换实力被验证,剩下的人倒也不急着抢兑。   有些警员甚至就喜欢存银票,也有一部分在银行开户,把银票直接转成银行账户,支付少量的账户管理费。   晚上。   何定贤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慢慢给老婆削梨。   “贤哥。”   猪油仔靠在门口,低声唤道:“邱掌柜在门口等你。”   “稍等一下,马上出去。”何定贤开口回应,不疾不徐的继续削梨。楚韵楠靠着床,气色恢复许多,开着玩笑:“贤哥,怎么不出去见小弟?以前在家里也没见你给我削梨啊。”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躺在床上,我给你削梨,等你走出这个门,你就得给我削梨。”何定贤笑道:“我这个人呢……就是这么现实!不仅要你给我削梨,还要罚你食我香蕉。”   “讨厌鬼,我不吃带皮的香蕉!”楚韵楠娇嗔道,心里却十分悸动,刚生完小孩,正是欲望的爆发期。同样也是哺乳期,一个需要补营养的时期。   何定贤将削好的梨递给老婆,轻轻在她脸颊亲了一下,便起身走出房间,拉开门正色道:“邱生。” 第305章 折辱   “大老板。”邱德更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俯身鞠躬:“今天钱庄已经关档,特意来向您汇报下支取情况,全天共支取港币八百六十四万,其中特批银票支取占六百三十万,当中十万以上的大额支取发生三十二次,主要都是英籍警官。”   “嗯,看来情况挺不错的。”何定贤对这个数目很满意,点头嘱咐道:“钱庄的人手够用吗?”   “靠着加班还能顶一顶。”邱德更苦笑道:“但随着业务变多,需要招募人手,当下钱庄已经有两百二十多名员工,其中银行占七十人,余下的都在各钱庄上工。”   “我打算让银行开设商业贷款和融资业务。”何定贤把大掌柜叫来的最大原因,便是要把钱庄的扩张提上日程:“主要针对华人公司,利息与市面上一点,但批款速度要快。”   “开放绿色通道,支持华商经营。”   邱德更表情一肃,相关事宜在上次开会时大老板就有授意,当即点头:“我会成立专门的业务组,前去各商会做宣传,这一块是在同东亚银行,华侨银行抢生意,得花些苦功。”   “这方面我信得过你。”何定贤对于邱德更的能力十分放心,因为,邱德更历史上便是银行业大佬,在钱庄业有浸淫多年,有宁波商会的人脉支持。在东方银行现金流充沛的情况下,已经弥补邱德更激进的性格缺点,东方银行现在就需要一个激进的大掌柜。   “可以给潮汕商会一点支持,减少一些利息。另外,东亚银行,华侨银行都只贷给有背景,有实力的老板,东方银行可以换一条路走,多贷出一些小额的经营款,给底层的华商一条出路。”何定贤又嘱咐道:“当然,资质审核,资金用途,以及抵押物要严格审查,对底层华商的估值可以适当做高一些。”   邱德更点点头:“我明白。”   “不过大老板,开放小额经营贷款,需要的审计人员,业务员数量会大增,成本也会上去……”   何定贤宽慰道:“不用怕,业务员不够就招,统一培训,东方银行现在要的是扩大规模,作为华资的一个经济引擎,把港岛城市经济带动起来。”   “适当多花一些成本,冒一点风险,不值一提。”   “只要港岛起来了,银行就只会赚!”   邱德更没有盲目跟从,而是提出一个意见:“大老板,既然要采取招收再培训的方式,是否可以建造一所财经类的职业学校?让学生直接考入,一边经营,一边为银行做人才储备。”   “学校毕业的学生,可以直接签订合同,进入银行工作,前几期甚至可以给予较好的职位。”   何定贤表情一愣,猛然察觉“学校”最初创建的目的,好像不是为了培养什么人才,而是为了工厂、公司培养工人。教育同样是资本链条的一环,初期是为工厂服务,后期则可以作为市场赚取学生利益。   难怪,真正的富家子弟都是搞科研,学艺术,精研工商。   底层学生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为了资本而服务,成绩一般的读职业学校,将来进工厂创造利润,成绩好的寒窗十几年,杀出重围,一样是为资本服务。   只不过,越好的商品,卖越贵的价钱。   学校就一个工厂,专门生产零件,批发给下游的行业……当然,有一技之长以谋生,确实是人类社会的一大进步,在工业社会前一门技术可都是不外传的。   但底层逻辑却是血淋淋的现实,底层人出头,果然只有搏命啊!   不是杀出来的地位,都是从一个囚笼,跳到另一个囚笼。人只有踩着尸骨才能登上利食者的位置,除非你生在利食者的家里,能够继承祖辈的余萌。   好在,这条逻辑的最终指向,是给了更多人创造生活的机会。   何定贤陷入思索片刻,在邱德更的等待下,点头道:“可以,前几期按照管培生来招,即管理人员的预备班,后几期银行视用工情况,给予一定的管培生名额。”   “再者,东方银行要效仿花旗的方式,到台岛、新加坡、内地、濠江以及欧美开设驻事点,各点派设一组驻员,一来提供临时的国际兑换服务,二来考察国内外的投资市场。”   他一边说完,一边拿来纸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邱德更:“银行的事情由你负责,学校的事情交给季正明先生,投资金额从银行划拨。”   “明白。”邱德更接过纸条,低头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财经学校与银行合作,速办!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一个签字都没有,但却已经可以决定银行百万资金的流动去向。   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大老板!   “记着,海外驻点超过一万的兑换服务都要给我打电话,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把钱兑到国外。”何定贤合上钢笔盖,插回邱德更的西装胸袋,邱德更立即应命:“知道了,大老板。”   中环。   百乐门,一间VIP包房内。   杜益华手中举着酒杯,望着面前一箱的银票,脸色霎时间没有了笑意,一言不发的起身来到门边把灯光打亮。昏暗暧昧的气氛消失不见,几位穿着西装,叼着雪茄,气势不俗的鬼佬坐在沙发上,眼神斜斜瞥向桌面的四个箱子。   一位警司起身招招手,把陪酒的小姐赶出房间,再顺势把门带上,默默守在门口。   杜益华等到外人都已撤走,回到桌前指着钱箱,出声质问:“坚sir,我找你拿规费,你就拿一箱白纸来糊弄我?你是第一次当处长,我TMD不是第一天当署长!”   “钱!”   “我要钱!”   消防署长哥文闻言猛然色变,回头看向坚宝宁一眼,果然见坚sir已经暗藏怒意,死死瞪着杜益华。他连忙站起身劝道:“杜sir,你喝多了,先坐下来谈。”   “没有!”杜益华脸色坨红,一身酒意,咬牙说道:“我就算喝的再多都不会把白纸当成钱!”   “坚sir,你要给海关署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坚宝宁放下威士忌杯,扭头看向他道:“交代?我要给你们什么交代!这是一张纸,港币就不是一张纸?能花出去的就是钱,不管是纸还是金子!”   “FUCK!”杜益华骂道:“梅sir,你是金融局的负责人,来,告诉他这是纸,还是钱!”   金融局长官梅勒沉吟片刻,吸了口雪茄,斟酌道:“理论上来讲,可以算作是支票,只要兑取没有问题,可以当作钱。”   坚宝宁面色流露出满意:“梅sir既然都承认,你有什么话好讲。你能拿着它去银行取出现金,警队就不欠你们海关署的!在这里骂人没有意义,钱,你就收着,不要,什么都没有!”   “呵!”杜益华却冷笑一声,举杯饮下一大口,擦着嘴道:“汇丰的支票我认,一间华人银行的支票,我不认!在港岛可以取得出钱,我能在伦敦取出来吗?”   “海关署的职员不满意,会骂我,不会骂你啊!”   坚宝宁竖起手指向他,猛的起身喝道:“住嘴!”   “我们警队上下拿的都是银票,你们海关、消防有什么权力特殊,我已经跟你把话讲完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梅sir、哥sir、霍sir,你们收不收?”   消防署长哥文把目光转向金融局长梅勒,梅勒略作犹豫,选择息事宁人,将面前的钱箱合上。虽然他是在场最专业的人,深知银票背后的金融意义,但偏偏金融局的份额最少,连一百万都不到,根本犯不着与警队产生冲突。食品局同样没到一百万,第二个把钱箱收下,哥文见两个部门已经低头,便少数服从多少,把面前的钱箱提起。   “坚sir,走了。”哥文、梅勒、霍特三人一齐起身,出言告辞。现在玩乐的气氛已经被破坏干净,留下来没什么意义,等到下一月收钱的时候见,大家自然又开开心心的。   “好。”坚宝宁点点头,目送三位长官离开,再吐出口烟,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随后摸起桌面的火机,出声讲道:“杜sir,我只是帮忙送钱的人,不用和我争,想拿现金,是要论本事的。”   “你大可以把银票取出来,再存进汇丰,警队不少也这样干。至于这些白纸,你不喜欢,我帮你烧了。”   叮!   他甩开火机,擦着火苗,直接将整个火机丢进钱箱。   随后坚宝宁头也不回的走出包间,带着下属离开夜总会。杜益华楞在原地,急忙捞起钱箱,将里面的银票全部倒出,他望着面前化作飞灰的银票,以及洒落地面,附着上灰尘,酒渍的银票,狠狠把钱箱砸向沙发。   “砰!”坚固的皮箱又弹回地上。杜益华弯下腰把一叠叠银票捞起,一份份再放到桌上,整个过程中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但他心里却倍感憋屈,下定决心:“海关署一定要扩大,不再给警察办事!” 第306章 鹰派   金融局梅勒回到车上,将装满银票的皮箱放好,出声道:“明天派人去东方钱庄取钱,调一组人员核查一下数目,再把规费发给兄弟们。”   “yes,sir。”   司机答道。   消防署哥文坐在车里,整理好衣服,叹出口气:“明早同下边的伙计说,钱要比上个月晚一天发。”   “明白。”   副署长点头。   第二天,早上。   杜益华却提着皮箱回到办公室,将两位海关副长,四位助理关长,六名总监督叫进办公室,当着众人的面前把银票一把捞出箱子,洒落在桌面上:“各位,把钱给伙计们发下去吧。”   在座海关高层望着银票,齐齐脸色一愣,副关长“明世觉”身穿制服,不可思议的问道:“杜sir,这些就是规费?”   “往后警队发来的规费都是银票,我们再拿着银票去钱庄兑换。”杜益华阴沉着脸,毫不遮掩的道:“海关势弱被欺负,警队说的算!”   明世觉出言咒骂:“他妈的,上回警队叫我们交人,我们就交,现在警队发钱,还给我们发纸,东方钱庄有发钞牌照吗!”   “拿银票给我们当钱用?”   余下的助理关长、总监督等高层,心里都很是不悦。   杜益华无奈的道:“形势比人强,我们同警队根本没有叫板的资格,这些钱是我一张张捡回来的,你们不要,将来的规费都没有了。”   助理关长岳仕礼皱眉紧蹙,出声问道:“这是警队说的话!”   “对!”   杜益华坦然道:“警队高层可能都在东方钱庄里有股份,借机拿我们的钱作资金,把我们当凯子削喽。按照警队的意思办,钱庄没问题的时候,银票兑取自然都OK。”   “钱庄经营一旦出问题,一辈子辛苦钱全都会打水漂,老板可以分分钟跑路。”   明世觉冷笑:“警队高层在经营出现危险前,可以提前收到消息,快速兑出银票,我们海关可以吗?”   “杜sir,不能让警队这样做!”   杜益华见着海关高层达成一致,心里微微有些满意。说实话,海关署内也不是铁盘一块,两位副长虽然都听他的,但自助理关长以下,分成三四个派系,没有一件影响到整个海关署利益的大事,真的很难把兄弟们拧成一股绳。但现在海关署既然决定同仇敌忾,那么便有同警队掰手腕的资格。   “形势比人强,海关署如果一直都受工商署监管,在行政级别比警队低一级,海关署就永远抬不起头。”杜益华心中明白,一个部门在级别上的差距是根源,在海关署不提升职级的情况下,永远都不可能真正与警队平起平坐。不是海关署有多少人,多少船,多少条枪,是警务处长能直接面见总督,海关署却只能向工商署长报告,有什么决议向工商署汇报,再由工商署向总督府申请。   这中间仅仅多隔一层,便多出众多的势力纠缠,利益纠葛,导致水警署十分弱势,上不了台面!   要上台面要有身份!   杜益华嘴上却道:“我同坚sir谈过,但你们也知道,坚sir是军人出身,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是打,根本没有谈的可能。”   明世觉与另一位副长赵敦贤对视一眼,出声道:“为什么要警队同意?码头缉私本身便是海关署的职责,如果什么都听警队的,让警队直接管理海关署,把海关与水警区合并就OK了。”   “我们把码头商船交给警队管,是为了方便收钱,给警队面子。既然警队不给我们面子,让我们收不到钱,那为什么要把缉私的权力让给他们?”   这一点说到关键。   这两个部门的职能不同,权力不同,是海关安身立命的本钱。   杜益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自己收钱!”   明世觉十分强硬,果断道:“把警队甩开,不按警队的规矩玩,我们海关自己收钱,收到的就是真金白银,说不定还能收到更多。”   这时海关署的高层互相对视,全都大为心动。   每个组织里有鹰派、鸽派。   往往鹰派对外强硬,愿意舍弃一定利益,冒险搏得更大利益,而鸽派则走绥靖政策,以保持现状,维持利益为方向。这两派人马无对错之分,有时候一个组织想抓住机遇,便必须使用鹰派,有时候面对历史危机,又必须采取绥靖政策。一个健康的组织,会在适时的时候推合适的势力上马,如当政者态度违逆历史潮流,该组织则将产生重大损失,乃至彻底覆灭!   海关署历来是鸽派把握大权,当在集体利益受到冲突的时候,众人都不自觉倒向鹰派,想要冒险一试。杜益华却提醒道:“警队定下的规费秩序,决不允许有人轻易破坏,当初把缉私权交出去容易,想要收回来可就难了。”   明世觉当即嗅到政治机会,再度说道:“杜sir,现在不把缉私权收回来,将来银票全部打水漂,兄弟们会吃了我们!”   “收益伴随着风险,要拿回属于我们的权力,不可能一点风险都不冒。警队有的,我们全都有,而且坚sir是在岸上打赢麦景陶,在水上能打我们吗?”   “我在水上缉私,他奈我何?”   杜益华转过视线,目光深邃的望向明世觉,深知这位副关长想借本次事件,积累一波政治声望,为下一步擢升作积累。但精明的政治家要懂得用人,看破不戳破,当即颔首道:“收回水船规费的事,谁来办?”   几位海关高层齐齐把目光转向明世觉,明世觉也理所当然的向前一步,立正敬礼:“杜sir,交给我来!”   “好!”   杜益华轻轻点头,拍拍他肩头,勉励道:“明sir,海关署究竟能不能站起来,就靠你来打这一战了!”   聪明人都绝不会把自身置于险地,有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了身份再到一线去打擂台就太傻了。推一个想上位的二把手去扛火力,无疑是一个聪明而狡猾的办法。   “yes,sir!”明世觉立正敬礼,大声吼道。   一周后。   利源东街。   何定贤、楚韵楠二人坐在餐桌旁,楚伟南坐在对面,关切的道:“阿楠,身体恢复的怎样?”   楚韵楠原本身材极佳,但在怀孕后胖了一圈,端庄大方的长相,少了两分美艳,添了三分贵气。而且比原先丰满很多,给人一种亲近善良的印象。   她就算是刚刚生完孩子,一样很注重打扮,举止优雅。   只见,楚韵楠端着汤碗,一勺一勺舀着鲫鱼汤,轻启红唇,答道:“放心吧,老爸,家里五六个人围着我一个转,能有什么不好的?”   “嗯。”   楚伟南满意的点点头,出声道:“那就好。”   “阿贤。”   他又喊了何定贤。   何定贤投去目光:“老豆,怎么了。”   “云咸街的别墅已经修好,正在装修阶段,等到孩子过完周岁便可以搬进去住。”楚伟南当初给的大宅子,现在对于何定贤已经不算什么,但好歹是一份家业,将来光凭地段都值几千万。   何定贤旋即点头:“知道了,老豆。”   “装修方面,我会让设计师同你对接。”楚伟南道。   何定贤笑了一声:“给韵楠看吧,韵楠钟意就好。”   楚伟南点了点头:“也好,对了,小宝贝叫什么名字?”   楚会长聊到这里,放下碗筷,起身在女佣手中接过襁褓,面容慈祥的逗弄起小孩。楚韵楠则是笑道:“叫作建华,何建华!”   “何建华?”楚会长琢磨了一阵,出声道:“名是个好名,但适不适合港岛的风水,孩子的命数,需要找大师算一算,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大师,在黄大仙庙……”   楚韵楠婉言回绝道:“老豆,算过啦。”   “大师将建华的名字正和时运,又和八字,最契合港岛的风水。以孩子的命盘来看,在内地叫建华还不如在港岛,生在港岛有画龙点睛之效。”   楚伟南思索着道:“这样吗?”   何定贤瞥了楚韵楠一眼,心想老婆瞎扯的功夫真不错,取个名还用找大师算啊?他只是略作思考,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在内地现在就喜欢取建国、建军、建华等名字。为了纪念以前在内地的日子,便取了一个建华,毕竟在港岛建国、建军也不大好。这个名字也是寄托了他一定的政治立场,希望将来的小孩不用利用家世走偏。一个叫建华的人,总不好意思向鬼佬低头吧。但仔细一想,楚韵楠的胡扯还真有几分道理。   虽然,在建华在内地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但往往叫作建华的人日子都不会太差,而且八九十年代的政治人物中,大把建华、建军,仕途往往都挺顺风顺水。   “何生,基金的季先生在花园等你。”这时管家见到主家已经吃完晚餐,适时的上前汇报。何定贤知道季正雄是来递交“建校章程”的,便轻轻颔首,起身道:“泡一壶茶到花园外厅,我有事要与季先生聊。”   “好的,何生。”管家鞠躬答道。 第307章 办学、行动   季正雄坐在花园的一张石几旁,见到大老板出来连忙起身行礼:“何先生。”   “季生,坐下聊。”何定贤挥了挥手,先在对面的坐下,在佣人奉上清茶的时候,递上一支香烟:“在外边久等了,唔好意思,同岳父多聊了几句。”   “没有,何先生的事更重要。”季正雄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梳着背头,文质彬彬的接过香烟,拱手道:“恭喜何喜得贵子,祝何少平平安安一世。”   “哈哈,多谢,多谢。”何定贤爽朗的一笑,出声道:“季先生一直在打理慈善基金,多费心了,小儿百日的时候有空记得过来饮两杯酒。”   “一定!”   季正雄重重点头,在大老板端起茶盏的时候,打开一份文件念道:“何生,财经学校的筹备工作组已经成立,由我亲自负责,东方银行第一笔投资款也已经到账,目前学校选址在西环卑路乍街129号,占地五十三亩。”   “根据港府教育署的办学制度,先期需要向教育署缴纳三十万港币的保证金,获得牌照五年后,教育署会将保证金退还。港岛目前很支持创办学校,购地方面有优先权,但预计需要一年的时间建设校舍,招募老师,才可以开学。”   在港岛办学校不是什么高端行业,几个塑料板架起来的雨棚,两个中学毕业的老师,即可以办起一座屋村小学。   直至九十年代,港岛陆续撤裁天台小学前,大多数港岛的屋村仔们,还是在很简陋的地方完成学校。   “五十三亩地有三万多平方了,地盘足够大,卑路乍街的位置不错,即距离中环近,地价也便宜,没记错港大建在附近吧?”何定贤略作思索,喝着茶道。   季正雄点头:“对,财经学校的选址,步行十五分钟即可到港大。”   “那里临山靠海,风景也很好,买地没问题,但唯独有一个要求!”何定贤竖起一根手指,出声道:“明年开春,学校就要开学。”   “何先生,是不是急了一些?”季正雄皱起眉头,拿出老学究的语气:“办学还是要讲一个精细,财经学校将来办的好,未必不能成为华人教育业的一面旗。”   “毕竟,财经专业未来前景广阔,港岛也在大力发展金融行业。”   这一番话足以证明他对金融是有十足研究的,因为,港岛目前金融行业刚刚起步,远远没达到红火的地步,金融街,银行街更是一个都没有。   何定贤却很诚恳的道:“季先生,我办学校是为了招工,不是为了同港大,理工大抢名头的,目前两所大学足够港岛对高等教育的需求,第三所大学捡起来也没人读。”   “财经学校在定位上就只是一个职业中学,面向的是需要工作,要养家糊口,要赚钱的年轻人,早一天读书,早一天毕业,早一天赚到钱,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东方银行正在一个扩张期,急缺员工,慢慢来,银行把员工都招满,学生读书来干什么?我建学校的意义又在哪儿?对银行一点忙都帮不上,银行白出钱给你啊?”   季正雄抚着山羊胡子,一阵愕然,老半晌才回过神:“何生,你讲的没错,但建校舍总是需要时间,让学生来读书,总不能没教室,没宿舍吧?”   何定贤笑道:“这算什么事?我现在打一个电话给霍生,明天施工队进场,先平土地,再建泥房,轻轻松松就能搞掂。屋村仔读书要什么大厦、操场,要的是前途!”   “第一期的学生先招来,再一边办学,一边建操场,图书馆和校舍,老师先从银行里选调几个师傅来,再到国外挖几个鬼佬,中西合并一起教。”   季正雄张张嘴,感叹道:“何生做事真是雷厉风行。”   “哈哈哈,季生,你是想说我简单粗暴吧?”何定贤朗声笑道:“不过季生你不懂底层的人,我懂,按照我的方法,学生能提前一年吃上饭,养家糊口。”   “我想他们宁愿住没刷漆,不贴砖的泥房,宁愿睡大通铺,也不想多吃家里一年粮。”   “而且学校的学制只有一年,学得都是些基础,等到进入银行工作,完全可以在升职时期返回来进修。职业学校不需要精英教育,水平够用就好,再精英没岗位,学了也没用。”   季正雄点点头:“我明白了,大老板。”   其实,他作为慈善基金经理,筹备学校是分外之事,但近一年在“何定贤中学”挂牌以后,于基金项目中赚不少,用人脉帮大老板办点商业上的事就理所应当了。   不过,他却很不喜欢把办教育,当成办工厂一样,事事都与商业挂钩。可偏偏何定贤嘴上计较着用工帐,学校却是普惠性质,前几期不仅包工作,而且仅收极低的书本费,下令要每一本书都对好帐,毕业后,多的费用退还学生,少的费用银行支付。   这就让季正雄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办事。   何定贤就是这样,浑身铜臭味,骨子里却流着炎黄血,无意中把一些义务教育的措施搬来,嘴上说着功利,做事起来倒很关照下边的人。   “对了,章程里餐食费是学生自付,但有些学生如果想读书,却又吃不起饭怎么办?”何定贤笑着问道,季正雄很是惊讶:“不至于吧,书本费都有,家里供不起吃?”   他不是不理解底层家庭的艰辛,只是觉得读书本身是件有门槛的事,想找一份好工作,总该付出点什么。何定贤却知道有些家庭可能凑得出书本费,但却难以供孩子吃喝。   于是他换了问法:“是啊,都交完书本费了,家里拿什么供吃喝?”   “这样,我出一个政策,让学校食堂的汤、米对学生免费,给再屋村仔们一个用水拌饭出头的机会,挺得过就读,挺不去就自己回家。另外每年给三个助学贷款名额,可以与东方银行签订合同,学期费用全部由银行承担,但工作后,每个月直接在薪水中分期扣除归还,这个政策怎么样?”   季正雄微微颔首:“好主意!”   到此,他已经有些佩服大老板了。   大老板却又道:“另外,不管是免费汤米、还是助学贷款的申请,都没必要宣传,私下找学生聊聊,给点暗示即可。我们毕竟是学校,不是奴隶主,来去由人。”   “这个我明白,既然老板要早日开学,那么学校的名字就要早定下来,还有学校的管理层,课程,校训都需要大老板来拍板。”季正雄道。何定贤轻笑一声,早有腹稿:“学校的管理层,我在东华三院已经有看中的人,到时候东华四中的黄生会来担任校长,邱德更则担任名誉校长,课程由他们来定。”   他则是校董,控股学校,要什么职位?   “至于校名就定名为港岛财经吧!”何定贤气度不俗的道:“这所学校不搞什么冠名,希望能为港岛金融业多出些人才,校训就取五个字:仁义礼智信。”   “足够了!”   季正雄点点头,合上钢笔,本子上记录着大老板的要求,拿着文件起身:“大老板,我先不打搅了。”   “季正,再饮一杯茶啦。”何定贤满脸笑容,语气甚欢。季正雄却不会没眼力,轻轻鞠躬道:“正好基金会有些事情,港财的章程也要作些修改。”   “那好,我送你出去。”何定贤对人才还是十分尊重的,起身一路把季正雄送出院门,目送其上车才返回屋企。楚伟南见他回来,主动问道:“阿贤,听说要专门给银行办所学校?”   “是,东方银行正在飞速扩张期,用工实在紧张。”何定贤点点头:“如果因为人手不足,错过大扩张的时期,对于集团是一个很大损失。”   “干得不错。”楚伟南拍拍他肩膀,勉励道:“以企业返回来办教育,是一位商人的大跨步,这是商业反哺社会的开始,手中抓着的钱越多,身上的责任就越重。”   何定贤笑笑:“我懂。”   楚伟南道:“我打算年底推荐你竞选商会副会长,你觉得怎么样?”   何定贤表情一愣,出声道:“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楚伟南望着他,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华人首位警司,钱和势都有了,熟悉熟悉商会的职位,将来也该为商会多做些事。这些事不一定有金钱上的回报,但一定会让人记住你!”   “再过几年,我便把潮汕商会会长的位置交给你来坐。”何定贤张张嘴,正准备推辞,楚伟南却抬手道:“不用拒绝!商会会长不是皇帝龙椅,一定要往家里传,要坐到死。我传给你,是因为潮汕商会在你手上,将来也许不止是潮汕商会,但潮汕商会继续放在我手上,永远只会是潮汕商会了。因为我的本事就这样大。”   何定贤闭上嘴,点点头,表示认可。   当晚。   九龙,油麻地警用码头。   海关署总监督“查理·史密斯”正戴着警帽,臂夹警棍,腰挂枪袋,站在舷板前不断催促道:“快快快!”   “五分钟,全部登船驶出港口!”   五十余名挂着步枪,身穿制服,整齐列队的海关探员,正排成纵队,一步步在码头灯光下登上三艘缉私船。   今夜。   海关有行动! 第308章 命偿   东义堂红棍王七身穿汗衫,蹲在船头,叼着香烟,静静望着海面。几名马仔绕出货舱,来到大佬面前,出声道:“七哥,再过半个钟就会抵达九龙塘码头。”   “兄弟们安排好没?”王七眯着眼睛,语气平静。一名手下笑道:“货仓的兄弟已经到了,等会下船一起去按摩吗?听兄弟讲,旺角新开了一间桑拿城,连加拿大鬼妞都有。”   “没问题啦,我请客。”王七站十分爽快的答应下,再起身竟是个一米八多,浑身肌肉的彪形大汉。在他身后是一艘捕鱼船改造的走私货船,船上亮着盏黄色电灯。   海面上九艘一般大小的渔船一字排开,缓缓搅动水花,拖拽着尾浪一路向前。   远处。   史密斯站在缉私船头,举起望远镜,望着海面上出现的货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出声道:“打灯,闪笛,准备搜船!”   “yes,sir!”   两位监督大声领命。   “海关缉私,停船搜查!”   “海关缉私,停船搜查!”   一时间,警灯亮起,海上的平静被打破,一帮兄弟们手持武器,来到船弦旁望着三艘大型缉私船,焦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海上起风浪,注定十分热闹。   而社团兄弟手中仅有几把短枪,又怎么打得过海关?   很快,海关人员开始登船,扣押人员,再查验货物。一位高级督察掀开油布,却见仓库里是一箱箱的桂皮、八角、麻籽、花椒、陈皮,每个品类都以木箱封好,有专门的防潮措施,可见是专门改装用来运货的商船。   “这回捕到只大鱼了。”   史密斯弯腰在木箱里掏出一把麻籽,放在鼻前闻一闻,心中暗道:“军情处的情报真没错。”   这九艘货船都是远洋捕鱼船改装,不仅排水量大,而且载重十分可观,每艘都能载货几十吨货,九艘加起来可是大几百吨的量。   ……   第二日。   上午。   颜雄来到办公室,低声汇报:“何sir,昨天海关署有行动,查封了协成行五百多吨的香料,直接把船和货都扣在维港码头里,限期让协成行的人去取货。”   何定贤表情一愣,旋即想起:“莞商会长,实业大王方溯泉的商号?”   “是。”   颜雄提醒道:“何sir,海关署的鬼佬来者不善,怕是要拿华商立威了。”   何定贤有让警队的人,多注意海关署的动向,但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海关署又十分封闭,通过警队情报是插不上手的。而且海关里勉强安插的几颗棋子,不宜妄动,便没有前去接洽。   没想到,杜益华倒是很猛,竟然直接向方溯泉下手。   方溯泉协成行香料远销海外,港岛又不产香料,自然只能到内地进货。   内地物美价廉,需要发展,自然积极出货,而为了降低关税成本,在走私成风的年代,大老板们自然会组船队,在两岸水上来来往往,五百多吨香料听起来多,但顶多够协成行工厂用一周。   虽然,潮商与莞商是两个乡社,但在面对鬼佬上是一个集体,莞商一样把规费交给警队。何定贤动作迅速,略有些焦急的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帮我接警务处长。”   “哪位?”几分钟后,坚宝宁接起电话,出声问道。   何定贤道:“坚sir,华商有几艘货船被海关扣了,麻烦帮忙问问海关署什么情况!”   “好。”坚宝宁语气严肃,知晓海关开始出手,安抚道:“我马上打电话问,十分钟内转告你。”   “多谢。”何定贤点点头,挂断电话,心里中明白:“海关是最不满警队用银票发规费,找华商麻烦不仅是向我亮手腕,给我警告,也是想要出场自己收钱了!”   何定贤根本不怕海关搞事,因为在大局上警队是压死海关的,他只要甘愿给坚宝宁一点点小利益,坚宝宁就会出面把海关给踩下去。甚至不用给,坐等海关真把规费权收回去,坚宝宁第一个就要发疯。   有一就有二,海关自己收,金融局,消防局是不是都要自己收?港岛街头又乱成一团,港督会对他的执政水平满意吗?他还会有下一个任期吗?   所以,何定贤正因为不惧,才等着鬼佬出手,而且鬼佬不动手,他也没理由去动别人。因为,他才是主动惹事的那一个,看鬼佬出什么牌,见招拆招即可。   “叮叮叮。”   电话很快打回来。   何定贤当着颜雄面接起电话,出声道:“坚sir。”   “何sir,我给海关杜sir打电话了,他说是军情处最近下令严查对北方的走私活动,手底下的人准备想抓几艘越境渔船交查,不小心查到了方老板的船。”   “他已经答应放船、放人,并且赔礼道歉。”坚宝宁出声道。   何定贤表情一愣,海关署下手这么强硬,署长杜sir却又这么好说话?一抓一放,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再通过抓船的方式,与华人老板达成合作,将来直接把规费交给海关?   杜sir有长进!   “我知道了。”   何定贤笑道:“多谢坚sir。”   “不用谢,我觉得可能是海关署对银票制度有些不满,是不是适当做一些让步?”坚宝宁直接道:“或者,我再约水警署的人谈一谈?”   “不用!”   何定贤还是坚持不让鬼佬分到钱庄利益,出声道:“我自己可以搞定。”   “嗯。”   “我希望不要影响到现在秩序,何sir,秩序是你当年定的,不能因为位置变了,你就先变。”坚宝宁加码道:“你定的制度,你要守好。”   何定贤答应道:“没问题,我保证每个月照样收钱,照样发钱,先挂了,坚sir。”   “嘟……”他挂断电话,取出一支雪茄,低头点上,缓缓吐出口雾:“呼……鬼佬没打算扣方会长的船,也没打算让方会长交钱,他们只是想通过扣船的举动来打我的脸!”   “打给全体华商看!”   有太多华商在内地进货,每天在两岸间来返的小船,其实全都是各类原料。   或者是走私进入内地的石油、粮食、药品等……   港岛作为面向世界的贸易窗口,中间还承担着加工厂的使命,把内地特产加工成产品,输送给海外华人和洋人消费。其实只要在历史趋势中踩中一个节点,占据一席之地,都能够成为一代大亨。   一如有往内地送货的霍老板、在内地进货的方老板……海关署之所以不扣其它船,如药品、石油、亦或者白粉、军火等远洋船,并非不行,而是不想。   因为,海关要亲自来收钱,某种意义上,将来是要与各大商会老板、社团大佬进行合作的。需要获得商会老板们支持,自然是要与商会老板们打好关系。   所以,一开始肯定是低烈度的试探,绝不会与老板们发生冲突,扣下来的船货,一分不要放走。只要多来几次,便能够证明警队对水上失去掌控力,老板们自然而然就会把规费交给海关。何定贤在关于走私方面的掌控力,也将在一抓一放中彻底崩溃,而每一次扣船,都将拉拢一班华商倒向鬼佬,千万别指望华人就一定支持华人,首先警队并非只有华人,其次,华商只支持有用的华人!   颜雄跟了大佬几年,多少察觉到大佬语气里的意思,出声问道:“贤哥,兄弟们该怎么做?”   “这件事不用让警队的人做,查一查,方会长有没有去海关。”何定贤道,颜雄答道:“前面东义堂歪鸡之前给我打电话,说方先生下午三点会去海关。”   何定贤点点头,举起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狂傲道:“出来混,面子大过天,敢落我的面子,就要用命来还,这件事情不死人,面子找不回来。”   “我不打算让任何人一步,也不打算让别人一分钱,让歪鸡的人出面做事,我们保东义堂没事,再给他西环一条街的地盘开赌!”   颜雄点头:“我知道了,贤哥。”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回到办公区拨出电话:“歪鸡。”   “雄哥!”   歪鸡坐在一间茶室内,捂着电话,点头哈腰。   “大佬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要不要?”他语气简单利落,歪鸡急道:“贤哥愿意给东字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歪鸡感谢!”   “十分感谢!”   “好,把海关查扣货船的一个鬼佬监督废了,让海关的人知道贤哥的面子,要用命来还!”颜雄厉声道。   何定贤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抽着雪茄,眉头扬起:“要抓紧让水警区再度扩建,但前提是水警区要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管理,葛白升职总警司之后,还在纪律科做事,看来得活动一下,帮他调到水警区。”   “警队在岸上要握权,水上也要能打!”   下午。   两点三十分。   方溯泉走出公司大楼,坐上一辆轿车,出声道:“去海关署。”   “知道了,大老板。”司机点起火,驱车沿着湾仔道行驶,最近的一条路却被两位军装吹哨示意绕行。轿车不得不左拐绕路,但一路上几次军装出现,次次都指挥绕路,就连坐在后排的方溯泉都皱起眉头,不悦道:“警察在搞什么鬼,临时封那么多路,十分钟的路程多花一半!”   渣华道。   一个红绿灯口,司机驻车完毕,出声道:“老板,那些军装引导完绕路,好像就撤走了。”   “嗯?”   方溯泉面色惊疑,忽然一辆轿车撞开路栏,驶上人行道,连续撞翻几个垃圾桶,直直地将一个鬼佬撞飞。当鬼佬落地砸在路中间时,仍然车速不见的碾过一段路。 第309章 以杀止杀   “方生!”司机拔出支枪,握在手里,护着身后老板,表情十分紧张,生怕下一刻就有杀手从两边冲出。   一场蓄谋凶杀案,手段极其明显。   并且粗暴!   方溯泉目睹着一场车祸发生,仍然头脑清醒,出声下令:“下去看看是谁死了。”   “老板,你在车上等我。”司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将枪口放低,手指却稳稳搭着扳机。两名军装警员赶到现场,吹响警哨,将肇事车辆扣下。不到两分钟,街尾有便衣警察出现,在道路中间拉起警戒线。   司机渐渐松了口气,收起武器,上前问道:“阿sir,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啊!”一位警长抬起头,伸手挡住他:“这么关心案子?”   “阿sir,我会协成行的司机,车上坐的是方生。”司机自报家门,递出一支烟:“正巧路过,要向前通行。”   “协成行啊。”警长恍然大悟,打量着他,左手接过香烟,一低头司机便上前点火。警长脸色变得和煦很多,挥挥手道:“没什么,一个鬼佬被一个醉鬼撞飞了,等会你们靠左边,我让你们开过去。”   “多谢警长啊。”司机点头哈腰,举手敬礼,满脸讨好。一位警员却拿着一份带血的证件,低声汇报:“长官,死者是海关署的一位监督。”   “嗯?”警长表情骤变,司机眼神落在海关证件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边退边道:“阿sir,我们先过去了,下回请你饮茶,再见……”   司机匆忙跑回车上,拉紧车门,启动轿车:“方生,死者是海关署的监督。”   方溯泉瞳孔微缩,在车辆驶过警戒线,开往海关署时出声道:“昨天登船扣我们货船的人里,有一个总监督,两个监督吧?按理说,监督在海关署也是区域高层,谁也不敢轻松下手。”   “有人导一场大戏专门给我看,目标很明显啊。”他心中已经确定是警队的人马出手,唯有警队势力才敢向海关监督下手,没对总监督下手都是留了面子,带有一丝丝警告的味道。   警队和海关彻底打起来了!   双方都在做给他看,证明谁的势力更强,争夺水上的话语权……方溯泉长叹口气:“这也是对我的一个警告,希望我能不要对鬼佬低头,帮华警撑住。”   司机忍不住插嘴:“方生,警队是不是太嚣张,当街撞死一个监督。”   “为了钱,别说一个监督,海关署长都敢杀!”方溯泉却更清楚江湖险恶,每个人的命都有价,触犯的利益一旦超过权力,会被既得利益者分尸的。   这叫罩不住!   而仔细品味一下,华警展现出来的铁腕,确实让人毛骨悚然,绝对能震慑出摇摆的华人老板,让海关鬼佬都感觉滴血般肉痛。   方溯泉心里有答案:“先帮何先生一把,也算是对晚辈的支持。”   海关署大楼。   杜益华身穿制服,高大威严,笑呵呵的请方先生坐下,亲自奉上一杯热茶,随即说道:“sorry呀,方生,昨夜九龙海关在水上搜捕石油运输船,不小心查到协成行的船。”   “误会,误会啊!”   “我已经让九龙区的人放船放货,绝对不影响到方先生工厂开工,现在方生只要一个电话,让下属到码头即可提走货船。”   方溯泉穿着一袭褐色长衫,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饮下一口再笑道:“Thank you呀,杜sir,既然一切都是误会,说开了便好,往后协成行的船队还需要靠你多关照。”   “那是一定的。”杜益华翘起二郎腿,左手扶搭着衣服,吸着香烟,十分霸气道:“不过方生,为了减少类似的误会发生,我觉得协成行应该同海关报备一下。”   “杜sir,你的意思是补关税?”方溯泉皱起眉头,明知故问。   杜益华哈哈大笑:“方会长,让你补税,你也不会甘心啊……港府对走私没有查的那么严,其实便是希望激活港岛的经济活力,我又怎么为难你们?”   “是这样,往后规费就不用走警队那边,直接交给我的人。”   “阿文。”杜益华向门后喊了一声,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瘦瘦高高,一脸奸相的中年人推开门,双手放在身前,俯身鞠躬道:“杜sir,方生。”   “这位我的包租公,阿文,平时替我打理一些财务方面的事。”杜益华弹弹烟灰,把华人的一套给学来,很是自信的道:“方生,你觉得怎么样?”   阿文则推推眼镜,笑着看向方溯泉:“方会长,请多关照。”   “关照谈不上。”方溯泉抬起手,挡了阿文的礼,回头对杜益华道:“定规费易,改规矩难,杜sir,我把钱交给你没问题,但警队找我麻烦怎么办?”   “你能帮我挡下来吗?”   杜益华微微色变,笑着道:“缉私本身便是海关署的职权,警队怎么找你麻烦?放心,我们收的比警队少,做事也比警队讲规矩,如果警队真的动你,我一定替你打回去。”   其实,警队很难去动华人老板,因为,华警势力最初就是华人老板们养的,虽然现在逐步独立,成为比单一商会更强的一股势力,但是打商会无疑是自掘根基。   但一个势力无法向外扩张,只能向内压榨的时候,注定会打出很多异己,逐步走向分裂。   所以,杜益华敢笃定华人不会做这种事,如果做了更好,可以联手收拾华警了。方溯泉则笑道:“这不关收多少的问题,而是谁说的算,这样杜sir,把钱交给海关可以,改规矩也没问题,但是请让警队给我打电话,怎么样?”   杜益华脸色立即拉下来,直勾勾瞪着方溯泉,威胁道:“方会长,如果你觉得海关说的不算,海关会告诉你,怎么样叫说的算!船只不找阿文登记一下,将来恐怕会常常抓错船。”   方会长点头道:“那就让阿文帮我多关心一下,是吧,阿文?”   阿文站旁边见方老板扭头同他打招呼,甚至感觉到语气里带着讥讽,心底又羞又怒。杜益华阴沉的脸上,瞬间又浮现出笑容,上前握住方会长的手:“哈哈,方生,你说的对。”   “我以后一定会让阿文多关心协成行。”   方溯泉点头道:“杜sir,您公务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阿文,送方生下楼。”杜益华满脸笑容,十分热情的把方溯泉送到门口,阿文则恭恭敬敬一路送方会长到车门前。方会长在上车前,不知何意,对着初次见面的阿文笑骂:“你小子,真是会找机会!”   副署长明世觉则在长官会见完客人,立即敲开署长大门,拿着一份文件,立正敬礼,肃声说道:“杜sir,有一件急事需要处理。”   “说!”   杜益华语气有些不耐,心里一直在思考,到底要打几分力,用什么手段,能让华商把规费交上来。下一步是扣一个更大老板的货船,还是踩一踩社会的船,抑或者从内部下手,对华人招募一些海关?让华商更加信任海关署,以此争取到支持。   明世觉则打开文件念道:“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渣华道三十六号,刚刚在茶餐厅吃完午饭,正要回海关大楼的监督科尔遭遇车祸死亡。根据警方报告,科尔常去湾仔一间地下赌场,很可能是赌债原因,导致被三合会成员杀害。”   “科尔参加了昨天晚上的缉私行动。”   杜益华表情一愣,旋即眉头狂跳,十分愤怒,用手指着明世觉鼻子道:“FUCK,YOU!你怎么能让海关的监督死在警队手上,而不让警队付出一点点代价!”   明世觉挺直腰板,面无表情,出声吼道:“长官,我会对警队给予反击的!”   “查出凶手,干掉他,再把幕后主使给揪出来!”杜益华吼道:“科尔绝不能白死!”   “yes,sir!”明世觉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杜益华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什么科尔,区区一个监督而已,空出来随时有人填位置。但他却在意海关署的面子,方溯泉的态度比想象更强硬,明显是受到凶杀案的影响。   警队选择用最残酷的方式维持秩序,海关必须给予最猛烈的还击,以杀止杀,将暴力持续下去!否则,在外人眼里便是被打服了,不服气,就要继续打下去!明世觉深知署长会让他负责行动,便是要做好打回去的准备,转身离开长官办公室后,立即约见了手下的人见面。警队敢直接对海关的人下手,海关却不敢对警队的人下黑手。   因为,海关处于弱势地位,一旦引起整个警队的同仇敌忾,绝无打赢的可能。只能先向负责制造罪案的社团下手,再通过案件制造影响,拉警队的人马下水。   警队有掌控的社团势力,可以做黑活,其实海关也有,不过不在岸上,而在水上。至于警队用科尔欠下赌债的理由搪塞,简直是个笑话,港岛聚赌成风,欠下赌债的海关官员多到数不清,谁敢用杀人的方式催债?偏偏用来结案很合适,无非是推一个人头出来顶罪。 第310章 大天二   夜晚。   西环。   一间热闹的地下赌档内,几个豪客正在下注,一个抽着旱烟的中年人,来到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人面前,递给他一把东西。年轻人抓住东西,顺势在腰布带中抽出一条膛管,甩手将零件都洒落在赌桌上。   荷官望着年轻人面前的零件,表情惊慌,将手摸向桌底。   年轻人咧嘴笑道:“不用急,或者你可以跟我比比,到底是谁更快。”   说罢,他双手动起,快速组装着枪械。   四周六名扎着头巾的悍匪,默默站在年轻人背后,荷官犹豫片刻,抽出砍刀,爬上赌桌一刀朝对面劈下,呐喊道:“啊!!!”   “砰!”   同时,年轻人组好一把勃朗宁,对着荷官肚子扣下扳机便是一枪。荷官身体受创,摔倒在桌面,捂着枪口来回翻滚,砍刀则剁在桌沿,卡着没有落地。   年轻人冷笑一声,转身走向账房,顺势举枪横手对准荷官头脑。   “砰!”   一枪爆头。   鲜血炸满赌桌,溅得一堆港币嫣红。   “唰唰唰!”   一群刀手手持利刃,冲出账房,举刀大喝:“妈的,边个敢在我东义堂的场子亮枪?”   赌客们匆匆逃离,现场只剩二十多个马仔,举刀将不速之客围住。   年轻人举起手枪,脑袋卷着一圈厚厚白巾,举枪便射:“砰砰砰!”   “砰砰砰!”   六个马仔同样举起武器,连连开枪,迅速将东义堂马仔一个个点名击倒。   王七在房间里,刚刚填好弹夹,正要去与人血拼,突然听见外边一阵枪响,脸色煞白,因为来者不像是江湖中人,手段比旗兵、悍匪都更恶。因为,江湖中人抢生意,抢地盘,杀人是其次,利益是第一。旗兵、悍匪要通过社团销赃,更要给社团几分薄面,唯有溃兵和寻仇的职业杀手,才会有这种的态度。   什么都不要。   就是杀!   两名小弟搂住大哥肩膀,趴在地上,匆匆喊道:“七哥,跑路吧!”   “外边的人扎着头巾,抽着旱烟,是大天二!”   王七混迹江湖多年,咽了咽口水,眼神中也流露出一抹恐惧:“大天二上岸了!”   “妈的。”   “海盗!!!”   只有海盗会肆无忌惮,不把人命和江湖规矩当回事。因为,海盗根本不在岸上讨生活,根本不需要遵守所谓的江湖规矩,而不守规矩的人,简直是大杀星!   历来在港岛大天二、大圈仔、朝鲜杀手,一级比一级凶。   因为,他们的残暴值比港岛古惑仔们强十倍、百倍、根本不是混一个江湖,在一个维度的人物。就像猎豹捕食野猫,反抗有何意义?但自二战结束,大天二已经很久没有上岸。   怎么会突然出现?   三人逃出仓皇逃出后门,沿着小巷跌跌撞撞,一路向前跑去。一伙大天二解决完持刀马仔,立即装填子弹,急忙追上,当带头的年轻人举高手枪,要对前方的王七开枪时。   “趴下!”   一声怒斥响起。   陈子超一马当先,止步巷口,举起长枪大喝。   王七带人连忙扑倒在地,旋即,大天二便见到巷口站满一列警察,正分组持枪瞄准,一齐扣下扳机:“啪啪啪!”   “啪啪啪!”   数名海盗中弹身亡,剩下三人表情惊骇,意识到消息已经走漏,连忙想要撤回赌档。同时,另一组警员已经把巷尾堵上,但保持着警戒姿态,没有向对面开枪,让三个海盗从容退回赌档内。   可赌档里已经站满便衣警察,几支枪口立即堵住他们脑袋,先前受伤的社团马仔,竟然短短两分钟就被扶出赌档。   “叫什么名字?”颜雄以枪口顶住带头的年轻人,见年轻人发起怒视,毫不犹豫的扬手一击,用枪托把年轻人砸倒在地。随后掏出一把匕首,骑在年轻人身上,用刀锋割下年轻人一只耳朵,边割边道:“既然耳朵听不清我讲话,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年轻人趴在地上,咬紧牙关,但还是发出凄厉的吼叫。旁边一男一女两个马仔,对视一眼,心中升起恐惧。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坐在一条摆好的长椅上,位于两排赌桌中间,手中把玩着两块牌九,笑脸吟吟的望向三人:“你们是徐天保的人,对不对?”   “是。”   一名扎着红巾,皮肤黝黑,有些年纪的女人出声回应:“我们是天保哥的人,如果你不想商号的船沉海,最好放我们走。”   西装警员饶有意思的打量着她,翘起二郎腿,轻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何定贤……”年轻人趴在地上,意识模糊,竟然还含糊答出。   何定贤见状点点头,和煦的表情突然一收,爆喝道:“知道我姓何,你TM还敢动我的人,来同我作对?实话告诉你们,马先生早把你们的动态告诉我了。”   “操。”   “跟我玩?三间警署二十四小时待命,就怕你不来!”   颜雄则将年轻人翻过一面,反手以匕首握把,狠狠砸开他嘴巴,再用刀尖挑进去,来回割着舌筋,口中念道:“扑街仔,贤哥大名也是你念的?”   “把你舌头割下来,再剁烂让你吃回去!”   颜雄的恶相让两位海盗刮目相看。   徐天保则是目前南洋海上最大的一伙海盗,传说中人数上百,大船六艘,小渔船数十,旗舰战船天保号不仅有火炮,还能发射鱼雷,是十年前向日方采购的。   自晚清时期,世界各国,用炮火敲开中华大门以来,内地局势混乱,落草为寇,聚啸山林者不计其数。商船在南洋、港岛、广府的线路上来来往往,自然就养出一大批势力强大的海盗。当中最有名的即是“张保仔”,招安后,官职闽省副将。随后,还有十五仔、徐亚保等大匪,称霸一时,一战、二战的混乱,没有起到肃清海盗的效果,却造成海盗的装备不断迭代,生存策略也发生改变。目前,由于驻军的实控力强,大天二已经很少出现在近海,而是于南洋、台岛的夹缝之中求生存。   往往,大天二的驻地都在南洋某个岛礁上,首领甚至在南洋置有房产,抽着雪茄,喝着红酒,与公司大老板一般。匪众则统一安置在岛礁、渔村进行训练。   南洋华人、台岛官方,对其多有拉拢,其中南洋华人是希望利用海盗的势力,给鬼佬统治造成麻烦。台岛则是希望借助海盗,扰乱内地的经济动脉,不让内地利用走私牟利。   所以,目前海盗多劫一些华商运往内地的货物,当然,碰见港岛华人的商船,好捏的也会捏一捏,但不大会杀人。海盗首领各自找到老板当靠山,不再互相吞并,而是各自活动,小海盗有数十股,甚至有专抢日岛鬼子、东南亚货船的,但其中“徐天保”、“张红旗”、“王鹏雄”的势力最强。   何定贤对海关署能调动的力量有所预估,设身处地的想想,海盗要在水上讨生活,难免会与海关署打交道。现在不再是海盗敢攻击英籍,杀进军营,强B英籍女军官的时代……海盗向海关署上供,换来内地货船的情报,乃至于同海关一起合谋,打劫内地货船都有可能。   当海关署要下黑手与警队对打,调动海盗的几率很大。   何定贤早早便与南洋方面通过电话,利用上次的交情,换取到一些情报,抢先控制住局势。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继续打回去,当颜雄把一截舌头挑到地面的时候,满嘴鲜血的年轻人已经晕厥过去。   何定贤站起身踩过他的尸体,来到剩下的两个海盗面前,出声道:“如果你们想活着走出港岛,那就得帮我杀一个人,将今夜欠下的债还清。”   女海盗表情一愣,断然拒绝道:“不可能,天保哥叫我们来杀一个社团马仔,你叫我们去杀一个海关署长?算盘打的真好,杀了海关署的老大,我们怎么在水上继续混?”   大天二早已没了挑衅英军的实力,当然,光凭海关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大天二,但作为海盗她很清楚自己该站在哪边。   何定贤闻言点点头,举起枪对准旁边的男人,扣下扳机:“砰!”   男人额头出现一个血洞,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他则用枪口塞进女人的嘴巴里,瞪着女人,发出哧笑:“阿雄,带兄弟们好好整治她一晚,杀了这么多人,能让她死的轻松?”   “贤哥,不要啊!”   颜雄笑道:“长的跟歪瓜一样,浑身臭汗,谁知有没有病。百乐门的舞小姐又香又白,我们为什么要玩一个黑猪扒!”   “王七,那就给你的人玩。”何定贤收回枪,来到王七面前,拿起他的衣角擦了擦枪,嘱咐道:“别玩死了,留个活口还能卖到东南亚换一笔钱给受伤的兄弟当汤药费。”   王七喃喃答应:“是,贤哥。”   “海关有个叫史密斯的总监督,过七天就是他的头七,记得帮我送一个花篮。”何定贤望着他道:“东义堂出得起一个花篮钱吗?”   “出出……”王七给长官眼神吓到,答着:“可以!” 第311章 手段升级   “鸡爷。”   “贤哥的意思是要收鬼佬的皮,让鬼佬下周过头七。”王七在一间茶室里,鞠躬朝坐馆歪鸡道。歪鸡穿着白色马褂,脚踩太师椅,端着茶盏,一掌拍在桌面。   “砰!”   他厉声道:“收!”   “敢串通大天二上岸,杀我东义堂十几个兄弟,就让鬼佬用命来偿。”   王七点头:“知道了,鸡爷!”   “这件事让你损失不小,一路都是你在出力,最后搞定这件事情,我把湾仔划出来的街交给你。”歪鸡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风头若紧就去粤省避避风头。”   “贤哥要是赢了,东字头也能重新站起来。”   他眼神中充满杀意。   第二日。   上午。   史密斯驱车驶向水警署大楼,正打算左拐进入渣华道时,一个行人突然被推进路中,差点撞到车头。史密斯下意识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中:“吱啦。”   他还把头探向前方,望向地上行人。   一个满头波浪卷的金色洋妞,正蹲在地上,揉着脚腕,一身白色长裙十分靓丽,手包还落在地面。下一刻,路边却突然冲出十几个手持砍刀,身穿黑衫的社团马仔,围着轿车便是一阵乱斩:“杀啊!”   “杀啊!”   马仔们扯着车门,用砍刀击打车窗,几人站上车头,不断用脚蹬着前挡风。   史密斯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杀手,急急忙忙掏着枪袋,好不容易将枪掏出,对准玻璃外立即扣下扳机:“砰砰砰!”   三声枪响,立即让街道响起一片尖叫,人群四散逃跑。遭受无妄之灾的洋妞,连高跟鞋都没捡,四肢并用的就向路边逃去。三个社团马仔则中枪滚落车头,但旋即有人补了上去,子弹打出的枪眼则成为最好突破的地方,随着马仔们一阵猛攻,玻璃瞬间破碎。   “轰!”   史密斯坐在车内,表情一阵失措,又开了两枪,便举起手臂,本能挡住眼睛。   哗啦啦。   一片玻璃雨中掺杂着几记刀光。   “唰唰唰!”   “FUCK!”史密斯怒骂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臂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枪也落在车内。鲜血越流越多,双手逐渐失去力气。一个社团杀手喊道:“把他拖出来!”   几个刀手立即住手,转而抓住史密斯双手,直接将其拖下车头。   “我是海关总监督……海关总监督……”史密斯穿着西装,不断呼喊,马仔们却浑然当作听不见,手中只顾挥砍刀,当街进行围斩,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入骨三分。   唰!   唰!   鬼佬浑身鲜血,在地上不断翻滚。   “斩死他!”   “把鬼佬给斩翻!”马仔们手中呼喝,下手极快,不到两分钟时间,地上的人就没了动静。随之,马仔们纷纷收刀,左右四顾,正好见两名军装警绕出路口,吹响警哨,掏出棍子追来,于是马仔们丢掉武器,仓皇逃窜。一个刀手在临走前,还特意将刀尖捅进鬼佬心脏,再踮着步子,匆匆忙忙跟上队伍。   当天下午。   《南华午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大公报》便纷纷刊出新闻,一位海关总监督,当街被人杀害,疑牵涉进社团斗争,一时全港震惊。   要知道,海关总监督内部地位与警队总警司相当,已经是一区排名前五的实权高层。正常情况,一句话就能让一个社团不好过,谁也不敢得罪,但偏偏以最残酷的江湖方式被围斩。   背后的龙争虎斗,常人不敢想象……   海关署闻讯更是震怒,上百名海关署警员,越过工商署前往政务局抗议,希望责令警队查出真凶,肃清港岛的社会治安,强力打击三合会组织。碍于海关署死了一个总监督,政务局不得不成立调查组,对警务处长进行聆讯。   警务处长坚宝宁却坚称案件为海盗所为,并且提供了一份结案报告,证明近期有海盗团伙登陆犯案,再以警员在合理时间内抵达现场,水警区实力不足等缘由,希望政务局划拨资金,扩建水警区的实力。   双方各执一词,皆有诉求。   在这种情况下政务局该怎么办?只能支持实力更强的警队咯,谁叫警务处长的职位,天生比海关署长高三级!   警务处长办公室,坚宝宁把摘下军帽,挂在衣架上,笑着对起身敬礼的何定贤摆摆手,出声道:“何sir,你可把我累的够呛,政务局长亲自聆讯我,要向我问责啊!”   何定贤站在沙发区,放下手臂,笑着道:“坚sir,警队也是有心无力,除非政务局多给我们批十几艘水警船,否则我们怎么打海盗嘛。”   “别想了,提高警区级别的事情有戏,但政务局不会拨经费的。”坚宝宁摇摇头,出声道:“上头的人都以为我想吞并海关,简直搞笑,我养他们干嘛?对了,将葛sir调进水警区的事情,我在安排了。”   何定贤笑着道:“你在钱庄存了一笔二十万的港币,都快两年了,什么时候去取?”   坚宝宁稍稍错愕,旋即笑道:“何sir,多谢提醒,你不说我都忘了,晚上就让人去提出来。至于海关那边,继续打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我再找他聊聊?”   “没得聊。”   何定贤一口回绝,点起支烟:“昨天晚上,海关署的人又扣了一艘华商的船,你猜是谁的?”   坚宝宁心头一跳,该不至于是楚伟南的吧?   “是爆竹大王陈岚芳的。”何定贤道:“一艘从港岛往南洋销货的船,开到半路就被拦下来,今天有伙计同我讲,海关署的明sir逼陈老板交钱,否则,就按走私军火罪起诉他。”   “搞笑,爆竹是军火吗?”   “是的话,大清早TM殖民欧洲了。”   坚宝宁吁出口气,心里也感觉海关署的态度太强硬。因为政治斗争一旦到见血的程度,双方都会慢慢放低姿态,进入到一个谈判的过程。见血可以,无止尽的见血不行!   一路杀到底,谁都吃不消。   可何定贤、杜益华都没有停手的意思,不断将斗争升级,正常情况最终必有一方走向灭亡,但双方都有恃无恐,根本不带怕的。诡异的是江湖秩序反倒在一次次暴力升级中稳定下来,不管海关署多狠,老板们都还是支持警队。因为何定贤的手段,真是把华商们给吓住了!   坚宝宁看得出何定贤的布局,可却想不懂杜益华的目的,为了规费完全没有必要玩命到这种程度,杜益华可能有第二个政治目标,趁机清洗海关内部的势力,还是想要冒险扳倒何定贤?   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叼着雪茄,躺在沙发上,吹着烟道:“如果火药数量达到一个程度,且没有向海关报备,确实是可以按照走私军火罪处理的。”   “杜益华不敢把陈先生往死里整。”何定贤笑道:“周骏年爵士已经出面替他斡旋,事情算是过去了。”   “你要小心点,海关署的人既然能联系上徐天保,就是跟你杀到底了。”坚宝宁又在下钩子,可是何定贤却不上钩,一口说道:“我等着他来,看谁杀更多!”   事实上,何定贤拿徐天保那伙人暂时没有办法,别人躲在水里,有船有炮,笑傲南洋。他手底下两千多人又怎样,水上力量根本指挥不动,把葛白调到水警只是第一步,还得找出徐天保的藏身之地,再有足够力量去剿灭对方。当海关署拿出徐天保作牌的时候,何定贤便知道不搞死徐天保,海关署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可徐天保的人与南洋华人顶多是利益关系,华人为海盗输送物资,赚取些钱,换来海盗和平。但想要利用南洋华人的关系,找到徐天保,乃至让徐天保反水,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海盗与南洋华人之间没有隶属关系,除非有利可图,海盗根本不会听从谁的驱使。   何定贤已经让蒋天生在南洋悄悄打探徐天保的消息,当寻找徐天保本身便是一个充满危险的过程,不费些时间,用些手段,想见到徐天保的手下都很难。   月底。   猪油仔带着马仔们又来到码头收取规费,虽然近期海上出了些事,但警队长久的管理,已经让各大商会,社团产生惯性,在交数方面没找一点麻烦。   杜益华与金融局梅勒、消防署哥文、食品局霍特一起,照样乖乖来见警务处长,把一皮箱的银票给提走。坚宝宁在杜益华临走前,抽着雪茄,特意说道:“杜sir,和气生财,少流些血。”   杜益华笑道:“坚sir说的对。”   他没有撂什么狠话,但海关署能在警队手下撑到现在,确实让金融局、消防署、食品局很是振奋,让三位部门长官心底生起一些别样的心思,与海关署的联系也紧密起来。   第二个月,杜益华没有再向华商老板的船队下手,却收紧白粉、军火、人口走私,每天在夜里派出缉私队巡逻,搞得港岛风声鹤唳,不仅面粉价格上涨,马栏里的新妞都少了很多。   这可是件大事!   这天,夜里。   一艘渔船缓缓停在九龙塘,悬着闽字旗,藏入码头的数百只船中。 第312章 排队枪毙   徐天保二当家“洪永城”提着一个背包,带着十五名手下,匆匆跑下渔船,坐上码头门口早已安排好的车队。五辆轿车驶离九龙塘,一路来到九龙成渡,再换船进入北角,乘车赶向上环永乐街,来到一座装修不错的高级公寓楼底。   一行人推门下车,提着背包,快步登上门口。   哒哒哒。   夜色中,一个便衣警员正抽着烟,站走廊四周打量状况,见到有车队停在楼下,一群人马气势汹汹上楼,立即丢掉香烟,返身说道:“有情况!”   “咔嚓。”   “咔嚓。”   五名腰挂步枪,两名背着冲锋枪的重案组探员,立即架起武器,拉动枪栓,将枪口对准通道路口。   马仔则来到船旁,用手急叩玻璃窗。   “哒哒哒。”他低声喊道:“超哥,超哥!”   “乜事呀!”陈子超穿着白色睡袍,正在房间里加班,听见动静很是不耐烦,但下一刻,两个手雷滚进长廊,爆发出一阵火光:“轰!”   “轰!”   陈子超耳朵嗡嗡作响,客厅窗户震的玻璃飞溅,身下的女人更是惊叫一声。陈子超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匆忙间用手绑紧睡袍,站床边骂道:“叫你娘啊,叫!”   “给人搞啦。”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枪,头也不回的推开窗户,一步跳出,顺势把拖鞋踢到楼底。   “砰!”   “砰!”   “砰!”   洪永城腰间背着一把步枪,手中持左轮,带着小弟站在长廊上,扣下扳机,一一给受伤的警员补枪。短促的一阵枪响,外边的警员全部中枪身亡,一行人肆无忌惮的冲进房间,举枪将床上的女人击毙。   一个身材性感,长相靓丽,身穿黑裙的女人便倒在血泊当中,鲜血染红床单,死相充斥着暧昧和美艳。海盗中有人惋惜着道:“城哥,好靓的一个妞,打死真是浪费了。”   “你可以趁热。”洪永城打开弹舱,在皮夹里掏出一把子弹,一颗颗填进去。小弟闻言嘴角挑起一抹狞笑,搓搓手道:“城哥,那我就不客气了。”   “砰!”   洪永城举起枪,把第一发子弹送给刚爬上床的小弟,冷声道:“这么钟意就一起去死!”   “你们下楼追。”他来到窗户前,望一眼楼底的拖鞋和路口,又侧头望向下水管道,眼中若有所思。一组马仔领命而去,极快的朝路口追索,剩下一组人则在屋内翻箱倒柜,把翻出的黄金、港币、银票统统搜走。   陈子超猫在楼顶,手中拿着枪,偷偷瞧着朝路口追去的杀手,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嘿嘿嘿,傻仔来的,谁说出事就一定要跳窗跑啊?”   “我就在这里等贤哥来救我,把你们皮一层层扒下来。”   “喔!”   “你要扒谁的皮?”寂静的天台上,忽然响起一声沙哑的回应。陈子超惊了一下,立即返身持枪,而一道枪声却率先响起,子弹将他的手掌贯穿,配枪应声落地。   而陈子超则左手捂着右脚,嘶声惨叫:“啊!!!”   “堂堂一个重案组高级督察,看起来也没多厉害嘛……亏得江湖人还喊你霸超。”洪永城黝黑周正的脸浮出夜色,举枪指着陈子超脑袋:“你也没多霸气嘛。”   “你,你,你混哪里的!”陈子超脸色煞白,靠着墙,心头已经没底。但看着洪永城手中拿着老式警用左轮,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   洪永城好似把他的想法看破,笑着说道:“天保贼,二当家,洪永城是也!”   “洪。”   “洪sir……”陈子超想起当年在深水埗警署当差时,听到的一段故事。   这时海盗们听见天台枪响,也纷纷撤了回来。   洪永城却道:“放心,我不会直接杀了你,好歹是重案组老大,何定贤的心腹干将,能这么简单让你死了?”   两个赶到现场的海盗,上前将陈子超捞起,一行人很快坐上车,沿途将赶到的军装警打退,迅速撤出中环。殊不知,在渔船靠岸的那一刻,消息便传到何sir的手中。   “贤哥,老福的人在九龙塘发现一艘海盗船,经过逼供,船夫承认是天保贼的人。”颜雄在电话中道:“天保贼二当家洪永城亲自带了一批人马上岸了。”   “我知道了。”何定贤靠着床头,吸着雪茄,语气淡定:“一艘船的人冲不进何家!”   如果多来两艘船的人马,他马上带一家老小藏起来,但何家公寓有二十名警员值班,大馆警署的支援五分钟可以抵达。最关键,何定贤身边的保镖都配有防弹背心,战斗力不是海盗可以比拟的。   先前批军火给南洋时,赠送的防弹背心,每一件都被他截留在港岛,充作安保警员的防护装备。   好东西要自己用嘛!   而且在与海关署进入互相拼杀的阶段以后,他身边的安保力量,便从五六个人,直接升格为二十人,二十小时配枪带甲,三班人马轮休。其中还有一个华人情报科三人小组,专门负责暗哨工作。   这个阵容可以说以前的总华探长都拿不出来,更无法像他维持一两个月,但以他现在华人总帅的身份,调一批人马保卫安全简直是简简单单。   当然,正常时期倒也用不着。   颜雄却道:“我打电话让大馆再派些人去。”   “也好。”何定贤吐出口雪茄,见到床边的儿子,心头一阵柔软,选择放下狂傲的自信。害死自己无所谓,要是害死家人,那真是罪孽难赎。他又问道:“九龙塘那么多船,老福是怎么发现天保贼的船?”   “他们开军舰载大炮来的呀!”   颜雄笑道:“一艘普通的老渔船而已,只不过,他们挂了老福的旗帜,殊不知,老福在二战后,重新画了旗。虽然外观图文一样,但是细节的花边,暗记却作了更改。”   “天保贼的船还使用以前的旧旗,一下就被码头上的老福兄弟注意,有人摸上船发现不对,稍微拷打一下就得到答案了。”   何定贤掀开被子,悄悄起身道:“好,把船控制住,等那些扑街佬回来。”   “这些人大半夜的上岸,估计不会等到天明,我现在也带几个人过去……”   颜雄道:“好,我带兄弟们在码头等你。”   当洪永城带人回到九龙塘码头时,刚刚走进海滩几步,便意识到不对劲,举手让兄弟们驻足。长期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有一种极强的敏锐性,意识到码头与来时有所不同。   一旦要说具体的话,船只数量,模样都没有不同。可船头的朝向,船身吃水,好像都有些不一样。整个画面像是被往下压了一寸,而一艘艘船就像是噬人的老虎,船尖指向他们,张嘴以待。   “轰!”   正当马仔们打量四周的时候,一阵火光在海面上爆发。一行人迅速趴在地上,靠着岩石掩护,举枪便射:“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来时的渔船已经被装上炸药,变成一团热火,像是一声号令般。渔船上也喷射出火线,组成一张火力网,将一行人罩在当中。海盗人数不少,但却被火力网包围,身后竟然也出现警员。   十几个人顿时中枪大半,逃生无路。   洪永城用枪指着陈子超的脑袋,出声喊道:“何sir,你兄弟在我们手上!”   何定贤坐在一艘船舱的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吹着海风,身穿警队制服,抽着雪茄朝颜雄一笑。颜雄当即吼道:“洪sir,贤哥可没有叫阿超的兄弟,只有一条叫阿超的狗。”   “你抓着一条狗要主人办事,我都看不过去了。”   洪永城冷笑一声,瞥了陈子超一眼,挥手把陈子超打翻在地,张口道:“阿雄,看在往日共事的情分上,有没有可能放我兄弟们一条路走。”   “先投降。”   颜雄坚定的道:“放下枪才有得谈。”   洪永城长叹口气,挥手示意让手下把枪放低,高举双手站出投降。原本十五人一个不少,转瞬间就剩下六个人,余下九个兄弟已经成了死尸。本来以为他们有水警掩护,自备车船,悄悄上岸可以完成一次奇袭,找回上次在港岛丢的面子。   为此,他一个二当家亲自带队,没想到,何定贤对港岛岸上的掌控力如此恐怖,在没有任何消息泄露的情况下,依旧能够通过眼线捕捉到行踪。要知道,很多时候之所以会走露消息,只是因为带队做事的人威望不够,需要层层传令,经口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容易漏。可今晚的时候除了海关署之外,只有徐天保、洪永城二人提前知晓。   不可能提前走漏消息,那么,何定贤展现出的掌控力,已经证明海盗不可能岸上搞出任何一件事。而洪永城在日据时代前,其实是港岛的尖东华探长,但因为不想为日鬼办事,选择带着一班走投无路的探员,偷了几艘警船入水为寇。因其前华探长的身份,与港岛、南洋诸多商会老板都有交情,在海盗中地位尊贵,被徐天保引为左膀右臂,是天保贼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何定贤在一众探员的拥蹙下,来到一排海盗面前,举枪对准脑袋就扣下扳机:“砰!”   “砰!”   “砰!”   五个人排队枪毙。   旋即,他又把枪口对准洪永城,笑着道:“洪sir,听说当局曾开出你的花红?” 第313章 手握重兵   “何sir,你也看不上这一点钱吧?”洪永城曾带人打劫过英方运油船,港府确实有开出十五万的悬赏。何sir闻言笑道:“你可不止值十五万。”   “放心,不会枪毙的。”他收起枪,出声笑道:“把洪sir扣下,押往警署羁留,向法院起诉。”   水警正好需要扩建,洪永城则是一份能证明水警的功劳。   “yes,sir。”颜雄当即应命,挥手让警员把洪永城拷起。阿鬼在船舱里拉出一个蓬头垢面,脸上长着毒疮的女人,出声道:“何sir。”   何定贤在洪永城激动的神色中,回头看向女人道:“回去给徐天保带个信,就说我何定贤迟早去南洋找他!”   随手,何定贤把船夫叫来,给了一艘渔船,放两人离开港岛。至于二人是否能够回到南洋,想必问题不大,毕竟海盗在外边有很多据点,可以通过传信找人帮手他们。   “何定贤,我干你娘!”   洪永城见到女人给带走,挣扎着破口大骂。   何定贤打量着他道:“你女人还是女儿啊?嗯……看样子是个情人,毕竟,你作为二当家,不把女儿送到美国读书,也得让他们在南洋潇洒吧?”   “唔好意思,我兄弟把你情人卖到城寨马栏里,差点点捞不回来了。”   颜雄右手倒持配枪,用枪柄狠狠砸向他牙齿,咒骂道:“对我大佬尊重点!”   ……   南洋。   蒋天养站在一栋豪宅的客厅里,身穿西装,叼着雪茄,拿着电话静静等待,在电话接通后,立即拿下口中的雪茄,恭敬道:“大老板。”   “天养。”   何定贤语气镇定,出声问道:“有消息没?”   “没有。”   蒋天养抱歉道:“唔好意思,大老板,海盗对岸上的住所非常保密,短时间内,难以挖到徐天保的老窝。但是我已经盯上一班人,好像是专门替徐天保销赃的。”   “喔?”   何定贤露出饶有兴趣的语气:“那可以通过这班人把徐天保钓出来了。”   “是。”   蒋天养恭声道:“但需要慢慢准备,如果太急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义群在南洋是一张明牌,徐天保在港岛和您过不去,肯定会防范着南洋的义群。”   “没错。”何定贤点头道:“你很聪明,有没有可能找到徐天保的贼窝?”   蒋天养心中一愣,没想到,大老板不仅要徐天保的命,还想要剿灭全部天保贼!要知道,海盗在岸上的老窝,一向是海盗的死穴。以义群在南洋的势力,只要找到徐天保的老窝,一定有机会弄死徐天保。   但正因如此,海盗头子往往极少上岸,如果有上岸也是行踪低调,把老窝看的很严。若非徐天保势力很大,赚的又多,在岸上开公司、买楼、供小孩读书……   帮兄弟购买淡水、军火、物资。   根本都不会上岸。   但想要进攻天保贼的水寨,除非有一支正规海军,否则想都不要想。   可蒋天养稍作思考,便道:“徐天保大概也知道我在找他,先前干掉了我几个兄弟,如果放几艘货船的风声出去,徐天保有可能上门。只要他敢把货船拉回水寨,我就能知道他的位置。”   “卫星定位?”何定贤心中一愣,但马上意识到卫星定位还没面世,但雷达与电波技术,依旧可以做到短距离的定位。蒋天养也是一个钓鱼佬,恐怕是打算拿一批货作饵。   他道:“我又干掉了徐天保一批人马,在江湖上炒作一番,或许徐天保会忍不住。”   蒋天养面露喜色:“这就更好,他们海盗也是找回场子的,特别是徐天保势力大,不做点事情,海上的红旗帮、王鹏雄都会蠢蠢欲动。”   何定贤点点头:“那徐天保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一有消息,打电话通知我,切忌打草惊蛇。”   “我明白,大老板。”蒋天养出声答道。   何定贤还是头一回与蒋天养直接通电话,但三言两句,便发现“小蒋”的不简单,看来义群海外分社能够红火,他作为话事人出力不小。而蒋天养挂断电话后,握紧拳头,表情很是振奋。   他已经听出大老板语气中的欣赏,海外分社要是能帮大老板剿灭天保贼,将来一定能获得大老板的更多支持。只见蒋天养的别墅里,真皮沙发,高档电视,收音机,红酒柜,一应俱全,十分奢华。   他在南洋的潇洒快活,是在港岛都享受不到的,而且如今的南洋正逢乱世,需要英雄用武,上次游行成功之后,华人劳工阵线的大佬们纷纷立旗,参与竞选,一时间龙蛇起陆,十分震撼。   他带几十个兄弟漂洋过海,从给电影院收票开始,一步步打江山,迄今不过三年时间,便成为南洋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最重要的从来不是义群有多少人,多能打,而是义群的老板够威水,够巴闭!   蒋天养知晓义群的根,从来不在南洋,而在港岛,没有什么比伺候好大老板更重要的。就算义群分社适当付出点代价,也要全力帮大老板达成目的。   何定贤历来把义群视为一枚棋子,在江湖上有重要的作用,却不能把大局完全寄托在一枚棋子身上。   单车过河,独木难支!   他的对手不只一个海盗,还有海关署,光靠一枚棋子是无用功,得双管齐下,才能奠定胜局。   “阿超,家里怎么样?”第二天,大馆内,重案组办公区,伙计们见到长官到场,齐齐起身立正敬礼。何定贤挥手示意众人坐下,来到高级督察办公室内,递给陈子超一支雪茄,出声问道:“要不要多放你两天假?”   “不用了。”陈子超脸上带着伤,接过雪茄,神情带着些颓败,但故作乖张地嗅了嗅雪茄,夸张道:“不就是妞被打死了,小事情,大丈夫何患无妻。”   “她既然跟我,这就是她的命是。”   何定贤心知以陈子超的性格,真不会把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何况陈子超可没有家室,养的妞都是用来玩的,他只是恨被削了面子,暗地里给人笑。   但这种事情没办法开口劝,只能拍拍他肩膀,出声道:“过几天,介绍一个更靓的妞给你,保证汁多活好,另外,我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敢动我的心腹,我就斩他手足!”   何定贤语气犀利,充满杀气,人手都已经安排出去。陈子超却不是傻仔,立即意识到大佬打算继续升级烈度,但与海关打到现在,再往上升级目标,可就不是监督级了。   “贤哥,是不是再考虑一下。”陈子超心脏砰砰直跳,生怕事情搞的太过火,引来总督府的直接插手。但何定贤却有恃无恐,嚣张道:“海关署长官受到海盗报复,关我乜事?”   “连你都怕,这证明别人也怕,最不怕的就是我,我能撑到最尾,那我就最有资格赢!”   当海关署最顶层的负责人之一出事,首先跳脚的得是杜益华,其次是坚宝宁,总督,最后才是他。   他一点都不怵:“而且海关前两天已经扣下了新记一艘走粉的船,并且放出话来,要新记一定把数交给他,否则船、货、人全部都没!”   “既然海关署的人不服输,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杀下去喽,鬼佬嘛,总不嫌杀的多。”   要知道,新记的货与台岛有关,甚至可能是军费。新记不可能白白损失一船的货,专门为了挺他。而且社团与商号不一样,商号在政治上有一定影响力,走私的货品也是正常商品,海关不敢把华商得罪的太死,但社团的白粉,海关说扣就扣,半分面子都不给。   新记的向生没有办法,已经与他打过电话,声称警队帮他提不出货,便打算把下个月的数交给海关。再这样任由海关搞下去,其它社团恐怕都撑不住,届时走私规费一分为二,正行交给警队,偏门交给海关?   何定贤是出来混,不是出来讨饭的,要吃就吃个饱,赚到手里的怎么可能交出去!   陈子超紧张道:“贤哥,需要我来帮手吗?”   “可以。”何定贤笑脸吟吟的望向他,语气玩味:“挑几个兄弟放长假,准备准备,我要给海关署送一份大礼。”   陈子超点点头,心里也产生复仇的怒火。   ……   “何sir,我已接到调令,下周一将调往水警区任职。”葛白身穿总警司制服,手中端着警帽,坐在沙发上,如同面见上级一般说道:“特意来向何sir告辞!”   “葛sir,放轻松。”   何定贤笑着打开书柜,取出一瓶红酒,启出酒塞。   “何sir,我到水警区有什么需要做的?”葛白眼神凝重,语气正式,不仅腰板笔直,昂首挺胸,屁股都只坐半边。何定贤笑着斟好两杯酒,举起酒杯来到沙发上,将一杯递给葛白道:“没什么需要做的,只要做好水警区二把手,让水警区上下都听你的就行了。而你,还得听我的。”   “yes,sir!”   葛白站起身,左手持杯,右手敬礼。   何定贤笑着与他碰杯:“恭喜你,葛sir,终于手握重兵,执掌水警。”   “Thank you,sir!”葛白喊道。 第314章 惨烈   一个月后,警务处长正式获得港督批准,将水警区提升为一级部门,与港岛大区,九龙大区并列。警务处抓捕大海盗“洪永城”,并且击毙十几名登陆海匪,一时间威震港岛。   但水警大区的成立,只是给警务处长扩张水上力量的基础,在经费不足的情况下,警务处长依旧无法增购船只,扩编警队。总督府极可能已经对警队产生警惕心,有心遏制警队的水上力量发展,并且隐隐更偏向海关。   毕竟,成立海关的意义,便是把水上职权与警队切割。要不是碍于海盗势力的猖獗,需要提升警队的水上执法能力,总督府也不会轻易批准水警大区的成立。   ……   这天,欧永文穿着西装,驱车来到新记堂口,带着几名手下匆匆进门。新记二路元帅,第二把交椅“林景”亲自出面欢迎,在茶室将三箱现金交给欧永文。   有道是,向家天下林家打!   林景在新记内尚未成为元老,但却是出头最快,最受信任的一位大佬。自五年前加入新记之后,带着一班兄弟为向家卖命,成功拿下上环的地盘,并且在赌档、马栏生意中出力很多。   向生主要负责与台岛方面联系,作利益输送,执掌大局。江湖上打打杀杀,腥风血雨的事,几乎都交给林景来管。正当林景陪同欧永文一起走出茶室,站在街边准备上车时。   “砰!”   一记枪声响起。   欧永文低头看向胸口,左手捏着一双皮手套,不可置信的跌倒在地。林景连忙弯腰躲避,惊恐的道:“有狙击手!”   一位绑着黑色面巾,手持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的杀手,站在对面楼顶,动作迅速的退掉弹壳推上子弹,再度瞄准下一个目标:“砰!”   另一个提着钱箱,身穿西装的海关人马再度中枪倒地。   两位新记枪手趁着间隙,连忙拉起大哥,匆匆逃回茶室。随着最后一个马仔中枪倒地,六名蒙面匪徒,双手举枪冲出街头,训练有素的交替上前,把枪口对准茶室内,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   将茶室里的桌椅、花瓶、大总统相及青天白日旗全部打烂。趴在地上的林景等人倒是没有受伤,但也给吓得够呛。随后,六名匪徒捡起地上的钱箱就跑,目标十分明确。   林景匍匐在地等枪声停息,睁开眼睛打量一番,心中知晓:“这是警队对他的一个警告!”   ……   “谁敢动海关署的收租佬,我就要把谁的收租佬也干掉!”海关署内,杜益华抽着雪茄,语气笃定的道:“明sir,事情交给你来办。”   明世觉立正敬礼,出声说道:“yes,sir!”   第一次有人答应交数给海关,前去收租的人却被全部干掉,钱给人抢走,不找回面子谁敢再给海关交数?   晚上。   明世觉乘车赶往湾仔,正要回到海景别墅中休息,半路中,两辆轿车突然挡住去路。黄炳耀蒙着脸巾,手持冲锋枪,带着六名推开车门,陆续下车,表情冷峻的将枪口架在车门上,对着车身一阵扫射:“哒哒哒。”   “哒哒哒。”   打头的一辆海关署轿车上,五名安保警员全部被射死在车内。但明世觉乘坐的轿车却加速后退,在地上刮出一道胎痕,原地转了一圈飞速驶离。黄炳耀见状不疾不徐的关上车门,驱车狂追一路。   明世觉沿着德辅路,一直驶向皇后大道,每当尾车即将接近的时候,一串子弹便会扫向后排。   “叮叮叮。”   明世觉穿着海关副署长的制服,却感觉到无能为力,惊恐万分。每当车皮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心脏总是随之狂跳,不知何时,他感觉到肚子有些温热,低头用手一摸,摸出一把热乎乎的鲜血。   “呼……呼……”   明世觉躺在座椅上,头晕目眩,逐渐失去力量,声音微弱的道:“皮特,把我放下车。”   “长官,撑住!”   皮特开着车,表情焦急。   “马上就到海关署了。”   明世觉肩膀又中一枪,直接栽倒在车内。   两分钟后,轿车一头扎进海关总署,皮特推开车门,出声吼道:“医疗组,医疗组的人呢!”   “哒哒哒。”追击的两辆轿车却犹有不甘,降下窗户,持枪朝海关署的大门扫过一串子弹,再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黄炳耀坐在车里,更换弹夹,很是气愤的道:“竟然给这个鬼佬逃回去了。”   雷蒙在旁摇摇头:“以刚刚的火力,肯定扫中那个老鬼头了,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得两说。”   其实,行动小组的人有想过安排炸药,绑架家人等手法,但海关署鬼佬也学精了,在家里部署有不少安保,而且用炸药把全家人炸死,影响太过巨大。   做法已经不像是海盗了。   以情报科的跟踪发现,明世觉从总署回到家中的距离,是安保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倒不是明世觉狂妄自大,而是海关署配车有限,排不出太多人马一路跟随。   黄炳耀却觉得不过瘾,出声道:“我们这样哪里像海盗,摆明是职业杀手嘛!海盗是为了报复来的,一定要搞点够嚣张才对,你能不能把车开回去?”   “你想怎么玩?”   黄炳耀嘿嘿一笑:“你看着就行。”   “吱啦。”两辆车忽然掉头驶回海关署,正当海关署警员围成一圈,惊慌失措,要把长官送去医院时。车上又伸出几支枪口,对准广场上的众人一阵乱扫。   由于距离不近,子弹飘的厉害,根本没打中几个人,但却把在场海关署警员吓的够呛。几名站岗军装举起武器,上前回击,但很快遭遇匪徒的火力压制。而更多的海关署员则在装备室领取武器,匆匆赶向大门。   黄炳耀心知剩下的时间不多,在车尾厢里拉出一个被捆成粽子的鬼佬,顺带拿出一罐备用汽油。随后,拧开汽油罐,用枪顶着鬼佬,迫使鬼佬张开嘴,当众把汽油一口口给咽下。   海关署警员望见被带回来的人,几乎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这人正是明世绝的心腹手下,助理关长“戴维斯”,海关署鹰派的第二号人物,整个海关数的上号的实权派高层。   “长官!”   “维斯sir!”   越来越多赶到现场,手持武器的海关署警员,愣在大门口,不敢向前一步。   今天,海关署的权威,他们眼中一寸寸破碎,事实证明,在海关署内不管混的多好,只要得罪错人,都免不了一个凄惨的结局。而以汽油的味道,戴维斯又真的能喝下多少呢?很快就趴在地上,呕吐起来,但根本不重要,黄炳耀把剩下的汽油淋在他头上,丢掉罐子转身便坐回车内。   戴维斯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试图跑向海关署内求救。下一刻,汽车刚刚启动,一把手枪却伸出窗口,对准他的脚下一击:“砰!”   火星瞬间将汽油点燃,在地面燎起一段火舌,旋即追上戴维斯的脚步,将戴维斯整个人吞噬。海关署警员们还没有处理好副署长的枪击案,助理署长便在面前活活化作一具焦尸。   黄炳耀出声喊道:“记住我天保贼的名!”   署员们在几道急促的哨声下,陆续回过神来,有人持枪上车准备追逐凶犯,有人脱下衣服上前扑火,有人连忙安排轿车把长官送到医院。   翌日。   上午。   坚宝宁打开报纸,见到新闻版面上,没有相关的报道,心里长吁一口大气。昨天傍晚发生的一系列案件,亲眼目睹的人很多,在市民中是藏不住的,但只要不登上报社媒体,便不会进一步发酵。因为,流言具有来去都快的特点,新的新闻只要出现,很快就会把旧的盖过。   何定贤收到处长秘书的通知,来到处长办公室门外,举手叩门:“哒哒哒。”   “坚sir!”   坚宝宁听出是何定贤的声音,站起身道:“请进!”   何定贤推开房门,进入办公室,立正敬礼:“good morning,sir!”   “何sir,不用这么客气,吃早餐没?”坚宝宁站起身笑道:“要不要喝杯牛奶,让人烤两片吐司送进来。”   何定贤被引入沙发区坐好,摘下警帽,笑着客气道:“多谢长官,但是不用了,早上已经吃过云吞面,吐司不大合我的胃口。”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坚宝宁和煦的道:“中华文化有些词句真是精妙,我们之间长话短说吧,一大早来找你,其实是想同你聊聊海关署的事。”   “海关署有什么事?”何定贤先是装傻充愣,然后再道:“坚sir是指昨天海关署被海盗徐天保报复的事?早上没在新闻看到相关报道,还以为是谣言呢。”   “天保贼胆子真大,竟然敢上岸报复海关,洪永城是我抓的,要找也该找我才对。”他故作愤慨的道:“请长官下令命令,部署剿匪行动,我一定会为海关署同僚讨回公道!”   坚宝宁望着他死不承认的样子,心里叹息,干脆挑明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与海关署的博弈,可以趁此机会告一段落,坐下来与杜署长好好聊聊。”   “我希望能替你出面,两家不能再斗下去,否则,谁都没有好处了。” 第315章 握手言和?   何定贤点点头,坦诚道:“如果坚sir能够出面讲和,我自然愿意同杜署长聊,但是底线绝不能变。”   “我懂。”   坚宝宁颔首道:“你也是在为警队的利益做事。”   “呵呵。”   何定贤轻笑两声,心头不以为然,先前坚宝宁怎么不说是在为警队利益?说到底,坚宝宁还是心里的小九九,现在则是被杀怕了!海关署与警队的斗争中,第一个被杀怕的竟然先是警务处长!   搞笑。   却很真实。   因为,何定贤不断升级暴力的做法,将警队推上风口浪尖。在高层看来警队是一体的,在外界看来坚宝宁与何定贤是一边的,就算坚宝宁没有直接出面,但华警本身便是警队力量。   当一个海关副署长重伤,一个助理关长活活被烧死在官署大楼门口,港督府不可能不关注。在海关署绝不低头服输,要死撑到底情况下,坚宝宁必须站出来做中间人。   一方面安抚华警势力,一方面给海关署施压,让两方达成一个共识。否则,事情再往上升级,港督府彻底追究起来,坚宝宁在警务处的势力极易受到清洗。   “晚上一起到半岛酒店吃饭吧。”坚宝宁道:“我也约下杜sir,希望大家重新回到通力合作的关系。”   “yes,sir!”何定贤戴上帽子,起身敬礼,肃声说道。   “何sir。”   “何sir!”   大馆。   重案组。   何定贤挥挥手让敬礼的伙计们坐好,推开陈子超的办公室,见到黄炳耀、雷蒙、陈子超及五位兄弟站在里面。一共八人或坐在桌角,或站在窗边,或坐着沙发,正吞云吐雾,谈笑风生。   八人见到有人不敲门闯进来,纷纷侧目,旋即表情一正,熄灭香烟,立正敬礼:“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笑着上前拍拍黄炳耀,雷蒙两人肩膀,笑着望向众人:“很勇啊。”   “兄弟们。”   “哈哈哈!”   八人发出一阵哄笑。   陈子超上前道:“贤哥,黄sir同何sir专门挑了五个兄弟,在黄竹坑训练场里,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行动训练。从出发到结束,按秒算好时间,不仅配合默契,而且装备齐全,把鬼佬打的屁滚尿流,洒洒水啦。”   “喔?”何定贤挑起眉头,笑着道:“给戴维斯罐汽油,也是提前计划好的?”   黄炳耀撅着嘴,不安道:“sorry,sir,是我临时的主意。”   何定贤摇摇头,安抚道:“没有受伤吧?”   陈子超在角落拿出两件防弹衣,甩在桌面,出声道:“除了坏了两件衣服,兄弟们都没有事,剩下的装备已经存回仓库。”   雷蒙则提出三个钱箱,摆在茶几上,打开箱子道:“何sir,这是新记本月的规费,一共二十六万港币。”   “按照账目少收了八万,啧啧,海关署连账目都不准,这也敢收规费?”何定贤抓了几卷港币起来,略一估算便知道数目,再把港币揣进兜里后,狭促笑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剩下的兄弟们分了吧?”   黄炳耀、陈子超及余下的兄弟面露喜色,雷蒙却皱起眉头,出声道:“何sir,这是规费,不好吧……”   几个兄弟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何定贤却惊叫一声:“乜规费?交给我们的才叫规费,交给别人的叫规费吗!港岛,规费只有一个人才能收!兄弟们干活这么辛苦,不拿点钱犒劳大家,我算什么大佬。”   他嬉笑着道:“分了吧。”   雷蒙无话可说,点头道:“多谢何sir。”   “Thank you,sir!”   兄弟们连忙道谢,满脸欢喜。打工有薪水,卖命有奖金,蛋糕一层层分下来,每个兄弟都能吃到对应的一份。这样的大佬才有人跟,这样组织才有向心力。   何定贤没有什么领导艺术,就知道有钱一起赚,赚钱一起花的破道理。至于黄炳耀、雷蒙带领的兄弟,必然是各自的心腹干将,未来升迁由他们来负责,何定贤只需要在有机会的时候,给予黄炳耀、雷蒙二人一个好位置即可。   随后,何定贤与阿超、阿耀、雷蒙几人在办公室里抽了支烟,又多聊了几句,再回到办公室里处理文件。   傍晚,六点。   半岛酒店,二层,一间VIP包厢内。   何定贤让颜雄带着手下在门口等着,一进入包厢就感觉布置有些眼熟,笑着将西装外套脱下,交给服务生挂好,折起衬衫袖口,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扯了扯领带。   “坚sir,杜sir!”   杜益华身穿制服,沉着张脸,手中捏着酒杯,轻轻颔首。坚宝宁坐在二人中间,起身笑道:“何sir,杜sir今天抽时间能来,是给我们警务处面子。”   “你也知道,海关署最近发生很多事情,杜sir非常的忙,我们先敬杜sir一杯。”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打算起身,随意举着杯子便道:“杜sir这么忙都来跟我吃饭,看来我还是很有面子的,杜sir,下次太忙就不要来了。”   “我也很忙。”   他不等杜益华回应便将酒饮下。   今天,海关的大佬既然坐在这里,便是已经打算低头认输,而且他已经给予海关足够的回应,再加上坚sir出来站台,海关署想不低头都不可能。   杜益华好是好讲话,那么他也会给几分薄面,杜益华要是装大佬,唔好意思,他一点面子都不会给!果然,杜益华刚刚举起的酒杯,很快又放下,面色愠怒的道:“何sir,做人不要太过份,明sir还躺在医院里呢。”   “怎么?你是嫌海关署死的人太少了。”何定贤吃着牛肋排,暗藏威胁的道:“要不要我多派人去探探明sir,最近正好认识几个医生,很擅长治疗枪伤。”   “嘭!”   杜益华一掌拍在桌面,出声吼道:“何定贤,你一个警司敢威胁我?”   何定贤表情不变,斯斯文文的吃下牛排,用叉子指向对面:“我不仅敢威胁你,我还敢干掉你,要不要试试看?上一次我在这间包厢同人谈判,别人不给面子,我直接把桌子掀了。”   “杜sir,你再拍一次桌子,这餐饭大家就都别吃了。”   坚宝宁见到双方没说两句话,火药味便极浓,深知是两个月多的交手之中,真的打出火气来了。   他当即站起来打圆场,笑着道:“杜sir,何sir,我先生敬二位一杯。”   何定贤、杜益华才把目光转向坚宝宁,坚sir则道:“大家一起在港府共事,不管立场,身份是什么,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利益。不管是政治上的利益,还是经济上的利益,互相交火,只是一种互相削弱,只会给其它人机会。”   “现在二位既然坐在一起便是有的谈,如果不打算谈,大家也不会来了。”   “我就说一点,何sir继续收取码头走私的规费,杜sir愿意不愿意让步?”坚宝宁把目光转向杜益华,先进行施压:“这一点不解决的话,我没办法帮二位,而且码头走私的规费,本来便是何sir收的,就算是换成银票海关署也得接受。”   “杜sir,银票也是钱,没必要为钱的一种形式,闹得打打杀杀。你是管海关的又不是管金融的,大不了就当只为少死些兄弟,行不行?”   杜益华明显看得出坚sir是在为何sir说话,可坚sir本来就是何sir的人啊,接受坚sir的讲和便是对何sir的低头,心里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只能僵硬的道:“嗯。”   “就按照原本的方式来。”   坚宝宁笑了,举杯道:“何sir,你也应该卖杜sir一个面子,海关署几百号兄弟把饭碗交给你,你也该给海关署一个答复。”   何定贤点点头,站起身道:“杜sir,合作愉快,我希望这种事情将来不要再发生,警队的兄弟替海关赚钱,海关没资格对警队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该有的,一分都不会少给,不能动的,谁伸手就剁谁!”   “这才是规矩!”   杜益华起身与他碰杯,凝望着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何sir,那海关署出事,你能不能罩得住?”   坚宝宁皱起眉头,插话道:“杜sir,还有什么事?”   杜益华道:“一伙海盗三番五次的登陆作案,还枪击海关副署长,少了多名海关高层,警队能不能替我们搞定那群海盗?”   何定贤与杜益华对视一番,昂首慢慢将酒饮下,品味着杜sir话里的意思,可以理解成海关署要他交人,也就是说把黄炳耀、雷蒙等人交出去,换来海关署的彻底臣服。仇怨解开才能合作嘛……   也可以理解成,杜益华一种暗地里的挑衅,在摆明告诉他,警队如果没有能力剿灭海盗,在水上的能力就不如以震慑海关,迟早有一天海关会找回场子。   或者说,想要海关署彻底认输,就得展示出更强的水上力量。而徐天保已经是海关署打出的一张明牌,如果打不垮徐天保,海关署就永远有底气与警队叫板。如今的低头无非是一时半会的妥协,有朝一日形势产生变化,海关署与警队不会是一条心。   何定贤更愿意把话里的意思理解为后者,放下酒杯,盯着杜益华道:“如果警队能搞定徐天保,海关是不是就沦为废物了?呵,废物有活着的资格吗!”   “等着看吧!” 第316章 爆头   两天后。   一个上午。   猪油仔走进上环一间高档别墅大门,站在客厅深深鞠躬,朝着沙发座上的向钱点头哈腰道:“向先生,早上好。”   “阿仔啊。”   “来,座!”向钱身穿西装,梳着大背头,黑色皮鞋擦的澄亮,右手食指夹着支烟,正靠在沙发主座上,语气轻松的朝向一张客席指了指。   猪油仔却没有挪步,而是满脸笑容的客气道:“多谢向生,不用了,我只是照规矩来收钱,收完钱我就走了。”   别墅里,二十余名身穿西装,戴着黑色礼帽的新记枪手,散步在房间四周。向钱在港岛创业虽然不足十年,但背靠大树,政治势力极强。五年前,半岛战争还未开打的时候,留在港岛的军统人才,一个个都在做着反攻大陆的美梦。只觉得落草为寇,退守海峡,仅仅是一时势力。毕竟前一百年世界形势变换多快,内地便可改朝换代三次。   台岛势力重返大陆并非没有机会,否则,蒋氏王朝也不用喊出“反攻大陆”的政治口号。甚至在半岛之战开启之后,台岛已经开始厉兵秣马,觉得美国神兵天降,真信战争会在圣诞节前结束,到时美方一定更愿意扶持代表资本社会的旧王朝,携半岛胜利之势,让内地回到军阀割据的局面,最不济也能把闽、粤、琼、浙给割出来。   不说一步回到王座之上,在大陆南方掌控海岸经济动脉,做一个富庶的小朝廷,再一步步徐徐图之也是有机会的。   没想到,北方才是神兵天降,一路爆锤美方,内地小朝廷的局势不用想,半岛倒是进入南北朝时期,其中一半变成信马列的狂战士!   这下台岛反攻大陆的政治口号破灭,对内统治已经出现动摇,只能不断寄希望于美方的支持。可以说,在台岛政坛反中成为政治正确,依赖美方任美方摆布成为政客正确,便是在半岛之战后奠定的。   如果你能理解,台岛小势力第一个政治口号就是反攻的话,便能理解未来台岛一系列的“精神分裂症”。因为,那是台岛当局政治势力的根基,是台岛存在的意义,否决这个口号便是否定当局。   一代代政客自然要延续下去,不然执政的正义性就会丧失了。   所以,台岛有权的政客,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打靶都不冤枉。在一个不反上不去的政坛,执政即为原罪!   屎坑能掏出什么货色?   而向钱作为一个曾经肩扛将星的人物,举手投足间很有旧社会的官僚气质,新记当年的创立甚至就是“军统”力量的一种延续,埋伏在港岛的一颗暗子,专门用来呼应台岛。   可惜,现在台岛用不上港岛这枚暗子,当年的戴笠门徒,如今也沦落为帮会分子。很大程度上,新记在半岛战争之后,陷入到一种进退两难的窘境中。   首先,台岛已经用不上他,不再重视,单纯将其视为经济上的剥削对上。其次,向钱又没有其它政治根基,必须紧紧依赖着台岛。向钱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沦为江湖头子,本质上是件很耻辱的事。向家从一个将门世家,沦为帮会家族,更是其门户家声的坠亡。   而小小一个向家其实侧映出整个统治阶级的下滑,目前,新记尚未采取堂口世袭制度,便是因为向钱不甘心做一个帮会头子,等将来向华炎上位,改革新记,实施世袭制度后,新记势力的壮大,反而证明向家的不入流……   向钱沉稳淡定,靠着沙发,徐徐吹出口烟:“阿仔,新记前几天已经交过钱了,一个月的钱收两次,如同一件货不能卖两遍,有违江湖道义。”   林景身穿青色长衫,站在沙发旁,出声道:“仔哥,钱我们交过了!”   猪油仔笑嘻嘻的在桌上拿起一瓶威士忌,朝着林景说道:“阿景,新记给谁交钱,找谁讨,但只要没交到警队手上的钱,就不叫作规费。你们想不开要做冤大头,我也没办法。”   林景拂然怒道:“仔哥!”   “你们同海关的事情,已经给我们新记带来大麻烦了……”   猪油仔不等他把话讲完,抓着瓶口便狠狠往他脑袋上一砸。   “铛!”   林景眼前一黑,脑门巨痛,捂着头蹲下骂道:“干!”   猪油仔却还嬉皮笑脸:“唔好意思,景哥,我大佬说谁敢不交钱,就爆谁的头。我也不想打你呀,但大佬说的算,轻轻打你一下吧。”   向钱的大房长子阿炎穿着白西装,戴着眼镜,站在沙发背后,猛的举起手指道:“猪油仔,你干什么!”   “敢在向家的地盘上打人,你算什么东西?”   他出声大喝:“我们家的钱已经交过了,你要拿,去找海关署的人拿!”   向钱举起手挡住冲动的长子,斯斯文文的站起身,望向猪油仔问道:“阿仔,我要是不交钱,何生是不是也要爆我的头?”   “向生,不要问这种事情啦……”猪油仔抓着威士忌瓶,望着四周二十多把枪,惊慌的道:“你不要逼我爆你的头,我真的很害怕呀,三十四万而已,向生,就当放我一马得唔得?”   向钱凝望猪油仔片刻,心中审时度势,终究是低头做小,出声下令:“阿景,到楼上取钱。”   “知道了,向生。”林景脑门上肿起一个大包,淤青很深,在两个小弟的搀扶下早已站起身。猪油仔见他转身跑到楼上取钱,满意的点点头,又望着向炎:“向生,你儿子啊?”   向钱一生有四房太太,共有十三个儿子,长子向炎在三二年出生,已经二十余岁,到了接班家族的年龄。其余孩子年纪较小,有的还穿着尿布,照老一辈多子多福的观念,向氏发展的也算是成功,起码儿子没有被枪毙打靶。   向钱明白猪油仔的意思,朝儿子招招手道:“阿炎,站过来。”   向炎看了一眼父亲,低头来到身边。   猪油仔十分抱歉的鞠躬道:“唔好意思,向生,大老板的命令啊。”   旋即,猪油仔又甩出酒瓶,狠狠在向炎脑门上砸下,远比砸林景更加用力。直接将向炎砸的翻倒在地,捂住脑袋发出惨叫。向钱倒是面不改色,用一贯阴郁的口气问道:“够了吗?”   “够了,够了。”猪油仔把酒瓶放在桌面,朝着地上的向炎连忙鞠躬:“抱歉啊,小向生,不是我要打你打,我只是代表大老板,对唔住,对唔住……”   向钱对猪油仔翻脸比翻书快的表演,心里也不以为意,弹弹烟灰道:“小孩子年轻气盛,口出狂言,就该教训教训。让他知道学说话要负责,挨打要立正!”   “向生说的真好。”猪油仔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道:“小向生还以为你是将军,还当自己是将门,在港岛耍前朝的威风呢。这要不好好教育一下,将来走出去很容易给向生惹大麻烦的。”   “古惑仔,三合会嘛……就该给向警队下跪,给何sir当狗,对不对?”   向钱的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斜眼望着猪油仔并没有发作,而是点点头道:“对!”   “混江湖只是下九流。”   这是他最不想说的话,但形势比人强,新记根本打不过警队,只能选择低头。   “哈哈。”   “向生真是人才。”猪油仔张狂的笑了两声,上前接过林景递来的钱箱,转身道:“海关已经答应放船,你们派人到油麻地马上就可以把船和货提出来。”   “老板收你的规费,就一定会让你安心的做生意。”   向钱点头道:“多谢何生,江仔,送仔哥出去。”   “是,老板。”一名小弟鞠躬点头,客客气气的把猪油仔送出别墅。林景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气愤的道:“向生,警队的人太嚣张,我们可不欠他的。”   向钱叹道:“谁叫我们被海关扣了一大批货,不得不给他们交数,枪打出头鸟,能保住兄弟们的饭碗最重要。”   “猪油仔说的没错,混江湖只是下九流,海关和警队打完可以握手言和,但我们新记没有得罪人,照样可以给人宰了。”   向炎恢复神智,坐在地板上,语气不甘的道:“何生根本没把我们向家当人看,新记现在有两万多人啊!”   “人多就有用?”向钱冷笑一声,看向大儿子:“这个世界是讲身份、讲地位、讲背景的,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卫生署上班了吗?我也是希望你能走上仕途。”   “向家在台岛、在内地的仕途是没有了,但在英国佬的地盘,靠着钞票说不定还有一点点机会。”   猪油仔在向家门口,却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道:“呸,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一群匪军余孽,早TM该揍了!”   ……   中环。   一间茶餐厅,林有福身穿西装,伸出手热情的道:“何警官久仰,久仰。”   何定贤笑着与他握手,出声道:“林副主席,一件小事情还亲自麻烦跑一趟,辛苦了。”   来者正是南洋华人劳工阵线的副主席,当下南洋政坛之风云人物。   “正要前往濠江办一点事,受马主席的指示,前来拜会何先生。”林有福坐下后,满脸笑容,看上去很是激动。 第317章 提级!   何定贤想要打败天保贼,就要与南洋华人保持合作,光靠水警区的几艘小船,要想打垮徐天保无疑于痴人说梦。便只能与南洋华人联系,希望得到南洋华人的支持。   林有福在吃了一份猪扒饭后,表情满足的道:“何生,帮忙联系红旗帮的事情,南洋劳工阵线可以代劳,但红旗帮与徐天保没什么两样,要请动红旗帮出手,恐怕免不了出一大笔血。”   何定贤想利用海盗之间的斗争来剿灭徐天保,只能许下重利:“据我了解,红旗帮的贼婆叫作林月星,是前帮主的遗孀,在帮会内依靠掌控医疗和生存物资,掌控红旗帮。”   红旗帮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嘉庆年间的蓝旗帮,是在海上能与张保仔争锋的势力。但蓝旗帮早已被清军剿灭,红旗帮则是起家时打捞起蓝旗帮的水下银仓。   而且在南洋三大海盗当中,红旗帮内部势力是最复杂的。因为林月星并没有服众的能力,只是一方面靠身体来拉拢贼头,一方面依靠医疗资源和物资渠道,在红旗帮内权衡各方势力。   何定贤之所以找红旗帮,而不是王鹏雄,便是因为红旗帮处处漏风,一把鱼饵撒下去,一群鱼来抢,不愁调动不起来。   “我可以答应为红旗帮免费提供一批药品,并且让红旗帮加入南洋的面粉生意,允许红旗帮将钱存在东方银行,为红旗帮变现财货。”何定贤给出的几个条件都十分诱人:“如果红旗帮答应的话,不仅能接手徐天保的海上地盘,而且战场上一切财货都与红旗帮平分。”   “林先生,这些条件你觉得怎样?”   林有福感叹道:“十分诱人,红旗帮很难忍得住,若非何先生与徐天保结下大仇,根本没有机会给他们。这对红旗帮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但凡有一点野心,都很难拒绝你的条件。”   “我会尽量替你去游说林帮主,有消息便打电话通知你。”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林先生。”   “不用。”林有福举起水杯,以水代酒:“港岛华人与南洋华人之间,本就是休戚与共,为同胞做事是职责所在。何况我们都很敬仰何先生,能为何先生办事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林生,干了。”   何定贤举起水杯,十分畅快的一饮而尽。   随后林有福起身道:“唔好意思,何生,等会还要去濠江见几个朋友,准备告辞了。”   “这么快?”何定贤心中有些惊讶,但马上点头,起身将林有福送出茶餐厅,在临上车前,最后寒暄:“欢迎林生再来港岛揾我饮茶,下次有机会,多留一晚。”   “我好好招待你。”   林有福笑道:“多谢。”   轿车沿着皇后大道远远消失。   街灯下。   何定贤望向南洋华人的二把手,心里若有所思。   隔天。   上午。   太平山,总督府。   杜益华身穿海关署长制服,右手夹着一份文件,静静站在一扇木门右侧,与几位署级长官共同等待总督大人的召见。随着造型古朴的扇形大门被总督秘书推开,一位系着领带,身穿西装,表情匆忙的政务局官员低头走出办公室。   门外,长官们排队等候,一个个表情郑重。   除了熟识的官员会互相点头致意,当作打过招呼外,其余的官员没有一丝喧哗,连交头接耳都不会有。港岛政令出于太平山,来到这的人心里都有政治诉求。   五分钟后。   总督秘书来到门口,笑着鞠躬道:“杜sir,港督有十五分钟来接见你。”   “呼。”   杜益华连忙深吸口气,调整呼吸,再将警帽摆正,连忙跟上秘书的步伐,踏进总督办公室内。伴随着扇形木门的合拢,一记响亮的皮靴跺地声响起。   “哒!”   杜益华立正敬礼,出声喊道:“good morning,sir!”   “杜sir,我是第一次见你吧?”总督坐在办公椅上,手中端着茶杯,状态比较随意。可能是见一个署级长官,并不需要搞的太正常,毕竟海关署长一直以来都是没有机会上总督府的。   杜益华则道:“yes,sir!”   “说吧,对于港岛频频出现海盗登陆,行凶犯案,多位海关署高层身亡的事情,海关署有什么要报告的。”格洪亮放下茶杯,望向杜益华。   杜益华打开文件,肃声道:“总督先生,稽查走私,剿灭海盗是海关署之职,海关署警员为此牺牲,是职责所在,三次海盗报复的案件,正好说明海关署对领海行船安全的努力。”   “但我认为在缉私之外,海关署还应当保证港岛货船的来往,以此促进港岛贸易发展。”   “我希望总督能提升海关署等级,划拨更多经费,提升编制,让海关署更好的履行职责,避免高层伤亡的惨案再度出现。”   此刻,杜益华图穷匕见。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指望靠着明世觉能够打赢警队,将明世觉等鹰派丢出去牺牲,一方面是要证明海关署的勇敢,一方面是要博得总督府的同情。他相信以总督府的情报机构,一定能给获悉水面下海关与警队的争锋。   总督府为了避免警队一家独大,掌控所有纪律部门,那么便一定会在立场上偏向海关署。只要这个立场没有堵错,那么海关输的越惨,总督府就将给出更大的补偿。   与其说支持海关缉私,剿匪,保护航线。更不如说,是扶持海关署里,钳制警队,协助统治。   总督府听完海关署的报告,在语气中便听出杜益华的意思,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出声问道:“警队也是用同样的理由,要求我划拨经费,提升水警区建制。”   “sir!”   杜益华忙道:“水警的职责在于搜捕罪犯,封锁海线,而海关的职责在于缉私,保护行船安全!”   其实,水警成立之初,确实是为了搜捕海上罪犯,封锁罪犯用海路潜逃的可能性。但随着水警在麦景陶手中扩大,职责范围已经与海关有部分重叠。   总督之所以会把部门归属于海关的职权,加到警队的水警区,是一种对麦景陶的支持。可麦景陶已经下台,水警掌握在军队派手中,已经不是一支如臂使指的队伍。   总督确实开始在心中偏向海关,当即点头:“鉴于海关署英勇的表现,和人员装备上的实际不足,我可以特批经费五千万港币,将海关署提升为一级部门。”   “将来不用向工商署汇报,直接向我负责。”   杜益华表情一震,立正敬礼,大声喊道:“yes,sir!”   “Thank you,sir!”   总督一纸命令,原地官升三级。   事实证明,杜益华没有赌错,用一枚弃子,换来整个海关署的升迁。   而他光凭着这一招得来的威望,便能让海关署上上下下乖乖听话,什么鹰派、鸽派、没人能否认一个把蛋糕做大的大佬!   总督格洪亮望着神情振奋的属官,出言勉励道:“我希望海关署能够在提级、扩编、换装之后,保持原先的忠勇,做好港岛发展的护航者,你明白吗?”   “明白!”   “长官!”   杜益华深知这一刻开始,钳制警队,便成为海关署最大的职责。   “时间到了。”   总督府低头看一眼表,挥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goodbye,sir!”   杜益华再度跺脚,方放下手臂,转身迈步走出办公室。   门口几位署长见到他的样子,立即知晓海关署获得了不少的政治投资……   半个月后。   港府正式公布海关署提级事宜,将海关提升为警队一样的一级部门,直接对总督进行汇报。历史上,一直到七十年代才追平警队,与警队并列的港岛海关,提前二十余年,便成为与警队同级的部门。   当然,警队历史已经超过一百年,经过长足的发展。   整体力量绝非海关可以比拟。   海关光是消化多划拨的经费,培训人员,组织训练,一项项事件安排下来,起码要有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够初具一级部门的影响力。而且海关的法理地盘是在水上,管着贸易安全看起来巴闭,但岸上职权才能养人,要想超过警队的影响力很难。   光靠海关署长的位置是不可能的。   杜益华除非换个位置。   但是,当海关提级的消息一曝光,全港纪律部门部队还是一阵哗然,特别是警队内部。何定贤简直是对杜益华刮目相看:“这TM是洋版勾践啊,同我这儿玩卧薪尝胆?”   他一下就复盘出杜益华的政治手段,越品越觉得有意思,对方跟他玩的是阳谋。无所谓何定贤能不能猜出来,只要警队选择捍卫利益,自然就会促成海关署的棋局。   何定贤还真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阳谋想到又能怎样?他干脆只做自己,没想到,杜益华真的抓住了机会,而明世绝、戴维斯、欧永文等人,无非是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要提升一个纪律部门的地位、力量,换装、扩编、提级是一级比一级难。”   “一个部门短则五大到十年,长则十五年,必然是要进行一次大规模换装,更换装备以提升战斗力,需要的无非是大笔经费而已。一个部门要扩编,难度更大,毕竟招人容易,裁人难,扩编是没有回头路的,对财政的长久压力更大。一个部门要提级则是需要政治机遇,时代机遇,因为部门提级需要的经费比换装,扩编更多。”   “港府若非政治必要,绝不会同意,杜益华改变了整个海关史啊……”   如果当初海关就是与警队同级的纪律部门,说不定,何定贤还真就给他们发现金了。 第318章 自古以来   “何sir,海关署已经升级为一级部门,将来还得多尊重几分杜sir。”坚宝宁收到消息,立即将老板叫到办公室,弯腰在饮水机前打水,边等边道:“总督将海关署升级的决策,背后的意思非比寻常。”   “难道,总督信不过警队了。”何定贤坐在沙发上,接过坚宝宁递来的水,笑道:“他还能不用警队吗?”   “呵呵。”   坚宝宁朗声答道:“总督不可能不用警队。”   “对!”   何定贤点头:“警队的作用无可替代,而杜sir的棋局确实精彩,知道要与警队掰手腕,首先得先同警队站在一个级别上,但是小聪明是改变不了大势的。”   “海关署升级之后,人员扩编,起码得增编至上千人吧?”   坚宝宁十指合拢,面露思考之色:“是,目前海员署职员共三百余人,分布在两区六个警用码头,负责稽查三十七个商业码头,按照文件上的描述,升级之后明确负责商业航道的安全。”   “起码得增编至七八百人。”   “这七八百人中五百余名行动职员,一百余名行政职员,还有管理层及后勤部门。”   何定贤笑道:“那就对了。”   他饮下口水,十分自信的道:“海关署招的到这么多人吗?”   坚宝宁表情顿时很有神采,含笑道:“何sir,我明白你的意思,海关署确实并非对手。”   以港岛目前的人口比例,鬼佬都有赚钱的门路,会考海关的只有华人。海关署扩编之后将招募大量的华人职员作为行动力量,就算将华人职员锁死在底层干劳力,也无法改变海关人员的血统。   海关署将成为下一个警队!   何况,港岛华人势力已经今非昔比,通过警队、商会的渗透,完全可以帮助海关署警员上位。虽然,华人掌控海关署,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但是海关署势力越壮大,却摆脱不了华人!   固守将等待灭亡,开放将迎来变革。   海关署身在时代的牢笼。   何定贤笑道:“陈旧的殖民政策迟早会引来反噬,人追求平等、自由的心,是坚船利炮消灭不掉的。当然,看在杜sir高升的情况下,警队可以多少给他一点面子。”   “下一个提一提规费,算是庆祝杜sir升职吧。”   一个等级。   享受一个等级的利益。   坚宝宁颔首道:“何sir考虑的很周到。”   “另外,杜sir在半岛酒店举办的酒会……”   何定贤摇摇头:“这我就不去了,刚刚把别人揍了一顿,再去同人干杯,没意思。”   “坚sir,过两周我小孩百日,有空到潮福酒楼饮茶。”   坚宝宁立即答应:“一定到!”   何定贤则道:“海关署在职责上已经有部分职权与警队重叠,例如缉私,本身就与扫毒组,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职权冲突,贸易护航则涉及到水警区的利益。”   “海关署越壮大,警队就越弱势。”   坚宝宁无比赞同的道:“还是该合力压一压海关署的风头,让全港的纪律部门都知道,谁大谁小。”   “没错,一级纪律部门可以有很多,但最大、最威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警队!”何定贤点点头:“还是得从打击海盗方面下手,如果能将南洋地区的海盗全部歼灭,那么,海关就只剩下政治力量,而没有江湖力量作策应。完全不是掌控黑白两道,江湖秩序的警队之敌,只能伏低做小。”   坚宝宁出声道:“何sir,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   水警大楼。   葛白身穿总警司制服,将一杯热茶放在桌面,笑着说道:“何sir,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介绍两个伙计给你认识。”何定贤坐在沙发上,接过茶杯,抬眼望向身侧的两个伙计。雷蒙与黄炳耀各自上前一步,举手敬礼,大声喊道:“长官好!”   葛白坐在对面轻轻举手回礼,招呼道:“雷sir,黄sir,坐吧。”   他对这两名何sir在重案组的手下有印象,心知两人深得何sir信重,并没有特意摆长官的谱。雷蒙、黄炳耀二人也在道谢之后,乖乖在旁边的椅子坐好。   何定贤则道:“这两位伙计在重案组的表现很不错,考虑到水警区扩编,急需人手,想让两个伙计过来帮你。”   葛白不得不佩服大佬能把讨官都说得如此清醒脱俗,但想到水警区当下的状况,也不拒绝,点头答应:“没问题,何sir的手下都是警队精英,正好能解决我的燃眉之急。”   “水警区现在扩编至五百余人,很多岗位都缺信得过的伙计,正好可以让雷sir和黄sir有用武之地,你想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什么地方?”   何定贤笑道:“他们现在起是你的伙计了,怎么安排,你说的算!”   葛白沉吟片刻,出声道:“雷sir,你带一组人负责中环湾仔码头,黄sir,你带一组人负责九龙塘码头。”   “yes,sir!”   雷蒙、黄炳耀再度起身,立正敬礼。   “跟着葛sir好好干,葛sir未来可是有机会竞争处长的人物。”何定贤坐在沙发,边喝茶边道:“葛sir当上处长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一个一个肥水区当署长。”   葛白忙笑道:“何sir,你又开我玩笑。”   一周后。   潮汕商会,瑞和堂。   王老吉端起紫砂茶壶,斟好一盘茶,分给面前的五位商会理事,出声道:“阿贤,有没有听说最近南洋海上的事情?”   “有听说。”   何定贤手指轻敲桌面三下,行完叩手礼,端起茶杯,轻轻吹拂着茶汤。楚伟南则坐在对面,直言不讳的道:“南洋的徐天保已经连续截了两艘港岛商会的货船,一艘是许老板的船,一艘广府商会郑老板的船,据说先前东莞商会方会长的船,还因为警队被海关给扣下来过?”   “是。”   何定贤承认道:“方会长的船确实与警队有关,现在已经放出来了。”   “放出来不够。”楚伟南提醒道:“你因为自己的利益,平白给方老板添麻烦,帮人解决麻烦是分内的事。”   王老吉则道:“伟南推选你竞选潮汕商会的副会长,商会理事们沟通了一圈都很支持你,以你现在的权势,直接做商会会长都OK。但是想坐稳商会会长的位置,光靠商会里的理事们支持不够。”   “要获得全港同乡商会的认可才行。”商会会长作为牌面人物,整个乡籍商人的代表,对内要能服众,对外要有面子。别的商会不认你,不与你沟通,不卖你面子,商会会长的位置又怎么坐得稳?所以,商会会长往往不是商会里最有权,最有势的人,而是商会中信誉最好,人品最硬的红人。这里面有点双花红棍的意思。   何定贤悟性极佳,当即说道:“所以,我该给许老板和郑老板,以及方老板一个交代,表示我会以潮汕商会的势力,为整个港岛华商贡献一份力?”   “是这样的,你心有商会,只配做一个理事,心有警队,只配做一个警司。”王老板一手摁着壶盖,一手提着茶壶,替他添茶时道:“要心有华人,才能做港岛的主人,心有华商,才配做商会的会长。”   “这些话地位和实力不够,听起来就是废话,但有实力而不会,再厉害也是一个废人。”   何定贤道:“年底前,我会搞定徐天保给各大商会一个交代,否则,副会长的职位我就弃选了。”如果他无法掌控潮汕商会,将来在北方看来就是一个小小的警队头子,随便安排一个好职位,过渡一届就可以下岗了。   何家的财力可以靠着财业维持,但何家的权势根本不要想延续。因为,他没有在体制之外的政治力量,所以,当上会长是一步很重要的棋。在商会里没有利益,只有付出,而回报并非是从商会内获得,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王老吉笑道:“徐天保很难搞的,不一定要搞定他,能够保证商会的船不出事,少出事便足够了。”   “还是搞定徐天保吧。”楚伟南道:“没有比这更一劳永逸的办法了,而且海盗已经是个夕阳产业,剿灭了徐天保之后,剩下的海盗也撑不了多少年,早点安心更好。”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了,老豆。”   ……   “何生,两天前有一艘泰国开向南洋的货船给人劫了,上面是一批十五吨的面粉。”蒋天养在南洋打来电话,何定贤闻言不怒反喜,笑道:“所以,天保贼的位置找到了?”   “天保贼的水寨藏在南沙群岛之中,在沿涂暗礁上设有多个观察哨,但主寨已经定位在美济岛。”蒋天养叼着支烟,语气兴奋。   何定贤先是一愣,又失笑道:“南沙群岛果然自古以来是我国的领土,不仅生活着华人渔民,还生活着中华海盗,妈的,这么好的位置,不去劫菲律宾的船货,劫我们华商的船?”   蒋天养讥讽的道:“海盗可不是什么好人,穷凶极恶,距离菲律宾越近,越不敢动菲律宾的货船。当然,菲律宾那群穷鬼也没什么好货,还是劫华商赚的多啊!”   “这倒也是。”何定贤点头认同,又追问道:“徐天保在岸上的老窝能找出来吗?” 第319章 百日大宴   蒋天养沉声道:“何生,徐天保的老窝已经找到了,但是能不能抓到他得碰运气。”   “他很少出现在老窝?”何定贤出声问道。   蒋天养道:“除了逢年过节要同家人团聚之外,一般都在岛上带领盗匪犯案,而且他有六房太太,用老婆小孩当人质,效果恐怕很差。不过他抢了一批白粉回去,而南洋的白粉拆家我都认识,他只要想出货,我一定能收到消息。”   何定贤点点头:“那就要换一个方式了?最好能在岸上把徐天保抓到,让天保贼群龙无首,否则水寨没那么好打。”   蒋天养心中有数:“知道了,何生。”   “有没有空来港岛饮杯茶?”何定贤道:“下周在潮福酒楼摆酒,请了很多兄弟,你在南洋也很久没有回来探望家人了吧?”   蒋天养心中一阵悸动,但还是按捺下心思,出声道:“何生,等到南洋的事情办完,我再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天保贼的行动隐秘,一旦放松监控,机会很可能就会从手底下溜走了”   何定贤心里为蒋天养的素质大为赞叹,看来蒋氏兄弟才是真正的龙虎兄弟啊,有做大事的潜质。   他当即朗声笑道:“哈哈哈,好,等你从南洋回来,我替你接风洗尘,请你好好开心开心。”   “多谢何生。”   蒋天养挂断电话。   八天后。   潮福酒楼。   何定贤身穿白色长衫,打着发蜡,一身装扮十分精神,站在酒楼门口拱手接客:“泰哥,欢迎欢迎!”   “阿贤。”   “恭喜你啊。”   霍官泰身穿西装,笑眼眯眯。   何定贤笑着将他引入大厅:“泰哥,找个位置随便坐。”   霍官泰昂首大步走到主桌旁,让下属取出一个木匣,将木匣打开露出一副长命锁,朝着守在小孩身边的楚韵楠道:“楚小姐,小宝宝很可爱,一点小心意,祝宝宝永远健康,快乐一生呀。”   楚韵楠穿着一身红裙,扎着马尾辫,化了淡妆,闻言笑道:“多谢霍生。”   “小北鼻!”   霍官泰满脸喜欢,用手指轻轻带了一下孩子的鼻尖,跟坏叔叔一样调戏完小孩,便面带笑意的在与楚伟南,王老吉,许艾周等人打过招呼,来到左侧的一张桌子坐坐饮茶。   同桌的则是邱德更、邹怀文、郑裕同,包钰刚等人。   今天是何建华的百日宴。   但小孩宴会的主角往往是大人,不管收了多少礼金,将来小孩都是见不着的。此时,何建华正在奶妈的怀里呼呼大睡,一位帮工则上前收起霍生送的礼物,摆在大厅一张铺着红布的圆桌上。   这时圆桌上边已经放着大大小小,几十件礼物,其中以金锁,金牌为主,尤以一匹赛马最为贵重,价值超过二十万港币,取名为“平安健康”,明天起,只要再雇一个骑师就能参加比赛,而何建华将成为全港最年轻的“马主”,不得不说,一百天的马岁也算是创纪录了。   可惜这匹马没有带到现场,包在红包里只是一张马证。   至于金锁、金牌等物市值也都在七八万上下,当中不乏十几万的,多为潮汕商会的前辈,何家的商业伙伴所赠。这些人没必要赠送太贵的礼物,而用木匣等物盛放金饰,则是酒宴上的一种潜规则。   因为,这样可以避免掂出金饰的重量,照顾其他宾客颜面,毕竟黄金的延展性极佳,十几克都可以打一大面金牌,谁知道里面是空心实心的啊?   猪油仔则坐在大厅右侧的一张桌子上,提着毛笔,将宾客赠送的礼物,红包数额一一写下,并且依照宾客自己的要求,选择是否唱名。有时候唱名是一种对宾客的尊重,有时候又是攀比无礼,只能以宾客的感受为重。   今天这场酒宴除了何定贤的同僚、兄弟之外,也有楚韵楠、楚伟南的朋友、亲戚。   “坚sir。”   何定贤见到长官到场,热情的迎上前去,握住长官的手,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坚宝宁笑道:“何sir,恭喜啊,我作为警队职员,没什么好送的,除了一个红包之外,只能送上一张英联邦的永居证了。我知道你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小孩去联邦留学,旅游会方便很多。”   如今英联邦对华人永居的条件十分苛刻,一张绿卡价值不菲。   何定贤知道坚宝宁确实不方便封大礼,用一张绿卡作礼品很有心,当即忙道:“多谢坚sir,费心了。”   “哈哈,一点心意。”坚宝宁见到街边陆陆续续又停了几辆车,便笑着道:“你先招待客人,不用特意跟我多聊。”   “海伯,请坚sir进去。”   楚府的管家立即上前,和和气气的道:“坚sir,请跟我来。”   “嗯。”   坚宝宁微微颔首,便在海伯的带领下来到左侧第一张客席,即警队人马的主宾桌主位,可谓是礼遇有加。他的身份也引来诸多商会老板的侧目,等会免不得有人上前敬酒攀交情。   以何定贤如今的江湖地位,给长房长子办百岁宴,注定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虽然消息没有见报,但警界上下,华资老板,江湖大佬们都多有耳闻。   甚至有人以能否参加,座次排序,辨别一个人的江湖地位。   随后,伊辅、葛白、歌顿、昆先等警队鬼佬长官陆续到场。这些人的礼物价值不菲,但没有太过分,作为公职人员面对社会各界还是需要注意影响的。   而这些鬼佬上司们自然坐在一桌,又开始交流感情,期间有新记、义群、潮义勇、和记的坐馆莅临,但江湖大佬在这次场合中只配坐在右侧的尾席。   可悲的是,只给他们摆了一张桌子,连多设一张都没有。   也就是说社团大佬不管混得多好,位置都是定死的,够实力才有资格来。   加桌是不可能的!   足以证明江湖社团的地位之低,但在诸位大老板、长官面前,江湖人能有一席之地又怎算苛待?大佬们互相寒暄,但轻易不敢离开酒桌,想来也有自知之明。   何sir为了能够招待好宾客,不仅包下整座酒楼,做了陈设,还特意请了一个顶尖的西餐团队,以及港岛多位大厨,食材有澳洲空运的,也有码头早上送来的鲜货,光港币就花了二十几万,真是隆重至极。   每一张桌子,每一个位置都有讲究。   不是说加就加的。   他不在意,客人们都会在意……而这次孩子的百日宴,想低调,想简单都不行!因为,他很久没有正式宴请过身边的利益团队,最近两年形势又变幻的太多,正需要一场正式的宴请,让身边各方朋友碰一个面,展现一下政治势力,极大的能够促进团结。而且最近又要参加商会的竞选,需要摆摆排场,亮亮肌肉。   这算是一场具有政治意义的酒席,孩子百日无非是个理由,众人关注的焦点可不在于孩子。因为小孩是没有面子,唯有大人才有面子!   这时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在酒楼门口,上前递上一个红包,出声道:“何生,场面好热闹,港岛的华人精英都已在酒楼里吧?等会可要带我好好见一见。”   “林先生。”   何定贤握住林有福的手,拍拍他肩,兴奋的道:“没想到,你能抽时间过港岛一趟,多谢多谢。”   “本来马主席想亲自来,但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只能委托我过来祝贺了。”林有福道:“我是代表整个南洋华人劳工阵线的同胞,来祝贺何sir的喜事。”   “太感谢了。”   何定贤出声道:“下回我一定去南洋,好好找林生和马主席多饮两杯。”   “说好了啊!”林有福推推眼镜,凑到他耳边,忽然道:“何生,红旗帮替你联系好了,要用的时候打个电话便行。”   “多谢!”何定贤这一声感谢十分郑重,松开他的手便让海伯亲自带上桌。林有福的出现也立即引来许多商会老板的瞩目,如方溯泉、楚伟南、李冠春、罗文锦等人,可是很了解南洋方面的政治人物,有几人对视一眼,神色稍有变化,看来广府商会、五邑商会、东莞商会对于何sir的认知还是有些偏差。   “贤哥!”   雷洛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挽着老婆阿霞,气质很帅。   只见他大步来到酒楼门口,举起手打招呼道:“我给阿华带了一点小礼物,祝小侄子福气滚滚,财源滚滚,平安健康!”   何定贤看他身后跟着四个便衣探员,每个探员端着一角,上面是个大号的玻璃柜,柜子里摆着一只一尺高,三尺长的大金猪。   “阿洛,要不要这么夸张?搞个这么大的金猪来做烤乳猪啊?”何定贤打量一眼金猪,真觉得与小乳猪是一比一的尺寸,而雷洛却甩甩手,得意的道:“一点点小心意,不要客气。”   “是不是实心的啊?”何sir锤了雷sir肩膀一下,雷洛却避而不谈,笑着道:“定制的!”   猪油仔让人把大金猪搬进酒楼,立即就吸引来众多宾客的目光,许多人暗暗咋舌不已。这只猪看大小成色便知道价值超过百万港币,但凡少一点点,金猪已经瘪下去了。   同时,猪油仔一边提笔写着礼单,一边适时的唱名道:“九龙区总探长雷龙先生,送大金猪一只,祝何少爷福气滚滚,平安喜乐!”   门口。   何定贤则压低声音,私下里与雷洛说道:“阿洛,搞什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等会其他警队的兄弟们怎么办?”   雷洛道:“正因为是警队兄弟才要送的贵重一些,你升级警司之后,帮兄弟擢升调动,一直没有摆酒席收钱,兄弟们心里怎么安心?今天我都是收了力度,等会看吧,那些人恨不得把银行都搬过来送你。”   何定贤心知华人警队的浮夸攀比马上就要开始。   拦都拦不住!   “你带阿霞进去坐吧,海伯会给你安排位置。”何定贤知晓以警队华人的风气传统,让手下不给他送钱,比如让手下去跳海。在这场没有利益争夺的酒宴上,关系越远,越想拉关系的人,会送的越贵重。   雷洛前脚刚离开,后脚钱伟善怀里揣着一尊大金佛,大摇大摆,十分自信的进门了。 第320章 金行、龙椅   何定贤打量着钱伟善手中的金佛,出声道:“阿善,你又搞什么呀?”   “贤哥,当作反黑组伙计的一点心意。”钱伟善把金佛递给帮工,出声道:“特意为何少打的一尊金佛,找宝莲禅寺的大师开过光,保佑何少平平安安,消灾解难,功德无量呀!”   这尊金佛体型不大,是个大肚弥勒,但镶嵌着琉璃宝石,造型十分漂亮。抱在怀里大小刚刚好,而且帮工接来明显双手一沉,是尊实心的纯金佛像。   “有心了。”   “阿善!”   以黄金的克重算,金佛明显是比不过金猪的,但金佛不仅工艺更好,造型漂亮,更有大师开光,已经算得上是一件艺术品,价格不能单纯用金价来衡量。   何定贤拍了拍钱伟善的肩膀,钱伟善却笑着道:“大佬,你开心就好,哈哈哈。”   “请钱sir进去坐。”   何定贤吩咐一声,让马仔带人进去。   随后,曾少珂、蔡兆光、霍家俊、大基、董成为、钟德伟……一个接一个的华人警官登场,送上的礼物都价值不菲,其中以金饰为主,还有古董字画。   这时总署反贪室总督察陈立到场。   “阿贤。”   “喜得贵子,开枝散叶啦。”陈立穿着一套马褂,独自来到酒楼门口,猪油仔,海伯等人都出来迎接,鞠躬说道:“陈sir。”   “师父。”   何定贤笑着道:“今天你怎么两手空空就来了?”   “仗着辈份不交钱啊!”   陈立摇摇头,指着他道:“你呀,雁过都要拔毛,我一个老骨头打打工,赚点退休金而已,连我的主意都要打啊?”   “你的徒孙在里面等着呢,要是不掏一点好东西出来,小心尿你脸上。”何定贤才不与他客气,陈立大笑着让下属将一尊翡翠观音奉上,出声道:“怎么样?”   “大手笔!”   何定贤竖起大拇指,惊叹道:“师父豪气啊!”   这尊翡翠观音是个摆件,大小足矣放进神龛,上香供起来,与钱伟善的金佛可以凑成一张供桌。   陈立得意的道:“这尊观音虽然不是什么古董,但却是我托人在缅甸搞来的顶级货,一整块帝王绿翡翠雕的,有道是观音送才,祝华仔长大了才华横溢,事情顺利。”   何定贤欣赏了翡翠观音一阵,看起来很是喜欢,嘴上却说道:“原来是帝王绿,难怪看起来同玻璃瓶打的一样。”   “放屁!”   陈立自信道:“玻璃瓶能打出这水头,这光彩?”   “师父进去坐吧。”   何定贤让人带陈立前往主桌,猪油仔写完礼单,朗声喊道:“反贪室总督察陈立,送翡翠观音一尊!”   正巧手下抱着翡翠观音进入大厅,许多人的目光齐刷刷转来,旋即露出惊叹的表情。黄金有价玉无价,翡翠观音几千块,几十万都能买到,但眼前这一尊靓瞎人眼,不仅是港币的问题,还得有一定的缘分,看来陈立也是费了很多心。   马仔都不敢把翡翠观音放得太偏,更不能把观音放在地上,只得在礼桌上搬下一对占位置的古董花瓶,再把翡翠观音给放在圆桌中间。而送花瓶的宾客除了砸吧两下嘴之外,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这时礼桌已经堆满大小各种礼物,当中以黄金为最多,金灿灿的十分耀眼,许多礼物都装不下,只能移到桌脚旁,堆成山。   猪油仔见到大佬迎宾劳累,嗓子都干了,连忙端来一杯水道:“贤哥,喝水。”   “多谢。”   何定贤单手叉着腰,昂首饮水,正打算休息一阵,忽然看见陈子超带着一班马仔来到路口,马仔们站在左右两侧,端着一副牌匾,开开心心的往酒楼走来。   猪油仔探了探脑袋,疑惑道:“贤哥,陈子超送的什么鬼东西?”   牌匾上蒙着红布,一看就是礼物。   何定贤招招手,低下头,让猪油仔给他点了支雪茄,旋即深吸一口,吐出口浓雾,无所谓道:“可能是个大金牌,或者是什么商铺吧?”   “喔。”   “有可能是电器铺。”   猪油仔笑道:“听说阿超在新界办了一间维修电器的工厂,生意是越来越红火,而且在鸭寮街收购了几间电器行,打算在港岛搞什么电器送上门服务。”   “做生意还是很有一套的。”   何定贤叼着雪茄,用嘴吸着:“有头脑,懂赚钱好啊,起码说话更有底气,不会随便给人拿捏……”   “阿超!”   猪油仔看着陈子超带着人要进门,朗声问道:“你带什么东西啊?要不要帮你唱个名,给兄弟们听一听?”   “不用,不用……”陈子超一身灰色西装,梳着油头,打扮的十分得体,一边挥手让伙计们把牌匾搬进楼,一边抱拳道:“何生,仔哥。”   “你要搞揭幕仪式啊?”猪油仔见状皱皱眉头,提醒道:“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比比风头没什么,但不要惹人眼红给自己招麻烦,阿超,你干脆就把布头盖着吧。”   “不会!”   陈子超自信道:“我给兄弟们开开眼,兄弟们又不会怪我。”   何定贤吐出口烟,更是无所谓,反正诶人眼红的又不是他,直接道:“搞的这么神秘,亮出来我看看!”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用力跺脚,大声应命。   雷洛坐在椅子上,夹了一块金钱肚,塞进嘴里咀嚼着:“显眼包一个,在搞什么鬼?今天他一百天,还是大少爷一百天啊?”   曾少珂笑道:“我看不是写除暴安良,就是写疾恶如仇那老一套了,真把何sir当成刘福啊!听说以前刘福就喜欢在家里挂牌匾,笑死人啦。”   “不用不给陈sir面子啦……”蔡兆光抽着香烟,靠着椅子,调控道:“说不定写的是恭喜发财,健康多福呢?”   “哈哈哈!”   满桌阿sir哄笑。   同时,由于陈子超的牌匾够大,引来了在场所有宾客的瞩目,有人是想看他搞什么鬼,有人单纯是想看笑话。陈子超让伙计举着牌匾站在礼桌前,朝着主桌的位置鞠躬道:“何生、大嫂、何少,我阿超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不知道送什么给小孩好,但听说百日这天都送金器,我也不懂挑什么样的金器好。”   “唰!”   他掀开红布,黑木牌匾上是四个鎏金大字。   雷洛拿着筷子,愣了神:“建华金行?”   陈子超再度鞠躬道:“我就收下了湾仔的利源金行,送给何少作礼物,何少以后喜欢怎么样的金器,直接上金行叫员工打就可以。”   方溯泉、楚伟南、李冠春等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说,当差的出手真是豪爽。他们揾水多,生活也奢侈,但绝不会送礼送到这个程度!因为,他们钞票都是辛辛苦苦赚的,而警队阿sir们却是动动手指,坐在办公室里就有人把钱送上门。来钱的速度快,简直不是一个级别。所以,当阿sir们收钱收的越狠,商人的地位就会越低。   雷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面色有些不爽,举手鼓掌:“好!”   “好!”   哗啦啦。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何定贤站在门口,抽着雪茄,摇摇头道:“妈的。”   陈子超这一招可以说是完全骑在送金器的所有人头上,甭管送的是金猪、金牌、还是金佛,都TM没有金铺来的威!注定会有一些人看陈子超不爽,但他却越看越欣赏!   而酒楼内的掌声,毫无疑问吵到了宝宝睡觉。   何建华在襁褓里发出啼哭。   陈子超让手下把金行牌匾靠墙放好,竟然走到奶妈面前,对着襁褓里的何少爷发出狗叫,发现何少爷有兴趣之后,更是不顾重案组长的身份,趴在地上学小狗逗何少爷开心。   这一幕看起来是在逗小朋友玩,不需要考虑形象和影响,但却是在酒楼大厅当中,一两百对眼睛的注视之下发生。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有人想为何家世代做狗啊!   雷洛、曾少珂、蔡兆光眼里的怒气都消散不少,真心佩服陈子超敢放下身段。   何定贤抽着雪茄,眯起眼睛,嘴角笑容更盛。   随后,颜雄带着几名马仔来到现场,当何定贤看见马仔们手中端着的雕龙木椅时,表情立即就不淡定了,赶忙道:“阿雄,这是什么东西?”   “明洪武年间紫禁城传世的龙椅一把!”颜雄昂首挺胸,骄傲的拱手道:“我特意花大价钱从台岛买回港的,祝何少爷长大成为人中龙凤,贤哥,当老豆的谁不是望子成龙?”   “这寓意多好。”   何定贤深深吸了口气,悠悠吐出烟雾,出声问道:“阿雄,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普通人家图个彩头,可以随便说,但他作为政治人物,是可以随便把龙椅搬回家的吗?颜雄意识到不对,蹙眉道:“贤哥,你不喜欢?”   “唉,阿仔,颜雄的礼物不用唱名了,用一张红布盖起,搬到礼桌旁就行。”何定贤交代完再挥挥手:“你进去坐,等会一起多饮两杯。”   “好。”   颜雄松了口气,低头匆匆走进酒楼,而盖着红布的龙椅,其实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不少人都心头会意,心照不宣。 第321章 烹之!   何定贤见宾客都已到齐,将雪茄掐灭在前台的玻璃缸内,转身朝猪油仔招招手:“阿仔,让厨房上正菜。”   “知道了,贤哥。”猪油仔点头离开。按照酒席上的规矩,冷碟、小菜上完,要上一条鱼,从鱼开始,后头的方是正菜。   何定贤回到主桌牵着老婆的手,与家人一起站起身向各位宾客,朗声道谢:“多谢各位长辈、朋友、同僚参加小儿建华的百日宴,何家的下一代还需要各位多关照。”   宾客们纷纷起身,笑着举起酒杯。   角落的礼桌早已被礼物所淹没,小山般的礼物,价值已经超过五百万港币。可以说,何家后代就算不成器,光靠着卖祖业留下的边角料,都可以在港岛安心的做一个富家翁。   “饮胜。”何定贤喊道。   宾客齐呼:“饮胜!”   一轮敬酒毕。   正式开席。   何定贤放下酒杯刚刚坐好,客人们也才开始动筷。一位穿着黑衫,绑着白色头巾,皮肤黝黑,散发鱼腥味的中年人便来到大门,手中拿着一份礼金,出声道:“徐老大有礼物要交给何生。”   “徐老大是边位?”一位探员伸手将其拦起,眼神警惕的打量道。   只见,大厅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已经变得热闹。   猪油仔在人群中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烘托气氛,却很快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轻轻与大老板附耳说了两句,便放下酒杯匆匆赶到门口,嬉笑着看向中年人,鞠躬道:“兄弟,今天是何警司孩子的百日宴,麻烦不要找事。”   “如果没有请帖的话,可以到后厨等一会,何先生会亲自去见你。”   两位探员立即上前将来者夹在中间,用枪顶住,出声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已经已经是给足客人面子,没有当场解决,否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大老板的酒宴当什么啊?   几桌临近门口的酒席上,不少的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特别是尾桌的一干江湖大佬,见到来人的打扮便对有所猜测。   这位汉子却表情不惧,举起手中一个红包,扯开嗓子,朗声喊道:“南洋徐天保为何少爷百日贺喜,特封红包一亿现金,祝何少爷腰缠万贯,金玉满堂!”   一句贺词如惊雷。   酒席的热闹氛围被一声响亮的吆喝打断,在场两百多名宾客齐齐回首,将目光望向门口的中年人。   这一刻,风头全被徐天保抢过,平地一声雷,一亿港币的现金,谁都没在酒席上听说过!这要是真的立即会引起全港轰动,成为流传百年的江湖轶闻。   “本以为陈子超的金行就够夸张,现在还有个送一亿港币的?”   方溯泉、李冠春等商会老板都震撼不已。   雷洛、陈立、陈子超等人眯起眼睛,打量着门口的江湖人,不少警队阿sir们脸上已经浮现杀机。因为,他们都知道警队与徐天保的关系,徐天保能不能拿出一个亿不提,他能送钱才有鬼了!   而且别看徐天保纵横南洋十几年,可手下有一大批人马要养,购买物资的价格又超市场,上千万的流动资金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还TM一个亿?   猪油仔则是一把就捏着汉子的嘴巴,面露狰狞之色,盯着他道:“你真是不怕死,不怕死啊……问没问过我?敢当着大老板客人的面把话喊出来!”   汉子昂着脑袋,用力挤出几个字:“怕死老子就不来了!”   “好!”   “算你有种!”猪油仔夺过他右手举着的红包,一边拆着,一边说道:“你最好祈祷里面是一张一亿现金的支票,就算是越南币都可以!”   旋即,在汉子讥讽的目光下,猪油仔抽出红包里的一张纸,表情骤变,立即塞了回去,出声吩咐道:“阿勇,把他带去后厨,严加看管起来。”   “阿明,去保德街把江大师请过来。”   两位便衣队长立即点头:“知道了,仔哥。”   猪油仔攥紧红包,低着头,匆匆赶到大老板身边,低头道:“大老板,对唔住,没有拦住门口的衰仔说话,人已经先控制起来了。”   “嗯。”何定贤望了他一眼,没有深究,而是先向宾客举杯道歉:“唔好意思各位,天保贼是南洋的一支大海寇,徐天保就是个海盗头子。警队近段时间正在与海盗积极作战,希望能保证港岛商业航线的安全,看来是徐天保收到消息,来给我一点警告,惊扰到各位了。”   宾客们再度起身,有人道:“何生客气,海盗是全港公敌,何先生与之作战,便是全港之英雄,一场小小的闹剧正好证明何生与警界同仁的忠勇。”   这番话很有气度。   何定贤见到开口的是邹怀文,心头满意至极,举起酒杯道:“多谢各位体谅,我先饮三杯。”   “何生,我们也回敬三杯,以示对全港警队同仁的尊敬。”邹怀文同时举杯,二人对饮。余下的宾客们见状也纷纷举杯,气氛再度活络起来,刚刚的风波消弭殆尽。   不得不说,搞文字行业的人,说话就是漂亮。   雷洛、猪油仔、陈立等人心中都对其好感倍增。   场面上的面子算是稳住,可不把徐天保报复一顿,刚刚落掉的面子根本拣不起来。今天,徐天保是特意挑他孩子百日宴的时候,专程来踩他一脚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算什么,可徐天保不拿出一亿现金,却敢报一亿现金,代表什么?代表他可以耍何sir玩!如果何sir不给徐天保足够的回应,全港各界的人都会知道徐天保能踩他一脚!   此刻,何定贤、楚伟南、彭玲珊、楚韵楠和小孩一起来到两张主宾桌前,与宾客们道谢敬酒,聊天说笑。再之后便是送父母回到主角,与楚韵楠和抱着小孩的奶妈,一张张酒席喝过去。   这是待客之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东道主的礼数必须要在。如果因为小小一个天保贼乱了礼数,反倒是给人笑话,场面越在意刚刚的事,丢掉的面子就越多,而越不能在场面上在意,私下里却会越加愤恨!   “大老板,江大师已经来了。”猪油仔靠在耳边,低声说道。何定贤把手中的酒饮完,笑着同酒桌上的客人告辞,再转身走向下一张桌子时,皱眉问道:“怎么叫把江大师叫来了?”   这是潮汕商会里开工动土、结婚乔迁,逢年过节时的风水顾问,据说曾经在粤东是德高望重,弟子众多,还是军阀陈月楼的座上宾,现在每年在商会起码能赚二三十万的礼钱。   猪油仔却不敢细说,哀怨道:“有些事情真得江大师上场!”   “我知道了。”   何定贤沉下脸色,希望徐天保不要搞什么扎小人的事情出来,毕竟南洋海盗十分封建迷信,一来是在海上讨生活,需要看天吃饭,二来是从“张保仔”开始便擅长用封建宗教来统治海盗,偏偏南洋地区的人十分笃信这套。   “让大嫂抱着何少一起去吧。”猪油仔小心翼翼的道,楚韵楠闻言有些好奇,抱着孩子上前问道:“阿仔,什么事搞得神神叨叨的,一个天保贼就算绑着炸药来又能点样?”   何定贤也是摇头道:“老婆,我自己去就行,你带儿子到主桌休息,我把事情处理一下就回来,不会花太多时间。”   旋即,他起身往后厨走去,宴席进入中场休息,等回来便是下半段了。上半段先把贵客、家人、重要的兄弟给敬一圈,中间可以上个厕所,吃点东西,下半段则是关系较远,地位较低的朋友、下属。   猪油仔同大佬一起走向后厨的时候,路过华警大佬那一圈时,悄悄打了一个眼色。两分钟后,陈立、雷洛、陈子超、钱伟善四人便一同起身,结伴走向后厨。   厨房。   十名探员将三个出入口守住,两名探员持枪守着一个人。人已经被绳索绑在柱子上,厨师们则照样开火切菜,忙的不可开交。何定贤来到厨房以后,叼起一支香烟,朝向迎来的小弟、大师点点头。猪油仔则在口袋里掏出一个瘪掉的红包,交出来道:“大老板、大师、你们看看怎么解决吧?”   何定贤在旁人的目光下,拆开红包,里面是张一亿面额的纸钱。在街头还流行烧黄纸的时代,有面额的冥币,仅在南洋地区流行,要慢慢的才会传到港岛、再进入内地。   将来开一间印冥币、跑车、豪宅、女明星的纸钱厂,无疑是一个可以赚大钱的行业。   现在,何定贤望着手中的纸钱,却呵笑了一声,将钱折好放回衣服口袋:“等我亲自烧给徐天保。”   江大师望见纸钱,脸色煞白,谁都没有想到有人会给一个小孩的百日宴送纸钱!   这背后带什么意思?   太恶毒了!   何定贤作为父亲心头更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望向角落的马仔,冷声道:“架一口油锅,烹之!!!”   这句话瞬间让赶到门口的陈立、雷洛、陈子超等人寒毛直竖。   坐在地上的马仔心脏狂跳,出声吼道:“何定贤,我做鬼都会缠着你一家人,让你们不得好死,咒你断子绝孙!” 第322章 备战   “TMD,扑街仔,找死啊!”猪油仔抢先一步上前,一脚将马仔的脸踩在脚下,恶狠狠的道:“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真他娘烹了你!”   马仔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满脸仇恨。   猪油仔急道:“你知不知,有些话,在有些场合是不能讲的,讲出口后果会比平时更严重百倍,千倍!”   马仔连连发笑,但不作回答,很显然,天保贼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特意选今天,做出一个充满挑衅的举动。   “呼。”   何定贤吐出口烟雾,上前搭住猪油仔的肩膀,指着地上的人道:“我什么时候说烹他是假的了?”   “贤哥。”猪油仔咧嘴故作笑意,笑的十分勉强:“今天的日子不好吧?”   他心里也是在为大佬考虑,毕竟,在大喜的日子出人命,有伤天和,而且是以如此酷烈的手段杀人,恐损后辈阴德。有些事情可以不信,但得尊重。   他希望何家长红百年!   何定贤却弹弹烟灰,扭头望向江大师,笑着道:“大师,你来算算,今天的日子好不好,该怎么办?按照风水的说法,现在的局面是不是已经很难了?”   “毕竟,我感觉很倒霉啊!”   江大师穿着一身西装,戴着眼镜,不像是个道士,更像是学者。但他两鬓斑白,脸色红润,保养得当,气质有些道骨,卖相很唬人。   他沉着一张脸,脑袋疯狂思考,很有急智的道:“何先生,你的面相上是七杀坐命,喜动不喜静,在动中得财降福,按照紫薇斗术来讲,大灾之后有大福,大难之时有贵人。”   “朱先生正好是贪狼命格,粉饰浮华藏机变,与何先生是双星交辉,相得益彰。实不相瞒,杀破狼命格多为武职,在警队之中很常见,比如刚刚到场的几位阿sir里,多为七杀、破军之命,就连正在掌勺的大厨里都有两位七杀,但贪狼命格稀少,七杀降贪狼,而摄破军,易成大事。”   “我来之前朱先生也将情况同我聊过,以我的看法,今日之事表面上看有是犯太岁,但实际上何先生身为武职,是为公事而与海盗产生冲突,海盗属水,为贼,公器自可降贼。”   “区区几百个海盗又怎么与几百万市民的福运相比较?再者,以烈火烹之,正好破其水势。”大师可能感觉有些胡诌,连忙补上漏洞,神秘一笑:“虽然以五星而论,水克火,火克金,但朱先生正好是生辰八字属木,由朱先生来安排恰好可以木克水,解灾降福。”   “另外……”   猪油仔忙道:“另外什么?”   “另外我想看看何少爷的命数,但已经与海盗的事情无关了。”江大师道。   “哈哈哈。”何定贤长笑两声,终于知道大师怎么会是大师了,没有两把刷子可以当大师吗?每一句话都讲的这么好听,讲到他心坎里,当即挥手道:“阿雄,你带大师去主桌吃饭,多添一把椅子。”   “是,贤哥。”颜雄点头应命,转身带大师离开后厨。猪油仔连忙安排人手,把人给拉出酒楼后厨,来到后巷的一个角落,旋即让兄弟们把出入口给守死,再端着油锅,煤炉出去。   这时候得注意食品安全,专间专用,否则事情传出去,说不定就是何sir请大家吃烤肉串了。   雷洛、陈子超、陈立等人在旁抽着烟,看着烧油锅,不少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阿贤,干脆一枪毙了吧。”陈立犹豫半晌,上前道:“多少还是有伤天和。”   “不行。”   何定贤叼着香烟,断然否决道:“师父,我不怕伤天和,但我怕家人受伤,谁敢威胁我家里人,谁就要承受最惨痛的代价。徐天保以为我会忍这口气?”   “不会!”   “这种气我一口都不会忍!”   陈立摇摇头,感叹道:“好吧,我先回去吃饭了,人老了,再看下去连饭都吃不下。”   何定贤点点头,顺便叫道:“阿超,帮我把葛sir和林主席叫过来。”   “是,贤哥。”   陈子超乖乖点头,躬身与陈立一起离开现场。剩下的人都没有挪步,而是静静等油锅烧开,咕嘟咕嘟,大桶油锅烧冒起热泡,原本用来烤烧鹅的大铁桶就有快一人高,装满沸腾的热油,让人望而生畏。   猪油仔大概是信了大师的鬼话,竟然亲自抄起棍子,一棍将惊恐的马仔打晕。   “啊!!!”   马仔醒了过来。   厨房里。   在干活的厨师们许多人听见惨叫,各自都咽了口唾沫,脑海里冒出些不忍直视的场景,再继续低头干活。一个案板在切菜时不小心还把手划伤。今天后面的菜,普遍都少放了些油,给出的菜品清淡许多。   葛白、林有福收到消息以后,匆匆来到现场,看见油锅里飘着的东西,又动了动鼻子,一阵肉香窜入鼻尖。林有福当即扶着墙,弯腰呕吐起来:“何……何生……”   “林先生,南洋不是局势紧张吗?”何定贤看着他的样子,面色不悦:“这点小场面都搞受不了?那你们靠什么同鬼佬打,靠仁义道德啊!”   林有福擦了擦嘴,眼神还是不敢看向热锅,只是道:“刚刚吃太饱了,没想到,没想到……”   葛白倒是胆子很大,脸色酡红的样子,看起来还喝了酒。   “何sir,徐天保是不是实施了什么挑衅行为,需要动用水警区的力量?”只见他十分积极,出声说道:“水警区随时可以调动出海,驶入公海进行活动。”   二战结束尚未很久,各地域的领海都处于一个十分混乱的状态,除了美方、英方十分注重海域安全,大部分国家地区的领海都是不设防状态。港岛水警严格来讲,只能在领海范围内行动,但鉴于打击海盗是国际公认的合法行为,只要不驶入别国的领海范围,水警都可以进行作战。甚至擦擦边,在南洋一些小国的领海范围内动手也OK。   不过,港岛水警都是以巡逻船、飞艇为主的近海执法船,在公海上作战实力很弱。用来护航或者巡逻示威,打几个小马仔差不多,要想在海上正面与海盗决战是没有胜率的,而且还得配备加油船和补给船,没有充足的后勤力量就想把海上力量投放至一千海里外?   “刚刚徐天保的人说要送我一亿现金。”此刻,何定贤冷声道:“没想到,他给我包了一亿冥币,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点教训?既然这么喜欢用冥币,我就让他下去用!”   林有福、葛白都齐齐色变,就算是外国人都知道这种举动有多让人愤怒!林有福恢复思绪,马上便道:“何生,是不是要通知红旗帮做事了?”   “林先生,你马上同红旗帮联系一下,过两天我会去南洋亲自见他们。”何定贤道。   林有福立即点头:“明白。”   “葛sir,我让水警区的力量全部做好准备,以护卫商船,巡视航线安全的名义出海执行任务,有没有问题?”他又看向葛白。葛白略作思索,出声道:“何sir,水警区一共六艘执法船,五艘巡逻船,除了执法船上有一些火力外,余下的巡逻船和三十多只飞艇其实没什么战斗力。”   “不需要你冲到一线。”何定贤道:“有人帮我们冲在前面,而且在海上有船就是战斗力,步枪、机枪、接舷、登陆都是一种进攻方式!”   葛sir知晓大佬是在逼他做选择,当即一咬牙,出声道:“yes,sir!”   “水警区一定会全力参加行动,按照计划到达指定海域,根据命令投入作战。”港岛城市的安全不需要靠水警来保护,昂船洲的驻军营地可是有真舰队的。   何定贤点头,看向雷洛、陈子超、钱伟善三人,最终说道:“阿超,你请假同我走一趟,港岛、九龙两区各选出二十名探员请假,每天开一千块工资。”   雷洛、陈子超、钱伟善都点头道:“是,贤哥。”   便衣探员帮大佬做事本就天经地义,而且大佬开口不办事就只能脱衣服。这件事情成本最大的其实是葛sir,因为葛sir在水警区掌权不久,如果一战而败,牺牲太多警员,船只,葛sir的仕途也就到头了。而指望水警区里的鬼佬们卖命,出死力,更不现实。只能详细计划,做更多准备,争取让鬼佬们打一场顺风战。   这一战要是能够答应,葛sir在水警区的威望将会空前,过两年顺位上任助理处长,直至高级助理处长,执掌水警区问题都不大。   等事情都安排下去,何定贤道:“走了,还有几桌客人的酒没有喝,不要让客人等太久。”   陈子超、雷洛、钱伟善等人跟着大佬一起回到宴会厅。   随后,何定贤与老婆孩子再同剩下的宾客们敬完一圈酒,回到主桌旁便向大师问道:“大师,小儿的面相怎么样?”   “恭喜何先生了,何少的面相贵不可言,命格中紫气东来,是标准的大贵相!”江大师起身敬酒,短短一句话立即引得满桌人都喜上眉梢,何定贤更是大手一挥,出声道:“开一张十万港币的支票给大师带回去。”   猪油仔道:“知道了,贤哥。” 第323章 养寇自重   翌日,上午。   警务处长办公室。   何定贤将一张支票放下,出声道:“坚sir,潮汕商会有几艘满载的货船打算出海,前往南洋地区贩水果,希望能申请一艘军舰护航。”   “这张支票是商会的一点心意。”   坚宝宁心中盘算,顺手摸起支票,看见足足一百万港币的面额,表情变得十分谨慎,郑重道:“何sir,水警区半个小时前,递交了一份护航计划,难道水警区的船只还不够用吗?”   “海上风高浪急,谁都不嫌船多。”何定贤道:“而且军舰与警用船的差距巨大,能请皇家海军护航是最优选择。”   英军在港岛驻有两艘战列舰,十三艘炮艇,十五艘鱼雷艇,皇家海军八百余名,陆军一千多人。想调动海军达成什么政治目的,是痴心妄想,但花钱请海军,打着护卫商船的名号出海,却是师出有名。当然,光靠警务处长的职位不够,需要总督签字批准,但砸钱给皇家海军,再让皇家海军向总督申请,成功的几率就很高了。   “我尽量帮你试试。”坚宝宁沉默片刻。   “Thank you,sir!”   何定贤起身立正,举手敬礼:“我还需请半个月的假期,希望长官批准。”   “这个没问题。”   坚宝宁十分爽快道。   南洋。   济美岛。   天保贼的水寨经营十数年,规模颇大,既有专门的停泊港口,还在海岸线上设有炮台,沙滩上采用沙袋、石块构筑地堡、工事,山脉脚下更用混泥土浇筑阵线。   岛上民居则是典型的渔村式分布,靠近渔船码头,并且搭建有鱼排,进行海产养殖。一两千的海盗汇聚在一座海岛上,盖起了一座城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徐天保身家丰厚,依然要长居海岛,干劫掠货船的生意,不仅是因为劫掠商船来钱快,更是因为他掌控着岛上城镇的一切。   赌档、妓院、烟馆、饭店……   这些店铺的收益,最终又会重新流回他口袋里,岛上赚钱岛上花,一分别想带回家。整座水寨就像一个工厂,无时无刻都在产生收益,海岛只是工厂里的原料。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自己是皇帝的错觉。   有这样一支力量,一个工厂,谁会轻易放弃?   一座三层高的唐楼大厅里,三当家程长杰出声道:“天保哥,大马有一间公司想要收了上批劫来的白粉,但需要亲自往大马走一趟,卖不卖?”   “哪间公司?”徐天保皮肤黝黑,一身黑色马褂,扎着白色头巾,胡茬浓密,气质粗旷。程长杰道:“大马人的新财利集团,背后有巫统罩着,势力也算不小。”   “好。”   徐天保沉吟着点点头:“你代我走一趟,按照市价七成售出,只收黄金。”   “没问题。”   程长杰点点头,转身离开。   虽然,程长杰是三当家,但是在海盗集团并不强势。因为,负责船只的大小头目,全部都是徐天保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他不过是大马以前的一个华人老板,包了一艘船做粮食生意,直到有一天,粮食和船全部落入天保贼手里。   徐天保当时正棘手于一批现金无法兑换成黄金,而程长杰在商海打拼二十多年,各行各业交友甚广,负责把徐天保手里的现金脱手之后,便举行上香仪式,成功入了伙。   为此,徐天保还绑了程长杰的老婆孩子上岛,专程让他手刃家人,断了念想。海盗、匪徒之中的生存法则,远比电影、故事中描述的更加血腥。只有丧尽天良、无路可走的人才会受到信任。当然,岛上的海盗个个都有女人,有孩子,甚至徐天保会专门与蛇头联系,购买女人给兄弟玩乐。但上岛前的家庭,必须成为投名状的祭品!   后来,程长杰就带人负责出手货物,联系买家,购置军火等事宜。有他在徐天保的势力确实得到壮大,但他只是有名无实的打工仔,论实权远不如在港岛被杀的洪永城。   徐天保很舍得给后来人交高的座次,用来招揽人才,但手底下的船只人马却是稳稳掌控在手中。   而在程长杰离开后,八大金刚之一的招文才便抱拳说道:“天保哥,蒋天养在南洋混的声名鹊起,据说很受劳工阵线的大佬赏识,巫统与劳工阵线又是政治盟友。”   “这批货可是从蒋天养手中截来的,大马那间公司会不会是在等着我们上门?”   徐天保冷笑:“会!”   “怎么不会?”   “但没关系,何定贤马上就要亲自杀过来了,干掉何定贤,蒋天养那一班人就会一哄而散,不成气候。”这句话立即让在场的头目面色震惊,不可思议:“港岛的警察能率兵打到南洋?”   “干!”   “他们飞过来啊?”   徐天保面不改色,饮着酒道:“他们早就与红旗帮通过信,殊不知,红旗帮里有我的人,想用红旗帮来驱狼吞虎?我就设一个局,让他来南洋死无葬身之地。”   “在港岛岸上他说的算,但到了南洋的水上,我说的才算!”   招文才眼前一亮,得意的道:“难怪大哥要派人去给何定贤贺喜,哈哈哈,激将法啊,不怕他来,就算他不来。”   徐天保点点头:“等何定贤死了之后,我们就取代他的位置,把蒋天养干掉,再接管义群,掌控东南亚到南洋的白粉生意。海上的商船越来越多,出来巡海的军舰也变多了,将来在水上讨生活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兄弟们想要继续享福,就得往岸上走一走,可谁会平白无故的把岸上生意让出来?干掉何定贤我们在岸上不就有了立足之地?”   虽然徐天保的想法非常狂野,一点都没有揾正行洗白的意思,但眼光倒是看得准,而且在南洋经营十几年,情报网确实不是何定贤靠遥控可以比拟的。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意无意之间,徐天保一直推动着何定贤来海上打他。当然,因为替海关署做事而与何定贤结仇,也确实是二人的冲突之始。   “老子的龙门阵已经设好,就看他敢不敢来闯了!”徐天保面露冷笑。至于仓库里的一批白粉,只要销出去,便能结清三菱船厂里一艘千吨货船的尾款,到时靠着这艘货船,每年都能多赚几十万。   这群海盗既会打劫商船,也会帮人做一些运货、走私的生意。   ……   新加坡,码头。   蒋天养身穿西装,带着二十多名马仔,齐齐向下船的人俯身鞠躬:“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西装革履,一马当先,带着陈子超、颜雄等一班下属,沿着舷梯走下客轮。由于新加坡机场尚未完工,港岛至南洋只能走海路,所以何定贤不得不冒险先抵达南洋。   出发前谁都没有通知,临近港口时候,方让人打电话给蒋天养。   这时他站在蒋天养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赞许的点点头道:“天养,很精神啊!”   蒋天养除了脸上有些痘疤之外,身宽体胖,白白净净,看起来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多谢大老板夸奖。”他憨笑两声,十分卑微的抬手请道:“一路风浪辛苦了,请大老板上车,先到酒店吃一餐,我一边吃饭一边向您介绍南洋的局势。”   “没问题。”   何定贤点点头便带人坐上轿车,停在码头的豪华车队很快驶离现场。   两小时后。   一间高级餐厅内,何定贤放下筷子,出声说道:“徐天保在南洋的眼线肯定很多,我既然来了,宜动不宜静,宜快不宜慢,晚上挑两百个社团兄弟,带上武器,准备同我一起出发美济岛。”   “我急着给徐天保烧纸钱。”   蒋天养有些惊讶,没想到,大佬的动作这么快,但看样子大佬是早有准备,当即也点下头道:“没问题,运人的船只我来安排,但义群在南洋只有商船。”   “都了。”   何定贤笑道:“兄弟们不过是去打扫一下战场,难道真能指望他们冲滩、海战啊?”   蒋天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实海盗也不见得比三合会训练有素,只不过,人的名,树的影,要让在岸上讨生活的马仔去打海盗,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呵呵,做乜野?”   何定贤望着蒋天养的样子,发笑道:“不出意外,红旗帮的人已经出发前往南沙群岛了,再不组织人手出发,晚上连烟火都看不见。”   “要是觉得实力不够,很简单,打完徐天保之后,我把剩下的船都留给你,你觉得怎样?”   蒋天养先是一愣,旋即脑海里浮现出一词“养寇自重”,如果义群能在海上取徐天保而代之,根本不需要犯案劫船,只需要帮助社会走私运货,都是一股足以搅动南洋的势力。   首先、港岛南洋连成一线,水上岸上连成一块,地区性的局势就盘活了。大老板就算在港岛失了势,光看南洋的力量,港府都不敢对他怎么样。因为南洋已经开始脱离大英的掌控,大英对于在南洋有控制力的人,必须加大力度的“惠”,以免南洋局势更加崩坏。   原来大老板发兵南洋,亲身犯险,不仅是为报私仇,而是在大局上有更长远的考虑。而届时他在南洋也将跻身上流社会,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佬。蒋天养内心震撼不已,深深鞠躬道:“多谢何生。” 第324章 争霸南洋   深夜,十点。   新加坡港,三艘载满枪手的货船驶出,迎着夜色驶向南沙群岛海域。同时,红旗帮浩浩荡荡,八十多艘船舰抵达群岛外侧,两个岛礁上的观察哨看向海上密密麻麻的船只,满面惊恐,立即登上炮台还击。   “砰!”   “砰!”   几发炮弹落入水面,炸起一道道水柱。   红旗帮的船队却丝毫不惧,依旧向美济岛开去。   只见,三艘主舰上的迫击炮在马仔操作下,迅速调转炮口,装填弹药,旋即发出闷响,一枚枚炮台向岛礁上砸了回去。   “轰!”   “轰!”   “轰!”双方的炮弹谁也没有打中谁,可红旗帮船队中余下的十几艘战船,以及六十多艘煤油渔船中却爆发出一阵呐喊:“杀啊!”   “杀啊!”   “杀啊!”   三艘渔船便驶离船队,挂着一面红旗,悍不畏死的向岛礁冲去。   实际上,以国际上当前的军事力量,真正拥有的战列舰和海军的国家不多。在二战刚结束的时期,各国也没有钱购买军舰,一般都得率先升级地面武器。   海盗靠着数量多的渔船,稍微改装一下,便足够纵横南洋。   能以排水千吨的商船为主体,把迫击炮搬上货轮,再拉起一支舰队的实力则已可以啸傲南洋!   ……   “红旗帮来了!”徐天保穿着黑色风衣,手中拿起望远镜,站在主舰天保号的甲板上,望向远方出现的炮火,语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通知全帮,起锚出港!”   “迎敌!”   招文才穿着短衫,背着步枪,扎着头巾,来到码头上吹响小号。号声传遍码头,每一艘战船上都有一个号手,整个岛屿便被起锚号所覆盖,岛上的帮众都知道又有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而真正核心的作战人员共一千两百余人,全部都已经登船迎战,留在船上的无非是些家眷妇孺。   随着主舰率先驶出码头,八艘货轮改装的战船紧随其后,缓缓跟上,最后则是七十余艘大大小小,载满恶匪的渔船铺开。   一面黑色的旗帜高高升上桅杆,九十余艘船铺成一个“丁字型”阵容。首先旗舰“天保号”一马当先,接着八艘战船左右并行,一面四艘,用来保护旗舰。   最后则是不紧不慢,跟在背后的大规模渔船。   其实,海盗们的旗舰战船,更像是压箱底的武器,平时在劫掠商船的时候,要么不会出动,要么就是吓吓商船,真正具有战斗力的还是小渔船。别看小渔船上一点武器都没有,但改装了煤油发动机,在海上速度极快,犹如蜂群一般,转瞬间就可以攻上商船,起到冲锋艇的作用。而且渔船即可以载货、又可以捕鱼、载人、登陆作战、十分方便。   但今夜。   两大海盗在利益驱使下,倾巢而出,谁能打败对方,谁就将成为下一个南洋霸主!   ……   观察礁上。   十几个手持步枪,守卫岛礁的天保贼,在滩涂上与登陆的红旗帮展开血战。红旗帮三艘渔船上竟下来六十几人,一通激战下来迅速将天保贼的防线击溃。   徐天保在几个方向的岛礁上都布有观察哨,但并未指望十几个马仔,可以真正抵挡敌舰大军。只是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当炮台开炮后,不管有没有击中船只,观察哨的使命便已经完成。   台上的天保贼穷途末路,只得殊死抵抗。如果是正规军剿匪,天保贼还有投降的可能,但对面的人也是海盗。还是多有摩擦的红旗帮,天保贼落在红旗帮手里不会有好下场。   正当剩下几个天保贼跑到一处海崖上,打算跳海逃生之后,猛然间看见夜色之中又出现四十多艘船只。虽然船只没有开灯,隐隐可见气势不俗,装备精良。   这是水警区的船!   “砰。”   “砰。”   “砰。”   一阵枪声响起,两名天保贼中枪身亡,剩下两人对视一眼,果然跳海逃生,但尸体很快便浮出海面。红旗帮的人则在给观察哨放了一把火之后,重新回到渔船上,启动船只向前驶去。   林星月站在旗舰上,望着天保号在星空之下,破浪而来,自信的双目也不禁流露出震动之色。   作为三大海盗中排名第二的红旗帮,整体实力是要逊色天保贼一大截的。因为天保号是一艘三千吨的海上大驱,对于正规海军而言当巡洋舰都不够格,但在海盗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力量。   林星月旗舰红旗号都才一千五百多吨的排水量,剩下的两艘主舰也不过刚到一千吨。可徐天保手下八大金刚每一艘排水量都有上千,也就说光轮有炮的大船数量,徐天保实力在林星月的三倍之上,好在红旗帮改造了一些小战船,可以弥补一些接舷战的优势,而普通渔船的数量,天保贼也占优势。   徐天保最起码拥有红旗帮的两倍之力,难怪敢视红旗帮如无物,主动挑衅何定贤到南洋。   三大海盗里剩下两个合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而徐天保在看见八十所艘挂满红旗,气势汹汹的船只驶来,嘴角挑起一抹讥笑:“小皮娘,倾巢而出,看来是给何警官用美男计给干服了!这一次我不仅要吞了你红旗帮,还要吞了你!”   “调整姿态,准备开炮。”   “知道了,大哥!”   “瞄准敌舰!”   “炮口调整!”   天保号率先将船身横摆,把最后炮口的一面对准红旗号,随后再一枚枚火炮都开始调整角度。天保号船上配有专门的舰载炮,在海上无论是稳定性,命中率,威力都要远远大于搬上船的迫击炮。   海战是一种多维空间战,古代多采取直对直的海上战斗,与陆军一样属于二维战斗。但到近代便涉及水下战、空战,形成三维战场,乃至后世的信息战、卫星战组成五维、乃至六维战场。   与战斗机火控雷达瞄准一样,当战船开始调整姿态,把有炮口的一面对准敌舰时,便已是正式进入交战状态。红旗帮的三艘主舰根本不用下令,便各自调整姿态,装填火炮,准备迎战。   但互相间并没有统一的指挥,由此可以看得出,林星月对于红旗帮的掌控力有所欠缺。而在双方主舰摆开阵势,即将开战的时候,密密麻麻的渔船已经超过主舰,开始向敌方冲去。   夜色的星空之下,近两百艘大大小小,悬挂着各家旗帜的战船交织在一起,向来宁静的海面上,变得异常热闹。   “哒哒哒。”   “砰!”   “砰!”各类冲锋枪,步枪,机枪的声音接连响起,在水上打出一串串水花,不少海盗惨叫的跌落海中,主舰的灯光下,隐隐可见尸体顺着海浪漂浮。   也有落海的人抱着水桶,继续游向己方的渔船。   有些渔船撞在一起,掀起巨大的浪花,海战的残酷之处在于,有进无退,无处可逃!   “轰轰轰!”   “轰轰轰!”   突然间,一连串的雷声响起,天上却不见风云,唯有一道道的浪花冲天而起,海面就像一锅被煮开的水,沸腾不休!   鏖战不止!   何定贤坐在一艘新加坡出港的货轮上与义群兄弟绕后,来到战场后方,望向远处的战局,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在隐隐颤抖。以他的眼光来看参战的船都是乐色,别说同航空母舰比,一艘现代巡洋舰都能轻轻松松的把他们秒杀。因为无论是建造所用的钢铁、还是技术、武器、都很落后,但参杂在一起爆发出的悍勇、野蛮、一样震撼人心。   你看上千名现代士兵交战会害怕、恐惧、震撼,看上千名古代甲士一样会,哪怕是上一千多名原始人手持棍棒,打成一团,照样会被震撼!因为,震撼你的不仅是武器,而是人类爆发出的疯狂、血勇!   大概是没有亲临战舰的原因,他倒是没有多害怕,大不了就溜之大吉嘛。心底反而升起一股兴奋,刺激,今天若是能两大海盗一锅烩,不仅能名震南洋,还能收获一大笔金钱,可以把水警区给发展起来,形成比海关署更强的水上力量。打仗是绝不能赔本的,调动这么多人马、船只、不狠狠把两大海盗的钱给吸干,将来兄弟们还怎么会愿意给他卖命?   你不能让兄弟们手里拿着规费,办着黑事,一口一个理想与信仰吧?   “天养,你对水上的事情更熟,眼下的局势看起来挺焦灼,有没有点门道说来听听?”这时何定贤放下望远镜,侧目望向旁边的蒋天养,他们与战场已经是目视可见的距离。蒋天养觉得大老板有点亲临火线的意思,但考虑到双方正在激战,不可能调转船头开过来,而且炮口距离也不够,心下还是挺安心的,思考片刻便道:“大老板,一路看过来,徐天保还是很狡诈的一支海盗。首先,他们在群岛多处设有炮台,有一些是观察哨,有一些是陆基火炮,专门用来打商船的。”   “整个群岛变成一个口袋,谁要想来打他们,一钻进群岛就会面对海上、陆地的大炮夹击。当然,战船掌握海权之后,对于海岛是碾压性的威胁。”   “徐天保在有海上力量的情况下,不可能坐视红旗帮开到美济岛门口。”   水军争夺的就是制海权,不可能停在港口,构建工事,等着别人打上门。水寨的位置一旦被人确定,就只能出海迎击,否则一把火把码头烧了,或者用炮弹将战船犁一遍,岛上的人就只能等死了。   “红旗帮作为海盗帮会,对于徐天保的设计估计是心中有数,拔掉两个观察礁之后,便没有再开进群岛,选择在群岛外等着徐天保出来。这一招以静制动其实用的挺好,把握了主动权,但可惜红旗帮的势力不行,两艘主舰已经中炮,却没有把天保号打垮,只是命中一艘战船。”   何定贤听完点点头道:“水警部队差不多要来了。我也不能在船上干等着,阿超,你带兄弟乘快艇上美济岛,背后那两艘货船上的社团兄弟一起调过去归你指挥。”   “把天保贼的老窝给捅了,岸上的罪犯……嗯……这里公海,遵照我法律,不用审,全部有罪,社团的人谁不听指挥同样就地枪决!”   “yes,sir!”陈子超立正敬礼,立即带人前去办事。 第325章 皇家海军   徐天保迎战红旗帮,每一个人都是力量,不可能在老窝留守特别多人。整个美济岛的资源有限,供养起两千余人便已是最平衡,再往上涨海盗就会白干。   义群分社则没有参加海上战斗,人员充足,调动五百多人进行登陆,打下美济岛问题不大。就算一时半会攻不下岛岸防线,封锁住港口不让渔船出入即可。   等到海上战斗分出胜负,再调两艘战船过去,靠着舰炮都能轻轻松松把海盗攻下。而岛上的家眷妇孺就算全民皆贼,也不可能抵挡住义群兄弟的进攻。   在陈子超带人离开不久之后,海上的局势立刻发生变化。首先是水警区的船只全部亮起警灯,全速前进,一头扎进双方交战的渔船当中,以虎入羊群之势将渔船纷纷驱散。   双方海盗正在交战之中,出现闪着警灯的水晶船,足够让底层匪徒们惊慌之措。而且水警区的六艘执法船,皆配有一门一百毫米的双管火炮,两门重机枪,火力看起来与海盗天差地别,但无论是火炮威力、还是精准度,都远远超过海盗的改装船。   这警队正规建制的优势就体现出来,装备不见得是最先进的,但一定比匪徒要精良。一百毫米双管火炮看起来不够凶,可搭配上执法船的速度却战斗力巨大。   “天保号”全船有十二门火炮,但三千多吨的排水量,在海上想要调整姿态,调转船头是需要时间的。平时载人劫货威风凛凛,可对比起水警执法船根本没有机动性。   同时,葛白出动的六艘执法船之外,还有四艘巡逻船,每艘巡逻船上都配有重机枪。余下还有三十多艘飞艇,每艘飞艇承载五名警员,架设有轻机枪。   海战中,装备的代差可以磨平数量优势,因为人类在海上的战争本身便是建设在科技之上……   “哒哒哒。”   “哒哒哒。”   飞艇、巡逻船、执法船上机枪声响个不停,红色的火线在海面交织成网,与先前零零散散的步枪射击,完全不是同等级的火力输出。葛白在命令飞艇部队与巡逻船出战以后,站在一艘执法船的甲板上,拿着对讲器出声下令:“瞄准敌舰开火!”   “yes,sir!”   “收到!”   六艘执法船的双管火炮立即瞄准前方,随着一阵炮响,天保贼的三艘战船纷纷击中起火,战船上的头目们惊慌失措,立即下令开火还击。可当炮弹出膛的时候,执法船早已驶离原本的位置,绕到红旗帮的战船背后,让天保贼失去海上视野。   蒋天养见状激动的道:“何生,天保贼已经不足为虑了,有水警部队出手,海寇是无法正面抵挡的。”   “别高兴得太早。”何定贤却表情不变,沉着冷静的道:“徐天保能够纵横南洋,靠的可不是几门火炮那么简单,水警部队在装备上很有优势,但在人数和船数上差距太大了。”   “是。”   蒋天养见到海面漂着两百多艘船只,心头凛然,又看见“天保号”在调整炮口,便知道徐天保打算拼死一击。此刻,红旗帮的一艘主舰已经起火,免不了沉船的命运,而剩下一艘主舰完好无损,正是林星月所在船只。最后一艘虽然中炮但没有伤到核心,还有继续返港的能力。   起火的主舰上,红旗帮马仔们已经纷纷乘坐舢板,胶艇逃生,场面一阵混乱。徐天保见到局面反转,在船上却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的喊道:“让他们起火船,撞向水警、红旗帮的船!”   “不要怕,红旗帮有水警帮忙,我们也会有的。”   几名手下收到消息,纷纷领命,前往桅杆处打出令旗。   随后,两艘被水警击损的战船上,放下很多快艇,其中一些快艇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跑,剩下几艘则冲向红旗帮和水警船队。当快艇撞上红旗帮的战船时,立即爆发出一阵火光,传出剧烈的声响。   “自爆船!”   蒋天养倒吸一口冷气,出声道:“徐天保竟然让人开着炸药船去自爆,妈的,丧心病狂啊!”   “这算什么?”何定贤却早有预料,冷声答道:“要不是需要人送死,用人命来维持他的势力,徐天保为什么要在岛上养那么多人?还收纳南洋及港澳地区的逃犯?”   “这些人都是没路选的,关键时刻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其实战斗打到现在,南洋海盗的覆灭已经定下结局。因为对于海盗而言每一艘战船,乃至于是渔船都是重要资产,损失一艘渔船即损失一分战斗力。   本身想要补充渔船就不方便,还想要补充战船?做梦!   这里每一艘战船都是海盗付出鲜血,计划周密,在别人手上夺来的货轮。之前战乱年代,有很多机会给海盗发展,但现在进入和平时期,海盗已经没有壮大的土壤,当他们失去武力,便失去权力,会有新的南洋霸主站出来,掌握南洋公海秩序。直到各处海域充满巡逻的军舰,总之,期间不会再给海盗崛起的机会。   当然,徐天保是不会甘心战败身亡,见到计划中的海关援兵迟迟没有抵达,发疯似地下令:“开炮!”   “把红旗帮的主舰全部打沉!”   轰!   轰!   他根本不用下达多余的命令,因为海面上三方炮弹从来没有停滞过,不过水警部队在将渔船击溃、冲散后、便重新集结起来,藏在红旗帮背后,将炮口对准了红旗帮的战船。   “从现在开始,非合法商船、警用船只、一律视为敌舰。”葛白身穿总警司制服,在船长室里拿着对讲机,通晓全军:“调整炮口,对准敌舰!”   “yes,sir!”   “收到!”   “收到!”   六艘执法船的双管火炮全部降低,对准面前的红旗帮船只。   林星月站在主舰上,看着战局从不利到翻转,再到腹背受敌,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现在她损失最大,战船最少,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水警打得船毁人亡。   “撤!”   “撤出作战海域,回寥内群岛!”   一位身穿短衫,满身彪悍之气的中年人,忽然抓着手枪,带着一班兄弟冲出船长室,将枪口对准她:“王八蛋,你联合警队来送兄弟们去死啊?”   林星月满脸恐惧,语气焦急道:“是劳工阵线和警队的人食言!”   “警队能把水警部队开过来,要我们干嘛?给他们当挡箭牌,替死鬼!”中年人嘶声大喊:“红旗帮快二十年的发展,全部都毁在你一个女人手里。”   “去死吧!”   “砰!”   一声枪响。   林星月倒在血泊当中,余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道:“肥虫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星月勾结警队,出卖兄弟,该死!”肥虫吐了口唾沫,出声道:“但现在警队用炮口对着我们,只能将错就错,帮警队同天保贼打到底。一边打一边把小艇放下去,兄弟们陆陆续续的撤走。”   “我带人殿后。”   兄弟们感觉在理,便纷纷俯首听令,回到岗位继续作战。   这次事件其实就是一场很平常的阵前哗变,无非就是话事人决策失误,镇不住场子,但除了继续把局势恶化下去,根本没有半点卵用。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人才,绝不可能出现在一群海盗当中。   天保号。   甲板上。   徐天保疯了一般,出声吼道:“海关的人怎么还没到?说好会在背后奇袭红旗帮,现在不仅比水警出现的晚,还没有一点动静!鬼佬简直是一点都不能信!”   在他的剧本里既没有水警船只的戏码,也没有现在的损失,如果海关署船队只能按照约定的一样,出现在红旗帮背后。他的手下的战船几乎不会有什么损失,还能全盘继承红旗帮的势力。   整个南洋他将成为最大的一股海贼,甚至有资格受到招安,在南洋独立的风云中夺得一席之地。然而现在美梦已经风吹雨打,光是眼下的战损便已将他前途尽毁。   而这其实正是海关署想要的,因为与何定贤一样,海关署也盯上了天保贼、红旗帮两块大肥肉。在看见两支海盗汇聚在水上的时候,便根本没有与其中一方合作的时候,全都想要一锅烩。   这时瞭望台上一名海盗出声喊道:“大哥,有军舰!”   “前方有军舰!”   海盗丢掉望远镜,神色惊恐的爬下阶梯,徐天保闻言面色一喜,出声道:“海关的人来了,我们还有机会,清点弹药,再作一轮射击,马上准备接舷作战。”   他只要能把这场水战打赢,不管是否失势,起码还有一个做富家翁的机会。可是下一秒整艘旗舰猛的一震,船只底部爆发出剧烈震荡,徐天保直接摔在地上。   “鱼雷!”   “有鱼雷!”   徐天保还没有爬起来,又被甩到船只的另一头,视线内正好可以瞄见一艘庞然大物突入战局,气势所向披靡,船身上涂着皇家海军的旗帜!   此刻,他终于知道小弟说的军舰不是一个形容词,指的不是海关署船只,而是一个名词!   来者。   皇家海军!   “真是军舰……”徐天保昏迷前喃喃自语道。 第326章 威震南洋   当海军巡洋舰抵达海域的时候,战争便已经彻底结束。   何况,巡洋舰背后还跟着两艘鱼雷艇,专门发射鱼雷对海船及潜艇进行水下打击。海盗战船仅拥有水面作战能力,在具有水下作战能力的鱼雷艇面前,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这就是正规军舰对海盗船队的代差优势,不是靠数量和人数可以弥补的。   葛白站在水警船上,望着海面上九千多吨排水量的钢铁巨兽,满脸错愕之余,震惊的道:“何sir竟然请皇家海军出手,这该花多少钱啊?”   实际上,光是一百万港币的酬谢,根本不足以推动海军出港。或许,海军负责人对一百万港币很心动,但海军出港兹事体大,需要各方面的努力才能推进。   真正吸引海军的是徐天保、红旗帮两伙海盗,积累多年的财富!   这些钱让海军高层心动不已,努力向港岛申请,方能以护航的名义驶出港口。当然,派出来的船只也不可能太多,仅仅一艘巡洋舰与两艘鱼雷艇,不到驻港海军五分之一的力量。   这份海上力量放在大国博弈之间不值一提,但对于海盗船队简直是噩梦一般!   “轰!”   “轰!”   两艘鱼雷艇各自发射一枚鱼雷,便将徐天保与红旗帮的旗舰纷纷击毁。随后在海军舰长的命令下,巡洋舰开始调整姿态,抬高炮口,随着一声令下:“发射!”   “发射!”   三门主炮与四门副炮一阵轰鸣,高速炮弹砸落在船头,千吨以下的战船直接被拦腰炸断,燃起熊熊大火,场面十分骇人。千吨以上的海盗战船一样剧烈摇晃,丧失机动能力。   巡洋舰一个接一个的点名,把在场的战船全部击毁。   海面。   火光照亮天空,惨叫声,哀嚎声,一时盖过风浪,回荡在众人耳畔。   皇家海军舰长立于船头,隔着玻璃,望向海上支离破碎的战船,漂浮挣扎的海盗,表情淡漠,没有一丝怜悯。对于他们而言在海上作战是职责使命、对手往往都是别国海军,又怎么会为打败一群海盗而自满?   他们可是英联邦的定国神器,民族重器,皇室之剑。   砍瓜切菜是肯定的!   葛白见两伙海盗的主舰战船全部覆灭,当即知晓立功的时候来了,果断下令:“让飞艇部队与巡逻船一起,把剩下的渔船驱赶回至就近的岛礁,执法船殿后。”   “yes,sir!”   一名警司立即应命。   “对了,对落水的海盗进行射击,留他们在海里喂鱼吧。”葛白忽然又道。   “是!”   “长官!”   一般而言,海上战斗只要击毁敌舰之后,便已经算是大获全胜,根本不需要再接舷作战。水警又不是海盗,需要劫船或者劫货,而且战船一般被击毁,船上海员的死亡比率十分惨烈。   往往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比陆军作战的歼灭率更高!   何况,船只随意靠近爆炸的战船,很容易出现意外,一个合格的指挥官,绝不会在此刻追求歼灭率。再者,船上的海盗见到船只不保,也会纷纷跳海逃生。   对海面逃生人员进行射击,便是最有效的歼灭手段。   虽然,这有违海战功德,但对海盗显然不用讲什么功德。葛白特意下令,便是有意在为何sir出口恶气,随后三十多艘水警飞艇加大马力,来回巡戈,以机枪、步枪,对海面上的海盗进行射杀。   “哒哒哒。”   “哒哒哒。”   海盗们漂浮在水中,根本无力反抗,一片又一片的被射杀。有些海盗水性很好,急忙潜到水底,但却依然被机枪子弹穿透海水,射杀在海中。也有一些海盗慌不择路,一直往水底潜,躲过了子弹,却又永远沉入大海。   剩下的海盗们要么死守在战船上,哭嚎着与船只一起沉没,要么乘坐救生艇,不再下水,连同余下的渔船,一起被水警往岛礁上驱赶。   很快,越来越多的渔船、胶艇停泊在无名岛礁。   海盗们跑下船,丢掉武器,纷纷举手投降,不断磕头。夜晚的碎石滩上,慢慢汇集有数百人。水警的飞艇、巡逻船也慢慢停下,一队队警员举起武器,架好机枪,对准前方的海盗。   何定贤没有让商船靠岸,因为岛礁附近的海况不明,极易搁浅。除了小型艇可以登陆外,军方的巡洋舰,水警的执法船,以及鱼雷艇都没有往岛礁处靠拢。   何定贤下令商船与军舰靠拢,双方接舷以后,他带着蒋天养一起走向军舰。葛白见状也让执法船与军舰接舷,调整警帽,带着两位警司走上军舰。   “霍顿上校!”   一位身穿皇家海军制服的中年男人,走出舰长室登上甲板,见到两位向他敬礼的警队高层,举手回了一礼,便与他们握手,出声道:“葛sir,何sir,警方的表现十分英勇!”   “Thank you,sir!”葛白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何定贤则道:“多谢皇家海军帮助,保证了南洋海域商道安全,展现女皇和英联邦的威德!”   “嗯。”   霍顿微微颔首,但好像对女皇与联邦不够上心,别看海军是隶属于皇家,但海军集团本身就是英军方最大的利益集团,在某些利益上皇室都要对他们让步。   这一次将战舰驶入公海,名义上是为了商队护航,但实际上是为了驻港海军的私人腰包。霍顿作为舰长是海军高层之一,同时也是势力代表,稍微打一个招呼便可,最关心的还是钞票:“两伙海盗的长驻港已经找到了吗?”   “yes,sir。”   何定贤点头道:“徐天保的长驻港在济美岛,我已经派人进行抢占,等到解决掉岛礁上的海盗,便可以先前往长驻港彻底剿灭海盗,将海盗的老窝捣毁。”   “至于红旗帮的长驻港,据消息是在南洋领海内的寥内群岛。”   寥内群岛隶属于印尼,是前荷兰殖民地,二战曾为日军占领。   霍顿舰长松了口气:“我可以在公海上多停留三天,一切行动必须在三天内结束。”   “yes,sir!”   何定贤再度敬礼。   三天时间搜刮两个贼窝,时间上有点紧迫,但看在捞钱的份上,兄弟们积极性应该会很高。幸好红旗帮的长驻港没有在南洋总督管辖内,否则驻扎在南洋的皇家海军都能找借口来分一份!   至于印尼方面,什么乐色?皇家海军追击海盗,误入领海,你又敢怎样?这个世界只有在城市里,在高楼大厦,城市之中才讲法律,讲道德,在海上,在丛林,在距离人类社会边界越远的地方,越讲丛林法则,讲弱肉强食。   随后,何定贤与葛白一起来到执法船上,葛白递上一支雪茄,帮忙点上,出声笑道:“恭喜你,何sir,成功将南洋最大的两支海盗剿灭,将来要威震南洋了。”   “这还是靠你嘛……”何定贤笑笑:“没有葛sir的水警区鼎力支持,我拿徐天保也没办法。”   将来想要在南洋水上说的算,一方面是要培养南洋的海上势力,一方面要持续掌控水警,作为节制的一种方法。至于海军的力量根本不用妄想渗透,因为,海军与港府是两个体制,警队势力利用社会人才,将来还有机会渗透进港府,但根本不可能进入海军。海军连雇佣军都算不上,只不过是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可以请出来镇镇场子。   这时水警区高级督察雷蒙跑出船舱,上前敬礼:“何sir,葛sir!”   “东北方向海域出现一支船队,根据无线电喊话,已经确认是海关署的船,另外,根据伙计们传回来的消息,水警在岛礁上发现匪首徐天保,需不需要把他带上来?”   葛白看向何定贤。   “呼。”   何sir弹弹烟灰,轻描淡写的道:“不需要了,我根本没兴趣见他,更不想脏了耳朵。徐天保那些海盗什么身份啊?又不是华人,又不是鬼佬,连一个国籍都没有。”   “抓回去简直浪费市民的纳税钱。”   雷蒙心中会意,再度敬礼道:“明白,长官!”   旋即,岛礁上响起一阵猛烈的枪声,伴随着一片惨叫,逐渐恢复平静。至于海关署的船为何姗姗来迟?何定贤知晓是给军舰吓住,不敢加入战场了。   随后,他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钱,用雪茄缓缓点燃,丢进海里:“扑街仔,还你了!”   水警船与军舰也缓缓驶离海礁,前往美济岛,当船队抵达美济岛外的时候,才发现义群兄弟们已经掌控港口,冲入水寨,但好几处碉堡还在激烈反抗。   霍顿没有犹豫,当即下令调整炮口,给予火力支援。用炮火把几处碉堡都炸开,再下令舰上士兵与水警一起登陆,把水寨牢牢控制在手中。陈子超见到军舰开始登陆,便很识趣的下令社团兄弟撤下,把打扫战场的权力交给军方与警队。当然,社团兄弟也不是什么白痴,知道捞钱的机会短暂,但交接完战场之后,一个个也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吃得满嘴流油。 第327章 公海有长官吗?   第二日。   清晨。   蒋天养语气兴奋的道:“何生,昨夜在岛上水寨查没出财货一千三百万港币,主要以金条、军火、白粉、鸦片和货币为主,另外有少数的钱粮、柴油、价值百万港币。”   “这些就是徐天保的所有身家了?”何定贤站在甲板上,披着一件风衣,眼神困顿的打着哈欠。   昨夜,他在水警船上与霍顿、葛白打了一夜牌。   输了三十多万。   蒋天养望向两旁的两位长官,摇摇头道:“这里是天保贼的全部资产,但徐天保个人在南洋的房产、店铺、现金加起来起码还值个三四百万的港币。”   “我明白了。”   何定贤点点头,侧目看向霍顿道:“霍顿sir,下午之前让兄弟们把财货都搬上船,再前往寥内群岛怎么样?”   “好。”   霍顿双手插着衣兜,颔首同意:“现在的事情你来安排就好,皇家海军会协助你。”   “OK。”   何定贤挥挥手,吩咐道:“把可以运走的财货先搬上船,较重的物资留在岛上,派专人看管,过两天联系南洋的商船来拉。”   有些如粮食、橡胶、棉花、水泥等物资,市面价格虽然很便宜,但岛上囤积的数量不少,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既然把土匪窝都给剿了,自然是整个岛都给搬空。   霍顿在一晚上的牌技切磋后,对何定贤、葛白的感官很好。毕竟,他一家赢两家,轻轻松松五十万入账,真是没有率兵白跑一趟,随后便以休息为由离开水警船,进入军舰的船舱休息。   军队同样有人负责清点负责,只要两方账目没有大的出入,其实他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一些垃圾乐色,海军不需要,丢给他们也无所谓。   反正,他一个人已经吃的够饱。   蒋天养转身前去办事,陈子超走近前来出声道:“何sir。”   “你等一下。”何定贤打断他的话,回头朝葛白笑道:“葛sir,牌局是我组的,昨晚输的算我的,回港之后记得去钱庄取钱。”   “呵呵,何sir客气了。”葛白摇摇头,拒绝道:“一点点小钱而已,图个开心啦,不用把帐算的太清。”   辛辛苦苦带着水警往公海跑一趟,炮弹都打了二十多发,要是还盯着二三十万的小数目看,怎么混啊?军方有最大的一份,水警也要有一份。何定贤看穿他的心思,出声笑道:“我那一份砍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怎么样?”   葛白眼前一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何sir,会不会太多啦……”   何定贤与军方是五五分账,又与他五五分,那水警能拿百分之二十五的佣金。光在天保贼老窝查出来的财货就价值超过一千三百万,再加上徐天保的个人财产,就算扣掉销货的损失,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在一千五百万左右。   特别是徐天保那些岸上的财产,要想拿到手,多少是要花点功夫,打通人脉的。   他手下的水警区能拿到三百多万港币?   如果再加上红旗帮的财货,起码在五百万往上……红旗帮的实力不如徐天保,但起家二十年的时间,囤积的财货也得上千万吧?这些原本是一千名红旗帮成员的财物,仔细算算其实并不多。   何定贤却拍拍他肩膀,十分阔气的挥手道:“不多!”   “一点都不多!”   “水警是港岛警队的第三个大区,现在正缺少资金购置船只,更换装备,我作为行动部警司肯定是要多支持水警发展的。这一笔钱我希望也能对半分成两份,一份葛sir直接带走,犒劳一下兄弟们,另一份以东方银行的名义,捐给水警区采购装备使用。”   “怎么样?”   葛白闻言对到手的港币打了个对折有所遗憾,可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出声笑道:“没问题,何sir!”   虽然,有两百多万的港币,要投入水警区的建设之中,不能入他的个人账户。但是,他作为水警区的二把手,既能给兄弟们分钱,又能给水警区拉资源。   钱是何定贤花的,好处是他拿的,没什么可不甘心的。   何定贤在与葛白谈好价码之后,才扭头看向陈子超:“阿超,你说。”   “何sir,海关署长杜益华想要见你。”陈子超站在船头,低声说道。何定贤冷笑一声,在怀里掏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尖嗅着,出声道:“杜sir终于打算来见我啦?”   昨天,海关署船队在抵达现场之后,并没有匆匆返航,有些事情靠逃是逃不掉的。与其返回港岛被人下黑手,倒不如趁船队力量都开出码头的时候,好好与对手谈判。   陈子超掏出火机替大佬将雪茄点好。   何定贤吸了一口,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出声道:“让他上来,我看看海关署长有什么指示!”   “是,长官!”陈子超立正敬礼,转身回到船舱,前去用无线电叫人。葛白低头也点起一支雪茄,靠着围栏,吹着海风,望着一艘缉私船缓缓靠近水警船。   随后,身穿制服,戴着眼镜,一身高级长官气派的杜益华带着两人登上水警船,来到葛白、何定贤面前出声道:“何sir,葛sir,我收到线报南沙群岛附近有海盗活动,听说水警在附近执行护航任务,特意带人前来支援。”   何定贤站在船上,单手撑杆,另一只手捏着雪茄,眼神阴鸷的望向杜益华,嘴巴吐着烟,同时道:“杜sir,你说现在水警与海关谁强谁弱?”   杜益华愣了一下,见到何定贤连装都懒得装,表情流露出一丝不甘,但仍开口道:“水警强!”   这一战后,光靠着击败海盗的缴获,水警区都将获得巨大发展。海关虽然被港府提级,在经费上有特批,但怎么比得上水警区的一夜暴富?何况,他深知水警在击败南洋两大海寇之后,伺机击败第三个,彻底剿灭南洋海岛不成问题。   在新的南洋霸主出现前,水警将对南洋具有巨大影响力。只要何定贤愿意给葛白打个配合,明里暗里,水警的油水会大增,短期内海关署的势力不可能追上水警。   而且水警是靠打仗剿匪,打出来的名声!   海关不在战场上拿出表现,地位是不会被其它部门承认的……   “既然水警比海关强,那么见了水警的负责人葛sir,你怎么个敬个礼呢?”何定贤捏着雪茄,指了指身侧的葛白,饶有兴趣的看向杜益华。杜益华作为海关署长,级别与警务处长相当,以下属的姿态给区区一个水警区二把手敬礼?   这对海关署全体都是一个巨大的折辱。   葛白却也毫不避讳,挑了挑眉头,出声道:“杜sir,敬个礼来看看。”   杜益华深吸口气,摘下帽子,愤恨道:“何sir,级别是港府定的,我代表是整个海关署,不可能……”   “诶!”   “不要说不可能啊?”何定贤连忙打断他,环顾四周,打趣道:“这里是公海,没有港府,也没有水警。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到底是你的船多、人多、还是我的船多、我的人多?”   “我告诉你!”   “现在不仅岸上我说的算,水上也是我说的算,海关署在警队面前屁的不算!将来分你们一口饭,你们就乖乖的吃,再敢找我麻烦,我就把海关丢掉水里喂鱼。”   “知道吗!”   杜益华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但却不敢反驳。因为徐天保、红旗帮等人海岛覆灭之后,海关便纯粹的成为一个行政部门,再也不配与警队掰手腕。   因为,他们除了明面上的纪律部队外,没有一点江湖力量可以使用。   “yes,sir!”   杜益华立正敬礼,出声喊道,完全被警队给打服。   “呵呵。”何定贤笑了,回头对葛白说道:“葛sir,海关还真是一个贱骨头呀。”   “如果他们不贱,又怎么会站你对面?”葛白耸耸肩膀,不屑的道:“好日子不过,偏偏要找打,真以为谁都配出来收钱啊!”   杜益华见二人肆无忌惮当着面骂他,心中憋着一口气,放下手臂转身打算走人。   “杜sir!”   何定贤却忽然张口叫住他,朗声问道:“上一次,我说警队要是能剿灭徐天保,海关就是什么来着?”   杜益华止步站着,但没有转身,因为他记得下一句话。   “废物!”   何定贤又吸了一口雪茄,出声道:“废物是没有活着的资格,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看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   “阿超。”   他扭头看向陈子超,甩手道:“把杜sir丢下海,如果有人把杜sir捞起来,杜sir就算是赢了!我让他活着回到港岛!要不然,炮弹之下,人人平等,海关署长也可能会在战斗中身亡嘛……”   “是,长官。”陈子超马上答应,带着两个马仔就上前把杜益华架起来,拖着走向围栏外。杜益华将手中的帽子丢向何定贤,出声吼道:“花腰贤,谋杀一级部门长官,你们坚sir!”   陈子超一拳打在杜益华小腹上,杜益华立即痛呼一声,抬起双腿,满脸绝望。随后,杜益华便给人抛下水警船,丢进海里,砸起一滩水花。何定贤吸了口雪茄,回头向葛白问道:“公海上有一级部门长官吗?”   “没有啊。”   “连法律都没有的地方,能有什么狗屁长官?”葛白摊开双手,表示无语。   在港岛上何定贤还真不敢对杜益华怎样,起码也得等杜益华下台之后,再悄悄的打黑枪。   但在公海之上,一切法律都是废纸空文,他真就敢把杜益华往死里玩。 第328章 实控群岛   杜益华在海上挣扎片刻,立即有海关警员扔下救生圈,下水将其捞上岸。   海关署几十条船摆在水面上,不可能坐视署长被人淹死,说到底,何定贤只是想给杜益华一个严厉警告,没有真正要弄死杜益华的意思,而杜sir在下属面前大大丢了面子,将来还怎么有效的管理海关署?   这一次,终结的是杜sir的政治生命。   何定贤与葛白就靠在船上,静静欣赏着海关署手忙脚乱的表现,不得不说,将一个署长级官员踩在脚下的感觉真是舒服!   两天后。   新加坡,一座别墅内。   这时皇家海军以及水警部队都已经返港,红旗帮与天保贼的财货都已经清点干净,除了物资还没有抛售外,真金白银全部就地存进南洋的华侨银行之中。   华侨银行大老板正是陈集美先生的女婿李光前。   在李光前的帮助下,仅仅付出了一笔较低的手续费,便以美元为货币,把收入全部转回港岛。   此刻,何定贤身穿西装,靠在一张沙发上,手中拿着电话说道:“邱掌柜,皇家军方一千三百万,水警葛sir六百五十万,全部开银行支票给他们,让他们把钱带走。”   “知道了,老板。”邱德更坐在银行总经理办公室内,一边说话,一边签着文件。   “就这样。”   何定贤道:“资金的事情交给你,记住,水警区一半的数目,以银行捐赠的名义,直接打给警队。”   “啪嗒。”   他挂断电话,昂首道:“天养,兄弟们清点过渔船,军火吗?”   “点好了。”   蒋天养坐在右手边的一张沙发,精神抖擞的道:“在战场及两支海盗的驻地,总计收缴到一百二十七艘渔船,每一艘都是改装过柴油发动机的船。”   “另外,军火方面除了二十多门迫击炮有用外,剩下的步枪子弹,还没有公司卖的货更好。”   “但除了上回送给徐天保的那批白粉外,还在驻地查获到两吨的白粉,二十五吨的大烟。”   在把两支海盗抄家之后,大致收获在两千六百万港币左右,很多物资按照海盗的购买价格算,其实已经超过三千万港币。但偏偏海盗在物资是冤大头,以市价出手还得打个折。   “这样,把那些缴来的劣质军火打包甩给东南亚买主,至于渔船全部留着,我打算投资一百万港币,在南沙群岛建立一个海产养殖基地。”何定贤吐出口烟:“这些渔船正好派上用场。”   事实上,一百二十七艘渔船,本身的价值便已经超过三百万港币。   一艘近海渔捕船的购买价,大致在两万港币左右,加装柴油发动机,还需要对推进器、螺旋桨进行升级,成本又要上去一节!   何定贤本次最大的收获并非是六百多万港币现金,而是留在手里的一百多艘渔船。这些渔船看起来虽然战斗力弱,但足够让他短时间内补上天保贼、红旗帮的势力。   霍顿、葛白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提渔船的事,大概是他们扣下渔船也没什么用,看在何sir办事这么爽快的份上,便把用不上的利益给让出来了。   当然,要是能把徐天保、红旗帮的主舰、战船给留下来,恐怕又能多赚两千万。那些战船把武器拆了,单纯按照货轮租给航运公司,每年都能带来上百万的利润。   可惜,那些船只全部沉海,真是一艘都没有给他留啊!由此也看得出来海军、水警肯出力,但不肯拼命,不可能帮他搞接舷战去夺船!   这些损失只能一个人暗暗心痛了。   蒋天养则深知大老板是要打着海产养殖基地的名义,对南洋海域进行实控,但在缺少战船威慑的情况下,想要实控南洋火力还是不够。   “大老板,在南沙群岛上建海产养殖基地很简单,短时间内也可以养活兄弟们,但把渔船包给渔民经营,兄弟们遇上海战也没办法。虽然短时间内没人敢挑衅我们,但是将来北方、菲律岛、南洋都可能盯上我们,国际形势一变化,投资可就要打水漂了。”   古惑仔不可能上岛当渔民,海产养殖基地真的要搞,那么就只能把渔船包给渔民。让社团兄弟上岛当个监工,开巨额工资,养活兄弟们。如果不做海盗抢钱的话,南洋公海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   养殖基地能否做到收支平衡都是个问题。   何定贤笑道:“你当我真打算搞海产养殖啊?养殖基地就是个招牌,告诉全世界这块地我华人占了,属于我们华人的实控领土!私下可以作为走私军火和违禁品的中转站和仓库。”   “靠这一点够不够养活兄弟们?”   蒋天养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够了!”   南洋地区违禁品交易十分活跃,以南沙群岛作为中转站,完全是一个好主意。而且南洋目前没有被任何国际势力实控,是一个权力真空地带,正好可以让他们当岛主。   而南沙群岛又可以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印度洋,穿大西洋,前往中东和非洲做生意。   这是在搞地下世界的贸易特区啊!   “从商业概念上讲,这个规划绝对是有得赚,至于能赚多少就得看蒋天养的能力了。总之先把群岛给实控在手,将来等到国际形势变化,再把群岛反手上交国家。”   何定贤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未来这块群岛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焦点地区,政治意义远大于经济价值。可离大陆实在太过遥远,前期都没有实控,自然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他现在实控在手,未来一上交就能获得巨大的政治声望。   届时,他用不在台上,也能保证何家在港岛与国同休!   以李换桃。   很正常吧?   当然,他深知保证武力是出来混的第一位,大手一挥,吐着烟道:“我会再掏五百万港币出来,以航运公司的名义,购买两艘货轮,改装成战船交给你。”   “这点钱只够起步阶段,将来公司能发展成怎么样,还得靠你啊,天养。”   蒋天养眼神闪烁,心里十分感动。首先,把南洋交给他打理,便是一种巨大的信任,其次,大老板本次赚的钱财,一分钱都没有带走,又重新投入南洋的开发之中。   这是对他的支持。   蒋天养不得不起身鞠躬,婉拒道:“大老板,五百万太多了,义群海外分社也该出一点力。”   “你出你的,我出我的。”   何定贤莞尔一笑,昂首吹着白雾:“出来混,谁会嫌钱多、兵多?我在江湖上就靠三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头脑、拼命和野心!”   蒋天养猜道。   “呵呵,是钞票、钞票、还是钞票。”何定贤捏着雪茄,满脸笑意。蒋天养微微有些恍然,表情似有所悟,颔首道:“多谢大老板指教。”   他把这句话永远记在心中。   “好了,一事不烦二主,将来南洋的事情就完全交给你来管了。”何定贤起身拍拍他肩膀:“明天一早,我就要坐客轮带人回港,不要让我失望啊,天养。”   蒋天养肃声答道:“请何生放心,我蒋家一定会为大老板打理好花园,随时等大老板回来参观游玩。”   “不要这么严肃啦。”   何定贤见状挥挥手:“开瓶酒,庆祝一下。”   “呵呵。”   蒋天养肥壮的脸上露出笑容,起身来到酒柜,取出一瓶红酒打开。一名守在门口的小弟,看见大佬在倒酒时悄悄打出一个手势,当即会意转身前去叫来一群靓女候着。   酒过三巡。   蒋天养举着杯子,出声笑道:“大老板,来南洋一趟,有些特产一定得尝尝。”   “喔?”   何定贤摇晃着红酒杯,挺感兴趣的问道:“南洋有什么好东西?”   “啪啪!”   蒋天养举起双手,用力拍击两下。   旋即,一排穿着民族服饰,有高有矮,气质各异,五官都很漂亮,身材极品的小妞走进客厅。当中有纯大马血统的土著妞,也有中马混血儿,乃至大马与鬼佬的混血。   在东南洋一众小国中,南洋由于开发较早,殖民地悠远,长相其实已经筛选的很不错。大马土著中都有靓女,还带着一丝异国风情,但还是中马混血中的靓妞,符合国人胃口。   何定贤将最后一口红酒饮尽,放低酒杯,笑着道:“天养,费了心。”   “大老板,你先休息休息,我先回家醒醒酒。”蒋天养摇摇脑袋,故作醉意,转身带着下属离开。   这座别墅自然是让出来给大老板享用。   第二天。   上午。   《星洲日报》、《南洋商报》、《华侨商报》等南洋报纸,纷纷将港岛警队护航商队,剿灭徐天保、红旗帮两支海盗的新闻,放在头版头条。一时间,南洋震动,华人、大马人、鬼佬皆不可置信。   同时港岛的《南华早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大公报》等报纸,也将港岛警队剿灭海盗的新闻放在头版。因为自清朝中期以来,南洋贸易便深受海盗袭扰,华南海盗是历史上东亚最大的海盗群体,一直延续到二战之后。   港岛警队成功剿灭海盗的新闻,影响力不亚于后世华夏军舰护航亚丁湾,将索马里海盗全部剿灭,并且击毙匪首,抄家灭族! 第329章 交代   深夜。   何定贤乘船带人回到港岛,让陈子超带伙计们回家,随后赶到利源东街。   “阿贤,这一回你可是大出风头了。”楚伟南穿着长衫,双手杵着手杖,欢笑着道:“带兵出海剿匪,一战威震南洋,往后港岛南洋的各地华人都敬你三分。”   “正所谓功名马上取,英雄大丈夫。”   “潮州商会副会长的位置,没有其它商会敢不卖面子了。”   何定贤叹出口气:“战争不愧是解决政治矛盾的最有效手段,虽然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政治分出高下的问题,还得靠战争来分。”   “这一仗打完不管港督府怎么扶持,十年之内,警队为纪律部队之首的名份算是定下,拿稳警队的权力,便等于控制了全港纪律部门。”   虽然,警队不能直接指挥其余纪律部队,但是,在规费和拳头的压力下,其它纪律部门必须配合警队行事。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这一战本身便是因规费而起,夹杂着纪律部队间的政治风波,所以,对纪律部门内的影响最大。   商界、政界、社会舆论都是次要。   楚伟南很懂里面的门道,点头道:“十年平稳已经足够,有十年的时间进行发展,将来你在港岛政界的权力便会不可撼动,有时间多照顾一下家庭吧。”   “男人打拼事业,终究是为家人。”   何定贤微微颔首:“知道了,老豆。”   “记住,得意不可忘形,失意不可忘志。”楚伟南生怕年轻人气焰太盛,语重心长的道:“最近不要再搞什么大事出来,该沉下心来好好消化消化战果。”   “只懂打战,不懂摘果的人,就像只会种地,不会做生意的农夫……种地种的再好,也当不上大老板。”   今天,是楚会长亲自派车到码头接他,把他接到家里诚挚的聊几句,便是希望年轻人做事有张有驰。何警官现在明明已经有华人顶级权贵的实力,却欠缺华人顶级权贵的声望,而且何家起势太快,不懂深耕的道理,只怕会败的更快。   出来混,也讲究个软硬兼施,除了硬拳头,还得有软实力。何定贤的硬拳头已经比得过楚会长,但软实力却欠缺不少,楚会长正在帮其铺路。   未来何家能否成为港岛顶级大豪门,如利家、罗家一样,还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见分晓。   何定贤在港岛的势力主要汇集在警队,枪杆子抓得很紧,银票子也有,但局限性特别大,能当选商会的副会长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多谢老豆关心。”   何定贤知道岳父是拳拳爱护之心,但偏偏他有自己的事业规划,出言道谢后,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阿楠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先回屋企。”   “好。”   楚伟南欣然答应,站起身道:“阿海,送下何少。”   “公子。”   “路上可能下雨。”海伯穿着白色马褂,拿着一把雨伞快步上前,鞠躬道:“请让司机开的慢些。”   何定贤在楚家完全是享受主家公子的待遇。虽然,楚伟南在结婚后,便没有再花一毛钱的真金白银到何家,但对何定贤却十分关心爱护。这种分得清,爱的诚,待人以心的感觉。   其实让何定贤非常开心,与楚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毕竟,楚韵楠本身就是一个女仔,当初带进何家的嫁妆有别墅、有商号、价值超千万港币,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楚家将来的东西,每一分钱都是要留给幼南的。楚会长给他的所有人脉资源,将来幼男争气便双倍还之,若不适合经商,折算成钱也能保他潇洒富贵。   双方完全是一家人的感觉,连带着对海伯何定贤都很尊敬,接过雨伞道谢之后,便乘车真让司机慢点开……   “唉。”   “阿贤的性格,有些孤傲自负,而且几年峥嵘,未尝一败,每每都化险为夷,真怕他将来受到挫折。”楚伟南呆在家里,看着开走的轿车,颇为感慨的道。   当年他初来港岛也是雄心壮志,觉得定能干出一番事业,但多少有些毛手毛脚,盲目冒进。幸好的是他在中途便遇到挫折,随后回到内地养猪割草,打磨心性,二次南下方创下家业。   楚会长觉得何定贤什么都好,但出身屋村养成的性格,既是最大的优点。   也是最大的缺点。   海伯侍立在旁,倒是看得很开,笑眯眯的道:“何公子常得贵人相助,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运道,老爷就不要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自己光享福就行。”   他的观念很朴实,一路顺风顺水,总比一路屡败强。虽然,屡战屡败是美谈,而且顺风一世的人少,但何定贤为什么就不能是那一个?非要追求跌宕起伏的人生,锻炼什么心性。   痴线啊!   楚伟南会把何定贤真当成儿子看待,见到他打了一场大胜仗,才会有些顾此失彼。要知道,外人看一遍何定贤近几年的发家史,只会觉得他有“项羽相”,是个王霸之才,但不会觉得他品行有多高,有多好!   “品行能当饭吃啊!”   “TMD就是放狗屁!”何定贤多少能琢磨出老豆话里话外的意思,但却浑然不放在心里,因为他知道哪一步棋是对的,哪一步棋是错的,大方向上根本不可能押错。   所以,他就算一路上小败几次,也能保证东山在起,家族鼎力,自然是有多嚣张就多嚣张。不过老豆有一句话说的对,最近风头确实太盛,不把战果消化干净,引来总督的直接打击,警队内部势力就有产生动摇的可能。   “这两年还是低调些吧,反正也没人敢惹我。”何定贤走下轿车,打开雨伞,低头匆匆走进公寓大楼。晚上,陪着老婆孩子在卧室睡觉,但孩子哭闹个不停,老婆又要喂奶,也是被吵得够呛。   等小孩吃饱喝足,他秉承不浪费的精神,把儿子剩下的夜宵给吃了。随后便换房来到白月娥的房间,安心休息了一晚。   隔天。   上午。   大馆,水警楼。   港府在将水警升格为大区之后,警务处长特意划拨一栋三层高的办公楼,以及一个仓库用作给水警办公。葛白穿着制服,翘起二郎腿,坐在三楼办公室内,捏着雪茄,不服气道:“嘉奖?”   “立了这么大的功,坚sir发了一枚英勇勋章算嘉奖吗!”   何定贤一身西服,坐在对面,吹出一口烟:“呼……”   “是金的吗?”   他带着怪笑。   葛白没好气的骂道:“漆金算金吗!”   “丢雷老母。”   何定贤笑出声来,夸赞道:“葛sir,粤语味越来越正啦,消消火啦,总不能好处给你的拿了,还要表彰你吧?幸好提前走了程序,打过报告,否则总督大人可能都会追究你擅自调兵的责任。”   这次在社会舆论掀起一阵热潮和好评的剿匪之战,其实在总督府看来是一件麻烦事。   因为,总督府已经很不想再让警队壮大了!   这次事件,总督除了面子光鲜,其实一点好处都捞不着,甚至还有隐形的风险。如果水警部队败给南洋海盗,消息传出去,祖家是否会追究总督的责任?   葛白深深叹息道:“反倒是海关署,开船到南洋遛一遛,署长跳跳海,游个泳,既然获得了总督府的通报嘉奖,明年恐怕又会多拨经费给他们。”   何定贤耸耸肩膀,出言调侃:“要不然,你也去南洋游个泳,看看总督给不给你发嘉奖?”   葛白翻起一个白眼,突然正色起来:“对了,你听没听说杜sir已经向总督递交辞呈,打算退休了。”   “算他识趣。”   何定贤出声讥讽:“现在辞职还能留个体面,否则,他一来丢光面子,镇不住海关署,二来,知道我的性格,以辞职保全后路,给我个交代。要是继续留在海关署的位置上,说不定,还会被动卷入什么事件。”   “再惹到我,可不是让他跳海那么简单。”   葛白知晓辞职是一种政治默契,政治斗争中,输了的人,必须辞职交权。没让他自杀以谢天下就已经足够文明,毕竟海关署在他的部署下,可是牺牲了一连串的鹰派长官,就连副署长都受到枪伤直接退休。   在政治秩序较为稳定的地区,一旦辞职交权,没人会再追究任职期间的事。当然,政治秩序要是混乱,完全可以清算、倒算、继续算!例如辞职之后总会倒霉的南朝鲜。   “不过,总督既然给海关署发了嘉奖,那么就算批准杜sir的辞职,也应当不会让杜sir退休。”葛白说的是一种政治规则。何定贤点头道:“调一个清闲的岗位咯,只要不在纪律部队,我也懒得理他。”   “总督既然有重用海关的想法,不可能让一个废材,一直管着海关吧?”   三天后。   总督府批准了杜益华的辞职,委任副关长赵敦贤为署理署长,同时将杜益华调任议政局,任教育局的副长,正式发文公告。在嘉奖海关署的同时,将海关署长调任,这一招确实容易把人搞糊涂。 第330章 年轻气盛   在能收到消息的政界、商界高层眼中,杜益华是一个失败者。在不能收到消息的底层市民眼中,杜益华是一个立功升职的胜利者。   虽然从海关署升为教育局副长是擢升,但是从一个纪律部门一把手,调到一个行政部门任副职。   杜益华在实权上大大降低,是传统的明升暗降。不过,如果杜益华能力出色,也给杜益华留了一个后门,可以继续留在政界做事。   处长办公室。   坚保宁出声问道:“何sir,要不要一起去见一见新的海关署长赵sir?”   “不用了。”何定贤笑着摇摇头:“将来海关方面的事情,你负责打理就好。”   “喔?”   坚保宁很是意外,端起一杯咖啡笑道:“何sir今天心情不错啊?”   按照他对何定贤的印象,此时,前去给赵敦贤一个下马威很正常,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何定贤却道:“不关心情的问题,想来赵sir也不敢对警队不逊,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坚sir的身份足够打理好纪律部门的关系。纪律部门的首要条件,便是遵守长官纪律。”   坚保宁微微颔首,似有所得的点下头道:“何sir说的很正确。”   “坚sir。”   “行动部有些事情,我先去忙了。”何定贤起身告辞,举手轻声告辞:“goodbye,sir!”   ……   周天。   傍晚。   中区,潮汕商会,瑞和堂。   许艾周、王老吉、周至元、郑裕彤、李家城等大大小小的商会成员,或穿长衫,或穿西装,或穿马褂,陆续在四点前抵达大门,举步迈过门槛,绕过九龙壁,进入大厅之中,望向中堂一张张梨花木的交椅。   楚伟南坐在圆桌旁,一袭褐色长衫,打扮的英姿飒爽,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连连起身拱手道:“许理事、王老板、汤副会长。”   汤秉达是位穿着西装,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为华茂公司老板。早年在南泰行当经理,曾被选举被南北行公所代表,出席华商总会。出生于潮汕饶平,除了是个商人之外,还是个社会活动家。在十年前便是进步组织“工商俱乐部”的成员,在二战时期,冒着炮火与解放区交换货物,为解放区的建设起到有利支持。   目前任南北行公所理事长,港岛糖会主席,潮汕商会副会长等职。如果不是何定贤的出现,下一任潮汕商会会长,其实众人都更属意汤秉达。但只要商会会长能为商会起到积极作用,任何商会成员其实都会支持。   包括汤秉达在内,也对何定贤上位副会长,将来想要接棒会长的举动表示赞同。   “楚生。”   汤秉达在主桌前,轻轻俯身鞠躬。   楚伟南连忙让他扶起,引到左侧第二个位置坐好:“汤会长,等会小辈要参选,多帮忙把把关啊。”   “哈哈。”   “一定,一定。”   汤秉达畅快一笑,欣然答应。   两位副会长,十九位商会理事、三百多名会员汇聚一堂。数十名黑衫打仔守着大门,天台,十几个服务生来来往往,送着开水,小碟。氛围倒是轻松热闹,没有压抑的感觉。   楚伟南作为商会会长,自然是负责主持议题,在见到位置都已坐的差不多,便清了清嗓子:“咳咳。”   “各位商会同仁!”   他起身抱拳朝堂外讲道:“今天召集各位,主要是黄副会长在年初请辞了商会副会长一职,需要再选出一位人才为商会献力,特请各位同仁前来见证。”   商会会员们各自颔首,心领神会。   虽然,潮汕商会具有一个公开的竞选制度,但涉及到理事以上的职位,却是采取代表竞选的方式。也就说,商会会员只有权直接选举出理事,而副会长,会长等职位,则只有理事具有投票权。   这就造成每一场投票在发起前,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不会成功的投票,根本就不会被发起。   今天会员们齐聚一堂,与其说是前来参与竞选,倒不如说是为新副会长贺,与旧的副会长拜别。   黄副会长也旋即起身,笑着拱手道:“唔好意思,各位同乡,同僚,我在副会长的位置一坐就是多年,好像自商会成立以来,话事的都是我们几个老头子。”   “世界是年轻的人。”   李家城在台下,表情大受鼓舞。   楚伟南呵呵笑道:“黄生,今天也开始缅怀当年啦?才五十出头呢,剩下的时间依然也要记着商会同仁。为了纪念黄生为潮汕商会做出的贡献,商会一致同意授予黄老板永远名誉副会长的头衔。”   “哗啦啦。”   台下一片掌声。   这种名誉头衔不值钱,却很有人情味,而做事有时候需要的就是人情味。商会大佬们为商会献礼多年,不说有偿无偿,总是为商会成员们争了几分力,花了不少心思。   没有商会罩着,很多老板都已经破产,或者仍在打工,给人欺压。   不可能要用大佬的时候,会长,副会长的捧着,用不到了,便一脚踢开,不给发退休金,也不给发点头衔吧?   黄老板在掌声中笑呵呵的坐下。   他只要顶着永远副会长的名头一天,便有面子可以借用商会影响力,也算是拿到应有的商界地位。   而老的坐下了,年轻人就要站起来!   楚伟南旋即说道:“我也举贤不避亲了,以会长的身份,提名何定贤理事为下一届潮汕商会副会长,理事会可以进行投票,场下有异议的会员也可以举手发言。”   何定贤站起身笑道:“各位同仁,虽然我是一个臭拿枪的,但在商业上也小有一些成绩,希望能为商会多做点事。”   台下一阵骚动,其实大多数会员们都能够接受。因为,他们都知晓何sir现在的实力,商会有一个够实力的副会长,会员们做事都能放开手脚一些,起码不用担惊受怕。唯一的顾虑,便是何定贤太年轻,担任商会理事的时间太短,不知能否打理好商会的事务。   就算家族再显赫,权势再强,不为商会做事,还不如别任职。学罗文锦家族、周骏年家族、简乐强家族一样,做商会的幕后老板其实也挺舒服。但副会长又不是一把手,有楚会长带着,一干理事协同,好似也挺合乎情理。   最关键,心里赞不赞同是回事,要不要站出来反对,又是另一回事。起码,现在是没有人敢出来反对何sir的,而且潮汕商会的基业虽然不小,但领导层要是把商会玩砸了,会员们也可以用脚投票,转投到其它商会。   汤秉达见到在场无人反对,抱拳说道:“各位同仁,潮汕商会正需要开拓进取,需要年轻的力量,何先生便是最适合的人员。”   楚伟南望着众人:“既然没有人反对,那理事会开始举手投票。”   王老吉、许艾周、郑裕同等人纷纷举起手,理事会全票通过,商会秘书在旁写好会议记录。   何定贤见到一切顺利,心里反而紧张起来,抱拳俯身道:“多谢各位商会同仁信任,在下一定不负期望,为商会发展多献几份力,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我罩着你们!”   楚伟南、许艾周、汤秉达等老江湖,听见何定贤说出这句话,表情瞬间都变得非常精彩。这句话不是不能说,会长罩着会员,很正常嘛……但往往会长都不会这样说,因为要讲气度的嘛……   说话怎么能这么狂?   年轻人。   不愧是年轻人。   台下如李家城一般的会员们,却是爆发出哄笑,纷纷叫好:“多谢何会长!”   “将来就靠何会长罩了。”   楚伟南皱皱眉头,心头颇为不悦,汤秉达却适时的宽慰道:“阿南,不气盛,怎么是年轻人?小事情啦,不用在意。”   好在何定贤没有再张狂下去,而是轻轻拱手,鞠躬俯身,重新坐回位置上。新理事当选会多备一把椅子,但职务更替,却不可能当场换交椅。说到底,商会是一个较为现代化的组织,里面有传统的会门结构,乡系纽带,但运营方式,观念都比较新,并非如社团一样。   黄副会长还坐那呢,怎么可能把人赶走?   当年,黄副会长其实就是汕头商会的会长,在汕头商会与潮州商会合并之后,担任潮汕商会副会长。算是楚伟南的交心好友,当然,其中也离不开汤秉达的鼎力相助。   两个小时后。   会议结束。   楚伟南拿过秘书递来的会议记录,认真查阅之后,将本子交给何定贤:“何会长,麻烦你签个名吧。”   “啊?”   何定贤很是意外的接过记录本,出声问道:“这不是会长签名吗?”   “谁签名,谁负责。”楚伟南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指着其中一句道:“你也可以只签这一句。”   何定贤顺着手指看去,看见正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罩着你们”,表情多少有些窘迫。他提笔在那一句下签了个名,再把本子还给楚伟南,就见楚伟南冷笑:“让你嚣张。”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年轻人!” 第331章 名角、名拳   何定贤来到九龙区达利街,叶氏咏春拳馆,坐在堂内的一张椅子上,拱手笑道:“叶师傅,好久不见。”   “何警官。”   叶问穿着黑色长衫,坐在对面,心底有些发怵。   照理来讲,何sir混到现在,已经与武术界不会有什么关联。虽然,叶氏咏春馆近几年有所扩张,但也有交保护费啊……   “饮茶。”   “饮茶先。”   这时一位穿着练功服,长相帅气的半大小伙,将两杯茶端到桌面摆好,规规矩矩的鞠躬喊道:“师傅。”   何定贤端起茶盏,浅饮了一口,当即辨认出小伙是未来的电影巨星“李晓龙”。   气质不俗,中英混血的李晓龙,在一众拳馆徒弟中,气质尤为出众。叶问见到何sir目光转到弟子身上,也不禁莞尔一笑,介绍道:“何警官,这位是我去年刚收的关门弟子李晓龙。”   “父亲是粤剧丑生李海泉,母亲是何东家族的人。”   “小时候他在美国出生,三个月大就参演电影,现在已经有好几部作品。”   何定贤在叶问夸夸其谈的状态中,也可以看出他的炫耀,一个六十出头的老骨头,为什么还要收一个关门弟子?   叶问该享受的可都享受过了,现在有拳馆傍身,徒弟孝敬,晚年生活也有保证。   收一个小弟子还是想要光耀门楣啊!   事实上,叶问做到了!区区一个小门小户的咏春拳,便是因为有一个好弟子,搞得天下皆知,让南拳声名鹊起,成为荧幕上的第一拳!洪拳、六合拳、查拳等北方拳种,好似都成为反派标准,无形之中就弱了南拳一头。   最直接的体现,便是未来开咏春拳馆的人多,韭菜好割,开北方拳馆的少,因为没人认识啊。   “这么会拍电影吗?”   何定贤笑笑,递出一张名片:“小伙子,正好我名下有一间电影公司,将来想在港岛拍电影,记得找我啊。”   李晓龙性格有些寡闷,看了师傅,方接下名片,躬身道:“多谢先生。”   “何先生可是港岛有名的大老板,想要获得何生的青眼可不容易,阿龙,你在港岛拍电影有人撑了。”叶问倍感开心的挥挥手,李晓龙便回去练功。   “戏曲世家出生的子弟,又来学武,野心很大啊。”何定贤真不搞懂,小孩子是喜欢影视艺术呢,还是喜欢武术呢?但李晓龙的影视成就与武术成就是分不开的。   并且他踢碎了东亚病夫的牌子,让国外更多普通人,知晓了华人的尚武精神。   其标志性动作,也成为华人给世界的第一印象。   这种印象很刻板,可是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一个刻板的强者印象,比一个刻板的弱者印象要强上很多。而其创建的截拳道也在北美风行一时,可以算是武术界的一代宗师。   他见了李晓龙也很喜欢,可惜,现在李晓龙还在读小学,对李生最大的尊重,就是不摸脑袋!   叶问却叹道:“唱戏的难啊……这小孩长大也不容易。”   “何生,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吗?”   何定贤笑着道:“一件小事情,但需要叶先生的帮助,我有意投资一笔钱给咏春拳馆,帮助叶先生将拳馆修缮一番,但需要叶先生答应一个条件。”   叶问挑起眉头,心里充满警惕,却大笑道:“哈哈哈,难得何先生看得上武馆,如果何先生想要的话,我把整座武馆送给你都没问题。”   武馆值钱的又不是物件,是人、是艺、是关系!   “叶师傅误会了。”   何定贤温言解释道:“我没有想要收购武馆赚钱的意思,咏春是叶师傅的武艺,光在港岛一座城收徒未免太小气。我想支持整个叶氏咏春,前往南洋开宗立派,以我在南洋的关系,一定可以保证咏春风风光光地开业。”   “届时,咏春可以在整个南洋收徒,南洋有多少华人?接近四百万,比现在的港岛还多一倍!到时候叶氏咏春馆开遍港岛、新加坡、吉隆坡、再开到东南亚、北美,这才真正的发扬光大!”   “而且远的不敢说,在南洋我可以介绍很多政商界的华人高管给叶先生认识,也可以安排咏春拳馆的弟子就业,不管是到当地华侨的公司,还是义群的海外分社。”   “总之,钱是赚不完的。”   叶问脸色越来越严肃,四周几名弟子的表情却越来越兴奋,毫无疑问,他察觉到何定贤想用叶氏咏春做棋子,布局南洋。但开出的条件却十分诱人,并非是单纯的利益,而是愿意帮助咏春拳发展。   要知道,武馆一来可以培训弟子,为公司、社团提供打手,二来可以当作修身养性和利益纽带。比如在社团之外,用师门作为牌子,让社团兄弟拜同一个师门,定下辈份。   便会起到小型工会的作用,以武馆来影响社团。   何定贤便是希望用咏春拳馆作为一枚钉子,钉在南洋,防止海外分社做大以后,听调不听宣。同时,武馆是一个非常好用来经营人脉的地方,特别是南洋华侨还普遍尚武。   这样一来拳馆底层可以充当工会,高层则可以充作情报机构。否则他一个人在港岛,对南洋局势的了解都是通过转达,很容易在有人背叛的时候遭到蒙蔽。   再培养咏春进入南洋,便有三个势力可以合作,具备不同功能,达到一个稳定平衡的效果。   “呵呵,何先生,你是抛给我一个难题了啊。”叶问沏着茶盏,露出颇为苦恼的样子,但心里其实早有决定。这无非是一个愿不愿意替老板办事的问题,只要工资开的够高会有人不办事吗?   虽然,叶问已经收了关门子弟,盘算着退休。但正因年纪越大,所以对金钱的渴求开始减弱,有帮师门扬名的心理需求,也有想照顾一下子弟们前途的需要。   毕竟,有些弟子跟他多年,风里来,雨里去。   “叶先生是个聪明人。”   何定贤则笑道:“知道该怎么选。”   不就是去南洋做情报。   当间谍吗?   叶师傅手熟!   何况,他是很自由的帮人做事,可以往返于港岛、南洋之间。   “哈哈。”   “好吧。”叶问摸了摸胡须,给出答道:“我可以先派两位学生到南洋打前站,一年之中,慢慢把拳馆搬到南洋,如何?既然是去南洋插旗,免不了要收一些当地的富家子弟。”   “按照江湖规矩,我关门了,不再授徒,但如有大佬亲自拜门,我便拜师收徒,代师授艺,如有富家子弟来学拳,只能交由步青、尚田代为收徒了。”   叶步青、徐尚田两位弟子,侍立在旁,表情十分激动。   何定贤觉得叶问的安排没有问题,点点头,出声喊道:“阿仔。”   “何生。”   猪油仔穿着唐装,站在门柱下深鞠躬,在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匆匆上前放在桌面。何定贤指着信封道:“里面是两张十万港币的银票,到了南洋,义群分社会定叶氏咏春为公司武馆,到时每年还有一笔十万的教学费。”   “这些事情我已经同南洋的蒋天养说好了,到南洋直接去义群公司找他。”   叶问也不客气,打开信封看了银票,便收入怀里,点头道:“多谢何生。”   “有事情常联系。”何定贤起身离开茶桌,在叶问、叶步青、徐尚田一众弟子的送别下,来到门口,低声与叶问道:“叶师傅,你的耳目可能已经不清,但我不希望,我的耳目也不清。”   “咏春如果能好好帮我,我一定让咏春名扬四海!”   叶问表情复杂,微微颔首。   何定贤一个跨步迈出门槛,弯腰坐进轿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拳!”   “也是得靠钱啊……”叶问望着轿车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拳法与戏子一样,要出名,成为角,一定得有大老板捧。只有攀上权贵,为大佬卖命,拳种才有兴旺的可能。   而拳种一旦兴旺,不但会迅速发展,而且武馆也会收获很大的好处。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当年他拜师学拳,光是学费是花了十二两黄金,但经过战乱之后,他早已将咏春交给了许多贫民弟子。这些贫民弟子把拳练好,想传承下去,是要吃一口饭的。   大老板一句话直接打开整个咏春拳馆的上升渠道,并且提供就业机会,底下的弟子们又怎么可能会不开心?甚至,叶问不答应,门内弟子也会接私活,独自拿钱跑往南洋。   “原来李晓龙的母亲何爱瑜,并非是何东家族的直系血脉,而是何东之弟何甘棠的养女。虽然何爱瑜本身也是欧亚混血儿,但却是上沪商人张琼的孩子,与何东家族没有血脉关系,何甘棠表面上收何爱瑜为养女,实际上是包养的情妇。后来是李海泉被请进何甘棠的府邸唱戏,无意邂逅了何爱瑜。”   “何甘棠大手一挥,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飞到美国去生孩子了。”   何甘棠不包括情妇、养女在内就有十二房姨太,三十多个子女,又怎么会在意一个何爱瑜?为情妇打打杀杀很掉大佬面子的,相反,成人之美更受上流社会尊重。   “真当嫁女儿了。”   何定贤看完资料,心里也不禁一阵愕然。 第332章 保密局、濠江王   一个月后。   新加坡,NA区,华人街。   叶氏咏春第一间南洋武馆正式开业。   “噼里啪啦。”   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   叶问身穿黑色长衫,双手抱拳,朝着来宾连连颔首:“欢迎,欢迎……”   “蒋先生欢迎啊。”   “林主席。”   “感谢赏光……”   叶步青、徐尚天等人身穿白色汗衫,露出上身健壮的肌肉,背负双手,望着眼前的场景满脸笑意。   咏春拳。   站起来了!   港岛。   何定贤拿着一份电报,笑着道:“天养拜了叶问为师,由叶步青代师教导,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外室弟子,但也算承认了武馆在社团中的地位。林有福捐了一笔钱,让儿子拜入咏春武馆,成为徐尚田的入室弟子。”   “半个月内,加入咏春拳馆的义群社员,便多达一千余人,看来用武馆做工会机构,还是很受江湖人推崇的。”   江湖社团内部是不可能诞生出合法的工会,那么武馆的师门传承便是最好的体系。   “惊讶的是李广耀竟然拜入了咏春拳馆,而且叶问亲自代师父陈顺华收徒,让李广耀成为同辈师弟。”   李广耀是出生于新加坡的本地侨民,其父李近坤曾在壳牌汽油公司供职,后经营钟表生意,在南洋商界小有名气。而李广耀在佛莱士学院读书时,便与相恋的女同学柯玉芝结婚,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一子名为“见龙”。   他目前在新加坡与妻子一起从事律师行业,曾加入为了“争取大马独立”创建的“大马论坛”,后因代表“新加坡邮差罢工事件”与政府谈判而声名大噪,在工会中建立了群众基础,成为新加坡劳工阵线的领导。   同时创建了大马行动阵线,旨在为南洋华人争取平等利益,并且在一个月前,参加了南洋华人的首次选举,当选为立法院议员。   “属于他的政治时代已经开启序章,他也是目前拜入叶氏咏春最具名望的人,叶问代师收徒倒是很会笼络人心。”何定贤放下电报,感慨着道:“可见叶师傅不仅会打拳,还会人情世故啊。”   “李议员在这种时候拜师叶氏咏春,看来是想要与我建立联系,想着捞到一点好处。”   “这枚钉子算是楔进去了。”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气:“将来李议员要是需要支持,倒是可以先适当投资一点,不过他这种枭雄人物,不亲自会一会,秉性难料。”   “光靠前世听见的新闻八卦,怕是连正主三分颜色都见不着。”   “大马行动阵线站出来,是否代表华人劳工阵线要失势了?”   行动阵线是注册在大马、劳工阵线是注册在新加坡。两地都是属于南洋,归南洋总督管辖,但法统上却是两块殖民地,所以,李议员可以在其中长袖善舞。   之前新议员与劳工阵线合作的很好,而且劳工阵线成立更久,实力更强……   为什么后世没有一点消息?   “南洋还有好戏呢!”   ……   浅水湾。   向氏别墅。   林景身穿黑色马褂,站在书柜旁接起电话,答应两声,旋即转身喊道:“向生,台岛的电话。”   花园里。   向钱正抱着刚上学的儿子华强转圈圈,闻言笑着放下孩子,匆匆走向客厅,出言道:“马上来。”   他站在书柜前,接过下属递来的电话,出声道:“胡先生。”   “向将军,新记能不能抽几条船出来,帮忙运一批货前往美国?”胡林英留着八字胡,站在一间保密局的办公室内,把说话声音放的极低。   向钱知道胡主任要运的货,大概是什么,新记没有少帮保密局的人干脏活。   但他隐隐听说台岛的局势已经发生变化,大少爷开始接掌情报部门,正在对情报机构进行改组。   高层可谓风雨飘摇。   “胡主任。”   向钱沉吟着道:“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可以再帮你运一次货,但只能一船的量。”   “新记在港岛也是举步维艰。”   胡林英忙道:“多谢。”   “改天一定去港岛亲自探望你。”   啪。   电话挂断。   胡林英瞬间变了脸色,语气有些不悦的道:“丧家之犬,江湖混混,也敢同我摆将军的谱?”   “来一个人!”   他朝门口喊道。   一位穿着中山装,理着寸头,身材干练的年轻人推开门,立正敬礼:“长官!”   “派人把仓库的货送到码头。”   “交给新记来处理。”   胡林英出声说道。   “是!”   保密局组长汪学才再度立正,肃声答应。   傍晚。   邱德更手臂夹着公文包,站在门口鞠躬道歉:“唔好意思,大老板,刚下班就来打扰您,银行有一件事情需要汇报。”   “哈哈。”   “老邱,你可是我的财神爷,财神爷上门是好事。”何定贤坐在餐桌旁刚准备吃饭,在女佣请客人进门后,出声道:“月娥,去拿一副碗筷请邱掌柜坐。”   “有什么事边吃边聊。”   何定贤笑吟吟的看向邱德更。   邱德更客气的点头:“多谢大老板。”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在餐桌旁坐好,稍微喝了一口汤,等大老板进入吃饭的节奏,方出声道:“东方银行在濠江的办公处,开张不到半个月,平均每天被人扫荡1.3次,潮义勇已经死了六个兄弟。”   何定贤皱起眉头,心里有点不悦,吃着饭道:“据我所知,濠江最大的字头是水房,也是号码帮的分会,让葛少和大鼻登出面够不够?”   如今,下面生意上的小打小闹,不死上几条人命,已经不会进入他的耳中。手底下的一班人其实只要不是没办法,都会尽力私下把事情搞定,让大老板看到结果就好。   公司是不养闲人的。   邱德更摇摇头:“不够,濠江的高可宁先生要亲自见你,他放出话来,你不过江,东方集团就过不了江。”   “这么威风啊,高先生?”何定贤听闻是高可宁在找事,心里不惊反喜,因为高可宁已经七十五岁之高龄,掐指一算,不用两年就入土了。现在高可宁家族的生意,都是由高福泉、高福求两个儿子共同经营。   高可宁的一生,也可谓是风云激荡,草根崛起。   年少时在赌档里厮混,后来开摊设赌,捞得第一桶金,再把濠江的鸦片运往内地赚钱,在九十年代初即富甲一方。后来以赌涉贷,开始经营典当行业,在战争时代典卖家财,换取一口粮食的人不计其数。   高可宁靠赌博、鸦片、很快就把典当业做的风生水起,成为省港澳三地有名的典当大王。1938年,看准粤省禁赌的政策,与傅老榕一起合资成立“兴泰公司”,以年饷150万澳元投得濠江博彩专营权,一生共执掌濠江赌牌二十余年之久。   目前傅老榕是濠江的第二代赌王,高可宁则与其说是典当大王,倒不如说是放贷大王。整个濠江赌场的高利贷,全部都归他一个人放,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高可宁家族最鼎盛时代,可是与何东、罗文锦家族并列。   邱德更叹道:“要在濠江揾水,特别是开银行,不得不过高先生那一关。高先生其实是害怕东方银行在濠江做信贷生意,抢了高科宁家族的饭碗,约您见个面,说不定就是要开口……”   “开口什么?”   “让我开银行不放贷啊?”何定贤冷笑一声,放下筷子:“开银行不放贷,同开染坊不卖布有什么区别,濠江有博彩专业权没错,没听说有信贷专营权吧!”   “这个高利贷他放得,我就放不得?”   邱德更愕然,放下碗筷,忙到:“大老板,其实适当让一步也无所谓,在濠江我们确实斗不过高可宁与傅老榕两个人,打了姓高的,姓傅的就会出来。”   “我们在濠江开设办公处的目的,主要是为金融服务,而不是放贷收息。”   何定贤点点头,感觉有道理,但并不接受:“在濠江,高家和傅家不是话事人,有人可以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毕竟,我们又不是捞偏门的,堂堂正正的上门找个公道回来即可。”   “谁?”   邱德更有些意外。   “何贤咯。”   何定贤笑笑:“听说何代表在大丰银号的二楼挂了一块牌子,每天上午九点至十点,一个小时的时间,以立法会华人代表的身份,接受社会各界华人的咨询。”   “我以一位华人投资商,港岛潮汕商会副会长的身份,前去咨询一下怎么该在濠江做生意,你说何代表会不会见我?”   有时候对付一些人,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奸计,因为,在身份实力地位足够的前提下,你的态度即决定社会治安,乃至法律秩序,多的是人愿意替你出声。   在濠江能够盖过高、傅二人风头的,唯有何贤一个人。   甚至,何贤还是借着傅老榕的势力起家,所任职的大丰银号,便是傅老榕与马万祺合股的一间钱庄。但来自粤省的何氏商人,却凭借自身本事,成为濠江经济局长保罗的好友,在战争期间替濠江当局解决了多次麻烦。   成为比傅老榕更受当局信任的华商。   邱德更则叹道:“大老板,光冲你的名,何代表就得见你。”   “哈哈,何姓在港澳也算大姓,一字之差很正常啦,总比阿杰、阿明那些来的强。”何定贤嘴上开着玩笑,但知道前往濠江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否则很可能真会把银号的事情办砸。 第333章 王见王   两天后。   上午九点。   大丰银号。   许多穿着西装,手提皮包的办公员,在柜台前排队办理业务。   一些市民们打扮各异,穿着白衫,拖鞋,大裤衩的老街坊都有,堵在楼梯入口前等着上楼。   邱德更穿过人群,来到楼梯口,躬身说道:“大老板,位置已经买到了,上楼下一个号就可以见到何代表。”   “多谢。”   何定贤一身高档西装,系着领带,着装正式。几个保镖腰间配枪,警惕的打量四周,隐隐将大老板护在中间。   邱德更引着大老板登上二楼,同一个点头哈腰的濠江市民换了位置。   “下一个。”   一名男秘书推开办公室木门,送出一位前来反馈事务的市民,顺便向长队朗声喊道。   “是我。”   何定贤举起右手,出声答应,赶忙走了上去。   男秘书戴着眼镜,看见他的打扮略微错愕,旋即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把他带进办公室。办公室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濠江华人代表何贤办公处。   招牌立的朴素大方,但排着长龙的队伍,却衬得牌子威严大气。   何定贤多留意了牌子一眼,心中暗自喜欢,将来也得立一个!   同时,房间里的何贤身穿西装,戴着方框眼镜,梳着背头,看起来十分精神,但笑容居然亲切和蔼,见到有人进门立即起身招手欢迎,没有半点华人大佬的气势。   整间办公室面积很小,就够排一张桌子,一个书柜,十步即可走完。   何定贤坐到一张木椅上,秘书当即关上房门,端着本子在旁记录。   何贤甩甩手吩咐道:“阿雍,给先生泡一杯茶。”   “好。”   秘书前去泡茶。   何贤微笑着望向对面,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足足半了分钟,在秘书上茶之后,何定贤才不得不主动开口道:“何代表幸会,我是来自港岛的一位投资商人,有些事情希望何代表帮忙。”   “大老板呀。”   何贤笑了笑,出声道:“来我这里的都是穷街坊,卖鱼佬,看你打扮就不一般。濠江除了赌之外,也没什么工厂值得投资的东西,如果是捞偏门遇到麻烦。”   “不好意思,恕不接待。”   何定贤摇摇头:“我在港岛有一间银行,想在濠江开设一个办事处,经营一些金融项目,但一直被本地的社团势力骚扰,不知道何代表能不能帮忙?”   何贤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思索着道:“何sir,没想到你会来办公室找我,这样我很难拒绝你啊……说说看,你想怎么办?”   他在濠江本地的消息十分灵通,光银行分号几个字,便可以确定来者的身份。   “我的要求很简单啦,第一,要高可宁先生出面道歉,打死我六个兄弟,该有的补偿一定要有,第二,让东方银行在濠江开业。”何定贤喝了口茶,握着杯子,轻笑一下:“东方银行肯定会销售一切合法的金融产品,包括典当与信贷,但作为回报,可以与傅先生、高先生一起开设一项新生意。”   “在濠江办一间拍卖公司。”   何贤眼神惊讶,出声道:“何先生既然胸有成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拍卖公司的生意要是做起来,赚的也不会少,高先生愿意答应根本不需要我作中间人。”   “因为我要替兄弟们找回场子啊。”   何定贤笑着回应:“打我的人,哪里白打的,总需要一个够名望的人来作见证。”   “何代表就是最好的人。”   何贤苦笑道:“承蒙何先生看得起,中午十二点,安泰酒楼一起吃饭。”   “傅先生、高先生会到场。”   何定贤点点头:“多谢何代表搭桥牵线,先不打扰何代表办公了,中午见。”   “中午见。”   何贤起身抬手相送,秘书拉开房门,便喊来下一个市民。   何定贤占用了一点华人代表的接待时间,每多用一秒,其实都是对濠江华人的不公。虽然,每天找何代表的大多数是破事,但是,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为了正当理由找上门咨询几句,得到答复便已足够。   何贤则收拾好情绪继续接待下一位市民,直到十点钟接待完最后一位,方休息了一会,拿起秘书手上的记录本,查看着今天收到的咨询事件。其中,大多数可以交给下面的人解决,少数涉及政策和公共工程的,如增添水喉,电费太贵等,需要亲自出门与当局接洽。他之所以会得到濠江华人的拥护,便是因为他作为华人代表,真的会为华人做事。   虽然,很多事情劳心劳力,不一定有结果,但是他对市民而言,事事有回音。事情办完究竟是什么结果,当中有什么程序,都亲自写信一一回给市民。   但今天何定贤亲自登门拜访,着实让他感觉棘手,因为他太了解港岛这个与他一字之差的华人大佬,最近还听说对方当选了潮汕商会的副会长。可以说,振臂一呼,三十多万潮汕人都要替他做事!   “特意来办公室找我,就是非得把我卷进去,这姓何的本家兄弟真是厚脸皮。”何贤点起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吐气时道:“打电话给泰兴娱乐公司,把事情同傅先生和高先生说清楚,无论如何,中午那场饭一定要来吃。”   “知道了,何先生。”   男秘书鞠躬答道,退出办公室。   临街。   一间茶楼。   何定贤点了一桌茶点,叫了一壶普洱,招呼邱德更、阿仔、蓝刚、倪坤一起坐下。蓝刚先前在湾仔任探目,后来调职荃湾任探长,现在调进行动部任高级督察,平时主要工作就是带着几个兄弟,跟着大佬听用。   “快点吃啦。”何定贤倒了一排五杯茶,转了圆盘,将茶一杯杯分给兄弟,出声道:“带人过海到濠江同地头蛇谈判,总害怕吃饭吃不饱,先填饱肚子。”   “中午才有力气掀桌。”   邱德更、阿仔、蓝刚等人拿起杯子,饮茶时都面露莞尔之色。   “呵呵。”   “大佬,别浪费粮食啊。”   其余兄弟则在旁边开了一桌,自顾自的吃着。   何定贤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感叹着道:“濠江的华人代表有十几个人,傅老榕、高可宁其实也是华人代表,但唯有何贤一个人开设办公室,在工作室定时接待华人市民。”   “愿意为华人办事人,被华人推崇也就不奇怪了,难怪他能够后来居上,成为华人与当局之间最受信任的人。”   港岛大佬中很多人与当局的关系,不是经济买办,便是政治买办。   要出一个真正替华人说话的人很难。   何贤站位就站到很高!   他混得好真不值得奇怪。   邱德更则道:“我听朋友讲,何代表以前在粤省创办了一间汇隆银号,主要是做股票、黄金生意,本来生意红红火火,后来因为战乱广城的交易所直接关闭。”   “他随着难民一起来到濠江避难,靠以前的经验,前往大丰银行打工,通过炒黄金帮大丰赚了很多钱,现在已经是大丰银号的司理。”   “傅老榕为了拉拢他,已经不再参与经营,坐等分红了。”   有趣的是,当年在粤省与何贤一起创办汇隆银号的人,正是港岛恒生银号的创始人“何善衡”。两位商界挚友一个前往港岛,一个逃难濠江,都在各自的地盘上打下一片江山。   而在二十年后,当大丰银行注册成银行的时候,何贤已经是大丰董事长,第一大股东,而傅老榕则雨打风吹去,不复当年之英勇。不过,何贤之所以能够成为濠江举足轻重的人物,得益于一次金融事件,那便是港岛沦陷之后,大量白银流出港岛,很多港岛商人把资产转移至濠江避险。   导致濠江当局货币不够使用,以往在葡萄牙印刷完毕,再通过货轮运往濠江的方式也无法通过日军海上封锁。在货币不够使用的情况下,何贤向大西洋银行董事会提出紧急自印货币。   大西洋银行又受经济局管辖,消息传到经济局局长保罗耳中,包括见了何贤一面之后,便采纳了他的建议。这一波紧急自印货币改革,让濠江当局在港岛沦陷的三年多时间内,大口大口吸血港岛资本,为濠江进行了一段长足的发展。   要知道,濠江就是一个小港岛,无论是人口增长原因,还是地缘历史等等都极度相似,并且地理位置极近。在港岛安全的前提下,大多数人会选择更大、开发更好的港岛,但在港岛沦陷的时候,濠江就成为了资本的转移目的地。   这次事件让何贤被保罗引为亲信,可谓是一步挤入上流社会。   随后,何贤还与保罗合股成立了一家“和安”公司,在港岛沦陷,交通断绝的情况下,世界黄金只能通过濠江运往内地、东南亚。而后和安公司还拿到经济局发放的“黄金专营”牌照,导致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半个亚洲,黄金买卖,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三年让何贤彻底起飞,攒上万贯家财,家底已经不逊色于傅老榕、高可宁二人。并且由于跟经济局长官是生意合伙人,在当局眼里比二人更有面子。   而那三年多的时间里,也是濠江黄金业盛行,港岛、东南亚走私黄金昌盛的年代。只要敢拿命去赌日军的舰炮有没有子弹,运一次黄金就能赚几十万、上百万!   周大福、周生生等金行都在此期间发展起来,尤以“鲨胆郑”最为出名。   现在何贤参与的生意已经很多,但在产业上还是略微逊色于傅老榕。   毕竟傅老榕有娱乐公司作摇钱树,产业渗透的速度极快。   他还称不上“濠江王”,但已经有“濠江大佬”的实力,距离“濠江王”的名头真就只差替华人出头,逼濠江当局道歉的那一战!“港岛何定贤,濠江有何贤”,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傅老榕就是一个老赌鬼,以前在军阀手底下开赌,眼睛里面只有钱,与何代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何定贤出声道:“我还是更欣赏本家的老大哥多些。” 第334章 猛龙过江   中午。   十二点。   何贤站在酒楼门口,身后带着两名老者,与几位年轻人,拱手抱拳:“何警官,欢迎啊。”   “何代表。”   何定贤抱拳回礼,畅笑着道:“感谢。”   “感谢。”   “小事情。”何贤温文尔雅的点下头,回首引见两位老者:“这位是裕丰按的老板高先生,泰兴博彩的老板傅先生,人都已经到齐了,坐下吃饭聊聊天吧。”   “好啊。”   何定贤欣然点头,再轻轻躬身,抱拳道:“高老板、傅老板久仰久仰。”   高可宁身穿马褂,戴着布帽,手中拿着一根木杖,昂首挺胸:“何警官,久仰大名。”   傅老榕抱拳拱手:“何先生,欢迎来濠江。”   “呵呵。”   “感谢招待。”何定贤皮笑肉不笑,浅浅点头,带着手下就进入酒楼。安泰酒楼在濠江名气不小,一共设有三层,可以看见十六号码头,隶属傅老榕的德记地产。   傅老榕真名“傅德萌”,在港岛除博彩行业外,还有德记船务、大来论产、德记地产、全萌食品等众多公司。   几人来到三楼。   何贤作中间人,添茶倒水,望着窗外景色笑道:“何生,十六号码头是濠江仅一家的双层结构,水泥浇筑码头,客货两用,也是傅先生的产业。”   “常听人讲,傅先生有半城的美誉,剩下半城归高老板与何老板。”何定贤望向繁忙的内港码头,看见车水马龙,工人上千,心知生意十分火爆。   “不知还容不容得下我一席之地。”   他张嘴饮下口茶,轻轻把茶杯放好。   酒楼内。   四周散布着三十多个保镖,有港岛来的过江龙,也有本地的江湖人。整座酒楼早已被包下,老板亲自上菜,几个服务员站在角落候着。   傅老榕轻笑答道:“何生,出来做生意,干嘛有这么大火?”   “当年你与莞商的管炳森有矛盾,还是我找警司将管炳森挖出来,亲自把人送到码头交给港警的人。”   何定贤点点头:“我一直记得。”   “一件小事。”傅老榕摇摇头,夹着菜道:“先尝尝菜。”   “好。”   何定贤夹了口菜。   高可宁则道:“何老板,来濠江开银行并非不行,第一让我入股,第二不做放贷,两个条件选一个,我送十个花篮恭祝你开业,怎么样?”   何定贤噗嗤笑出声来:“高老板,你有濠江的专营牌照吗?说不让我做,我就不做!要不然我给你开两个条件,第一个退出港岛,第二个退出典当行业?”   高可宁冷下脸来,出声道:“何老板,不管你在港岛有多威风,来濠江揾水都应该守濠江的规矩。当年我在濠江开第一间典当行的时候,便定下规矩,所有典当行都要有我的股份。”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不要找苦头吃。”   何定贤盯着高可宁,目光再看向他身后两个中年人,分别是长子高福全,其子高福求:“高老板,我给你换一个条件吧,要么死长子,要么死次子。”   “选一个先?”   高福全、高福求二人都脸色煞白,眼神流露愤恨。   何贤为了避免矛盾激化,连忙举起茶杯,打圆场道:“何先生、傅老板、高老板、气氛不要搞的这么僵嘛……我知道你们都是大佬,但和气生财,何先生。”   “你不是说有新生意要与两位老板谈吗?”   傅老榕脸上也来了兴趣,举起茶道:“何先生远来是客,我们还是要先敬何先生一杯的。”   “来。”   “一杯茶先。”   何定贤举起茶杯,笑着道:“多谢二位,感谢,不过我这个人就不喜欢别人让我选,更不喜欢有人同我呛声。谁跟我大小声,我就一定要压过他。”   “高先生也是年纪大,脾气不好,见谅。”何贤开着玩笑。   高可宁举起茶杯,也饮下口茶。   从这一场对话当中不难听得出,傅老榕其实是偏向高可宁的,而何贤则多少有些站在何定贤这边。虽然,傅老榕、何贤都与他们没有冲突,真正有冲突的是两个银行业对手。   准确的说,是何定贤猛龙过江,在濠江开设银行办事处,一定要插手典当行与高利贷的生意。如果,何定贤只是做银票兑换、黄金买卖的生意,高可宁也不会来找茬。   但是对于何定贤而言,濠江是一个重要枢纽,将来洗黑钱的周转地。   一旦放弃典当和高利贷生意,洗黑钱的收益就会被人分一杯羹。何况,他自恃有实力,凭什么要让濠江的老骨头?   而在高可宁看来他条件开的很公道,是何定贤过于霸道,要来动他碗里的饭。   他在濠江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退一步,逝世之后,两个儿子谁能打得过何定贤?家族产业岂不是给一个外地人吞了!   高可宁已经在想身后事,为子孙计,只是希望定下一个规矩,把家族财富延续。   傅老榕比高可宁年轻十五岁,刚满六十,整体还是比较精神的,但早年他竞标赌牌时,便受到高可宁的资金支持,与高家私交甚笃,虽然知道何定贤难缠,但肯定要撑高家,只是不会把事做绝。   何贤则是以华人代表的身份,给人架进来的,出于法律条文规定,多少得帮何sir说点话。到时候,双方就算在街头打的天翻地覆,他该做的也做了。   傅老榕对生意更感兴趣,放低茶杯便道:“何警官,你有什么新生意?”   “拍卖行。”   何定贤笑道:“随着世界大战结束,除了少数地区还有些动荡余波之外,其实主要大国都已经开始恢复经济建设。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打仗的时候古董,珠宝迅速贬值,但未来几十年,古董、珠宝类产品肯定将快速升值。”   他向高可宁问道:“高老板是做典当生意的,之前十几年肯定没少收押珍奇古玩,珠宝钻石吧?”   高可宁饮了口茶,冷笑道:“这里面的经济规律,在座三个人谁都比你懂,我们三个玩金融的,你一个玩枪的,同我们讲这个?国内古玩市场有国内的规矩,不适应用西方那一套,没有人会把古董放进拍卖行。”   何定贤移过目光,看向另外二人,表情很无所谓的笑骂道:“我就说老骨头已经入土了吧,不能接受新鲜事物。世界上除了独家生意赚钱之外,第一做生意的同样赚钱!”   “我告诉你,现在没有人把古董放进拍卖行,就是因为没有拍卖行。古玩市场的规矩越多,证明市场越需要拍卖行,收藏家们迟早会知道,规矩就是用来骗人的。”   “一个行当越多规矩,套路越深,就是要用规矩坑你说不出话来。可真正的有钱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被坑?宁愿多花点钱,也不想被骗……”   傅老榕、何贤都若有所思。   何定贤又道:“将来古玩市场绝对是垃圾市场,只要把拍卖行的名声打出去,信誉建起来,未来收藏圈资本将全部流入拍卖行业。鬼佬的苏富比拍卖行,一件拍品收百分之五到十的手续费。”   “光去年一个季度的收入,便已经超过七千万港币。”   “既然濠江要做东方的拉斯维加斯,我们为什么不能开一间华人的苏富比?”   拍卖行与博彩、典当行业其实具有巨大的共通性,里面的关节细细品味一下,很容易琢磨出更多的味道。首先,拍卖行不局限于古董文物,艺术品、地产、什么东西都可以拍,甚至可以哄抬拍价,炒作牟利。   傅老榕、高可宁、何贤三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已经想到行贿、避税等黑色操作……   何况,拍卖行与赌桌一样都是靠抽水来赚钱,本质上是做一个服务平台,本身不生产东西,却可以通过经济流动截取大量财富。   这就是做平台!   傅老榕作为二代赌王,深知抽水的利润有多高,不管拍卖行未来是否能做起来,起码整个商业模式是很优秀的,并且初期投入并不高,纯亏几年都可以继续做。   只要有朝一日市场起来,收入必定爆发。   实际上,拍马行业在西方一直都有市场,在东方也有市场,只不过汇集在最顶尖的一撮富人身上,随着经济发展才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而这间拍卖行也将是东方银行布局洗钱链的一个重要环节,为了规避风险偏偏不能设置在港岛,这样濠江就是最安全,最适合的地方。   要在濠江开拍卖行捞金,其实是免不了与地头蛇打交道,所以,何定贤才会把此时濠江最有实力的三个华人叫到一起,该谈钱谈钱,该报仇报仇,恩怨分明,萝卜大棒一手抓。   “你们两个,有时候早点为高老板选块墓地吧,人活着,脑子死了有什么用。”这时何定贤甩甩手,十分嚣张的道:“早点埋了,我包一个大红包。”   “你!”   高福全忍不下去,上前用手指着何定贤便要大骂,四周的保镖们也蓄势待发,没想到,高可宁就拦下长子,冷声说道:“何先生这回猛龙过江可真是有备而来。”   “人没带多少,气势是半分不少。”   何定贤喝着汤道:“出来混,不是讲人多的,要靠脑子呀。”   “高老板!” 第335章 欺负老人   “何先生,你是吃定濠江的资本盘撑不起拍卖行,想办好拍卖行一定吸引港岛资本加入,才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吧?”高可宁看出他的底气,感叹道:“不愧是潮汕商会的会长。”   “有一手!”   何定贤放下汤匙,眉毛一挑,纠正道:“是副会长。”   “会长是我岳父。”   高可宁没有纠结:“呵呵,这样,我们在场四个人见者有份,一起合股开间拍卖行,一人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你来选任总经理,公司交给你管。”   “我们一起分红怎么样?”   “濠江出地、出货、出关系、你负责引入资金,做大生意即可。”   “至于东方银行的办事处,我不管是办公处还是分行,贷款、典当、任何金融生意都可以做,我明天就请舞狮队恭祝你开张大吉,但唯有一条,濠江仅能开一间分行。”   何贤连忙道:“濠江这么小的地方,一间分行也就够了。”   其实当高可宁同意东方银行在濠江加入高利贷、典当行业的时候,便代表濠江市场向东方银行开放。至于是开一间还是两间根本无所谓,因为金融行业不看重分店数量,除了开拓新地区的业务,需要开设分行外。   一间分行多招些员工,多承接业务,照样能把生意做大。   当然,特大型城市,或者要建立储蓄网络除外,但东方银行在濠江显然不需要。   高可宁只是要留一点面子。   何定贤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发出嗤笑:“啧,高老板,你是大树,却已经朽啦。在濠江做生意有很多办法,我为什么非得同你合作?我把赚钱的路子摆出来,是找兄弟一起走的。”   “我可以与傅老板、何老板一起做呀,他们两个占三十三的股份,我三十四,只多一个点就好。把你甩下车,你有什么办法?要一起揾钱,得先把仇给解了。”   “这样,你出五十万港币的汤药费给我手下的东西作补偿,再到港澳两地的大报纸上登报道歉,上回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我接受你的邀请一起在濠江揾水。”   “你觉得怎么样?”   傅老榕皱起眉头,出言道:“何生,高老板年纪大了,能否多留些余地。”   他还是很在意高家的颜面,而且高可宁坐在餐桌旁,不在生意上分一杯羹,将来怕是会一直找事。   拍卖行开起来也不安稳。   况且,冲着半生交情,他也不可能甩下高可宁,某种意义上讲,高家与傅家能够走到今天,便是靠着攻守同盟,团结一致,外人想要拉拢傅对付高是天方夜谭。   傅老榕的态度已经否决掉何定贤的提议,但高可宁心中却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撑不过三五年,到时候,高家与傅家还能像现在一样吗?何定贤口中把他甩下车的想法很直接,但却真的很有效,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将来!   何定贤完全可以过几年再开拍卖行,把他给熬死了嘛……到时候三家联合起来吃新蛋糕,每个人都问心无愧,唯有高家被耍下车,权势一落千丈。   “好!”   高可宁沉默片刻,竟然张嘴答应:“我会署名在港澳两地的报纸上登报道歉,表示对东方银行的歉意,再给够潮义勇兄弟们汤药费。”   “何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何定贤望着七十五岁高龄的老者,发笑道:“好,看在你是老前辈的份上,我也不再欺负老人家,事情就这样谈定了。明天东方银行重新开业,同时拍卖行一人二十五的股份,傅先生、何代表,你们有什么意见?”   “没问题,我觉得很好。”   傅老榕摊开双手,喜笑颜开。   这次他与何贤都算捡了个便宜,不管拍卖行能不能赚到钱,总之,眼下的麻烦是谈拢了。濠江地界上不打起来,对于二人而言就是一种回报。何贤笑道:“呵呵,这才是我们生意人嘛,和气生财,我有个意见,不如以茶代酒,干一杯?”   “好。”   “好呀。”   高可宁、傅老榕都出声答应。   何定贤也举起茶杯,敬了一杯。   “何先生,晚上得闲到我家吃饭。”何贤放下杯子,出声邀约道。   何定贤爽快答应:“正好要在濠江呆一个晚上,打扰了。”   “客气。”   何贤表现十分豪爽。   又聊了几句之后,四人已经谈定各出资二十万港币,先将拍卖行的架子搭起来,做一点点宣传。再由何贤搞定经济局的关系,争取拿到一块拍卖行专营牌照。   只要是在港澳没有出现过的新行业,特别是涉及到民生、金融方面,经济局都有可能发专营牌照。只要拿到专营牌照将来濠江便只能有一间拍卖公司,当然,专营牌照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保证公司独占市场,又会受制于当局管制。   但对四人而言专营牌照是利大于弊的,经济局也不一定看得起拍卖行业,年饷肯定不高。将来续牌四个人不信围不下来,而且拍卖行讲究一个信誉,几十年后,谁还能做的比他们大?   傅老榕则负责提供一块地皮,用来盖仓库和拍卖大楼。高可宁答应拿出典当行里的一些藏品,陆陆续续投进去,炒热拍卖行的名气。一间拍卖行想要打响名气,上架的藏品好坏,珍贵与否,其实十分重要。   国宝级的文物、顶级艺术品、既可以拍出高价,用数字震撼人的眼球。也可以利用拍品本身的名气,给拍卖行带来热度。拍卖行早期要拿不出什么好货,其实是难以杀出重围,受藏家认可。   高可宁在拍卖会中的地位其实很重要,一来可以提供拍品,二来,可以提供技术人员。毕竟,许多文物、艺术品是需要鉴定的,把仿品当真品拍,口碑很容易破产。   当然,拍卖行本质上没有替顾客鉴别真伪的责任,但偏偏华人十分在意诚信,西方那一套在东方得升升级。相应的,高可宁比所有人都更需要拍卖行,因为他可以利用拍卖行把典当行里的古玩艺术品高价出货,让资源互利,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与何定贤将来想要利用拍卖行洗钱是一个道理。   “拍卖行的名字便叫做泰兴东方吧?”在讨论公司名字的时候,何贤提出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何定贤闻言点头:“两间公司名并一间,通俗易懂,也能让商界知晓公司背景。”   “很适合。”   高可宁也不反对:“名字不错。”   他也是泰兴娱乐的股东。   这个名字也有他的一份。   傅老榕则十分赞赏:“不仅读起来悦耳大气,寓意也很好,就这样定下吧。”   在名字上其实何定贤吃了一个小亏,因为东方集团的名字排在了泰兴娱乐背后,但考虑到他们是濠江本地公司,泰兴的招牌其实更值钱,也就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何贤见气氛变得活跃起来,看了一眼手表,笑着道:“时间也不早,下午公司是有事情要处理,改天大家再约一起饮茶吧。”   “好啊。”   傅老榕没有犹豫。   高可宁撑着手杖,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起身,点头道:“那就这样了,傅生、何会长、何代表、我先走了。”   “慢点。”   “宁哥。”   傅老榕关切道。   高可宁却在路过何定贤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出声道:“唔好意思,何生。让人去砸东方银行的招牌,是我高家做事莽撞,不只该登报道歉,我还应该亲自向你道歉。”   他居然朝何定贤俯首鞠躬:“对唔住!”   “何生!”   傅老榕、何贤眼里都露出惊诧之色。   要知道,高可宁本身就是靠黑的起家,下手那叫一个毒,敢在濠江插手典当、放贷的人,不知多少都被丢下海了。   今天,高老板不仅认怂,还弯腰!   这可是大新闻。   何定贤却叼着一支雪茄,深吸一口,略带警告的看向他:“高老板,做惯了专营的生意,我理解,但一个家族要靠着强权发展,越鼎盛,越危险。”   “港岛利家当年卖鸦片的,现在怎么样了?利希慎当街给人打死,现在利家除了剩下一些祖产,已经在港岛上流社会排下座了。老人家,要想家族长远。”   “要开放,要合作,拥抱共赢嘛……对不对呀!”   他穿着西装,张开双手,用最嚣张的语气,说最温柔的话。   “小心你扑街了,仇家排队来枪击你全家。”   高可宁面不改色的点点头。   “受教了。”   “何生。”   何定贤又吸一口雪茄,望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感慨道:“一把年纪了,还出来混,生的两个仔真是没屁用。”   “有点孝心都该帮老豆把事情给扛了!”   高福全把他的话听进耳中,咬了咬牙,等坐上车后,忍不住向老豆抱怨:“我们高家什么时候向别人低过头?在濠江就连傅老榕、何贤都得敬我们三分。”   “何况一条过江龙,他们潮义勇能让多少人过海?五百,五千,还是五万啊!”   高可宁闭着眼睛,出声说道:“把那个我们去掉一个们,别人敬高家,不是敬我们,是敬我。”   “你和你弟算个屁!” 第336章 大小贤   其实高福全并非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柴,家里典当行的生意打理也算井井有条。但高可宁深知在何定贤拿出一条财路,愿意与傅老榕、何贤一起经营的时候,高家就必须伏低做小了。   因为,高家只能在濠江内部铁板一块的时候,才有资格与何定贤掰手腕。当何定贤笼络住姓傅的,姓何的,高家便没资格拦对方的生意进濠江。   现在低头还能捞到点好处,利益互换,等到他一过世,何定贤打过海,两个儿子肯定挡不住。他要是再年轻一个二十岁,也不怵何定贤手上的枪,但奈何不得不多为后辈考虑。   何定贤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大把时间同他耗,他身上土都快埋过脖子了,又怎么打?   “正如何定贤说的一样,将来典当行业不可能再由高家独占了。”高可宁叹道:“你们有本事就守着店铺,能赚多少赚多少,没本事就多买点地,老老实实做个收租佬吧。”   “这次的事情算个教训,一代江湖一代人,看来高家与傅家都过气了。”   这两位赌王说到底,还是个江湖人。   起家路子野。   政治站位太低。   还不如买办……   所以,何贤家族的后代能出濠江一哥,连任两届,傅老榕、高可宁家族却掩埋在历史当中,后世根本无人记得。   高全福张张嘴,有些不服气:“老豆,不就是办间拍卖行,说的好像能骑在高家头上一样。”   “呵。”   “一间拍卖行?”   高可宁无奈道:“重要的不是拍卖行,是落子濠江的机敏,猛龙过江的果决。”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以后学学你弟,多娶几房姨太,到舞厅点小姐,也比志大才疏,败坏家业来的强。”   “记住,既然同何定贤成为商业伙伴,将来高家就绝对不能再得罪何定贤!”   “知道吗!”   高福求憋屈的点头道:“知道了。”   高可宁颔首道:“嗯……等我走了,别人可不会再卖你面子,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你就知道江湖没那么简单。”   傍晚。   六点。   何府。   花园,一棵荔枝树下,何贤穿着西装,笑着道:“哈哈,何生,我今天中午在酒楼的时候,生怕你几句话把高老板骂出心脏病,你也知道,高老板年纪大了。”   “真给人骂死。”   “啧啧。”   “高家两个男丁要跟你不死不休了。”   何定贤倒是一点不怵,后知后觉的道:“这样啊,早知道嘴下留情,少骂姓高的几句了。”   “唔好意思。”   “骂人骂习惯了。”   何贤呵呵道:“我看你是嚣张习惯了,不管是同谁吃饭,心里有火就要拍桌子。”   何定贤振声道:“有底气干嘛不拍。”   “我贱啊?”   “钟意给人骂。”   何贤摇摇头,感叹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好在误会已经解开,将来都是一起开公司的合伙人,倒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就是高老板,起码短寿两年。”   何定贤大叫道:“不可能!”   “他顶多就剩两年!”   何贤忍俊不禁,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叮咚。”   门口响起铃声。   一位管家匆匆走进花园,低头汇报:“何生,镜湖医院的柯先生来了。”   何贤表情一愣,苦笑着道:“何会长,我有一个损友又来蹭饭了,不介意一起吧?”   何定贤又怎么会赶主家的朋友?   “不介意。”   他笑着点头:“正好认识认识何代表的好友。”   “快点让柯林进来。”   何贤挥了挥手,给他添茶,笑着说道:“柯林是镜湖医院的前任院长,前些时候回内地负责起中山医院,但前段时间辞职了,现在挂着濠江华侨协会主席、南通银行董事长的头衔。”   “以前我与他就是好友,经常被他坑,要不是看他医术好,留着还能治病,早跟他割袍断义了。”   这时穿着黑色长衫,戴着眼镜,步伐匆忙的中年人来走旁边,温文尔雅,中气十足的问道:“是谁有了新欢忘了旧人?你当年的心脏要做手术,是谁给你开的刀?”   “有空过来找你吃饭,还在私底下说我坏话,真是给你脸了,何老板!”   蓝刚带着几名便衣探员,齐刷刷转过目光。   何贤连忙起身,要让柯先生住嘴,柯林却很嘴碎,出声道:“要不是我,你现在能不能动都是一回事,还想娶四房姨太?”   “乱搞男女关系!”   何贤表情有点难堪,急道:“柯院长,有客人在旁边!”   “我没瞎。”   柯林翻了一记白眼,义正言辞的道:“你的客人,不就是我的客人?我一定会招待好的。这位先生我看你气色不错,但眼睛发干,记得平时爱护眼睛。”   “不然上街就看不见靓女了。”   何贤无语至极:“何生猛龙过江,你却问他眼睛干不干?”   “是有点干。”   何定贤同时起身,一本正经的道:“多谢柯院长提醒。”   柯林满意的点点头:“有事来中山医院找我,或者到镜湖报我名字,能救一定救,不能救也给你多续两天。”   何定贤正式的道:“多谢柯院长。”   何贤则道:“阿林,这位是港岛警队的华人警司,潮汕商会副会长,东方集团的大老板何定贤先生。今天何先生来濠江办点生意上的事,明天有一间银行正式开业,晚上有空便请他来家里坐坐,正好给你看见了。”   柯林伸出手道:“难怪我刚刚骂姓何的,旁边那几个探员盯着我,不好意思,何生,冒昧了。”   “没事没事。”何定贤与他握手,欢笑着道:“随便骂,多骂些,我喜欢听,反正不是骂我。”   “哈哈。”   柯林朗声大笑,拍拍何贤的肩膀,出声道:“何代表,你跟何会长的姓名就差一个字,称呼上得多注意啊,一点都不方便。干脆拜个把子,按年龄叫大小何多好。”   何贤尴尬道:“阿林,何生是什么人物,岂能随便和人拜把子。”   何定贤不开心了:“何代表,你在濠江的地位可是更加尊崇,该不会是看不上我吧?”   “那不是。”   何贤更加尴尬。   虽然,他在濠江地位尊崇不假,但濠江总共才多少人口?与港岛体量上就有巨大差距。何定贤倒没有大蛇上棍与何贤拜把子的想法,因为二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而结义兄弟在港澳两地可不是说着玩的,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玩这一套。   如果将来关系好的话,玩这一套也没啥用。   他就是想学柯林拿何代表开涮。   “反正现在不是也是了,总之,我知道何代表看不起我了。”何定贤笑道:“今晚肯定得多灌你两杯,让你见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哈哈。”   柯林给他一句名言逗得发笑:“何会长真有意思,这样,大小何不方便的话,我就叫你们大小贤咯。何代表年纪虚长,是大贤生,何会长只能屈居小贤生了。”   何贤不想纠结这个话题,甩甩手道:“随便,随便。”   “小贤生?”   何定贤却觉得很滑稽,提醒道:“你最好别在外人面前这样叫我。”   要不是柯林的地位非同一般。   他肯定不会答应。   柯林则笑道:“不会不会,饭好了没?”   何贤十分无奈:“先进去坐吧,没好也差不多了。”   柯林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医生。   医校毕业之后,一直在军中任医务处主任,在上沪叛变案发生之后,于危难之际加入特高科,在上沪开设诊所,掩护同志避难。后在厦门、港岛相继开设医馆,为组织地下活动作掩护。最后受命令来到濠江,照料当时受伤的叶将军,在35年至49年期间,一边在濠江做地下统战工作,一边在医术上进修精研。   靠着一手医术曾救治过濠江华商总会的马万琪会长,以及大丰银行的何贤,永华银号的林炳炎。在濠江上层结下了深厚的关系网,为统战工作贡献颇多。   46年时还被联名推荐为濠江镜湖医院的第一任院长,让镜湖医院逐渐成为救治同志,助力革命的机构。当祖国成立时,他还与马万祺一起在平安戏院,召开了庆祝祖国成立的晚会活动,公开宣布了政治身份及信仰。   吃饭时。   何贤怕何定贤多想,还特意解释道:“何先生,请放心,阿林真是专程来蹭饭的。”   “他以前从来不宣扬政治,现在也不会。”   何定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何贤是他误会,以为有人要来统战他,心里不禁苦笑。   柯林则诚实的道:“小贤,我确实不宣扬政治,但我偷偷摸摸的做工作也。”   “革命又不会靠说出来的。”   何定贤竖起大拇指:“柯先生说的有道理,不管统战不统战,总之坐在一起吃饭就先是朋友了。”   柯林眼前一亮,意味深长的道:“小贤生,你很懂嘛……” 第337章 整治运动   夜晚。   何贤吃饱饭,抱着怀里一个婴儿,与客人一起散步。   柯林知道何定贤也有一个小孩,名字叫作何建华后,不禁笑道:“港澳现在有个大小贤,将来也有个大小华呀。”   “哈哈。”   何定贤、何贤二人都朗声大笑。   原来何贤的儿子也叫阿华,不过是“厚华”。   同时。   港岛。   湾仔码头。   雷蒙拿着一个手电筒,带着十几名水警,正在巡视货船。   一位海关监督上前立正,出声道:“雷sir,下半夜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   雷蒙举手敬礼,点头答应。   “收工。”   海关监督扭头下令,带着一组警员离开。   雷蒙则道:“葛sir有命令,水警近期要严查非法走私,整治海面乱象,打起精神来!”   “是!”   “长官!”   水警齐声答应。   严查非法走私,重要不在走私,而是在“非法”。   在港岛水上,水警就是法。   没有交规费的走私,即是非法。   而水警在南洋打了胜仗之后,为了继续坐实权利,避免新任海关署长翘尾巴。以葛白为首的一众警官们,在海上开展起轰轰烈烈的整治行动,一方面是查一些不缴规费的漏网之鱼,一方面是让海关习惯听从水警指使。   把权力作为传统延续下去。   “哪间社团的船,什么货?”这时雷蒙来到一艘货轮上搜查,马仔点头哈腰,忙递上一支香烟,出声道:“阿sir,义群的货,都是些橡胶,药品。”   “喔。”   “自己人啊。”   雷蒙接过香烟,叼在嘴上。   马仔划着火柴,连忙替他点上,躬身道:“是啊,运给星辉商号卖往内地的。”   “辛苦了。”   雷蒙吸了口烟,拍拍马仔的肩膀,让正在查货的小弟们收工,返身走下货轮甲板。   马仔出声道:“阿sir,有时间一起饮茶啊。”   雷蒙背着身子,举手示意,头也不回的吐出口烟:“呼……”   “下一艘。”   两个钟头过去。   雷sir带人临检了三艘货轮,六艘渔船,除了潮字头和义群的船会少看两眼,其它船只不管是商会老板,还是号码帮,新记,东字头,都是十分严格的一查到底。   当然,只要货物、船号与账目上记载的一致。   没有出现不守规矩的事。   雷蒙都会让伙计们收工,有红包都不收,而且要特意说明:“我不是来要钱的,是上头有命令,见谅啊。”   “理解。”   “理解。”   马仔们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送下船。   雷蒙最多抽他们一支烟,否则,月底要交规费,每天巡检还要给红包,商会社团的老板都该有意见了。   “刚刚有谁收了红包,仅此一次啊,下不为例。”雷蒙忽然止住脚步,在码头上说道。一位伙计嘟囔道:“雷sir,出来办事,有红包哪儿有不收的啊。”   雷蒙瞥了他一眼:“阿标,偶尔临检收收没关系,最近严查期间,天天都要临检。”   “那天天都收红包,那些烂仔又不敢不给,事情传出去,别人以为水警特意来勒索他们啊。要是一个月凑足几万块,船东主联名告到何sir那边去,你是准备喂鱼呢,还是想要喂狗?”   周华标脸色骤变,连忙道:“知道了,雷sir。”   “现在一起吃个宵夜?”   一名伙计又道。   雷蒙摇摇头,举起手腕看一眼表,出声道:“上船,出港。”   “啊?”   伙计愣神:“今天的班里没有出港计划呀,雷sir。”   “社团会把偷渡事件排个班次,让你去海上找骂!”雷蒙厉声喝道:“天天按照同一个规律办事,早给社团摸透了,难怪全港现在还有不少船敢走私。”   “他们会铤而走险,都是你们执法不力,现在开船出去巡两圈,回来我请兄弟们食早餐。”   周华标等人肃声答应:“yes,sir!”   虽然,雷蒙斯斯文文,十分好讲话,但是做事认真,有条有理,一旦严格起来,手下的伙计都不敢多嘴。   十分钟后,两艘水警巡逻船便驶出港口,进入海面清查可疑船只。其实,大半夜出现在海面上的渔船,小型货船,绝大多数都是在进行走私活动。大客轮也不例外,只是大客轮藏不住,肯定都是按航班交过规费。   唯有小船十分混乱,有无牌,有套牌的,鬼知道是哪间社团,运的什么东西。   “有船必检。”   “有货必查!”   雷蒙下达了行动原则。   凌晨三点多。   “教头。”一名马仔跑进船舱,惊慌喊道:“有水警!”   苏龙穿着黄色短衫,面容刚毅,猛的回头道:“这条线一直都很安全,怎么会有水警出现,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龙哥。”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应该想办法把货先送上岸。”一名心腹焦急的道:“台岛送出来的货,绝不能出事,否则新记要有大麻烦。”   “不要慌!”   苏龙镇定的道:“把货藏好,再拿一笔钱出来,先把水警送走再说。”   “明白。”   小弟打开装鱼的仓板,用铁钩提出一包塑料封的好钱,再将三个货箱遮上油布,把一些鱼箱摆在外面。   这时水警船已经闪着灯,不断喊话,让渔船停下。   再派出多只飞艇,迅速靠近,将渔船围在中间。渔船则在马仔的控制下停稳,漂在水面上,任由水警包围。周华标带着一组警员登上渔船,把手电筒照向苏龙,出声问道:“哪间社团的?”   “新记的。”   小弟出声答道。   周华标眉头一皱,狐疑道:“新记的账目上,没有下半夜进湾仔的呀?”   “好好查查。”   “是,长官!”六名警员低头开始翻查。   苏龙则上前解释道:“阿sir,这艘船不是常跑的,偶尔会跑一点东西,帮忙通融通融。其它社团像这类不常跑的线,一般也没有上报给警队,能不能放一马先?”   “回去我就让向生把这条线给报上。”   周华标笑容变冷,打量着道:“原来是艘黑船来的,那黑船有什么可说的,人、货全部扣走,明天让你大佬带钱来水警咯。真以为临时线就不用交钱啊,扑街!”   苏龙表情更加难堪,认定水警是特意来找事,社团肯定有内鬼。   否则,以往上半夜就收工去吃夜宵的差人,怎么会下半夜出现在海上。这时两名伙计也在船舱中发现三个大木箱,打着手电问道:“这是什么?”   其实,水警对于渔船什么地方能藏东西,心里门清。   船舱内的十几个社团马仔,对视一眼,已经有人把手摸向黑暗处。   周华标眼睛犀利,按着配枪,立即指道:“别动!”   “哗啦!”   在场六名警员全部掏出配枪,指着他们。船舱内气氛剑拔弩张,苏龙连忙拿着钱上前道:“阿sir,误会,误会,千万别激动。”   “有话好好说,这笔钱拿去请伙计们饮茶,三箱面粉而已,公司急着用货,能不能让向生明天去水警区报到?”   周华标沉吟片刻,盯着钱道:“看在钱的面子上,行吧。”   他提起那一袋钱,朝伙计们打一个眼色:“收工。”   “yes,sir!”   六名警员放低枪口,慢慢撤出船舱。   临走前,周华标还不忘交代道:“明天记得叫你们大佬来水警区!”   “一定,一定。”苏龙点头哈腰,目送着三艘飞艇离开,眼神里却一片阴霾,出声说道:“快走,这伙水警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   “他们不是收了钱吗?”小弟刚松口气,心脏又随之提了起来。苏龙却在椅子下摸出一把步枪,拉膛上弹,沉声道:“他们是收到线报专程来的,确定我们有货会松手?”   “而且他们查到了货,却连看一眼都不看,呵呵……”   雷蒙在水警船头,望见三艘飞艇回来,并没有收工的意思。因为在检查完毕之后,周华标没有照例打出信号,代表临检船只有问题。   “准备行动。”   他拿起对讲器出声下令。   船上的警员全副武装,响应迅速,直接放艇下海。周华标带着的三艘飞艇在船边转了一圈,直接变成七艘,艇前全部架着轻机枪,油门拉满,发动机轰鸣:“嗡嗡嗡……”   在夜色的海面上拉起六条尾浪。   雷蒙则用喇叭喊道:“水警部队执法,请前方渔船熄火,接受水警检查!”   “水警部队执法,请前方渔船熄火,接受水警检查!”   船上马仔大骂:“TMD,不是刚刚才查过吗?”   “哒哒哒。”   “哒哒哒。”   这时海面上响起机枪的吞吐声,一道道火线扫过渔船,将船仓打出一个个弹孔,站在船仓内的数个马仔全部中枪倒地,鲜血乱飙。苏龙带着余下的人慞惶扑倒,出声吼道:“把货推下水!”   “今晚出事的东西,三倍安家费,没出的事,一人一套房。”   立即有两个马仔咬咬牙,快步冲上,想要将大木箱推进海里。这三口箱子如果落海,新记还有捕捞,或者同警队谈判的机会,但如果落入警队的手上。   新记要完蛋!   “噗噗噗。”   两个马仔还未靠近箱子,胸膛便已经给子弹打穿。   又有两名小弟要起身,但一梭子弹瞬间把他们压了下去,所有人在船舱里趴着,不动弹都有腿被射穿,发出惨叫:“啊……”   旋即弯腰起身捂住大腿,脑袋又被射了一枪。   “砰!”   西瓜炸开。 第338章 摊上大事   “跳海!”   苏龙见逃跑无望,当机立断,率先爬向船尾,噗通落入水中。   由于警队的火力都集中在船仓内,船尾少有子弹扫过,剩下的马仔有样学样,一个个爬向船尾,但在跳了几个人之后,警方也发现有人落水。   “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又扫向船尾。   几个衰仔纷纷中枪,哀嚎倒地。   “快点登船,快!”周华标表情焦急,连连催促,在飞艇靠上渔船后,端着步枪,快速带伙计抢上船头。此时,正好一个马仔单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白衫已经浸满鲜血。   周华标十分果断的举起枪口,瞄准射击:“砰!”   他扣完扳机,大声吼道:“全部趴着,不要动!”   白衫马仔中枪摔倒,彻底没有了声息。   余下几个衰仔全部躺平在舱内,发出痛苦的呻吟,水警上前将罪犯绑好,再把武器收缴,很快就将渔船上的局面控制。   “标哥,船上没人了。”一个伙计绕着船板转了一圈,又掀开货仓里的一块油布,望着三口大木箱,出声道:“货都在。”   “好。”   周华标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正要拿起对讲机,雷蒙却已经出现在身后,一把拍着他的肩膀,扫过船舱,肃声问道:“阿标,怎么样了?”   “雷sir。”   周华标汇报道:“人跑了四个,打死五个,剩下六个半死不活的拖走了。”   “根据前次登船的情况,货已经都还在,但是为首的古惑仔跑了。”   雷蒙点点头,出声道:“把船拉回码头再好好的查,明天让新记给个交代,不狠狠削他一笔,姓向的还敢乱来。”   “yes,sir!”   警员们大声领命,举手敬礼。   随后,渔船被挂上牵引钩,由巡逻船带回湾仔,飞艇部队全部收回。当水警们出现在码头的时候,几个新记马仔望见渔船,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妈的!”   “苏教头出事了。”   一个穿着黑衫的头目,连忙招手让兄弟们离开,乘车将事情回报大佬。   海上。   苏龙抱着一个箱子,浮出水面,嘴里吐出一串海水,深吸口气,咬咬牙,挥起手臂继续向前方的灯火游去。   由于走私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无非就是漏了政府的关税,但只要不漏警队的钱都无所谓,所以,水警就算查到黑船,一般也不会下死手。反抗给打死的是一回事,但只要跳了海,也都不会浪费柴油去抓。   警用码头。   雷蒙穿着制服,打起手电,让伙计们再仔细搜了一遍船只,当伙计在鱼舱里钩出一板又一板,塑胶封好的港币时,许多人的脸色明显变了。   “一艘船能装这么多钱,来头不小啊。”   雷蒙冷笑。   “把三个箱子搬出来打开!”   随后,一组伙计用吊杆将箱子吊出,把三个木箱一字排好。再用专门的撬棍将锁撬开,在众人的目光下,木箱前板被打开,里面露出一个个装满报纸的木框。   不!   准确的说,是木框里用报纸裹着一尊尊瓷器、花瓶、铜器、字画等物品……   周华标挥手让伙计们退开,爬梯子在最上排,搬了一个框子出来,把东西拿到雷蒙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雷sir,这些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   雷蒙面带煞气,用手电筒扫过木框,出声问道:“你说是什么?”   “国……国宝?”   周华标张张嘴,不可置信的问道。   雷蒙没有回答,而是冷声说道:“这回不是削他一笔这么简单了,TMD,姓向的摊上大事了。”   “打电话给陈sir,马上派兵把三个箱子调走,放到大馆的仓库里,重兵把守起来。”   周华标立即敬礼,出声答道:“yes,sir!”   “对了。”   “联系一下东方钱庄的人,让他们派几个师傅来验货,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雷蒙嘱咐完,摆正警帽,单手按着枪,中气十足的道:“我亲自带人在码头守着。”   “yes,sir。”   周华标再度敬礼,但随后低头窃语道:“雷sir,我建议不要把东西放进大馆……”   “怎么说?”   雷蒙有些不解。   周华标道:“大馆虽然是安全,但毕竟是鬼佬的地方,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如果是真的,价值不可估量,落在鬼佬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要给他们宰一刀。”   “鬼佬对我们的宝物可是情有独钟啊……”   雷蒙恍然大悟,点点头:“我疏忽了,那就一直放在警用码头吧。”   浅水湾。   向家。   向钱一身黑色长衫,坐在沙发上,静静沏着茶水,出声道:“说!”   头目战战兢兢,低着头:“向生,苏教头带着的船给水警扣了,我亲眼见到几个兄弟的尸体被搬下船,但没有看见苏教头和阿天几个人……”   “知道了。”   向钱面不改色的饮下口茶,可呼吸却变得很重,端着茶盏绕出长桌,来到手下面前猛地甩手,将茶盏结结实实的砸在头目脑袋上。   “嗙!”   头目顿觉眼前一黑,疼痛难忍,但却咬牙强撑,保持清醒。   向钱拂手说道:“马上去把苏龙找出来,否则,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等着埋全家吧。”   “是,向生。”头目连忙答应,捂着脑袋,低头便走出房门,一路上滴滴答答,落着血迹和茶水,模样十分狼狈。但向钱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多少,眼神中不仅有急躁,还有恐慌。   向波穿着睡衣,沿着旋转木梯走下,站在楼梯口右手扶栏,轻声问道:“老豆,发生什么事了?”   他很少见到老豆大发雷霆的样子。   “有一船的货被查了。”   向钱冷声道:“今晚,有船从台岛来港的事情,我没有同任何人讲,警队却能提前收到风,将货船扣在手里。要么是我身边有鬼,要么是保密局有鬼。”   向波推了推眼镜:“是不是苏龙的问题?”   “不会。”   向钱摇摇头:“苏龙的老婆孩子全在我手里,而且他专门负责运台岛的货,前几次都没有出事,怎么会偏偏现在出事?而且苏龙是从台岛出发,身边也有我的眼线,消息通不到警队。”   “那就是台岛方面泄露了消息。”向波想的很简单:“也许跟台岛方面最近的斗争有关,或者,干脆就是警队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巧给撞上了。”   “最近水警确实很尽职。”   向钱感叹道:“无所谓了,现在向家麻烦是大了,你安排几个弟弟出国,到北美避一避。”   “这么急?”   向波不可思议,出声道:“老豆,台岛的货到底是拉什么东西?军火、药品、还是黄金、白粉,干脆就是美国援助?我们只是帮忙运货的工人而已,出了事,总不能要我们全部负责吧?”   “呵呵。”向钱冷笑道:“要是洋货还得谈,无非是赔一点钱,从警队手里把货取回来。船上运的是老祖宗的东西,是台北博院里的宝贝,我们向家拿什么赔?”   “拿脑袋赔啊!”   向波愣在当场,吞吞吐吐的道:“台北博院的东西,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有什么不可能?”   向钱出声道:“青天白日的旗帜南迁台岛之后,便一直在用保密局进行肃反工作,保密局政治势力扩张很快。我当年也在保密局工作过,那些人除了杀人心狠手辣,捞钱也一样心狠手辣。”   “现在也不用瞒你,这几年我其实一直在帮曾经的同僚运货到国外,经由黑市换成美元,替他们在海外购置资产。能参与进这件事情的人,级别都不低,肩膀上都是挂星的人。”   “正因为我帮他们运货,新记的船才能过台岛海峡,做两地的走私生意,否则,光靠我以前留下的关系,新记怎么发展成这么大?而且那艘船上还有我们的佣金,总共一百万港币……记住,政治交易,不看情面,只看利益。”   向波咽了口口水,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我马上安排弟弟们出海。”   向钱点点头,旋即打电话让林景、林江来别墅,准备安排人手,筹集资金去把货拿回来。如果能在台岛收到消息前,将事情摆平,双方还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如果台岛收到消息,事情还没摆平,恐怕要死一大串人。   如果事情被曝光拿出来做政治文章,有一个算一个,涉事者全家都要被子弹点名。要知道,台局的丑闻够多了,当年文物南迁的时候,便出了好多丑闻,一路给知识份子,爱国份子骂惨了,而贪污受贿又是戒不掉的毒瘾,在北方称孤道寡的时候没有戒掉,难道虎踞台岛的时候就能戒断?再结合大少爷整治保密局,内部斗争激烈的时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向钱就算赌上性命,都得往上冲!   ……   “向生,公司已经筹集七百万港币的现金,装了一车,停在花园里了。”两小时后,天色微亮,林景穿着西装,顶着一个黑眼圈,低头同龙头汇报。   林江在旁则道:“向生,已经调了五十个好手进入湾仔码头,另外船只也已经备好,货一到手,十分钟就可以上船开往越南。”   向钱道:“不用去越南,转道偷渡琼州,南洋海上有何定贤的人,反而是琼州水上安全,船少人少,碰上稽查人员,塞一点钱也能解决。” 第339章 烧香拜佛   “好。”   “我让船老大改道去琼州。”林江点头答应。   林景道:“向生,是否联系一下海关?”   “联系过了。”   向钱表情疲倦,无力的道:“赵敦贤有权无胆,连杜益华都比不上,鬼佬靠不住,不如靠港钞。我有消息,水警区的二把手葛白,向来是一个字贪!”   “能收的钱他收,不能收的照样收。”   “把一车的港币送到葛白家门口,希望能趁何定贤在濠江还没有回来前把货提走先。”   向钱已经收到何sir不在港岛的风声,如果能花重金把货提走是最好,但要是不行也只能铤而走险:“让码头的兄弟们准备好,钱如果不管用,就用子弹解决。”   “这回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整个新记的生死存亡。”   林景、林江二人肃声答应:“是!”   “向生!”   一个赖政治以生存的社团,最恐惧的就是靠山崩塌。   泥沙俱下!   林景离开大厅,戴上墨镜,挥手命几名马仔上车,他则坐上头车副驾,领着三辆车的人一起来到中环。金钟,一座欧式别墅门口,车队在两个佣人注视下缓缓停稳。   林景来到雕花的拱形铁门前,按下门铃,在门房鞠躬询问后,摘下墨镜,出声道:“我是新义安公司的财务经理林景,请同葛sir说一声,新义安有一份礼物送上。”   “好。”门房大爷穿着白色长衫,见怪不怪,转身前去通知主家。葛白穿着黑色运动服,打着哈欠,眼神略有些惺忪,正坐在一楼餐厅用早餐。桌上摆着简单的火腿薄片、切片面包、培根香肠和一杯牛奶。   他用叉子插起香肠,咬下一节,喝着牛奶听完门房把话说完,笑容满面:“带礼物上门的都是贵客,快点贵客带礼物进门。”   “知道了,老爷。”门房轻轻俯身,面无表情,转身办事。   葛白则越笑越奸,吃着早餐道:“新义安的林大总管,嘿嘿嘿,等会要你看。”   十分钟后,葛白吃饱喝足,来到别墅草坪前,扫过一眼旁边停好的一辆轿车,上前与林景热情的握手道:“林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葛sir,冒昧前来打扰,唔好意思呀。”林景见葛白粤语说的顺溜,干脆就以粤语回应,二人如老友一般寒暄。林景回头打过一个眼神,手下便打开车门,拉出一麻袋的港币,再有第二袋,第三袋……   只听他道:“葛sir,一点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么多土特产?”   葛白愣了下神,不可思议道:“林先生,有话请直说。”   林景道:“今天农历十五,正适合烧香拜佛。”   “我来烧水警这座庙了,拜葛sir这尊佛了,一点点心意,希望葛sir笑纳。至于事情也不复杂,新义安有一艘帮台岛运军货的黑船,平时没有交规费给水警查了。”   “希望葛sir高抬贵手,写一个条子,七百万港币全数奉上。”他没有讲船上的货到底是什么,正如没有报备的原因一样。这些货的价值太高,很容易引来麻烦。   更涉及政治。   葛白也不蠢,能拿出七百万港币换的货,怎么会简单?   只见他饶有兴趣的走到一个麻袋前,解开一个口子,把港币全部倒在花园里。一百万港币的现金,便足以堆成一座钱山,晃得人眼睛发晕。   “就一批军火这么简单?”   葛白问道。   林景觉得有戏,连忙道:“是一些威力较大的禁运武器,但同港岛没有关系,只要把货还给新记,这些钱都是你的。与水警区上下的兄弟们分一分,起码能留一半在手上,新记再欠你的一个人情。”   “葛sir,你一句话的事情……”   葛白点点头:“行。”   “我就说一句话,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要去跑步。”   他在花园里挥臂原地跑了两下,做出热身的动作:“体能不保持好,作为警队高层,形象会很差。”   林景有些猝不及防,不甘心的道:“葛sir!”   葛白突然抓住他的脑袋,反手一把撞在车窗上,五指紧紧用力,摁着他头怒道:“TMD,我最恨人骗我,明明是一批文物古董,竟然讲是一船军火?”   “扑你阿母,还禁运武器,一条破渔船以为自己是航母吗!”   “干!”   林景趴在窗前,眼镜已经被挤爆,脸上划破几道口子,双手撑着车身,撅着头张嘴解释:“葛sir!”   “一千万!”   “一千万!”   “有这一千万,一辈子不用愁,其他人拿你也没办法……”   几个新记小弟伸手要掏枪,却给二楼阳台几把自动步枪给震住,讷讷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不敢轻举妄动。葛白则接过门房递来的一把枪,后退一步,顶着林景脑袋,出声道:“我已经有好几个一千万了,不差你一个,真答应你才是麻烦大了。”   一顿饱。   还是顿顿饱。   当狗的都分得清!   林景闭着眼睛,十分紧张连忙道:“好,好,好。”   “葛sir,当我没来过,当新记没来过,得唔得?”   葛白笑道将枪收起,丢给身旁的门房大爷,出声道:“走吧。”   林景松了口气,看来这死鬼头没有要整死新记的意思,转身让小弟前去收钱,却见到葛鬼头又露出勃然大怒的表情,一脚将小弟踹翻,红着脸吼道:“去你妈的,我的钱你也敢拿?”   小弟翻倒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林景也瞪起眼睛,不可置信,只听葛白吼道:“不是我的钱,怎么会在我家?回去告诉姓向的,烧香拜佛得要积功德,这些赃款我替他花,他也少一些罪孽。”   林景惊道:“葛sir。”   “新记兄弟的血汗钱可没那么好拿。”   葛白笑了:“有本事让向钱亲自来找我提回去。”   林景吐出口气,带着手下马仔转身离开。   葛白向门房吩咐道:“把钱收一收,放进地库的保险柜,等事情结束再放进钱庄存起来,今天早上的跑步取消,等会多安排几个保镖随我去大馆。”   “知道了。”   “葛sir。”门房点头答应。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靠,当我二百五啊!”葛白咒骂了两句,讲话真是一套又一套,回到房间里举哑铃了。雷蒙在查获黑船之后,立即就上报给水警区,而且给长官打了电话。   向钱想打一个信息差,利用葛白贪污的心理,但却不知道葛白的政治立场有多坚定。   什么叫能收的都收,不能收的也收?   他明明是何sir让收的都收,何sir不让的都不能收。但他确实很黑,料定新记并非何sir的对手,事情不办倒是把钱全收了。可新记敢来找他麻烦吗?   “妈的。”   “老鬼头!”向钱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   砰。   一套青花瓷一天摔了俩。   “等我解决完手上的事情,第一个就让他把钱吐出来。”向钱挥臂咒骂,十分心痛,站在客厅里没人敢接近。   别看新记家大业大,但其实现金流就那么些,七百万已经是接近一半的流动资金。多年辛苦给人一刀切走一半,不给半点回报,谁能给受得了。指着钱找关系救命,却给人趁你病要你命,港岛的鬼佬真TM奸。   向波倒是懂事,弯腰替父亲拾起瓷片,温言道:“鬼佬做得这么过火,林先生能安全回来已经很幸运了。老豆,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兄弟和老板都还在。”   “嗯。”   向钱点了点头,见到大儿子刚把弟弟们送走,又回来扛家里的事,心头多少有些欣慰。林景更是神色感激的看向大公子:“多谢波少关心。”   林江眼神里也透露出好感。   “鬼佬让阿景活着回来,其实是不想插手两方人马的斗争,毕竟保密局锄奸队连北美都敢去,得罪保密局没什么好下场。”向钱叹道:“对他而言,用人命来证立场再激烈了,抢我们的钱刚够好,又能吃饱,又站的好。”   “阿景。”   “辛苦了。”   向钱回头望向他。   林景深深俯身:“为公司做事。”   “通知干仔。”   向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道:“动手!”   林景点头:“知道了,向生。”   此时,向钱望向窗外,朝阳初升,天空清澈,可他脸庞却已经苍白中泛起青色,四十多的中年人,一夜未眠,命悬一线,身体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码头。   一间面铺门口,几张木方桌旁,围坐着一群刚刚通宵加班的水警探员。   老板对阿sir们会来吃苦力工吃的碱水面,心里也是万分惊讶,但除了多下些面,给几根青菜,慌张之余,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今天早上工人很多,看来船次不会少。   上夜班的劳力已经回屋休息,刚来的都是上早班的苦力佬,大多数人自带早餐,一边吃着,一边排队,等待开工。   如果有人来吃面,往往还会带一瓶白酒,码头上一直有喝早酒的习惯。   这些吃得起面,喝得起酒的工人,大都有是个小头目,或已经定好货船,不需要抢单的老师傅,是工人中日子过的不错的。但他们见到警员还是会不自主露出一副讨好,卑微的笑容。   雷蒙夹起一筷子面,四周坐满昨夜的值班警员,抱歉道:“唔好意思,先简单吃点,下回再请大家吃餐好的。今天就不换班了,等到中午与重案组的伙计一起等何sir到场,再按照长官的指示办事。”   “这批货太贵重,真出什么问题,兄弟们都扛不起,好在何sir过几个钟头就会从濠江回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吃饱饭继续打起精神,回去值班把货看紧些。” 第340章 兵荒马乱   “yes,sir。”   吃面的伙计发出响应。   更多的伙计或在喝汤,或在犯困。   周华标抱怨道:“雷sir,捞到大鱼,大幸苦的。”   雷蒙笑道:“咬咬牙,再撑半天就OK,何sir以前说过,风浪越大,鱼越贵,大事件,有大钱赚。”   “大佬还能亏待你?”   周华标等伙计闻言收声,心里隐隐都挺期待。   功劳太大,水警一个部门吃不下,喊上重案组一起,还不是就等最后分一笔?   这时,码头角落,一个穿着汗衫,叼着香烟的青年人收到消息,点点头,挥手让报信的人离开。   “拿上家伙。”   “准备干活。”   他左右瞟动目光,朝向凑上前的两个小弟低声说道:“先把码头吃面的差人干掉,再冲向守船的人。波仔,你带的兄弟等会跟我一起上,大飞,你带兄弟先藏起来,如果重案组的人来支援。”   “会合我一起吃掉。”   两名头目面色肃然,出声答应:“知道了,干仔哥。”   干仔则道:“整个码头上差人也不超过三十七,其中二十四个水警,十三个重案便衣,短时间内,警队不可能再派人来。现在他们正好吃饭,我们五十号兄弟,分两波把人吃掉,成功率很大。”   “让兄弟们好好干,干完一票光宗耀祖!”   波仔自信道:“放心吧,干仔哥,在新记兄弟们是最敢拼,枪法最好的一拼。不说要是五十个警察,人数翻一倍,照样能打垮他们。”   干仔发出笑声,心满意足的点头道:“契爷没白养你们。”   “干活吧。”   他深抿了一口香烟,丢下烟头,踩了两脚,嘴里还吐着烟,却已经招了招手,十几个兄弟便在人群中走出,汇集在一起踏向面铺。   这批新记枪手不仅敢打敢杀,训练有素,还接受过前保密局特训。   为首的青年人甚至认向钱为契爷。   忠心。   武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正是有他们在,向家才能管理新记,世袭罔替。   向家真是把家底掏出来拼了!   “雷sir,有人过来了。”周华标正吃着面,突然望向前方的人群,放下筷子,出声提醒。雷蒙举目扫了一眼,也察觉到不对劲,用手敲敲桌面,出声道:“小心点。”   兄弟们一下都打起精神,不约而同都把手搭在腰间。   随后雷蒙起身,举起左手,打出手势,出声吼道:“站住!”   干仔盯着一群警察,右手藏在背后,脚步越来越快。   由于新记枪手要潜伏在码头待命,为了保证袭击的突然性,不可能把步枪等物品运上码头。否则,各社团那么多双眼睛,根本躲不过去。因此,枪手们都是各自带着一把短枪。   在火力上不见得比警察猛多少,必须拉近距离才能射击,不然只会浪费子弹,错失机会。   “我让你站住!”   雷蒙右手搭枪,再度吼道:“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十二名水警全部右手搭枪,微微俯身,作出预备姿态,完全从插科打诨,犯困疲倦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精神抖擞,肾上腺素狂升。因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那批货的价值,甚至连重案组的陈sir都没有再度开箱。   所以,他们心中很明白截下货有多危险,别说何sir不在港岛,就算何sir在港岛,新记也敢杀警抢货。何况,何sir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会回来,短短几个小时,当中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   正是因为知道危险,他们才会有所抱怨,用嘴碎来消弭紧张的情绪。而且就连吃饭都要分成两班人,永远放最大的兵力守着货物。这些人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吃饭,并且是在行动频繁的高压情况下,其实轮班出来吃个早餐是很合理并且谨慎的事。   而新记的枪手不管之前隐藏有多好,一旦聚在一起走出来,定有一种难言的气质,能够瞬间吸引警察的注意。   这是一种目无法纪,视生命如儿戏,残忍嗜杀的气质。   只见,干仔在一群警察的呵斥之下,嘴角挑起一抹狞笑,猛的掏出把枪,举枪就射:“砰砰砰!”   “砰砰砰!”   干仔身后的十五名枪手,齐齐拔枪,对准前方警员射击。   一片弹雨袭来。   雷蒙、周华标等人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把枪对射,而是纷纷抱头鼠蹿,有的躲进桌底,有的藏进面铺,有的爬进货箱背后。   地面上瞬间布满弹孔,泥土飞溅。   来不及逃跑的劳工中枪惨叫,瘸着腿继续跑……   有眼力的面铺老板,食客,其余劳工们则在警察起身喝止的时候,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匆忙逃离现场。   没办法,警察早早给人盯上,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丧失先手,不抓紧找地方躲避,就是白白送人头。这种情况下,警校训练的标准行动守则,便是寻找掩体,确保安全,再组织反击。   “阿标!”   雷蒙坐在地上,靠着面铺柜台,双手握枪,出声大吼:“稳住!”   “放近了再打。”   周华标藏在一个沙袋背后,反手连看都不看,一下就打光六发子弹,引起警员的一阵反击。   “砰砰砰!”   双方一阵对射,场面十分精彩,雷蒙却直皱眉头,连忙劝住手下停止射击。   他们身上就两轮子弹,加上弹仓里的不过十八发,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子弹肯定不比他们少。现在的情况撑住就是胜利,警署肯定会再度调兵。   因为,码头已经一片混乱,几千名劳工躲避着枪战,哄闹之中陷入瘫痪。而现在肯定还有隐藏的枪手,正在等重案组的伙计前来支援。   “喔喔。”   “好的,雷sir。”   周华标打光子弹之后,躲在箱子背后,手忙脚乱给弹仓填上子弹。   不得不说,他的随缘枪法威力不错,一阵突袭竟然射翻两个枪手,在战场上就突出一个生死有命,但在子弹有限的情况下,随缘枪法显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而警员们的掩体并没有特别坚固,两个推翻桌子当作盾牌的警员,便在刚刚那一轮射击中一死一伤。   干仔跨过一个尸体,带人逼近面铺,举枪压制:“砰砰。”   “砰砰砰!”   雷蒙给打的不敢露头。   干仔却耀武扬威,将受伤的警员拉了出来,丢在战场中间,于众目睽睽之下,瞄准子弹举枪扣下扳机。   “我不想死啊!!!”   警员闭着眼睛,满脸泪水,嘶声大吼,右手臂处早已淌满鲜血,肩胛骨早被打穿……   “砰!”   一枪爆头。   干仔冷声笑道:“水警就这点本事吗?有种扣船,不够种出来打啊!行,既然都藏头露尾,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解决掉。”   “干你妈的!”   “操!”   “我们跟贤哥混的!”   三名年轻的华人警员,举起武器,刚要射击回应,身上便纷纷出现弹孔,中枪倒在地上。雷蒙躲在柜子下,双手握枪,眼神紧张至极,心脏噗通直跳,听见伙计们的惨叫声,只觉得撕心裂肺,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杀手就是要激怒我们!”   “他们赶时间!”   但雷蒙向来斯文的神情,却依旧满面狰狞,充满戾气。同时他意识到现场的杀手枪法极准,绝非普通的社团马仔,一定是有保持射击训练的职业杀手。   精兵强将!   水警船前。   陈子超腰间挂枪,看向兵荒马乱的码头,神情淡定,甚至有心情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在再慢慢划着火柴,点上轻吸一口。重案组督察吹鸡正组织人马用码头的防洪沙袋,临时在三口大货箱前建起简单的工事。   有劳工在重案组的子弹胁迫之下,用木桶装起海水,再封上盖板,与沙排一起放着。木框、果篮、铁桶、总之码头上能临时找的东西,全给重案组拿来用了。   一位水警督察见状急迫地上前叫道:“陈sir,雷sir他们要撑不住了,快点派一支伙计去救吧!他们没多少人,给我十个,不,八个人就可以。”   陈子超吸着烟,还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去救了,去救了。”   水警督察气道:“干!你在救人吗?你在忙着守自己的功劳,那可是我们水警的阿头,同袍啊……没有我们,你可以。”   “啪!”陈子超反手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终止了聒噪:“那是你的阿头,不是我的阿头,今天我只要给我的阿头交代,不需要给你交代!你觉得新记会派十几个人就来抢货?他瞎,还是你瞎啊!”   “信不信,你带人冲出去,马上有更多的枪手杀出来,分兵再分兵,给人围点打援还不知道。到时候,我们重案组不到二十个人,怎么守?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你比我清楚,丢了,会死更多的人!”   “实话告诉你,雷sir只能等湾仔署的人来救,我是不会去的,你也不能去!”陈子超冷冷盯着:“要去送死,也给老子死在这里!至于雷sir他们,看老天收不收了,大不了,以后香火管够!”   水警的人心中憋火,却察觉到陈子超目光里的杀意,老老实实把废话给吞了回去。   陈sir办事向来是狠手段,硬心肠,惟上莫下。 第341章 我是警察   “砰砰砰!”   一阵枪声停息。   雷蒙握着枪,心中盘算,仅剩两发子弹。   饶是以他的冷静,也在战场上也做不到完美,其余伙计子弹更是少得可怜。   脑海里闪过一副副画面,刚刚的交战当中,又有三名伙计中枪……   干仔朝手下打过一个眼色,当即有一个枪手拖着肩膀中枪的警员出来,丢在战场中间,发出嚎叫。   “丢枪。”   “投降!”   干仔用枪指着警员,表情冷酷:“我保你们的全部没事。”   “呼……”   “呼……”   受伤伙计握着枪口,大口呼吸:“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   没有人被枪口指着会不害怕,没有人中枪受伤会不痛苦,但刚刚已经有六名伙计死在恶匪的枪口之下。   伙计们打光子弹,中枪的时候,对结果便有心理准备。   “提前收工回家。”   “不好吗?”   干仔出声吼道。   “我是警察!”   伙计闭着眼睛,出声大吼。   干仔心中厌烦,当即扣下扳机:“砰!”   “下一个!”   仅剩的五名警员躲在掩体后,听见枪声浑身一颤,咬着牙关,面色狰狞。   他们都不用去看,都知道伙计的结局,但偏偏子弹有限,人手不够,无能为力。要知道,被抓的兄弟们并不一定是傻,而是躲藏的掩体较近,受到子弹集火,无处逃生。用手枪射击作抵抗,导致子弹很快打光,被恶匪生擒活捉,当众处决。   干仔继续把枪指向下一个警员。   警员穿着制服,双膝跪地,十分年轻,一位在警校刚刚毕业,加入水警不到半年的新人。他本应有大好前途,却被逼着举起双手。   “数三下!”   “投不投降!”   干仔神情已有几分癫狂,目眦欲裂,出声大吼。   “三!”   “我是警察……”   “我是警察……”年轻警员有样有样,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地出声道。   “二!”   干仔再度威逼。   这批水警比想象中要难缠很多,抵抗坚决,训练有素是其次,关键是有人指挥,反击节奏很强。打伤水警六个人,他们也损失了八个人,大大拖延了对码头的攻势。   光浪费时间跟水警打。   码头的货呢?   “一!”   干仔出声道。   “我是警察!”   警员加快语速,刚好把一句话讲完,枪声便响起,栽倒在码头上。   当金钱无法发生作用的时候,差人们也学会用信仰坚定立场。虽然,这只是精神上的一种安慰,但毫无疑问,在警队年轻一代的警员中,已经有人将忠诚献于使命。   因为,他们知晓为现在的警队做事,即是在为华人做事,为港岛做事!   “下一个!”   枪手气愤地拖出最后一个人质……   雷蒙嘶吼一声,猛的拔起,举起枪口:“砰砰!”   打出最后两发子弹。   随后,数名警员起身响应,一轮突袭又让杀手手忙脚乱。   ……   “陈sir,湾仔署的部队已经到码头外围。”   这时,简易工事背后,二十多名警员们都见到码头入口,一阵混乱。刚刚落车的警员正在排队集结,挺进码头镇压现场,剩下的大部队还在步行向码头狂奔。   “没事了。”   陈子超终于长吁口气。   “陈sir,早餐铺那里已经没有枪声了,雷sir他们……”一名水警督察表情不忍,语气悲伤。陈子超却道:“只要货物没事,雷sir就不会白付出。”   “一场战斗总有牺牲的人。”   “除非你能念经,把敌人给念走。”   这是不切实际的。   水警督察摇了摇头,心中十分伤感。   别看枪手们一路都没有打到码头工事上,但其实陈子超的心理压力一点都不小,生怕在哪里又窜出一批猛人,对码头发起强袭。那般,简单的工事可起不了多少效果,为保证货物安全,剩下的人都得豁出命,血战到底。   “砰砰。”   雷蒙的枪口疾射出两枚子弹,宛若流星一般,划破长空,连续钻进一块血肉。   “噗。”   “噗。”   干仔举着枪,大摇大摆,正打算举枪干掉人质,忽然觉得心头一麻,脚下不受控制的后退两步,旋即右手失去抓枪的力气,手枪迅速摔落地面。   啪嗒。   他浑身仿佛失重一般,视线逐渐变黑,稍稍低下头,胸口淌满血迹。   轰。   翻身倒地。   “干仔哥,干仔哥……”三名身旁的枪手惊呼一声,满脸震撼,上前望着地上的干仔。   死透了!   余下的枪手们则在见到警员反击时,便纷纷扣下扳机,当即便有两名警员中枪,也换得三个枪手受伤惨叫。   干仔之所以敢大摇大摆地枪毙威逼警员投降,其实便是经过前几轮交战,吃准水警已经枪弹告急,人数减员过半。这种时候,莫说是警队,军队的意志都会摇摆,稍稍逼迫一下,投降是很正常的举动。   就算有所防范,也不该是枪毙警员的时候,而该是在枪毙结束的间隙之中。   因为,被枪毙的人在外边,又不关躲起来的什么事。   为了救他们而浪费子弹,其实是在浪费自己生命。   但他没想到,真有人无所畏惧,大不了打光手里的子弹,也要将兄弟给救下……望着兄弟死一次,死两次,绝不能有第三次!   警察。   该死在堂堂正正的行动中,而不是受伤之后的行刑。   在港岛。   只有警察能让罪犯跪下挨枪,没有罪犯让警察跪下挨枪的道理!   雷蒙就算打光弹舱中仅有的子弹,也要让杀手知道同袍之情,肝胆相照,从警之义,不容偷生。   “波仔哥点办啊?”   这时枪手们稍微有些慌乱,聚在一起,甚至就连趴地上装死的警察都没在意,因为码头大门的混乱已经传导至内场,枪手们大约都可以猜到是湾仔署的人马到场。   “TMD,在这间早餐铺拖太久了。”波仔脸蛋浑圆,横肉不少,身材健壮,捏着枪道:“冲!”   “直接冲!”   干仔哥的办法撞上一块硬骨头,咬碎了牙都啃不下来。   但他们还有机会,只要在警察完成前后合围前,将码头攻下,便可以用早已备好的船只,迅速把货箱给吊走,三箱货来不及,一箱货总可以吧?枪手们的想法很简单,找回一箱货,总比一箱没有的好。   根本不理解大人物的思维,还想着在政治上讨价还价呢。   而且他们本身便带有一丝死士性质,在出门前全都是领过大笔安家费的,不把命交代在码头上,回去也没有好下场。至于水警大区是否已经开始响应,是否有船在水上封路等事情,他们完全都不会在意。   古惑仔天生习惯走一步,看一步,大多数时候都没脑袋,但有时候凑巧也能出些奇招。   “是!”   “波仔哥。”   余下的枪手们出声应道。   波仔带着八个人匆匆离开早餐铺,钻进人流之中,持枪跑向码头。   雷蒙等人打光了子弹都已经准备等死时,却发现枪手一哄而散,顿时暗道侥幸,心底升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但伙计们不敢立即露头,而且躲了半分钟,确认枪手都已经离开后,才纷纷前去将受伤、死去的警员扶起。   “阿康!”   “有没有事……”   “林仔。”   “你怎么样了。”   周华标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别问有没有事,TMD,死透了就盖上警服,一个个眼睛瞎啊,人死了问有没有事。”   “废材一群,搞得同拍戏一样。”   雷蒙劝住周华标:“阿彪,好了。”   “兄弟们也是心里难受,子弹。”   他把地上拾来的子弹丢给周华标,周华标接住以后,点头称谢,以防万一,还是与长官一样填回弹舱。枪手中有小部分人是用与警方同一口径的左轮,子弹倒是通用,可以翻找到一些弹药。   周华标补完弹舱后,出声赞道:“雷sir,百步穿杨啊,两枪将匪首打死,将匪徒直接打跑,上头肯定要记你一次大功。”   “不是我打跑的。”   “是湾仔署的人到场了。”雷蒙道。   周华标先是一愣,旋即面色愤怒:“干他娘的陈子超,我们让重案组来一起分蛋糕,重案组居然想把我们给卖了?雷sir,你要顾及同僚情谊,我不用!”   “等何sir回来,我第一个找何sir告状!”   湾仔署的援兵都到了,码头几百米外的兄弟们呢?   一个都没有来!   这让水警伙计们心中难以接受,但雷蒙却是保持沉默,叹气道:“蛋糕比人重要。”   而在波仔带人冲向码头的时候,大飞带着三十几个人同时杀出,接近四十人的枪手在码头散开,持枪对重案组兵马发起进攻。陈子超等人望见突然涌出的一群枪手,难免有些后怕,刚刚要是分兵前去救援,估计警队要全军覆没。   现在,警队已经将枪手围困在码头,重案组又构建好工事。   警员手持步枪,在掩体背后,点名射击,完全是压倒性优势,三分钟的交火,便让枪手减员过半,剩下的枪手逃也不是,打也不是,很快便被合围的湾仔署警员打垮。   零零碎碎,余下十几个残兵败将,有人选择跳海,有人丢掉武器,举手投降。   濠江。   氹仔东路。   东方银行。 第342章 金库、文物   鞭炮齐鸣。   狮王采青,开张大吉。   今天,早上八点,办事处在濠江重新开张,何贤、傅老榕、高可宁、周芳谱等商界大佬,华人代表都亲自上门祝贺。   何定贤与猪油仔、邱德更、濠江办公处经理陈维等人,站在大门口拉着一条长红彩带。   “恭喜。”   “恭喜啊,何生。”   傅老榕身穿长衫,双手抱拳。   “何老板。”   “家父说到做到,特意请来濠江第一届舞狮大赛的冠军狮王,为您祝贺,再送上十九个花篮铺道,祝贵号生意长长久久,红红火火。”高全福穿上西装,站在老豆身旁。   何定贤笑道:“多谢。”   “多谢。”   两人恩怨已经算清。   “何sir。”这时蓝刚在房间里接完电话,低头来到大佬身边,低声道:“新记派枪手前往码头抢货,超哥带人把人打退,但水警折了五个兄弟,另外伤了四个。”   “知道了。”   何定贤表情不变的点点头,心里其实已经给向钱判了死刑。   昨夜,水警在查获走私文物之后,立即给在濠江的大佬打了电话。   何定贤继续睡觉,没有回港的原因,只觉得手下兵马足够,不需要在濠江的大佬们面前露怯。港岛是他的老地盘,警队两千多人可以随时调动,为什么要因为新记搞的慌张十足?   别人知道。   还以为他怕呢!   因此,他让蓝刚打电话给颜雄,让行动部指挥港岛警力全部配合。   而颜雄调动重案组的指令,谈不上优秀,但起码及格。毕竟,大半夜的警队已经收工,伙计们都在休息,值班警员要负责警署安全和紧急情况。在没有预案的情况下,能够紧急调动重案组是最合适的选择。   要是搞的大张旗鼓,轰轰烈烈,那岂不是在挑拨鬼佬敏感的神经,等着总督打电话叫醒处长吗?   那还怎么偷偷摸摸的运国宝?   只是新记的反应超出预料,看来那一批货真的价值不菲……   蓝刚点点头,退到一边。   一个身穿青花旗袍,咖色丝袜,扎着丸子头的女服务生端着木盘,来到大门前向老板轻轻鞠躬。   何定贤在盘子里取出一把金色剪刀,面带微笑地的来宾轻轻俯身,一刀将彩带剪断。彩带落地,四周立即响起一片热烈掌声,众人恭贺道:“何老板,开张大吉。”   “日进斗金。”   “财源广进啊!”   老板们讲话都是一套一套。   何定贤也十分娴熟,请客人们进门,出声道:“往后仰仗各位关照,饮茶,饮茶。”   “先请进门。”   何贤、傅老榕、高可宁等人纷纷点头,笑着答应。   众人在办公室的茶室里,品茗聊天,略坐了半个小时,客人们便笑着起身告辞。没有人会在开张庆典之后的久留,因为,公司需要办公,事情很多,何况,大老板们时间宝贵,略作片刻还要忙手下的事。   何定贤把大佬们送走之后,起身叫来邱德更,出声道:“安排一下,半个小时后回港。”   “知道了。”   “何生。”   邱德更轻轻俯身,转头交代了经理几句,便前去安排轮渡。   他将先前油麻地店的经理调来濠江,便是因为濠江办公处十分重要,未来的经营计划,涉及到整间银行的发展。所以,每一步,每一个行动都是定好的。   濠江经理只需要按照集团指示,一步步往下走,便可以将濠江办事处给做大。   当然,计划想要落地,需要独当一面的人才,陈维将来要是能把濠江办公事处做好,便有机会进入东方银行的高层。   这也是邱德更对于手下弟子的一种提拔。   一个小时后。   湾仔码头。   何定贤推开车门,见码头工人已经恢复秩序,正忙碌的卸货,心头舒服不少。来到水警区的专用码头前,便见到散乱的工事,以及有人正在冲刷地面血迹。   雷蒙、周华标、陈子超等人见到大佬,连忙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长官好!”   何定贤手中夹着一支雪茄,挥了挥烟雾,站在三个货箱前,沉声说道:“仔细说说什么情况。”   “何sir,昨夜水警区在例行巡查的时候,发现一艘无牌渔船正在行驶,上前检查发现……”陈子超上前一步,将整件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包括死伤人数和水警的英勇表现。   他没有作任何修饰,但大包大揽的姿态,多少让水警的人有点不爽。   “我知道了。”   何定贤点点头,面露冷色:“带人先去把向钱抓回来,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至于这批货先运往汇丰银行的金库,我要在金库里面拆货。多调一些人马,别再给新记搞事的机会。”   “yes,sir!”   陈子超、雷蒙等人齐声敬礼。   港岛总区华探长江祖辉也赫然在列。   又是半个小时。   汇丰银行。   地下金库。   其实,这间金库的C区早已被东方银行租用,不仅安保是自己人,负责业务,审查的也都是东方银行职工。这其实就是套了一层汇丰皮的东方银行金库,但偏偏有汇丰的这一层皮,成为港岛华人最安全的金库。   就连汇丰都不敢觊觎。   因为,大馆刑事组每天都会前来武装巡逻,二十四小时都人持枪站岗,发生紧急情况,两分钟之内即有警察部队可以赶到现场。   此刻,三个大货箱被工人用轮板推进金库,众人眼光都牢牢看向三个箱子。   何定贤却挥挥手道:“三名钱庄师傅留下,雷蒙,你带两个伙计留下帮忙,其他的人全部到外边去,现在没你们的事了。”   “是!”   陈子超、江祖辉再度敬礼,带着手下撤出金库。   虽然,他们目光难掩好奇,但是,有些东西该看,有些东西不该看。   到分好处的时候。   自然会给他们。   何定贤则驱散闲人之后,向雷蒙投去一个目光:“开箱吧!”   “好。”   雷蒙、周华标、张子健拿起撬棍,将三口大货箱的盖板都撬开,随之露出一个个木框,其中大部分是瓷器,有大有小,还有不同高度的木柜。看起来是量身定制,另外有少部分青铜器,以及用画匣装好的画卷,玉器,铁器等等……   看得出,为了保证货物安全,有做一定的防碰工作。但其实文物到了一定高度,文化价值已经大于实物价值,遇上特大颠簸,撞坏一些业务无所谓,大不了进行修复,少赚一些,根本不愁出手。   何定贤看着面前满满三大箱文物,起码一千多件,心里的沉重大于开心。不可否认,这些文物握在手里,经济上,政治上,都多了一张底牌。缺钱的时候拍一件,有麻烦的时候送一件,大不了送一套!   都能救急。   但查到的一船就这么多,先前没掌控水警部门的时候,又流出去了多少文物?想来之前水警区的鬼佬没有少跟新记合作,在中华文物走私里大捞特捞。   只不过,新记知晓华警不可能不涉这项生意,毕竟,义群在岛内连粉都不碰,聪明人足够管中窥豹,推断出何定贤的底线在哪儿。为什么鬼佬爱卖这些东西?   因为,这些文物放在国内是荣耀,是文化的象征,是传承,是祖先的遗迹。这些文物放在国外则是战利品,是侵略者无知的自豪,是功勋章,是强盗自以为是的骄傲。   国内的文物拿到海外展览,是向世人彰显华夏文化,国外拿着国内的文物开展览,是无数鬼佬对失败者的品头论足!   “丢人。”   “简直丢到家了!”   何定贤咒骂一句,挥手让师傅进行清点,有师傅在木框上发现台博馆的记号,心中微微一颤,继续对文物进行鉴别。但三位师傅显然各有所长,一人专门负责瓷器,一人负责铜器,一人负责书画。   带队邱德更见状,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何生,人手恐怕有点不够,而且品类太多,有些东西师傅认不齐。”   “多请几个师傅来,晚上我要看到文物清单。”何定贤没有心情在金库久留,随口吩咐了一句,着重道:“让师傅口风紧一点,不要乱讲话。”   邱德更点头:“明白。”   “回大馆。”何定贤朝雷蒙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出金库大门,见到守在门口的江祖辉又交代一句:“这两天多派点人看住金库,里面的东西出事,你就不要混了。”   江祖辉表情肃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白,长官。”   ……   向家。   向钱听完下属的报告,脸色煞白,彻底没了斗志:“何定贤已经回港,货物被送往汇丰金库,这下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机会了。”   “老豆,我们也坐船走吧。”向波心生惧意,忍不住道:“我们在海外还有一些资产。”   “不行!”   向钱断然否决:“向家的基业在港岛,只能在港岛才能立身,去哪里都混不下去。”   “我就算死了,你也得接我的位置,继续管理新记。”   向波表情一愣,咽着口水:“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好,不好吗?”   “好吗?”   向钱望着他:“让你去吃糠种地好不好!”   “何况跑到海外保密局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他们在海外也有势力,跑到哪里都没用,现在只能打电话把消息如实告诉台岛的人了。妈的,我告诉他们风声紧,运一船的话,没想到,他们一船装三箱,量还是跟以前一样!” 第343章 近代东厂   “胡主任。”   向钱站在书柜前,打电话至台岛,一小段等待音结束,一道干哑的声音回响:“向先生,事情搞定了吗?”   胡林英照例穿着中山装,胸戴徽章,坐在办公室里,语气沉稳,很有气质。   向钱却道:“胡主任,船被港岛警方查获,货物都落在何定贤手中,对不起,早上新记已经派人前去抢货……”   胡林英沉稳的姿态瞬间被打破,对着电话骂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军法何用?”   文件室内。   几个职员惊闻骂声,纷纷回头。   “这批货价值连城,是这几年最昂贵的一批,出了事你我全部都要丢命。”胡林英怒不可遏,语气也透着惊慌,压低声音道:“想办法把货拿回来,否则消息一旦走漏风声,完蛋了。”   “现在毛局长正同大公子争权,要是给人抓到手尾,我们下场都会很难看。”   “胡主任。”向钱叹息道:“能用的办法,我都用了,能想的办法,我也都想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策都显得很可笑。”   如买通金库看守,盗出货物,纠结江湖社团,闹事谈判等等……   对别人有用。   但对他无用。   使出来还徒增难堪。   惹人耻笑。   胡林英听完眉头紧蹙,深吸口气:“何定贤一个小赤佬,区区几年时间,混的真好。你手下的新记有好几万人,连谈一谈的资格都没有?”   “不仅是好。”   “简直是如日中天。”向钱道:“他通过控制社会,团结华人,经营商界三条路已经把触手伸进各个角落,几次抬高华人在警界内的地位,论势力已经堪比局座。”   “钞票、民望、权力攥在手中,黑白两道,政商两界,可调动的资源大把。”   “不一定人人都要听他的,但人人一定都不敢得罪他。这才是他最恐怖的地方,明白吧?”   向钱见识过何sir几次高招,心有余悸,又暗自佩服:“我让人带钱行贿警队高层想把货提回来,可明明他不在港岛,却也能让鬼佬替他做事。”   “不仅货没有提回来,还白白损失七百万港币。”   胡林英越听越觉得震惊,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港岛与港岛的社会形势已经差距如此之大了?   要知道,个人命运是与时代机遇深度捆绑的,若不是在一个经济腾飞的社会,一个人是无法在短短几年间,冲上社会顶层。要尊重命运,尊重人才,更要尊重时代。   向钱道:“何定贤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做什么都没用,如果你们要货的话,只能去与何定贤谈。”   “胡主任。”   “人来了。”   他将电话放置在桌边,转身看向客厅。   “哒哒哒。”   一群身穿衬衫、夹克的便衣探员,双手持枪,冲进客厅,将在场的人团团围住,厉声喝道:“港岛重案,双手举高,抱头蹲下!”   “双手举高!”   “抱头蹲下!”   一阵在喝声中,十几名向家保镖,迅速后退,躲在门柱,柜子背后,单手按枪,随时准备反击。其中几名心腹上前护住龙头,用身体将龙头挡在桌边。   向钱却推开他们,高举双手走到前方,再缓缓抱着头慢慢蹲下。随着向波、林景、林江陆续举手,抱头蹲低。保镖们也失去反抗的理由,纷纷摘出武器,挂在手中,高举双手。   在警队的枪口之下将枪丢出,抱头蹲下老实投降。   陈子超掏出证件,来到人群面前,望着向钱朗声说道:“向生,麻烦同我去大馆见大sir,大sir有话要同你谈。”   “好。”   向钱眼神阴鸷,表情不羁,缓缓起身。   陈子超冷笑一声:“让你站起来了?”   “下去!”   一名警员倒持步枪,狠狠以枪托砸中向钱膝盖,向钱脚下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向波、林景、林江等人纷纷变了脸色,特别是向波:“士可杀,不可辱,陈sir!”   “对我老豆尊重点!”   陈子超笑了:“好好好,我多尊重你们向家一点,来,把向公子一起带走。”   “yes,sir!”   四名警员虎扑而上,十分蛮横的把向钱,向波二人拖出大厅。林景、林江两人望着大佬和大公子被拖走,眼神里都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向家还能否存在已经是一个问题。”   陈子超则在向钱上车时,回头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蛋,阴森森的发笑:“向将军,不愧是保密局出身,胆子就是大,路子就是广。台博院的货敢运,大佬贤的人敢杀。”   “今天,你能不能活过都是个问题,好好尝尝警队的饭菜,是不是比保密局的更香?”   台岛。   胡主任听见电话里渐渐安静,便挂断电话,流露出叹息之色,重新拨通一串号码:“杜队长出来一起抽支烟。”   “好啊。”   杜长江欣然答应。   作为保密局技术总队队长,局座的左膀右臂,深知重要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谈。   大馆。   陈子超敲开长官办公室的房门,匆匆把门合拢,转过身立正道:“何sir!”   “嗯。”   何定贤低头看着文件,随口答道。   “向钱、向波都已经带回来了。”陈子超道。   “速度不错,叫你抓一个,你抓一对,不过没所谓,一起招待了。正所谓,父债子偿,早上码头死的五个兄弟,便不是一条命够还的。”何定贤可不会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当然,要杀向波也不至于,毕竟,杀人子女,有点犯江湖忌讳。在还在用到江湖势力的时候,有些事情要把握分寸,向波还不是新记的话事人,算账算不到他身上。   给点教训。   “yes,sir。”   陈子超再度敬礼。   “对了,你早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何sir忽然停下翻动文件的手,抬头道:“当众同水警的兄弟讲,人不重要,货重要,见到水警被围一点表示都没有。”   “要不是水警的兄弟能撑,全部给人杀光都有可能。”   “做了就做了,偏偏还要说出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   陈子超心脏一紧,但随之松开,大声道:“sorry,sir!yes,sir!”   “月底规费会多一笔,但表彰不要想了,勋章是雷sir他们的。”何定贤再度低下头,陈子超则转身前去办事,没几分钟,审讯室里传出凄厉的惨叫。   最响的声音比较年轻,沧桑的声音则较为压抑,低沉,看来老特务是受过刑讯特训的。   何定贤随后思考了一阵,对怎么处理向钱有了想法,打电话到汇丰银行,让邱德更去收几个赝品回来。而邱掌柜也是心领神会,马上让专人开始安排,港岛有大批典当行,真假难辨的赝品还少吗?   随后,他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起身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来到审讯室门口,推开木门进来,便看见赤膊上阵,坐在一把铁椅上,双手被绑,满身淤青的新记龙头。   “向老板,昨天打一个电话给我,补一笔规费的事情而已,干嘛派人到码头找我兄弟?”他在审讯桌前站好,点起一支香烟,立即便有下属拉开椅子。   他坐下吸了一口,悠悠吐出烟雾,斜眼望着向钱,笑道:“找我兄弟玩命,那好,我也只能找你玩命了。说吧,那批货什么来头,是帮谁运的,以前运过多少趟。”   “卖给谁,黑钱在哪里?”   “呸!”   向钱吐出一口血沫,出声道:“人老了,撑不住。”   “大佬贤,货是帮台岛那头运的,不用说,你也能猜得到,幕后老板就是毛局座。现在毛局座的肃谍、清洗工作已经完成,老爷子一家人宝座又稳了,将来自然是用不到保密局了。”   “而且当许续聘局座,便是害怕动荡,沿用老一批人马,现在局势变了,又要防着老人,自然要搞改革。上上下下都清楚他们那班人没几年好干的,他们自然也清楚,就要为将来退休谋点福利。”   何定贤点点头:“绿毛龟啊?”   这是局座的外号。   因为这位姓毛的笑面虎,上位就靠忍、等、狠三个字,心性如龟,手段如狼,老婆曾经也是特务出身,迷倒万千浪子,收了不少裙下之臣,所以,被江湖人送外号“绿毛龟”   “这只绿色老王八,光是运送黄金,文物南下一趟就赚的盆满钵满,现在还要搞盗窃走私那一套?”何定贤百思不得其解,张嘴问道:“这件事情要是曝光怎么办?”   “会死多少人啊!”   向钱笑了一声:“谁会嫌钱多啊,至于要死多少人不重要,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不赚的生意无人做。现在要算枪毙名单的话,肯定有我一个,所以,我也没办法,早上丢了只能拼一拼了。何sir,你说老天怎么这么贼,连放我一马都不肯呢?”   何定贤认真的答道:“老天爷已经放你很多马了,只是这一回要收你而已。”   “说点我感兴趣的听听,我好同台湾那边抬抬价,争取多收点钱。”   “我听舒服了,你也能舒服一点。”   向钱望着他片刻,心知他不可能收钱放货的,因为,这批货不仅有经济价值,还有政治价值,是世界上难得的,少有的货,谁都想捏在手上等升值。   但他还是乖乖的介绍了保密局的情况,其中有很多内幕消息。因为,保密局与何定贤达成合作,是他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但凡是一点点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而何定贤一聊就两个多小时,聊的津津有味,对于保密局也多出许多了解。   “这真是一个烂到根子里,黑到根子里的东厂部门。”何定贤感慨道:“偏偏太监是真的得人信任,东厂也是真的有实力,看来还真不能跟保密局的人蛮干。” 第344章 真假难辨   只有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才会用特务部门巩固权力。   台岛那头是什么属性不用多说。   但千万不能小觑保密局的实力,毕竟,保密局的前身有几万特务,几十万的眼线,在全世界各地都有情报网络,就算随着保密局南迁,活动经费大降,人心思动,实力大大降低。   可依靠前十几年的积累,潜伏的特务,策划的行动,依旧是防不胜防。   何定贤吸着烟,心中暗道:“港岛一直以来都是特务活动的重灾区,不知隐藏着多少保密局特务,要是直接与保密局的人撕破脸,对方搞起暗杀来就十分麻烦。”   “我的安全有保证,但下属的,家人的呢?”   “所以,最好是想个办法把一串蚂蚱都收拾干净,让保密局直接原地解散,才能安安心心把三箱文物吃进肚。”   向钱望着何定贤细细思考的样子,不再讲保密局的事,而是讲道:“何警官,保密局肯定会有办事让给你打电话,到时候记得跟他们好好聊。”   何定贤将香烟丢在地上。   哐当。   推开椅子,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继续。”   “yes,sir。”   警员出声答道。   何定贤冷笑一声:“TMD,还敢威胁我?”   保密局。   花园。   胡林英单手插兜,望着鸟语花香,绿叶青葱的环境,面色感叹:“杜队长,自茅帮初案之后,老爷便对我们这些干门房的人心生不满,看来保密局的改革已成定局。”   杜长江也是一身中山装,理着平头,器宇轩昂,轻轻颔首:“是啊,茅案让老爷的颜面都丢尽了,局座不仅没有能办妥,还被查出牵涉其中,要不是当初正需要用保密局肃谍。”   “当时局座就要下台。”   茅案是指一起购买军机的贪污案,正常来讲,贪污不是大事,可由于贪污牵涉另一位大佬,两方撕的太热闹,导致老爷亲自下场。最后,老爷帮了另一条狗,茅帮初心生不忿,在海外居然扣下了几百万美元之军费。   直接不遵命令,拒绝回国。   没办法,派律师去北美打官司,打了足足两年,法庭才宣判台局获胜,冻结了茅帮初的海外资产,但茅帮初抓着现金不肯归还,正在墨西哥的监狱里蹲号子。   因为,法院宣判之后,茅曾带着一些资产潜逃至墨西哥,但还在被保密局与当地警察合作拿下。保密局的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特别是在欧美国外,经常需要与当地警方合作。   “茅案”之大一是在于贪污数款大,二是在于正初美方要增发军援时,三是茅帮初本人不听指令,如同造反!在政治上,经济上都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可笑的是,区区几年之后,台岛便与茅帮初达成和解,允许茅保留部份公款,其余公款上缴即可获免无罪。   “当时的舆论太大了。”   胡英林长叹一声,想来都心有余悸:“不过茅帮初能在国外躲这么久,受到好几个长官的保护,当中不是没有原因的。”   杜长江点点头:“我懂的,离台无罪,海外互助,据说当时还有人帮茅办理化名护照。”   “是,按照现在的潜规则,台岛的人一旦逃到海外,是不允许再进行追捕的,何况,当时茅本人就在海外任职。”胡林英道:“这算是他们的一种默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效忠国家是工作,效忠自己是生活嘛……”   “但现在有一件更大的事发生了。”   杜长江表情一愣,语气凝重的道:“胡主任,该不会是送到台岛的货出问题了吧……”   胡林英点点头,“货被港岛警察截获,正在华人警司何定贤的手中,何定贤的档案你该有吧?向钱已经给抓走了,想要把货提回很难,能不能打个报告给局座。”   杜长江与他都是局座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局座甚至曾想帮杜长江提拔为下一任长官,但奈何保密局形势危险,处境艰难。大公子来保密局无疑是替家族收回权力,但上上下下的老兄弟们怎么办?以前为保密局工作的特勤,又该在改革之中如何自处?   实际上,保密局内部改革阻力十分巨大,但偏偏大公子手段强硬,颇有乃父之风,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而且底下的人也不敢用硬手段。   可现在杜长江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出声道:“胡主任,这批货里也有我的一份。”   “嗯?”   胡林英睁大双目,充满质询。   杜长江道:“没有你的吗?”   “有……”胡林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点头,表情非常苦涩。上面的人吃肉,下面的伙计总要喝汤,他们不可能光办事,不捞钱,既然负责取货送货的关节,自然会给自己进点货。   这种事情可以理解,但现在出了岔子,却难以承担责任,甚至连把事往上报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被局座发现,他们的下场将会很凄凉。   局座允许人贪,但不允许有人又贪又蠢,把事情办砸是原罪!   “晚上收工,打电话给何定贤,谈一谈到底怎么办吧。”杜长江叹息一声,犹豫道:“实在不行就找个人把博院仓库烧了,仓库被盗失火,推几个替死鬼出去。”   “官面上给个答案,我们再马上出逃,有可能有机会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胡林英望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杜队长,你可真敢想!”   港岛。   行动部,总督察办公室。   何定贤穿着西装,手中捧着一尊青铜器,上下打量道:“西周散氏盘,做的真像啊。”   邱德更笑着解释道:“大老板,这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因铭文中有散氏二字等名,上面是一份是土地转让契约与盟主,是研究西周时期土地与管理制度的关键文物。”   “这类声名在外,传承有序的文物,市面上的工坊都是做来玩玩,便宜卖给买家当摆设。它的品相算是比较不错,但是技术很低,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真伪。”   何定贤却对盘子非常满意:“很像了。”   邱德更笑容更盛。   这些货物远不像他说的一样廉价,相反,每一件都是假货之中的精品,懂行人来了都要打眼,但由于一些名货全世界都知道在台博,倒也真的是摆设。   “请问大老板要这些赝品做什么?”邱德更心知肚明的问道。   何定贤道:“我们要吃肉,总得给鬼佬一点汤喝,向钱毕竟是新记龙头,不争取到鬼佬点头,要是有社团的人闹事,影响到江湖秩序,我们也要被问责。”   “何况,这件事情估计瞒不下去,干脆主动一点,先搞几箱货给坚sir。”   邱德更点点头:“大老板费心了。”   “费什么心?”何定贤轻笑一声,将散氏盘放回箱子里,出声道:“我只是舍不得把真东西分给鬼佬,干脆拿赝品堵鬼佬的嘴,反正真货都在台博手上,鬼佬如果有天要出货,嘿嘿,同台博争去吧。”   “对了,不要和我的货撞款了。”他突然补充道。   邱得更答道:“放心,大老板,我有做过筛选,没有同金库里撞款的。”   “里面还有和氏璧呢。”   何定贤笑容促狭:“老邱,你真会玩,天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送出去了?”   “没有,没有。”邱德更连忙否认:“我还留了十块埋在院子里,大老板要天命的时候随时来拿,黄袍、玉玺、狐狸、石人管够!”   “神经病。”   何定贤笑骂一声,然后恢复表情,吩咐道:“给送出去的货都做上编码,留个记号,再同港岛的典当行,钱庄和古玩店都通一个气。如果近几年有人卖货,我们就出点血收下,全当作封口费了。”   “不过,过个十几二十年的,我们可就不认了,让他们去争吧。”   鬼佬近几年一直在疯狂收购华夏文物,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出货,全都等着文物升值呢。鬼佬资本有很聪明的一点便是会利用文化变现,手中握着华夏文物,等到华夏经济增长起来,文物价值自然就水涨船高。   大肆炒高华夏文物价格,宣传文物,趁机把战争时期抢来、夺来、抄底收购的文物卖回华夏。一来一去之间,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劳动,便可以吸走华人努力生产的财富。   动辄一笔成交价都是几百、上千万。   而何定贤只需要维持一段时间的骗局,便可以把事情糊弄过去,要是有鬼佬集体出货,那也可以按照市场价压价,或者说价格太高,不予回收等等。   他可以控制典当行等收购方,便可以创造有价无市的情形,让鬼佬们找不到是假货的证据。   毕竟,他可是真的抄了一批台博的货,你总不能说台博的货是假的吧?将来跟台博拍同一个东西,你完全可以指责台博是造假的!最后买家信谁的就难说了。   何况,东方集团已经在濠江布局拍卖行业,未来的出货渠道也拿捏了。 第345章 王羲之真迹   “坚sir,昨夜水警区在海上查获一艘走私船,搜出一批走私文物,经专家鉴定为真,请长官签字过目。”何定贤站在处长办公室内,一本正经的汇报案件。   坚保宁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上前接过案件报告,翻阅着笑道:“干的漂亮,何sir,港岛警队决不允许违禁品过海,水警区的伙计辛苦了。”   他在文件里看见一份清单,却发现上面是白粉、军火等物品。   “职责所在。”   何定贤立正敬礼,在长官的邀请下来到沙发区坐好。长官则放下文件,打开箱子,取出几件把玩,津津有味的品鉴着,试探的问道:“这些文物价值高吗?”   “高。”   何定贤言简意赅道:“都是台博馆的藏品,平均单件价值不下十万,未来增值空间很大。”   “哈哈哈。”   坚保宁望着三箱文物,起码有四五十件,心里乐开了花,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用钢笔在文件上签字,把文件交还给他:“多谢何sir,昨晚的事情我也听说,据说湾仔码头发生了枪战?”   “是。”   何定贤接过文件,查获的大批文物,便在一个签名下,变成白粉、军火等乐色。   “早上七点多钟,有五十名枪手袭击水警专用码头,试图抢回被查获的违禁品,但是在水警部队的顽强坚守下没有成功,直到湾仔署支援将其击溃。”   显然,坚保宁已经对码头的事情有所耳闻,对何定贤主动分润的态度很满意,闻言便蹙起眉头,要追究责任:“是谁干的?”   “新记。”   何定贤道:“现场击毙三十六人罪犯,拘捕十四人,根据供词已经可以确定是新义安公司策划了本次袭击,而且参与者都有三合会背景,全部隶属于新义安公司。”   “重案组已经将新义安负责人向钱及其子抓获。”   “警队牺牲五人,四人受伤,全都是水警区的伙计。”   坚保宁点点头:“新义安公司涉嫌三合会活动,立即向民政署递交报告,撤掉新义安的社会注册,并定性其为三合会非法组织。另外对于向钱与其子的处理办法,何sir你有意见吗?”   “我建议对向钱下发永久驱逐令,将其驱除出境,永久限制其不能进入港岛。至于向波……一起报了吧,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何定贤说的很简单,但永久驱逐令是一项很重的刑罚。   因为,港岛批报死刑的手续很麻烦,让一个人在港岛永远消失,除了死刑之外就只剩下永久驱逐令。至于终身监禁实际上有减刑,有大赦,在刑罚等级上还没有永久驱逐令高。   以向家的权势判一个终身监禁,其实十几年就能出来,而且在监狱内还可以遥控社团。可把向家父子驱逐出境,便等于断了向家的根,一路上随时可以让他们发生意外,斩草除根。   因为,向家的权势都在港岛内,兄弟们要在港岛讨生活,不可能跟着向家一起离开。   “好。”坚保宁望了何定贤一眼,心知何sir是要整死向家,但没有拒绝,而是爽快的答应道:“我马上就写报告以领导三合会组织会,策划谋杀罪,把文件递交给总督府。”   “永久驱逐一个人出境,是需要总督的亲自批准。”   “Thank you,sir!”何定贤轻轻俯身,出声道谢。   坚保宁掏出一支雪茄,剪掉茄帽,递给对方,又慢条斯理的再剪一根,用火机点上,翘起二郎腿深吸一口,缓缓吐着烟雾:“何sir,昨晚现场查获到多少件文物?”   何定贤靠着椅子,表情悠闲,也吐着烟圈,眼神凝视对方:“大大小小三百多件,别看运货的木箱大,但其实包装很厚,真正能装的空间有限。”   “这种东西对方也不敢一次运太多,一是国外没人吃得下,二是海上飘飘荡荡,出什么差错就完蛋了。”   坚保宁若有所思,笑着道:“东西都在银行金库了,你怎么说,怎么算,下次再碰上类似的事,能不能给我的人打一个电话?”   “呵。”   何定贤冷笑一声,捏着雪茄,眼神带上一丝厉色:“坚sir,我不就是你的人?”   “哈哈哈。”   坚保宁朗声大笑,忙不迭点头:“是啊,何sir!”   “多谢你的礼物。”   “一点点心意。”何定贤眯起眼睛,审视着他道:“文物不是黄金,按克重来算钱,同一批货里,有的价格高,有的价值低,我给坚sir送来的都是尖货。”   “不信随便哪一个到港岛的典当行问问,在台博都是有名有姓,响当当的珍宝。等到华人经济好了,越来越值钱,足够你家几代富贵了。”   “哈哈哈。”   坚保宁还是笑着:“我明白,我明白。”   “呼。”   他吐出口烟:“多谢何sir。”   何定贤叼着雪茄,靠着沙发扶手,点头道:“其他长官的货我也安排好,放心吧,我分账哪一次没有让长官们满意?”   “辛苦了。”   “何sir。”   坚保宁笑脸盈盈:“我们可全靠你吃饭呢。”   “走了。”何定贤忽然没兴趣跟坚保宁再聊,拿着文件夹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出办公室外便忍不住骂道:“干,鬼佬是真是贪心不足!”   坚保宁望着他的背影,眼神也流露出深思之色。   二人的政治联盟依旧紧密可靠,甚至连伊辅等老官府派长官,也不得不承认将来华人掌控警队是大趋势。但这次事件里何定贤把文物完全封锁,不让任何人过手的姿态,却让坚保宁多少觉得他想独吞。虽然,最终坚保宁还是吃到了一口肉,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何定贤是在打发自己,以前分的真金白银,就算是银票可也心里有数。   这种文物之类的东西,没有一点积累又怎么知晓真假贵贱啊?   “算了。”   “明天找人验一验吧。”   坚保宁思来想去,心中暗道。   晚上。   七点余。   何定贤在家里刚刚吃完晚餐,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英文播报,一边吃着水果。邱德更手臂夹着一个画匣,站在门口摁下电铃:“叮咚,叮咚。”   “邱先生,请进。”家中佣人早已得过嘱咐,打开门请客人进门。邱德更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换好鞋,再进门向两位夫人鞠躬:“楚小姐,罗小姐。”   楚韵楠和罗彩云报以微笑,一个继续干着手中洗盘子的活,一个转身回到房间里不打扰男人谈事。   何定贤见他来了,关掉电视机,回头道:“阿更,坐呀。”   “多谢大老板。”邱德更在沙发上又鞠了一躬,再缓缓坐下,将画匣摆在桌面,掏出一份文件夹出声道:“大老板,金库里的货物数量已经点清。”   “总计一千两百七十二件,从西周到晚清的都有,其中瓷器最多,四百十六件,剩下以青铜器,金器,书画为主……”   “好。”   何定贤欣然点头,接过清单开始浏览,师傅们的鉴宝速度还挺快,当然,这取决于他们不需要鉴别真伪,只需要辨认货物来历及名称,大大减少了工作量。   “东西越靠近现代,出现皇室珍品的几率就越大,台博真不愧搬空北平又搬空南京啊。”何定贤看着目录,不禁感慨:“有钱的人东西,在什么时候都值钱,穷的东西,在什么时候都不值钱。”   “古玩与其说是靠岁月沉淀,增加价值,倒不如说还是物以稀为贵那一套,只是时间让稀少的东西变得更加稀少,自然也就更加昂贵,收藏品的第一属性便是稀缺。”   至于西周时期的青铜器,文化价值确实已经远超物品价值,但在当时能够用上青铜器的本身便是贵族,照样是十分稀缺的物品。只不过,现代不再稀缺,导致其物品价值下降,只能研究文化价值而已。   邱德更见大老板把清单看的差不多,便打开画匣,取出一幅画卷,出声道:“大老板,这张帖子是一千多件文物里最珍贵的一件。”   “书法贴?”   何定贤本以为画匣是一幅画卷,刚刚还特意看了看名单里的画卷,想要猜猜邱德更带来的是哪一件。   没想到是一张书贴,而他对书法又不精通,除了大名鼎鼎的《兰亭集序》、《祭侄文稿》之外,其实脑袋里记着的并不多。   邱德更胡子却是颤抖,难掩激动的道:“大老板,这是书圣王羲之的一封信札,名为《快雪时晴帖》,全文四行二十八字,被誉为‘二十八骊珠’。虽然是否为书圣真迹尚有争议,但在文物界中是最受认可的一批,上有乾隆、赵孟頫等人印跋,是为递藏的真品。”   何定贤也是神情一愣,不可思议的道:“王羲之真迹《快雪时晴帖》?丢雷老母,他们还真是敢贩,怎么不把翡翠白菜,肉形石给卖了?”   这类珠宝雕刻艺术的珍宝,文化价值不高,单纯是皇室喜爱和原石珍贵给抄起来的。   邱德更却道:“不一定是真迹,尚存争议,但如果王羲之有真迹的话,一定就是这一幅!”   “何况大老板,你怎么知道台博里的翡翠白菜,不是后面雕的呢?” 第346章 你什么身份?   “说的有道理。”何定贤笑道:“以台博今天摔破碗,明天泡坏画,后天烧坏书的作风。”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邱德更道:“别人会清帐的。”   何定贤冷笑:“隔几天被盗一次,修改库存目录吗?”   邱德更摇摇头:“唉,台博底子再厚,由他们这样玩,过几十年也是徒有虚名了。”   台博丢失文物,弄坏文物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年用火车一车车从南京运到厦门码头的国宝,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传世菁华。悄无声息间便流落海外,失去踪迹,究竟是谁的损失?   不是一家一姓的损失,是国家民族的损失!   “二战时期,北平告急,文物择优清点,运往陪都山城,而后又运转南京,最后到台岛。”何定贤回忆历史:“据说台岛有一百万件以上的珍贵文物,其中包括完整的《四库全书》,以及前清大量的政务文件,名人书信,还有两万多片甲骨文,西周至宋朝的铭文鼎器,各类皇室珍宝。”   “但在年初台博完成藏品清点的时候,却只统计出六十九万八千件文物,大量文物在战争中遗失。”   邱德更点点头:“由于文物太多,南迁之后台方即成立台博办事院,把藏品放在北勾库房进行清点,当时光是搬下船的文物就有四千多箱。”   “花了六年时间才清点干净,至于到底是一百万还是六十九万,我们说的不算,他们说的才算!”   何定贤发笑:“照他们的作风,今年清点完文物就不好下手了,难怪,要着急忙慌的出货,看来不仅是涉及到保密局权力斗争那么简单,是抢着多干几票啊。”   “这些送出来的文物,肯定不会出现在台博的文物清单上了,将来搞捐赠和拍卖,倒是可以干干净净,直接号称是战争时期流落海外,天价拍卖回来的。”   邱德更笑道:“他们擦屁股,我们赚便宜,大老板,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份《快雪时晴帖》放下来吧。”   何定贤指了下桌面:“过两天请个大师来把帖子裱起来,当个艺术品挂在墙上,将来阿华学国文的时候,也可以照帖子来练练笔。”   《快雪时晴帖》原件仅长23厘米,宽18.4厘米,但历代文人墨客,皇帝大臣在背后印跋,导致背后被贴了许多墨纸,其中还有一幅清代画家董邦达照信中言辞,书法姿态所画的《快雪时晴图》贴在背后。   整卷打开其实是书画一体,印章满满,提跋众多。   光是乾隆提的就有“神乎其技”、“龙跳天门,虎跃凤阁”、“天下无双,古今鲜对”等。据史料记载,这是乾隆最喜欢的一幅书法字画,一生共提跋七十一次。   所谓提跋其实就是古人在书法、画作后写“评论”,以原作为一个平台载体,把自己的评论留给后世人见。顺便也可展示一下自身的书法水平,艺术水平……   以书圣真迹的名头,但凡能在上面留下提跋,皆是某代赫赫有名的人物。   董邦达的画也是受乾隆召见,专程在皇宫为书贴画的。   “乾隆这老骨头,水平没多少,仗着身份在各类墨宝、真迹上硬水。”何定贤在画作扫了两眼,对没有艺术审美的人而言,真迹都没有那些提跋瞩目,甚至已经被画作盖过风头。   角落里一堆印章,尤以三希堂的最像狗皮膏药。   “三希堂”乾隆老骨头的御书房,取自北宋周敦颐著《通书·志学》,“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一语。   凡是收藏书画作皆会盖上膏药,上印“三希堂”三字。其中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远帖》最受乾隆喜爱,三帖又被称之为“三希”。   邱德更道:“好的,大老板。”   “我明天即去请师傅帮忙装裱。”   他把名贴带来大老板家,本来就是想把真品交到大老板手上。毕竟《快雪时晴帖》价值非比寻常,一帖顶万帖,由大老板亲手掌管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是大老板是要挂着,还是要收着,藏着。   无所谓。   大老板总不会学乾隆在上面疯狂题跋吧?   “贤哥。”   “有保密局的人来访。”这时猪油仔站在公寓门口,轻声叫道。何定贤向门口招了招手,出声道:“进来!”   “是。”   “大老板。”猪油仔穿着衬衫,鞠躬进门,见到邱德更在也向他轻轻点头,随后道:“保密局的人找到东方集团,递上了证件交代了一句话就走了。”   “什么话?”   何定贤问道。   邱德更起身告辞,退出房间。   猪油仔在门关上后,答道:“他说晚上台岛的人会给你打电话,希望你能给个面子。”   “哈哈。”   何定贤笑道:“什么都要我给面子,把我当成厚脸皮,天天都把脸往外边送?不过保密局的电话迟早是要接的,不同保密局的人谈妥,怎么安安稳稳把货吃进肚?”   “阿仔。”   “吃饭没?”   他倒是语气轻松,没有把保密局的人记在心上。首先,该来的迟早要来,担心太多没什么用,谈不拢的话,大不了把事情曝光,把文物全捐了。到时候,保密局涉事的一整串人都要死光。   何定贤手上有货有料,掌握着主动权,是最不怕把事闹大。因为,他不会亏啊!   保密局的人却丢了货,又折了人。   光是向钱掌控的新记出事,便会影响到许多人的腰包。毕竟,很多台岛官僚都有与新记合作,不得不说,走私文物确实是新记最大的一桩生意,但却并不是唯一的生意。   保密局的人没饭吃,总不好把锅都砸了吧?要想在港岛培养出一个如新记般的大社团,其实除了权力之外,时机也很重要。现在向家一倒,立即会有别的本土社团起来,根本落不到台岛的人再插手染指。   当然,何定贤手中多了一千多件文物,自然不想白白的一次交出去。所以,他还要与保密局的虚与委蛇,争取能把涉事的人全部推进火坑。   猪油仔笑着坐下,搓搓手道:“在公司随便吃了几口猪扒饭,贤哥,是不是有饭吃啊?”   “阿楠,把剩下的扣肉热一下,给阿仔搞一份扣肉套餐。”何定贤张口吩咐一声,楚韵楠立即答应,很快就把饭给弄好了,端上餐桌。猪油仔憨笑着道:“多谢大嫂。”   “多谢大嫂。”   “有一盅干贝鲍鱼汤,一起拿去配饭。”楚韵楠把一个白色汤盅放桌边。   猪油仔点头称谢,埋头干饭。   他这种肥仔最喜欢吃油多带肥的肉,吃的满嘴流油,幸福感极强。   何定贤则回到书房,打开一个收音机,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电话。   “欢迎收听广播人民电台,对台广播,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据金门发回消息,今早有两名台士兵在训练中坠海身亡,前线官兵建议请台士兵先在游泳池里学泅渡,练好本事再上阵……”   何定贤手中拿着一本潮商内刊,听见广播一愣神,总感觉似曾相识。   “叮叮叮。”   “叮叮叮。”   书房里的座机电话响起。   何定贤接起电话,用手稍稍调高收音机的音量,出声问道:“喂,边位呀?”   “你好,何先生,我是保密局的胡林英。”胡林英坐在一间小黑屋里,手中拿电话,表情似乎有些振奋。杜长江坐在旁边戴着耳机,手中拿着纸笔记录着双方对话,旁边还摆着一台处理机,可以放大声轨,处理杂音。   他的表情完全与胡林英相反,在电话一接起时,便蹙起眉头,神色难看。   “保密局?”   “港岛有保密局吗?”何定贤语气平静,斯斯文文的讲道。   胡林英答道:“我们是台岛的保密局,想必你也在向钱口中知道我们,能否将水警扣下的货返还,我可以请何先生来台岛一起做生意。最近台岛正在建设一大批工厂,随便投资一些,就算不开工,靠着地皮增值也能赚不少。”   “与我们保密局合作的人,永远不会缺钱,相反,得罪我们保密局的人,有钱也没地方花。”   何定贤点点头:“我相信。”   “但台岛的保密局管不到港岛,两个问题,第一,你们枪击港府的华人警司,不怕引起外交事件吗?这里可是英国佬的地盘,第二,我在港岛的人马不少,可以同你慢慢玩,你要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踏出台岛半步,否则一出岛,我兄弟们都会忍不住剁了你。”   胡林英对他的硬气早有预料,心中没有什么愤怒,思绪全被一个声音深深给吸引:“广播人民电台对台广播,广播人民电台对台广播……劝告对岸同胞,回到祖国怀抱,家乡的亲人、老婆、孩子,家乡的面条,米饭,高粱……”   “故乡,在等你!”   胡林英扭头望了杜长江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涩。   “放弃反攻妄想,承认时代结局。”   “共同为民族国家奋斗!”   电台还在播着。   胡林英忍不住问道:“何sir,你到底什么身份?” 第347章 炎黄子孙   “中国人!”何定贤回答的斩钉截铁:“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其次才是港岛人,华人警司,东方集团的老板,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   “没问题。”   胡林英的声音沙哑,表情愈发苦涩。因为对他而言,何sir展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难怪……   难怪货会被查。   保密局输的不是水警,是巨龙,是太阳,是新生的中华。   “那你开条件吧。”   胡林英已经丧失威胁对方的勇气。   “就一个条件,你们要彻底掌控保密局,为我们所用!”何定贤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否则,我会将缉获文物的事件登报宣传,届时文物全部送进北博。”   “到时,你们什么下场,不用我来讲吧?”   胡林英长叹一声,答复曰:“何sir,既然你已经知道保密局内部的争斗,看来是策划已久,等着我们上钩。”   “对啊。”   何定贤讥笑道:“不孝子孙。”   “人人都想教育!”   “再让你们瞎搞下去,不知出什么妖孽。”   胡林英摇头:“我们只是打工的。”   在生乱世,随波逐流,混口饭吃。   “人人都可以用这个作借口,但偏偏保密局这种特情机构不行。”何定贤义正词严道:“你们就是为虎作伥,鱼肉百姓!”   “罪孽如此深重,不立大功,不得救赎。”   胡林英叹气:“何sir,你不也是干特情的吗?”   “呃……”何定贤看了眼窗外,以现在的情形而言,好像还真是。   “我同你能一样吗!”   他颇为愤怒:“败类,畜牲!”   “不把保密局握在手里,什么事都没得谈,下次以保密局长的身份再打电话给我,一起谈谈嘉奖和奖金的事情。放心,我在港岛的产业便是活动经费,足够喂饱你们。”   “记住,给保密局打工,一日不如一日,给我打工,一天爽过一天。”   “混台岛,没前途的啦……”   啪!   何定贤挂断电话,靠在椅子上,点起一支香烟,神清气爽的吐出一口:“呼……”   “爽!”   骂人爽。   把人压在脚底,让人翻不了身更爽!   他现在不仅掌握着主动权,事件也将发酵的更加剧烈。   “因为与保密局毛系争权的人,并不是什么普通官僚,而是大公子。”何定贤回忆着向钱给的消息:“毛系的人想要继续掌握着保密局,便要干翻大公子。”   “嘿嘿。”   “大公子要是被干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   台岛。   暗室。   杜长江摘下耳机,放下纸笔,平静的道:“林主任,保密局高层的政治斗争,全都必须依照局座指示。你与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调动同僚们一起行动。”   “而且按照情报手册,这是投了!”   胡林英长叹口气,无力道:“投了!”   “又怎样?”   杜长江哑口无言。   胡林英则道:“上上下下,多少人投了?北方千军万马,照样投,跟着大老板的时候,打仗一个个望风而逃,不战而溃,现在呢?开拔北进,英勇无畏,一战而胜,天下皆知。”   “在那头立功受奖的多少是当年同僚,当年的兄弟?我们能撑到现在才投,已经是对得起老头子了。”   杜长江默然。   “现在不要想投不投的事,先想想解决眼下的麻烦吧。”胡林英穿着军装,点起一支香烟,啜红火星,吐出烟雾缓缓说道:“要拿到保密局的实权,靠我们两个不可能,但如果能让局座稳住位置,其实目标就已经完成了。”   “以那边的资源力量,我们留下来很可能能继承局座的位置,逃出去到港岛也有大把钞票可花。”刚刚何定贤是希望他们拿到保密局长的位置,但都是做情报工作的人,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谁不会啊?   只要稳住保密局内部的权力构架,不让大公子染指,其实政治目标就已经达成。   他们起码可以平安落地。   至于何定贤的身份真伪,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偏向信任。首先,这本来就是一件无法确认的事,对方透露出一点消息,肯在电话里模棱两可的回应,其实就是一种诚意。   毕竟,别人在港岛潜伏呢。   不可能真正落下话柄给他们,让他们寄到军情六处,给鬼佬剪除警队华人的机会啊?   其次,他们手上有何定贤的身份档案,深深知晓此人起势之快,太过迅猛,就算个人能力再强,想起来还是有些匪夷所思。倒不是说不合理,世界本身就不合理。   他们虎踞台岛合理吗!   明明优势在我,大大的不合理啊!但偏偏现实就是如此,可常人都难以接受,往往会努力在不合理中,寻找那么一丝丝合理性,给脆弱的内心找一点理由。   给失败人生找一点借口。   而何定贤表露出的背景,在与其人生轨迹一结合,一切就都合理了!   这一场他们输得不冤!   事情若是失败呢?不做都可能会死,做了还有一丝反正的机会,是个人都懂得怎么选。而用特殊手段干掉何定贤,说实话,港岛与台岛毕竟是两个官府。   港岛的鬼佬还威多了!   保密局根本不敢得罪。   再加上何家本身的权势,威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讲出来,本身就是用来谈判的筹码,现在何定贤除了鬼佬之外,又掀开一张底牌,大小王一对。   把他们压的死死的。   不想拔枪自杀谢罪,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向光明……   杜长江冷静片刻,终于张嘴:“要想帮局座稳住权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解决掉争夺权力的人。以我们两个的能力,不可能帮局座在政治上争锋。”   “毕竟对手太过强大,局座在政治上打不过,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胡林英点点头:“对,这里是台岛,反而是我们有能力的地方,而且随着一些新条规的实施,他已经触犯到很多人的利益。年轻人是有干大事业的朝气,但有没有这个能力就不一定了。”   “我的想法是解决掉对手之后,再与局座通风,这样事成定局,局座也不得不跟我们往下走。到时,还可让局座参与竞选,说不得也能在开会时坐一坐主位。”   杜长江微微颔首:“这就是效仿陈桥之变,宋太祖之事?”   胡林英道:“一国之计,落于一岛,翻云覆雨,又有何不可?”   杜长江冷笑一声:“呵。”   “以小事掩大事,这桩事情要办下去,什么走私文物之类都是小事情了。他们可算计的真好,要不是缺少船只,难渡海峡,可能连行动预案都准备好了。”   胡林英道:“这种事情我们就不用管了,反正投了都投了,两边都能落着好。关键是要把事情办成,先小后老,参与的人必须少,最好是我们二人手下仅有的力量。”   杜长江皱起眉头:“很难,总不能我们亲自上场,找枪手又容易走漏消息。要变,仅有呼吁同袍,团结众人,行逼宫之举,专褚盖聂,彗星袭月,白虹贯日之事。”   “第一条路,不是我们可以做到的,第二条路,用任何一个手下都有可能走漏风声。”   胡林英望向他,出声道:“你作为技术总队的队长,能发明水下诡雷,不能发明定时炸弹?做这种事情,最好是简简单单,一步到位!”   杜长江点点头:“我尽力。” 第348章 以下犯上   一周后。   台北。   军部大楼。   “大公子。”   “小心。”   一位身穿军装,戴着军帽,手提黑色公文包的下属,将公文包夹在腋下,弯腰用右手大公子拉开车门,再以左手轻轻挡着框边,把大公子恭恭敬敬的送上车。   只见大公子身穿黑色中山装,戴着眼镜,俯身坐进轿车后座。   正当下属将门关紧,要绕向副驾的时候,车底忽然响起一阵警报声:“嘀嘀嘀。”   下属表情一愣。   “轰!”   一阵剧烈的火光在楼前炸开,轿车直接翻上天空,带着火焰翻滚一圈,直直砸落在地。楼上一间间窗户前,人头攒动,望向楼下的画面,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这车牌!”   “完了!”   “大公子出事了!”   ……   哗啦啦,一阵背着步枪,身穿军装的卫兵冲出大楼,有人手中提着水管,迅速对轿车灭火,有人抬着担架,将受伤的青年人拖出车内。现场的人手忙脚乱,表情紧张,祈祷着少爷不要出事。   楼上的旁观者,有的蹙紧眉头,叼着香烟,有的张皇失措,拨打电话。   人人都知道台岛必将再掀起一片腥风血雨,野心家、当权者,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但凡卷入一点点,都有可能被风暴撕成碎片,而巨大的风险代表巨大的收益。   “谁做的?”   许多人心中泛起猜想,不少人心思活络,已经打算打电话给毛局座问一问。   “娘希匹!”   “对付敌人的手段敢用到主人身上,狗不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更不知道谁给他饭吃!查,一查到底,涉事者全部枪毙!”有人下令。   “是!”   几位大佬立正敬礼,表情肃然。   ……   港岛。   大馆。   行动部,警司办公室。   何定贤手中拿着一份《联合报》,看着上面的新闻,一边叼着雪茄,一边啧啧称奇:“干的好,有胆量啊!竟然连遥控炸弹的方式都能用出来,保密局不愧是出人才,一个个敢想敢干。”   “心狠手辣。”   《联合报》是台岛三年前创立的新刊,算是台岛区发行量最大的一份报纸,上面新登了关于公子哥的爆炸新闻。新闻上讲的很清楚,既任职政治主任的公子哥受到暗杀,怀疑是敌对势力所为。   政治主任其实是一个高职,有权管理下属的保密局。   而保密局的胡林英、杜长江等人事泄,已经被以勾结敌方势力的名义逮捕。   各处以“叛国罪”,“谋杀罪”,“渎职罪”等罪名。   一律死刑!   “看来事情已经是被调查出来了,也对,光头说到底是个聪明人,代表的群体实力不济,思想也固化,可仅凭老手段就能轻轻松松处理他们,将一座小岛捏在手上。”   “有他在没人能翻得了天,毕竟他日子过的很美,鬼佬们只钟意他嘛!”何定贤捏起雪茄,吐出口气:“可惜哟,毛局座遭大殃了!当然,这个双手染满鲜血的家伙,死了都是便宜他。”   “何况根本没死。”   根据报纸透露,保密局长官被以工作不力,能力不足的原因免职,整个保密局暂停工作,全体人员将接受长期调查。   看来“绿毛龟”是要正式退出舞台,郁郁而终。   而有关事件的胡林英、杜长江等一十七人,未审先决,已经在当晚就被纷纷枪毙,报纸上的罪名都是后诉的。   “这次战果比想象中大啊,照老头子的性格,整个保密局上下都要清洗一遍,几万人的保密局,起码要杀掉十分之一,剩下的人必须重组。”   “这个部门将来不会存在了。”   何定贤笑着放下报纸:“这也算达到预期效果,让该承担责任,付出代价的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至于其它方面的好坏,我就没资格评价那么多了。”   “不过,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这样还能出ICU?老美的专家医术真是不错,根据披露,轿车底盘有专业的防地雷设计,这一点胡林英等人也该知晓,只不过用量计算失误。”   “没想到,比预计的还硬。”   “嗯……”   “一个硬,一个狠,倒是有意思。”   何定贤咬着雪茄。   “哒哒哒。”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何sir!”   颜雄喊道。   “请进。”何定贤摘下雪茄,放在玻璃烟灰缸上,轻轻转了两圈把灰落掉,抬眼望向面前身穿衬衫,立正敬礼的下属,出声问道:“阿雄,怎么了?”   “贤哥。”   “总督府的驱逐令已经签发,向钱将在傍晚被出入境处递解出境,搭轮船前往台岛。”颜雄放下右手,腰杆笔直,肃声说道。   何定贤点点头:“我知道了,安排两艘水警船,我要去送向生一程,至于向波,我记得是判了十二年监禁?”   “是!”   颜雄道:“以雇凶杀人罪,参与三合会组织罪,包庇罪,三罪并罚,一共十二年。”   这个刑期已经很长了。   “行。”   “这两父子没办法接管新记,子继父业的传袭便算从根子上打断,将来港岛不会再有新记存在,可以把这块蛋糕给分了。”何定贤笑容满面,对结果十分满意。   当然,新记当中不乏许多江湖猛人,光靠各自堂口的力量,便可以打下一个地盘,继续延续字号。可随着保密局身陷风波之中,新记也失去政治靠山,将来不可能再保持发展速度。   林景、林江、苏龙等人都有各自的门徒,等新记乱成一锅粥,各自为政的时候,再让其它社团一一吃掉,新记便将消失在历史之中。   要知道,一个几万人的大社团,名义正统十分重要,没有让底下人信服的体制。   没有足够强的靠山。   没有权力支持。   很容易分崩离析。   至于苏龙在那晚运货落水之后,第二天傍晚,便回到向家,只是背负着叛徒的嫌疑,日子十分难过。好在,向生没有放话做掉他,勉强还维持着红棍的地位。   台北胡林英、杜长江等人会作出惊天决策,其实也用不着意外。因为,两个山头的政治斗争本身就十分激烈。历史上,胡林英、杜长江等人没有何sir的施压诱导,最终,也采取了类似的刺杀计划。只不过,他们在策划时便被泄露,结局也是全部枪决,保密局解散,改组为情报局。情报局在职责上与保密局大致相同,但取消了“肃谍”与“保安”权限,对内不再具有执法能力,只有对外的特情和对内的情报能力。   而“肃谍”、“保安”、“反贪”三项职能,由新组建的调查局取代。东厂独大的时代结束,东西二厂并立,互相制衡成了新形势。颜雄见到大佬没有新命令,出声道:“好,老板,我先去安排晚上的船了。”   “去吧。”   何定贤挥挥手。   颜雄拉开房门,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何定贤再吸了一口雪茄,心中暗道:“我的身份估计已经被林、杜等人卖了,或许近期会有报复行为,但是倒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总账又不是算我身上。”   “而且保密局内部正在重组,肯定人心惶惶,能调动多少人来干我?”   “呵呵。”   “一点都不惊他!”   傍晚。   “局座。”   “岛内已经不能呆了。”   一间密室内。   几位身穿军装,神色紧张的局内高层,面向椅子上的长官,焦急道:“自古以来,以下犯上者,不成必死,林、杜等人只是一个开头,现在被政治部调查组带走隔离审查的同袍多达上百,对方用的只是缓兵之计,防止兄弟们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狡兔死,走狗烹。”   “再不当机立断,韩信蓝玉的下场载于史书,犹在眼前啊!”   历史的某一幕,总是在相同的情形下不断上演,史书的魅力,便是跨越时间。   “以史为鉴。”   “可知兴替!”   这几位高层博学多才,言语犀利,一下就讲到要害,就连局座都无法辩驳,只得感叹道:“谁都可以走,唯独我不行,我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恶事做尽。”   “这天下除了老板之外,无人再会体谅我,而我已经与老板澄清,这次事情是胡、杜二人被抓住把柄,而且走私文物的事情已经被存档。”   “只要将海外资产全数上交,我就能保留退休待遇及台岛的资产,继续留下来养老。”   “老板绝不会再追究。”   一位下属叹息道:“局座,老的不追究,公子继承家业又怎会放过你?”   “我在机场准备了一架专机,与我们一起逃去北美,有当年的兄弟们照料,他们的手也伸不进来,那些钱够我们几辈子逍遥,何苦在这里担惊受怕。”   局座摇头:“为了向公子赔罪,我只能将港岛姓何的作为谢礼,希望能把公子的那口恶气消下去。何况,我年纪也大,没几年好活,估计看不到那时候。”   “依公子的性格,一码归一码,恨我,也不一定会对我的家人下手,而且我已经严律后人不得从政,希望老兄弟们能多照料吧。”   几位下属表情骤变:“局座。”   “你要赴港行动?”   毛疯人点头:“对!”   “严查到底,以儆效尤!”   这真是够胆! 第349章 鲨鱼点心坊   维港码头。   一位出入境处的华人职员,用钥匙解开手铐,将前方的向钱推了一把,出声道:“向生,上头的文件已经下来了,快点上船吧。”   向钱穿着西装,活动一下双手,面容有些憔悴,脚步虚浮,手腕上是勒红的铐痕。   他回头望了一眼港岛的风景,海风吹拂头发,眼前是一排身穿衬衫,打扮各异,气质彪悍的新记扎职人,当中有林景、林江、苏龙等心腹干将,也有大龚,发财,有胜等堂口大佬。   手下们站成一排,深深鞠躬。   林景上前道:“向生,兄弟们已经在船上等你,船东主也打过招呼,会一路把你送到台岛。中途如果出事的话,可以换乘飞艇到就近的地方躲藏,我派兄弟找你。”   “一路上注意安全。”   向钱无奈的干笑两声,拍拍林景肩头:“阿景,波仔判了十二年监禁,让社团多照顾。”   “一定!”   林景俯首:“我会争取给大少减刑,再托人尽快保释,花多少钱也在所不惜。”   “呵呵。”   向钱摇头:“不用,惩戒署的人不敢得罪警队,合法减刑或许有可能,花钱保释不用多想。只要让波仔别在监狱给人欺负就行,他到底是新记的大公子,出事丢新记的脸。”   “你们林氏兄弟则是我新记的龙虎兄弟,才华十倍于义群蒋氏,百倍于潮州白饭鱼,定能维持新记,定鼎江湖。为保证新记传承有序,社团不乱,可先让炎仔出面抗旗。”   “炎仔可辅,助之,如若不才,君可自取。”   林景听闻龙头的言辞真切,闻出其中的托孤之意,面容伤感,内心十分激动,握住他道:“林氏兄弟,愿世代为向家赴汤蹈火。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哈哈哈。”   向钱得到心中满意的答应,凝望着他,深深颔首:“无论如何,将来只扶炎仔上位,切勿再让波仔参与社团事务。”   “其余向家子女也不得再入江湖。”   目前,向家仅有向波、向炎二子已成年,且参与进社团事务中。其余子女要么年纪尚幼,要么还在读书,除了有向家公子的身份,根本没有一点掌权的可能。   而最受瞩目的向波已经连带被打进监狱。   在赤柱十二年刑期结束后,江湖风云早已变换更迭,社团更是物是人非,继续让下面的人扶持向波,无疑是一个不可能的决定。相反,被送出港岛的向炎躲过风波,可以返港继续主持向家。   能力不一定有向波好,但起码能在社团内继续揾食,保证向家的物质生活。   “我明白。”   “一定不会辜负向生的拳拳之心。”林景重重点头,一条泪痕流过眼角,其弟林江在旁也深受感动,双目通红,苏龙等人有的默不作声,有的暗生嫉妒。   向钱不愿让兄弟阋墙的心意很明确。   孩子生的多,香火传承,权力延续有保证,但内讧,厮杀也常有发生。   当年向波出生的时候,在临安灵隐寺曾算过一卦,正是“玄武门之变”,预兆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时向钱做好安排,转身登上货轮,心中已经有不安的预感,可惜对新记只能做出这些安排。   “向生再见!”   林景、林江、苏龙等人九十度鞠躬,再抬起头时,前方的人影已经消失在舷梯。以向家在新记的情况,以及目前的港岛局势,其实根本没有遥控指挥的条件。   要想遥控指挥社团发展,首先要有一个够忠心的代言人,其次,要有让底层信服的威望。   此时,新记向家近乎倒台,新龙头向炎还在回港的路上,能不能成功坐上龙头之位尚且不知,又怎么接受向前的遥控指挥?   向钱越是插手,新记可能乱的越快,离开港岛,便真正离开了一切。   “呼……”   何定贤一身制服,捏着雪茄,正在甲板上缓缓吐气。   “抓到了!”   他轻笑出声,自信十足。   海面上,三艘水警船闪烁着警灯,正在喊话让货轮停下,派出十几艘飞艇围着货轮来回游戈。船上水手见到机枪、飞艇,面色慌乱,货轮很快停在海面,接受警队的登船检查。   向钱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正靠着栏杆看风景,远远即见到水警的快船追来,表情十分淡定。甚至见到有人在水警船上抽雪茄,还点起一支香烟,招手以作回应。   “何sir!”   何定贤笑容更盛。   十二名穿着夹克,双手持枪,表情凶恶的新记枪手,则迅速在两边赶来,汇聚到大佬身边,带头的人急道:“向生,水警的人杀来了。”   “快坐飞艇走!”   向钱摇摇头:“这里已经进入公海,四面都是水,跑又能跑到哪儿?”   带头的阿强也不废话,拔出把枪,递给龙头:“向生,你既然不打算跑,就是打算打,把枪拿好,兄弟们陪你打!”   向钱接过手枪,打开弹舱,却将子弹全部倒进海里,甩手把枪扔回来,惹得枪手们一阵惊愕。阿强正要张嘴询问,向钱却道:“不要再打了,打不赢了。”   “出了海,整个南洋都是他的人,坐大飞走不掉的。”   阿强动动嘴,反驳不了,只得长叹口气:“唉。”   “向生,我们收过安家费了。”   向钱望了他一眼,笑意吟吟:“傻仔,安家费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烧的,有得赚干嘛不赚,收工啦。”   “多谢向生。”阿强点头,同样打开弹舱,将子弹倒进海里,其余兄弟紧绷的神色一个个松开。向钱望见一行警队成员在楼梯转角杀出,举起手示意保镖纷纷后撤。   “水警做事,双手举高!”黄炳耀手持冲锋枪,带着一组警员在前方冲出,而后方也出现一组警员,两边包抄,顿时就将向钱围在中间。警队人马见新记众人没有持枪反击的意思,便没有开枪,但仍旧严正以待,将枪手全部摁在地上,解掉武器,带上手铐。   这时一切搞定,何定贤才带着雷蒙沿楼梯旋转而下,望着走廊中间的向钱打招呼:“向生,出门旅游啊?”   “何sir。”向钱举起双手,双手又被戴上手铐,笑着示意:“岸上刚解的,又给我戴上,真的很辛苦耶!”   “不辛苦,不辛苦,马上就不辛苦了。”何定贤上前拍拍向钱的肩膀:“你知道在港岛那么多社团大佬里,我最佩服谁吗?最佩服向生!能当兵,能当官,也能经商,混江湖,家业越做越红火。”   “可惜,偏偏跟我做对家,什么时候都站在我对面。”   向钱苦笑:“人生在江湖,身不由己。”   “出来混,外人面前都风光,可有多少把柄捏在别人手上谁又知道?”   何定贤点头,伸出手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把枪,猛的举起手臂顶在向钱额头上:“我明白,但不在乎!惹我,就要付账,杀我兄弟,便要尝命!”   “何生。”   “动手吧!”   向钱目光平静,笑着说道:“江湖人都讲,永久驱逐出境,在路上都会被人干掉,丢进海里,把这艘船叫作鲨鱼点心坊,看来我也躲不过去哈。”   “不过何生,得罪我无所谓,把整个保密局搞倒。”   “厉害!”   砰!   船上。   一道清亮的枪声响起。   何定贤扣下扳机,击发了火药,子弹在颅骨额前打出一个豁口,鲜血在脑后飞溅。两名站在向钱身边的警员,立即兜住其双臂,没有让尸体倒地,再反手将尸体抬起丢进海中,转头看向刚收枪的长官。   只见,长官把枪还给下属,望着一行新记马仔道:“你们老板有给够钱吧?去台北好好寻开心,不要因为路上一点点小插曲搞的不高兴。”   “走啦。”   何定贤甩甩手带着警员撤走。   货轮本身就是正规贸易,有报关交税的商船,解决完上面的人,肯定不会给商船找事。   水警区回港。   晚上,八点,中环达利茶楼。   何定贤穿着西装,踩着皮鞋,坐在一张木凳上,叼着香烟摸麻将。   “哗啦啦。”   八只手摆在桌面上,搓着同一副麻将牌。   茶楼里,洗牌声不绝于耳,雷洛、钱伟善、江祖辉、蓝刚等人都坐在旁边打牌,潮州粥,黄俊、陈秉松、王宝等社团骨干也单开一桌。同何sir坐在一起打开的则是潮义勇白饭鱼、义群蒋天生、老福林大头。   “碰!”   何定贤打下一个五筒,再取回一张牌,亮在桌角。   林大头丢了一张牌,笑道:“何sir,手气很旺啊。”   “一点点啦。”   何定贤调整着牌。   白饭鱼摸牌笑道:“何生,心情这么好,干脆把新记的地盘生意收回来当赌注得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新记的。出来玩,成王败寇,很正常吧?”   “干!”   何定贤骂道:“白叔,你可真会玩。”   蒋天生一言不发,但却用探询的眼神看向大老板,很显然,警队与新记之间水火不容,是有血仇的,现在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瓜分整个新记的时候。   错过机会,要是林氏兄弟真取而代之,把新记完全捏在手里,反倒是更加难办。   “何sir。”   “你怎么想的嘛?”   林大头憨笑。   “行。”   “算新记的。”   何定贤摸出一张好牌,见状眉开眼笑,窃喜着答应。   白饭鱼、蒋天生、林大头对视一眼,理牌的手法变犀利,一个个都同雀神副身,赌神出世一般,出牌语气拿捏的十分到位。 第350章 刺杀   “胡了!”   何定贤推倒牌山,大笑着亮出牌色,张手收钱。   林大头、蒋天生、白饭鱼都唉声叹气,将一卷银票拿出,丢在桌面,洗着牌道:“继续。”   “继续。”   他们已经连输三把,人均输掉二十多万港币,但掏钱的速度却十分干脆,除了表现痕迹很重的苦涩外,玩牌的兴致倒是一点都不减。   打牌输了。   社团买单嘛!   今天,老板跟他们打五千块一分的钱,摆明是要趁机见见社团诚意,把新记的蛋糕拿出来分。他们有资格坐在牌桌上已经是幸运,又怎么可能不让大佬玩的开心。   这一圈何定贤手气一般,输了林大头一把,面色无奈的笑道:“行行行,愿赌服输,新记管理的码头,将来全部归老福。”   “多谢何生。”   林大头抿着嘴,老老实实低头道谢,不敢露出太得意的表情,顺势给马仔使了个眼色。一名马仔当即上前把车钥匙交给在旁观战,负责收钱的猪油仔,窃声道:“仔哥,码头新到的车,给何老板试试。”   “多谢啦。”   猪油仔穿着白衫,接过钥匙,掂量两下,含笑点头。   林大头继续洗着牌。   白饭鱼、蒋天生见他拿下头筹,倒也不心急,又输了大老板的一圈,给够油水之后,白饭鱼才在两人的配合之下赢了一把。白饭鱼一身唐装,满脸谦卑,搓着手道:“何生,新记在中环的地盘正好与潮义勇相邻。”   “懂啦。”   “懂啦。”   何定贤表现的非常好讲话,出声道:“皇后大道清一色。”   “这么肥的地盘,要不是看在阿娥的面子上,我真不舍得给你做。”   白饭鱼喜不自禁,忙不迭道:“多谢何生,多谢何生。”   他现在就后悔没有多给阿娥生个妹妹,否则姐妹花一起吹风,大老板岂不得多分一条街?   “湾仔的地盘交给你来做,没问题吧,天生?”何定贤也不想再收义群钱,扭头问了蒋天生一句,蒋天生当即点头:“谢谢大老板!”   “嗯。”   “另外新记在九龙、新界的生意,我就交给号码帮、和字头分一分了。”何定贤理着牌说道,也不用征求三大社团同意,便继续打出一张牌:“三万。”   林大头、白饭鱼、蒋天生不敢多嘴,拿到应得的一份便心满意足,继续打牌。   再多的地盘给他们,吃不下也是白搭,要知道,新记现在还有几万人马,各区各堂口的地盘划给他们,只代表警方会协助他们做事。如临检、稽查等事,会有针对性,但不代表马上就能开工,做生意,赚到钱。   首先,他们得打垮当地的新记人马,其次,得把马栏、歌舞厅、粉档陆续开起来,再生意要比新记做的好。否则,客人留不住,钞票自然赚不到。   特别是马栏、歌舞厅、桑拿城等皮肉生意。   新记可是强项!   而且把新记的蛋糕都给他们,其它社团多少会有点意见,私下里跟新记合作怎么办?唯有把每一个大字头都拉进来,利益合理划分,才能让整个江湖都打新记。   三年。   不超过两年!   就让新记玩完!   这时一名马仔匆匆走入茶楼,靠近主桌的猪油仔身边,低声附耳道:“仔哥,外边有一个人号称是新华报记者,有一张纸条想要交给何生。”   “知道了。”猪油仔在马仔手中接过纸条,出声道:“请他到楼上坐坐。”   “人已经走了。”马仔答道。   猪油仔眉头一皱,将纸条放在大老板手边。何定贤打完一张牌,注意到手边的纸条,轻轻拾起打开,见到上面写着一句话:“毛疯人已至港岛,小心刺杀。”   “嗯?”   他顿时瞳孔微变,将纸条折起收好,扫向面前的林大头、白饭鱼、蒋天生道:“玩的差不多了,回屋企休息吧。”   “打完了?”   林大头、白饭鱼看见墙上的时钟,还不到九点钟,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要多打一阵子,带来的银票都没输完,不过,何定贤说罢,就将牌山推倒,起身道:“散了。”   “散了。”   雷洛、蓝刚、潮州粥、黄俊等人纷纷收手,起身收好港币、银票。   何定贤点起一支烟,望向茶楼的伙计道:“我知道,新记那块烟牌很多人眼馋,不管租出去,还是自己干,都是一大笔钱。但我打算把烟牌交给东字头来做,东字头也是广府的一个字号,虽然与潮字头素有不和,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兄弟们的饭碗才会大,以后东字头会采取同和字头一样的规矩,在各个字头坐馆之中选出一个大龙头,由大龙头所在的字头持有烟牌。”   “大家回家路上小心点。”   林大头、白饭鱼等人纷纷颔首,看大老板的言辞就知道,私下早已经跟东字头讲好。而由东字头取代新记,又不会损害到各大社团的利益,有什么理由拒绝?   “知道了。”   “何sir。”   “是,何生。”众人齐齐答应。   何定贤给了雷洛、蓝刚一个眼色:“走后门。”   “是。”   雷洛、蓝刚、钱伟善、江祖辉等人对视一眼,纷纷浮现出警惕之色,不约而同解开枪袋,打开保险。随后,在场的十几个便衣警员,便全部跟着大佬一起从后门走出茶楼。   蒋天生、林大头等社团大佬也不是蠢货,显然是意识到有麻烦出现,招手也让兄弟们往后门走。很快,何定贤在两名伙计的贴身保护下,坐上轿车驶出中环。   一支七辆平治轿车的队伍,齐齐驶向湾仔。   何定贤右手扶着脑袋,表情一些难看:“明的不行来暗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给人在暗地里盯着,做事束手束脚,得想办法把人挖出来!”   “阿洛,打电话给情报科,让他们查一下近期入港的人,是否有与台岛保密局有关的。另外发动一下社团,警队,找一找毛疯人的踪迹!”   雷洛坐在副驾,瞪起眼睛:“台岛的保密局长?”   “嗯。”   “就是那个罪行累累的大特务,五十几岁的人,不退休享福,来港岛找我麻烦。”何定贤语气不屑,但心知想靠警队找出毛疯人的下落很难,首先对方能用化名、假身份入港。   其次,港岛早被各方渗透成筛子,潜伏的身份,据点众多。根据情报科估计,港岛至少有一千多名保密局特务,用来策划刺杀,人手十分充沛。   甚至各个场合都可能行动!   当然,保密局正在被调查期间,在港岛的特务也难免人心思动,但局座亲至,调动一个站点的力量,想必并不困难。保密局的目标显而易见,是要为大公子爆炸案复仇!   “好。”   雷洛点头。   何定贤则对敌在暗,我在明的形态很不爽,像是卧室里睡了一条毒蛇,黑夜中,说不定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当然,保密局的特务不是007,想在正面打败警队是不可能的。   何定贤随时带二三十个保镖,五六辆车,谁也难以下手。但偏偏保密局的优势不在武力,而在伪装,潜伏、刺杀失败一次,可以进行第二次,第三次。   总不能,三年五年,随时随地都带众多保镖吧?   历史上的特务部门,从来没有来无影,去无踪的能力,但对重要目标,往往可以不计代价,不计成本,不计牺牲……屡次刺杀,终有一次成功!抗战期间很多的大汉奸,大叛徒都是如此消灭……   而且目标往往不需要半年,一年,十天半月就会有破绽。因为人不可能时时保持警惕,一个不经意的疏忽,便会成为对手的机会,刚刚猪油仔派人检查车底,十分认真,但一个月之后,两个月之后,趴车底的伙计呢?   “毛疯人既然敢来,那就不要想走了,留在港岛喂鱼刚刚好。”何定贤心中暗想:“想要找出毛疯人,速度最快,最有把握的,肯定是给我送纸条的人。”   “给我通风报信,但不给更多情报,摆明是吊我胃口,要我出次大血。”   保密局在港岛人多势众,潜伏很深,但北方却把保密局渗成筛子,想来事情的前因后果,北方都已经知晓。对于细节最好也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该招的都得招了。   “明天亲自去报社问一问,大不了就低个头,认个错,反正有统战价值在身上,大不了批评两句,还能把我往外推不成?”他倒是硬气。   “吱啦!”   十字路口。   这时一辆轿车突然在左边插入,直直撞到头车,将车撞至墙角。   嗙!   一声巨响,蓝刚开着车斜斜甩向墙壁,玻璃在巨大的惯力之下,齐齐破碎。几块玻璃划破他脸颊,而他则不断挂档,踩着油门,将车后倒。此时,他的脸庞鲜血淋漓,面目狰狞。   三辆黑色轿车则在后方冲出,两名手持冲锋枪,戴着黑帽的保密局特工,将上半身弹出窗户,扣下扳机对着轿车狂扫:“哒哒哒,哒哒哒。”   何定贤则坐在蓝刚的轿车内,刚刚开出几十米,见到后视镜的场景,立即出声道:“返回去,抓活的!” 第351章 激战   猪油仔猛地踩下刹车,单手扶着方向盘,回头望向后车窗,挂上倒档,迅速将车驶回现场。雷洛张张嘴,正要劝大佬先走,见状长叹口气,掏出腰间配枪。   只见,这辆车逆反车流,未等其余轿车掉头,砰的一声,已经将率先出现的贼车撞翻。   何定贤、猪油仔、雷洛三人毫不犹豫,推开车门,拔枪对着街边特务便是一阵激射。   “嗙嗙嗙!”   两名特务中枪倒地,剩下两人赶忙找地方躲藏。蓝刚与一名兄弟得到喘息的机会,绕过车身藏到车头后,与何定贤三人站成一面。剩下同行的五辆轿车,迅速回头,慌张地回援现场。   “哒哒哒。”   “哒哒哒。”三辆保密局车内跑下十个特工,人手一把半自动冲锋枪,射速极快,枪法犀利,交替射击死死将华警人马压在角落。何定贤、猪油仔、雷洛突袭得手,射光子弹,当即动手填弹。   五辆援车内,江祖辉、钱伟善带着便衣持枪下车,一边举手盲射,一边俯身蹿至车尾。三名伙计在下车过程中受伤倒地,发出惨叫,其余伙计来到车尾,毫不犹豫的打开后备厢,取出警用FN-49半自动步枪。   当街拉起枪膛,端枪回击。   “哒哒哒。”   “哒哒哒。”   半自动步枪击发声更加沉闷有力,狭小的街道两端,相距不足十米的距离,彻底沦为一片激烈战场。   江祖辉将一把FN-49抛向空中,大喊:“何sir!”   “多谢!”   何定贤藏在车后,略微挪动半步,伸手抓住枪身,俯身上膛,再向前两步,来到车头架枪突射:“哒哒哒。”   两名特务立即中枪倒地,雷洛、猪油仔、蓝刚等人也相继得到火力支援,现场形势顿时翻转。何定贤则在发现特务火力减弱之后,当即撤回向江祖辉打出一个手势,示意分出一组伙计进行包抄,这无疑又是一个风险极大的动作。毕竟,现场警队只是略占优势而已,稍微分兵便会火力不足,假设敌方备有后手,那么警队很容易被对手强行吃下。   距离最近金钟署警员,开车需要五分钟才能到达现场,火力较大的重案组更需要十三分钟。   但江祖辉见到何sir有指示,当即不作犹豫,点了三个人就冒着弹雨,蹿过马路进入一家商铺,再踹开商铺后门,绕到特务后方。   何定贤带人在江sir行动的时候,加大火力作掩护,吸引来特务反击,使得三人安稳通过马路。   要知道,他之所以会下令伙计返回,再让江sir带人绕后,便是发现特务行动仓促,无论是人手,还是编排都欠缺“胜负手”,看起来像是紧急发动的一场行动。   再结合新华报送来的消息,看来他突然结束牌局,启程回家的动作,确实让保密局感到紧张,有种计划被泄露的意外,迫不得已,为了抢占先机率先发动刺杀。   在特务优先选择平日乘坐轿车作为目标,撞中蓝刚的时候,其实便宣告刺杀破产,打返回去是最好的选择。救兄弟,天经地义,捉活口,以力破局!   “撤!”   几名特务见到警队火力不弱,防守严整,当即后撤回到车内,打算伺机逃离。   刺杀讲究一击毙命,大蛇三寸,突出一个快、准、狠。第一招没有成功,时间越拖越不利,到现在眼见没有得手的机会,特务自然要跑,再陷于战场之中,陆续将会被全部击毙。   “上!”   何定贤则深知敌退我进,敌弱我打的道理,见到特务想跑,立即下达命令,让警员冲出掩体,疯狂扫射。   一阵密集的弹雨,彻底把特务打的抬不起头,数人在车内中枪,有一辆车直接停驻,剩下两辆车仓皇逃离。   何定贤扭头话道:“阿洛!”   “收到!”雷洛拔开车门,爬上一辆匪车,直接将车启动,带着两名警员追了上去。其余警员也没有着急打扫战场,而是护着长官躲进一间餐厅,持枪等待警署援助。   路口,又是一阵交火声响起,旋之是汽车撞击声。特务见到走投无路,反击十分激烈,但金钟署刑事组凑巧抵达现场,在短暂的加入交火之后,将三名特务击毙,把两名受伤的特务俘虏。   枪声停息。   陈志刚匆匆抵达餐厅,立正敬礼,紧张道:“sorry,sir!”   “不用道歉。”   何定贤穿着西装,坐在一张椅子上,袖口和裤脚处有几道划痕,脸颊染上硝烟味,右手夹着一支香烟,轻轻点着,舒声道:“杀手动手又不会打电话报警,七分钟能解决完现场,站在我面前已经不错了。”   “陈探长。”   “在!”   陈志刚抬头挺胸,大声答应。   “麻烦把地洗一下,我老婆孩子在家里等我。”何定贤笑着站起身,用嘴抿了口烟,缓缓吐气道:“小孩子没我睡不着觉。”   “是!”   “长官!”   陈志刚大声应命。   何定贤随后带着便衣们离开餐厅,乘车回到中环公寓,在上楼梯时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手上,示意猪油仔不要乱讲话。楚韵楠在打开家门时,望见老公脸上的风尘,脸色变了又变,但没有多问,而是请两人进门,顺便把猪油仔留下一起吃饭。猪油仔右手臂中了一枪,用衬衫外套绑着临时止血,坐在沙发上任由家庭医生打麻醉针,咧着嘴笑道:“大嫂,谢谢呀。”   “帮你大佬挡枪了是吧?”楚韵楠白了他一眼,腰上围着厨裙正炒着菜,没好气的答道:“等会封个红包给你呀。”   “不用。”   “不用。”猪油仔忙不迭摇头:“贤哥哪儿有什么事要挡枪,是我不自量力要帮一间社团出气,没想到给个小鬼打了一枪。”   这时何定贤正好洗了把脸,走出客厅,对上楚韵楠质问的眼神,笑了笑:“好好做菜,管好家里的事就行,男人的事情少问少管。”   “就你大晒,何sir!”   楚韵楠表情十分不屑。   这场刺杀落幕之后,江湖波涛汹涌,四大社团纷纷出动,派出小弟排查找四辆匪车的踪影。警队内部风声鹤唳,连夜审讯罪犯,情报科方建明接到电话,在床上起身,让手下组员回到大馆紧急加班,毫不夸张的讲,黑白两道都在挖人。   打黑枪不算什么大事,黑枪没打死,事情大条了!   虽然,警队、社团明里暗里都知晓动手的人是保密局特务,但是,兄弟们都不宣之以口,就当查杀手一样往下挖。   第二日,一早。猪油仔右手挂着绷带,站在公寓门口,出声讲道:“江湖上的兄弟们查了一夜,还是找不到保密局的消息,那四辆车也是走私车,前两天在屯门买的。”   “老福的人找到买家,但已经人去楼空,举家搬到台北了。”   何定贤穿上皮鞋,顺手把门带上,不在乎的道:“当年黄、杜在上海滩一手遮天,照样也挖不出特务,想靠社团的人马找人可以,找鬼不行!那些人都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有一套生存法则,不会轻易浮现在社团、警队的眼前。”   “早猜到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驻足。   因为,眼前长廊两侧,站满二十多个,身穿衬衫,腰间带枪的便衣探员。警员们齐齐俯身,出声喊道:“何sir!”   “这么大排场?”他侧目看向猪油仔,猪油仔举起手上的右手,苦笑道:“大佬,你要是同我一样,大嫂非得拔了我的皮,迫不得已,临时在刑事组调的。”   “二十多个人,至少也要八九辆车,整天招摇过市,枪手还没有干掉我,政务司就想要干掉我了!”何定贤摇摇头。猪油仔道:“特殊情况,特殊待遇嘛……”   “行吧。”   何定贤长叹口气,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楼底坐上轿车。   他这样出名摆明是在告诉保密局,我有兵有车,有权有势,摆开阵势陪你玩,看看玩到最后是谁死!   “一个警司罢了,阵仗就差比过总督了!”毛疯人在一间酒店包厢里,将一叠照片摔在桌面,语气颇为玩味。   何定贤预料到情报科拿不出什么消息,但得知两个特务已经开口,可特务是单线联系,线已经断了,心里便有些挫败,不得不承认受特务训练的保密局十分难对付。   能够对付特务机构的,唯有另一个特务机构。   因为,隐蔽阵线的斗争,既十分激烈,又十分重要,代价更十分高昂。   何定贤完全不具有在港岛成立相应机构的财力,物力,权力。谁叫当官的就只是当官的呢,港岛一座城市的体量,最多只撑起港督府的运转,已经支撑不起额外的制度。   这也是在港岛混再好的人杰,最终也要选定一方势力站队的原因。因为有很多力量是港岛不具备的,只能借用其它势力组织的,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还没前往新华报登门拜访,管理副处长伊辅便先敲向办公室房门,朗声道:“何sir,有个消息可能对你有用。” 第352章 专员   “伊辅sir,饮茶先。”何定贤客气的将他请进门,在坐下前将一杯热茶递给他:“请问管理处有消息?”   伊辅接过茶杯,饮下一口,对他的单刀直入并不意外,笑笑道:“不是管理处的消息,是军情处的消息。”   “听闻何sir昨夜遭遇刺杀,警务处长高级长官,在中环当街遇刺,是不法势力对警队的严重挑衅!”   何定贤颔首点头。   “恰好我与军情处负责人佳德交情不浅,收到消息,立即打电话前往军情处询问。”伊辅放下茶杯,含笑道:“以军情处获悉的资料,刺杀可能与保密局有关。”   “说直接点。”何定贤语气也不再含糊。   看得出来,伊辅打算借此机会邀功,无论是利益交换,还是政治投机。   这都是一桩筹码。   “我手上已经拿到保密局在港岛的站点。”伊辅讲道。   何定贤不满道:“只是站点的资料?”   “我可以直白告诉你,保密局负责人已经来到港岛,为的就是追究那一批被查封的货。那批货你也是有份的,有什么情报一次性拿出来。”   伊辅摇了摇头:“只有这一个站点的资料,但击毁了保密局在港站点,让保密局的人缺少联络处,互相之间断线,便大大削弱了保密局的力量。”   “我毕竟是在警队任职,并非军情处的人,佳德愿意把站点的情报卖给我,已经算是给我人情。”   “付出的金钱可不少。”   “负责人来不来重要吗?”   何定贤思量片刻,点点头:“开一个价吧!”   保密局作为单线联系的特务组织,一旦站点被摧毁,短期内绝对瘫痪,而以保密局在台岛面临的形势,中长期都难以重建站点。单线联系,既是特务部门的优点,也是一项缺点。   毛疯人再厉害也难为无米之炊。   对他的威胁会大幅下降。   刺杀计划可能会就此破产……当然,区区一份站点情报,很难直接把毛疯人给揪出来,但匕首能插一寸是一寸,多捅两下就能把人捅死!   何定贤原以为必须受制于人,去求京华报社的人,但鬼佬突然出来帮手一下,局面便豁然开朗,变得进退有余。倒不是一定要偏向鬼佬,而是有得选,天生就会占几分便宜。   伊辅这一招雪中送炭,也算是送到他心坎里,所以,何sir显得十分大方,但伊辅把手边的文件放在桌面,笑容却和蔼可亲,出声道:“何sir,警队发展一直离不开华警出力,你我之间又是交情深厚的好友,谈钱就太见外了。”   “挑衅你,就是挑衅警队!”   “我作为警队管理层的一员,有职责替警队正名,让全港市民都知晓警队威严,不容挑衅!”   何定贤望着桌面白送的关键情报,眼神深邃凝重,心头大感意外。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盒雪茄,缓缓取出一支,递给前方的管理副处长,神态复杂,意味深长的道:“伊辅sir,你交朋友的方式有长进。”   伊辅接过雪茄笑道:“以诚待人,同何sir学的。”   “好!”   何定贤也点上一支雪茄,单手撑着沙发,翘起二郎腿,沉声道:“这份礼物我收下了,将来伊辅sir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我。”   “呼。”   伊辅夹着雪茄,吐出口烟雾,自信道:“多谢何sir。”   何定贤摸过桌面的文件打开,匆匆扫了两眼,起身正要打电话。伊辅旋即不再久留,整理着袖口,出声道:“何sir,部门有点事需要处理,先行一步。”   “goodbye,sir!”   何定贤笑道。   伊辅转身离开。   何定贤见手中的电话接通,肃声说道:“备车,前往京华报社。”   “收到。”   蓝刚放下电话,急忙前去。   何定贤拿着手中的文件,身穿西装,踏步离开。   原以为,伊辅是要利用情报做二道贩子,趁机捞上一把,或者有什么政治需求,想要上位,为新殖民派争取利益……但没想到,毫无所求,仅仅是为了展现新殖民派对华警势力的亲善。   这让何定贤感觉意外之余,心里又很舒坦,将来必然会多支持新殖民派的警官。   金钟。   一座五层高的大楼。   车队停在街边,十几名身穿便衣,表情警惕的警员推门下车,侍立在车边,观察着行人。五名探员隔着半米距离,将大佬护在中间,一路进入大楼来到二层,敲开报社有些斑驳的木门。   蓝刚率先进入门内,举起证件,朝向上前询问的一名社员说道:“重案组临检,麻烦把身份证放在桌面,让你们负责人出来谈谈。”   “好。”   “好。”   社团穿着衬衫,模样朴实,本来是想质问来人,却在见到证件后,乖巧点头,转身就跑向社长办公室。其余社员们也停下手中的活,将身份证拿出来,一一交给警官检查。   几名便衣得到嘱咐对社员们态度都很不错,基本就是走一个流程,便把证件还给社员。   社长穿着西装,手腕戴一块银色手表,顶着一副圆框眼镜,小跑到门口,和善的寒暄道:“长官,有什么事?”   “不要叫我长官。”蓝刚板着张脸,无视了社长递出的双手,默默站在大佬背后。何定贤才在人群中露出真容,但社长身经百战,处事圆滑,笑容更盛,一点都不觉得尴尬,顺势就把伸到何定贤面前:“长官,你好。”   “你好。”   何定贤伸出一只手,握着笑道:“张社长,好久不见。”   他无论是以警官的身份,还是以商人的身份,都与报社时任负责张邈文打过交道。甚至有两次还是有霍官泰作陪,谈不上有什么情谊,但肯定不面生。   张邈文也是在一大班探员冲入报社的情况下,起了应激反应,一时间没有认出何定贤。现在见到何定贤顿时松了口气,笑容满脸道:“何sir,久违啊。”   “是不是警队有什么消息,报社不能够乱写?”   他试探性的问道。   虽然,这间报社写什么东西,从来不是港府说的算,但细枝末节的时事新闻,作为负责人可以考虑通融。何况,那篇新闻的主角还关乎眼前的人,但是,何定贤一点都不在意报纸上写什么,而是笑着道:“没有没有,张社长不用紧张,只是昨夜在中环发生一起枪击案,有一位自称是报社职员的人提供了有用线索。”   “我带人来报社一是表达感谢,为其发放警队的好市民奖,二是希望能当面聊一聊,看看有没有其它情报。”   “不知道,这位的字迹社长可认得?”   张邈文接过何sir递来的一张小纸条,打开之后,神情不变,出声道:“何生,里面请。”   何定贤点点头,挥手让下手停步,仅带着蓝刚与两名警员跟社长一起进入办公区,在柜子中绕了两圈,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只见张社长整理了一下衣冠,举手叩门:“哒哒哒。”   “专员,何警官找你。”   里面传来一句回答:“请进。”   张社长推开房门,侧身请道:“何警官,请!”   何定贤独自进入房门,就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穿着白衫的中年人,正用一个大热水壶倒着开水。   热水冲入搪瓷杯里,卷起几片茶叶。   中年人盖上水壶,笑呵呵的道:“何先生,不用紧张,也不用客气,我是专门来负责你事的传话人,我们两人之间交谈的事情,直接会往上报,港岛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   “多谢。”   何定贤接过红色搪瓷杯。   中年人笑道:“我姓晋,名为国,叫我一声老晋就好。”   何定贤喝了口茶,点头道:“晋先生,那张纸条是你叫人送的?”   “我写的。”   晋为国轻笑一声,掏出一包白皮专供烟,递出一支烟道:“来一支?”   “呵呵,好。”何定贤也不拒绝,刚叼上烟,对方的火柴就已递来,连忙用手挡住,随后抿了一口,笑着道:“口感真不错。”   “人工卷的。”   晋为国笑道:“虽然内地工业不行,但很多事人做的比机械更好。”   “呼。”   二人吞云吐雾。   晋为国道:“何先生昨晚的遭遇,我都已经听说了,保密局那班人动手确实快,但他们的行动其实一直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何警官,需不需要帮助?”   何定贤吹出一条长雾,没有直接答复,转而问道:“这样讲,为国兄是提前知道所有消息,故意掐头去尾的,给我一个警告?在为国兄眼里我是一个待价而沽的人,正好利用保密局敲打敲打?”   晋为国夹着香烟,笑容戛然而止,一个前来求帮手,求保命的人,绝对讲不出这一番话。旋即,他眯起眼睛,弹弹烟灰,出声道:“何先生,请不要误会。”   “我没有拿捏任何人,胁迫任何的人想法。”   “只不过,我们素未谋面,又怎么让你相信?只能放出一句话,让你自己去查,知道事情真伪,见到我们的诚意,你才会相信我们的态度。何况,我们掌控他们的行动方向,不代表掌握一切。” 第353章 你到底爱不爱guo?   何定贤心知没有伊辅送上的情报,今天连带人冠冕堂皇的进入报社都做不到,要么,老老实实交出文物,要么,低声下气求人办事。不管晋为国是否存心拿捏,势不如人,便要折腰。   这没什么不好。   他却不会开心,而且凡有一次被人捏住,将来再想挺直腰板可就难了。   “何先生。”   “你不会怀疑我们的诚意吧?”晋为国语气郑重,目光审视。   何定贤失笑:“不会。”   “没有晋先生的纸条,昨晚我没那么容易脱身,不过,我这个人做事追求平等,只有平等的合作才能互惠互利,晋先生觉得呢?”   晋为国不置可否:“何生是一个妙人,之前柯院长同霍先生都很推崇你,果然是眼光独到。”   “做个交换,我替你解决掉保密局的麻烦,你让警队与我们合作,保证港岛的华人秩序,不要让港岛的社会氛围产生变化。”这一点对于他很重要。   何定贤笑道:“你提的不算是要求,我一直在为此努力,但解决保密局是用什么方法?”   晋为国发现话语中有杀意,轻笑劝道:“何先生,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我可以让台岛的同志做工作,让港岛站点的人全部返回去接受调查,毛疯人手上没有兵马。”   “也动不了你。”   何定贤当即会意,港岛作为门户,是各方情报的搜集站,想必保密局在港岛的工作也干得很好。老晋的人没那么容易挖出本地站点,更谈不上摧毁站点。   他是凭借着在台岛内部的优势,获悉保密局动态。   以做牵引。   这一点上军情处占据地利,要比各国情报机构都更强……   “换一种方式怎么样。”   何定贤却咬着不松口,拿出文件,交给对方道:“摧毁保密局在港岛的站点,趁着毛疯人察觉之前,将他留在港岛。轻轻松松让他返回去,将来谁都知刺杀我没后果,人人都敢试一试。”   “我在港岛怎么混?”   晋为国眼神打量的接过文件,翻开却看见一列人员名单,上边分别是姓名、住址、身份、年龄、职务。   有保密局站长林烨,联络员赵翌辉,通讯员魏通等。   这十三个名字加在一起,不多不少,恰好是一整个站点办公室,将其一网打尽,港岛所有保密局特务都会断线,而且极有可能找出毛疯人的下落。   毕竟,毛疯人在港岛用兵,不可能完全与当地站点断联,就算隐藏的再好,只要抓紧时间,加大审讯,也有可能在毛疯人逃港之前将其抓捕。如果,他可以将身负累累罪行,沾满英雄鲜血的大特务捕获归国,必将在国际上引起巨大轰动。   这是大功一件!   “何先生。”   “这份情报?”他目光中充满质询,心脏已经砰砰直跳。   何定贤道:“真的。”   晋为国道:“我是想问哪里来的,毕竟一旦行动,便会有同志暴露身份,如果不告知消息来源,不能确定真伪,可能会造成无必要之牺牲。”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抽着烟道:“军情处。”   晋为国微微色变。   “我一个当警察的人,与军情处打交道很正常吧?放心,花大价钱买来的,鬼佬也不会做慈善。”何定贤出声解释。晋为国心下松了口气,如果鬼佬真做起慈善来,有些事便值得深思。   “晋先生。”   “当断则断,一句话便够。”何定贤行事干脆,见不得人含糊。   晋为国终于点头:“可以。”   “事情交给我来办。”   要不是警队一直受保密局关注,其实警队的人也可以动手,但偏偏警队一动保密局见势不妙就可能撤,最好还是需要晋为国来打配合。而且,何定贤抓住保密局的人,除了枪毙,别无选择。   那些人大概率不会对警队低头,套出的情报不见得有用,反观晋为国手底下的人,出了名的会改造敌人,光是靠着背后势力,能开出的价码,威胁都要强很多。   “多谢。”   “我等你的消息。”何定贤松出口气,许以利益:“在抓捕匪首的时候,请一定记得打电话给我,另外,我会拿出一份礼物送往老家,自己人,绝不会亏待。”   “呵呵。”   “不会亏待?”晋为国将香烟掐灭在铁皮罐里,饶有意味的琢磨着几个字,感觉有点好笑:“我需要你的厚待?何先生,请你摆正自身位置,爱国是每个中国人的公德!”   “你到底爱不爱国?”   这句质问绝对诛心!   原本,晋为国在几个人的介绍下,天真认为何定贤是一个爱国份子,民族企业家,是一个可以积极拉拢的对象。但今天一见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光是他极力要求平等对话的态度就有问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这不行。   这不对。   这不够先进!   何定贤却坦然笑道:“爱,当然爱,但我是爱国,不是爱你!”   “晋先生,别谈这些大的,就像我收拾警队一样,要让华人聚在一起,不是平时帮一帮,喊口号就够。是要让兄弟们过得好,往上走,发自内心的以民族为荣!”   “论爱国,我比你懂。”   晋为国脸色变了又变,竟是被讲的哑口无言,望着何先生举手敬礼,出声告辞,居然愣在原地没有相送。当何定贤在张社长的送别下,带着便衣探员离开报社,晋为国才回过神来,吁出一口长气:“果然,不正经的警队,话事人也不正经。”   “将来警队肯定是需要好好教育培养的,但现在港府掌控之下能有这种觉悟已经不容易,不能太计较太多。”   “忍了!”   这段话要是换一个地头出现,他一定会将狂妄无知的人知晓,什么叫觉悟!但现在碍于何定贤的身份、价值、影响力,只要站位正确,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用老习惯去套。   何定贤也不喜欢别人拿爱国两个字来压他,他是警察,又不是三合会,而且有些事是要发自内心的爱,不是为爱而爱,每个人各有方式,各有境遇,问心无愧即可。   他更加坚定站在民族立场,以身边同胞为重的信念,不求任何人,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高山上的花环》里有一句话,已经太久了,有些人离的太远了。   ……   “朝阳,按照名单一一逮捕进行审讯,二十四小时内,我要见到毛疯人在单间等我。”晋为国将文件交给一位特情人员,特情人员当即立正敬礼,中气十足的喊道:“是!”   旋即,一台庞大的机器开始运转,半个小时内,名单上十三人陆续消失。整个过程风平浪静,行事非常隐蔽。不管名单上的在哪儿活动,只要是在港岛范围内,全部被点名带走。   毛疯人坐在一间密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酒店建筑图,正精心策划下一场刺杀。两周后许艾周七十五岁生日,在半岛酒店设宴,何定贤作为潮汕商会副会长肯定会受邀出席,席间即可发动刺杀。   “局座,定时炸弹已经研制好了。”一名特务走进房间,立正敬礼,汇报道:“有同事在酒店内做服务生,届时可以提前将炸弹安放至桌底。按照港岛的酒宴习惯,重要人物会提前设置名牌,可以依照名牌布置炸弹,但目标人物很可能坐在主宾桌,同桌的将会有很多大人物,影响是否会过大。”   “管不了了。”毛疯人放下图纸,面上流露一抹狠色:“我做的事情再大,还能有他做的事情大?这一次是为了保密局全体同仁的前途,决不允许再次失手。现场不仅要有定时炸弹,还得安排足够的行动人员,如果爆炸没有把人炸死,要进行补枪。”   “是!”   “局座!”这名特务口中答应,但脸色并不振奋,显然对下一次行动压力很大。正当毛疯人打算抽烟的时候,楼底突然响起两声枪响,惊得现场众人连忙停下工作,掏出武器,打开房门。   “局座。”   “走后门。”一名女特务穿着皮衣,盘着头发,双手持枪靠在门旁。毛疯人毫不犹豫,举枪挺进后门,见到没人立即拔腿就跑。剩下几名特务连忙跟上,前门走廊,枪响不断,双方已经展开激烈交锋。   “砰!”   “砰!”   一名特务刚刚跑出楼梯口,当即被两枪击倒在地。一群重案警员沿着巷口冲出,打头者双臂举盾,掩护着后方同僚,冲锋枪,步枪的击发声在街头奏响:“哒哒哒。”   “哒哒哒。”   正要举枪回击的女特务被射入数发子弹,骄哼一声,血染街头。毛疯人眼见已经被包围,心知不妙,举起枪顶住下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砰!”   他翻倒在地。   直到死前他都没时间思考,形势怎会直转急下,但来到港岛做事,心里便已做好最坏的准备。以他的资历、事迹来讲,落入敌手是最大的耻辱,倒不如死的干脆,起码不要遭受折辱,而且他这辈子早就活的值了。死在港岛也算是对内有个交代,不需要抱憾什么,够本! 第354章 飞砂风中转   何定贤来到现场,望向地面的老头,惋惜道:“死的太简单了。”   “何警官。”   这时晋为国穿着西装,赶到面前,看着大名鼎鼎的保密局长,感慨道:“够果断!”   “我手下的人已经撤出现场,剩下的事情要交给你来处理了。”   何定贤点头:“小事情,就是毛疯人没法给你带回国,在报纸上也不能写……”   晋为国笑笑:“没关系,港岛的报纸该怎么写,怎么写,上头那边我会写一封报告,总之,行动成功便是一桩功劳,无论是生是死,如果可以带回国公审最好。”   “自毙街头,照样算是他对一身罪孽的承认。”   没想到,毛疯人最后一枪,倒是给何定贤捡了便宜。   “那好。”   “我安排人收尸。”   何定贤挥一挥手,现场伙计当即行动起来,将中枪的特务带走,有受伤的还需要秘密审讯,将港岛站点一网打尽。这份功劳正好可以分润给军情处,回一点人情。   “我先走了。”   晋为国轻轻颔首,没有久留。   他的功劳照样会写在文件上,等到将来保密期过再公诸于众,上头也少不了给他的嘉奖。地下阵线的工作便是如此,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光辉熠熠。   很多功绩是不能宣传的。   “没人盯着的感觉真好,不过这一次保密局失手,再也难以在港岛立下站点的。”何定贤心中松了口气,看都不看地上的尸体,把现场交给下属便离开。   他活着的时候是臭名昭著的大特务,死了可就是真的臭!   翌日。   《南华早报》头版头条:警队击毙毛疯人,当场抓捕多名间谍。《东方日报》头条新闻:保密局搅乱局势,港岛警队英勇出击,当场击毙毛疯人。《大公报》头条:保密局现任局长身亡,台岛政局波谲云诡。   “毛疯人死了!”   一间茶楼。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帽子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左手举着茶杯,右手端着报纸。上沪的风起云涌,仿佛历历在目,眨眼间抗战胜利,全国解放,刽子手死在自己的枪下。   他品着茶,微微叹气,口中只道:“死的好!”   ……   “消息放出去,市面上也没什么反应啊。”何定贤见到市面上舆论平平,甚至连报纸销量都没什么涨,不得不承认:“三毛一戴的时代过去了。”   “毛疯人自毙于港的新闻,恐怕就在台岛内有一些影响力,港岛市民宁愿看马经,多想想晚上下注几号,都懒得看什么保密局长死没死。”   “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他放下报纸,拿起文件,审阅着辖区案情。   市民很习惯和平,不关心政治,有时是幸福感的体现,在人人都关心政治的时代,政治必定是动荡的,恐怖的。港岛如今若非涉及到某一个群体的利益,大部分人都更钟意看马报、狗报、风月刊。   饱暖思淫欲。   “不过保密局长是在港岛,注定是一起政治事件,落在各方眼里会有不同看法,但台岛迟迟没有反应,看来是已经彻底放弃毛疯人了。”何定贤不用再担心是否会有刺杀发生。   毛疯人本来就是将功补过的,连过都没有补上,谁会来替他出头?何况,保密局连太子爷都敢动,早早就在政治上成为弃子,干掉他是单纯解决一个麻烦。   下午。   湾仔,林家唐楼。   向炎一身西装,风尘仆仆,身后带着一个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头目。两个马仔各自搀扶着头目一只手臂,向炎则望向堂内的林江问道:“江叔,景叔呢?”   “出去有事。”林景望着伤者的脸庞,微微色变,追问道:“阿西怎么了?”   “扫毒组扫了公司的烟档。”向炎叹气道:“不仅打死了七个兄弟,还抓了两个,我收到消息带人去接应,在后门把阿西救了出来。江湖人已经放出消息,警队摘了我们新记的烟牌!”   林江深吸口气:“向先生逝世不到半月,烟牌说摘就摘,规费却一个月收一次,警队行事真是霸道。这个月底之前,烟牌还是我们向家的!”   他看着阿西白衫被鲜血染红,一颗眼珠被打爆,鲜血淋漓,气不打一处来。   向炎咬牙让人把阿西送到小房间,等着医生上门,切齿道:“江叔,烟牌一个月能赚几十万,是向家目前最赚钱的生意。今天丢烟牌,明天丢赌档,后天丢码头,不到三个月,新记大大小小的生意就丢光了。”   “到时候守着几间酒楼过日子吗?”   他没有新记龙头之实,却有新记龙头之名,刚刚继位没有一点,对每一点权力的丢失都十分紧张。   不甘心家业被夺,利益减少。   更害怕被人视作无能,新记改名换姓。   林江却长叹口气,将一张报纸递出去:“炎仔,你自己看吧。”   向炎面色不解的接过报纸,心中狐疑,看了一眼即愣住:“台北方面宣称毛局座早已辞职,港岛发生的事与台岛无关?”   这份官方声明比昨天毛局座的死讯更让人震动。   “台岛胆丧了。”林江叹气道:“这就是警队敢欺负我们的原因,靠山全倒,背景全亡,一个社团没有政治背景,怎么在江湖上揾食?江湖是有权人的江湖,是有钱人的江湖,却唯独不是矮骡子的江湖。”   “新记当年能在向生手上重组壮大,便是靠台岛方面的支持,现在台岛的大少出了ICU,却断了一条腿,瘸了一条腿的大少,正如瘸了一条腿的台岛。”   “他们没有勇气了。”   其实台大少不仅少了一条腿,浑身还植皮一百多处,就算有美国技术也缺陷明显。老爷子年纪又大,硬要传位,后果难料。但大公子偏偏已有了班底、人手、实权。   “怎么会这样?”   向炎感叹一声,并非是为台岛的人遗憾,而是为他们向家遗憾。   林江叹道:“据我了解,向家的地盘、生意都已经给警队许出去了。现在最好是转移资产,购置一些正行店铺,乃至是买楼买地,让向家转型为正行公司。”   “堂口字号顶多撑个一年半载……”   “不能!”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果决的声音:“捞正行不是不好,可是警队都在捞黑的,洋行开个户都要收钱,鬼佬天天将华人视为眼中钉。新记有兵马才有得玩,没权没势,连商会都不收我们。”   向炎正心生绝望,开始权衡做商人的好坏时,林景一段话又令他绝处逢生,急忙转身道:“景叔。”   “向生。”   林景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出声道:“打!”   “现在要打!”   向炎面露惊慌,又畏惧道:“景叔,现在怎么打?打谁啊!”   “当然不是同警队打,而是跟那些社团打,堂堂正正的晒马,我新记三万多人,束手就擒,反而被江湖人看轻。反之,展现出实力,让那些社团每咬一口,都崩掉一颗牙,才会有大人物看重我们。”林景说道。林江有些错愕,但细细一品,又觉得在理:“大佬,是不是……”   林景点头:“向生,何定贤不是没有对手的,也不是没有仇家的,警队内部的权力斗争更是错综复杂,何定贤只是保持了一个平衡,如履薄冰,一步没走错便会危机四起。”   “新记现在没有政治根基,一身轻松,反倒是改换门庭的好机会。台岛已经靠不住了,要牵线也得等将来,起码现在没人敢再跟我们合作。”   向炎苦涩地点点头。   向家在台岛确实已经名声不好,而且向钱以前在保密局任职,与保密局关系最为密切,马上连保密局都要没了。现在去捧台岛的臭脚很愚蠢,不如留点香火情以图将来。   “景叔。”   “你有新路子?”   林景摇摇头,又点点道:“没路子,但路子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向家能打,撑一个月,撑半年,总有人会找上门。毕竟,那些政客想要跟警队掰掰手腕,免不了江湖社团的支持。”   “我们没有烟牌就去找人租,没人租就专心做马栏,马栏做得好,放其它社团进来卖,我们抽水。至于马栏、赌档、码头,呵呵,有本事就来拿。”   林景闻言都内心惊惧:“大佬,玩这么大?”   “飞砂风中转。”   林景平静的吐字:“搏一搏。”   “才有一线生机。”   向炎左思右想,在家仇事业的驱动下,点下头道:“好!”   “我们打!”   林景点了点头:“不过,这段时间社团可能会入不敷出,转移资产的事不要想了,甚至需要变卖一些产业,地皮,否则,兄弟们拿不到钱,不会肯效力。”   “你又不能把事情交给别人做,谁做这件事,谁能把新记维持下去,谁才是兄弟们服气的龙头。”   “懂吗?”   向炎若有所思:“多谢景叔。”   “从今往后,我们只是帮你出谋划策,跑腿办事,新记所有的决策全都是你下的。”林景掷地有声的教育道:“你懂吗!”   “懂得了。”   “景叔。”   向炎再度点头,宛若一个提线木偶。   “把苏龙调回来,冲锋陷阵,打架砍人,他是一把好手”林景说完,坐到椅子喝了口茶,神情比往常振奋一些。 第355章 永远在第三世界!   半年后。   赛马会。   “向家没钱了。”   一间包房里,伊辅一身黑色西装,翘起二郎腿,手中夹着一支香烟:“这半年向家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已经穷途末路,我有意找几间华人公司坐在一起谈谈。”   “让几间公司幕后支持新义安经营。”   港岛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徐时诚坐在对面,弯腰俯身,捏着一支雪茄,昂首问道:“支持华人社团做什么?”   “呼。”   徐sir吐出口烟。   伊辅表情淡定:“拿下权力!”   “嗯?”   徐时诚先是一愣,出声问道:“伊辅sir,警队天下和睦团结,华人,我们,各方各派都有一口饭吃,虽然我们没有之前赚的多,但胜在平平安安,各司其职有什么不好的?”   伊辅在掌控殖民派之后,已经将徐时诚、斯凯明等原官府派长官收拾服帖,并且掌握着不小权力。   他道:“好。”   “很好。”   “我也想各司其职,平平安安混到退休,毕竟华警上升的势头难以遏制,这已经不是何定贤一个人的力量,是整个港岛的发展趋势。但总督已经暗示我,要深入华人之中,为更长远的目标服务。”   “为更高层的策略布局。”   徐时诚吸了口烟,闷闷不乐,又问道:“这关新记什么事?”   伊辅笑道:“放心。”   “我们可以安稳做到退休,只是需要做一点点筹划。警队之所以让华人做大,表层原因是港岛华人更多,深层次的原因则是没有走下社会底层。华警掌控着江湖、商业两大块,构建起一个灰色的社会秩序。”   “连社会秩序都掌握在别人手中,我们又怎么能打败华警?当年安sir,麦sir都是输在这一点上面,如果我们能够加入这个秩序,便能够与何定贤分庭抗礼。”   “能够掌控这个秩序,不管底下有多少华人,我们都能掌控港岛的权力。”   徐时诚大有所悟:“所以,之前华人只是将我们供养起来,像是养猪一样,而我们是被排除在这个秩序之外的。”   “是。”   伊辅双手合拢,自信的道:“只不过,先前祖家一直在争取把港岛独立为联邦下属自治郡,才一直利用军方施压,采取老式殖民地的吸血策略。”   “可按现在各大洲殖民地的形势发展来看,港岛大概率将会回归,而且按照半岛之战后的胜负结果分析,军方没有任何守住的可能。现在按照《展拓港岛界址专条》在99年租期届满的情况下,归还新界土地已经是定局,能否继续按《南京条约》永久占据九龙、港岛也是个未知数。”   “港督成功说服了下议院的大老爷们,将在港岛采取新式殖民策略,即掌控港岛的司法权、教育权、金融货币权、港口商业、工厂地产、武力、舆论等……”   “不在强势吸血,而是以保证九龙、港岛为中心,通过新界吸内地之血,到时港九一日在我方手中,他们那头就要源源不断的输血过来,安抚人心。”   “而我们不仅坐享港口、金融之便利、还能利用经济差距、文化舆论、对内地进行吸血。让他们一年国税,耗十之二三,便能让那头的人永远发展不起来,世世代代为我们工作。”   伊辅笑容:“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是为我们工作,而会将一切的苦难都宣泄在同族身上,如有需要,再引发混乱,让他们永远呆在第三世界!”   徐时诚点点头:“由明转暗,布下大网,格总督的执政手段真是高明,不愧是获得圣乔治勋章的爵士。”   “那我们与何sir的关系……”   伊辅笑道:“和往常一样好,毕竟何sir已经不是第三世界的人了,他将是这座发达城市的社会名流,不一定会阻碍我们的计划,而且,你我只是布局阶段……”   “包括格总督也是。”   “这场计划什么时候被华人发现,什么时候张开大网,谁也不知道。”   他们干他们的工作。   只要不在他们手上暴雷,还真一定会被人察觉,更不会步了麦sir的前车之鉴。当然,这场计划一旦展开,肯定会有一些痕迹、矛盾、一层层浮出来。但鬼佬从制定政策开始,摆明是要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把网织好。缺少一个洞察的人,可能等大网拉开,华人才会后知后觉,但已经无可奈何了。   而且何sir的权力便是建立在灰色秩序之上,只要秩序一旦被人插手,行事便会处处受制,秩序一旦被人掌控,权力也会一朝崩散。   “我懂了。”   徐时诚点点头:“警队现在就是要负责武力方面,先要拿下社团组织,新义安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对。”   伊辅讲道:“新记话事人被在海上杀死,背后就是何sir的手笔,而后又让新记的政治靠山垮台。何sir完全没把新记放在眼里,与其他社团瓜分了新记的利益。”   “此时,新记正被警队强势打压,独木难支,半年时间里,大大小小的血并发生七十几次,平均三天一次,光死掉的马仔就有五六十人,受伤的成百上千,就这样新记还撑着,可见新记的积累之强。”   徐时诚与新记打过交道,点头回应:“义安帮创建四十多年,虽然改组成新义安不到十年,但早就是四大社团之一,就算在几大社团包夹下,也能支撑一阵子。”   “但据说向家现在的当家人不到二十五岁,为了撑住新记卖家产给兄弟们发安家费,让社团里的兄弟很服气。”   伊辅把烟按灭,吹出口气,得意得道:“我就是在等他撑不住,在他别无选择的时候,做他们的救世主!”   “虽然新记已经丢掉很多地盘啥,但新记是最好的一枚棋子,只要重新帮新记拿回四大社团的位置,我们便掌控了四分之一的黑道秩序。这些本就是它所有的,呵呵,决定一个社团兴衰成败,帮一个家族上演复仇戏码,想想都觉得开心。”   徐时诚嘴角也勾起一抹怪笑,完全明白了伊辅的意思,出声道:“伊辅sir,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等我电话。”   “先看马。”伊辅忽然站起身,来到玻璃窗前,单手扶着墙壁,饶有兴趣看着马赛。这间包房与之前麦sir所租的并非一间,虽然装修没有那么气派,但看马赛的角度却出奇更好。   要钱!   以新记现在的现状,除了缺少政治靠山,还缺少大笔的金钱。   混江湖,混到卖家产,也算是凄惨。   可向家越凄惨,伊辅就越欣赏向家。伊辅愿意给向家下注,也有看中向家屡战屡败,咬牙死撑的志气,其它方方面面看起来,向家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伊辅要为向家找钱,当然不可能从口袋里掏抱腰,得从华人身上削嘛。而削凯子也是要讲究艺术的,方式不对容易诶巴掌,于是他先联系了汇丰大班祈耀霖。   虽然,汇丰在何sir手底下吃不过不少小亏,但都只是皮肉之痛,没到伤筋动骨,长记性的地步。汇丰更是总督捏有股份,最为信任的一间洋行,当然,要为港府的政策服务。   银行业。   这是种在任何殖民策略里都至关重要的行业,曾经东方汇理银行在印度,便是为了金钱在关键时刻背叛了祖家策略,导致盛极一时的银行破产清算。   汇丰敢为钱出卖良心,出卖屁股,但绝不敢出卖祖家国策!对,在一个殖民地联邦中,殖民策略即是国策,象征着国家兴衰!   要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卖!   因此,祈耀霖很爽快答应了伊辅的请求,带着一份名单来到伊辅家中,将名单递出去道:“伊辅sir,按照你的要求,整理出了十三间有潜力的华商公司。”   “多谢祈先生。”   伊辅接过一份文件,目录上是十三个华资老板的名录,以及十三间公司背景资料。   “这些公司大多数已经小有名气,但缺少融资渠道,急需大量的资金拓展。”祈耀霖道:“往往这类型公司的老板能力已经被验证过,个个都是人杰,并且野心极大,若是稍有犹豫,机会可能就被别人抢了。”   “一个行业往往只能诞生两到三家的龙头企业,产生四五个顶级富豪,除非是带有金融属性,能够吸引更多资本的行业才有出现多的。”   伊辅看了两眼,笑道:“祈sir帮总督负责金融商业方面的策略,挑选出来的人我自然十分相信,明天安排时间让他们一个个来见我吧。”   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翻看。   祈耀霖颔首:“没问题。”   本来商业方面的事情不归警队负责,每个部门长官有各自的负责面,但警队十分重要,且处在劣势,需要适当支持。所以由汇丰出钱,让计划得以运转,也让新殖民派得以插手一些商业。   这让伊辅不费吹灰之力,居然体验到有钱,有枪,又有兵的感觉,不得不说让伊辅sir非常愉悦,并且对何sir的权力构成有了更深思考。   第二天。   一名年轻干练的华人男性,身穿西装,踩着皮鞋,戴着假表,大步踏入汇丰大楼,手中还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你好。”   “我找祈大班。”   他把文件放在前台桌面。 第356章 香蕉企业   “祁sir,曹先生到了。”秘书推开房门,望向办公室里的总裁鞠躬行礼。   祈耀霖站在办公桌后,笑着招招手:“曹先生请进。”   曹光标快步上前,握手道:“祁sir,早上好。”   “欢迎欢迎。”祈耀霖与他热情握手:“关于太平毛纺厂的贷款申请,汇丰高层已经开会通过,年利只需要百分之七,最长可以分五年,有其它要求吗?”   “百分之七的年利?”曹应标睁大眼睛,松开了手,心知不可能有好事上门:“祁先生,我方对贷款没有其它要求,不知贵行是否有什么……”   “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祈耀霖却回头指向客座区的一位中年鬼佬。   曹光标跟着上前,只觉得面前的白皮佬气质威严,久居上位,不是位易与之辈。   “你好。”   只见伊辅背靠沙发,一身高档西装,翘着二郎腿,稍稍抬手打了招呼,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祈耀霖则介绍道:“这位是警务副处长伊辅sir,有些事情要跟你谈。”   “长官好。”   曹光标慌了下神,连忙举手敬礼。   他出身于上沪的布行家庭,祖籍宁波,为宁波商会成员,17岁即在上沪掌家,把家里的“鸿祥行”打理得红红火火。把负债一万大洋濒临破产的家业,经营成与上户老资格两间店铺,“大宝祥”,“协大祥”并称“三祥”,可见其商业天赋之强。   五年前,他举家迁至港岛,敏锐的发现港岛居然缺少纺织业,便在开设了几间布店之后,打算兴办一家纺织厂。   可变卖家产得来的财货,却在迁家中流散众多,屡遭欺诈,不得已想到向洋行贷款。   自然是找广告最多,发款最快,实力雄厚的汇丰洋行。   伊辅却摆了摆手,点起一支雪茄,出声笑道:“很简单,工厂办起来,优先给新义安公司的工人开工,能不能办到?”   “嗯?”   曹光标微微愣神,饶是以他在上沪见多识广的经验,也没想到港岛玩的路子更野,新义安的名字他还是有听说过,但警队亲自出来给社团找工开?   “不好意思。”   曹光标沉默半响,摇摇头,叹气道:“工厂还是想要招收宁波商会的人。”   这只是他的一个借口,把工厂给新义安开工,其实没什么的,招工人嘛……肯干活谁来都行,大部分社团马仔,平时都会到工厂打散工,而且能进毛织厂的大多数都是女性。   真正的大佬,猛人,也不会进厂打工。   他有大把镇得住厂子里的人,但警队在开厂时就要插一手,未来工厂还怎么办下去?   这是他老曹家的厂子,还是鬼佬的厂子?   看洋行同警队沆瀣一气的样子,他打心底害怕,华人抱团要同华人一起,养社团也不能养鬼佬的啊!   “那好。”   “下一个。”   伊辅捏着香烟,高看了沉默寡言的青年一眼,吐出口气,缓声送客。他一点都不急不躁,港岛华人越多,出汉奸的几率就越大,是个人才都想出人头地。   机会。   聪明人会把握机!   “很遗憾,曹先生。”祈耀霖客客气气的打开门,将曹光标送出办公室,曹光标倒是心中坦然,拿着文件离开,可下一位老板已经坐在木凳上,调整领带,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   “祈sir!”   李家城左臂夹着文件,伸出右手,与祈耀霖握手之后,笑着道:“好久不见。”   “进来。”   “有个机会给你。”祈耀霖拍拍他肩膀,将门关上,扭头朝沙发上的伊辅介绍道:“伊辅sir,这位是长江塑胶厂的老板李家城,他是全港第一间生产塑胶花的人。”   “目前,港岛三分之二以上的塑胶花及塑胶玩具,都由长江工厂生产,一年已经能赚三百多万港币。”   “李先生,你好。”   伊辅放低雪茄,站起身与李家城握手,态度要比先前好上不少。李老板也显得特别殷勤,握住手,折腰谄媚:“伊辅sir,我常常听祈sir讲起你,港岛警队发展到现在,全靠伊辅sir目光长远,高屋建瓴。”   “李先生真会讲话。”   伊辅松开手,心里有点厌烦,面上却笑着更开:“祈sir有没有把我的条件跟你提?”   “有!”   李家城轻轻点头,答应道:“长江塑胶厂将会扩建,多出来的三条生产线,可以多养一百多个工人。这些名额全部可以拿出来给新义安公司开工,将来伊辅sir有什么指示。”   “我都尽力去办。”   这一回,李家城便是为长江塑胶厂的扩建前来找资金,为什么他没有到潮汕商会,东方银行借钱?因为,他只是把此番机会当作投名状,用来交好汇丰的鬼佬而已。   他手下的塑胶厂刚刚盈利,便迫不及待的要扩建,是因为他在南洋发现塑胶制品越来越多,越来越受欢迎,随着塑胶应用场景变广,需求量自然将会上涨。   长江塑胶厂的红利期要到了!   二期扩建完成,以期创造千万级的收入,摇身一变,他便可以迈入富豪阶层。可他早已经将目光盯上房地产,想要提前加入房地产的圈地大战当中,必须要有十分强大的资金池。   这份资金池是他卖塑胶,卖十年、二十年都存不下来的,找东方银行借钱更是无稽之谈!东方银行的钱要么供包玉刚买船,要么供霍贤堂置业圈地,就算东方银行现金流再强,有地也不会让给你。   如果安心做塑胶生意的话,是该跟东方银行打好关系,如果要想进军地产生意,融资方面早早就得同东方银行撇开干系。因为,同一个赛道的企业是天生对手!   精明如李老板早已选定汇丰做靠山,每次融资都前来找汇丰洋行,是有目标的在博取汇丰银行。   事实上,他做到了。   伊辅哈哈大笑,请他一起在沙发上坐好,并且递上一支雪茄,畅谈了半个多小时,方才示意时间差不多了。李家城在得到一笔极低息,商业上等于白送的贷款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办公室。   伊辅捏着雪茄,深吸一口,把烟吐在手中的一张名片上,望着名片上的名字,轻蔑笑道:“有意思。”   祈耀霖见惯商人性子,笑道:“他是一个标准的商人,无论立场,不论善恶,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这样的人最值得投资。”   伊辅点点头:“起码,不用担心钱收不回来。”   祈耀霖道:“有合同,法律在,他不敢赖账。”   “这种人不会怕法律的,铤而走险,博取厚利,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这种人只会怕枪。”伊辅拍了拍腰间的枪袋:“有人站着进来,站着出去,有人爬着进来,跪着出去。”   “人生百态,万般模样啊。”   祈耀霖喝了口茶,略作休息,便再度起身出门迎接下一位老板。   “伊辅sir,这位是英皇钟表行的老板杨城先生,目前英皇钟表行有意竞标多个国际品牌在中华区的代理权,希望能够获得汇丰的推荐、贷款。”   英皇钟表行即是“英皇集团”最早期的业务,亦是成功集团的基石,早年靠着维修钟表赚钱,而后开始竞标大牌代理权,最后拿到所有世界一级珠宝的代理权。   很多内地表行的货,说是原装进口,其实就是找英皇提货。   后来,英皇还涉及地产、酒店、娱乐等多个行业。   “你好。”   “杨先生。”   伊辅起身握手。   ……   “伊辅sir,邵先生是南洋著名的院线大王,前年回来接手邵氏父子公司,已经更名为邵氏兄弟。邵先生需要一批贷款发展院线,拍摄电影。”祈耀霖顿了一下,出声道:“而且希望警队对邵氏公司提供支持,否则,邵氏公司难以在东方院线与国际电懋的夹攻下生存。”   ……   “林百新先生,丽新制衣负责人,是港岛最大的服装生产商,最近希望打通海外的销售渠道,需要海关、水警的支持。”   ……   “陈廷华,南丰纱厂的老板。”   伊辅到下午三点即把名单的老板全部见了一面,其中大多数都没有答应警队让新义安开工的要求,放弃在汇丰的贷款。但仍旧有一些人,或是迫于生意,或是希望借势,不得不答应警队。   因为,在祖家的全盘计划下,伊辅可以协调的资源很多,不仅能给对方提供资金上的帮助,政界的许多难题,对于小老板们而言是难关,对于他而言却是轻轻松松,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批棋子质量很高,将来在商界恐怕能带来不小的收益,明面上是华人老板,华资企业,但接受了洋行注资,收益最终都会流向祖家。”伊辅在沙发上起身,伸了一个懒腰,保持风度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明天继续。”   “再筛选出五个人,差不多就够支持新记在江湖有所作为了。”伊辅说完。   祈耀霖点了点头:“没问题。”   伊辅心里甚至升起想法,觉得私下也该找一些华人老板接洽接洽,说不定,他不用通过汇丰,也能与何定贤一样在商界吃上一口。何定贤自然不知道总督府已经开始收集香蕉企业的名牌,但却对总督的新殖民计划了然于胸。   因为,他身在那个时代! 第357章 两年   用香蕉企业吸血华人,是大英后殖民时代中,最为犀利的一招。   本质上是运用金融工具,操控市场,老一套的资本主义玩法,得益于大英在前殖民地的政策影响,提前布局,从司法、到教育、警队、层层渗透。   这一招在港岛玩的真花!   同时,也是吸取到南洋、印度的反叛经验,改良换代,对港岛进行大布局。可以说,大英已经重仓港岛,要是丢了港岛,无法吸血内地,帝国旗帜真得落幕。   何定贤在一个本身即被鬼佬控制的城市,是很难察觉到鬼佬私下布局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节节抗争,先争取到权力,再想着驱除鬼佬影响。要是连华人基本权利都无法保证,谈什么华资崛起,法律公正,金融安全?   乃至在大多数华人老板眼中,鬼佬向他们提出某种要求,都算不上是阴谋布局,而是赤裸裸的阳谋!鬼佬也没有掖着藏着的意思,他们早已是港岛的统治者。   “何sir。”   “钱sir想见你。”这时颜雄来到办公室门口,出声汇报。   何定贤正在阅读一份罪案率报告,第三季度,第四季度,港岛区罪案率明显上升,同比去年多百分之三十。   “请进。”   他放下报告。   钱伟善穿着军装,推开房门,在门角举手敬礼:“何sir。”   “进来坐。”   何定贤招招手,出声道:“尝尝客属商会送的茶叶,太姥山的白毫银针,喝起来口感还不错。”   他在抽屉取出一盒茶叶,来到茶几旁的位置坐下,一边冲着茶水,一边听下属报告。   钱伟善也是办公室的熟客了,行事并不拘谨,坐下后,笑着道:“长官,新记在威灵顿街、士丹利街多开了两间桑拿城,早上和记的人去送花篮,给路过的警员抄车牌。”   “金牙连让我问你,新记的事情过没过去?”   何定贤正斟着茶,表情一愣,出声问道:“谁派人去给新记撑场子的?”   “是大馆装备科的两位英籍督察。”   钱伟善低声道:“据说是正巧路过的,但当时都拔枪了,像是专门去给新记撑场子。”   “新记可真能熬。”   何定贤端起茶杯,一口饮下,表情有些不约:“打了大半年,几大社团硬是没有把新记打垮,还让新记打出名声,扯了鬼佬进来。看来警队里有人不安分,想扶持新记上位了。”   “贤哥。”   钱伟善表情一惊。   何定贤道:“放心,新记从一个大社团直接被打成三流社团,除了做马栏生意还赚钱之外,码头、粉档、赌档全被吃下,连收租都收不到几分钱。”   “没前途的。”   钱伟善放下茶杯:“还是不能叫鬼佬的手插进江湖,鬼佬要是能直接控制社团,将来就没我们华人什么事了。”   “呵呵。”   “鬼佬管得住华人吗?”何定贤语气轻蔑,笑了两声:“社团大多都打着驱逐鞑奴、保护民族的旗号发展,兄弟们不可能对鬼佬服服帖帖,何况,鬼佬也没那么多用工岗位,能够供社团兄弟打工。”   “不过,他们倒是会选人,新记恰恰刚完成瘦身,是最容易控制的社团。而且时机选的很好,这半年因为打新记,罪案率增长很多,我也不好在街头搞出大新闻。”   “这件事情只能放一放了。”   钱伟善叹气道:“和记、老福、义群下手太慢……”   “怪不了他们。”   何定贤叹出口气:“向炎都卖房子给兄弟们发汤药费了,林氏兄弟,苏龙,连奎,一个个都是狠角色。老福那群人是出来吃蛋糕的,肯定要考虑收益比。”   “有时候打的太惨烈,宁愿少要几间档口,打打和和,小半年就过去了。”   一个拼命。   一个想富贵。   怎么比?   蒋天生带着义群打的倒是凶,但把新记打出湾仔之后,也不能再插手其它社团的地盘。   钱伟善骂道:“一群没脑子的扑街,活该一辈子做古惑仔!”   “算了,新记已经废了,关键是找出谁在幕后拉了新记一把。”何定贤挥了挥手,出声道:“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是华人,也可能是鬼佬。”   钱伟善点头:“知道了。”   “贤哥。”   何定贤道:“再盯紧新记的动向,看看有没有为什么大老板开工,顺藤摸瓜,可以找出幕后的人。”   钱伟善又了口茶,即放下杯子,起身告辞:“我明白。”   何定贤在他离开之后,拿起桌上的文件,皱眉沉思,刚打算修改一下数据,便听见门口有人喊道:“何sir,处长请你过去。”   “马上。”   何定贤长叹口气,把文件丢在桌面,拿起挂着的警帽,大步走出办公区,路上碰见颜雄的时候,低声说道:“通知一下各区警署,明天开始不做出警记录。”   “是!”   颜雄点头应命。   “真不知道,看重罪案率的意义在哪儿。”何定贤摇摇头。   偏偏鬼佬最看重罪案率、破案率两项数据。   前者越低越好,后者越高越好。   处长办公室。   坚宝宁坐在椅子上,摇头叹气:“何sir,早上总督开会,专门指出港岛区近半年,街头罪案频发,已经超过前两年的平均数据。港岛现在一片欣欣向荣,经济上涨,罪案率应该下降。”   “重新上涨的罪案率,代表警队的失职。”   何定贤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总督亲自问责,又无法把情绪迁到坚sir身上,只得叹道:“sorry,sir。”   “数据已经让人在改了。”   坚宝宁递上一支,郑重的道:“靠改没有用,总督专门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用来调查明年的罪案率。恐怕有些事情得收收手,否则总督计较起来,你我都得不偿失。”   何定贤接过香烟,眯起眼睛,一瞬间心里对坚sir升起了很大敌意,但很快化作笑容,噗嗤笑道:“没问题,我也已经打够了。我回去就让兄弟们传个话,以后街头的生意就按现在来,没有向警署申请,不允许晒马。”   “好。”   坚宝宁松了口气,笑容灿烂:“我知道何sir是个讲大局的人。”   “晚上有空打球吗?”   何定贤吐出口烟。   “明天吧。”   坚宝宁点点头道:“好。”   他在何定贤离开办公室之后,眉头却紧紧皱在一起,自言自语道:“为了一个新记差点跟我翻脸?又不是我要成立的调查组……何sir不像是这样人啊。”   何定贤则在走廊顿了一下,暗想到:“这件事如果坚sir同总督打配合,痕迹就太明显了,看来是伊辅的几率很大。但伊辅照样可以用总督有命令作借口,一时半会真不好发作。”   “不过,新记的向波还捏在我手上,大不了让向波出去同向炎打擂台,倒不怕新记掀起什么风浪。”   “关键是伊辅,啧啧,鬼佬已经能想到插手江湖,看来是要对华人搞分裂了,以港治港,无非是以华制华。”   何定贤继续迈步前进。   这小半年的时间,他一方面在以潮汕商会副会长的身份,打理会中诸事,尤以批准贷款,支持华人开办企业为重。另一方面,则是在忙着与傅老榕、高可宁把“泰兴东方”办好。   泰兴东方在四个月前,已经拿到濠江的拍卖牌照,且在一个月前正式开业。傅家、高家、何家都拿出一些藏品,在拍卖行亮相,并且托生意伙伴拍出高价。   除了少数几个确实被海外藏家买走之外,大部分藏品都是左手进右手。只不过,拍卖纪录屡次刷新,而十几件台博流出来的国宝,也在拍卖会中亮相。   由霍先生代替出场,以单件上百万的价格,将国宝全部扫进口袋,并且以霍贤堂置业老板的身份,将国宝无偿捐献给北博。这一番操作何定贤损失了一些税费,但却避免了政治风险,安安稳稳的把一批文物送返北博,算是对晋为国出手帮忙的感谢。   将来有什么事情,需要牺牲家中底蕴的时候,便可以借这种方式,非常漂亮的表达诚意,内地报纸也纷纷报道,一时间霍官泰名声大振,大出风头。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毛钱不花,也能登上报纸头条,连港澳两地都有报道。   而他对商会之中的事宜,渐渐也管理纯熟。能在港岛办起一间华资银行是很不容易的,因为,华资银行注资的企业,才算是真正的华资企业。目前港岛纯华资银行,寥寥可数,既然东方银行有资金,便要加大扶持华资发展。   两年后。   半岛酒店。   泰兴东方,东华三院慈善拍卖会。   何定贤、伊辅、坚宝宁、霍官泰、许艾周、楚伟南、包钰刚、郑裕同等社会名流,近乎都全部来到现场。   “欢迎。”   “欢迎。”   何定贤一身定制西装,手腕挽着身穿红裙,端庄大气的楚韵楠,右手举杯以东道主的姿态,欢迎陆续到场的来宾。   “何先生。”   李家城携妻子庄明月踏进大门,鞠躬伸手:“久仰久仰。”   “欢迎。”   何定贤笑了一下,目光在庄小姐脸上停留片刻,光是以潮汕商会副会长的身份,他便没理由当场甩脸给李家城看,何况他还是主办方代表。   当但他眼神定格在李家城身上时,还是面露不解,疑惑问道:“请问你是?” 第358章 慈善拍卖   “在下长江工业,李家城。”李家城面带微笑地收回手,不卑不亢。何定贤却在侍应生的餐盘上,取来一条热毛巾,擦着手笑道:“李老板,最近生意做的很红啊。”   李家城神色略显变化,点头道:“不敢当。”   “去坐吧。”   何定贤笑的放下毛巾:“等会饮一杯。”   “好啊。”   “何生。”   李家城欣然点头,笑着带妻子一起入场,表情却在坐好后骤变,眼神十分阴鸷。   这两年,李家城的长江塑胶厂,乘上东风,收益大增。   公司总部从新蒲岗,搬到更靠近码头的北角,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不仅是近年最冒头的潮汕新秀,更受资本钟情,连续扩张产能,已经吃下东亚三分之一的市场,号称“塑胶花大王”。   在工厂的塑胶产品中,还是塑胶花最受欢迎,一年带来千万利润。   两年间,几大商户都有强人冒头,如宁波商会的曹光标,潮汕商会的李百新……李家城虽然扩张迅速,但还和“毛纺大王”、“非洲王”差了些,李百新的制衣厂,光靠对非洲的出口额,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楚韵楠也不理解,怀疑道:“何生。”   “你同姓李的有过节?”   何定贤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   何定贤嗤笑:“看不惯。”   楚韵楠心生疑窦,在下一位宾客到来前,回首望了李家城的位置一眼,以何生现在的社会地位,李家城又怎么敢惹他?如果两者间有什么能结缘的地方。   一定是因为女人。   她眼神望着庄明月姣好的身姿上,心中若有所思,但不耽误继续举杯饮酒。这两年,东方影业拍了几部电影,其中口碑的好为“王添林”的《桃花江》。   何生也没在指导工作时,忘记劳逸结合。   面对扑上来的女演员,花钱包夜,打发去购物是常事。   好在何先生有了孩子,性格稳重,再也没有把女人往家里带,但不代表在外边就会没有,恰好庄明月感觉有目光扫来,侧目一眼,与楚韵楠的眼神对上。   楚韵楠得体大方的微笑点头,再很自然的回头与来宾交谈。   “欢迎各位。”   “今天是泰兴东方与东华三院的首次合作,拍卖获得的金额都将无偿捐献给东华三院基金,为港岛的公益事业服务。”一位女主持身穿西装,站在台上,望着入座的宾客讲道。   二百多位大大小小的港岛富豪,有年轻新秀,也有中流砥柱,还有老牌家族。   全都坐在椅子上,手拿号码牌,互相笑语。   这种与半官方性质慈善机构办拍卖会的形势,在濠江已经开展过一次,还是由何老板亲自筹码,与镜湖医院联合,十七件商品共拍出七百二十万港币。   全数捐给镜湖医院。   泰兴东方一时间名声大噪,传遍东亚,成为最具的拍卖会。寄卖订单如雪花般飞来,小型拍会几乎每周都会举办,光是抽水一个月已经有几十万收入。   濠江官方也给泰兴东方发报嘉奖。   这使得在港岛采取相同模式的拍会,大受富豪界拥蹙。   何定贤靠着这一招也让拍卖会迅速盈利,走上正轨,期间,免不得让手下慈善基金参与进项目,倒不是要贪钱,而是换个方式邀名。镜湖方面也给了他一个名誉理事的头衔,随着在社会的耕耘,身上头衔倒是越来越多,但肩上警衔,两年时间也就升了一级。   “本次拍会共有三十一件拍品,其中七件为明清官瓷,六件为艺术品,十七件为商品,皆由慈善人士无偿捐赠。”   “首先,感谢慈善人士的爱心,最后,再次欢迎大家参加本次拍卖。”女主持带头鼓掌。   哗啦啦。   场内掌声雷动。   “阿贤。”   “是不是真的全捐啊?”包钰刚身穿白色西装,系着领带,坐在第一排。   何定贤目不斜视。   “是!”   “但你别拍。”   包钰刚侧着身子,望他笑道:“为乜?”   “有善心的话,出什么大事再捐钱,为什么办大型拍会?就是要让平时不舍得捐钱的人出出血嘛……”何定贤贱笑道:“当然,偶偶抬两手价没关系,权当是热情参与。”   “但记得把表现机会丢给别人。”   包钰刚露出坏笑:“可真有你的。”   随后,拍会走了十几轮,大都是房产,轿车,奢侈品,拍出远超售价三四倍的价格,但普遍都在五十万以内。但随着艺术品上场以后,价格节节飙升。   邵毅夫以一百二十万港币的价格,拍走了一件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画是原作,但画家没有什么名气,若不是专门研究文明复兴历史的人没听过。   三流画家!   何定贤想起高可宁的藏室里,有一幅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突发奇想,用西方文艺品,吸血西方应该不错。可惜,流落在外的西方艺术品不多,有些国家甚至建国没到百年,根本没什么历史可言。   “七十万。”   李家城突然举牌。   “八十九号,长江工业的李先生,出价七十万,是否有愿意加一手的?”女主持用手指向五排后的一个青年人,手中拿着小锤,正要击锤。何定贤扭头低头与包钰刚道:“加一手。”   “一百七十万!”   包钰刚举起手牌。   女主持明显也是一愣,激动道:“环球航运包先生,一百七十万港币,有没有高过一百七十万的?”   这件拍品无非是一件传世的官窑彩釉盘,釉色十分漂亮,但市场上类似的物件很多,算上未来十年的涨幅,其实都超不过七十万。就算有慈善拍卖的名誉加成,也达不到一百万往上的价格。   当包钰刚喊出一百七十万的时候,在场许多人传出惊呼之声,李家城更是脸色煞白,感觉给人刻意踩了一脚。何定贤在前排说话的动作,落入不少人眼中,但都是同排的大老板。   李家城坐在后排看不见,但不代表他傻,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有人想让他故意难堪。何定贤其实就是逼李家城出出血,拿去孝敬鬼佬,好歹做点善事。   另外,再向商界名流们透一点点风声,断了李家城蛇鼠两端的机会。   要知道,就凭刚刚何定贤那一句窃语,便让在场所有华资老板,主动与李家城划分界限。   李家城也是当机立断,继续举牌:“一百七十五万。”   他两年时间借着洋行支持,不断做大,已经成立了地产公司,正在为进入地产做准备。出于商人的秉性,他一直私下养着新记,向鬼佬献媚,一边潮汕商会,华资老板们打成一片。   做人倒是八面玲珑,据说很得几位老前辈看重,已经有人想推荐他做商会理事。今天,何定贤毫无疑问是给他当头棒喝,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想着商会理事的名目。   但他如果轻轻松松就放弃,将来谁还敢同他合作?商会又不是一姓一氏的天下,据说年底既要老会长即要提休,新会长将由何定贤接任。李家城觉得有时候,反抗比臣服更具价值。   包钰刚听见他继续喊价,悄悄瞥了何定贤一眼,见小老弟没有表示,转头给了老小弟一个眼色。曹光标当即举起牌子,出声说道:“一百八十万!”   “三十二号,太平毛纺的曹先生出价。”   “一百八十万。”   女主持人出声说道。   但全场没有人再关注礼台上的主持人,转而都把目光投向李家城坐在的区域,包括前排的人也在等消息。何定贤作为慈善拍会的东道主,出于礼貌,是不好同客人争拍品的。   因为,慈善拍卖讲究的就是一个花花轿子抬人,和气生财。   如果有拍卖出现流拍。   他作为东道主的作用就体现出来,必须喊一口价,兜一个底,把价格给出去。否则,拍卖会便会缺点意思,流拍的产品一多,下一场就没人来了。   所以,何定贤没有亲自出面与姓李的争,为他丢一丝风度都算亏,干脆就让包钰刚替他出面,偏偏包钰刚也爱惜羽毛,堂堂一个船业大王,欺负一个臭卖塑胶的?   讲出去不好听!   于是包钰刚就派了曹光标出马。曹光标则是在上沪时期,便与包钰刚结识,毕竟曹家的布行很大,在长江上下游都有开设门店,当中免不了要贷款。   而包钰岗在上沪又是国行经理,自然与曹光彪关系甚好。曹光标在离开汇丰以后,便借着人脉,找到包钰刚,再搭上东方银行的线。以东方银行的钱来经营,成为华资在毛织界崛起最快的一面旗帜。   “非洲王”李百新用了鬼佬钱,出口成衣做的风生水起,但毛织品全部是从太平厂购买。那天在汇丰办公室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全部进入了何sir的耳朵里。   曹光标就是被推出来与李家城打擂台的人。   “一百八十五万。”   李家城又喊了一口价。   最后,曹光标再加价三轮,便在何定贤轻轻摇头的示意下,放弃拍品。李家城以两百一十万的价格,创下本晚拍卖几乎,一时间风头无两,唯剩下庄明月脸色难看,一副当了冤大头的样子。 第359章 港岛,非是你城   二百一十万港币。   于现在的李家城而言,并非是一个小数目。   在长江工业收购黄埔船坞前,长江工业都是一个厂,塑胶花养不出一头商界巨鳄。随着最后一件拍品落入霍官泰的手中,拍卖会结束,宾客们起身离席,移步隔壁宴会厅,开始慈善晚宴,一起用餐。   如果说,拍卖会用来搏名,那慈善晚宴,便是一个将名气兑现的地方。   “何先生。”   “恭喜啊。”   “第一次在港岛办慈善拍卖,便拍出八百多万的善款,明天晚宴要上新闻头版了。”邵毅夫举着酒杯,上前恭贺。作为行业上的对手,邵氏公司与东方电影竞争激烈,产了许多佳片出来。   邵氏影业布局三十年,基础雄厚。   虽然给何定贤抢了市场,但依旧风头正劲。   “多谢。”   何定贤举杯回敬,算是对影坛前辈的尊重,但心中已经得知邵毅夫曾接受汇注资,邵氏股权架构中已经有英资背景。   邵毅夫见他没有想要多聊的意思,将酒饮下,便起身离开,前往宁波商会的同仁中谈天。   霍官泰凑上前道:“邵氏去年捧了李丽华,拍出港岛第一部彩色电影《海棠红》,创下首播七万港币的票房,单部电影能赚大几十万,又拉拢了巨星林黛加盟。”   “你在影业有对手了。”   何定贤不以为意:“邵氏在影业上能力不俗,但东方影业经过发展,在制片工业上已经比邵氏雄厚。邵氏近年来钟意培养女星,希望能学长城多培养几个夏梦,石慧。”   “但电影是需要工业基础的,东方影业已经在深水埗建了一个拍摄基地,并且与国际电懋一起收购了永华片厂,两间公司共用一个制作厂。”   “成本下来、规模上去,再加上院线铺设,足够了。”   霍官泰面露思索:“人人都讲电影是艺术,你却说是工业,还提出降本增效。”   “有意思。”   何定贤笑道:“艺术归艺术,赚钱归赚钱,把电影视作一门生意,便按做生意的方式来,把电影视作一门艺术,就按照玩艺术的方式玩,你看,陆运涛一心做精品电影,票房照样红火。”   陆运涛的国际电懋出品不多,但质量都很有保证,在南洋、港台地区畅销。而且陆运涛尝试拍摄粤语电影,在南洋的家族院线中很赚钱。他在港岛只靠电影质量出品,不见得有多红,但南洋一条院线摆在那里,其实就是一台印钞机。港岛的电影厂负责拍摄,就像是给印钞机进口油墨,有没有名气一点都不影响家里赚钱。   不像东方影业、邵氏兄弟一样,院线、电影一起上,打破头!   港岛电影圈现在有长城、凤凰等左派电影公司,拍摄有宣传性的国语片,也有东方、邵氏、国际电懋拍商业电影,余下一些小电影公司,还有拍闽南语片的。   呈现出一幅百花齐放,文化昌盛的局势,表现出东亚电影基地的潜力……可以说,正是现在人才多、思想多、文化碰撞,才造就未来港岛电影的繁荣。   但偏偏在最好的繁荣期内,港岛电影没有把握东亚地区的先发优势,不钻研电影工业,没打好基础。   导致落寞。   有一些政治局势,思潮改变的原因在里面,但有机会不把握是一种罪。东方影业的目标不是拍出什么艺术神作,就是希望一步步把工业基础打牢,或许能让港岛电影业更上一个层级。   何定贤与陆运涛则在同一时间,盯上了破产的永华制片厂,但两人已经是合作伙伴,碍于南洋的利益关系。   何定贤就连偷偷恰烂钱都抹不开脸,不得不让陆运涛分一杯羹。现在,两家共一个制片基地,电影公司是各自控股,基地却单独注册一个公司,共同控股,各百分之五十。   这样也好,将来电影基地做大,还可以收租,供其它公司使用。   只要将港岛的影视资源都引来,就连影业陷入颓势,依旧能保证公司收益。   霍官泰颔首:“阿贤,高见啊。”   “最近陆运涛有没有新电影?”   何定贤笑道:“在拍一部叫做《四千金》的戏,很快就会上映。”   这部戏有四个女主,个个十几岁,青春可爱,长相靓丽。   “一定去看。”   霍官泰挺喜欢陆运涛的戏。   而港岛电影在发展初期,一直是以国语电影为主。港岛电影即粤语电影,其实是一个错误印象。因为国语传播范围最广,受众人群最广,粤语反之圈定了受众人群,不得不接受更低的市场度,或者花高价翻译、配音。   在没有配音技术,和识字率低的情况下。   粤语更是天灾。   何况,早期很多导演是上沪、内地人。   根本不会粤语。   加之,抗战时期,南京方面明令禁止方言电影进口内地,更导致港岛粤语电影凋零的不剩几张,甚至能出现一年零张粤语片的情况。要知道,两地电影市场可是互相开放的,港岛电影本就严重依赖内地市场。   “粤语电影”的起源,则是港府及一些国家,有意限制国语片进口,等到七八十年代海外版费大增,成为电影公司的重要收入时,粤语片的发行量才大大增加。   但统计一下各片场的制片量,国语电影都是远超粤语电影。所以,港岛电影以粤语为主流,其实是一个时代分叉,当内地市场变得强劲时,自然会以国语为主。   而港岛作为向外辐射的窗口,一直仅担任东南亚制片基地,内地一旦恢复经济,便会诞生出自己的制片基地。港岛影业想要辉煌下去,唯一的机会就是开拓海外,打进欧美。   港岛影界最引以为傲的李晓龙,拍摄电影实则都是以“国语”发行。虽然,国语不太标准,是后期配音的,但足矣说明一些事。   ……   “家城。”   “你花钱,别人都是嘴上奉承,并没有真心实意的想要结交。”庄明月穿着一身旗袍,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李家城穿着西装,站在角落,低声道:“世界上没有白花的钱。”   “如果我不拍到底,别人只会笑我,现在我拍到底,他们除了笑我,还会敬我。”   当初的穷小子已经摇身一变,不仅成了老板,还娶了表妹。   庄明月却长叹口气:“下个月有一批账要结。”   “你又想竞标北角的工业大厦项目。”   港府有很多新建规划推出,地皮渐热,一年三涨。   这座城市逐渐有高楼建起,屋村改造,愈加现代。   李家城老早就想着进地产行业分一杯羹,但汇丰显然不会随意投资,会在一众棋子中层层筛选,经过千挑万选,才会对其中几个下重注。这毫无疑问是在养蛊,没点本事怎能脱颖而出,成为蛊王?   “不用怕。”   “这笔钱结完,再找银行贷一笔,过两个月会有回款。”李家城道:“南洋塑胶市场还很火热,工厂不缺订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或许工业大厦的事就有戏了。”   敌人的仇恨。   是忠诚的证明。   李家城心思精明,早就猜到鬼佬的意思,常常主动配合,已经愈加得到鬼佬喜欢。这时,楚韵楠端着酒杯,来到两人面前:“李先生,庄夫人。”   “感谢两位对慈善事业的支持。”   李家城举杯笑道:“多谢楚小姐。”   “不用。”   “有时间管好自己老婆。”楚韵楠敬完酒后,拿着手里,并没有喝。   李家城表情一愣。   旁边几人正在聊天,忽而就陷入寂静,扭头望着李家城,眼神流露出可怜的目光。   “楚小姐。”   “你什么意思?”   李家城不可置信。   楚韵楠道:“做生意有很多方式,但出卖身边的人,是最下贱的一种。”   何定贤出现在身后,挽住她的手臂,举杯道:“唔好意思,李老板,有一点点误会。”   “何生。”   李家城板着脸道:“我只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人,希望生意上的事情,不要涉及到家里人。”   “一定。”   何定贤点点头:“每个行业都有底线,如果正正经经的做生意,谁都动不了你。不过,李先生,有一句话我想提前告诉你,资本没有国界,但是人有!”   “一个商人,应该做金钱的主人,而不是金钱的奴隶。”   “要是什么都卖的话,迟早也会被人卖了。”   李家城心里升起一抹怒火,但又升起别样的刺激,众目睽睽之下,获得一个大佬的警告,于他而今的地位是种荣耀。他一边记下话,一边应道:“将金钱框定国界的人,才是奴隶,只不过,换了一个奴隶主。”   何定贤心里一惊,未想到李家城能说出这番言论,但已非就事论事,而是上升到意识形态,既然意识形态对立,所有的一切道理都会对立,靠谈已经是没有用了。   “你很厉害,但未免太狂妄。”   他饮下口酒。   “港岛是华人的城市,不是鬼佬,更不是你家的城!”   “再见。” 第360章 全面换届   窗边。   一角。   坚宝宁、歌顿、葛白、昆先、雷洛、江祖辉……   警队高层齐聚一堂。   “何sir。”   “何sir。”   几位警官见到何sir走来,纷纷举起酒杯,笑着欢迎。   何定贤来到众人身边,用手揽住葛白,雷洛肩膀,笑着道:“坚sir,哥顿sir,多谢捧场。”   “不用。”   坚宝宁面容坚毅,威严十足:“有拍卖行在手,兄弟们的资金更有保障了。”   “贤哥。”   “刚刚聊什么呢?”   雷洛则把目光抛向左手边,几个潮汕商人的位置:“好像有人找麻烦,要不要我派兄弟们警告他几次。”   “算了。”何定贤拍拍他肩膀:“一点点观念上的小冲突,将来我会纠正他的。”   李家城精明的地方不止一处两处,近期在潮汕商会内,大肆结交会员,意图参选理事。便是在用潮汕商会的身份作为保护,就算明知选不上理事,一样做出万分努力的模样。   他料定何定贤作为副会长,不可能自毁长城,对商会内的人下黑手。   而商业上,也不依赖商会资金,倒是风生水起,不惧施压。   当然,这是在不惹恼何定贤的前提下。   他却不会主动挑衅何sir的底线,有时候甚至刻意示好,当众表现弱势……   “好吧。”   雷洛不甘心的点点头。   “收收性子,做事沉稳点。”何定贤反过来劝谏道:“江湖事,靠打打杀杀解决不了一半,多用脑子才能活得久。另外,葛sir参选的事情,组织的怎么样了?”   “筹备的差不多了。”   昆先笑道。   “今天伊辅sir连拍卖会都不来了。”   何定贤轻笑一声。   在发现伊辅背地里搞小动作之后,华警并未作出反应,而是暗自积蓄力量,年前刚刚把葛白抬上助理处长的位置。因为换了伊辅,还会有来福、德辅。   这些工具人只是上层意志的体现,除非有胆反抗上令,否则,只会不断的延续下去。   华警急需推人上位。   倒不是要打倒新殖民派,而是要把新殖民派边缘化,让亲华派彻底掌握大权。坚宝宁都不算亲华派的骨干力量,鬼佬高层中唯有一手培养起来的葛sir算。   于是何定贤在让葛白上位助理处长之后,支持坚宝宁做了警察工会基金之主席。   开始了架空伊辅的第一步。   至此。   两边关系陷入紧张。   葛sir却道:“何sir,伊辅来不来不重要,他又不敢彻底撕破脸,除了乖乖交出工会会长的位置,别无选择。相信,伊辅sir能够分得清轻重。”   “嗯。”   “加油。”何定贤与葛白碰了一杯,举手道:“好好管理工会。”   “提前预祝你选举顺利。”   葛白喜道:“多谢何sir。”   在港府开始布局之后,重注亲华派,已经成为一个最有利的选择。虽然,平衡殖民派、亲华派是优异的选择,但是,鬼佬摆明也不是好糊弄。既然华人想玩平衡,他们便借着平衡的皮。   暗中腐蚀华人。   “何sir。”   “上头有风声,总督明年任期截止,可能会进行警务处长换届。”坚宝宁叼着雪茄,吸了一口,吐着雾气说道。何定贤眉头微蹙,答道:“去年律政司长换届,年初教育署、食品局、金融局多位长官换届。”   “看得出来,总督是想在离任前,安排好一些事情。”   在离任前进行官员换届,并非是清洗下属,而是为了保证政策的延续,换来换去都是自己人。下一任总督新来履职,第一个任期肯定是不好换班底的,只能默认沿用上一批的人。   很多既定政策,新长官也无法修改,保证延续政策。   这种布局手法有两个前提条件,首先,当权者手腕强硬,可不顾新总督看法,其次,当权者还有很强的政治目标,或者野心,希望能看到政治成果落地。   看来格洪量还想发挥余热,继续在祖家执政……而且新长官要么与他不对头,要么资历、权力远不如他。否则,前长官单纯卖一个人情,都不会如此布置。   “新长官有消息吗?”   葛白出声问道。   歌顿、昆先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何定贤却笃定的道:“希望是敌对政派。”   “专门来推翻格sir的政策。”   坚保宁心中一惊,以目前祖家的形势而言,可能性极大。祖家又一直是两派轮流执政的制度,二战前是保守派的天下,二战后则是工人派的天下,格洪量便是标准的工派人士,偏偏近期保守派又重新崛起,短期内有占据上风的势头。   如果,新港督是工派人士,不需要大费周章,提前布局。   葛白则凝声说道:“坚sir是担心总督趁机换下你的位置?让伊辅趁机上位?如果伊辅坐上了警务处长的位置,光靠签字的权利,就有可能拿回工会基金主席的位置。”   坚宝宁犹豫片刻,点下头:“何sir没有与伊辅sir公开矛盾,总督让伊辅sir上位,其实是合情合理,但于警队内部而言,形势就会大不一样。”   “是。”   何定贤微微颔首,望着坚宝宁,没有主动开口。坚宝宁则在几位华警的注视下,长叹口气:“何sir,我希望你帮忙。”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何定贤面露轻笑:“唔好意思,坚sir,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你愿意站出来与伊辅sir做个过场,我可以带领华警支持你。但这一次不是冲着伊辅sir了。”   坚保宁沉吟良久,果断点头:“好!”   这一次是冲着港督。   雷洛顿时面露喜色,江祖辉则表情复杂,心头感到压力十足。因为,以他对何sir的了解来看,何sir早早就清楚高层动态,矛头直指总督,是要对总督布局吸血华人作回应。   ……   “格sir,我的建议再耐心等待一下。”伊辅身穿制服,踩着警靴,正襟危坐的道:“警队局势目前平稳,华警通过利益网,已经深深与警队绑定。”   “虽然,华警还未控制整个警队,但合作的态势正趋于稳固,将来无论谁在处长的位置上,都避免不了与华警合作。现在仅需要再防范华警掌控警队高层,彻底腐蚀警队就好。”   格洪量穿着西装,叼着雪茄,十分意外的看向伊辅:“伊辅sir,据我了解,警队现在采取华洋分管、三权分立的内部制度。表面上看,警队的负责人依旧是总督府任命的处长,但实际上,华人管华警,处长管外籍警员,光靠一个警队位置坐不稳,还得依靠工会、工会基金来加强权力。”   “是!”   伊辅表情产生细微变化,出声道:“这种形式已经进行两年多了,但警务处长的职位依旧是权力核心,基金、工会无非是下层势力抱团取暖的工作,有一定的声音,但都隶属于警队下层组织。”   “不用讲这些大道理。”   格洪量大手一挥,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如果警队清正廉洁,港府奉公职守,确实可以用处长的位置做权力核心,但可能吗?每一个调任港岛的官员,上任第一件事就找人合作开公司,想办法捞油水。”   “纪律部队更是如此!”   “在金钱作用下,工会、基金已经成为权力基石,你现在是管理副处长,原先管理着工会与基金,权力堪称与警务处长平起平坐。现在坚sir当了工会基金主席,葛白又在竞选工会会长,两个权力都丢了,谁帮你做事?港府在商界的布局,没有武力施展不开,汇丰大班都亲自出面帮你巩固权力。”   “警务处长的位置,你坐定了。”   伊辅张张嘴,想要再劝。   格洪量却道:“伊辅sir,我知道你的担忧,害怕破坏平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但我明年就要离开港岛,不把纪律部队完全掌握在手中,将来很可能变成一个突破口。”   “在全盘棋面一起崩坏。”   伊辅叹出口气,起身敬礼:“Thank you,sir!”   “不要担心,我给坚sir选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养老,只要坚sir不站出来反对,华人就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警务处长不管换谁来当,也轮不到一个靠华人上位的葛白。”   格洪量提到这个人名,嘴角露出一抹不屑,似乎将其看的很低。   伊辅再度喊道:“yes,sir!”   格洪量又吸了两口雪茄,便撑着沙发扶手起身,结束了今天的交谈。伊辅适时的出声告辞,转身离开总督办公室,刚一出门脸上就流露出压力,一脸愁容,丝毫不为警务处长的位置感到开心。   其实,按部就班,一点点培养势力,可以稳步推进新殖民计划,但格sir犯了任何一个政客都会犯的错误。在一个执政末期冲动冒进,心态让计划产生偏差,可一点点的偏差都将酿成巨大错误。   伊辅深知格sir的意思,是要他配合总督府行动,在葛白竞选工会会长的时期,以葛白作为突破口将其打倒。明显还是要让他上擂台的打,但葛白作为亲华派的骨干。   何sir肯定不会放弃,拼到底死的又是谁? 第361章 纪律部队   “明sir。”   “总督让我阻止葛白的工会竞选。”伊辅坐在管理副处长办公室内,望向面前的港岛区一把手,高级助理处长斯凯明。斯凯明闻言即心中一动,出声问道:“伊辅sir,你怎么想的?”   “按照原定计划。”   伊辅叹气道:“安稳退休是最重要的。”   斯凯明松了口气:“只要你站出来,没人能逼你出来,正式与华警开战风险太大。总督的支持能起决定作用,而且格sir已经快卸任,就算你把他卖了。”   “他也没办法换掉你。”   伊辅点点头:“不轻举妄动,主动权便在我们手上,而且我私下与葛白通过气,将来葛白会尽力保证警队的平衡。葛白到底是靠我起来的,必须念一点旧情,否则,将来上位也无人会支持他。”   斯凯明颔首:“葛白的权力,来自华人支持,但葛白的价值,却来自英籍警员。我们没有站出来开战,他不敢对我们下手,要不然,警察工会的伙计们也不会支持他。”   伊辅冷笑道:“既然港督大人那么想打,就让他出来打,领教领教华人的招数。”   “底层也没那么好掌控了!”   ……   “贤哥。”   “你的意思是先从海关署下手?”雷洛躺在按摩床上,裹着浴巾,望向天花板。   一个按摩女郎,喝了口温水,低下头。   “嘶!”   雷洛夹紧双腿,睁大眼睛,感觉十分刺激。   何定贤躺在旁边,任由技师摁着头,出声答道:“不是海关署。”   “是惩戒署。”   雷洛若有所思:“布置计划海关抓人,只是为了引出惩戒署,说到底,纪律部队是一体的,总督暂时没对纪律部队下手,也是希望先拿下警队,再一一更换署长。”   “对。”   何定贤道:“拿下大的,再换掉小的,可见总督大人对自己的权威十分自信。”   格洪量可是管理港岛长达十年,政绩斐然,除了对纪律部门有一些失控外,在各级部门皆有强权。当亲自腾出手来,收拾纪律部门时,毫无疑问会带着优越感。   “晚上见一见海关署和惩戒署的人。”   何定贤掐灭烟灰,自信十足。   巧了,他在警队耕耘多年,根基稳固,也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别人部门可以服输,但偏偏在纪律部门内,就算港督都敢掰掰手腕。   “没问题。”   雷洛答道。   晚上。   七点多。   潮福酒楼。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背靠单人沙发,笑着说道:“赵sir,明日有几个朋友的船上岸,能不能帮忙查一查?”   “好。”   海关署长赵敦贤不做犹豫,爽快的道:“何sir只要把船号报给我,想怎么查怎么查。”   “OK。”   何定贤点头:“惩戒署等我的电话,没有电话,不要放人。”   惩戒署一向以警队的命令唯命是从,下游产业的人,必须听上游产业的话嘛。   乙方哪儿资格在甲方面前装大晒?   “知道了,何sir。”惩戒署长梅森长相瘦弱,目框深陷,给人一种纵欲过度,精神萎靡的感觉,可能是与长期在封闭环境,管理罪犯有关。何定贤没有告诉二人最后目标是什么,但却着重提醒道:“不管有谁下命令,没我的电话,一定不能放人。要知道,纪律部队,遵守的是法律,法治大于人治。”   赵敦贤、梅森二人略微愣神,但旋即点头,心中都略有一些猜测。   何定贤也不在乎二人是否猜到最终目标,因为,两大部门都还指着警队喂饭吃呢。况且,警队作为纪律部门之首,在某种情况下,是纪律部门的意见代表。   也许,海关署、惩戒署不介意换一个署长,但是身为署长的赵敦贤、梅森介意啊!   这二人既没有通天的政治背景,又没有超强的政治手腕,主要靠总督提携、熬资历熬上来。于二人而言一生中最具实权,捞钱最多的位置,可能就是屁股下的宝座。   要是格洪亮不卸任的话,一句话,两人就得乖乖下台。但偏偏格洪亮即将走人,再也管辖不到港岛,凭什么让他们放弃既得利益?有道是人走茶凉。   虽然,人还没走,但人一确定要走,茶便开始凉了。   没人挑头的话,或许他们还不敢做什么,但有人出来挑头,做一点点配合又能如何?风险小,收益大,很划算的买卖!   “放心吧。”   “何sir。”   梅森率先表态:“惩戒署会全力配合。”   赵敦贤没有前任的雄心壮志,感叹着道:“海关也一样。”   “我代表警队多谢两位长官。”何定贤举起手边的一小杯茶,隔空相敬。赵敦贤、梅森二人也端起茶杯,敬完饮下。同时颜雄、蓝刚二人,各自提出一个皮箱,摆在长官身边的桌面上。   “啪嗒。”   皮箱打开。   满满一箱港币。   “一些小特产,不成敬意,先带回去花。”何定贤放下茶杯,出声笑道。赵敦贤与梅森都面露喜色,爽朗发笑:“哈哈哈,何sir,你这也太客气了。”   “真不好意思。”   ……   中环。   一间别墅。   葛白俯下身,十指交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出声道:“伊辅sir,请讲。”   “葛sir,警队最近有一些谣言,讲总督要更换警务处长。”伊辅认真道:“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葛白望向他,意味深长的道:“长官,我建议你找总督询问一下。”   “警队内唯有坚sir可以直接面见总督!我一个副处长怎么能上太平山?”伊辅摇摇头,出声道:“总之,我觉得坚sir干的很不错,警务处长不宜随意更换。”   “伊辅sir。”   葛白突然道:“你是支不支持我竞选工会会长,是你亲口讲,下一任工会会长交给我做的。”   伊辅眼睛微眯,对权力的丢失本能感到厌恶,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组建工会为了获得何sir支持,给葛白许了几张空头支票,没想到,真有人拿着空头支票来兑现。   一手拿着支票。   一手用枪顶他脑袋,空头支票能兑现出来?伊辅沉吟良久,点下头:“我没忘记。”   葛白盯着他,打量片刻,忽然大笑:“Thank you,sir!”   “我一定支持你当警务处长。”   伊辅笑了笑,没把这张支票放在心上。   一周后。   十月五号。   三艘载满中草药的渔船,缓缓驶进尖沙咀码头。一个号码帮头目穿着短衫,叼着香烟,正在碎石滩上来回乱瞄。几个马仔站在滩边,提着手电筒,一闪一闪,打出信号。   渔船缓缓追着灯光,来到一个野码头前。   “游哥。”   一个船老大跳下船头,大步踩着砂石向前,出声喊道:“今天怎么特意从长洲岛换到尖沙咀上货?”   游哥长的五大三粗,皮肤却保养得不错,为人处事十分细腻,闻言回道:“仁心医铺在九龙区投资的药厂开工了,将来货都在九龙直接上岸,省得再运一次。”   “知道了。”   船老大接过游哥递来的香烟。   “路上风浪大不大?”   船老大用手挡风,笑着道:“何sir的产业,谁敢下黑手?”   这两年,何家与长洲曹家一起经营的仁心医铺,在港岛、九龙都设有分店,但由于药店需提供问诊服务,医师很不好请。所以,仁心医铺在发展到第五间的时候,已经受到限制,营收进入瓶颈期。   要知道,中医店为了打口碑,不可能收昂贵诊金。   价格一高。   不如看西医。   何定贤更没打算利用药店,榨取华人最后一个铜板的心思,甚至组织了多次义诊。一年到头,分得几万块钱在手上,基本等于没赚钱。然而,在仁心医铺积累口碑时,投资三十多万的药厂正式开工,流水线制造改良过的“肾宝”药片。   一边报纸上买整版广告,印上“治肾亏,不含糖,仁心肾宝”的广告,一边大肆在小周刊上印发虚假的“顾客好评”。   宣传药品的时候,再将药品批给全港一两百间中医店,让出一定的利润把货铺出去。让医生把药推荐给需要的客人,再加上药效确实不错,导致肾宝异常畅销,打下一块空白市场。   单季利润以十倍增。   港岛地寡田少,缺少药材,许多药品自然只能从内地进口。而随着生产规模扩大,药材数量不少,一些不好采购,不易保存的,还需要派专人收购,定期运货。   何定贤自然跟水警打了招呼,能省则省,勤俭持家嘛。   不过,今天,他不好拉别人下水,也就只能让手下的产业卖点力气……当然,药厂所需的货,早已经送进仓库,这批药材也只是暂时放警队储存。   “游哥。”   “有差人。”   突然。   岸边传遍惊叫。   二十多名正在卸货的工人们,略显的手忙脚乱。   心头都有点发怵。   游哥也愣了一下,但发笑道:“慌什么慌,继续干活,不就是差人吗?”   “让他们过来!”   船老大捏着香烟,吐出口气,也显得很无所谓。   “是海关!”   小弟又喊道。   “海关?”   游哥也慌了一下,但腰板又挺得更直,嚣张的道:“海关就更好了!”   “告诉鬼佬是何sir的货,让他们过来一起搬。”   “快点!” 第362章 双十行动   “喔喔,马上去。”小弟忙不迭点头,赶忙跑到海关面前,交谈几句,便带着海关高级督察来到大佬面前。高级督察将一支香烟递给游哥,出声道:“阿游,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乜事?”   游哥接过香烟,挑起眉毛。   华人督察挥挥手,让下属前去搬货,笑着道:“要麻烦你同兄弟们走一趟,社团已经把安家费和豪华套房准备好,几个月时间就可以出来。”   “张sir!”   游天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没开玩笑吧!”   “这些货!”   “我知道。”张sir打断道:“货是何sir的,但事关高层,不是我们做小的能多嘴,总之,等会海关的船回来拉货。你跟我们走一趟就行,放心,你们只是一个小角色。”   “没人会找你们麻烦。”   游天华将信将疑:“我要打个电话给葛少。”   “德叔。”   张sir喊了一声船老大的名。   船老大点点头,在怀里掏出一份信,递上前去:“游哥,葛龙头的信。”   “你也知道?”   游天华已经信了七分,接过信封拆开,见到一封亲笔信,稍稍放松戒备:“好吧。”   只要有人为这批货担责,他便不需要打生打死,反正怎么处理货物全听货主的,货主想要丢进河里泡药汤都得。而且到监狱里蹲几个月是小事,即能社团做事,又有一笔钱拿。   “很舒服。”   两个小时后。   海关署,一艘缉私船将渔船、货物全部拉走。海关警员们则将在场的三十余人全部带走,消息传到葛志雄手里,葛志雄马上召集手下堂口的扎职人开会。   “雄哥。”   “海关署向来就与警队有过节,好不容易安分了两年,又出现下黑手的事。”湾仔扎职人大广右手戴着佛珠,坐在一张木椅上,握拳砸在桌面“砰!”   “TMD。”   “鬼佬不长记性啊!”   旺角扎职人飞车振声道:“雄哥。”   “这批货不值什么钱,但打的是何sir面子,不给海关一个教训,恐怕海关还会更过份。鬼佬就是记吃不记打,隔两年就要教训一下,否则,个个都认为自己是港督。”   葛志雄穿着唐装,坐在关公像前,望着长桌两边二十多位扎职人,饮了口茶,感叹道:“不好办啊……据说总督要换处长,新处长与何sir不对付。”   “海关是在立投名状。”   大广、飞车、瘦猴等扎职人齐齐色变。   “龙头。”   “这也就难办了。”   元老冯叔道:“几大社团都仰仗着何sir开工,何sir又是与坚sir站一边,要是换了对家上位,将来兄弟们手上的地盘、档口、生意点办?”   “是啊。”   又一位元老福叔道:“社团都是靠官面人物赏饭,上头换一个人当处长,下头就得再打打杀杀,拼一遍拳脚,能不能想办法周旋一下?”   葛志雄看着扎职人、叔父的态度,心里大觉满意。   “社团上下都害怕局面出变故,是因为号码帮的蛋糕已经足够大,兄弟们都不希望局面有变,正好合了何长官的意思。”他表面却不动声色,出声道:“总督要换处长,我拿什么周璇!”   福叔、大广等人神色皆是黯然。   “好了!”   大鼻登坐在右手第一个位置,扬声叫道:“慌什么!警务处长换届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相信何sir能够处理好,而且总督府的命令还未下达,先不要管警务处长的事。”   “只要坚sir还坐在处长位置上一天,何sir的权力便在一天!”   “海关署敢扣何sir的货,拿我们号码帮的兄弟当投名状,号码帮自然就要回以点颜色瞧瞧。”   元老冯叔点头:“阿登说的对。”   “葛少。”   这时一名身穿西装,腰间戴枪的马仔匆匆走进香堂,低头在坐馆耳边道:“何sir打电话来,正在路上。”   “好。”   葛志雄微微颔首,底气足了很多,温言道:“大家先饮两杯茶,何sir等会亲自过来与大家聊聊。”   众人表情各异,许多人颇为忐忑,气氛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何定贤坐在车里,脑海不断复盘计划,再度确认无误,方变得镇定。十分钟后,轿车停在一间大厦楼底,当便衣探员拉开车门时,葛志雄与大鼻登二人已经守在大楼门口,鞠躬道:“何sir。”   “进去聊呀。”何sir身穿西装,戴着名表,语气轻松写意。葛志雄、大鼻登见他渊渟岳峙,胸有成竹的样子,眼里都闪过一抹异色。二人与毫不知情的下属们不同,心里是知道何长官的计划,但以万人为棋,撬动港督大权,风险巨大。   何定贤能摆出一副风轻云淡,自信十足的样子,真是一代俊杰,让人心生敬佩。   这两人旋即点头,跟着何sir一起进入香堂,亦步亦趋的样子,不像是社团的主人,更像是大佬的小弟。而当一行人进入香堂时,在座的社团大底便纷纷起身,齐声喊道:“何sir!”   “何sir!”   “坐吧。”何定贤随意一挥手,绕过长桌来到主位。葛志雄十分识趣的搬开椅子,请大佬入座。众大底们见到何长官坐下以后,才敢陆陆续续坐下,但一举一动都异常谨慎,生怕有一点冒昧的地方,引来杀生之祸。   “我让你们号码帮运一批货,运到现在,运进海关署的仓库。”何定贤翘起二郎腿,眼神扫过众人一圈,肃声道:“号码帮是不是该给一个交代?”   葛志雄连忙道:“唔好意思,何sir。”   “这个交代号码帮一定给。”   “五天时间。”   “我要见到结果。”何定贤竖起一个巴掌,不容置疑的道:“如果五天之后,我见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号码帮将来的烟档就不要开了。”   “我能把新记摘牌,就一样能把号码帮的牌子摘了,不要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废材再多都盖不起大厦。”   在场的大底们心里都升起恐惧,旋即则是对海关署的愤怒。要知道,新记的下场就摆在那边,号码帮实力比新记强几分又怎样?以现在的江湖形势,警队不让开张,没一间烟档能开。   “是!”   “何sir。”   葛志雄出声答道。   何定贤点点头:“事情如果办的漂亮,也算是替我解决一桩麻烦,新记有两块码头很适合停大飞,可以先交给你们号码帮来管。我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   几个混迹在新界的堂主面露喜色,急切道:“多谢何sir。”   “雄哥。”   “事情涉及海关,很棘手,交给我来办吧?”大埔扎职人阿龙出声喊道。葛志雄摇摇头:“阿龙,这件事情关乎到两个衙门的龌龊,不是靠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要懂得用脑子。”   阿龙面带不甘,又摄于大佬权威,不得不乖乖坐下。   脑子能比子弹有用?   用子弹去撞脑子是什么结果,显而易见的啊!葛志雄则把目光转向大鼻登,出声道:“登哥,你有什么看法?”   大鼻道:“雄哥,何sir刚刚临走前,开了一个五天的时限,五天之后是什么日子?不管是不是巧合,正好可以利用双十庆典来给鬼佬一个警告,逼迫鬼佬放人放货。”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先派人去与海关署的鬼佬谈一谈,能够花钱解决的事情,用不着带兄弟们拼命。”   双十是前朝建国日,在港岛移民中有大量前朝官僚、商人,对十一庆典没什么感觉,却对双十情有独钟,每年都会在双十庆典时悬挂旗帜,舞龙舞狮,放鞭炮作庆祝。   这背后是有青帮背景,台岛方面商人支持,有意组织的活动,无非就是在法统上做文章,争取以港岛为中心,整个南洋华侨对台岛的支持。虽然,实际上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但不可否认,港岛华人有大批是信仰三民主义,生在蓝旗下,为蓝旗抛过头颅,洒过血的遗民。   出于曾经的情感,从前的成就,自身的思想种种。   双十庆典在港岛还有大量的民众基础。   很多人在建国前就跑出来了,对于新生事物自然需要一个认识、接纳的过程,反倒是对已经淘汰的旗帜,有一种莫名的看重。当然,随着蓝旗阵线退守台岛,大英越来越不需要在意失败者的感受,对双十庆典的管制越来越严重,已经命令禁止每年双十举办大型庆祝活动。只不过,除了在港岛区控制的比较得当,九龙、新界、每年双十依旧大操大办,台岛甚至会打来专门的经费。   新界乡下还会举办赛龙舟,舞狮会等活动。   何定贤毫无疑问是想在双十这天,把一个落后淘汰的节日,再废物利用一番,顺便用台岛的经费,来办港岛的事。而历史的“双十行动”也将再度开始,与历史不同的是,有组织,有策划,人数将更加巨大。   并且警队将从镇压部队的位置,换为参与者,矛头直指总督府。这么振奋人心的事情,为什么不用红色旗帜,不提前几天发动?自然与三合会染上了关系,夹杂了不单纯的政治目的额,必须要找一个势力背黑锅啦。 第363章 威胁总督   当号码帮联系海关无果,得知海关署将正式对社团伙计提出公诉后,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汽油桶、燃烧瓶、钢棍器械、旗帜横幅等物品,并且对新界、九龙、港岛等多个地区,圈定预定目标,准备替老板大干一场。   命令在层层传达下,落到马仔们耳朵里,则是海关食言,港府亡义,肆意迫害社团兄弟,龙头大佬买通警队高层,将在双十节日举行大游行,向港府施压,迫使海关释放社团成员。   整次事件,是三合会组织与港督府的直接矛盾,同警队、华人商会毫无关系。但台岛方面被蒙在鼓里,还按照往年的惯例,将双十节日的活动经费打入号码帮、新记、东字头等青帮账户。   “雄哥。”   “兄弟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新界。   大埔。   阿龙站在院子里,望向荒地上摆满的铁皮油桶,志得意满的道:“每年都能抽几吨的货出来,不要说让港督放几个兄弟,就算是把港督府烧了。”   “让港督跪下来都得。”   葛志雄视线之内,几十名浑身油污,穿着汗衫的马仔,正坐在木板凳上,用小油泵将汽油抽出油桶,灌入一只只啤酒瓶内。十几秒就能灌好一瓶,再封上木塞,夹好棉花,放置一旁的木框里。   每当凑好五十框燃烧弹,马仔们就会将其装上板车,用人力拖走,运送到新界、九龙、港岛的各个地方。   分发在工厂打工、在徒置区居住、在码头上班的伙计。   这些违禁品明令禁止运输,可全港交通各关节,全是社团兄弟,环环相扣,没有什么东西是运不到位的。   “干的好。”   “记得让兄弟们注意安全,东西炸在手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葛志雄轻轻点头,表情甚是满意,但还是额外提醒两句:“送给鬼佬的礼物,要特别用心对待。”   “嘿嘿嘿。”   阿龙贼笑道:“放心吧,雄哥,有些东西,我还特意掺了狠货,看那些用红油漆做标记的,不仅能起火,还能发浓烟,比鬼佬的烟雾弹更唬人。”   啤酒瓶不可能添加爆炸性元素。   玻璃瓶制品一旦爆炸,便会炸在手里,根本不能使用。   可如果加点东西,让汽油变浊,发起大烟却无关紧要,特别是用来制造骚乱,有毒气体看起来就充满危险,而且还能抵御潜在的镇压部队。   “有想法啊。”   葛志雄闻言眼前一亮,拍拍他肩膀:“阿龙,好好办事,到时打头阵的兄弟交给你,新到手的码头也分一个给你管,新记、东字头不会站着不动。”   “义群、潮字头、和记也会派人出来。”   “正是年轻人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阿龙顿觉心潮澎湃,热血上涌,点头道:“放心吧,熊哥,大埔兄弟们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TMD,不管是海关,还是法院,谁敢拦兄弟们的财路,找社团麻烦。”   “我阿龙第一个烧死他!”   屯门。   小渔排。   潮州粥穿着长衫,带着几个心腹,大摇大摆踩在漂浮不定的木板上,掀起一块塑料布,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块空地。   一百多名身穿白衫,大汗淋漓的兄弟们,人手一把西瓜刀,正对着一个个稻草人来回砍剁。伴随着怒吼、喊杀声,兄弟们动作整齐,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与武侠电影里,精湛犀利的刀法相比,兄弟们显得有些呆板、迟钝。   但长年累月的挥刀练习,已经让他们对挥刀形成肌肉记忆,且锻炼出极强的握力、臂力、五人一组配合一起,绝对能轻易扫平港岛任何社团的打仔。   这班隐藏在鱼排上的职业刀手,便是潮义勇最强的攻杀力量,两年前,以一百人打前锋,再带几百兄弟,轻轻松松就荡平新记,打成皇后大道清一色。   由社团里的红棍大底,刀王文负责操练。   只听从坐馆指挥。   这时潮州粥提起手里的一袋烧鹅,出声喊道:“阿文,白爷让我来探望一下你,看看兄弟们练的怎么样了?”   一个袒胸露背,古铜色皮肤,浑身腱子肉的中年人走出鱼排小屋,望见社团里的实权派叔父,展颜笑道:“粥叔,一百多个兄弟,你就带一只烧鹅。”   “不怕给人打啊!”   潮州粥递上塑料袋,笑道着:“车上装着呢,除了烧鹅,还有几十箱啤酒。”   “多谢了。”   阿文也不客气,把烧鹅交给马仔,让人去装盘。   他则道:“这两天兄弟们天天加练,就等着大佬一声令下,调兵中环,届时再让人见见潮州帮砍刀队的威风。”   “我听说义群的蒋天生已经把黄俊调回来了,到时候,义群的斧头组肯定会出场。”潮州粥提醒道:“这次何sir的行动胜券在握,我们考虑的不是怎么打赢。”   “而是怎么打的漂亮。”   “前年,斧头俊带三十多人,直接冲垮新记一百多人,而且一斧头当场把新记大底劈死,人人称黄俊如虎,手下兄弟皆持短斧,号称斧头组。风头可是已经压过潮义勇。”   “虽然,义群是何sir亲生的,但我们潮义勇可是何sir的亲家,一样是自己人,不见得就比义群差。白爷的意思是,多争争脸,给社团扬扬名啊。”   刀王文听见斧头俊的名号,脸色也严肃起来,承诺道:“粥叔,这次潮字头一定把风头给抢回来,让鬼佬惊,让何sir都觉得威!”   “好!”   潮州粥一掌拍在他肩头,高兴道:“粥叔没看错你,社团已经把辛苦费准备好了,明日会让人送来,记得给兄弟们发下去。”   “嗯。”   刀王文面色十分满意,轻轻点头,心中斗志昂扬。   大馆。   警务处长办公室。   坚宝宁见着何定贤用颜色笔,将地图上一个个地址圈出来,不解的道:“何sir,逼迫港督放弃任命,适当施压,让港督见到警队对社会的控制力即可。”   “最好是速战速决,将战线一路从新界发展至中环,有可能导致祖家关注,要是引得祖家插手,反倒不美。”   “对!”   何定贤收起画笔,轻笑道:“但,千万不能低估格sir执政十年的统治力,如果不做好,事态扩大,持续拉锯,全线作战的准备,一战不能功成,港督就有理由直接问责警队。”   “届时,当机立断,直接更换警队高层,谁来继续执行计划?”   “玩。”   “就得玩大的。”他将手上的地图卷起,递交给坚宝宁:“拿去呈给总督。”   “嗯?”   坚宝宁接过地图,面色不解。   “把双十行动的计划提前上报给总督,算是一次警告,顺便证明警队有在做事,让总督在事后,找不到问责警队的理由。”何定贤做事十分干净,不想留下任何手尾。   “明白了。”   坚宝宁脑海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何定贤在开战前便已在做收尾,而以总督的个性,绝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威胁而松手。除非调动驻军,否则,总督手里的可用力量没有多少。   何定贤让他上报行动计划,可以看作在下战书,趁机摸一摸总督是否有其它底牌。   ……   “总督大人,警务处长有事请见。”太平山,总督府。格洪量坐在办公椅上,听到秘书的传话,表情微微有些惊讶,旋即点头道:“好,让他进来。”   “yes,sir。”   总督秘书轻声答应,转身走出办公室,朝等在门口的坚宝宁道:“坚sir,总督请你进去。”   “多谢。”   坚保宁怀里揣着文件,低头走进办公室,站在地毯上,立正敬礼,肃声说道:“总督爵士,下午好。”   “坚sir,请坐。”   格洪量笑着在椅子上站起身,让秘书上了一杯咖啡,心中明白坚宝宁极有可能是收到消息,希望来找他留任警务处长。看来伊辅已经出手阻止葛白的竞选,让警务处内感到不安。   这也是他想起到的效果,敲山震虎,使坚宝宁主动放弃处长的职务。   此时,坚sir刚刚饮了口咖啡,放下杯子。   格洪量便迫不及待的道:“有件事情正好与你聊聊,是关于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人选,不知坚sir是否有推荐?”   坚宝宁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格总督居然跳过征询意见的阶段,直接让他推荐下一届人选。无疑是对警队权力的蔑视,也是对手中统治力的自傲。   “格sir。”   “有件事情需要先向你汇报。”他直接忽略总督的询问,递上文件,出声道:“警务处情报,多个三合会组织在私下制作武器,蓄意制造动乱,时间可能就定在双十节日。”   “这是警务处制定的一份行动方案,名为双十行动,请总督批准。”   格洪量眼神微变,毫不掩饰的露出凶相,将文件接过看也不看,放在桌面上道:“坚sir,我不会批准你的双十行动,另外,麻烦你休假一段时间。”   “包括行动副处长歌顿、高级助理处长葛白、高级助理处长昆先、高级警司何定贤四人。”   “一起等待新的任命。”   用一次动乱来威胁他?   小儿科。   总督府永远不会向下层妥协! 第364章 禁令,行动!   坚宝宁见识到总督的果断,眼皮子也不禁跳了两下,立即起身敬礼:“yes,sir!”   总督却没有耐心再与他多讲,挥挥手道:“回去吧。”   “goodbye,sir!”坚宝宁再度大喊,方转身离开办公室,心里对总督已经失望到底,看来更换纪律部队长官是无可更改的政策,宁愿付出社会动乱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于总督而言政绩大过一切。   “一个警务处长即然敢用武力来威胁总督决策。”   格洪量望着坚宝宁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警惕,抬手招呼秘书:“让军情处负责人来见我。”   “是。”   “总督大人。”   秘书轻声答应。   坚宝宁回到大馆办公室,将处长级长官与何定贤叫进一间会议室,当众解下枪袋,放下证件,出声道:“歌顿sir,葛sir、昆先sir,何sir,总督府命令。”   “我们五人暂时解职待命,警队职权根据条例,由下一级副手署理。”   “伊辅sir,警务处长就交给你了。”   伊辅、斯凯明等殖民派官僚,纷纷色变,有人暗自窃喜,有人神色震惊,倒是歌顿、葛白、昆先、何定贤都早有准备,长叹口气,纷纷将证件、配枪放在桌面,出声道:“yes,sir!”   伊辅见状,急道:“坚sir,三合会近期正预谋犯罪,社会形势不稳,需要行动部……”   “伊辅sir。”   坚宝宁将其打断,沉重的道:“总督的指令,你敢违背?”   “唉。”   伊辅长叹口气。   葛白笑道:“以伊辅sir的威望,署理警务处长不成问题,若是干的漂亮,说不定还能转正。”   “葛sir。”   伊辅表情一板,肃声道:“我会写信给总督府,让总督早日考虑恢复坚sir的职权。”   “呵呵。”   葛白假笑两下,反而说道:“有事打电话给我。”   旋即,坚宝宁、歌顿、昆先、何定贤便全部起身,迅速走出会议室,将警队的指挥权给让了出来。不过,警队的指挥权可以让,有些权力可不是用让的。   楼道里。   何定贤步伐轻松,掏着香烟,出声道:“各位阿sir,十号晚上一起到茶楼饮茶,看看三合会编排的好戏呀。”   “当然。”   歌顿笑道:“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坚宝宁、昆先点头。   葛白朗声道:“我给大家带盒好茶。”   太平山。   军情处负责人佳德上校,一身绿色军装,戴着帽子,打开文件夹道:“根据线人报告,以号码帮、新义安为首的三合会,正在组织十月十号的节日动乱。”   “号码帮的海外账户,接收了一些来自台岛的活动经费,并且正在私下制造燃烧瓶,钢管、横幅违禁品。”   “届时,会以海关捉捕罪犯为理由,要求港府释放相关人员。”   格洪量穿着西装,捏着一支雪茄,嘴里吐着白雾,站在办公桌旁凝神静听。   “sir。”   “是否让海关提前释放罪犯,减少三合会的行动情绪,军情处可以配合港府进行活动,逮捕一些主要份子,收缴其危险品,再软硬兼施,收买些让,将华人分化。”   佳德合起文件,给出一个中肯的建议。   格洪量却立即回绝:“NO!”   “港督可以对市民服软,但绝不能对下级部门服软,将海关羁押的人员释放,不仅会让海关失去信心,也一样不会换得三合会的让步。这次事件不仅是华人、港府之间的社会矛盾,更有警队做幕后操手,凡妥协的举动,只会换来更加过份的要求。”   这一点他倒是看得很透。   佳德不再答话。   格洪量继续道:“军情处按你讲的,做一些行动出来,提前削减三合会的破坏力,但逮捕成员不能涉及核心层,否则,更会激起华人的集体反抗。”   “yes,sir!”   佳德立正敬礼。   格洪量再道:“盯紧何定贤、坚宝宁、葛白等人的踪迹。如果我有需要的话,一个电话,必须将他们全部逮捕。”   “是!”   “长官!”   佳德出声喊道。   “好了。”   “用心办事,我会把你调出军情处,换一个更好的部门任职。”格洪量做出政治上的许诺,坐回椅子上,低头开始处理文件。佳德再度敬礼,不苟言笑的走出办公室,是否有将总督的许诺放上在心上是一个未知数,但他的情报能力毋庸置疑,当夜就采取行动,捣毁了号码帮多个据点,搜出大批制造好的燃烧瓶,切割过的钢棍,及砍刀,匕首等武器。   同时,二十多名新记成员被捕,两位扎职人被带进情报处审讯。   这番雷厉风行的姿态,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让江湖上一时间风声鹤唳,但旋即,港督要打击华人节日,严厉禁止双十庆祝的流言出现。格洪亮则与海关署长、消防署长、惩戒署长、警队署理处长、医疗辅助队等纪律部门提前通电,要求全港纪律部门在双十节日进入警戒状态,取消全部休假,二十四小时待命。   总督在等到纪律部门的集体响应后,对其在港督执政十年的影响力大为满意,签字发布了十月十日宵禁令,正式通过电台、广播、报纸、公告等方式,勒令全港市民,十月十日当天,禁止悬挂大英联邦旗帜、皇家旗帜、港岛殖民地旗帜之外,一切具有政治象征的旗帜、横幅、张贴一切具有政治意味的字报、广告。   同时,全天不允许进行庆祝活动,不允许游行,在下午六点后,不允许外出,否则都将根据《紧急状态法》中的惩戒条例,将其拘捕,并进行羁押、罚款等处罚。   十月十日。   一早。   军装组、刑事组、反黑组,警队三大部门的华警阿sir们,抵达差馆的第一时间,便全部根据上级要求,前往装备室签字领取装备,全副武装的派出至各街道、路口、维持秩序。   防爆反应组、重案组、毒品调查科、反贪室等部门。   在各区警署配枪值班,严阵以待,为突发事件的后备力量。   海关、惩戒署、消防署、医疗辅助队也是收到命令,摆出全力以赴的架子,做足准备,看起来全港纪律部队都已箭在弦上,随时可以对不法份子进行缉捕。   当天。   早晨。   中环,潮福酒楼。   店铺掌柜按照往年的惯例,指挥伙计将蓝旗悬上楼顶,悬旗的伙计颇有些胆战心惊,拿着旗道:“掌柜,港府明令禁止庆祝双十,街上那么多警察,要是被抓了……”   “放心吧。”   掌柜却自信道:“晚上何sir包了整座酒楼,再多的警察,也不敢到酒楼来摘旗。”   “好吧。”   伙计撇撇嘴,爬上梯子,将旗帜悬好。   港岛的再三公告,宵禁命令,确实给今年的双十节日,蒙上一股不同往常的色彩。很多华人老板、内地移民都意识到,港府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是要严厉扫除双十庆祝的风气。   但如果鬼佬说什么算什么,就小瞧了港岛华人的骨气。不说很多人是真的信仰三民主义,光是一些与台岛有关的工厂老板,和二战老兵、退役军官等人。   便依旧会悬挂蓝旗,以示忠义!   彰显骨气!   各区警员或有见到,但都默不作声,好似有默契一般,在探长、督察的带领下,装聋作哑,就连许多鬼佬督察见到蓝旗,也都匆匆低头,抽着烟不管不问。   这种涉及到意识形态,政治斗争的事情,底层办事人们心里门清,但若非有人硬逼,不然,是个人都不敢主动撩火,能闭眼的绝对不睁眼。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人类的思想共同,思想武器是最先进的武器。   一旦涉及到思想斗争,极可能一人牵万人,万人变十万,届时,一个小职员不管有多大的靠山,都可能被熊熊烈火烧死,死了都没人管。人不可怕,扯出旗,打出口号的人,十分可怕!   不过,许多华人也会避免涉及到类似的纷争之中,肉眼可见,今年双十节日的庆祝确实几乎绝迹,如舞狮队、舞龙队等,几乎没人敢接单出现在街头。   普通商户、市民家中也极少悬挂旗帜。   上午。   九时。   九龙,深水埗,长沙湾,李郑屋徒置区。   这是一片刚刚被推平木屋,建起五层楼高徒置大厦的地区,居住着大批新移民及前朝老兵,推平木屋修建徒置大厦的过程中,还在李郑屋村发现一座东汉时期古墓。   发现时古墓早已被多次盗毁,港府将其定为古迹,永久保存,设置玻璃挡板免费参观。   此时,一名徒置区事务员来到李郑屋巡查,发现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蓝色徽章,每栋楼顶天台皆有旗杆,悬挂着蓝色旗帜。事务员在鬼佬上司的威逼下,不得不家家户户,敲门警告,勒令居民摘下旗帜,交出相关的徽章,物品。   徒置区事务员与公屋事务员、社区事务处相当,是港府最基层的行政机构,类似于社区街道办事处,充当着为港府巡视基层的职责。今天行政司便派出全港各区的事务处,前去底层稽查双十节日的情况。   而事务处的负责人往往是鬼佬,下面办事的职员则多为华人。   这位华人职员敲了几户房门都没反应,干脆走上天台,将蓝色旗帜卸下,并且与同僚将G座六楼,大厦外墙的大型“双十”徽章摘下,同上司一起把收缴的徽章、旗帜带回事务处办公区。   事务处鬼佬与职员只是为完成上级任务,倒也没想着故意打压华人,甚至没有呼叫警队逮捕。他们在拆卸徽章的时候花了二十多分钟,全程愣是没有一个居民提出意见,可当他们将东西搬回办公室后,不到半个小时,便有两百多位居民聚集在办事处门口,出声咒骂:“汉奸!”   “鬼佬!”   “交出旗帜!” 第365章 李郑屋邨事件   鬼佬事务长见到门外聚集的大量华人,当即意识到不妙,拨通电话呼叫警署支援,再派出华人事务员出面交涉。当华人事务员走出卷帘门时,大量的飞石便劈头盖脸砸来,将事务员砸的头破血流,晕厥在地。   鬼佬惊慌之下,连忙上前将伤员拉回,再关闭门窗。   但接连不断的飞石,却将窗户全部砸破,将办公室打的一片狼藉。事务处职员们不敢露头,只得躲在墙后,静静等待警队到场。好在,村民虽群情激愤,但依旧保持理智,没有立即将事态恶化。   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带着二十余名刑警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聚集超四百多名屋村市民,其中多以青壮年为主,不乏很多社团成员。但蔡探长却临危不惧,让探员们持枪戒备,将事务处办公室守好,再进门将鬼佬事务长喊来,分出一支烟,交代道:“不用怕,出去同村民们好好谈,谈完再把情况上报。”   “上级老板怎么讲,再怎么做,总不至于责怪下面一个办事人。”   “多谢阿sir。”鬼佬事务长穿着西装,额头淌着汗水,神色十分紧张,手指发抖的夹住香烟,见阿sir给他点火,感激的点点头,再深吸一口,平缓好心情。   街区事务长级别不高,油水不少,往往是政务司高官安插亲信、心腹的好位置。   办事能力不见得有多强,但肯定对港府忠心。   是高层政令伸向基层的触角。   “去吧。”   “我帮你看着。”   蔡兆光嘴角带笑,拍拍他肩膀,与几名下属一起陪同鬼佬出门。   “道歉!”   “还旗!”   “TMD,连我们的国旗都敢摘,真应该捉出来枪毙。”一个前朝退伍老兵,在港岛、内地都是黑户的中年人振臂高呼。一时间场面十分紧张,高昂的怒吼声响彻屋村。   鬼佬看着人潮涌汹,声浪扑来,心脏都好似慢了两拍,脚下一软,身体本能地后缩一步,却给身后的华人探长推了出来,华人探长道:“同村门谈啊。”   “喔喔。”   鬼佬咽了两口唾沫,张张嘴,还是不知怎么开口。蔡兆光不得不举起手示意众人停下,明明极度气愤的数百人,却在手臂一举之后,渐渐平了动静。   蔡兆光挑头喊道:“各位同胞、村民。”   “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慢慢谈,事务长就站在这里,跑不掉。用不着搞这么大阵仗吧?深水埗是我的辖区,各位也该看往日的情面,多少卖我兆光两分薄面。”   “蔡sir。”   一个穿着白衫,露出臂膀的码头劳工站出一步,出声道:“鬼佬话禁止庆祝双十,不准举行活动,还要实施宵禁。没问题!兄弟们都乖乖照做,但是把旗帜插在屋顶,把徽章挂在墙上。”   “这算是庆祝吗?”   蔡兆光叹出口气:“总督不让啊。”   劳工大骂道:“总督不让你睡老婆,你也不睡?双十是老母亲生日,兄弟们庆祝庆祝怎么了。大厦天台与墙面都是村民的私有财产,爱挂什么挂什么。”   “总督的命令大过法律啊!”   蔡兆光又把鬼佬事务长推到前面,低声道:“长官,该你讲两句,快点让人群散掉,人越来越多,深水埗刑警也挡不住。整个深水埗挂旗的可不止李郑屋邨,不可能把全部兵力都调过来。”   这时在人群背后,已经有社团成员在互相传递棍棒、武器、燃烧瓶。鬼佬远远见的不真切,但也知道人头攒动,交头接耳,肯定没有好事等着。心里哀嚎两声,不得不上前道:“OK!”   “OK!”   “我可以把收缴的旗帜、徽章还给各位,并且给予屋村赔偿,再替各位向总督陈情,取消晚上的宵禁令。”他高高举起双臂,用走调的粤语喊道:“各位能否先行散开,避免造成混乱。”   “阿sir的诚意已经有啦。”   蔡兆光充作中间人,出声喊道:“能把旗帜、徽章还给你们就不错了,快点闪人啦,不要惹得阿sir找英军打你们!到时候,我带警队的兄弟们上也抗不住啊!”   “干你娘!”一名年轻人掷出石块,直接打破鬼佬的头,出声大骂:“要你来陈情?兄弟们干的没有错,就是要悬旗、挂徽,办庆典!鬼佬话的不算!”   蔡兆光连忙举起手臂,大喝道:“停手!”   “说归说。”   “不要动手。”蔡兆光另一只手则牢牢抓住鬼佬的肩膀,免得鬼佬晕倒在地。鬼佬事务长一边用手擦拭鲜血,一边感觉脑袋生疼,满心恐惧,急切的想要转身躲回办公室,可又被华人探长死死扣着,连转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在警员们的呵斥下,五百余名屋村华人压抑着情绪。鬼佬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丝哀求,出声道:“你们有什么条件?讲出来,我可以帮忙向政务司传达。”   一位四十余岁,表情坚毅,面貌周正的男人扒开众人,作为代表,指着事务处鬼佬话道:“告诉鬼佬总督,第一,让鬼佬总督送上一挂十万头的鞭炮,庆祝双十节日,第二,允许全港大厦悬挂蓝旗、徽章、中山像、第三,你作港府代表登报道歉,并向旗帜、画像跪下磕头谢罪。”   “这三个条件有一个做不到,都是不尊重我们的国家情怀,全港国人都不会叫你们好过。对了。如果不想见到蓝旗,让我们挂红旗也OK,总之,我们华人要挂自己的旗,年年都要过自己的节!听到没?”   事务鬼佬闻言脸色煞白,心知港督态度之坚决,绝对不会与华人妥协,否则,港督府签发的警戒令又算什么?当局威望将大打折扣,一朝丧尽。可面对屋村代表的强势威胁,鬼佬不得不点头,出声道:“让我打一个电话。”   华人代表没有发话,蔡兆光却连忙拍拍他肩膀,出声道:“快一点。”   蔡兆光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见时候不早:“各位同胞,乡亲,事务处打电话上报,得到回复也是要一些时间的,再等一会就到吃午餐的时候,要不要先散散,回家吃了午餐再过来?”   ……   “格sir,新界大埔区发生聚众骚乱,起因是警队发现有些人携带危险品上街,稽查时引起混乱。大埔区有三百多人当街聚集,提出两个要求,第一是让海关释放上次抓捕的罪犯,第二是解除宵禁令,大埔区乡民晚上要吃盆菜宴。”   总督府。   格洪量穿着西装,挂着怀表,打扮的十分绅士,听见几百号人聚集在一起,就为了吃一餐盆菜宴,心里大为不解,出声问道:“如果盆菜宴是新界习俗,与双十活动无关,那么可以允许。”   “至于让海关署释放罪犯,绝无可能!”   伊辅一套警队制服,束手在旁,出声答道:“新界乡民就是为了双十活动办盆菜宴,据情报科报告,每年新界在双十都会举办盆菜宴,宴会费用由台岛提供。”   “格sir,九龙深水埗李郑屋邨徒置区,发生非法聚集事件,起因是两位事务员摘除了大厦悬挂的旗帜、徽章,现场有四百多名村民将办事处包围。”   “政务局打来电话,现场华人提出三个要求,第一,以总督府的名义送上一挂十万的鞭炮,第二,允许全港大厦悬挂蓝旗、徽章、中山像、第三,让徒置区事务长代表港府登报道歉,并向旗帜、画像磕头谢罪。”总督秘书踩着高跟鞋,快步进入办公室内,语言简练的将情况汇报。   格洪量表情瞬间凝固,再无情绪,冷漠的道:“一律回绝华人提出的任何要求,让防暴部队做好准备,对全港非法游行进行镇压,伊辅sir,我要见到一份满意的报告。”   “yes,sir!”   伊辅立正敬礼,肃声喊道。   总督秘书望着他转身离去,心知事件处置得当之后,下一届警务处长便会是伊辅。正好,华人的非法行动也将会是伊辅证明自身能力机会,踩着华人做垫脚石向上爬一步,是多少港岛官僚的进身之阶。   可伊辅踩着步伐离开总督府,表情却没有一丝兴奋,坐上轿车赶回警署后,只是朝下属说道:“按照预定计划行动。”   “yes,sir!”   警队有警队的意志!   与此同时,总督思绪良久,也道:“叫海关署、惩戒署、消防署、医疗辅助队做好准备,华人三合会组织背后有一定的警队势力帮忙,伊辅不一定能够镇得住。”   “关键时刻,让海关署、惩戒署、消防署的行动人员,全部投入进防爆运动之中。”   “是!”   “总督。”   秘书颔首答道,即去传达命令。   十一时,李郑屋村徒置区事务处门口,陆陆续续已经汇集着一千多名华人,其中大部分从普通村民已经替换为号码帮、潮义勇的社团份子。普通村民们确实回家做饭吃了,但社团会员们却刚刚吃饱饭,养足精神,气势汹汹的来到地点聚集。   作为九龙区运动的发出点,李郑屋村必定将伴随着双十行动,在港岛华人斗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称之为双十行动“李郑屋村事件”,为港岛历史上死伤最多,涉及最广,影响力最大的一次事件。 第366章 最后一道防线   历史上,双十事件持续三天,造成443人受伤,59人死亡,107名警员受伤。   此时,社团成员们有警队撑腰,胆气更足,不见事务处代表出来,当即投掷石块,暴力冲击事务处办公室,不到半个小时,便将徒置区事务处霸占。   蔡兆光带着便衣探员们,匆匆撤开,守在外圈。见到社团成员将事务处职员拖出殴打,并且用燃烧瓶将事务处烧毁,燃起熊熊火光,心知战争开始了!   一小时内。   九龙区聚集市民增加至两千人,事件从李郑屋村向整个深水埗蔓延,社团成员们十分有组织,有目标的将沿途政务部门,一一占领,并且在楼顶插上蓝旗。   受到波及的部门包括事务处、公告服务站、食品局、区议会等地点……   野火燎原。   事件发展极快!   同时、新界大埔区的混乱,也开始向屯门、荃湾等人蔓延,港岛湾仔、西环等地、也都出现规模不等的骚乱事件,警队部门迅速出动驱散,可都以警告、划线为主。   不让动乱蔓延至学校、医院、法院、高档社区等地。   “蔡sir。”   “大馆打来电话,询问现场局势。”一位便衣队长小跑上前,出声问道。蔡兆光站在街头,望着先前的鬼佬事务长,已经在一顿痛殴之后,被人群缚住身体,强压跪在旗帜、画像面前,轻笑着道:“现场情形还在控制当中,但聚集人数依旧正在增长,请求九龙区派人增援。”   “yes,sir。”   便衣队长肃声答,立即上报情况。   大馆。   “处长,九龙、新界、港岛三区总共聚集人数已超三千人,局面正在不断扩大,再放纵下去恐怕会造成超百人的伤亡。”高级助理处长斯凯明站在办公桌前,语气十分紧张。   伊辅捏着支烟,沉声道:“让警队多参与救援,总之,可以救人,但不能参与镇压。”   斯凯明长叹口气:“明白。”   “长官。”   这毫无疑问是要把总督给卖了,可总督明年就离开港岛,不再为港岛负直接责任,却想要继续插手港岛政治。引发的政治矛盾,谁来解决,谁来负责?   伊辅就算作为新殖民派的一员,很支持总督的策略,却也不会白白去扛雷,为一个即将卸任的首长冒政治风险。   总督府。   “格sir,警队派出了大量警员,在街道上维持秩序,却放纵华人的打砸行为。”情报处佳德站在办公室里,表情难看,沉声汇报:“目前,全港已有二十三个办公机构遭遇冲击,数十名办事职员不同程度的受伤。”   “其中,李郑屋村徒置事务处长被逼下跪磕头,华人已经拍下照片,寄往多间报社。”   格洪量脸色阴沉的可怕:“废物!”   “伊辅在干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佳德眼神闪烁,心中已有猜测,建议道:“局面再恶化下去,港府的面子很看,sir,尽快派出海关署、惩戒署的行动人员,组成防爆部门进行镇压。”   “好。”   格洪量道:“我会先给海关署、惩戒署打电话的。”   旋即,佳德立正敬礼,退出办公室。   格洪量拿起电话,将命令下达给海关署、惩戒署之后,再打了一通到警务处。电话刚接通,他便劈头盖脸的骂道:“伊辅sir,如果你掌控不了警队的话。”   “我会再换一个人。”   伊辅拿着电话,强硬道:“格sir,警队需先保护学校、法院、医院等职能部门,剩下的人才可前去维持秩序,人手根本不够用。”   “我要的不是维持秩序!”   格洪量霸气的道:“调集人手,使用武器,直接将非法聚集的华人镇压、驱散、学校、法院等职能部门自然无恙!警队两千多名警员,连三千散乱的社团份子都驱逐不了?”   “港府每年花几百万经费……”   伊辅突然道:“几百万很多吗?”   “警队近三千名警员里,即有两千名是华人警员,警员的主要收入都来自于社团,现在华警的抵触情绪严重,调动出来维持秩序已经尽力。强行令华人警员驱散市民,极可能酝酿出更大的乱局。”   “格sir。”   “华人警员不仅训练有素,而且持有武器,与社团有着紧密的利益牵连,一定要慎重!”   格洪亮给下属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伊辅在消极怠工,十分冷漠的问道:“伊辅sir,你是否根本没有整合警队,没有想要为港府执行命令的想法?”   “格sir!”   伊辅深吸口气,知晓为了前途,必须扛住压力。   “我忠心于港府,但鉴于形势,不得不为违背你的命令,警队有自己的意志,绝不能做出无谓的牺牲,否则,港府将失去更多的统治力。”   啪的一声!   格洪量将电话听筒砸在桌面,怒吼道:“警队不能有自己的意志!武器,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伊辅,你被免职了!”   巨大的力气令塑料壳裂开,一块小碎片不经意间,刮破了他的掌心,可他却尤未察觉。伊辅听着电话对面的怒斥,心中波浪不惊,很随意的将电话挂断,并没有主动做出卸职的行为。   因为,他一旦卸职,警队内再无可以掌握指挥权的人,除非港督派专员前来颁发命令,否则,他便会一直坐在署理处长的位置上,直到坚宝宁回到处长办公室。   “警队靠不住了,以警队为首的海关署、惩戒署肯定也靠不住,消防署莱森署长是我一手提拔的心腹,关键时刻信得过。”格洪量则回过神来后,不断思考局势,最终决定:“立即派出消防署行动人员,对各区集会进行驱散,另外,电报驻港部队,申请步兵营协助”   在七十年代以前,港岛还是有步兵营驻扎,以防北方南下,跨过新界直接打陆地战。同时作为守卫港岛内部的最后一道防线。直至七十年代才取消步兵编制,完全以海军留守。   这最后一道防线唯有总督可以亲自下令调动,当驻港英军大本营收到电报时,也是稍微有些惊愕,但旋即便做好出动准备。   新界。   收到命令出击的海关署、惩戒署部队,果然与警队一样仅维持秩序,并且切断九龙、新界的几条主干道,避免两区的涉事人员连成一片。这一点其实是警队的计划,划片分工,避免单一处聚集者过多,导致组织体系失灵,引发极端主义,被港府包围夹击,形成大规模溃败。   不过,在警队切断主干道的时候,号码帮、新记、潮字头、东字头等社团,已经在码头上插满蓝旗。并且在尖沙咀、荃湾等多个住宅区门口设卡,要求出入的车辆、人员全部悬挂蓝旗。   如没有蓝旗者一律不准出行,鬼佬甚至还有被痛殴的风险。若需通关的话,可以以十元一面小旗帜的价格,向社团成员购买。而酒楼、商铺、洋行等人只要悬挂蓝旗、也将一律视作安全区,会被社团份子进攻。   全港街头已经出现超一万多名社团份子,当中有不少人行事龌蹉,想要趁机捞上一笔,才会想出设卡捞钱的方法。但,好在都是针对鬼佬为主,有警队、海关在一旁盯着,不敢做超过底线的事。有些社团份子还会与警队分卖旗的钱,只能说烂仔是一把双刃剑,有好的地方,也就坏的地方。   青山道。   华南玩具厂。   阿龙见到潜藏在玩具厂里的十几名社团成员,动手替他们打开大门,脸上浮现出一丝得逞之意,带着上百名手持棍棒、砍刀的马仔冲进厂房,举起武器对着器械便是一顿打砸。   “砰!”   “砰!”   “砰!”   古惑仔们肆意破坏着工厂,不对员工进行伤害,把工厂老板揪出办公室,当着众人的狞笑道:“替鬼佬赚钱,压榨华人劳工,大晒呀。”   “陈老板!”   陈老板一身西装,长得肥头大耳,颤抖的抱拳跪下,哀求道:“大佬。”   “大佬。”   “我们悬旗、挂像、交保护费,能不能放过我们一马……”   阿龙将人扔在地上,踩了一脚,咒骂道:“干!”   “我是来给你们这些吃里扒外,替鬼佬赚钱的人一个教训,不是来抢劫的。钱?我多的是办法赚,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他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烧了!”   咻咻咻!   一个个被点燃的玻璃瓶砸在厂房上,在工厂里掀起一片大火,升起的浓烟与附近几个工厂遥相辉映。陈老板望着眼前的场景,满脸浮现绝望,瘫坐在地。   阿龙则道:“没地方开工的人,随时可以来找号码帮,社团留有工厂的位置给大家。厂子比这里大,薪水比这里高,而且还给工人买保险!”   玩具厂的员工们脸上担忧、紧张的神色消失不见,互相打探,交头接耳。   阿龙转身带人撤走,前往下一间工厂。   原来,有人不只要用本次事件守卫警队权力,还要给总督的殖民布局,商业吸血戳一个窟窿,给那些替英资赚钱的老板一个教训。也趁势为华资自己的老板杀出点生存空间。多打垮鬼佬一个厂子,多扶持华人一间工厂,将来港岛便少给鬼佬洗一分血。华人老板的工厂自然是平平安安,绝对不会出事。 第367章 长江塑花厂   港岛,东区。   宵琪湾。   李家城穿着西服,乘坐汽车急匆匆抵达工厂,叫来几名工长出声喊道:“马上组织工人保卫工厂,消防署警员很快就会抵达现场,参加守卫队的工人本月双倍薪水。”   “九龙、新界都已经有多间工厂被砸,不少工人在混乱中受伤,身亡,要是塑胶厂出事,大家的饭碗都保不住。”   几位车间工长,穿着蓝色工服,戴着口罩,手中拿着工具,质朴无华的脸庞上都流露出惊惧。   “老板。”   “马上去。”   两名工长慌张之下,急忙要走。   一名工长灵机一动,出声道:“挂蓝旗吧!”   “把旗帜一挂,社团就不会为难工厂,何况,老板与潮汕商会关系密切,打个电话给商会的人,那些仰仗商会吃饭的社团也不敢动手。”   李家城闻言眼神里流露出凶厉之色,不说与潮汕商会联系,便是要对何定贤低头,将来在生意上一直受制于人,光是悬挂旗帜的决定,便会彻底的狠狠得罪洋行。   先前对洋行做的讨好谄媚,全都会打水漂。而且越是危难之时,越是表忠心的时候,他坚信港岛一直受鬼佬统治,未来商界一定是英资的天下,与洋行靠的越紧,行事越加便利。   他出生于动荡年代,打小耳濡目染,便是崇拜强大的洋人,打心底觉得华人不能成事。偶然的动荡只是疥癞之患,必须站稳立场撑过去,将来会收获更大的回报。   “不行!”   李家城却也没有与工长讲实话,而是换了一个理由:“总督府明令禁止在双十节日挂悬蓝旗,塑胶厂承担不住任何政治风险,我们只要把厂子守好。”   “老老实实做一个商人便可,事后,自然有总督来驱散暴徒。”   他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叠港币,交在带头工长手上,出声道:“忠叔,麻烦你与工厂兄弟们讲清楚,消防署的部队已经在路上,一点点奖金先安兄弟们的心。”   “好。”   忠叔两鬓已生白发,长的忠厚老实,接过港币重重点头,旋即返回工厂车间组织工人,十几分钟后,两百余名青壮工人,大多手持木棍,扳手,钢管等物冲出。   几名车间工头负责组织,开始来回巡视大门,气势倒是十分不错。   李家城见状没有喜色,眉目中反而染上深深的担忧,但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让司机将后备箱的一面大英联邦旗帜取出,等到消防署到场时悬上楼顶。   他在收到消息有社团份子冲击、烧毁了多间洋行控股,英资背景的工厂后,便已猜到何老板在幕后制造动乱,图谋甚大,表面是对代表警队发声,守卫警队高层的权力。   实际却是借助黑白两道的力量,趁乱翦除英资扶持的华人代表,给华资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是一次对总督府殖民计划的暴力反抗!对,华人同胞在司法、教育、商界、政治等层面都趋于弱势,面对总督府的殖民计划处于被动,想要获得主动,必须跳出鬼佬制定的游戏规则,以最纯粹的暴力来反抗。   暴力不是一劳永逸的,不是可以破局的,但却可以撕开一个口子,给华资更大的空间,替将来积蓄更大的力量。   社团肯定会冲击塑胶厂!   李家城想得一点没错,不到半个钟的时间,三百多名社团份子便聚集在塑胶厂门口,不断有人撞击厂门,试图爬过墙壁,但都给厂里的保卫队击溃。   “汉奸!”   “洋人的走狗!”义群社东区堂主肥牛撩起袖口,手持砍刀,不断劈砍铁门:“出来!”   “出来!”   数十人汇聚在门前,或用长刀劈砍,或用铁棍硬砸,或是用脚猛踹,叮叮当当,刀斧齐鸣,喊杀震天。四周马仔们不断攀爬墙壁,试图在大门聒噪声的掩护下,翻过墙壁,杀进厂中。   工人们在厂内死死顶住大门,闻见外边的喊杀声,心头也不禁发慌,脸色煞白。但李老板再度下令,多翻一倍工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人都孤注一掷,倒是将跳下围墙的马仔们都打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得知有兄弟陷在厂内,生死不明的时候,肥牛也顾不得仁义道德,咬牙切齿的道:“给里面的人上点火水瓶,让他们开开胃。”   “知道了。”   “肥牛哥。”   本来火水瓶是给鬼佬机构,或者遭遇行动部队时用的,可塑胶工厂的骨头真硬,不得不来点狠的。要知道,这间工厂可是蒋生点名一定要拿下的地点,哪间工厂都可以弃,唯独塑花工厂不行。   “上火水!”   “把火水拿来!”   马仔接连呼喝之中,一瓶瓶火水很快被传了上来,许多马仔将火水点燃之后,直接就甩进厂内。砰砰砰,接连不断的碎瓶声传来,火星随着汽油四溅,将几个工人燎倒在地,立即发出惨叫。   “继续上!”   肥牛凶相毕露,肆意大吼,催促着马仔继续抛瓶。   李家城见到工人们纷纷从厂门口撤走,又看到摇摇欲坠的铁门,在一阵毁坏之后,轰然打开,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跌后两步靠着墙道:“枪。”   “把枪给我。”   司机取出一把左轮手枪,塞在大老板手中,特意嘱咐道:“大老板,不到最后时刻,千万不要沾了自己的手,而且一旦用枪,三合会的报复恐怕……”   “我知道。”   李家城点点头:“保命用的。”   这时肥牛带人冲进工厂后,一眼就瞄见在办公楼二层观战的李老板,狞笑一声带着五六人冲来。李老板头也不回的调头就跑,根本不跟古惑仔玩硬的。   其余义群社员则在将工人击溃之后,让工人们四散逃跑,不作追击,纷纷冲进仓库,车间,用火水瓶问候李老板。由于塑胶厂规模不小,三百多兄弟分散破坏,竟然一时半会还搞不定。   不过,塑胶厂四处已经冒出乌烟,随着塑胶开始燃烧,大量有毒气体释放,一条条黑龙升上宵琪湾上空,让刚刚抵达现场的消防署部队神色紧张。   由于李老板提前打过电话,许诺过报酬,一支百余人的消防防爆部队,手持藤牌,拿着铁棍抵达现场。同时还有三辆水炮车到场,随着水炮车上的警员跳下车,迅速安装好水管,接入水喉,一条条水龙喷射而出,横扫全场。   消防部队则在水炮车的掩护下,开始进入现场展开行动。   一名消防署长明显收了钱,站在水炮车前,不断吹响哨子,挥臂让下属进攻:“GOGOGO!”   “五分钟,我要将暴徒全部驱散,对塑胶厂进行救火。”   “yes,sir!”   消防署员齐声大喝,在组长的指挥下,五人一组,二十人一队,冲进一个个车间进行,挥起棍棒对暴徒展开镇压。义群社团们突遭消防署进攻,一时间受挫不小,纷纷撤出车间,中断纵火。   “妈的,消防署真是难缠。”肥牛在大楼里找了一阵,没有找出李家城,无可奈何的回到兄弟们之中,望向前方的三辆水炮车,心里不得不承认消防署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虽然没有配置枪械军火,但是高压水炮十分厉害,打到谁,谁扑街。   轻轻擦一下都会骨折,特意打击头部,胸部,足以将人活活打的,打的胸腔凹陷,心脏骤停,颅内出血……在大多数国家里,水炮也是一种禁止交易的武器。   总督府明显是有预谋的发展消防署作后备力量,不仅对消防署进行行动训练,而且每年都会新采购水炮车,加强消防署的实力。在港岛历史上消防署也确实是一股很好用的力量,每次遇见骚乱事件,除了警队之外,便属消防署能力最强,参与最多。   而且水炮车天生克火油,可以浇灭火势,阻止混乱扩张,让古惑仔们无法浑水摸鱼。   这时一名小弟浑身是血,匆匆跑到大佬面前,出声道:“肥牛哥,工厂一半都没烧完,怎么办?”   “草!”   肥牛咒骂一声:“我带兄弟们继续顶着,你去找一找水阀,TMD,把水阀关了再说。”   “好。”   小弟抹了把脸上的血,旋即点头,带上两个马仔去找水阀。   不把水阀关了根本没得打!   而,他们突破完工厂,最大的目标是得要烧毁工厂,摧毁了几条生产线不算什么,还得继续烧!   二十分钟后,几名抬着水炮的消防署员,忽然感觉水管里压力骤减,原来硬挺挺的管子忽然软了下去,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暗道不妙。立即有人上前报道:“菲sir!”   “水闸被人关了。”   菲sir当即答道:“先用水车里的水,再派一组人去把水闸打开。”   肥牛趁着水炮罢工的时候,继续带兄弟们四处扔射火水瓶,正当火势重新燃烧起来,古惑仔们觉得干得差不多,打算陆续撤走的时候,一面大英旗帜忽然在工厂的办公楼升起。   消防署鬼佬队长见到楼顶升起的旗帜,眼睛微眯,表情难崩,不见半点喜色,只是多了一分沉重,心里甚至在骂人。   这是故意在搞事!   一名马仔见到旗帜,用手肘顶了顶大佬:“肥牛哥,你看楼上的旗。”   “TMD,我一定劈死他!”   肥牛见到楼顶升起的旗帜,怒吼一声,再也不打算撤退,拔刀道:“打电话给蒋生,塑花厂要打一场大的,多派一点兄弟来。” 第368章 踏出营门   新界。   石岗军英。   六百名身穿军装,手持步枪,军容整齐的英军驻军列队完毕,共分为三个方阵,即三支连队,各有一位中尉连长带领。   此时,鬼佬连长戴着军帽,身穿行动服,小跑至一辆军用装甲车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报告长官,A连、B连、C连准备完毕,全员到齐!”   “好!”   一位面容刚毅,气度威严的中年长官,回敬军礼,肃声说道:“按总督指令,新界部队负责划守大埔至荃湾区域,A连负责肃清大埔区暴徒,B连负责肃清荃湾区。”   “C连把守青衣山道。”   “yes,sir!”   三名中尉挺胸抬头,中气十足的发出呐喊。   “出发!”   少校营长下达行动命令,转身登上装甲车,端坐在副驾位置。旋即,六百名驻港英军全副武装,小跑踏出驻地,随行的还有几十辆装甲车,二十多辆运输车。   营地大门一开。   浩浩荡荡的英军踏出驻地,附近的乡民们都脸露惊恐,齐齐躲回屋中。   九龙。   窝打老道。   东九龙军营。   “出发!”   一营六百余名驻港英军,同样接受调令,离开营地,前往任务地点肃清暴徒……   中环。   红锦道。   域多利兵房。   这是一间始建于1840年代的驻港兵房,也是英军在港岛最早的一间驻地,共建有三十多栋军事建筑,其中包括制造炮弹的混合炸药工坊,也包括囚禁反抗者的域多利监狱,还有门前升起着海、陆、空三军旗帜的“旗杆屋”。   一座两层高,十几米长,具有七间办公室的驻港英军三军司令部!   此时,一营步兵也在长官调令下,陆续走出兵房,享受着街道两旁,华人市民紧张、恐惧、仰望的目光,踏上征途,前往预定地点清除暴徒。   自港岛重光之后,十一年时间,除节庆日、休假之外,驻港英军首次踏出营门,离开兵房。三区共同调动,派出近两千名步兵,镇压动乱,展示暴力,宣示权威!   “也是该让华人知道,谁才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了。”一位眼袋深重,仪表不凡,腰板笔挺的站在旗杆屋二楼一间办公室窗旁,身上穿着军装,手里捏着一支雪茄,胸前挂满资历章,望向出动的步兵营心中大为振奋:“否则,华人都已经忘记,一百年前是谁征服他们,靠什么占领了港岛!”   “格洪量虽然政治上走错了一步,但关键时刻懂得果断救火,事情还算是港岛内部的政务,不会被祖家给问责,倒也没有被权力冲昏头脑。”   “要是这种事情还与华人妥协,殖民大臣肯定会将他罢黜到非洲做个外交官!”   这位长官倒是对殖民大臣的性格十分熟悉,也不知在驻港英军中算是什么等级的大佬。   潮福酒楼。   何定贤穿着西装,面前摆着一盏茶,手指轻敲桌面,正摇头晃脑的听着名伶在唱黄梅戏。   街道外,一片混乱,不时有军车呼啸而过,远方一阵阵乌烟升起,打砸声、喊杀声隐隐被海风吹来,路旁行人寥寥,偶然也有见也是神色匆匆。一些破碎的玻璃瓶,弯曲的钢管,撕毁的报纸,周刊,凌乱无序丢在街面无人清理。   少数玻璃渣上还跳着火苗,给寂寥的街道,平添几率温度。   混乱开始,便会不断扩大,没有一条街道是可以真正躲过影响的。二十余名重案组成员,持枪守在大楼门前,将楼上的长官们与乱局分开,倒是给何sir、葛白、坚sir、昆先等人有了一方清净的空间。   掌柜见到何长官不仅喝茶聊天,还有闲心听戏,吃点心,不得不佩服大老板的定力。   葛白、坚宝宁、昆先等人是鬼佬,但对中华戏曲也是颇感兴趣,不懂归不懂,总之一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敢扫大老板的兴。   这时情报科高级督察方建明踏步登上酒楼,来到独一桌的位置旁,立正敬礼:“长官,有三百余名暴徒冲击东区的长江工业塑花厂,造成多间厂房着火,期间有工厂工人组成护厂队与暴徒交战,后不敌溃败,但随后消防署防爆部队抵达现场,花费半个多钟,成功将暴徒击溃。”   “初步预计冲突过程中有两百多人受伤,三十几人死亡,当中多以暴徒、消防署为主,有少数的工人。”   “并且,围绕塑花厂零散的冲突还在进行,后续又有两百多名暴徒抵达现场,继续对工厂进行打砸。”   何定贤微微颔首,端起茶盏,顺势轻轻摆了摆手。   唱戏的名伶便鞠躬感谢,退出酒楼。   他则问道:“一个塑花厂死这么多人?蒋天生干什么吃的!”   方建明见到大佬语气不悦,心弦莫名一紧,俯身道:“塑花厂早就打下了,不过塑花厂的老板在屋顶悬挂英方旗帜,故意挑衅暴徒,一时间让社团和消防署打的十分焦灼。”   “蒋天生派出去的人也很卖命,但奈何消防署人马不少,又装备有水炮,不是古惑仔能够对付的。”   何定贤点头:“李老板真是不会叫人失望,该挂蓝旗的时候,偏偏挂米字旗,该挂红旗的时候,他照样挂米字旗,总之只要不与华人站在一起,就能获得鬼佬的帮忙是吧?”   “巴闭。”   “真巴闭。”   方建明听出大佬口中的讥讽之色,垂着眼皮,一言不发。   做情报工作最重要是谨言慎行。   葛白也很惊叹:“李家城真是一个狠人,当着消防署的面把联邦旗帜一挂,消防署不得不卖死力气,可以说是逼着消防署上场硬打,但偏偏消防署还不能装瞎。”   “这让消防署的人有苦说不出啊,明面上还不能找茬,只得吃一个闷亏,后面李老板再塞一点钱让消防署消消气就行。”   昆先冷笑:“不止于此,如此效忠港府的举动,将来必会大受港府扶持,作为一个汇丰银行支持的商人,未来投标、贷款的都会受帮助。烧了一间工厂损失几百万,但运作的好,赚到的可不止几百万了。”   何定贤喝着茶,点头道:“死中求活,搏生机,李老板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但路子走错了,越有本事,越是一个祸害。我记得负责塑花厂的人是肥牛,他怎么做的?”   如果义群没有把米字旗给烧了,那就太不理解他的风格。   最好是能借机将李家城给活活斩死!   虽然,何定贤作为潮汕商会的副会长,不好直接对商会会员下手,但是,刀剑无眼,社团暴徒冲击工厂,顺便将老板斩死就不奇怪了。何老板又不在场,顶多算他倒霉。   当然,这一点需要一线的打仔领会到,作为华人警队的代表人物,既要享受大佬的安全待遇,又要插手一线指挥是不可能的,微操是禁忌!   把作战计划定好,片区责任划好,再一一交由下属执行即可,真出现不好解决的事情,下面的人自然会往上报。   方建明道:“肥牛带人冲了两次,但都没有冲过消防部队的防线,而且在混乱中一直没找到李家城,后来义群社的支援抵达现场,鬼佬见到撑不住,不得不勒令工厂把旗帜降下来。”   “最后消防署放弃了对工厂的防守,带着李家城一起撤出宵琪湾,兄弟们一把火将那面旗给烧了,继续在工厂里作案,并且在工厂附近与出动的英军步兵对峙。”   何定贤点点头:“驻军出动了。”   轰!   这时一阵巨大的风浪声划破长空,响彻港岛上方,惊得许多人纷纷抬头。   何定贤、葛白、昆先、坚宝宁等人一样脸色微动,转过目光,望向云霄,有人忍不住惊出声道:“是侦察机!”   “嗯。”   何定贤微微颔首:“驻军出动侦察机对地面作侦察了。”   在港督府失去对警队、海关、惩戒署的指挥权之后,军方对基层传来的态势自然不能全信,一个极小的差错都可能导致一营士兵覆灭,出动侦察机无疑是军方的意思。   港岛驻军一直都是以精锐著称,设有齐全的海、陆、空体制、共计五千余人,其中海上最强,空中次之,陆军最次。这并非是指港岛驻军的步兵营滥竽充数,而是靠海盗起家的大英,步兵全是乐色玩意。   在乐色中挑乐色,难道就不是乐色了?   方建明道:“驻军一共出动了三个步兵营,总计一千八百余人,一个步兵营封锁一大区,目前新界、九龙的聚集者都已被步兵有效驱散,虽然,号码帮、新记、潮字头的人都不甘心,但没有大佬的命令,他们不敢搬军火出来,中环几处地点,义群和东字头的人在工厂设置堡垒,靠着啤酒瓶与驻军工事正面对峙,双方都已经有人开枪,但没有扩大战火,而是对峙为主。”   “另外,根据我的观察,塑花厂李老板给消防署带走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好像之前一直藏在楼顶的水箱里。”   何定贤冷笑一声:“苟且偷生,惜命得很啊。”   “明面上做的那么威,私下连老板身份都不顾,藏水箱,呵,可能屎坑他都敢藏,也真是一个不要脸皮的奸雄。”   “让兄弟们不要与步兵营的人硬来,别个是兵,他们是贼,平白无故牺牲太多人,没必要,全部撤出来先。”   方建明立正敬礼:“是!”   “长官!”   坚宝宁、葛白、昆先等人齐舒口气…… 第369章 报复、警告   他们真怕何sir让华人同驻军开打。   毕竟,何sir要是发起狠来,假传圣旨,打着北方的旗号,确实是有可能率警队起义的。而且,这很符合何sir野心家的性格,但他们就得屁滚尿流,爬出港岛了。   这不符合警队鬼佬的利益,当然,也不符合何定贤乃至全国的利益。现阶段华人全体是需要一个与内地贸易、交流的港口,内地也需要一个与国际接轨,中转的窗口。   何定贤要是昏了头玩起义的把戏,面上是民族英雄,实际上会破坏局面,下场不会好。况且,让社团与纪律部队打一打,损失不大,各方都可接受,让社团、警队与驻军开战。   局面一旦受挫,全线崩溃。   他作为华警代表的权威也将一落千丈,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   何定贤望向在场鬼佬的表情,忍俊不禁:“呵呵。”   “你们不会真认为我要同驻军正面开打吧?驻军人比警队多,有枪有炮,有军舰,有飞机,真打起来牺牲太多,就算赢了也没法收尾。请各位阿sir安心,我做事有分寸。”   坚宝宁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晒笑道:“有何sir执掌大局,我们负责饮茶,抽烟,等着回到警队就行。”   “是啊。”   昆先附和道:“总督调用驻军能压得住一时,能压得住一月,一年吗!”   “社会秩序首先是要由警队负责的,有工会、有基金在手上,就算格sir将我们全部免职,我们一样能掌握警队大部分的力量,格sir照样指挥不动警队。”   “还得请我们出山。”   歌顿叼着雪茄,坐在一旁,深以为然:“格sir可能已经在思考,怎么让我们回到警队,继续替他做事了……说到底,战争只是政治的一种手段,最终还是要回到政治上来。”   “像半岛一样,有时无须打赢、歼灭对手。”   “只要证明自己的话语权,统治力,让对手无可奈何,自然就算是一种胜利。”   何定贤点头:“迟早是要回到谈判桌上的,但不是现在,我们赢得不够彻底,回去也坐不稳位置。要不然,老总督走的时候打一场,新总督上位又来一场。”   “岂不是次次都要兴师动众?”   这一战何定贤起码要打出警队的十年太平!   坚宝宁缓缓点头,凝重的道:“何sir,下一步棋怎么走?”   “简单。”   何定贤笑道:“既然消防署敢冒纪律部队的大不韪,要替总督府出头,那就先拿消防署开刀,给总督府一个警告。”   “阿雄。”   颜雄穿着花衬衫,腰间带枪,上前一步:“贤哥。”   “你来办。”   颜雄低头:“是!”   他在四位处长级高层的目光下,昂首带着两个心腹离开,消防署作为纪律部队的出头鸟,显然是要死一个祭旗了!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一个级别的长官……   坚宝宁却在收回目光之后,又深深瞥过何定贤一眼,心知以何定贤的性格,既然把矛头对准总督府,那么便不会在一个消防署身上停下来。毫不夸张的讲,总督现在都有危险!   只是杀局尚未浮出水面。   葛白则在想另一件事,狐疑地问道:“何sir,三合会组织多次冲击华人工厂,焚烧,砸毁了至少十几间工厂,造成华资几千万港币的损失,背后是有意图的吗?”   据他了解,已经有华南玩具厂、兴盛国货公司、青山钢窗厂、九龙巴士公司、长江工业塑胶厂等华资公司遭遇打造。直接损失都在两千万港币以上,间接损失已经超过四千万。   这符合何sir的风格。   何定贤却笑了两下,轻飘飘的道:“让兄弟们出来逛街,总是要发一点劳务费的,不拿几间有油水的工厂开刀,难道拿洋行、金铺、钱庄开刀啊?”   “要不然,我现在让兄弟们收手,再派人去打劫洋行好了。”   葛白连忙缩头,立即否决:“不不不,还是别碰洋行为好。”   其实,何定贤真的很想拿洋行开刀,可惜,在有鬼佬高层参与的行动中,是极不方便动洋行的。于鬼佬们而言惹总督都不能惹洋行,洋行是一个比总督更可怕的存在。   虽然,洋行拿华人在本土没有多大办法,但是多得是招数,用来炮制鬼佬,葛白等人也不可能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港岛吧?他们后代真的在港岛扎根,他们眼下也不会如此算计。   “打牌。”   “打牌。”   何定贤叫小弟拿来两副扑克牌,混在一起,外头兵荒马乱,好似与他无关。坐镇酒楼里不是听戏,就是饮茶、打牌、总之心态放的很平,一点都不在乎远方升起的黑烟。   港岛就像一个浑身长满浓疮的人。   他只是在治病。   ……   傍晚。   五点余钟,夕阳西下,斜晖更落山影。   出街的三合会成员们有组织,有分工,来得快,去的也快。伴随三营步兵出动镇压,多地汇集的大量暴徒,匆匆逃离,不乏有些倒霉蛋在事件中受伤被捕。   有的狂徒是打心底恨鬼佬,甚至主动反应,被击毙在当场。   医疗队,消防署的人配合驻军,开始打扫街道,执行宵禁。   六点钟,全港公共交通停止服务,全港轮渡及铁路停运,大部分公共服务陷入停顿。每条主干道上都有驻军的装甲车在来回巡视,警队、海关、惩戒署人员也投入进执勤当中。   总督府。   格洪量穿着西装,身体轻倚办公桌,正在与驻军代表、消防署长、政务局长、事务局长、卫生署、公共服务部等,大小二十多名高级官僚,对港岛时局进行检讨。   “当下新界防卫区第一步兵营封锁了大埔、荃湾、设立了往北、往九龙两个关口。九龙防卫区第二步兵营,封锁了界限街至柯士甸道一带的旺角,并且对油麻地等地完成肃清。”   “港岛区第三步兵营,封锁了北角至金钟路段,且在宵琪湾、西区、设有多个关口。”   “全天皇家空军及港岛皇家空军辅助飞行队,共出动三十九次空中侦察。”驻军代表穿着军装,手持文件,正在进行汇报:“据半小时前消息,新界、九龙多还有零星骚动,但规模都不大,由消防署进行镇压。”   卫生署长接着道:“目前,据三区医院的收诊统计,光是受伤的公职人员便超过五百六十人,其中以事务处,食品局,区议会等职能部门最多,其次则是参与行动的消防署。”   “人数这么多?”格洪量咬着一支烟斗,表情也是一愣。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港岛最具权力的人,他可以制定任何政策,也必须要为每一项政策负责,更需要为全港大局负责。   “警队呢!”   格洪量出声道。   卫生署长道:“全天收诊十六名受伤警员,多为不同程度的挫伤。”   “警队正在执行宵禁任务,虽然他们的政治倾向十分明显,但将其运用起来比闲置起来更安全。”驻军代表说道:“一支疲于奔命的警队,就算不听命令,起码也不会造成危害。”   “嗯。”   格洪量微微颔首:“消防署起到了关键作用啊,看来还是要多培养消防署的防爆力量,至于警队确实要稍作让步,好好与坚宝宁谈一谈了,但以现在的形式还不够。”   毫不夸张的讲,在出动三营步兵之后,港府迅速掌握了局势,但如果不把参与行动的三合会领导抓出来,再搜捕几千名三合会成员判刑,港府的颜面是找不回来的。   “我要驻军制定一个抓捕计划,按照情报处提供的名录,把制造事件的三合会组织头目带回……”   格洪量沉吟着道。   “yes,sir!”   他已经开始考虑为事件收尾。   十点。   大埔道。   号码帮大埔扎职人阿龙,带着二十多名小弟埋伏在山道两侧,随着夜幕降临,星光闪耀,古惑仔们开始改变计划,不再大规模聚集,而是化整为零,潜藏在夜色中焚烧英资工厂,偷袭驻军关卡。   驻军以各区主干道、码头、关口为节点,以点成线,但最多控制到线,面上大部分空白区域,特别是九龙东部至新界之间,依旧是三合会成员随意活动的地点。   十分钟前,两辆从嘉顿厂房驶出,载有消防署伤员的救护车路过山道,突然遭遇暴徒袭击,有五名伤员,七名医护人员被困。又有一辆陆军救护车被石头击中,失控跌下山道。   消防署副署长闻讯乘坐吉普车带领一队消防署警员抵达现场。   可他们在根据电报,抵达预定位置时,却发现山道上空无一人,一片寂静。   随着阿龙一声令下,数十个火水瓶在两侧抛出,砸在吉普车上燃起熊熊大火。   “杀啊!”   阿龙大吼一声,带着帮会中的职业刀手冲出密林,对着惊慌失措,着火惨叫的消防署警员一阵砍杀,很快就将消防署小队冲散,随后将吉普车掀翻在地,倒上火水,让车与人同在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阿龙看着鬼佬不断哀嚎,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心里升起病态的狂傲。   “下辈子。”   “记得不要踩过界,活在自己的地盘上!” 第370章 云咸何府   “哒哒哒。”   一名情报官敲响总府办公室的门扉,格洪量朗声答道:“请进。”   情报官推开办公室,在门口立正敬礼,肃声说道:“总督先生,据前线最新报告,消防署副署长,九龙区负责人于八分钟前,在大埔道山路遭遇暴徒袭击。”   “汽车爆炸着火,六名消防署警员受伤,副署长当场殉职!”   格洪量忽然陷入沉默。   消防署长、驻军代表、政务局长等高层,皆默不作声,目光中充斥着同情。   “愿罗德与上帝永远同在。”   格洪量用手在额头、胸膛、肩膀各点一下,闭目为牺牲的下属祈祷。   在场各位长官旋即整齐的跟上:“愿罗德与上帝永远同在。”   “歌文sir。”   格洪量祈祷过后喊出消防署长的名字,出声道:“请消防署降半旗为罗德祈祷,联邦与港府不会忘记他做出的贡献,事后,将为他专门举行最高规格的丧礼。”   “Thank you,sir!”歌文穿着制服,鞠躬道谢。   有总督的一句承诺,便注定罗德副署长不会白死,但以罗德的资历、能力、将来是能走上更高位置的,死在副署长的职位上,确实是一种遗憾。   总督则叹道:“看来三合会并未放弃暴乱计划,消防署与驻军应继续进行镇压,不过抓捕三合会头目的计划先暂停,避免因抓捕行动造成更大的动乱。”   “yes,sir!”   “yes,sir!”   驻军代表、消防署长齐齐敬礼,大声领命。   在一次大规模、有组织的动乱当中,抓捕组织领导的斩首行动,往往是十分弄险的行为。应当按照步骤先驱散暴徒,镇压局面,再进行抓捕审批。   得在掌握局势之后,方可进行下一步的清算……若没有掌握局势的力量,便直接抓捕罪首,大概率会促使局势进一步恶化。   组织是会不断推出领导者的,并非打击其首脑,便会让组织瘫痪。   这既是组织较个体的优异之处。   当然,若把斩首行动指定为镇压局势的一部分,那么就有合理理由采取行动,可三合会组织在有警队做支撑的情况下,抓捕三合会首脑根本于局势无用。   总督的决策是正确的。   但通过这一决定……   消防署歌文、驻军代表、政务局长等人却明显看出港督已经无力加码,产生有谈判解决的意图……因为,本次事件最幕后的力量,根本没有可击垮的方式。   第二日。   上午九时,总督再度签署戒严令,延续上一天的宵禁,港岛进入四十八小时动乱期。上午十一时,两千多名三合会成员在九龙区红磡黄埔船坞门前集团,矛头直指洋行,宣告着事件再一次升级。   东九龙驻地被迫派出第二步兵营,共六百余士兵紧急抵达现场。全港调动的驻军数量已经达到四个营,突破历史上限,深度加剧港九紧张局势。总督召开记者发布会,强烈谴责台岛方面,并且公布了台岛历年来给予港岛社团的双十活动经费账目,东亚局势都莫名的给添上一缕硝烟。   台岛方面却十分无辜,表示双十庆祝只是华人同胞的自发活动,并且严厉表示暴乱事件与台岛无关,声称每一个民族、国家的人民都有权在世界任何一个庆祝自己的节日。   这是自由精神的表现!   一时间港岛事件成为局面热点,多地发布声明,尽量避免前往港岛……   下午二时。   集会市民冲入官塘道三间工厂,下午三时,新界大坑东、牛头角、何文田三个徒置区事务处再次遭遇毁坏,下午五时,两百名市民冲进港岛中环邮局,将邮局屋顶插上蓝旗。   下午六时,九龙城、土瓜湾、荃湾等地骚乱再起、湾仔、金钟、皇后大道出现零星恶徒,场面没有因为鬼佬出动驻军而停止,反而变得越加动荡,野火越烧越旺。   晚上七时,总督格洪亮收到殖民部大臣电话,双方通话长达半个多小时,殖民大臣已经勒令港岛在三天之内收拾局面,否则,动荡有可能持续扩张到南洋、东南亚多地。   因为,南洋地区已经出现本地华人自发对双十行动的支持游行,且当台的南洋华人政客,不约而同在电视上进行表态,大力支持港岛出现的民族活动。   晚上九时,宝新纱厂、会德纱厂、东鑫纱厂、宝星二厂及南海纱厂一系列英资制纱厂宣告攻破,全部飘荡起蓝色旗帜,邵氏多家戏院还被暴徒纵火、同时,邵氏片场遭遇三合会成员劫掠,多部电影停止拍摄,光是损坏的器材、道具就价值超过二十万港币。   中环。   云咸街。   何定贤穿着真丝的白色睡袍,手中夹着一支雪茄,坐在二楼阳台的观景台处,笑着同对面的蒋天生讲道:“阿生,有钱不一定要在东南亚置业,多在港岛买几栋别墅。”   “将来也有得赚。”   蒋天生身穿西装,双膝并拢,手肘撑着玻璃桌,表情含蓄的笑道:“多谢大老板指教,房子肯定是多多益善。”   “对嘛。”   何定贤吹出口雪茄,得意的道:“过两天风头过去,去霍贤堂置业挑一间房,公司会给你买单。”   “谢谢老板。”   蒋天生表情谦逊,欣然笑纳。   “这两天兄弟们受伤不少,底下有没有怨言?”何定贤语气轻松,好似随口一问,但眼神都闪烁精芒,直勾勾盯着蒋天生。蒋天生连忙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兄弟们都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拼命。”   “嗯。”   何定贤满意的点点头,右手捏着雪茄,出声道:“公司会负责汤药费和安家费,至于其它的开支,社团自己搞定。”   义群平时没少捞钱,该花钱的时候,也得承担一部分。   蒋天生颔首道:“是。”   “何生。”   何定贤眯起眼睛,指腹轻摩着茄尾,躺在一张真皮躺椅上,翘起二郎腿享受着晚风,欣赏楼下的泳池和花园美景。这座欧式风格的洋房自订婚时便开工,建造加装修总共花了近四年时间,年中才刚刚搬起来,不到三个月。   光是保姆房就有三间,可以睡五个人,另外还有司机房、管家房各一间,以及一间六十多坪的监控中心,可以监视到房间内的全部公共区域。监控中心最多可以坐七个人值班,加上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及社团派来的枪手保安。   平时维持着六个固定保镖的名额,紧张时期可以加到十六人。   地下还有一间红酒室、一间雪茄吧、以及一个收藏室……都有独立的通风、温度、杀菌系统,唯独车库是设在地面上,有一个草坪车场和一个室内车库。   走廊、转角、墙壁等许多地方,挂着名画、古董、栽培着珍惜植物。   光是软装就花了两百多万港币,还不包括白嫖的收藏品。这个价格可以在浅水湾再买一栋别墅,或者到深城去拍一块地,当然,云咸街的地段已经核心中的核心,地块更是千金难求,身份之象征。   目前,这座“云咸何府”已经是港岛前十大豪宅之一,建成以来屡屡在报纸杂志上路面,可市民除了上班路过时,可以隔着电动铁门,望一望花园的一角之外,连跨上台阶,看一看两尊镇宅石狮的心都不会有。   没办法,人穷志短,金钱可以划分世界,所以,人人都想要出人头地,当大佬,做大官!   何定贤提前几十年过上了后世的现代生活,只能说,有钱人的享受都一样,俗套。   太俗套。   “贤哥。”   这时猪油仔踩着木梯,扶着栏杆,绕到观景台处,面露喜色的说道:“伊辅sir刚刚打电话想要见你,同行的还有政务局副长,看来鬼佬撑不住打算认输了。”   何定贤却愣了一下,不悦的道:“谁让他们来的!”   “啊?”   猪油仔有些意外,答道:“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我只是开通知一声。”   “一个招呼都不打,说要见我就要见我?”何定贤却冷笑一声,不屑的道:“我已经在休假了,不想管警队的事,有什么事明天早讲。”   他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起身离开观景台,拉开次卧的玻璃门,大步走进房间里。猪油仔望了蒋天生一眼,两人都不敢追进房间中,特别是猪油仔连鞋都没脱,更不敢犯大嫂的忌讳。   “贤哥。”   “我怎么同伊辅sir讲?”   猪油仔有些焦急的问道。   何定贤举起手,很不耐烦的道:“就说我生病了,已经睡着,谁都不见,就算是港督也明天再来。”   “收到。”   猪油仔憋着口,用力吸腹,但敬礼时还是挺出一个大肚子。   蒋天生则是若有所思,知道谈判即将开始,最好能让社团再加一加码,免得陷入到被动之中。而且要格外小心鬼佬有没有耍阴招,不能在政治上输掉军事上打出的优势。   更不能在差临门一脚的时候犯错。   五分钟后。   五辆黑色轿车停在何府门口,伊辅、政务副局长在一众保镖的保护中下车,上前摁下门铃,却是一个穿着白衫,满脸笑容的肥佬隔着门与他们讲话。   “唔好意思啊。”   “伊辅sir。” 第371章 磋商   伊辅望着脸颊堆满褶皱,小眼眯眯,眉开眼笑的肥佬,心里便知晓不妙,依旧保持着笑容问道:“阿仔,我找何警官。”   “何长官已经睡着了。”   猪油仔站在门前,右手把着门柄杵在面前,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伊辅苦笑道:“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何sir讲,拖一个晚上,肯定就是多死几十个人,于情于理,都该先谈一谈。”   “真是对唔住。”   猪油仔连连鞠躬:“何sir生病了。”   “唉。”   伊辅长叹一声,扭头用英文与政务副长交谈两句,身材干练,眼神桀骜的政务副长扫过猪油仔一眼,又举目望向二楼拉着白纱,亮着床头灯的卧室。   “走。”   政务副长知道强留没有意义,转身与伊辅一起坐上轿车,车队很快离开府邸大门。   猪油仔望着离去的两位高级长官,长长吁出口气:“幸好没有找我麻烦。”   旋即,他又狠狠赔了一口,骄傲的挺胸道:“死鬼佬,看乜野,下次扣爆你眼珠。”   还举起右手的食指、中指、屈指对准车尾。   “贝sir,何定贤不肯与我们见面,可能是希望留下回旋的余地,倒是很符合他一向的政治风格。”伊辅坐在轿车后排,右手夹着香烟,侧身与旁边的政务副长说道。   政务副长英文名叫贝克·维多,中文名为贝维诚,五十余岁,是二战前便来到港岛任职的老官僚,在政务局内的势力根深蒂固。   政务局作为是港府的行政中心,一向是由长期驻港任职,了解本地局势,资历较深的官员把控。可以说,政务局是本港最具实力的行政部门,级别凌驾于一切官署之上。   且政务局官员可以连续任职,一位官员经历三位总督、五位总督都是常事。   贝克·维多也在港岛生活近三十年,从小小一个事务官做到副局长,深知港岛的社会局势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一个变化即是二战结束后的华人逃港潮,第二个变化是逃港潮带来的经济机遇。   其中第二个变化是第一点的引申,更是国际格局给东亚带来的一种影响……   在这种影响下贝克·维多其实是十分独裁的执政想法,对英资抱有巨大好感,寄希望于用经济殖民的手段吸血港岛,但偏偏华人中诞生出一位鹰派强人。   当然,他本人持有不少英资集团的股份。   “去找坚sir吧。”   贝克叹了口气:“虽然坚sir是警队势力的代表,但也是一位英籍官员,起码在统治港岛的立场上与我们一致,光是看在总督的份上就不可能闭门不见。”   “也好。”   伊辅轻轻点头,旋即轿车便驶入金钟区,来到一座别墅门外,按响门铃,通报身份之后。坚宝宁穿着睡衣,步履匆忙,亲自来到大门口将二人迎进客厅。   “坚sir,晚上好,冒昧打扰了。”贝克一身定制西装,十分合身,站姿笔挺的在客厅伸出手。坚宝宁与之相比粗犷,随意很多,露出抱歉的表情与他握手,并且还再度敬礼:“长官好!”   在职级上政务副长确实比警务处长更高两级。   但贝克却丝毫没有架子,挥挥手示意坚宝宁轻松一些,再分出一支香烟,送出去道:“坚sir,港岛的事情需要你来搞定了。”   “什么事?”   坚宝宁接过香烟,用嘴咬住,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   贝克道:“这两天有大量三合会暴徒在非法集结,打着庆祝双十节日的旗号,四处打砸官署,冲击工厂,已经造成超千人的伤亡,超百人死亡,让整个港岛陷入一片混乱。”   “啊!”   “这么大的事?”   坚宝宁连火都不点了,摘下香烟,瞪着眼珠道:“我这两天在休假没有人跟我报告啊……伊辅,警队怎么没有处理好事情?”   “sorry,sir。”   伊辅连忙鞠躬道歉,一点都没摆署理处长的架子。   贝克则道:“伊辅sir管理部门出身,不擅长做行动计划,刚刚就职没有两天便遭遇大型事件,能够维持基础秩序,不让学校、医院受到冲击已经十分艰难。”   “总督希望能请坚sir重新出山,把外面的事情摆平。”   坚宝宁露出为难的神色:“贝sir,我刚定了去北美旅游的机票,说好能够放一个长假的……”   “突发状况。”   贝克笑容更盛,话里有话:“港岛治安实在是离不开你,不提镇压动乱的功劳,总督都会向下一届新长官推荐你继续在警队任职。如果坚sir有其它要求的话可以直言。”   “港府能够办到的一定办。”   坚宝宁长叹口气:“害,一张机票是小事,在不在警队任职也无所谓,只要能够为女皇做事,不管在哪个位置都该忠心效命,只不过华人一旦聚集起来确实不好办。”   “何况,这一次还是有组织的三合会成员。”   贝克道:“武力方面不用担心,驻军方面会全权协助你。”   “好!”   坚宝宁重重颔首:“我会竭尽全力!”   “Thank you!”贝克得到坚宝宁的承诺心中大定,虽然,他明知坚宝宁是与何定贤一边的人,但伊辅难道就与总督一边吗?关键时刻,伊辅还不是违背了总督的命令。   他之所以先与伊辅接触,又来找坚宝宁,便是希望一步步探清警队的意图。   目前来看,警队还是渴望保持平衡,维持先前的势力版图,而且明确有要讲和的意思……今晚能与坚宝宁达成共识,明天便能在会议室里见到何定贤。   起码不用再吃闭门羹了。   “果然是警队在背后控制一切。”   贝克心里又是无奈,又是不甘,但还是正色的道谢,再说道:“明天早上,请坚sir尽早回到警队履职,按照警队条例,警务处长一结束休假,署理处长立即解除职权,回到原部门任职。”   “一定会的。”   坚宝宁出声说道。   在总督没有下达正式任免文件之前,坚sir一直是警队的最高长官,只不过是暂处于休假当中。   十月十二号,事件发酵的第三天,总督再度签署宵禁令,并且由于南洋局势影响,再度于新界石岗军营调出一个步兵营。全港街头光是驻军步兵数就达到五个,出动超三千名陆军,占据港岛驻军三分之二的步兵军力。   同时,连续三天的戒严状态,大大影响了港岛市民的生活、生产、不仅大多数工厂无法开工,十之六七的商铺也全部歇业打烊。市民们休假躲在家中,自然造成经济一片萧条,随之是米粮、食油、白糖的价格上涨。   中环、维港两大货柜码头全部停工,堆满货物,无人参与运输。九龙、新界大大小小上百个野码头倒是一片火热,兄弟们照样开工,毕竟全港十几万社团人士并没有个个都上场,每个社团挑出几百至上千的精锐打仔参与,根本与码头上的繁忙无关。   当总督拿暴徒没有办法的时候,社会已经开始产生连锁反应,市民的舆论,洋行的意见,工厂主、商铺主的态度。作为全港最有权力的人,也要为全港的一切事务负责。   办公桌上两百多份文件堆成小山,压得格洪量根本喘不过气,何况,还有殖民大臣48小时内解决事件的压力。唯一庆幸的是华人各大商会,通过商会渠道正在释放平价的米粮、食油、白糖、酱油等……   并且还派出几支社团人马,将趁火打劫,炒高必需品的不良商家打到关门。   让总督暗地松了口气,起码华人还没有狠毒到故意炒作民生危机,给港府施加政治压力,若真的连民生危机都拿来当武器,后果是十分可怕的。当然,他要是有控制民生的能力,倒不吝啬。   毕竟,港岛最多的是华人。   好在,华人几大老板几乎包揽了民生生意,不仅能供得起港岛,连内地的生意都做,东西都是一船船从国外运来,根本不差一星半点的。光是潮汕商会的楚老板,在北美进口一艘货轮的大豆,都够全港人吃一周的。   再者,他广洲还有一间年出栏超十万头的养猪场。   坚宝宁则在早上七点便前往大馆履职,并且连续签发数条命令,将一一将何定贤、葛白、歌顿、昆先等人的休假取消。随着坚sir回归警队,警队上下士气一振,很多人都闻到雨过天晴的味道。   中午十二点。   总督府。   坚宝宁立正敬礼,打开文件,十分严肃的道:“总督爵士,经过警队高层与市民代表,三合会组织的多轮磋商,谈判,达成以下几点条款。1,主要三合会组织皆承诺,将来不会再以双十节日为由举行庆祝活动,但港府不能阻止市民自发悬挂旗帜、画像等物品。”   “2,主要三合会组织愿承担本次闹事责任,交出主要的暴徒,匪首。3,市民需要总督府送上一挂十万头的鞭炮,并登报向全港市民道歉。4,让李郑屋徒置区事务长向中山像磕头谢罪,5,事后不再清算三合会组织成员,对涉事市民不再进行搜捕。”   格洪量听到前两个条件时还觉得挺满意,但随着后三个条件开出来,他彻底明白坚宝宁等人只是为了重新掌握权力,进一步逼他低头,一点都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 第372章 冲上太平山   “我只能答应第五项条款。”   格洪量凝神说道。   “第三项、第四项条件关乎港府颜面,绝对不可能答应!”   于政客而言面子代表着法统、人心、官府向三合会低头道歉,会极大动摇港府的统治力……面子是会出人命的!格洪量若是为了寻求妥协贱卖港府颜面,执政港岛十年的功绩将一朝化为乌有,必将受祖家殖民大臣的严厉处罚。   回到祖家不说继续往上走,想要继续从政都会十分艰难。   坚宝宁见总督答应第五项实际上的认输,却不答应第三、第四项条款,心里也不惊讶,再度敬礼,肃声说道:“是,长官!”   “继续与华人代表谈判。”   格洪量道:“港府可以做出一点经济上的妥协,例如加大九龙、新界徒置区的民生建设,多盖小学,增设医院等,但要港府登报道歉等条款不能出现。”   “再有类似条款的文件,你也不用送来了。”   坚宝宁立正挺胸:“yes,sir!”   “辛苦了。”   格洪量表情一松,语气变得柔和。   坚宝宁再度敬礼:“goodbye,sir。”   他方才立定转身,迈着正步离开。   “让驻军来办公室一趟。”   格洪量拿起电话,语气森严的出声喊道。   大馆。   “何sir,总督的意志很坚定,可以交出警队权力,不清算本次事件的三合会成员,但是涉及落港府面子的事,一点妥协的余地都没有。”坚宝宁坐在办公室的一张沙发上,手中夹着一支香烟。   何定贤深吸口烟,缓缓说道:“总督既然主动释放善意,希望结束街面上的冲突,那么便代表已经感受到政治压力。现在还有底气讲究体面,代表政治压力还不够大。”   “我们已经回到警队掌权,第一个目标达成,主动权在我们,不需要管他的意见。总之,条款就是这么五个,我们停战,他们低头,想要不丢面子是不可能的。”   “我就是要狠狠落总督面子!”   他知道警队拿回权力之后,坚宝宁、伊辅、葛白等鬼佬们,心思肯定有所浮动。毕竟,他们已经拿到想要的好处,更进一步落港府的面子,于他们而言没有真切的利益。   甚至会有隐性的利益损失。   人心就是如此奇妙,每个人的目标不同,在一段路上是同行者,在下一段路就可能是对手……好在坚宝宁、葛白等人的政治基础来自华人,有时对华人的集体利益不感兴趣,但也不会跳出来进行反对。   “不落总督的面子,怎么毁掉他的政治生命?不摧毁一任总督的政治生命,华人就永远抬不起头,被视作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一次次下级部门长官的牺牲,永远都不会让上级大佬引以为戒。   因为,在很多高级长官眼中下级部门官僚本身便是用来牺牲的,但凡有一位同级的高官出事,却都会在几十年,上百年内被人引以为戒。   下午。   一支驻军开始四处搜捕三合会成员,并且不是抓捕街头的暴乱分子,而是专门根据情报,专门抓捕扎职人以上的社团大佬。号码帮、新记、潮义勇、义群都有多位扎职人、叔父被突然拘捕,扭送至军方的域多利监狱。   港府令驻军展开的搜捕行动,毫无疑问,是一次对三合会组织的严厉打击。随之而来则是街头的动乱再度加剧,中环一间邮局被焚,多位英籍人士受伤。   “鬼佬是觉得我拿到权力就不想打,或者是我表露出谈判的意思,被认为是一种求和的心态。”何定贤收到情报科递来的文件,看到号码帮的大鼻登、新记的林江、苏龙、潮义勇潮州粥、和记的甄国龙、东兴社歪鸡等人纷纷被捕,心知总督是在做最后的强硬表态。   用行动来告诉他。   我有实力抓你的人,把三合会大佬们全部弄死,你敢不敢把他们当做棋子全部牺牲!   如果有所顾虑,便要同意港府的条件……   “叮叮叮。”   “叮叮叮。”   何定贤拿起电话,出声道:“边位?”   “贤哥。”   “我是白饭鱼。”   白叔裹着一条浴巾,坐在一张按摩床上,右手拿着电话,语气微微发颤。   顺着他视线望向包间里,一队鬼佬士兵手持武器,对着十几个潮义勇的马仔,而一位少尉军官就站在他身边,用一把手枪顶着他脑袋,保持耐心的等他讲电话。   “白叔。”   “怎么了?”   何定贤察觉到对方的语气不对劲。   白饭鱼咽了口唾沫,出声道:“有大兵冲到堂口里抓人,有办法一定记得把我捞出来。”   “啪嗒。”   少尉军官拿起他手中的电话,轻轻放回座机上。   何定贤听闻连白饭鱼都已经被捕,心里感到压力不小,毕竟,白饭鱼是月娥的老豆,在江湖人眼里具有不一般的地位,要是让白饭鱼出事他的面子反倒没落了。   于港府而言抓捕社团首脑是一招七伤拳,可华人代表开出的条件太过分,鬼佬宁愿打七伤拳也不愿意低头。   起码七伤拳能换血。   “同我换血?”何定贤嘴角却挑起一抹狞笑,张口把颜雄喊进办公室,出声道:“阿雄,启动A计划,让兄弟们做好准备,冲上太平山好好同总督聊一聊。”   “yes,sir!”   颜雄立正敬礼,肃声答应。   “同我换血,我就同你换家!”何定贤悍匪出身,每一次搏命都会做好同归与尽的准备,虽然走上高位以后,越来越需要考虑大局,但骨子里却还保留着凶气,每一次与人交手时,总会做好最坏的准备。   可以不用,但必须有,可以不死,但一定不能怕死!   颜雄转身拉开房门,前去安排兄弟保卫总督府。   太平山。   总督在收到白饭鱼被捕之后,警队还是没有任何表态,心知情况有些不对,连忙叫来驻军代表出声说道:“晚上七点,如果没有接到我的电话,率人冲进义群贸易公司,将蒋天生抓捕归案。”   “yes,sir!”   驻军代表立正领命。   此时,全港正在戒严状态,日夜都有海关在水上巡逻,每艘货轮都要排队检查,可以说水上、陆上的交通线都已经被切断,各大社团的扎职人、坐馆根本无法逃港。   何况,有何sir的命令在身,只要还想在港岛混下去,不管愿不愿意都不敢逃离港岛。   而各大社团在白饭鱼被捕之后,都静静等待着何定贤的动作,总督则打算以义群作为最后一刀,逼迫何定贤接受他的条件。如果,何定贤依旧坚持要让港府道歉,那么格洪量便会牺牲自身的政治生命,一举将江湖秩序打碎,让何定贤的政治威望尽丧,为下一任总督的执政铺平道路。可以说,二者在关键时刻都有豁出去,以命换命的觉悟!   晚上。   六点余钟。   天色渐晚。   一支三百多人的抗议队伍,高举横幅,挥舞着蓝旗,抵达太平山脚下的关卡。   二十余名步兵身着作战服,手持枪械,把守着通往太平山的车道,望见有一支游行队伍抵达,立即举起武器,躲在沙包搭设的掩体背后,举枪喊道:“停止前进!”   “尊重民意,解除宵禁,恢复华人节日自由!”   “释放无辜市民,停止暴力镇压!”   三百多名华人大声呐喊,一步步靠近关卡。   “砰!”   “砰!”   “砰!”   步兵开始朝天鸣枪,做最后警告。   这道关卡实在太过特殊,只要被华人冲破,总督府将无险可守,大英在港岛的行政中心将会落陷,引发的政治后果非同小可。大英在港岛殖民百年,总督府唯一一次沦陷,也即是日军的炮火之下。   黄俊穿着长衫,腰后绑着一把短斧,带着三十多个马仔,藏在游行人群当中。像是一只捕猎的头狼,隐藏在暗处,默默观察着猎物的动态。   游行人群也在枪声下停住脚步,不再前进。   随之,步兵放平枪口,瞄准市民,机枪手也全神贯注,与前方的市民对峙。   半山。   总督府。   格洪量忽然听见山脚有枪声传来,伴随着吵杂的呐喊声,眉头紧蹙,放下钢笔,起身叫来秘书询问情况。得知有一群游行市民抵达山脚下时,心头一惊,连忙下令驻军加派人手回援太平山。   同时,他则登上港督府三楼阳台,拿起一幅军用望远镜,举目看向山脚的情形。   虽然在半山往下看,树林遮蔽很多,但找好角度,依稀可看清局面。   “砰砰!”   突然。   两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总督表情一愣,察觉不对:“这不是军用步枪的声音,是狙击枪!”   关卡背后。   两名机枪手应声趴倒在沙袋上,再无声息,只剩头盔上一个血洞,缓缓淌出鲜血染红沙袋。游行人群则在枪声响起之后,一哄而散,纷纷往两旁密林逃去。   “杀!”   黄俊拔出短斧,迎着混乱的人群冲上,带着三十多名斧头组的兄弟闯上关卡。   步兵们混乱之中,有人抠动扳机,但密林中似早有准备,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当即将数名士兵射倒,余下的士兵十分仓皇,不知所措,仅有几发子弹掠过黄俊身边,大部分子弹却都向密林中扫去。   “噗!”   黄俊一记短斧砸进军用头盔当中,斧刃斩断铁盔,破开头骨,卷出一片猩红之色…… 第373章 保卫总督府   “啪!”   一名身材高大,强壮有力的英军步兵,举起枪身,格住斩来的短斧,用力一抛,将面前的持斧打仔顶开。打仔跌落在地,躺在沙包上,惊恐的昂起头看向鬼佬。   鬼佬步兵本能的持枪上捅,可枪尖却没装刺刀。   马仔眼神闪过庆幸之色,猛的扭腰转身,顺着沙包躲开。   “FUCK!”   鬼佬怒骂一声,举枪瞄准,扣下扳机:“哒哒哒。”   一串子弹全部嵌入沙包。   黄俊听见枪声,回头冲来,两个箭步便挥斧斩入鬼佬肩膀。   “啊!!!”   鬼佬士兵惨叫一声,松手放弃武器,跪在地上捂着肩头惨叫哀嚎。   关卡内。   三十多个斧头组兄弟全是常年跟船,在海上讨生活,纵横南洋的猛人,全家靠吃社团一口饭发达,为社团拼命可谓是义无反顾,而且多年在海上办事的经历,养出胸中一口恶气。   军阵交火必定不如鬼佬步兵,可近身砍杀,兄弟们却更胜一筹!   “轰!”   一颗手榴弹拉开,升起一团尘土,几个斧头组打仔与鬼佬步兵一起升天。   黄俊双目瞪圆,泛着血丝,一脸杀意继续与士兵在关卡中恶斗……   “山脚关卡要失守了!”   格洪量站在总督府的阳台上,望见地下的情形,心底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紧接着便是浓浓的恐惧:“马上打电话给警队!”   “我要事要与何sir谈。”   “是!”   总督秘书满头大汗,语气带着惊颤,连忙转身离开。   这已经不是政治上的斗争,用政治筹码可以兑服的赌局,而是军事上的反击,彻底武力消灭的结局。总督有政治上同归于尽的胆量,却没有真正把命出来,一刀一枪拼到鲜血流尽的勇气。   这即是殖民者狂傲外表之下,最胆怯懦弱的内心!   因为,这里不是他的家,只是他们工作,盘削的地方,无论怎么,退休金还得领,大豪宅还要住,小老婆还要睡。   谁会为工资把命赔进去?   这里却是华人的家。   ……   旺角。   上海街。   一间大厦楼底,三辆军用装甲车停下,三十余名双手持枪,戴着钢盔,杀气腾腾的士兵跳下车,举枪将门口封锁。四名守在门口的黑衫马仔突见情况不对,连忙转身要去报告大佬。   士兵们却已经用枪口顶住他们脑袋,将其全部卸掉武器,羁押上车,用手铐锁在车厢内。   随后,一队士兵在门口戒严,剩下二十四名士兵冲进楼梯口,将大厦一层接一层的封锁,每一层都留有六名士兵。   大厦门口,正挂着义群贸易公司的黑底金字招牌。   当英军中尉踩着军靴,背负双手,捏着皮鞭,一步步踏向老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身后只剩下五名士兵。   “啪嗒!”   他一步站在门口,轻轻用手一推。   “吱啦。”   大门敞开。   蒋天生身着一套白色唐装,右手正拿着一支狼毫毛笔,站在一张宽大的檀木桌后,气定神闲的在砚上蘸墨,将笔触点在空白宣纸上,一气呵成写下个字。   一名穿着粉色旗袍的年轻女子,则在书桌旁静静侍立。   茶几旁,三个眼神贴身保镖,一边喝着茶,一边死死盯着鬼佬。   “你好。”   “请问有预约吗……”   这时旗袍女郎赶忙上前询问。   英军中尉则带着士兵进入房间,居高临下的来到书桌前,冷笑着道:“在临死之前装样子的人,我见过太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喔?”   “是这样吗?”   蒋天生面带轻笑,继续写字:“长官,有何贵干?”   “蒋天生,警务处怀疑你领导三合会组织,涉嫌组织多起非法集会、谋杀、纵火、攻击公立部门等罪名,戒严期间由军方代为抓捕,麻烦你同我走一趟。”   “好。”   蒋天生点点头,撂下毛笔,一幅字已经写好。   “两天时间里,你抓捕的人之中最有自信的一个。”中尉军官也不得不佩服蒋天生的气度。   蒋天生嗤笑一声:“他们怕,是看不懂局势,我看得清又怎么会怕?你们鬼佬欺软怕硬,最爱装腔作势,别看现在抓我的时候威风凛凛,我保证,你晚上还得乖乖送我回家睡觉。”   “正如我写的这幅字一样。”   中尉军官说的是洋文,听到的是粤语,二人鸡同鸭讲,但却沟通顺畅,不过当鬼佬低头看着书法时,却不明白字中含义,正是“西洋西下”四个字。   ……   “何sir。”   “总督电话。”   行动部办公室内。   何定贤收到下属的报告,拿起桌面上的电话,内线正好接进来,里面传来总督的声音:“何sir,有三合会组织袭击太平山关卡,请警队马上派人前来维持秩序。”   “yes,sir!”   何定贤一本正经的肃声道:“我马上抽调最近的警力支援太平山。”   “Thank you。”总督站在办公室里,语气不再犹豫,立即道:“另外,麻烦警队转告华人代表,总督府愿意登报道歉,接受上次谈判得出的五项条款。”   这一句话代表总督彻底放弃政治生命!   “好!”   何定贤语气中难掩丝丝激动,只敢讲一个字,生怕多说一句,刺激到总督脆弱的神经。   总督却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催促道:“一定要快。”   “yes,sir!”   何定贤道:“麻烦总督撤回全港出动的驻军步兵,否则,警队没有通行证,无法有效的前往支援,控制港岛局面。”   有一方肯定是要率先收回武力的,但绝不可能是何定贤,总督也明白道理,爽快答应:“我马上下令,同时还会释放之前拘捕的三合会成员。”   “sir,没有定罪前都只是市民而已。”何定贤纠正道。   总督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动,情绪愈加紧张,生怕关卡上的华人暴徒已经冲上山,当即承认:“对,对,对!都只是华人市民而已!”   “goodbye,sir!”   何定贤挂断电话,重新按响一串数字,打到太平山差馆,出声道:“让颜雄带人接管太平山关卡,保卫总督府安全!”   “yes,sir!”   太平山华探长当即领命。   虽然,手提电话还没有普及,但有每一座差馆作联络节点,大馆方面的命令五分钟就可以传到一线,指挥全港任何一个角落的行动。当然,港岛区差馆数量最多,速度也最快,九龙、新界、越偏远的地方,传达命令会越耗时。   太平山脚。   黄俊手中的短斧滴滴答答,淌落着鲜血。   “俊哥。”   “鬼佬没了。”   一名马仔走到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黄俊仿佛被抽空全身力气,丢掉短斧,坐在地上,用手在裤袋摸索一阵,掏出一支香烟,擦起火柴,点起支烟,靠着沙包在尸体之中抽着。十二名小弟有样学样,全部坐下,一起开始吞云吐雾。   当斧头俊带着兄弟一头扎进鬼佬阵地的时候,其实便宣告了关卡的失守。步枪三米之外都有优势,但当被人切进三米之内的距离时,其实面对短刃已经是不具优势。   当然,要靠一把斧头将全部步兵撂倒,还是近乎于天方夜谭。其实死在狙击手之下的鬼佬至少占一半,剩下一半才是斧头组的战果。而且,斧头组为此还付出近二十人的伤亡。   但出于政治考虑,黑枪可以打,但必须有人在明面上扛。要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直接带枪开打,那么连一个收尾的理由都没有。让军方的大佬下不来台,拿钱也没用!   而现在军方大佬有理由,碍于总督妥协,再塞一笔钱就足够摆平一些事。   “呼。”   这时黄俊吐出口烟,把头望向太平山上的别墅:“要是抽完烟还没有消息,那就直接上山,把鬼佬的头一个个斩下来!”   “好啊。”   “嘿嘿,我也想坐一坐总督老爷的椅子。”兄弟们笑的都有些癫,平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但随后六辆轿车驶入关卡,行动部高级督察颜雄坐在一辆车上,降下车窗朝人群喊道:“收工!”   “雄哥。”   有小弟喊道。   颜雄望向地上的尸体,伤员,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快点去医院,现场交给我的人处理。”   他降下车窗,六辆黑色轿车一起驶入山道,冲向太平山顶。一队多达三十人的刑事组探员出现在路中,武器齐全,将山脚的关卡接收。同时把现场的伤者全部送进医院,当只剩下鬼佬尸体的时候,江祖辉悄悄打了一个眼色,尸体身上的子弹都被默默挖出,将最后的证据清理掉。就算有疯狗咬着事情不放,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追究。   要知道,驻军一向是严格管辖的武力部门,总督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随意调遣,驻军代表在没有祖家的命令时,更不能擅自调动驻军出动。   颜雄等车队在总督府门口停下时,立即推开车门,雷厉风行的带着二十多名持枪警员上前,出声朝把守铁门的保镖喊道:“警务处重案组,前来接管总督府安全。”   “开门!”   他一记掷地有声的怒吼,震得五名保镖耳聋发聩。   总督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外,向外看去,内心悲哀的道:“这么快!” 第374章 大步揽过   警队赶到现场的速度,代表重案组早已准备,与其说是保卫总督府,倒不如说是占领总督府。   保镖将铁门打开,二十多名警员立即涌入府邸,接管总督府安防。   颜雄穿着花衫,腰间配枪,大步进入府邸内,来到总督办公室,立正敬礼,出声吼道:“行动部高级督察颜雄向长官报道!”   “颜sir。”   总督调整好情绪,神态恢复往日的威严,站在办公桌后讲道:“重案组及时抵达太平山,守卫总督府有功,将会受到最高级嘉奖。”   “Thank you,sir!”   颜雄再度敬礼,大声喊道。   总督点头:“让何sir、坚sir控制港岛局势,将暴徒疏散之后,来太平山见我一趟。”   “是!”   “长官!”   颜雄肃声应命。   旋即,总督挥了挥手,示意颜雄出去。颜雄却后退两步,握枪站在大门口,守着总督办公室,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总督秘书不得已上前道:“颜sir,总督办公室隶属绝密,请移步大厅休息。”   颜雄毫不犹豫抽出配枪,顶在总督府秘书的脑门上,冷声说道:“警队负责总督府安全,一切行动由我指挥,你如果不想死的话,马上离开总督办公室!”   “否则,我有理由相信,你与冲击太平山的暴徒有关。”   总督府秘书脸色骤变,又气又怒,但皇帝身边的太监,哪敢对进京的边军多嘴?只得把眼神投向办公室桌后的总督大人,总督却心知警队在港府登报前,肯定是要掌控总督府的安防。   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否则,又怎么会放心的把古惑仔们收回去?毕竟,古惑仔与驻军一样,收回去容易,想要再调出来可就难了。   “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格洪量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朝秘书说道:“你出去吧,颜sir会负责总督府的安全,有什么工作照常送进办公室。”   “是。”   “爵士。”   秘书轻轻鞠躬,心中暗恨的瞄了一眼颜雄,动作轻缓的离开办公室。   格洪量则对颜雄笑道:“颜sir,咖啡还是茶?”   “烟!”颜雄回头朝总督笑了笑,在怀里掏出一盒香烟,拆出一支点燃,在总督办公室门前吞云吐雾,十分自信。   义群贸易公司。   蒋天生在一队鬼佬步兵的羁押下,刚刚走出一楼大门,驻军中尉便接到下属递来的车载电话,不可思议的道:“放人?”   “对!”   “把人全部放走,收队回营。”   驻军代表说道。   中尉错愕之后,极为不解:“长官,人才刚刚拘捕到手。”   “现在放了……”   驻军代表道:“军人只负责执行命令,至于是放是捕,由总督府决定,现在两方已经谈成合作,全港五个营的士兵都必须回到驻地,是回来等待嘉奖,还是等着上军事法庭。”   “你自己决定。”   其实驻军代表也为总督府的决策很不满意,特别是太平山脚死了二十多个士兵,但现在总督府都控制在警队手中,若将其视作一场政变的话,鬼佬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为什么?   不是鬼佬没有尽力,而是在岸上,鬼佬根本斗不过华人。   北方也屡次警告过联邦,划下多条红线,让驻军出动镇压暴乱,其实已经是一种在红线边缘游走的行为。   下一步的责任,无人敢负,无人敢走。   “收到!”   中尉鬼佬对着电话肃声答应,将电话挂断以后,交给下属的通讯兵,旋即凝望着蒋天生道:“你的运气真不错,放人!收队回营!”   “yes,sir!”列兵们齐声答应,有人将蒋天生的手铐解开,也有人把车上的马仔放下,其余一同被捕的义群堂主,如白毛、拖车仔等人也被当场释放。   蒋天生见到鬼佬士兵吃瘪,连车都还没开走,便收到命令放人,当即在楼底发出狂笑:“哈哈哈。”   “哈哈哈。”   “我说鬼佬要送我们回来睡觉,现在干脆连走都不走了,怎么?赶着收工回家食完饭,明天再继续来捕我们啊?”   白毛、拖车仔等兄弟都发出讥笑。   中尉瞪了蒋天生一眼,挥手让士兵登上装甲车。   拖车仔道:“阿sir,明天再来,我们可不会这么乖的配合啦……”   “慢走!”   “慢走!”   兄弟们打着招呼。   蒋天生摊手等小弟递来一支雪茄,再踩着布鞋走上前去,将雪茄递给怒目而视的中尉。中尉略作犹豫之后,将雪茄接过,随后蒋天生便把火柴递上,替中尉把雪茄点燃。   中尉见蒋天生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底觉得好受很多,可下一刻,蒋天生却用手拍拍他肩膀,眼神充满威胁的道:“今天请你抽雪茄,再让我看见你,我请你抽大香蕉!”   “让你抽个爽!”   中尉刚要甩手拍开蒋天生时,蒋天生却已经收回手,大步走回公司大厦:“走了。”   “别打扰阿sir们回去互相吹,阿sir们忙的……”   晚上八点。   中环。   域多利监狱。   一个单间里,和胜坐馆甄国龙穿着T恤,靠着墙,出声道:“出来混了二十年,警队班房蹲过不少,军营班房第一次蹲。”   “妈的。”   “讲出去真威风!”   大鼻登坐在对面,心知甄国龙是讲笑话,附和着道:“对啊。”   “将来江湖上,满打满算,就我们几个人蹲过域多利,学历最高,资历最高,谁TM敢不服我们?”   其实,这班江湖大佬们给军队捕进军营之后,心里是怕的要死。这座监狱早年是关义和团等反对军的,后来关押过一小段时间的重刑犯,最后改成关押政治犯、间谍的地方。   社团大佬们手底下人是多,但身份却上不得台面,一般就是警队审讯完毕,转交给惩戒署管理。   根本没机会进域多利。   林江冷笑道:“那我们还得多谢谢何sir,要不是沾了他的光,各位也没机会来域多利参观。”   “林江。”   潮州粥穿着黑衫,隔着门栏质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要大家最后死在里面,老婆孩子,黄金钞票全都便宜了小弟。”林江语气不屑,东兴社的歪鸡嘲笑道:“你的老婆孩子,最后会便宜小向生吧。”   “哈哈哈。”   监房里笑做一团。   林江沦为众人调侃的对象。   东兴社歪鸡在众人笑罢之后,忽然正色道:“白叔,你是最晚进来的,外边情况怎么样?何sir什么时候能把大家给捞出去,兄弟们可都是在帮何sir做事。”   就连林江也被迫卷了进来。   新记在双十行动中碍于青帮的身份,多多少少也算出力参与。   白饭鱼在众人的瞩目下站起身:“何sir肯定留了后手,最多只要两天,兄弟们便可以走出去。因为,鬼佬抓了我,却没有抓蒋生进来,为乜?”   “他们不敢!”   歪鸡、潮州粥、甄国龙等人面露沉思。   蒋天生没有被抓进来,确实是让在场大佬们心里都多一分底气,若是连何sir的家臣都给逮进域多利,外界形势其实就已经很不乐观了。当然,在白饭鱼被抓进域多利前,大佬们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也正是白饭鱼被抓进来,才导致大佬们心里多了一分不安。   “切。”   “说得轻松。”   林江却故意唱反调,试探白饭鱼有没有猛料。   “连驻军都出动镇压动乱,警队还有能力打得过驻军?”   白饭鱼笑道:“就算发梦。”   “也得梦见警队赢!”   潮州粥叫道:“对啊!”   这时,监房的外门被打开,一名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进入监区,士兵们早已得到命令,上前将房门打开,再将里面的罪犯一一抓出牢门。潮州粥等人先是莫名其妙,旋即心里忐忑,最后互相对视,竟然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白叔。”   “鬼佬不会要枪毙我们吧?”   “干!”   甄国龙等人被推出监区,打开手铐,带到监狱门前。   他们都觉得快要命不久矣,却没想到鬼佬竟然将他们当初释放,林江眼神里流露出震惊之色,回头看向白饭鱼道:“这么快?”   对!   他们都没想到警队能这么快打赢,让军方将他们释放,否则,先前也不会联想到枪决了。   林江、大鼻登、潮州粥、白饭鱼排队站在牢门前,一个接一个大步跨门槛,不约而同都将双手合十,高举在额头前,祈祷着道:“大步揽过,否极泰来!”   “大步揽过……”白饭鱼在祈祷结束,放下双手,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军营对街停着一排黑色轿车,二十多名便衣探员,腰间握枪,站在车门两侧。   何定贤身穿一套白色西装,站在中间一辆奔驰车前,见到众大佬从军营小门走出来,大笑着张开双臂,朗声喊道:“黄土垫道,净水泼街!”   “各位大佬辛苦,我亲自带人迎接你们,在潮福酒楼摆了一座,希望各位赏个脸先。”   白饭鱼见到他摆出如此阔气的阵仗,心知风浪已经闯过,接下来是收获的时候了。   “何sir。”   “客气。”   潮州粥、大鼻登、甄国龙等人连忙鞠躬上前握手。   何定贤则将众人一一请到车上,最后再坐上轿车,关上车门,长龙般的车队驶出红锦道。 第375章 何定贤.OBE   车队抵达潮福酒楼,掌柜早已带着侍应生站在门口,鞠躬迎接:“何生,各位大佬,里面请。”   “多谢。”   何定贤轻轻颔首,领着众人来到二楼的一张圆木桌旁,拉开椅子坐好,举起酒杯说道:“这几天各位大佬出人出力替华人出头,警界同仁绝不会袖手旁观。”   “通过与总督的谈判,总督已经答应释放全部被捕的社团成员,并且登报向华人道歉。”   潮州粥、白饭鱼、林江等人坐在桌边,举起酒杯,毫不在意桌面的菜色,神情振奋道:“多谢何sir帮手!”   “社团收华人的规费,赚华人的钱,为华人做点事是应该的。”   “我们也是为自己!”   何定贤点点头:“当然,以后双十节日不能再办大型庆典,不过,悬旗,挂像,兄弟们开心的话,爱怎么玩,怎么玩,总督府不会再出手管理,算是各退一步吧。”   大鼻登、甄国龙缓缓点头。   其实,双十节日已经越来越落伍,将来要过也是过十一啦……而且与鬼佬谈判总要做点让步,不再举办大型活动,个人庆祝挺合适。   “先饮一杯。”   何定贤笑道。   “饮胜!”   大佬们劫后余生,刚出狱,气氛很高,纷纷举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何先生。”   “何长官……”   几分钟后,金牙连、蒋天生、大头林、串烧等江湖大佬也陆续抵达酒楼,不止有义群、老福、还有五江帮、东义堂,新记龙头向炎。   他们有的人四五十岁,有的二十出头,有人穿着西装,有人长衫、马褂、踩着布鞋。   拱手喊人,拉椅入座,很快便将大圆桌填满。   何定贤望着在场十几个江湖强人,举起酒杯,笑道:“今天与诸位齐聚一堂,也算是开了一场江湖大会,饮完这杯酒,让兄弟们收工吧。”   “好啊。”   “打生打死,为一口气。”   金牙连长相干瘦,感慨的道:“气顺了,兄弟们就可以安心揾水。”   “是啊。”   大头林摇摇头,显然在与总督的博弈当中,各大社团付出的代价不小,不仅组织闹事,每天要发工钱,有人受伤汤药费、安家费也少不了。许多生意为陷入停滞,每天都损失收益。   当然,他们之所以愿意出来搏一把,便是知道华警一旦为人所制,各大社团也讨不到好处。   拿到手的利益都可以给人抢走。   不得不出来拼命。   何定贤也没有承担各大社团的开销,一来是支撑不起,二来,养社团是为乜?每年让他们赚这么多,不可能出事的时候还要给钱。社团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饮胜!”   “饮胜!”   众人齐举杯。   饮完酒后,大佬们便纷纷叫来心腹,正式下达收兵的命令,让每个堂口的兄弟都撤回来。其实,在中午的时候,港岛街头集会人群便在慢慢减少,至今天傍晚,警队成功拿下太平山后,各大社团便已经纷纷收工。全港留在街头的古惑仔不超过一千人,现在正式下达命令,兄弟们便会全撤回来。   何定贤放下酒杯,笑道:“同兄弟们讲,全港夜宵我请,酒水、香烟算我的。”   “哈哈哈。”   “何生大气。”   大佬们齐齐发笑,但不可能真让大老板掏钱,顶多是每个社团报一笔菜金,意思意思,真敢一个晚上吃出几百万的单,下个月警队就敢让你交几百万的规费。   “何sir。”   “时间差不多了。”蓝刚穿着西装,登上酒楼,靠近长官身旁。何定贤刚刚喝了几杯酒,便起身笑道:“各位,我还需要到太平山与总督会面,请各位在酒楼稍待一会。”   “我会再回来敬各位一杯。”   白饭鱼、林大头等江湖大佬对何sir有事要离开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毕竟,一场大事件刚结束,要收尾的地方肯定不少,会见总督更是重中之重。   何sir在与总督有会面的情况下,还特意抽出时间,接他们出狱,摆酒席酬谢,诚意无疑是已经摆到头。   他们疑惑的是何sir走就走,再返回来是要做乜?   “何sir慢走。”   大佬们齐齐起身,目送何sir走下酒楼,随后面面相觑,坐下继续吃饭聊天,气氛倒是比之前轻松很多。何定贤在酒楼大门坐上一辆轿车,身旁即坐着警务处长坚宝宁。   “坚sir。”   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坚宝宁笑道:“去太平山!”   倪坤踩下油门,打过方向盘,调头前往太平山的方向。倪坤在中环开了好几年车,头一回把车开上太平山道,望着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林,山下高楼拔地的城市,远方的维港灯火通明,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   以前他总觉得来港岛是异乡,隔着一层纱。   此时,他心归此地,为港岛而骄傲。   轿车在总督府门口通报之后,直接驶入总督府停好,并排列在总督座驾身旁。倪坤将车停好,匆匆下车,替大老板拉开车门。何定贤、坚保宁相继下车,整理了一下制服,迈步走向总督府。   “长官好!!!”   四名守在府邸门口的警员立正敬礼,大声喊道。何定贤、坚保宁微微颔首,便十分自然的迈进主楼大门。总督秘书守在门口鞠躬欢迎,却被两位长官直接无视。   对总督秘书的无视,是对总督府权威的蔑视。   何定贤却在察觉到他跟上以后,随口吩咐道:“去给我的司机上一杯茶。”   “好的,何sir。”总督秘书开口答应。   “长官好!”   办公室门口,颜雄带着一组警员见到长官到场,立正稍息,抬手敬礼。   何定贤与坚保宁笑了笑,显然对于他的表现十分满意,不是狠人可没胆子上太平山,更别胆子把总督囚禁在一间六十平的办公室里。总督坐在办公室里审阅着文件,见到二人推门进来,神色中闪过一抹挣扎,但最终还是放弃抵触,起身发出笑声:“何sir,坚sir!”   “啪嗒!”   何定贤、坚保宁二人立正敬礼,出声喊道:“长官好!”   “先请坐。”格洪量笑着让二人随意些,将他们请到沙发区坐好,再让秘书送上两杯茶,用商谈的语气问道:“警队在双十行动中功勋卓越,表现优异,请问警队有什么需要总督府支持的地方?”   “我一定尽力。”   何定贤对于总督识趣的态度感到很满意,但却保持着沉默让坚sir先讲话,只听坚保宁正色道:“保卫港岛安全,维持社会秩序是警队之职责,作为警务处长,没有提前扑灭暴徒行动,让港岛遭受了重大损失,是我个人的责任。”   “坚sir,先前是我否决了你的行动报告,又让伊辅sir署理警务处长,相关责任在我。”格洪量打断坚保宁的话:“自你指挥警队以来,乱局渐平,指挥得当。”   “我决定嘉奖警队!授予何sir官佐勋爵,为坚sir颁发行政长官奖状!”   官佐勋爵隶属于“骑士勋章”级别,在大英贵族体系公、侯、伯、子、男之下,是古代贵族老爷颁发给手下打仔的勋章之一,是贵族爵位体系中入门的入门。   但千万别小瞧骑士勋章。   因为,大英给港岛总督府的权限只有骑士勋章,也就说,港岛官僚无论种族、国籍、最高也只能获得骑士勋章。而骑士勋章又分为“大十字勋章”GBE、“爵级司令勋章”KBE、“司令勋章”CBE、“官佐勋章”OBE、“员佐勋章”MBE五级。   这套骑士勋章的体系,其实对应了回归之后的“紫荆星勋章”,能够获得紫荆星勋章的人是什么级别?历任总督当中获得“大十字勋章”的人也少有,很多总督连一个勋章都混不上。   至于行政长官奖状则是港英政府专门颁发给纪律部队首长的荣誉,对应回归之后的“行政长官卓越勋章”。   由于港英政府在港岛统治百年,常利用勋章爵位体系,构建社会层级,导致勋章爵位体系被港岛华人广泛接受,回归之后也保留了先前的一套,做出适当修改。   当然,回归之后的只剩奖章,没有爵位,且多为纯荣誉性质。   但现在的爵位政治象征高于荣誉,一个最低级的员佐级骑士爵位,便有资格参加最顶流的政治会议,并且排在上座,手中政治资源养活几个小社团不成问题。   在政坛中更是官运亨通,在商业、社会上都有非同寻常的地位。   何定贤获得的官佐勋章为第四级,爵位不高,常授予为港岛做出卓越贡献,功绩斐然的中级长官,将来在名字全称之后,可以按大英贵族体系加上代表爵位的“OBE”缩写。   在正式场合或社交场合人,大家都需要喊他一声“何爵士”,在警队开会的时候排座也可以名正言顺,仅在警务处长之下。因为,目前全港警队中他的爵位最高!   何定贤与坚保宁听见总督的承诺,齐声道谢:“多谢长官!”   “另外,参与双十行动的警官,我建议全部破格提拔一级,以示嘉奖。”格洪量道:“总督府也决议授予警队一枚金质英勇勋章,两枚银质英勇勋章,三枚铜质英勇勋章。”   “具体授予对象警队可以列一个名单上来。” 第376章 总督致歉   “Thank you,sir。”   总督已经给出顶格嘉奖。   何sir,坚sir十分满意,而六个英勇勋章的名额看上去不多,但已经足够给出力的兄弟们酬功,警队内部还可以借机擢升华人警官。   “何sir,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了?”总督这时才出声问道:“是否可以让军情处接管总督府安防?”   “格sir。”   何定贤出声答道:“街头暴徒已经完全肃清,但建议等谈判正式结束,戒严状态解除之后,再由军情处接管总督府。”   “好。”   格洪量轻轻点头,知晓何sir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十万头的鞭炮呢?”   何定贤出声问道。   格洪量表情一愣:“正在准备。”   “格sir。”何定贤道:“华人代表已经在中环的潮福酒楼等待会见,我建议将鞭炮准备好,立即给华人代表送去,也算是讨一个好彩头,彰显总督的诚意。”   格洪量有些心颤:“我亲自去给华人代表送鞭炮?”   这个举动无疑会让总督摔下神坛,失去底层华人内心最深处的敬畏……   总督秘书闻言道:“何sir,按照条款,只要以总督府的名义送上鞭炮即可,当下社会形势不稳,总督不宜离开官邸。”   何定贤瞪了一眼秘书,肃声道:“总督亲自送鞭炮上门方显诚意,十几名华人代表正在酒楼等候,你是想要让港岛再度陷入动乱吗!”   “阿雄,把他带出去!”   颜雄收到命令,立即走进大门,将总督秘书双手铐起,大力往办公室外拖拽。总督秘书扭动着肩膀,极力挣扎,出声喊道:“格sir!”   “格sir……”   格洪量沉着张脸,表情阴郁,但却对下属被人拉走无动于衷。   这里是总督府!   象征大英殖民权的官邸!   可现在却被一群华人警员占领,地位极高的总督署官说捕就捕,可见华人警员已经没有将总督权威放在眼里。尽管总督手中握有最大的行政职权,但已经失去最大武力部门的控制权。   他明白警队是在故意立威!   “好。”   格洪量道:“我马上让人去准备鞭炮,亲自给华人代表送到酒楼。”   “长官辛苦。”   何定贤放下茶杯,肃声答应。   随后,总督再度唤来一名署官,前去办理采购鞭炮的事宜。   一串十万头的鞭炮可谓是长红,铺在地上又粗又长,足足能拉十几米。若非是什么重要庆典,节日,极少有人会放,好在每间烟火铺都会进两三条压箱底。   一条售价五十元,有机会卖出一两条,利润多过十串千头炮。   大约十几分钟,一位穿着西服,长相周正的鬼佬署官便回到官邸,鞠躬讲道:“sir,鞭炮已经放在车内。”   “何sir?”   格洪量扭头望向那个华人。   何定贤笑着起身:“sir,请走吧。”   格洪量轻轻点头,带头走出总督府,随即带两名助理一起坐上挂有皇冠车牌的总督专车,再与五辆警队轿车一起驶下太平山,径直开往潮福酒楼。   五辆骑警队的摩托车,闪烁着警灯在前方开路。   总督虽然已经受制于人,但排场、礼仪一点都不能少。   白饭鱼、蒋天生、潮州粥、葛志雄、大鼻登等人正在二楼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忽然有人眼尖见到骑警开路,驶向酒楼,不可思议的起身道:“蒋生。”   “何sir回来了?”   蒋天生放低酒杯,向窗边走了两步,见到打头那辆车,愣神道:“是总督来了。”   歪鸡咽了咽唾沫。   众人齐齐都没了饮酒的心思,难以猜测总督为何前来酒楼。他们只是三合会社团的大佬,在江湖上再威风,到商会老板,警队长官面前也是条狗。   何况,全港的统治者总督!   车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停在酒楼门口,旋即一组便衣探员们率先下车,将酒楼门口守好,再见何sir与坚sir一起下车,跟着总督与两名助理登上酒楼。   大佬们见到总督亲自上来,猛然间意识到何sir让他们等待的意图,原来是要请总督亲自到场讲和。   白饭鱼、葛志雄、大头林、歪鸡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喝了太多酒导致脸色潮红,还是情绪激动,不少人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格洪量登上二楼以后,丝毫没有迟疑,上前就与白饭鱼握手,展现出十分老练的政治能力,用英语说道:“幸会,感谢各位为港岛治安做出的努力。”   何定贤跟在身侧介绍道:“各位,这位是英方驻英总督格洪亮爵士。格爵士专程前来酒楼感谢华人代表们,为平息社会局面而做出的努力,特意送上一串十万头的鞭炮致谢。”   “同时,也是为双十当天港府官员的不当处置表现歉意。”   葛志雄、歪鸡、蒋天生等人连忙上前,惊颤的握手。   别看这群人对总督整天骂骂咧咧,问候全家,真见到总督的时候,该弯腰弯腰,该鞠躬鞠躬。人活在世上全是人情世故,仿佛之前咒骂总督的不是他们。   格洪量也毫无架子,不管华人代表手中是否有酒渍、油渍,全都以双手紧握,表达尊重。   一干大佬们与格洪量握完手后,脑子甚至都没转过弯,但听完何长官的解释心中明白是警队在幕后出力。   总督是来鞠躬道歉的!   总督则想快事快办,握手结束,马上转身让下属拿出十万头的鞭炮。征得何sir的同意之后,将鞭炮用竹竿挂在酒楼二层外,总督亲自掏出火机,将鞭炮一头点燃丢出。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鞭炮立即炸响,腾起一团灰雾,四溅的红纸屑乱飞,打到不少人身上,但在场华人们除了略退两步之外,全都兴致勃勃,看着鞭炮满脸喜色。   半天前,他们还是军方的阶下囚,几个小时后,总督便亲自前来致歉。这份殊荣毫无疑问让大佬们觉得物超所值,蒋天生、潮州粥等人甚至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何定贤没有实际性的利益分给社团大佬们,唯有一起分享胜者的荣誉,才能换得兄弟们的心。各大社团伤亡了不少兄弟,有总督一记鞠躬道歉足够还了。   两分钟后。   鞭炮声渐停,总督在致歉结束,转身便下楼离开。何定贤让坚保宁负责陪同,自己则留在酒楼内与社团大佬们再饮两杯,大佬们在见过总督低头的模样之后,心里对于港府强权的畏惧,对鬼佬天然的害怕,消失不见。   总督府在江湖社团中的权威彻底崩塌,将来社团只会畏惧握着枪的警队,不会再害怕住在太平山上的总督。若是何定贤还需要借助社团力量,也会变得简单容易。   双十节日未来没有了,但直至港岛回归,还有诸多大事件尚未出场……   隔天。   上午。   总督正式宣布解除戒严状态,警队撤下太平山,交给军情处负责。总督格洪量在《南华日报》上刊发一封署名信,对双十节日中港府作出的不当处置,向全港华人市民道歉。   李郑屋村徒置区事务处长及多名职员,来到徒置区大楼前对孙像下跪磕头,数千位市民在旁围观。这次下跪磕头的事情,洋文报纸没有一家报道,但《东方日报》、《文汇报》、《星岛日报》等报社,不仅将《南华日报》的总督信转载,还同时刊登了职员下跪谢罪的照片。   新闻一经刊登便成为全港头条。   市民们心惊之余,也在大大庆幸,总计持续五天的动乱终于结束。   南洋、台岛、欧美多国也纷纷转载了本次事件。虽然事件终究没有发展为国际事件,但港岛地缘重要,局部事件也会被放大,成为一则小有影响力的国际新闻。   其中以台岛最为火热,在港岛问责的时候,台岛努力撇清干系,当港岛低头的时候,台岛却大力的夸耀港岛华人爱国。这番举动看似被台岛蹭了热点,实则已经引起港岛许多市民、多间社团的不满,离心离德是真的!   南洋地区则是坚定支持港岛华人,只要港岛华人与鬼佬对着干,加剧鬼佬对局势的担心,南洋华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支持。反倒是北方的多个报纸,除了寥寥提几笔新闻,并没有对事件进行大肆报道。   何定贤圈港岛警队作为地盘,大搞华人山头主义的行为,在实际上是有抬高华人地位,积极争取民族独立、华人权益的效果,但手段充满血腥,私利为主要目的,是很不适合用来宣传的。   历史上,为期三天的双十行动,扩张为五天时间,443人受伤,59人死亡,警队107人受伤的数据,变成2129人受伤,230死亡,公职人员328受伤。   其中公职人员多为水警署、事务处等部门,警队受伤12人。   总体受伤数据中,华人仅占百分之三十,外籍或与英资有关者,占据百分之七十,死亡人数中甚至是包括港岛驻军。这一战彻底让格洪量执政十年的功绩打了水漂,强硬打断了总督想要插手纪律部队的决策。 第377章 论功行赏   三天后,社会秩序逐渐恢复,在政务局,金融局,卫生署的昼夜工作下,街面再也看不出一分动乱痕迹。总督府,旗台下,格洪量身穿西装,亲自为何定贤挂佩上官佐级的骑士勋章,勉励道:“何警官,干的不错,请感谢女皇!”   何定贤身着绿色制服,肩扛高级警司衔,胸前是一枚新授的圆心十字花铁章,立正敬礼,大声喊道:“多谢长官,感谢女皇!”   几十位港岛上流社会的勋爵列席见证,其中有前政务局长麦当雄,驻港部队三军司令,官佐勋爵罗文锦,司令勋章周骏年等人……他们要么是鬼佬中的行政长官,要么是华人中的高级买办,唯有港岛最顶级的大佬,方有资格被授予骑士勋章。   何定贤授勋骑士勋章,便代表一步跨进最顶级上流社会,与罗文锦、周骏年等四大家族话事人平起平坐。   “好好干,港岛治安离不开你所率领的华人警员。”格洪量又言不由衷的褒奖一番,方在台上举手鼓掌,台下的爵士们也纷纷起身,满脸笑颜的鼓掌祝贺。   何sir在掌声之中朝前来观礼的宾客敬礼,再迈步走下礼台。   “坚sir。”   格洪亮又当场授予坚宝宁行政长官奖状,将用金线封好的嘉奖状双手递上,再弯腰与坚宝宁握手。   “Thank you,sir。”坚宝宁左手持着奖状,右手立正敬礼,表现的十分庄重。   仪式结束。   除了年纪较大,身体不便的周骏年爵士,以及代表军方的三军司令匆匆离开后,其余的爵士们都留在现场,接过侍应生递来的红酒,在总督官邸内进行一场小型的上流酒会。   “阿贤。”   “恭喜了。”   罗文锦穿着西装,佩戴着勋章,持酒杯上前祝贺道:“不到三十岁的骑士勋章获得者,开创港岛授勋年龄的新纪录,我也得喊你一声何sir啦。”   他眼神落在何定贤胸前的骑士勋章上,表情中带着一丝羡艳。   单纯是羡对方年轻能干,春风得意。   要知道,五六十岁拿一块勋章,顶多威风个二三十年,可二三十岁拿到勋章,足可威风四五十年,成名要趁早才有大把时间威风啊!   “锦叔。”   何定贤却含蓄地笑笑,以晚辈姿态道:“不敢当,只是兄弟们肯干,再加一点点运气而已。”   “啪啪。”罗文锦重重拍了他两下肩膀,赞叹道:“以前总觉得你剑走偏锋,容易伤到自己,现在才看懂你的自信,每一步都踩的很准,真是后生可畏。”   “港岛就需要你这样的强人!”   何定贤饮下口红酒,摇着头道:“过奖了。”   “阿云最近怎么样?”罗文锦喝完酒后,开始拉起家常,何定贤笑道:“怀孕已经四个月多了,正在家里安心养胎,有空我带阿云回来看看。”   “不用。”罗文锦摇摇头:“过段时间我同文惠一起去探她,孕妇不好跑来跑去。”   “也好。”   何定贤见状笑道。   罗文锦待他的态度与当初相比,堪称是天差地别,但并非用一句势利眼可以简单概括。首先,作为家族话事人肯定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其次,罗文锦除了冷待他,并未有什么过份举动。   最后,当初何定贤是有心攀附罗家,借势往上爬,罗文锦有所提防十分正常。要说势利眼的话,何定贤是最大的势利眼,人若是不懂的追求势利,又怎么往上爬?   只要不是单纯的利益动物,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尚有底线与道德就可。   风云地是名利场!   何定贤若是借势没有爬上来,便会被骂作废材,若是借了势没有回报,便会被骂白眼狼,可何定贤爬上来成功了,该记的恩情不忘,该给的回报不忘,便是社会最崇拜的成功楷模。   罗文锦已经不仅是欣赏,甚至是有些佩服他,未来的二十年,四大家族恐怕要换几个名……   “我先去与坚sir聊聊,有其它话家里讲,先不打扰你与其它爵士见面。”罗文锦回头望向总督、坚宝宁在的位置笑了笑。何定贤欣然点头道:“好。”   旋即,罗文锦便举杯走下下一个人群,而有人见到何sir面前空出来,自然又举着酒杯上前认识。于大佬们而言朋友不分国籍,分阶级,不管用什么手段爬上来。   只要到达相应的阶级,遵守阶级的默契,自然会被新阶级接纳。   每一个上流阶级里的人,其实都十分欢迎有新人加入,因为,每一个新人出现都代表一份新力量,可惜,是否有人能挤进圈子不受圈内人控制。越往上的社会层级,人数越少是一个共识,人类社会便是一个金字塔。最高点无非寥寥一两人,他们位于港岛的上层塔,但却不是塔尖。   授勋仪式之后的小型酒会,本身便是爵士阶级为欢迎新人而设置的一次社交活动。   何定贤随后又与麦当雄、何世荣、伍忠靖等人交换名片,多聊了几句。在场的爵士当中鬼佬占据十之八九,华人才寥寥四五人,当中还得算上混血家族。   不过,众人看样子倒是没有英华之分,也对,在港岛混到骑士勋章的人,要么是从政的长官,要么是官商大买办,是港岛的食利者。个人在本港的利益,早已远远大于心里国家的利益。   只要是愿意团结起来把港岛的盘子做大,分更多的钱,其实没人在乎港岛谁来管。但只要有人触动他们的利益,让他们手上的财富贬值,他们谁都敢颠覆。   何定贤要是再晚十几二十年,当港岛食利者把岸上生意全部吃下之后,想要再重演双十行动可就难了。现在他们是不看重岸上的份额,而且资本多在公共服务或能源,基建、地皮等行业流通,制造业的骚乱影响不到他们。反倒是何定贤先前在南洋剿匪的行动大获赞扬,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这些人只论尊卑,不论民族的样子,比想象中要让人反胃。”何定贤乘车离开总督官邸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叠名片,一张接一张看着:“很多人崇尚达尔文进化论,但当你见到一群强者相聚,将底层人民视作另一种生物的时候。”   “你想必不会开心。”   每一位白手兴家的大佬,注定要花一些时间适应转变。这种恶心就像是飞机上升时的失重感,进入平流层适应之后就好了。而且上流社会的大佬们往往在前一两代还会延续“社达”的办事风格,崇尚竞争,但到了三四代的时候,团结又将成为他们崇尚的社会法律。   因为,他们会发现走到社会顶层之后,再无上升通道,互相团结在一起,防止下面的人爬上来,守住现在的社会地位,成为他们最重要的事业。   周五。   湾仔,一间雪茄吧。   警务处长坚宝宁、高级警司何定贤、海关署长赵敦贤、惩戒署长梅森四个人坐在包厢里,全都靠着沙发,吞云吐雾,静静品尝雪茄:“呼……”   “哒哒哒。”   玻璃门外。   一名身穿西装,腰间配枪的英籍警官举手轻叩房门,出声道:“坚sir,歌文sir,伯德sir一起到了。”   “请进。”   坚宝宁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着雪茄,叼在嘴里,抬起右臂随手招了招。警员立即推开房门请两位穿着西装的长官进门,只见消防署署长歌文、副署长伯德一起来到房间里,点头喊人:“坚sir,赵sir,梅森sir。”   “何sir。”   歌文表情闪过一抹异样。   何定贤背靠沙发,西装胸口解了两颗扣子,笔直的双腿架在玻璃桌面,正用手撩拨着跪在沙发前剪雪茄帽的性感洋马发梢,丝毫没有理会进门的两位长官。   在四位长官里属他的坐姿最嚣张,最随意,但褶皱的西装却带给他一份狂傲不羁,特别彰显男性魅力。   坚宝宁对新来的同级长官,却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并没有起身欢迎。   惩戒署长梅森起立,上前握手:“欢迎你歌文sir,来到我们的处长雪茄吧。”   这间雪茄吧是梅森特意出资打造,有最专业的雪茄室、酒窖、还有棋牌屋,甚至包括一个军火室,以及八间卧室,每个会员都可以随意取用物资,并有一间专门的卧室。   但梅森作为东道主却只是提供一个社交的场所,并非几人的话事人,反而是权力排名较尾的一个。   “感谢梅森sir的邀请。”   歌文连忙鞠躬道谢。   伯德则是在听见雪茄吧的名字之后,心里略有一丝触动,又将目光投向嚣张的华人。他是在场唯一非处长级职务的人,能够堂而皇之的在处长雪茄吧享受只剩一个原因。   他拥有处长的权利!   不需要警衔。   “先坐下抽一支?”赵敦贤起身将歌文、伯德二人请到沙发区坐好,笑着指向玻璃展柜内:“两位喜欢什么口味,哪一间公司的?”   “科伊吧就行。”歌文报出一间牌子,梅森打开一个恒温柜替二人取出一盒,歌文不等服务员的帮忙,便拿起桌上的雪茄刀开始修剪茄帽。坚保宁则开口说道:“今天叫各位来,主要是谈一谈双十行动中,四大纪律部队的表现,定好赏罚。”   歌文心中一慌,昂首看向对面。   何定贤正叼着雪茄,盯着他道:“四大部队既然是一体的,那么便该一起论功行赏,先评警务处警官吧……” 第378章 嘉奖与处长们   “何sir,我认为在本次事件当中,成功保卫总督府是一个关键,我提议将金质英勇勋章授予行动部高级督察颜雄。”坚宝宁私下早与何sir通过气,心中有着腹稿:“至于两枚银质英勇勋章,一枚授予九龙区总华探长雷洛,一枚授予港岛区总华探长江祖辉。”   这回颜雄立下大功,必定需要重酬,金质英勇勋章是纪律部队官佐最高奖章。   颜雄拿到金质英勇勋章以后,地位将得到质的飞跃,不再仅是大佬马仔那么简单,会成为警队最重要的华人警官之一,将来肯定能够走上宪委层。   此战,成为他奠定地位的一战。   至于两枚银质英勇勋章分别给两大区的华探长,一来是两大区确有啥功劳,二来是平衡警队人心,要是赏了颜雄,不赏两位大佬,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遐想。   最后三枚铜质英勇勋章才是小弟们上位的关键。   “一枚铜质英勇勋章,提议授予九龙塘华探长陈细九,一枚授予宵琪湾便衣组长火麒麟,一枚授予大埔军装组长张智德。”坚宝宁道:“这三区华人聚集最多,伤亡最多,负责人能够扛住压力十分难得。”   “特别是大埔区的军装组长张智德,带领军装组与驻军步兵对峙二十多分钟。”   何定贤想到陈细九与雷洛的关系,只觉得陈细九扛住压力是理所当然,授予雷洛一枚勋章,再授予陈细九一枚,未免有一些有失偏颇,当即道:“陈细九的勋章定为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   陈细九是雷洛的兄弟。   雷洛,蔡兆光,曾少珂才是他的兄弟,他需要多照顾自己兄弟,兄弟的兄弟,可不是他的兄弟……   “没问题。”   坚宝宁欣然点头,至于鬼佬警官们没有拿到英勇勋章,现在警队的上升通道,基本已经被华人占据,鬼佬只剩下关系户,用利益输送往上爬。本次事件中鬼佬警官虽有出力,但中低层警员不到授勋嘉奖的程度。   “剩下的嘉奖,还有警队内部的奖金,嘉奖状,以及总督承诺的行动人员升职一级。”何定贤道:“就交给坚sir来裁定人选,记得,给我升到总警司就得。”   “不要升两级!”   虽然,总督不可能强硬否决警队的诉求,但是,再升一级就进入处长层,在手下兄弟们没有跟上脚步,充斥满警队各个部门负责人的前提下,升进处长级有一定可能被鬼佬架空。   他作为总警司在行动部还能协调指挥全港各华警部门,升为助理处长很容易被外放到某个辖区担任二把手,虽然依旧握手辖区内的最大权利,但远远没在大馆来的舒坦。   他下一步升职肯定也要留在大馆,找准行动处有空缺的机会。   “呵呵。”   坚宝宁吸了一口雪茄,出声道:“放心吧,何sir,你怎么升职,你话事!”   “海关署呢?”   何定贤摇晃着皮鞋,眼神转向赵敦贤,只见赵敦贤缓缓吐着烟圈,将雪茄放在玻璃缸边旋转一圈,温声道:“总督给了海关署三个嘉奖名额,一个银质勋章,两个铜质勋章。”   “我打算把银质勋章授予维港码头海关监督黎国礼,两枚铜质勋章授予港岛助理监督皮特,港岛高级督察陈森。”这三人中前两个是鬼佬,最后一个即最早查扣货船,逮捕三合会成员的华人。   何定贤听见有皮特的名字,心里稍为满意,看来这枚在海关署的暗子,并非一个废材,懂得抓住机会表现,但却改口道:“李嘉德表现的怎么样?”   赵敦贤愣了一下,略作思索才想起是一个九龙区的高级督察,当即道:“英勇可嘉!”   “给他一枚勋章!”   何定贤举起手中的雪茄用力一指。   赵敦贤心中会意,笑着道:“yes,sir。”   众人都明白李嘉德搭上何sir的船了……实际上,当初李嘉德拒绝了何定贤的招揽,这两年在海关内提拔的并不算快,可却考取了伦敦的海事专业。   这种事业受挫,转而进修学业的态度,是个人才,多少让人高看一眼。何定贤多得是办法掌控他,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同意,便趁机抬了他一手。惩戒署则在看见何sir目光扫来之后,出声报上嘉奖名单,勋章额数与海关署一样,但惩戒署一直都以警队马首是瞻,倒是没有插手人员安排的必要。   何定贤全部同意了惩戒署长梅森的名单,最后把目光看向歌文:“歌文sir,总督府没有嘉奖消防署吗?”   坚宝宁、赵敦贤、梅森齐齐将目光望向他。   歌文深吸口烟,颇为紧张道:“没有。”   “好。”   何定贤站起身绕到沙发背后,叼着雪茄,拎起四个大大的黑色布袋,将布袋甩到桌面:“砰!”   “连总督的嘉奖都没有,够逊的,怎么配同我们一起玩?”何定贤满脸鄙视的看向他,歌文低头道:“sorry,何sir!”   赵敦贤、坚宝宁、梅森则都动手打开最近的袋子,钱数各不相同。有人拍打着一大叠港币,欣赏着钞票,有人拿起里头的账目,静静翻阅,有人纯真的笑着,仅仅是在笑……   何定贤则站在桌面,指着歌文脑袋吼道:“出来混,做错事是要还的,道歉有什么用!四大纪律站在一起才有得食,出一个反骨仔都要让兄弟们多流血!”   赵敦贤、梅森等人闻言也十分认同,昂起首用不善的眼神盯向他。   歌文既然赴约来到雪茄室,便是打算与他们一起玩。   港督已输了。   明年就要走,继续跟着港督……   没钱途啊!   何况,港督已经不打算再插手纪律部队,消防署死撑的意义不大。虽然,港督十分认可消防署的表现,并且将制定大力加强消防署的计划,但是人心已经输没了。   战争之所以能够超越政治,负责解决政治无法搞定的事。   便是因为其影响巨大,能改变人心向背。   坚宝宁也道:“歌文,你要给同僚们一个交代。”   “sorry,格sir将我一把提拔到消防署长的位置,我不得不听从格sir的命令,但事实证明纪律部队之间才是一体的,总督府只是一个行政机构,根本没有能力解决纪律部队之间的冲突。”歌文道:“相信我,未来我将忠于纪律部队长官的身份。”   现在全港有六大纪律部队,不过剩下的两家是医疗辅助队以及辅助飞机队,职能性大于武装性。真正人数大于千人,具有行动能力的仅有面前四家。   坚宝宁看向何sir。   何sir叼起雪茄,笑道:“不用忠于我啊。”   “自己赚钱,自己收嘛……消防署开喉费那么高,多想几个名目,也用不着警队这一份了。”   歌文满脸苦笑,哀求道:“何sir,警务处规费是消防署高层最大的财富来源,开喉费只够下边兄弟们捞的,你要让我们自己去收,能收得多少?”   消防署不同于海关,没有码头那种大油水。   “那你打算怎么道歉?”   何定贤旋转着雪茄,一点点落灰。   歌文道:“我愿意拿出十个位置来安排何sir的兄弟,将来让消防署也听得见何sir讲话。”   这十个位置肯定不是什么高级职位,只会是最普通的消防署员,但假以时日,有何sir支持,署长培养,肯定能走上高层。而且不是私底下的安插,是明面上的合作。   消防署称得上负荆请罪。   “何sir,你觉得怎样?”坚宝宁明显是充作和事佬,扭头望向何定贤,细细观察着何定贤的表情,但何定贤在轻笑一声之后,却冷声说道:“这是对我的道歉,但是纪律部队被消防署攻击的伙计们呢?”   “你打算怎么还!”   坚宝宁猛的回头,将目光抛向歌文身边的消防署副长伯德。伯德收到暗示稍稍点头,便折起西装袖口,猛地抄起玻璃烟灰缸,一缸砸破歌文的脑袋,将歌文重重栽倒在桌上。   “FUCK!”伯德怒骂一声,把玻璃缸上的血迹擦回到伯德的衣摆,站起身道:“何sir,这样够吗!”   “还不错,但是差一点点。”何定贤笑着站起身,低头望向捂着脑袋,在桌面咬牙哼吟,还未回过神来的歌文。这位消防副署长的动手,代表消防署内势力已经对歌文大为不满。   很正常,打赢向外扩张,打输内部不稳。   伯德一看就是从本港入职消防署,在消防署体系内往上爬的土皇帝,先前一直独裁调来港岛的歌文,无非是想要获得港督的青眼。现在整个消防署赌输之后,马上代表本港势力的立场,主动与总督划清干系。   何定贤则是抄起扫到桌角的雪茄刀,弯腰靠近歌文身边,伯德立即会意,抓起歌文的右手重重拍在桌面,牢牢控着。何定贤则在四位处长的注目下,将雪茄刀套进歌文的右手食指:“啪!”   一刀剪断。   “啊!!!”   歌文昂起脑袋,脸颊抽搐,嘶声惨叫,手臂青筋暴起,身体剧烈发颤。伯德一个人差点都摁不住,但得到何sir眼神示意之后,便放开了歌文的肩膀,任由歌文摔倒在椅子地上,望着缺了一根的手掌惊恐发抖。 第379章 温柔的署长夫人   “送歌文sir去医院。”何定贤甩手丢掉雪茄刀,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就算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伯德再把地上的歌文sir扶起,交给进门接人的一位高级警司。   一位警员上前将桌面的手指用纱布包好,放进一个冰桶里带走,显然还是要给署长留一个接手的机会。   坚包宁见何sir办完事,发出笑声:“呵呵呵。”   “误会解除了。”   伯德鞠躬道:“是,多谢何sir。”   “不用谢。”   何定贤却摆摆手,举起一支红酒道:“我也是为了纪律部队,伯德sir,欢迎随时来雪茄室,以后消防署有什么事情,兄弟们可就要找你了啊。”   伯德瞬间满脸惊喜,举起酒杯道:“一定!”   “干杯。”   赵敦贤、梅森、坚宝宁都举起酒杯。   五个人干了一杯。   何定贤饮着酒,笑着看向桌面的钱:“拿一袋走。”   “Thank you,sir!”   伯德心喜万分。   于纪律部队长官们而言,一个本港派肯定要好于一个联邦调来的人,砍了歌文一根手指是给消防署的警告,但继续用歌文显然会有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他一口。   扶持一个本港派的副署长架空歌文则是一个更好选择。   虽然,他们动不了歌文署长的位置,但是把规费交给伯德,再吸纳伯德进入雪茄室,伯德便等于掌握署长的职权,再有几位署长支持,将来接任署长就十拿九稳了。   “何sir,明晚有没有空到半岛酒店饮茶,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伯德坐在旁边,忽然出声笑道。   何定贤望着他谄媚的表情,感觉有点意思,点点头:“可以。”   梅森。   赵敦贤都会心一笑。   “按照义群选十个脑子好,读过书的兄弟出来,送进消防署上工。”何定贤走出雪茄室房门,上车前对司机倪坤讲道:“记得审一审背景,不要滥竽充数的家伙。”   “知道了,老板。”   倪昆手扶车门,穿着西装,点头答应。   “听说有个兄弟来投奔你了。”何定贤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出声问道。倪坤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家大伯的儿子,本辈排行第三,我堂弟。他们不知道听谁讲,我在港岛混出头,跟着大老板买了房,买了车,特意游海过来。”   “怎么没让海关署放人?”   何定贤问道:“夜里的水可不好受。”   “我不认识海关的。”   倪坤道:“除非打着大老板的旗号,否则,也没人会帮我一个司机。”   “谦虚了,阿坤。”何定贤心知是他故意避嫌,不然以他司机的身份,随意跟海关督察打个招呼,几百块就能把人带进港。   不用社团的船也是同理。   “家人是最亲的关系,为家人办点事情无关紧要,替三仔办张身份证,算公司的。”何定贤拍拍他胸膛道:“如果读过书的话,进消防署的名额给他一个。”   倪坤顿时喜形于色,连连鞠躬:“多谢大老板。”   “多谢大老板。”   要知道,于古惑仔和社会游民来讲,能够进纪律部队上工,就算是一个最底层的职务,那也是出人头地……何况,这十个人还是大老板插进惩戒署的手,前途无量!   给个红棍都不换!   正因如此,十个名额丢到江湖上,恐怕又会引起一轮扯皮。何定贤干脆统一给义群社,并且派心腹去筛选,免得选出歪瓜裂枣,浪费名额。   给倪坤三弟一个位置,也算是给阿坤一点好处。   毕竟,倪坤用起来实在太顺手,要是倪家的人有心办好事,未来可以培养倪家作为管家,一个完全依附于何氏的家族,替何家在政治、江湖充当打手。   打手有很多种。   倪家无疑是最亲密的一种……   第二日。   傍晚。   六点。   何定贤乘车来到半岛酒店,在门口下车以后,带着几名便衣探员进入大堂,来到茶桌区扫了一圈,发现都是公务人士,并且见到消防副长伯德,正当他心生疑窦,退了两步,打算离开酒店大堂时。一名大堂经理带着名牌,手中拿着信封来到茶桌区,鞠躬递上前道:“何爵士,这是伯德sir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拿来看看。”   何定贤挑了挑眉没有亲自接手,而是由马仔接过信封捏了捏,才转交到他手中:“何sir,是一把酒店钥匙。”   这时探员们表情已经放松很多,大堂经理也退后离开。   何定贤拆开信封,取出一把钥匙,看了眼房牌号码,心里有数,掂量了两下钥匙,莫名感觉有些期待。   随后探员们跟着长官来到三楼的一间海景套房门口,负手守在走廊旁。何定贤叼着香烟,在伙计腰间取来一把枪插在腰后,十分谨慎的用钥匙打开房门,轻轻退出条缝,看见客厅玻璃映照出一位穿着紫色蕾丝睡裙的身影,嘴角才笑了笑,走进房间里但没有把门锁紧,而是虚掩着避免有突发情况,让伙计们可以及时救援。   沙发上窈窕性感的睡裙女郎,在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叠起长腿轻靠在沙发上,宛若一只波斯猫。   何定贤踩着地毯来到客厅之后,才发现女郎抹着红唇,妆容精致,长相十分艳丽,而且是满头金发,身材高瘦,保养得当的洋马,只不过从眼角的皱纹,腰间小腹一点的丰腴可以看出女郎有些年纪,已是少妇。   何定贤左右看了看发现房间里没人,便弯腰将钥匙放在桌面,眼神带着审视,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就是伯德送给我的礼物?”   “yes。”   “何sir。”金发少妇手中拿着一杯香槟,用点缀着亮片的指甲轻轻敲击杯壁,眼神十分撩人,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顶级侍应。何定贤却认为女郎长相虽然不错,身材更是火辣,但年龄起码三十多,多少是有些大了。   “难道鬼佬都好这一口?”   何定贤内心疑惑,笑着询问道:“女士,请问你有什么本事坐在这里?”   “成为一位副署长送给我的礼物?”   “我玩过的女人,比你漂亮的可有不少……”   礼物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   虽然,洋马少妇的题材别有新意,何sir玩过洋马、体验过少妇、但却没有二加一过,不过仅靠这点本事就差点意思了。未想到,女郎却轻轻拉起一点裙腿,躺在沙发上道:“何先生,请叫我伯德夫人。”   何定贤愣了一下,旋即心里升起一团火,有意思。   有意思!   “OK,伯德夫人。”   他完全换了一种态度,笑着道:“你比我想象中更美丽。”   何定贤上前拉上窗帘,将日落的景色关上,再打开客厅里的灯……伯德夫人则将裙摆一点点往上拉,动作十分轻缓,过程十分丝滑。何定贤一开始看见一双穿着灰色丝袜的足底,后来发现是白色蕾丝裤袜,最后才发现是一双白色蕾丝的过膝袜,里面套着一层黑色的连体丝袜。于腿部呈现出灰色质地的美感,又有白色的点缀,黑色一体的诱惑。   这套黑白配的双重诱惑,视觉冲击力非同一般,是眼睛的冰火双重天,直接将男人肾上腺素拉满,饶是何定贤有身经百战的勇气,也不得不承认胸口烧的慌。   当何定贤从床上爬起来,扣好皮带,拉开窗帘的时候,外边已经是一片夜色,繁星点点。   “真不错。”   他看着夜色叹道。   伯德夫人则坐在床边,喝着水,意犹未尽看向他的背影:“何,晚上不在半岛酒店过夜吗?我可以不回家的。”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不回家。”何定贤回头笑道:“不过我得回家,对不起伯德夫人,感谢你的款待,是一场十分非凡美妙的体验,替我向伯德sir问好。”   伯德夫人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好吧,你的问候我会带到,伯德肯定很开心,欢迎来我们作客,或者需要我的时候,随时打电话,我在你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   “Thank you。”   何定贤摸了一下,还真有张名片,估计是趁着给他挂衣服的时候塞的,幸好佩枪一直放在身边。   “goodbye,伯德夫人。”   何定贤想体验的玩法,内容,全都已经体验过一遍,可谓是十分满足,自然不会有什么遗憾,打开门便带着小弟离开酒店。此时伯德夫人才起身洗净换衣,其实这套操作并非是伯德有什么XP,而是鬼佬政客们之间一种十分肮脏、常见的效忠手段,将珍贵的尊严、道德、家庭全部上交给长官,换来长官最大的信任和培养。   这并非代表伯德夫人是个婊子,相反,她是真正的署长夫人,唯有署长夫人才够资格献上,唯有高级政客的夫人,才会奉献一切为政客的前途开路。   而且,一个政客加入队伍,或者改换门庭的机会,一辈子就有一两次,伯德夫人又能遇见几个恩主?何定贤其实是第一个,因为,歌文长官都没有让伯德起效忠的心思。   可见双十行动在纪律部队中打出了多大的影响力……   车内何定贤降下窗户,叼起支烟,享受着晚风嘴角带笑。   “何先生,今天有什么喜事啊?”倪坤望向后视镜忽然问道。   他很少会问类似的话。   何定贤却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政治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干他娘,太适合我这种肮脏的人了。” 第380章 草鞋换官靴   一周后。   湾仔,义群果栏门口。   蒋天生设了香案,身穿西装,手中端着一杯白酒,出声道:“五年前,义群果栏开张大吉,创始人豪哥带着一班兄弟们雄心壮志,为了立旗,每天都要与血拼。”   “在南洋要打,在船上要打,在港岛还要打。”   “平均每周都要打死一个人。”   十名义群社兄弟,身穿白衫,手中捧着三支香火,赤膊跪在香案前。   来来往往的市民们望向他们。   不少人眼中带着羡慕。   “关二爷在上。”   蒋天生继续说道:“义群社创建五年,传到我手里,生意越做越大,兄弟越来越多,但我不满足!算命的说我八字带太极,鬼都惊,但我更惊差人。”   “为乜?”   “差人有枪啊!”   他踱步在铺着红布的香案前。   十名兄弟睁大眼睛,望着桌上的神龛,里面是一尊身着草鞋的关圣像。   “今天,有我义群社的兄弟能脱掉草鞋着官靴,我蒋天生好欣慰,将来义群社便靠诸位兄弟扶持,祝各位阿sir在消防署一帆风顺。”蒋天生昂首将酒一口饮尽,再高高举起,神情振奋。   十名兄弟上前将香火插进铜炉,对着神龛三拜,再排成一列,拿起桌面的酒杯,纷纷昂首饮尽。十人中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有十六七岁的后生仔,人人都神采奕奕,充满希望。   自警队制定江湖秩序之后,越来越少的阿sir会为了钱,加入社团字号。   以前阿sir们进社团找人支持是常态,现在都是社团要阿sir支持。   义群社能将十个兄弟送进消防署,尽管并非警务处,但依旧出尽风头,惹人羡慕……这十个名额自然是被社团内抢破头,其中大部分都是堂口大佬大的仔,唯有两个是读过书,又为社团立过功的年轻人。   剩下一个则是倪智,托堂哥尼坤的关系,先拜入义群社,再加入消防署,可谓是乘上了一波东风,将来或会成为倪坤的左膀右臂。   “多谢顶爷!”   兄弟们饮完酒后,奋力将杯子砸碎,齐声大吼。   蒋天生笑着答道:“叫我蒋先生便可……”   大馆。   礼堂。   一位位督察、警司、手中拿着选票进入大门,找到位置坐下,等待着新一届工会会长的竞选投票。警务处管理副处长,前工会会长伊辅主动退出竞选,目前竞选两大热门,一是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斯凯明,一是九龙区二把手助理处长葛白。   这两人代表亲华派与殖民派,在警察工会内人气极高,正常来讲警队发展一切顺利,前工会会长推荐的人选必定热门,但斯凯明却很少组织竞选活动。   葛白却经常到一线警署拉票,声势浩大,博得更多人支持。   “约翰sir。”   “你打算投给谁?”   席位上,一位高级督察拿着选票,低声朝旁边的同僚问道。   同僚笑笑,用选票遮着嘴巴,凑上前道:“葛白sir。”   “我也一样。”   高级督察会心一笑。   这些警队代表采取随机轮换制,每次投票都会抽签更改,但须保证每个部门,每十个人里必有一票。港岛区的人支持斯凯明,九龙区的人支持葛白其实是常态。   只要只不过太烂的长官,负责辖区内都是铁票仓……   大馆票数是争夺的焦点。   但本次斯凯明竞选前却被爆出涉嫌做伪账,差点遭遇贪污室调查,虽然,事后证明账目是十年前的错帐,但也失去很多选票。   葛白、斯凯明二人也到场见证投票过程,在参与投票的工会代表们全部到齐之后,便排队走向票箱前投入二选一的实名票,足足投了半个小时。   行动部。   总警司办公室。   何定贤坐在茶几旁,举起茶壶,一套关公巡城,将一排四只茶杯斟好,放下壶道:“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恭喜。”   “葛sir。”   何定贤举起面前的茶杯。   “多谢何sir支持。”   “谢谢各位。”   葛白坐在对面,端起一杯茶点头哈腰的说道。   坚宝宁、昆先、歌顿三人坐在侧旁,脸上都露出笑意,一同举杯敬茶恭贺道:“葛sir,身为工会会长,将来要多操心警队的管理工作了。”   “恭喜葛sir成功当选,下一步就是升职副处长了。”   葛白双手捧杯,小心的喝完茶,谦虚的道:“工作上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无法胜任更高的职位,各位长官多指教。”   何定贤见四位亲华派长官汇聚一堂,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也是笑笑,其实春风得意的何止他们,颜雄在授勋结束以后,升职为行动部警司,成为第二个进入宪委层的华人警官。   雷洛、江祖辉、钱伟善等人也升职为总督察,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不仅升职,还调入湾仔警署在葛白手下当行动指挥官,兄弟们人人擢升,位置有一定调动,但都往上走了一步。   这种机会难得,极大的充实了华人在中层的实力,目前警队已经有超一百名华人督察,高级督察达三十人,警司级两名,地位权利与五年前是天差地别。   很显然易见的是,通过何定贤的不断努力,华人警员在七十年代左右就将成为宪委层的主要力量,与历史上挂一枚“风车”,随便一个警司就能对总华探长大声讲话,形成两个极端。   而新华派鬼佬们的扶持也获得了回报,不仅继续坐着警务处长的位置,还拿到工会基金主席,工会会长的权力。彻底将新殖民派甩到一边,让殖民派成为一个打工仔。   葛白升职高级助理处长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处长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得等两三年有人让位再讲,下一个政治目标确实是向副处长进发。亲华派的官僚们显然是想让葛白取代伊辅的位置,毕竟,葛白长期在管理部门任职,十分适合担任管理副处长,但葛白却拿捏不准何sir的意图。由亲华派全面管理警队,是否符合何sir的心意?   傍晚。   倪坤开车将大老板送到利源东街,打开车门请大佬下车以后,突然在后备箱拿出一个手提袋,递上前道:“大老板,我三弟已经进了消防署上工,分在尖东区,他托我给大老板带一份老婆饼,一点点心意。”   何定贤正打算进屋吃饭,见到司机的动作颇有些意外,忍不住皱眉道:“阿坤,你跟我这么久,还不清楚我的性格?自己人搞这一套,我会不开心的。”   倪坤弯着腰,不好意思道:“真的就一份老婆饼,大老板要是再不收,我以后都不敢再请您帮忙了。”   “真的就是一份老婆饼?”   何定贤狐疑道。   倪坤点头:“真的呀。”   “那行。”   何定贤接过手提袋,发现轻飘飘的,不像有夹带什么私货,安心不少,点点头道:“有空叫三弟来家里吃饭,我先进去了。”   “好。”   “多谢大老板。”   倪坤满脸喜色,再度鞠躬,目送何定贤走进别墅。何定贤一进门便换了拖鞋,边走边拿出盒子,放在桌面上,楚伟南穿着居家服,走出书房见状笑道:“阿贤,特意给我带的饼啊?”   何定贤没有贪功,而是笑道:“手底下人送的,老豆喜欢就拿着吃。”   “不会咬出金子吧?”   楚伟南道。   何定贤不敢乱答应,取出一块冰,特意咬了一口,确认没问题才展颜笑道:“就是饼而已,来一块先。”   “行。”   楚伟南自己拿起一块饼,看着礼盒包装,知道对方是有心了。这年头买老婆饼普通人就是油纸包一下,很容易碎,能专门用纸盒封好是花功夫了。   “对了,上周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楚伟南尝着饼干,出声问道。何定贤略作思索,终于点头:“行。”   “可以,年轻人就是要肯担责任。”楚伟南露出满意的表情:“而且商会内的在籍会员,唯有你一个人有爵士荣誉,底下的会员们都希望你早点接替会长的位置,再让我一个老骨头坐着,兄弟们要不满意了。”   何定贤摇摇头:“以前没有少靠商会帮忙,就当还给商会吧。”   潮汕商会里罗文锦就是爵士,但罗大壮可不会在商会内任职,属于靠山一类的大佬,寻常不露面,如楚伟南、许艾周、马应彪、王老吉等人或是与北方关系较好、或是政治影响力不足,根本拿不到骑士勋章。   何定贤借着警队做跳板,一跳就跳出商会的层级,成为一派乡党势力中靠山大佬一类的人,却还只是一个商会副会长,在场面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楚伟南也无奈道:“你好歹都已经是副会长了,起码坐一坐会长的位置嘛……实在不行就坐个三年五年的,再把位置交给手下的人来做,商会里年轻的后辈不少,正需要一个大佬来提携。”   “我能用在商会的时间不多,需要叔父们多帮助,老豆如果能留下任名誉会长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我可能才够时间帮商会做事。”何定贤双手一摊,出声道:“你也知,我从成为副会长开始,除了给会员们贷款之外,也就只能帮同乡们打打架,出出头,调节一下政务关系,能做的事情真得很少。” 第381章 宁波熟,一碗粥   一个月后,楚伟南主动辞去潮汕商会会长一职,商会理事全票同意,由副会长何定贤当选新任会长,商会理事郑裕同当选新任副会长,楚伟南获潮汕商会永远会长一职。   等同于终身荣誉会长。   毕竟,荣誉会长也是有期限的。   实际上,楚伟南依旧处理着商会内大部分的公文,以及日常公务,唯有涉及到大型会议,商会发展的决策,才会交给何定贤亲自处理。   何定贤经手的第一件商会事务,则是关于商会理事补缺竞选事宜,之前商会内就有一个理事缺额,现在随着郑裕同上位副会长,理事席位缺额两人。   瑞和堂。   阁楼。   茶座。   郑裕同穿着褐色长衫,模样要比两年前丰腴不少,看得出来跟随国际金价上涨,周大福金铺收入不菲,董事长的位置是越做越稳,而且在商会鼓励往地产行业发展后,个人成立了一间新世界建筑公司,竞标到跑马地蓝塘一片地块,正在兴建别墅,认购的客人不少,销量极佳。   何定贤身穿西装,坐在主人位,慢条斯理泡着茶,手边摆着一份文件夹。   看文件潦草的样子,显然已经被翻看过。   王老吉、楚伟南、马应彪等人也坐在一旁。   何定贤用木夹把一杯杯茶,不疾不徐的摆到大佬们手边,说完一切后笑着说道:“怎么样,对参选的新人有什么看法?”   “参选的新人不少,但有能力,有名声的人不多。”马应彪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现在是港岛经济的一个窗口期没错,做出适当的商业布局,未来将收获丰厚的果实。   许多大佬都是此时起家的。   但现在也是港岛商界的一个恢复期,大多数老板都是靠二战前的生意起家,或者是在二战中捞到利益兴家,上一辈的大佬们正值壮年,下一辈的年轻人还没起来。   何定贤通过一个个小机会,一步步爬起来是异类,这种人在什么时候都能起家,大多数人还是要乘时代的东风。   除非是继承家业的太子哥。   “何添先生吧。”   王老吉道:“何先生是恒生银号的创始人之一,任职总经理,六年前加入商会一直忙于工作,今年有志竞选商会理事肯定要支持。”   “是该给何先生留一个位。”   楚伟南点头道。   何定贤见状早有预料,笑着道:“何先生虽然在恒生银号没有股份,但是在银行业声名远播,不开口则罢,开口是该给一个位置。”   河添是广州番禺人与恒生大老板何善衡为同乡,当年一起来港岛创立恒生钱庄,但由于只是一个杂粮铺小老板妾生的儿子,手中资本不足,在银号创建之初没有投钱,为五大创始人中排名最尾的一个。在创建之初就负责钱庄内部账目,担任大掌柜的职务,现在为银号总经理,职务还是一样,但随着银号越做越大,收入地位,水涨船高。   番禺人大多会加入广府商会,但番禺人居住着许多潮汕人,河添便是其中之一,更认同潮汕乡会,自然就会加入潮汕商会。   况且,除了宁波、山东等文化、语言相差太远的商会常互相排斥外,广省内部的商会并不拒绝其它市县的加入,随着潮汕商会的壮大,越来越多五邑、广府、东莞、佛山人加入潮汕商会。   虽然各地都有商会,但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谁都喜欢加一个强的商会作靠山。   何定贤在身为副会长的时候,便让人多优待外市会员,经常敲打爱排外的潮汕佬,导致商会里的气氛改善很多。这可能也是河添有意竞选理事,为商会做事的原因。   “好。”   “就这样定了,剩下一个理事的位置呢?”   王老吉品了口茶,出声问道。   “我觉得潮福酒楼的老板陈启年先生不错。”郑裕同提议道:“商会理事多为工厂主、商行、做贸易的老板,适当吸纳一些酒楼主,餐厅老板也能壮大实力。”   “毕竟,随着港岛发展餐饮业肯定也会发展。”   马应彪当即摇头:“就算把全港酒楼加在一起,赚的钱也没有一间贸易行多,酒楼体量还是太小,而且太受市场影响,将来在酒楼、餐饮上工的人多了,或许可以给一两个位置,但不是现在。”   “干脆让胜德工业的老板张先生上好了。”   胜德工业是一间五金制造厂,在港岛五金行业里占据有一定份额,虽然没有到龙头企业的地步,但算是潮汕商会在五金业里最能拿出手的人物,加入商会也有七八年,方方面面都很合适,但方方面面都不突出。   何定贤不得不感叹搞服务业的地位低啊,连带着老板都被看不起,但没办法,这年头连锁餐饮搞不起来,没有一个地区性的巨头出现,餐饮业一盘散沙自然给人看不起。   商会里酒楼老板倒是不少,但地位极低,常被人笑骂是端盘子的。   何定贤感慨过后,忽然笑着问道:“怎么没人提长江工业的李老板,据说他为了一个理事的位置,东奔西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底下的会员也有很多支持他。”   郑裕同笑道:“阿贤,底下的会员不知道长江工业代表什么,我们手中拿着票的要再不知道,早晚被人卖给鬼佬还替他数钱。”   马应彪也道:“长江工业在宵琪湾的工厂被烧不到一个月,便全线恢复开工,据说汇丰银行专门托关系替李家城在欧洲进口了最新的生产线,还批了五百万港币的贷款帮长江工业回血。”   “这种待遇跟亲儿子比也差不了多少,我们不能打死他,也得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想在潮汕商会出头是不可能的。”   王老吉喝着凉茶,不置可否,他一辈子大风大浪见得多,对李家城这种人没有多大兴趣。   楚伟南则是深悉女婿的性格,面色疑惑的问道:“阿贤,你怎么想的?”   “让他上位。”何定贤揣摩着茶杯,笑脸吟吟:“他总想借商会的皮保护自己,我们赶不走他,但也不能让他白嫖,就让他担任商会理事,起码他在做什么,怎么做,能给兄弟们看见。”   “你的意思是……”楚伟南思索道:“把他架到火上烤?”   何定贤点点头:“对。”   在李家城敢在工厂升起大英国旗之后,便不能再对其抱有幻想。如李家城这种人对他越好,他越会得寸进尺,只要有利益的事,不管冒多大风险,多昧良心都敢干。   这人的经商风格远没后世自传中夸耀的那么保守,命里偏爱火中取栗,只不过,善于英逢鬼佬而已。他以前是看过李老板的自传,接触过李老板之后,发现自传里的人,更像是李老板想象中的自己,十分的理想化。   何定贤思来想去,想要合情合理干掉李家城的最好办法,便是一层层撕去其伪装,让他彻底丧失华人那层皮的保护,让人白心给露出来,自然就能拿下。   “这样也好。”   楚伟南微微颔首,他也发现李家城有点手段,为免把李家城养成心腹大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早早干掉。   “那就这样定了。”   郑裕同也表示同意。   说到底只是一个商会理事的位置而已,对有乡情的而言,价值千金,于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没什么价值。李家城要在商会里扑腾出几个水花,真的很难……   同一天。   夜晚。   宁波会馆。   邵毅夫在会馆中堂摆了一张圆桌,请商会副会长董郝云、李惠利、以及名誉会长邵醉翁、理事邵邨人、王传霖、陈廷华、曹光标一起食夜宵。只见圆桌中间摆着一碗虾米粥,还有一圈各色宁波菜。   邵毅夫在回到港岛之后,小有起色之后,便迅速接手了宁波商会会长的位置,让兄长邵醉翁坐冷板凳去了。   邵醉翁连邵氏电影公司都交给出去了,再交一个商会会长的位置算什么?宁波商帮虽然历来名气不小,是华人海外商帮中较为有名的一个,但是与潮汕商帮、八闽商帮、客家商帮还是差了些。作为二战前即在上沪电影界称雄的邵毅夫,要接管商会其实很容易,上上下下也没人不服气。   这时邵毅夫站起身用汤勺盛出一碗碗粥,一一交给参会者,当舀完坐下后,尝了一口,笑道:“宁波有句老话叫作‘宁波熟,一碗粥’,古意是讲宁波的土地贫瘠,熟一季分到每人头上,每天也就只够喝一碗粥。”   “我们宁波人不得不被迫走四海,闯天下。”   “现在呢,也指出门在外的宁波人,坐在一起喝一碗粥就熟了。我先前一直在南洋发展,回港岛之后才发现,我们宁波人快要被潮汕人打的抬不起头了。”   董郝云、李惠利、王传霖、陈廷华等一干宁波商人,脸色骤变,在场都是港岛宁波帮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特别是船王董生、钟表大王李生。   这一句话是在骂他们没照顾同乡?   “邵先生。”   “你什么意思?”董郝云辈分、人脉不如邵老六,但产业之庞大,可一点都不怵会长。 第382章 上沪帮立旗   “很简单。”   邵毅夫道:“宁波人要求变。”   李惠利皱起眉头。   “怎么变?”   邵毅夫道:“潮汕佬会有枪,宁波仔也要有枪,潮汕佬有人才。”   “宁波仔也要出人才。”   董郝云、王传霖、陈廷华等人都收敛起表情,神态逐渐变得郑重,邵毅夫继续道:“论钱,没人输给潮汕佬,但是潮汕佬手中有警队,上克总督,下制江湖。”   “依靠警队势力生意什么生意都敢做,大到航运贸易,细到粮食油品,黑的鸦片军火,白的银行金店……当年潮汕佬没握住枪的时候,宁波商会一点都不怕潮汕人。现在潮汕商会制霸警队,宁波帮、八闽帮、客属商会,一个个都得在潮汕佬面前收声。”   “我们宁波人不是没有当差的,也不是没有社团,但没人重视底下的人,导致商会生意都受到影响。”   董郝云、王传霖、陈廷华皆端正姿态,知道邵毅夫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有了一个很成熟的方案。   “邵生。”   “你的意思是……”陈廷华出声道。   “支持警队的宁波人,培养宁波仔当差,花钱捧宁波社团的坐馆,联系南洋,台岛,日韩的宁波商会,壮大社团在东亚地区的影响力。”邵毅夫道:“出资让学生仔到英国留学,进修,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律师,医生。”   “创建慈善基金,救助宁波籍的小孩读书,花二十年苦功,换一百年利益。”   董郝云、王传霖、陈廷华面色都显得震惊。   这一套打法在潮汕商会、八闽商会中不稀奇,是早年商会一直在做的事,但宁波商会到港岛发展的时间更晚,至今不到二十年,一直都没有转换过心态,将港岛当成真正的家乡。   这也是宁波商会一直不如潮汕、八闽商会的原因……现在邵毅夫的宏图伟业不止于此,还道:“另外,宁波商会的旗号太少,整个宁波才多少人?”   “在港岛的又有多少?”   “整个港岛有五十万潮汕人,一百万广东人,有没有十万宁波人?没有吧!”   邵毅夫伸出一只手,振声道:“却有五十万上沪人!”   “大多数宁波人早年都在上沪淘金,同样是十里洋场,宁波人能在上沪打下一片天,一样能在港岛打出一片天。最早一批逃港的人许多都是上沪富商,江湖大佬,有些人不是上沪人,也不是宁波人,但父辈在上沪工作,自然也亲上沪。”   “我们要打出上沪旗,成立上沪商会,团结全部上沪逃港者,才有可能在港岛扎下根同潮汕佬拼一拼。”   董郝云一帮人都面露思索,可却无人反对,看来邵毅夫的话深得人心。   虽然,这些人里有亲华派,有英资派,但政治立场不能改变家乡冲突,在矛盾还没爆发的时候,他们是愿意一致发力,把宁波社团的蛋糕做大。   邵毅夫又端起碗,舀了口粥,感叹道:“我们出来闯,不是为了只喝口粥的,回报家乡,捐资助学,也不仅仅是为了与人争,是为人生奋斗!”   “东方银行的邱德更,环球航运的包钰刚,都是宁波帮的人才,为什么现在跟潮汕帮走的近,替潮汕人赚钱?因为,我们宁波人在上沪被赶出来,已经失了气志,容不下人才。”   陈廷华再也忍不住,当即叫道:“好!”   “邵先生。”   “我愿意出资支持上沪商会的成立。”   董郝云也在深思熟虑的后点头:“既然能回报乡民,壮大商会,没什么好反对的。”   “是。”   “邵先生,你着手去办,要钱,要人,我们都肯出力。”李惠利也道。   邵逸夫当即面露喜色,端起粥碗道:“谢谢大家。”   “不用。”   董郝云道:“都是为商会。”   为商会,其实就是为了自己,捐资助学,培养宁波帮的人才,其实也是在为商业铺平道路,算是一种投资,但却能为整个港岛的宁波人开出上升通道,起到正面效果。   于民有利。   自然会受人支持。   在此之前,邵毅夫都没有捐助过学校,发展慈善事业,现在为了与潮汕帮争锋,反倒一步踏进慈善行业,赢得一生中最重要的名望。   一周后,宁波商会即将改组为上沪商会的消息便传遍华人商界,邱德更、包钰刚等人开会时没收到消息,但作为宁波商会的理事,在正式改组的时候肯定会获悉情况。   这次宁波商会打出上沪旗,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出身上沪、宁波的商界老板们却普遍很支持,态度积极,看来确实是一个深得民心的举措。改组事宜也进行的很快,短短半个月时间,宁波会馆的牌子便收起来,换成上沪会馆。   何定贤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一惊,但随之释然:“以前总听人讲港岛商界上沪人力量大,以前还以为是指上沪移民,这个松散的团体,未想到是真有人打出上沪商会的旗帜。”   “邵毅夫真的是不简单。”   一个商界泰斗级人物能简单的了吗?   邱德更坐在茶几旁,身着长衫,手里握着茶盏,笑道:“照我看来,邵先生也有点迫不得已的味道,院线方面争不过东方集团,南洋方面大老板的影响力又愈发强大。”   “要是再不出招,以攻代守,不提港岛的生意,南洋的生意都有可能受影响。”   何定贤笑笑不说话,心里其实很明白邵毅夫的难处,毕竟,南洋院线、游乐场等生意也很依赖政府关系,随着南洋局势愈发不稳定,将进入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窗口期。   这于何定贤、邵毅夫二人而言是一个平等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可争夺的焦点却在港岛。   另外,邵氏兄弟成立以后,电影票房其实很好,收入也比东方电影高。邵毅夫做电影行业一辈子,制片能力其实是很强的,特别是现在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十分能打。   否则,邵氏黄梅戏电影、功夫片电影也不可能长红二十年。   邹怀文出走成立嘉禾的时候,其实邵毅夫都已经年老体衰,精力,想法开始走下坡路了……   多少有点偷袭老人家的意思。   东方电影培养了一批青年导演,年轻艺人,其实在邵氏面前是个后生仔,偏偏提前圈了许多地,把院线和一元片市场占据,靠着商业模式也挺赚钱。   可惜,电影作为一个文化产品,软实力很重要,起到以小博大的效果。东方电影要不是有跟国际电懋合作,恐怕在电影市场上跟邵氏叫板的资格都没,只能当一个小喽啰。   “内地首部黄梅戏电影《天仙配》已经在去年开映,第一次尝试将地方戏曲融入电影艺术当中,根据公司的消息,邵氏的王牌导演林翰祥正在拍摄邵氏首部黄梅戏电影《貂蝉》,东方影业和电懋合资拍摄《精忠报国》,一个是三国时期的爱情故事,一个是宋朝的历史故事,到时候就看谁能踩中黄梅戏第一股风潮了。”   在东亚最火的黄梅戏电影,初创者却是内地的制片厂,这点其实挺多人都会意外。邵氏能够将黄梅戏电影大兴起来,一是其有广阔的海外市场,二是有一大批资深导演。   何定贤手下的导演目前只能拍小片子,要拍投资超二十万港币的大制作,必须请电懋的当家人来掌镜。陆运涛精益求精的态度,导致他提前比邵氏开拍,但估计得比邵氏晚几个月上映。   好在,只要主动去跟上黄梅戏的这股东风,就算赚的如邵氏,也顶多是老大老二的区别,早早能甩开长城、凤凰等一派老牌公司。   邱德更在介绍银行业务进展的时候,何定下一边听,一边则思索起来:“宁波帮都打出上沪商会的旗号了,潮汕帮还在固步自封,谨守迂腐的族系,这样不行。”   “落人一步,不追上,就会步步落人。”   “大老板。”   邱德更见何定贤心不在焉,忽然出声提醒。   何定贤回过神来,笑了笑,抱歉道:“唔好意思,走神了,你继续。”   他暂时放下心思,洗耳恭听。   一个月后。   上沪商会正式成立,当天港岛各大商会会长,泰斗纷纷登门祝贺。随后,上沪商会做了两件带给何定贤浓浓危机感的事情,第一件是成立上沪商会慈善基金,宣布与东华三院达成合作,计划两年内成立两所小学,一所中学,第二件事则是请出上海青帮大佬,曾经杜老大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顾嘉堂”出面,收海定社坐馆“吴阿庆”为弟子。   虽然,让吴阿庆成为青帮中前二十四字辈,“学”字辈的弟子,并不能真正提高吴阿庆的江湖实力,但江湖地位,名声十分好听,更能彰显商会对于吴阿庆的看重,意义极大。   青帮早年原定二十个字辈,后添“大通悟学”四个字辈,大字辈中最出名的为上沪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杜月笙”则是“悟字辈”,顾嘉堂是与杜一个时代的人,同为悟字辈,弟子自然是“学”字辈。   到学字辈为止,称之为前二十四字辈,后来又添“万象依皈,戒律传实,化渡心回、普门开放、光照乾坤,带法修行”二十字辈,称之为后二十四字辈。   吴阿庆成为学字辈的人之后,毫无疑问在成为青帮中辈分第一,为将来在江湖上发展社团,结交青帮人士有重大利好。   至于扶持宁波籍的差人,律师等公职人员的事情,倒是口风很紧,没有流出确切的消息,但于商界大佬们而言,前两件事做了,第三件事用屁股想也想得到,上沪帮肯定会做! 第383章 四家并一家   “老豆。”   “我想做大潮汕帮。”何定贤站在洗碗池前,用抹布擦着儿子用的小餐碟,楚伟南在一旁收拾碗筷,出声道:“想做就去做。”   何定贤点点头:“明白了。”   今天,楚家的自梳女佣回内地省亲,至少要半个月才会回来,两位大佬信不过其他人,自然是亲自照顾小孩。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上沪商会一系列的举措,则又准又猛,确实让人产生很强烈的危机感。   要提前好做应对。   不然等到上沪商会真的做大,一切都来不及了。   不仅会影响到潮汕帮的势力发展,还可能会让警队内部、政治上的华人势力出现分裂,一块地盘不能有两个话事人!   而且上沪商会内有很多英资派老板,商会会长邵毅夫就与英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否则,邵氏又如何在南洋立足?要知道,邵毅夫前往南洋发展的时候,大英在南洋的统治才具有权威。   其次,上沪多有租界,深受资本主义影响,大多数商人很有想法。   国内首次金融战也是发生在上沪。   用一句唯利是图来形容不过分。   何况,上沪老板多是富家子弟,权贵出身,来港岛是避难的,不同于潮汕商会的兄弟们,多为贫苦出身,来港岛是求活命的,阶级上就天生对立。   至于怎么做大潮汕帮?   光靠潮汕商会的力量不够。   一周后,罗文锦、罗文惠两人前来云咸街的何府拜访,探望正怀孕的罗彩云,手上还提了燕窝、鲍鱼、猪蹄。在佣人接过礼物之后,何定贤连忙请两位叔父坐下,泡茶待客,并且让罗彩云坐到身边。   “锦叔。”   “爹地。”   罗彩云挺着一个大肚子,穿着孕妇裙,行动有些不便,气色倒是很红润。   “阿云。”   “这段时间要照顾好身体,小孩子可是很娇贵的。”罗文惠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关心女儿的样子溢于言表。   罗文锦开玩笑:“你老爹头一回当外公,打了一个大金牌给小孩,放在家里的观音像前供着呢。”   “爹地。”   “你一个大律师这么迷信啊?”   罗彩云翻起白眼。   罗文惠却道:“保平安嘛……”   “多谢岳父。”   何定贤适时的颔首答谢。   罗彩云作为明媒正娶的平妻,法律地位虽在楚韵楠之下,但罗文惠却是实打实的老丈人。虽然罗文惠不会与楚伟南一样倾力相帮,视他为子,但该帮手的时候绝不含糊。   “对了。”   “锦叔。”何定贤喝了两杯茶,忽然道:“我想将潮汕商会、东莞商会、五邑商会、广府商会四大帮,合组成一间港岛粤省商会,你觉得怎么样?”   “嗯?”   罗文锦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眯起眼睛,出声道:“四间商会各有各的话事人,幕后也有各大家族撑腰,想要合并成一间不容易啊。”   “阿贤。”   罗文惠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四家合一家?”   “上沪帮起来了。”   何定贤向来不在家人面前藏着掖着,直说道:“四间商会再各玩各的,迟早给人打垮,反之,组成粤省商会则可减少摩擦,增多合作,继续主导港岛华人的发展。”   “主导权在谁手上这很重要啊,锦叔。”   罗文锦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会跟四大家族的谈,你也多与其它商会的人多聊聊,即使要合并也绝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事,先前的宁波商会是船小好调头,可粤省人占据港岛华人一半,四间商会都是大船,招牌合起来容易,人心合起来难!”   “我明白。”   何定贤叹气道:“锦叔肯帮我,我的底气也会足些。”   “年轻人就是肯拼啊。”   罗文锦摇摇头:“四家并一家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何定贤随后不再提商会的事,转而聊起家常,不过多时楚韵楠带着小孩回来,一家人便其乐融融的开始吃饭。不说楚家与罗家交情不浅,罗文锦本身就是看着楚韵楠长大,光是两家与何定贤的姻亲关系,也结成一条更紧密的纽带。   吃完饭后,罗文锦、罗文惠没有在别墅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开,乘车回到罗氏大宅。   隔天。   傍晚。   霍官泰身穿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半岛酒店的茶座区,眼神惊疑的道:“你就这么怕上沪帮?”   “上沪仔的头脑比潮汕仔好用。”   何定贤用手指指脑袋,毫不避讳的道:“潮汕仔在外头多是干苦力,上沪人不管走到哪儿,却都能当老板,这是地方经济带来的教育水平,认知差距,千万不可轻视。”   “在包钰刚出现以前,谁能想到用做金融的办法来做航运公司?在邵氏兄弟起家以前,谁知道电影票可以卖到南洋?而且潮汕帮有的东西,上沪帮全都有,或者说可以有。”   霍官泰略作思索,不得不点头:“确实,上沪帮将是潮汕商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对手,不是一个人有多厉害,是整个帮会的能量够大。”   比如,潮汕帮在内地有很多大佬,从抗战时就押对宝,建国后一直留在内地,支持国家建设,为将来潮汕商会回军内地铺好路。上沪帮其实也有大佬留在内地,多任职地方国企厂长,前港岛华夏工商总会会长,维大洋行王宽成甚至在抗战结束后,直接回到内地做生意……   比如,潮汕帮要靠四大家族参与鬼佬政治,上沪帮却一直与洋行交好,买办众多,可以依靠洋行干预本港政治。   再比如潮汕在南洋有人,上沪帮也有。   但凡上沪帮缺一个支点,都可以不小题大做,因为注定会被潮汕帮甩开一个身位,可偏偏上沪帮全都有,潜力是巨大的。   “所以,我才想在上沪商会成立起来之前,将四间粤省商会联合起来,把上沪商会握在手心里。不是要打压上沪商帮发展,而是港岛华人的形势,不需要有人分庭抗礼。”何定贤展开左手,缓缓握紧:“分庭抗礼代表分裂,港岛华人好不容易博出一些社会地位,需要的是一个继续带着人向上走的权威。”   “权威!”   “只能有一个!”   霍官泰在握紧的拳头中看到一股自信,不禁点头道:“我相信你。”   “嗯。”   何定贤颔首道:“做生意没人管他,但我观邵先生可不止是想做生意,否则根本没必要大张旗鼓的扶持马仔。”   在华人之间合作大于竞争的年代,上沪商会与潮汕商会之间就算有商业冲突,顶多用社团比一比实力,不可能用政治进行斗争。更不可能用警队来打人。   因为大家的主要对手都是鬼佬,从鬼佬身上扒一口肉下来,足够肥了一间商会。   起码要到八十年代之后,华资大举侵吞英资,华人老板的矛盾才会慢慢显露出来,互相间才会用到政治手段进行斗争。   何定贤手中握着枪,主观上提防着上沪商会,但客观上已经在保护着上沪商会的人了。因为警队里也有宁波籍的探长,有上沪移民的督察,这些人都帮手上沪商会。   要是上沪商会是为了几十年后布局,那不得不说邵先生在为子孙辈考虑啊……如果是为十几二十年间的发展做铺垫,那么无疑就是准备对抗,对抗就是分裂!   “可四大商会有四个会长的位置,每个地域的老板们,也天生信任该地区的话事人。”霍官泰无奈道:“粤省商会一旦成立,四个会长变一个,就算会长们愿意支持,副会长,理事们也不可能同意。”   “有票和没票的区别很大,更何况,你也不可能留着全部理事,副会长吧?”   那样粤省商会的体制就将变得极度臃肿,做一个决策要几百号人同意,而且原商会的人肯定会抱团,到头来乱成一锅粥,还不如单枪匹马的跟上沪帮干。   “而且你就看着说服我这套去找方会长、李会长、何会长三个人?”   东莞商会会长方溯泉、五邑商会会长李冠春、广府商会会长何善衡,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角色。   何定贤却笑道:“当然不是,跟你讲,只是希望你支持我,将来到粤省商会来任职,顺便当一个中间人,替我约三位会长出来聊一聊。”   “没问题。”   霍官泰先爽快答应,然后再问道:“不过,你得先把讲服三位会长的办法跟我讲,我考虑考虑。”   何定贤深深的打量了霍官泰一眼,论精明霍先生真是一等一的。   “行。”   “我同泰哥全盘托出,其实要让兄弟们站在一起,重要的就两点,第一点是有共同的目标,第二点是有共同的敌人。”何定贤道:“四间商会共同的敌人是谁?”   “不是上沪商会,他们顶多算是对手,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鬼佬。”   “共同的利益呢?”霍官泰陷入沉思。   “南洋!”   何定贤道:“华人劳工阵线已经与巫统、马华公会成立联合政府,由劳工公会主席马绍华担任新加坡首席第一部长,这是等于同政府宰相的职位。”   “那里将会是华人下一个战场。”   霍官泰瞳孔一阵猛缩。 第384章 奇货可居   何善衡来到潮福酒楼时,三大商会会长已经到场,不疾不徐的抱了个拳,笑道:“何爵士,方会长,李会长。”   “何会长。”   “请坐。”   何定贤作为东道主起身欢迎,何善衡提起长衫,在一把木椅坐下,和颜道:“难得各位齐聚一堂。”   “是啊。”   霍官泰替何善衡添了杯茶,朗声道:“几位会长都很忙,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天,于各位都是一件幸事。”   “阿贤。”   霍官泰看向何定贤,何定贤会意道:“不敢浪费各位的时间,其实今天有一件事想与各位商议一番。”   何善衡、方溯泉、李冠春三人聚精会神,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三人中除了方溯泉是做贸易之外,剩下二人都是做银行业,李冠春继承了家父的东亚银行,是五邑商会的财神爷,何善衡是恒生钱庄的大老板,广府商会的大金主。   何定贤实业、金融都有涉猎,关键是有警队撑腰,个人权势最盛。   “将四间商会合成一间,互相合力,开拓商路,发展海外。”何定贤道:“届时粤省商会便是全港最大的商会,想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诸位意下如何?”   “我个人是没意见。”   方溯泉的东莞商会实力最弱,单打独斗已经没前途,倒不如真的合成一家,只要给他留一个位置,个人的好处极大。   何善衡却考虑的很多:“组建粤省商会有利有弊,越大的商会越难以管理,很多会员的生意互相竞争,商会该支持谁呢?”   “若不能让会员们信服,再大的商会也是一盘散沙。”   李冠春点头:“而且四大家族是什么意思?”   何定贤见两位会长都有所犹豫,拿出杀手锏道:“这样,先将四间商会组成一个粤省联合商会,采取轮值主席制度,四间商会会长各管两年,就算在任职期间有一定的偏袒,也能让会员们总体服气。”   “至于同行之间,我们鼓励竞争,也接受淘汰,不管谁赢,做大最重要!”   三位会长在听见轮值主席的提议后,心里接纳了很多,鼓励竞争则是业内的基本共识。目前港岛华人工厂主、小老板、生意的同质化太严重,很多是家庭式作坊,安全、质量、产能都很低效。   这些人扎堆在四大商会里,互相竞争,实则是互相内耗。   港岛华人的工厂主继续工业进步,设立生产线,安全车间,保证产品质量。至于研发就太高级了,港岛商人做不来,很少有老板主动去搞。   贸易方面呢,受全球大环境影响,能赚钱的时候多一些人无所谓,赚不到的时候,抗风险能力差的自然就倒闭。这跟商业体量的大小无关,跟老板的决策布局有很多,数次经济危机中倒闭的大型英资、华资可一点都不少。   如果一个行业市场够大,自然就能养出多个巨头,四大商会有得分。如果一个商业很小,养出一个大老板都费力,那么优胜劣汰,倒逼多余的资本进入新行业竞争是合理的。   在一个全世界经济的上行期,有脑子,有眼光的商人肯定能出头。   “同时在粤省联合商会中设立常任理事六人,一商会两人,负责管理资源,推广合作,调解矛盾。”何定贤又道:“剩下四间商会内职务不变,继续单独运行。”   “你们觉得怎样?”   这等于在四大商会头上设一个长老会,实际上粤省联合商会就只有主席、常任代表是会员,广义上四大商会也是会员,但还归属于四大商会管辖。   这显然是何定贤为了促进合作,表示诚意的一个方式,否则,直接整合四大商会的难度太大,没有几年时间都搞不定……当粤省联合商会能给会员们带来利益,受到广大会员们认可的时候,再彻底整合成一个大型商会。   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何定贤的政治经验告诉他,改革不能急功近利,一步步的来,慢慢的走。   “我赞成。”   方溯泉又一次举手发言。   李冠春也道:“按照何爵士的说法,联合商会一策确实可行,但还需要尊重四大家族的意思。”   这位二代本事普通,勉强守住家业,但显然很听叔父辈的话。   银行业就是一个大市场,不仅能养活东亚银行、恒生钱庄、东方银行、还能养活诸多洋行、地下钱庄。毕竟港岛不仅辐射濠江,还辐射内地市场,东亚金融中心的能量已经初现。   三位会长之间没有直接的竞争,如果银行不赚钱,也是各自经营手段有问题。   例如,东亚银行作为首家华人银行,本将是最有望与四大洋行比肩的公司,近年来收益却年年锐减,在南洋扩张的业务版图陷入停滞。恒生钱庄却在濠江、内地做的风生水起,东方银行自不用说,以警队为基本盘,已经辐射到所有公职人员,鬼佬、华人的生意都做……   何善衡颔首:“光是加强合作,鼓励竞争的意义,便能为四大商会间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消耗,全心全力发展华资,更好的与英资、外省商会做对抗。”   “这一点我赞成,但何爵士,你所说南洋的商机在哪儿?据我了解,南洋现在局势正趋于稳定,华人阵线与大马联盟已经拿到政权,当地的闽商、客属商会都已经拿到筹码退场,该分的蛋糕分完了,没有留给我们的机会了。”   何定贤放下茶盏,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啧声道:“不见得啊,何会长……新加坡华人拿到政权之后,下一步将何去何从?跟大马组成经济联合体,还是干脆并成一国,是亲英、还是独立?”   “我不觉得华人劳工阵线能坐稳新加坡政权。”   何善衡眯起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李冠春更是道:“何爵士,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没有。”   何定贤自信一笑:“但与各位不同,我是一个政客,观南洋时局远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首先,马绍华为了争取独立,得罪了很多当地望族,不止有大马人,还有华人。”   “这些人在几次风波中损失可不小,只是碍于思想风潮,不得不容忍马绍华做事,现在新加坡华人、大马人都已经有参政权,并且拿下大部分席位,算是代持政府。”   “于那些人而言马绍华的政治使命已经结束,正所谓鸟尽弓藏,他没前途了。下一个谁会上位?”   方溯泉于南洋局势最有了解,出声道:“林有福!”   “对,劳工阵线副主席林有福,我与他见过几次面,算是有点交情。”何定贤道:“这个人是一位职业政客,本身背后就有当地望族的支持,充作副手的时候政绩斐然,接替马绍华的位置顺理成章,但本地望族打算收盘,不堵了,下一步风向就会变。”   “妥协,绥靖。”方溯泉道。   何善衡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林有福会与英方私下达成合作,换取执政本金,成为新加坡的话事人?我们只要支持林有福,便有可能在南洋分到一杯羹?”   方溯泉也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毕竟何爵士亲自承认与林有福有交情,却没想到何爵士先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林有福肯定会接替马绍华的位置,并且成为绥靖派,但他想成为新加坡话事人差了些意思。”   “南洋被大英欺压百年的仇,不是成功自立就会遗忘。”何定贤道:“林有福但凡对大英有一点妥协,都将失去民意支持,最终的赢家不见得是他。”   方溯泉皱皱眉头,据他了解,林有福给选民的感官也是一个强硬派,但是鸽派装鹰派屡见不鲜,无非就是先骗票。何善衡道:“那何爵士是有奇货?”   “有一个。”何定贤坦然承认:“人民行动阵线的创始人李广耀,他是一个十分有魄力,明局势的政治家,我们现在买入手,将来一定红!”   何善衡思索的道:“我知道这个人,确实有几分本事,在南洋已经很威,不过先前一直在马、林的手下任职,算是他的副手。”   “可他自从退出劳工阵线,创建行动阵线之后,已经与马、林越走越远。”何定贤笑道:“据我了解,上沪商会的大佬邵先生,之前就一直与林有福的关系不错,并且私底下已经决定支持他上位,不仅出钱,还派了吴阿庆带着海定社的人到南洋,现在是上沪商会跳出来要扛华人的旗,也没问我们让不让。”   “我们只要想在港岛话事,那就得做上沪人的对手盘,把上沪人打趴下。”   政治这款游戏,赢家通吃!   一个利益集团只能下一个注,跟风只能吃屁,粤省商会不可能再下注林有福……某种程度而言,李广耀是唯一选择。   “我们明白了。”   方溯泉、何善衡、李冠春都举起茶杯。   何定贤也举杯回应。   “我们回去会立即召开理事会,再征求商会会员们的意见,一起成立粤省联合商会。”方溯泉作为三人的代表表示同意。 第385章 新旧争锋   世界上最顶级的商人,便是以政治为生意,政客为货品,能做到这一步算是打破体制,一代豪商。往往能够操控一个地区的格局,攥取利益,便算是一方巨贾。   何定贤毫无疑问已经开始涉猎顶层商贸,但距离真正的豪商还差很多,首先南洋的盘子不够大,顶多算是中等,其次,李广耀的幕后老板不止一个,本地就有许多豪门下重注。   何定贤也不是一人独资,而是组建联合商会,一起带大家向南洋发展,利益需要均分。   相应的,风险也会减少很多。   这一点其实何定贤是很满意的,因为,他在南洋的筹码不够多,一个人吃不下,以南洋盘口奠定港岛粤省商会的大局,换得是未来港岛的华人前景。   意义重大。   随后,东莞商会、广府商会、五邑商会接连召开理事会议,正式商讨成立粤省联合商会的事宜。   “港岛连通省内,外接南洋,粤省与港岛本就同气连枝,四大商会并成一家,发展港岛于省内、本港都有好处。”   “联合商会只是试行,有利有弊,一试便知。”   “互相鼓励竞争,去小搏大,团结一致,将来才有希望从鬼佬的碗里多扒食……”   四间商会内,有商会会长组织领导,大多数理事都表示赞同。   一来,轮值主席的制度较为柔和,广泛受到大家接受,二来,上沪商会的强势崛起,也让粤省老板们感到不安。不得不说,门户之见在很多人眼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港岛一直都被粤省人视为自己的地头,怎能容许上沪人做大?   粤省商人在港岛赚到钱,要么在港岛置业,要么送回省内发展,少数一些到南洋,可上沪人赚了钱往哪里送?不提送到台岛、欧美,TMD送到上沪给让他们心疼啊!   毕竟,这些大老板可深知上沪的地理位置,长江出口海,身系沿途十一省、二十二市,在抗战时期都可以发展成十里洋场,将来注定是一个特大城市。   港岛辐射整个粤省都乏力,把港岛的资本再往上沪搬?   别怪粤省老板们小心眼,全天下好处不能给你一个占了吧!   亲兄弟还要分个老大老二呢。   同时,粤省联合商会即将成立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商界,顿时给外省的华资老板们当头一棒。   粤省联合商会一旦成立,将会立即成为港岛最大的商会组织,旗下会员超万人,涉及全港大大小小的行业,幕后政治势力不仅有四大家族,还有警队、律政司、L法会,政务局。   再稍微整合一下江湖社团,可吸纳社团兄弟将超过二十万人。   这可不是五百万人口时期的港岛,而是两百多万人口时期,有二十万人的社团兄弟,已经占据港岛近十分之一。   虽然,港岛有在义和团时期就成立的华夏工商总会,但是自二战结束之后,华夏工商总会已经成为一个象征性组织。首先,小老板们无法加入,其次,直接受国内管辖,一旦正式加入就是公开表态立场,在港岛生意会受到港府严格限制。   所以,华夏工商总会早已经丧失二战时,呼风唤雨,支持国难的气志,成为一个荣誉头衔。   港岛最具活力的商会,便是这些同乡会……   已经有人称,未来粤省联合商会的主席,将会是港岛最具权利的华人。   这一句话并非虚言。   ……   “想要成立粤省联合商会,蓝图很美好,但凭你的能力可以实现吗?”上沪会馆,邵毅夫看完一份文件,冷笑一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却没有说更过分的话。   李惠利在旁摇摇头:“这件事没有一两年搞不定,正好给我们攻略南洋,发展商会的机会。”   董郝云表情郑重:“能够团结华人,到底是件好事。”   “我早就看出来何定贤野心不小,总喜欢订规矩,收权利,让全世界人都听他的,但越大的权利,代表越大的责任。”邵毅夫则道:“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做错选择。”   或许是得意忘形,或许是想出口气,末尾还骂了一句:“乳臭未干的小赤佬。”   董郝云脸色一变,心里觉得不好,但也没有顶撞。   李惠利则附和的笑笑,显然十分认同。   但粤省联合商会的提议一出,不管能否成立,都给上沪商会带来浓重的危机感。在这种危机感下,上沪商会内通过了一项决定,融资五百万港币给商会理事沈炯明,注资给柯老板名下的丰德钱庄,让丰德号注册为正式银行,作为上沪帮的资金池,进入银行业与潮汕帮对抗。   曾经上沪人在国内银行业里简直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但港岛多为英资银行把控,以前布局的华资银行也多是粤省人士,导致上沪商会在银行业极其弱势。   邵毅夫一直想培养起上沪商会的地方银行,但由于融资规模大,商会新立,阻力不小,正好借力打力,完成一次布局。   一个月后。   丰德银行挂牌成立,改钱庄为办事处,共设全港一十三家,位于银行业的三流水准。   但沈炯明是一位外汇专家,在国内担任过银行高管,推出多项外汇产品,于银行业内中闹出一番不小的动静。   何定贤收到丰德银行成立的消息,不喜不怒,毕竟,一间商会推出一个银行业代表出来是很正常的事,银行业那么大的市场,谁都想进来分一杯羹。   可丰德号不开创新的经营方式,一直走高风险炒货的路子,遇上金融危机迟早倒闭。   在国内银行业的草莽时代,很多人盲目追求收益,根本不知道银行业最重要的是防范风险!   又过十几日,粤省四商会的集体表决终于通过,四间商会大部分会员都支持合并,粤省联合商会临时理事会成立,四商会原会长、副会长皆自动就任为临时理事,负责筹备商会正式成立工作。   但一直顺风顺水的进度,不代表水下没有一点漩涡,相反,四大家族方面除了罗文锦、冼德芬家族表态同意之外,周骏年、简乐强家族都一直保持沉默。   何定贤只不过是没有坐以待毙,抓着机会早点让商会成立,可周骏年、简乐强两位大状一直没吭声,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周五,傍晚。   何定贤刚刚走出大馆的办公楼,来到停车坪,便见到两辆轿车停在一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打着领带,右手臂夹着公文包的职员见到他来,立即鞠躬道:“何先生好。”   蓝刚带着两个便衣站大佬背后,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何定贤正打量着职员,轿车门忽然被推开,罗文锦站到车旁,招招手道:“阿贤,晚上有个饭局,我想你陪我去下。”   “锦叔。”   何定贤连忙喊人,礼貌的笑道:“没问题,去哪里?”   “上车聊。”   罗文锦面色和蔼,先坐上车。何定贤将车钥匙交给手下,也坐到车里,蓝刚等人自然去开大佬的车跟上。三辆轿车很快驶出大馆的门,开往太平山区。   这时的太平山禁止市民进入,不像后世的公园一样,可以随意参观。   罗文静在出示一张卡片之后,才将车队带上山,但一次性的卡片也被没收。   最终,车队来到半山处一座别墅门外。   大门并没有锁上,但车子却停在山道旁,罗文锦、何定贤、蓝刚等人陆续下车走进别墅内。要说蓝刚等人的眼里其实还透露出一丝好奇,何定贤便已经心知肚明,今晚要见的是周骏年爵士。   “阿贤。”   “我能做的努力都做了。”   罗文锦塔在石板上,低声道:“周爵士一直不肯松口,简大状也不看好粤省商会。”   “一半对一半?”   何定贤整了整领带:“可以搞。”   “呵呵。”   罗文锦苦笑的摇头:“与江湖上不一样,由于四大家族各有立场,矛盾向来比较尖锐,一直是平票作废的原则。”   “谁打破这则默契,在立法会内都无法生存,接下来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何定贤收敛起表情。   “知道了。”   办商会可和警队斗争不一样,是扩大合作的项目,什么事都得靠谈。   不能动手。   动手就会造成人心不稳。   给人不断攻歼的把柄。   一切协商结果都可能付诸东流。   这是政治最困难,也是最具魅力的地方。   这时周骏年的弟弟周锡年议员身着西装,走出楼门,上前欢迎道:“罗爵士、何爵士欢迎,家里很久没这样热闹了,小罗议员、简大状、冼绅士都已经在屋内。”   “多谢。”   罗文锦握住周锡年的手,轻笑一下,何定贤则是稍微鞠了一躬,以示晚辈的礼貌,再随着岳父一起进入客厅。周锡年刚要把门关上,蓝刚却用手挡住了门:“唔好意思,周议员。”   周锡年脸色一下就阴了下来,回头望向刚走两步的何定贤,却见何定贤扭头道:“我同人见面都喜欢有人跟着,这些人都是我的手足兄弟。”   “何爵士。”   “房间里的不是议员,就是爵士、太平绅士。”周锡年言下之意很明显,觉得泥腿子连站岗的资格都没有,何定贤却招了招手:“刚仔,进来。”   “yes,sir。”   蓝刚点点头,一把将门推开,带人进入屋内。 第386章 不是蠢,是坏!   简乐强一身西装,戴着领结,文质彬彬的站在酒桌旁,望见蓝刚带人进门,眼神微眯,露出精芒。   这是一记下马威啊!   后生仔。   什么事都敢干。   周锡年也立即收起和煦的表情,脸色显得十分不悦。   周骏年坐在一张轮椅上却笑着打圆场:“哈哈。”   “何爵士。”   “欢迎啊。”   他双手转着轮椅,热情洋溢的递出右手。何定贤见状欠身握手,笑道:“周爵士,好久不见。”   “进来一起饮杯。”   周骏年回头看向酒桌,周锡年立即上前扶住兄长的轮椅,将轮椅转了一圈推向桌前。何定贤也走上前与罗文惠,冼德芬、简乐强等人打过招呼,众人都笑道:“何爵士。”   “阿贤。”   何定贤见在场都是四大家族的人,便知道宴无好宴,蓝刚则带两个兄弟站在角落,眼神警惕的扫向四周。   半山别墅里有不少佣人、保镖,客厅里却一个都无。   周骏年回到餐桌前朗声一笑,十分大气的张开双臂,举杯道:“今天各位爵士、议员肯抽时间到我家,是我莫大的荣幸,外界都称我周骏年为第一华人代表,但我代表不了华人。”   “能代表华人的是各位。”   罗文锦、罗文惠、冼德芬、简乐强、何定贤都举着支酒杯,笑脸吟吟看着周骏年。只听着周骏年道:“外界都称我们为四大家族,声称四大家族操控着四大商会,把控社团,插手警队。”   “牵涉全港上百万华人的切身利益。”   “纵然连何爵士也是罗氏家族的一份子。”   何定贤目光审视,盯着满脸褶皱,长满老年斑的老骨头。   “何爵士,你认可四大家族的头衔吗?”   何定贤轻笑一声:“四大家族不需要人认可。”   “呵呵。”   周骏年笑了:“对,四大家族不是别人封的,是靠双手博出来的,现在港岛华人之中出现一件事,有人要把四间商会合成一间,成立粤省联合商会。”   “大家觉得怎么样?”   “不用藏着也,有话直说,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又怎么能将大家凑在一起?”   周骏年语气玩味,右手还抓着一根手杖。   罗文锦立即出来站台道:“东莞帮、五邑帮、潮汕帮、广府帮本就是一家人,当初分开成立四间商会,是因为华人势薄,无力管理,现在有人肯出来团结兄弟,自然应当支持。”   “周爵士。”   “时代变了!”   罗文惠亦点头道:“不跟上时代的脚步,四大家族只会沦为笑柄,头衔可以永远不变,但人是会换的!”   简乐强蔑视的瞥了他一眼:“小罗议员,你想换谁下去?”   周锡年振声道:“四大商会合成一家,四大家族是不是也要合成一家!!!”   声音回荡屋内。   众人沉默……   何定贤放下酒杯,点起一支雪茄,呼,慢条斯理的吐出口气:“没能力把商会做大,又恋栈权利,周爵士你老了。”   “后生仔,你发达还没有十年,不够资格讲这句话。”周锡年面泛怒气,用手指人,出声吼道。何定贤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周锡年,数秒钟后,周锡年气势减弱,收回手,冷脸回应。   何定贤道:“你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在场所有人里,我最年轻,我最有资格讲话!”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不是你们的!”   他右手捏着雪茄,却竖起食指,指着周锡年的鼻子痛骂:“怕四大家族合成一家,怎么不怕粤省同乡给人踩在脚底下?为了抢口饭吃,兄弟们可以不要命。”   “你却在想回家抱老婆睡觉,干你娘,住在太平山很威风啊,你能一辈子住在太平山上吗!总督府老子照样带枪进!”   周锡年气喘吁吁,胸膛皮肤,但却半点脾气不敢发。   周骏年举起手,挡住周锡年,插话道:“何爵士,正是因为华人势力发展的快,才要避免联合商会的成立,因为联合商会体量大,目标也大。”   “东莞商会出事,潮汕、五邑、广府商会还能帮手一把,以此类推,商会之间互帮互助,顶多是一时的损失,不会伤到华人元气。”   “你也知粤省华人超过港岛一半,要真成立联合商会,引来鬼佬的重点打击。首先,商会成员们经商不便,受到的限制多了,成立的意义就没了,其次,商会内斗,怎么管理?”   “最后,鬼佬要是立法针对商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生意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啊。”   何定贤吐出口烟,心里算是听懂了,合着周爵士是来帮鬼佬当说客的,希望华人成立粤省联合商会的事宜搁置。因为,粤省联合商会涉及的人员、资本、影响力实在太大。   若是筹措得当,完全可以视作一间大型洋行,将来发展的好,乃至于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让散兵游勇一样的华人团结在一起,是鬼佬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周骏年作为鬼佬亲封的“高等华人”,自然要为鬼佬的利益张目,而且他靠的就是帮鬼佬做殖民工作立身,有些时候帮扶华人,攥取名望,有些时候又帮助鬼佬,遏制华人发展,是一个实打实的政治掮客。这种掮客没有一个是傻的,全TM是单纯的坏!   周骏年可能限制于时代眼界,觉得搞大型商会得不偿失,鸡蛋篮子原则在某些时局下没错,但何定贤却深知鬼佬祖家将越来越势弱,华人却将越来越强势。   发展中的一切危险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唬人,兄弟们却一戳就破。   利益不争就是拱手让人。   而且粤省商会抱团之后将会更加强势,当然,四大家族对商会的影响力确实会减弱,但不代表会完全丧失,只不过商业归于商会,江湖归于社团,他们无法再直接插手。   只能获得政治上的好处,往政坛深耕,充当华人代表。所有人都将成为某一个领域的翘楚,获得粤省华人的全体支持,但所有人都无法横跨领域,做无冕之王。   家族利益照样盘根错节,全看个人的经营。   不对。   掌控商会的人却有资格,掌握全体华人各领域的权利,起码可以借此身份,让各领域的大佬都配合他。   何定贤不知道周骏年是真的昏聩,还是装傻,瞄了他一眼,越过众人,轻声问道:“周爵士,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鬼佬的意思。”   “我是为大局考虑。”   周骏年道:“成立粤省商会的时机不成熟,可以再缓几年……”   过几年,时局又不知怎样了。   “啧。”   何定贤捏着雪茄,不屑的嗤了一声:“过几年你挂了,管不着了是吧?那我现在让你挂了,你照样管不着!”   “何定贤!”   周锡年忍无可忍,厉声道:“你在威胁我们?”   “阿贤。”   罗文惠也赶紧提醒:“向周爵士道歉。”   “对!”   “我就是在威胁你。”何定贤却狞声道:“老骨头,东食西宿,左右逢源的时代过去了,现在,要么是帮华人,要么是站鬼佬,只能选一边。今天,这句话不是讲给你一个人听,所有人都听着!”   “四大家族要换一换玩法了。”   周骏年用手仗狠狠杵着地板:“何爵士!”   “你连四大家族的规矩都要改?”   简乐强道:“何爵士,这里不是比枪多、比人多就可以大小声的地方,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呼。”   何定贤却道:“不用枪也可以杀人。”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锦叔同我讲,四大家族之间的规矩,平票作废,四大家族之间的约定,如果华人集体利益出了事,需要人来顶,年纪最大的出面。”   “周爵士。”   “你也不想不得好死吧?”   年纪大了都追求一个善终。   周骏年用手指着他道:“你,你……”   “大佬。”周锡年连忙掏出一盒救心丸,喂水给兄长服下,看向何定贤的眼神充满嫉恨。   何定贤却丝毫不怵,有似无恐的道:“我让手下兄弟往总督府走一趟,随便杀两个人,就说是商会事件引起的报复,到时候鬼佬会找谁的麻烦?”   “你这种人,我心里有数。”   他上前一步,弯下腰,双手扶着轮椅,盯着周骏年道:“要对付你们,永远不需要向你们下手,只需要打你们背后的鬼佬。人给狗咬了,总不能去找狗吧,哈哈哈。”   “去把他的主人打一顿,狗?自然有主人教训。”   周骏年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提了起来。   罗文惠、罗文锦、简乐强、冼德芬看着他,表情不一,但都十分惊骇。   找准对手的软肋。   就是捏住他的死穴。   “所以,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肯跟我走,举手表示同意。我保证将来港岛的四大家族永远是你们,这个头衔我不爱争的。”何定贤吐出口烟,轻描淡写。   四大不是大。   最大!   才TM够大!   “我支持。”   罗文惠第一个举手。   “我也是。”   罗文锦举起手。   “赞成。”   “通过。”   简乐强。   冼德芬接连举手……   很显然,他们不想跟一个疯子同归于尽,却期待与一个强人打破旧规…… 第387章 换总督   当何定贤放下酒杯,与罗文锦、简乐强、冼德芬等人离开半山别墅时,商会成立的事情便已经尘埃落定。   这次事件很容易唬住年轻人,却唬不住一个法外狂徒,当一个人用辈份,名望压你的时候,你必须站出来骂一句去他妈的,再用枪顶住他脑袋,告诉他老骨头不配多嘴。   震得住就赢。   振不住。   就输!   这甚至不取决于硬实力,因为实力每一个人都有,取决于行走江湖的政治形象,一路走来的行事风格。   “阿贤。”   “回去了。”   山道旁。   罗文锦拍拍他肩膀,眼神深邃的道:“带着商会好好发展,四大家族依旧会支持商会,余下的事情就看你们年轻人了。”   “多谢锦叔。”   “谢谢岳父。”   何定贤规规矩矩的深深鞠躬。   罗文锦、罗文惠二人乘车离开,简乐强、冼德芬在与何定贤打了一声招呼后,也相继乘车离开半山。何定贤回头望了一眼周府,心知周骏年家族已经失去领头羊的权威。   只要剩下三大家族愿意支持他,周骏年家族也只能随波逐流。   “回云咸街。”   何定贤出声话道,弯腰坐进车里,蓝刚把门关上,应声道:“是,长官。”   一个月后,粤省联合商会正式成立,将瑞和堂设为坨地,农历十二月廿日,揭牌匾,放鞭炮,狮王采青,宾客盈门,不仅四大家族亲自出来站台,东亚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商会,全部送上花篮祝贺。   何定贤通过公开选举,当选联合商会首届主席一职,同时为常任理事,潮汕商会会长。方溯泉担任副主席,常任理事。霍官泰任秘书长,非常任理事。   李冠春、郑裕彤、陈岚方、冯锦喜任常任理事,余下还有五名非常任理事,如王老吉、陈伟南、王忠明等。   常任理事除受到弹劾、主动辞职外,终身任职,不进行缺额选举。非常任理事两年一届,同轮值主席一起换届,非常任理事可参选轮值主席等职,新常任理事需经过常任理事会投票表决生效,不限制个人担任轮值主席次数,但不可连续担任轮值主席。   这一系列制度限制了商会主席的权力,却加强了常任理事会之职权,让联合商会成为一个真正以民为重,和气生财,团结一致的机构,起码能避免商会成为某个人的私人工具。   上沪商会会长邵毅夫当天也带人前来恭贺,并且送上一尊发财金蟾作礼。   何定贤看见邵毅夫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亲自带人上前敬酒,谈笑风生间,可谓是春风得意。邵毅夫当然没在粤省商会组建时闲着,邵氏首部黄梅戏电影《貂蝉》上映,一举颠覆港岛的电影风格,首月即获20万港币之票房,引得商界震惊。   同时,吴阿庆率定海社在南洋混得风生水起,受林有福支持,强势插手地下赌档。何定贤收到蒋天养送来的消息,心里也不得不感叹邵毅夫的精明,从明面上看,林有福确实是最具潜力的政客,押注林有福既能发展势力,还能讨好大英,对新加坡、南洋两地的生意都有利。   而且《貂蝉》在港岛获得不菲票房之后,又被送往新加坡上映,通过新加坡的邵氏院线再次获利30万港币。   邵氏电影帝国已经初具模型,上沪商会也在港大力发展轻工纺织业,并且丰德号获得有利银行注资,成为一间合资银行,上沪商会借此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   粤省商会内,李冠春与冯平山联合创立华人置地,这间公司在后世成为花花大少“刘鉴雄”手下最有名的地产公司,但其实具有很深厚的历史。创办人李冠春是东亚银行老板,五邑商会话事人,家族成员遍布政商两界,冯平山则是二战前的广东豪商,十三行大老板,也为东亚银行股东。   这是五邑帮首次挺进地产行业,紧接着顺德商人“郭得胜”成立宏基企业,在经营“鸿昌”工厂,替日岛代工拉链之余,首次涉猎地产项目,经营拆楼和小地盘重建。   粤省商会内大大小小,将来知名的,不知名的地产公司已经成立三十多间,两大商会在本港楼市首先展开较量。   晚《貂蝉》一个月,东方影业与国际电懋合资拍摄的《精忠报国》上映,正好契合战后上升的民族主义,首月票房赶超《貂蝉》达二十三万,并且也在南洋进行上映。   邵毅夫陷入苦战。   “何sir,格总督明天就将搬出太平山,回到伦敦担任外交部秘书长。”总督换届正是时下港岛最热门的新闻,全港两百多万市民都十分关注,不管在各行各业。   市民都对新总督的到来忐忑不安。   坚宝宁坐在办公室里,身着制服,穿着皮靴,已经得知总督的下一任职位。   何定贤闻言不禁笑笑:“格sir还是有靠山的,就算在港岛搞出烂摊子,回去一样能擢升。”   “哪有。”   坚宝宁手指夹着香烟,摇头道:“外交官调任总督,主政一方算是擢升,总督调回主家只要没进议院,或者前往地方任职都是贬谪。格sir执政十年本来政绩是很漂亮的,据说港岛上交的税收翻了三倍,按理而言,回去起码能进议院当老爷,整个家族都能上一个台阶。”   “现在却只是回外交部任职,干两年就要退休。”   何定贤失笑道:“不退休干嘛?”   “干到死啊!”   坚宝宁啜着了言,笑了笑。   “新任总督呢?”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   “还没定。”   坚宝宁摆明是有渠道回祖家收风,十公笃定的道:“碍于南洋与港岛的局势变化很快,祖家方面暂时没定下人选,将由辅政司长戴维德先就任署理总督,等到祖家确定人选才会派出新任总督。”   何定贤点点头:“你们内阁倒是很谨慎,其实换谁来都一样啦,要么收钱,要么收尸,选一条而已。”   坚宝宁笑道:“人要适应环境。”   第二天。   总督格洪量搬出太平山总督官邸,带着一众署官在门口,对报社记者们讲完卸任感言,便在车队护送下前往半岛酒店。总督将在半岛酒店居住一晚,第二天乘飞机离开港岛。   虽然,格洪量的行政目标一直是为大英服务,但其执政期间开放关口,收纳移民,提出港人为主的口号,一系列措施不仅普惠到大批逃港者,还显著的发展了港岛经济。   这确实让葛洪量收获到一定的民心,以何定贤的角度来看,格sir都算是一个“能臣”,肯干事,干的出成果,奈何,敌之英雄,我之仇寇,立场不同,只有欣赏,没有手软。   署理总督“戴维德”发表电台讲话,宣布就职,当天中午全港多个地下赌档便已经开出盘口,赌戴维德可以署理多久总督职务,从一天到一年,一月内赔率越近越高,三月后赔率越久越高,中间赔率最低……   署理转正更是开出一比一千的赔率。   因为,港岛历史上就没有一任署理总督可以转正,严格意义上,署理总督与总督是两个职业,署理总督只负责短期管理港岛事务,往往由辅政司长代职,而辅政司长仅算本港升任的官员。   总督却是政治家,上接殖民大臣,于议院有支持,下接殖民地洋行,可管理资本交通。   且总督任职时间长,可施行政策,署理总督任期时间短,只负责衔接政策。   最终,戴维德任署理总督24天,新任总督为“佰立基”,前新加坡总督,在马绍华就任首席部长之后卸职,现在被调来港岛担任第23任总督,显然是大英意识到港岛与南洋华人已经展开政治合作,新任总督不仅需要了解港岛局势,还需要对南洋局势有了解,乃至于有影响力。才可能在与华人的斗争中胜出,将殖民地的带回正轨。   南洋方面,马绍华担任首席部长之后,大英又任职了一位新总督,但新总督已经完全失去统治力,佰立基可以算是最后一任具有实权的新加坡总督。   当然,末代总督于何时何地,都是一个救火队员的角色。   让佰立基担任港岛总督,或许是祖家对他的奖赏。不过南洋方面华人却对新加坡的傀儡总督都感到愤恨,一直给马绍华施加压力,希望华人除了参政权之外,还能拿到自治权,摆脱殖民地地位。   马绍华作为华人中的强硬派,暴乱在行,政治谈判却是缺陷,在与大英代表多轮磋商之后,依旧没有结果。特别是当马绍华成为首席部长之后,由在野转为执政,面对的问题无法诉诸以暴力。因为,他站上台上,已经要为经济,时局负责,而他的政治无能一时间引来很大纷争,新加坡出现数次千人以上骚乱,其中多有海定社的身影。   马绍华迫不得已主动辞职,随后,林有福在华人劳工阵线以及巫统、马盟的支持下成功上位,成为第二位华人首席部长,负责与大英进行谈判……   大馆。   何定贤低头掐住手表问道:“新任总督几点的飞机落地?” 第388章 深夜长谈   “晚上八点。”   坚宝宁穿着制服,用小勺搅拌着咖啡杯。   “时间差不多了。”   “我们一起机场欢迎新人吧。”何定贤放下手表,爽朗的笑道:“作为本地人要讲礼貌。”   “好的。”   “何sir。”   坚宝宁轻笑一声,饮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在桌面,旋即拿起衣挂上的帽子,戴在头上,转身一起与何定贤走出办公室。   大门口。   “何sir。”   “何sir……”   蓝刚、颜雄等人穿着西装,腰间配枪,双手放在小腹前,齐齐鞠躬问好。   何定贤随口道:“去机场。”   一支六辆警队牌照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出大馆,一路开向北角码头,乘船抵达九龙城渡以后,再换九龙区警车驶向启德机场。创建于1925年的启德机场,最早是由何启爵士与区德先生合资的“启德营业公司”填海造陆而成,拟定为建造花园式住宅,每一寸土地都是填海工程,因此得名“启德滨”。   但由于“启德营业公司”破产,地皮被港府租用,先后为大英皇家空军机场,训练中心,亚勃特飞行学校等……后因港府打算建造机场,寻遍全港发现“启德滨”是全港面积最大,最为平整的一块土地,且旁边的九龙湾可以停泊水上飞机,最早港府在1927年以一百万7250港币的价格,购入启德滨地块。   目前启德有两条跑道,一条为港府兴建的东西向跑道,一条为二战日据时期,日方修建的西北向跑道,当机场有航班起降时,需把清水湾道的车辆截停。   每当飞机发出呼啸而过的声音时,总会吸引九龙城许多孩童昂首观望。   虽然,港岛已经开通商业航班,有大英帝国航空公司,泛美航空、法国航空、欧亚航空,但是,启德机场仍旧是半军事性质,有军方的人看管,有专用机库。   当车队来到机场大门时,正好见到一架帝国航空的班机盘旋降落,起落架一点点地接近地面。   “轰!”   飞机触地发出巨大的噪音。   何定贤乘坐的车队却被军方人员拦在门口,直到坚宝宁出示证件,出声道:“警务处长坚宝宁前来迎接总督履职,政治人物及城市安全是警队的职权范围,希望你不要闹出不愉快。”   少尉在检查完证件之后,走进岗亭打电话拨给上级,得到批准才归还证件,敬礼允许通行。   “总督先生。”   “港岛到了。”   佰立基脸颊消瘦,眉毛细长,腿上盖着毛毯,正在翻阅着一份杂志。   作为一名职业政客,他二十七年的仕途都在殖民部,曾于海鲜殖民地、特立尼达、北婆罗乃和香港等地供职,在做新加坡总督的上一个职位,便是港岛辅政司长。   回港岛于他而言是故地重游,所以,彰显的非常平静,在服务员的轻声提醒下,放下杂志,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好的,总督先生。”服务员二十几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又化着精致妆容,穿着丝袜,旅行途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却浑然没有心思欣赏。   而数位从新加坡带来的执政班底成员,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收拾皮箱,行李。   “sir。”   “机门要开了。”这时一位机长走出驾驶室,亲自前来敬礼问候。佰立基笑着与他握完手,舱门便发出气动声,缓缓拉开,露出一片夜色。而在舱门彻底打开的那一刻,他已经站在舷梯前,穿着西装,缓缓招手示意。   “啪嗒!”   舷梯至轿车之间已经铺满红毯。   一群记者在两侧拍照,辅政司、政务局、驻军代表等高级官员,总计十数人站在红毯前,有的立正敬礼,有的鞠躬弯腰:“欢迎总督到港履职。”   佰立基走下舷梯与署官们一一握手,其实对各位的资料都了然于胸,正当他与驻军代表问好时,一道刺眼的灯光忽然扫来。他本能的眯起眼睛侧目看去,是一支车队抵达现场。   何定贤、坚宝宁、颜雄等人纷纷推门下车,来到红毯前敬礼道:“sorrysir!”   “坚sir。”   佰立基却笑的十分灿烂,握住他的手拍拍肩膀:“好久不见。”   “是。”   坚宝宁不敢多说。   佰立基又看向何定贤,出声道:“何sir。”   “久仰。”   何定贤听见他嘴里飙出的粤语,心里也微微惊诧,敬礼道:“欢迎长官!”   毫无疑问,警队率人冲进机场是一记下马威,但佰立基给的人感觉却是荣辱不惊,一点都不在意警队展示肌肉的意图,不仅与何定贤、坚宝宁握手,还与颜雄、蓝刚等人握手,主动提出由警队护送前往太平山。何定贤、坚宝宁等人自然是欣然答应,不一会车队就驶出机场。   一辆车上。   何定贤叼着香烟,语气玩味:“坚sir,这位新总督看起来不好对付啊。”   “佰sir早年是三洲府总督金泰文爵士的私人秘书,自大学毕业后就考入殖民地官署任职,有十分丰富的殖民地管理经验。”坚宝宁道:“并且他在二战期间曾经入伍,是联邦远东情报团官员,负责大马地区的特别行动,在北婆罗乃地区还组织游击队抵抗日军,但随着大马全境沦陷而被俘虏,受囚于战俘营直至二战结束。”   何定贤知道一些佰立基在新加坡的履历,但却不知道他还领导过大马游击队,是一个经受过战火磨炼的人,难怪很多事可以忍,可以不在乎,一点都没有总督的傲气。   “我听说佰立基在任内化解了新加坡多次宪制危机?”他问完,坚宝宁便点头:“对,如果没有佰sir居中调解,三洲府地区早就发生大型叛乱了。”   三洲府即是新加坡、槟城、马六甲,三个马来半岛重要港口城市的统称,广义上也指附带的大马群岛。在二战前这些地方都归属于一位总督管理,官方称为“海峡总督”,民间叫作“三洲府总督”。二战后,海峡总督一拆为三,马来、槟郎屿、马六甲等十一个邦组成“大马联盟”,由马来总督管理,纳闽与北婆罗洲合并,设文莱总督管理,新加坡单独拆分出来,任命一位新加坡总督管理。   这显然是大英官方意识到殖民地独立潮的出现,有意识把三洲府拆开,避免马六甲海峡出现一个中型主权国家。将来若是自治独立,三个国家互相制衡,也比一个国家掌控海峡来的好。   太平山。   总督府。   佰立基在官邸内下车之后,并未急着进门,而是朝向何定贤、坚宝宁笑道:“坚sir,何sir,不嫌麻烦的话,进来喝一杯?”   “yes,sir。”   何定贤、坚宝宁悄然对视一眼,齐齐敬礼答应。   有一众随行署官负责搬运行李,其实三人并没有什么要忙的事宜,官邸内也早已打扫干净,只要按照个人习惯添置些物品就行。佰立基把二人带到办公室的会客区,笑着让秘书泡茶,轻声的道:“今天还没正式开始办公,这里也不算正式的办公室,就当是我请两位到家里闲聊。”   “还记得上次来太平山时,我还在辅政司任职,一晃眼七年过去,坚sir那时候还是高级助理处长吧?现在已经是警务处的负责人,何sir那时候在干嘛?”   何定贤盘算了一下,笑着道:“读警校。”   “时过境迁,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比如新加坡已经成为半自治邦,相信很快就会实现自治目标。港岛人口也翻了一倍多,获得劳动力发展经济的同时,也造成了很多社会矛盾。”佰立基一针见血的道:“去年的双十事件就是一次矛盾爆发,格爵士发展经济,吸收人口的政策没错,但只顾一路发展经济,不顾消化社会矛盾,调整华人地位,社会矛盾只会越来越激烈。”   何定贤沉默了,因为他面前的总督并非是一个嚣张、狂妄、强权之上的人,而是懂得分析社会矛盾,国际形势的聪明人,亦或者说,每一位总督都肯定是合格的政治家,只不过,在位置上越久,越易受到野心和利益的绑架。   他问道:“总督先生,你打算怎么解决社会矛盾?”   “呵呵,首先是振兴工业,解决社会沉重的劳动力,让更多的华人从码头走进工厂,从苦力劳动者变成技术工人,虽然社会阶层没有改变,但是工业带来的生产力富余,足以让华人过上比农业社会更好的生活。”佰立基直勾勾的盯着他道:“你不可否认,港岛至今只有百分之一人活在现代社会,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依旧活在农业社会。”   “于华人而言,今天与一百年前没有差别,而当港岛工业有了起色,自然可以反哺到医疗、教育、水电等民生领域,至于资本领域则采取自由主义。”   “所以何sir,我需要警队的支持,一起搁置争端,共同发展。港岛好了,每一个港人的生活才会变好,民生领域,享用最多的是市民,市民中最多的则是华人。”   佰立基喝了口茶:“战争中有中场休息,何况是政治斗争呢?何sir。” 第389章 顾客才是上帝   何定贤不可否认佰立基说的十分有道理,而且深知经济发展的同时,英资会占据全面优势,警队毕竟只是警队,总督作为执政者,一切政绩都归于总督。   港岛民生领域要是能够得到发展,新移民会十分支持港府,并且港府在发展民生领域的时候,可以引入英资,发展教育领域的时候,可以洗脑华人……   佰立基明显是要延续格洪亮的执政思想,只不过,换了一种执政手段,不再显得那么激进。这与佰立基在新加坡执政的手段很像,尽量磋商,延缓冲突。   何定贤却在看破佰立基的想法之后,依旧点头道:“yes,sir。”   “警队会全力支持港府。”   因为发展港岛经济、改善民生、提振工业是全港市民的追求,违背民心的事情就算干了,也得不到好处。警队可以操纵江湖,破坏局面,但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经济越来越差,底下的兄弟们不会答应。   况且,何定贤很清楚华人在港岛的定位是棋子,在97之前棋手永远不是港人,而是英方和北方。佰立基可能想要把港岛变成南洋第二,让港岛未来成为大英的自治邦,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完成大英吞并港岛的终极目标。   但可惜,这一点大英说的不算!   北方不会答应。   何定贤也用不着杞人忧天,让高个子去顶就行,他手下还控制着粤省商会,经济方面的事情已经有影响力,不会在发展的过程中被甩下车。只要还坐在牌桌上,随时有机会把对方手中的筹码赢过来。   “多谢你,何sir。”   佰立基笑着伸出手,表情十分自信。   何定贤握手道:“不用。”   坚宝宁在旁也露出一个微笑,警队华人与港府保持良好合作,于他们是最有利的一个结果。   旋即,坚宝宁便起身道:“sir,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不打扰。”   “好。”   “慢走。”   佰立基站起身送道。   何定贤随后鞠躬告辞,与坚保宁一起离开太平山。   翌日。   上午。   佰立基在总督府发表了就职演讲,并且任命了总督秘书、高级助理、事务官等多个职位。港府未来的表现是忠于市民,还是忠于联邦利益,不用质疑,只看佰立基能否拿捏好尺度,给一个华人能接受的底线。   一个月后,东方电影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猪油仔穿着白色西装,大腹便便,挺着肚子,将一杯绿茶放到桌面:“贤哥,饮杯茶先。”   “特意让我来一趟,公司有什么事拿不准吗?”何定贤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出声问道。猪油仔满脸堆笑,竖起两根手指,卑躬屈膝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义群海外堂口的兄弟们,最近与海定社的人闹出不少矛盾,对方也打通了东南亚的渠道,想要在新加坡分销面粉。第二件事,业内有消息称,港府打算开放一张有线电视台的牌照。”   “贤哥。”   “做电视好像很赚钱啊……”   何定贤看着猪油仔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样子,啧声笑道:“别馋了,电视台牌照不可能落到你手里。”   开放有线电视台,确实是受新港督的执政方针影响。   但事关牌照,一看就是专营生意,华资在英资面前根本毫无竞争力,事实上,首张电视台牌照已经确定归属,被“丽的呼声”公司拿下,而“丽的呼声”是港岛目前听众最多的商业广播电台,有粤语、国语、英语三个频道,母公司为英联邦丽的呼声。   目前,丽的呼声已经注册了一间名为“丽的映象”的子公司,专门用来经营电视台。   “哎呀。”   “又让鬼佬抢了先。”猪油仔懊恼的一拍额头,生气道:“怎么办。”   “贤哥。”   “钱被鬼佬赚走了,我很难受啊!”   何定贤笑道:“你眼光倒是不错,专盯着暴利行业来做。”   “嘿嘿,电影公司都这么赚钱了,一间二十小时放电影的公司肯定更赚钱啦。”猪油仔嘚瑟道:“而且光是牌照都价值千金,就算做不好,将来转卖也能赚一大笔吧。”   “真是鸡贼。”   何定贤点了支烟,笑骂道:“就你想得到。”   “鬼佬想不到?”   “牌照本来就是用来削凯子一笔的,谁不知道牌照重要,做电视虽然跟电影公司不一样,但有些地方是共通的。虽然,港岛目前有钱装有线电视的人不多,但电视台却是重要的舆论阵地。”   电视算是媒体界的二次革命,一旦出现将迅速取代报社的媒体地位,就像网络媒体出现时迅速取代传媒一样。   丽的电视台作为港岛首家电视台,采用收费制度,安装有线光缆,每开通一个频道都需要交租金,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运营首年不过三百多个用户。   十年之后,港岛第二家电视台,首间免费电视台TVB就将获批牌照,正式开启免费电视时代。   丽的也在后来改组为亚视。   可以说,丽的映象并没有想象中赚钱,最值钱的确实是电视牌照,十年后,无线传播技术出现,免费电视牌照出现,才是电视台真正赚钱的时候。   但这不代表丽的映象不重要。   “贤哥。”   “那怎么办,东方影业做不成东方电视台了?”猪油仔叹了口气,表情十分遗憾。   港岛的铜板。   没赚到就是亏啊。   何定贤略作琢磨,却摇摇头道:“电视牌照拿不到手,可以派人同丽的高层谈,能否拿下一两个频道分包给我们,一来是掌握电视发声渠道,二来可以积累电视制作的经验,不管是赚是赔,对争夺下一张电视牌照都有利。”   他不可能放过无线电视牌照。   “好。”   猪油仔面露欣喜,答应道:“我马上就派人去谈。”   “南洋方面。”   “兄弟们损失大不大?”   何定贤弹弹烟灰斟酌着道。   他一直都了解义群与海定社有矛盾,首先,两间社团幕后的商会大老板就在争锋相对,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其次,义群、海定都是南洋外挂社团,即在南洋发展的外地社团。   二者都不敢深入本地社团的基本盘,互相可加入的行业高度重叠,天然就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当海定社站稳脚跟之后,与义群的冲突就越来越剧烈。   “还可以。”   猪油仔收敛起表情,吸着烟道:“上个月死了二十多个兄弟,只是为争果栏生意,小蒋生去年拿到新加坡港两个泊位的管理权,本来一直用运水果打掩护。”   “现在海定社可能也要是打码头的主意。”   新加坡港是目前亚太地区第一大港,紧邻马六甲海峡,总计有四十多个泊位,每个泊位的管理权都价值千金,丝毫不亚于港岛一个中型码头。虽然,一个泊位同时间只能停靠一艘船,但新加坡港的泊位从不会空置,来往都是上万吨的大型货轮。   蒋天养能够拿到两个泊位的管理权,与何定贤在港岛为南洋发力离不开关系,但随着林有福接替马绍华成为首席第一部长,新加坡南洋最高华人当权者。   上沪商会的投资也获得了回报,定海社发展极其迅速,已经达到七千多人,成为当地一个中型社团。   风头与早几年的义群不分上下,南洋华人都将定海社视作第二大华人社团,“定海则宁波”,光听名字就知定海社的背景。   “你打电话告诉天养,生意照样做,不要给定海社留什么面子,林有福威风不了多少天,有华人阵线的人找来硬气一些,当年我们也是支持华人阵线的。”   “凭什么让给一个后来者?”   何定贤端起茶杯,轻轻饮下口气,气定神闲道:“另外多帮行动阵线的李老板做事,我已经同李老板通过气,义群社就是李老板手中的刀,不管李老板要捅向谁。”   “义群负责办好,将来李老板上位,好处绝不会少。”   猪油仔得到大佬的表态,心知林有福已经是过去式,蒋天养可以让兄弟们放开手脚干活,不要再顾及劳动阵线的面子了。这毫无疑问又是一次政治投机,义群社南洋一万多兄弟便是筹码,一把梭哈,要么进棺材,要么赚大钱。蒋天养经营社团有本事,可在做政治选择的时候,未免有些拿捏不定,不够魄力,要不然可以少死一些兄弟。   “明白了。”   猪油仔低声道。   何定贤又喝了两杯茶,聊了几句天,猪油仔在浅水湾买了一套别墅,已经过上小富豪的生活,但却迟迟没有结婚生子,何定贤怀疑他有隐情没讲,却被猪油仔告知:“贤哥,我只钟意在马栏选号的感觉,每天都可以选一个号,干嘛要把一个号牌握到死?人生会很没意思的。”   何定贤颇为惊讶的望向他:“阿仔,你好新潮,居然这样想?”   “哎呀,大佬,你还是马栏去少了。”   猪油仔却挥挥手:“多去几次就好了。”   “要是人人都甘心做好丈夫,马栏生意怎么这么旺?当男人很累的,当顾客才是上帝,按次消费最合算啦……”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第390章 竞争   “文森先生,包租一个电视频道的方案,贵司考虑的怎么样了?”一周后,丽的公司,总裁办公室内,猪油仔穿着西装,戴着名表,手中捏着一支雪茄,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豪横道:“这世道,稳赚不赔的生意很难找了。”   “朱先生。”   文森则是一位戴着眼镜,模样斯文,充满文人气质的鬼佬:“公司有考虑出租一个电视频道,但价格方面还需要再协商。”   “你什么意思?”   猪油仔翘着二郎腿,皮鞋澄亮,表情变得僵硬。   “就租金我已经同你谈了好几天,一口价每年租金八十万港币,现在又要跟我加价?文森,你当我是泥捏的,没有火气啊!”猪油仔用手指着鬼佬,厉声道:“你的红包还可以谈。”   “租金。”   “没得谈!”   文森却笑容不减,讨好的道:“朱先生,总公司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   “干!”   猪油仔站起身吼道:“我看你就是太有办法。”   他狠狠瞪了鬼佬一眼,气汹汹的推开大门,大步踏出办公室。   文森追了两步,驻足在门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sorry啊,朱生。”   门口。   几名义群头目匆匆跟上猪油仔的脚步,有人见他心情不爽,出声问道:“仔哥,什么情况?”   “鬼佬欺人太甚。”   猪油仔咬着雪茄,来到台阶门口,厉声道:“TMD,我做不成的生意,别人也不要想做!”   小弟连忙跑下去拉开车门,用手挡着车框,微微鞠躬道:“仔哥,要不要安排兄弟给鬼佬一点教训。”   社团想要绑了鬼佬家人,或者烧掉丽的大厦很简单,但丽的电视牌照烧不掉,做生意是赚了钱。   猪油仔充满遗憾道:“先不用。”   “知道了。”   “仔哥。”   小弟俯首听命。   猪油仔坐到车内,不悦的道:“肾水强,你带人查一查丽的是不是有新买家,我观鬼佬有恃无恐的样子,压根就是不想把频道租给我,根本与价格无关。”   “是。”   “仔哥。”   扶着车门的小弟弯下腰,兴致勃勃的道:“我一定查清楚。”   “开车。”   小弟随着大佬一声令下将车门关上,轿车缓缓驶离丽的大厦门口。   肾水强却没有跟上,而是掏出一叠港币,交给一个马仔:“买百乐门最漂亮的红牌一个晚上,让她到半岛酒店侯着。”   “明白。”马仔接过港币,吹了吹刘海,表现的轻车熟路。有钱能使鬼推磨,买一间鬼佬公司的商业情报很简单,不过生意人要讲究方法,当天晚上,肾水强就收到风声,来到大佬家中,出声道:“仔哥,有消息,邵氏兄弟的人与我们一起竞争电视频道。”   “上沪商会?”   猪油仔系着腰带,穿着深蓝色的居家服,脸上充满惊讶。   “大老板,这个消息很可能是鬼佬主动放出去的。”   第二日。   上午。   猪油仔坐在办公室,望向前来饮茶的大老板,表情不忿:“为的就是引人来出价,把我们东方影业当垫脚石踩。”   “他们是在钓鱼。”   何定贤端着茶盏,语气平静:“并且宁愿低价租给邵氏,也不想租给我们,因为,邵氏比我们更听话,鬼佬是知道电视媒体的重要性,很懂得挑租客嘛。”   “大老板。”   “那怎么办?”   猪油仔感觉到手的鸭子飞了,又气又急:“玩我们啊?”   “丽的背景雄厚,把他们港岛分公司烧了,母公司也能很快重建,况且,文森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连百分之五的股权都没,难为他没有一点意义。”   何定贤咂巴嘴道:“只能让邵逸夫主动放弃争夺租用权了,到时候,丽的敢不租给我们,我们就派人间断他的线,一分钟都别想播!”   猪油仔面露窃喜:“贤哥。”   “我去给邵逸夫聊聊?”   何定贤点下头:“好。”   猪油仔低头饮茶,嘴角上扬,露出一分狞笑,半晌后,等大佬离开公司,便叫来手下吩咐道:“把邵醉翁、邵邨人的行踪摸一摸,请他们到大帽山上的狗场玩两天。”   “仔哥。”   “交给我来办吧。”   大丧穿着蓝色斑点衬衫,脖子上挂一条尾指粗的金链,表情阴狠说道。   “去。”   猪油仔随性的挥挥手,将身边的狠角色派了出去。邵逸夫好歹是上沪商会的大佬,两手空空要让他们放弃生意不可能,但若是捏两个筹码在手上,就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了。   粤省联合商会成立,多个字号在手下听用,几乎揽括了江湖过半力量,做起来十分方便,根本不用害怕其它社团报复。   剩下的社团不够看啊!   何定贤在离开公司大门后,没有立即回到警队,转而吩咐道:“阿坤,到深水埗的孝请电器行。”   “知道了。”   “老板。”   倪坤还记得前往电器街的道路,开车沿弥敦道一路北上,来到横七竖八,挂满招牌的鸭寮街,精准的停在电器行门口。何定贤坐在车上就看见孝请电器行发展的不错,不仅多请了两个售货雇员,还新陈列了不少货物。   卖电器不需要太大的店面,经销多少货物才是实力体现。   虽然,越大的店面越能彰显实力,但在这个年代,电器陈列在一起,本来就给市民带来一种科技感,根本不用堆砌无用的装修。   倪坤记得大老板当初家里的收音机就是在这间电器行买的,到现还在用着。何定贤来到店铺门口扫了一眼陈列,发现电器行多出不少新款,除了有冰箱、电视之外、还有空调、洗衣机。   虽然,型号少,功能老。   但看得出来,港岛几年间经济发展很不错,市民们对家电的需求开始增长。   不过,电器行老板还是和往常一样,埋头在货柜背后,用焊枪修理着电路板。两位售货员已经开口询问客人要买什么,却见客人置之不理,用手敲击着货柜桌面:“哒哒哒。”   吴孝青昂起头,摘下防护镜,充满惊愕之色,脱口喊道:“何会长!”   “吴生。”   “还记得我啊?”   何定贤笑笑。   吴孝青连忙放下焊枪,起身道:“何会长,当年多谢关照,后来很多阿sir,大佬都在我的电器行买货,生意好了很多。两年前,我也已经加入五邑商会,现在是粤省商会的一员。”   “发展的很不错啊?”   何定贤打量着电器行。   吴孝青打开茶壶,倒了杯水,递上来很是感激的道:“离不开何会长的帮助。”   “不用讲漂亮话了。”   何定贤礼貌性的喝了一口,笑着道:“货品质量不行,服务不好,别人也不会来当冤大头,既然能够加入商会,看来已经小有身家了。”   吴孝青表情有些生怯,但却难掩自豪:“鸭寮街就属我的生意最好。”   于何定贤而言吴孝青只是有一面之缘的生人,于吴孝青而言何会长却是他的贵人,甚至于当初在报纸上看到何定贤的照片时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那时候何定贤砍价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大佬。   “有没有地方坐?”   何定贤却笑道:“有一桩生意找你。”   “有。”   “有。”   吴孝青惊喜之下,连忙带路爬上阁楼,把店铺交给两个售货员打理。何定贤望着发黑的楼梯,心里也不介意,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来到一个较为低矮的阁楼。   倪坤见状心里有些不悦,好歹请老板去茶楼啊。   好在,吴孝青很有礼数,端茶倒水,忙活了一阵,又搬来一张椅子请倪坤坐下,随后才坐在对面,出声道:“何会长。”   “你要什么货,要多少?我肯定拿最低的价格给你,不赚钱。”   何定贤笑脸眯眯:“真不赚钱,还是假不赚钱?”   “少赚些,少赚些。”吴孝青被看的心里发毛,何定贤笑道:“这才对嘛,做生意哪有不赚钱的,不过,我今天不是来买货,是来给你送钱的。”   “怎么送?”   吴孝青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大老板不像开玩笑。   “你造电视的技术怎么样?”何定贤问道。吴孝青愣了下神,赶忙摆手,出声道:“我可不会造电视,商铺里的货都只需要拼装就行。”   “我听人讲,在你店铺买的电器,免费保修一年啊,就算是水货也一样。”这个免保措施也是让吴孝青电器行做大的原因,可见他是一个会学习经营的商人。   “呵呵,一般电器在头一年很少出问题,一般有问题也是小问题,更换一些线路、零部件就好,至于涉及到主板、晶体管方面,说实话,我看得懂一些结构,但距离设计制造相差太远。”吴孝青隐隐猜到大老板的意图,十分诚恳的全盘托出。   何定贤笑笑:“会拼装就够了,组装厂是技术积累的第一步,你不需要会技术,只需要了解技术,明白痛点就行。”   “由东方银行融资给你,有没有兴趣开一间电器制造厂,挺进港岛的工业领域?”历史上,港岛第一位涉足半导体产业的吴孝青老板,闻言咽了口唾沫,出声道:“何会长。”   “你信我?” 第391章 鞭挞   “信!”   何定贤笃定的道:“你做的让我满意,就一起发财,做的让我不满意,就送你落海。”   “为什么不信你?”   吴孝青第一次见识到何老板的霸道,但在商界想要出头,照样要搏命。   “好。”   “我要的钱不多,两百万港币。”吴孝青道:“占股不能低于百分之四十。”   “给你四十五。”何定贤想要做好电器厂的心,比想赚钱的心更强烈。因为,电器发展是需要品牌、技术积累的,现在入局无疑是最好的时间,未来起码有二十年可以积累。   至于百分之五的股份,未来看起来价值很高,但现在不值一提。   吴孝青反而坚持道:“我知道自己该拿多少,百分之四十就足够了。”   “钱明天就可以到账。”何定贤心里满意,分出一支雪茄,吴孝青却摆摆手:“唔好意思,何会长,我不抽烟。”   “这两百万我打算拿三十万在新界买一块地,用一百万盖工厂,先造收音机。现在收音机依旧是最走量的电器,海外有很多生产可以购买,代工的订单也容易接。”   “先让工厂生存下来,再向电视机、冰箱等电器发展。”   何定贤收回雪茄,叼在嘴里,颔首认同道:“很成熟的想法,我没意见,但我想同你签一份对赌协议。五年之内,工厂要拿到电视机的代工合约,如果按期完成,兑现股份,如果到期未能达到约定,双倍赔付我的投资金额。”   “期间工厂每一条生产线盈利,东方银行会进行新一轮注资,帮助扩张新品类,具体金额视情况而定。”   吴孝青又感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但对上何会长质询的目光,心里又有一股干劲冲上头,当即咬牙答应:“没问题。”   “好。”   “明天拿钱的时候,银行会备好合同,签字按手印就行。”何定贤没有问他要抵押物,而以吴孝青的身家不可能赔付得起对赌协议,到时候要么转为利滚利的欠债,要么全家一起去跳海。   倪坤见到他答应之后,眼神都产生了变化,吴孝青之所以会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这一单自己不干,鸭寮街上有的是抢破头干,不就是赌命吗?   人命多贱。   这么大的回报率,值得一赌,如果成功了呢?他要是退缩不干,见到别人赌赢,怕是根本接受不了现实。人一辈子可以没机会,但难以接受自己的机会被人取代。   何定贤虽然不想整人,但是钱给出去,没有一点条件,打水漂了怎么办?   不给一点压力。   谁知道肯不肯用心办事……工厂老板拿到投资,恶意亏损套现的可不少,而且做家电只是电器厂计划的第一步,当代工产业链完善,有利润出来的时候就可以投入研发半导体。   后世人人都说台岛的半导体办得好,卡内地脖子,拉动一省经济。总觉得把台岛工厂抢过来就万事大吉,但抢是解决不了技术落后的,从现在开始积累是最优解。   将来不仅不会被卡脖子,还能反过去卡他脖子,吸血台岛经济。   在港岛为数不多,扶持工业的年代,打实基础最重要,未来DVD、街机、电脑、手机行业都可以由此发展而来。   “大老板,电器厂叫什么名字。”港岛商人十分看重招牌,吴孝青不可避免的问道,何定贤笑笑:“我这个人很大方的,与人合股的生意都可以一起加名字,叫作何记孝青怎么样?”   “谢谢老板。”吴孝青知道他可以随手抹掉自己的挂名权,但还是给予共享的权利,心里不由得暗自窃喜。何定贤见事情办完,也就放下茶盏,起身告辞,临行前还拍拍他肩膀:“好好干,鬼佬办的厂子,我们华人也能办。”   “知道了,大老板。”吴孝青深以为然。   第二天。   邱德更便亲自带着银票、合同来到电器行,与吴孝青签完合同,并且派出财务总监帮忙管理账目,何记孝青便正式进入筹备阶段。   南洋。   新加坡,珊顿道。   这里是新城的商业中心,毗邻宝吉港,矗立着不少十层以上大厦,已经极具现代化风格。   一间华人酒楼门口,二十多名穿着黑衫与一帮穿着白衫的马仔,却分开站在左右两边,对立时眼神充满敌意,不时都有人在口头上叫骂。楼内三楼,中式风格的屏风内,一张红木圆桌摆开,两位社团话事人面对而坐,虎视眈眈,眼神不善盯着对方。   蒋天养穿着黑色马褂,圆润的身躯,眼神邪性,背后着十几位黑衫枪手,手中端着茶杯出声道:“祝先生,海定社踩过界,派人砸了我的粉档,伤了我的人怎么讲?”   “还你医药费咯,还想怎样?”吴阿庆身着白色长衫,发蜡打的板正,脚踏布靴踩在椅子上:“货我也还给你,够不够诚意?”   “够你妈个屁!”   蒋天养甩手把茶盏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瓷,振声道:“比谁钱多,你不够格,既然用汤药费就能摆平,那从晚上开始海定社的档口全部都别想安宁。”   “我一条,一条命赔钱给你。”   吴阿庆丝毫不惧,拍桌起身,扬言道:“姓蒋的,你大声我就惊你呀?肯还你货是照顾你,就算不还你又怎样?来打啊!”   “打啊!”   蒋天养还没发话身后的兄弟就已经涌上前去,纷纷握住腰间的枪,坐在两位大佬中间的一位华人秘书却站起身,张开双臂虚挡住两边的人,出声道:“不要急。”   “要打也不是现在打。”祝先生扭头看向蒋天养问道:“蒋生,大家都是靠林部长赏饭吃,私底下打起来,我多不好交代?今天之所以没在唐人街谈判,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动手。”   “你开个条件看看?”   蒋天养吐出口气,盯着吴阿庆道:“今天给祝秘书一个面子,只要定海社包下唐人街最好的酒楼,给我的兄弟们道歉,再奉上汤药费,倒一杯茶,嗑一个头,事情就算过去了。”   “有一条做不到,我都叫你好看。”   吴阿庆表情也变得十分狰狞,今天双方兄弟的冲突其实很小,经常性都有发生,但由于涉及到粉档有货被抢,意义重大。虽然抢走的货量不多,但是全港大佬都看着呢。   蒋天养要是不把面子找回来,定海社的手就真要插进粉档行业了,所以,蒋天养必须把他踩在脚底下。祝文生却皱了皱,有些不悦道:“蒋先生,这里不是港岛,出来混,起起落落很正常,没人可以嚣张一辈子。”   “你什么意思?”蒋天养目光却瞬间转向祝文生,指着他鼻子道:“没有我,林先生能坐上第一部长的位置?你算什么东西,林部长算什么东西,敢同我玩卸磨杀驴。”   “话给你知,我们潮汕人敢与天争!”   祝文生听见有人敢讲他老板,怒从心头起,带着恶气警告道:“林先生的权威不是你可以质疑的,就凭你这句话,粉档的生意你得交出来,新港的码头你也留不住,要不是看在何先生的面子上,你今天就要被人收皮。”   吴阿庆看见蒋天养将矛头转向祝文生,心中暗喜,右手却拔出枪指向蒋天养,火上浇油道:“你敢侮辱林部长!”   蒋天养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抄起桌面一个啤酒瓶,直接砸爆祝文生的脑袋。   嗙!   第一部秘书,劳工阵线排名前五的实权派人物,却被一个社团老大用酒瓶打爆头,趴在桌上抱头惨叫,一道道鲜血则顺着桌沿滴落在地。吴阿庆却是连笑都笑不起来了,厉声道:“蒋天养,你找死啊!”   双手场内的兄弟全部拔出手枪,楼底的兄弟互相对峙,但没人敢打破平衡。这时路口出现一队戴着警帽,手持步枪,荷枪实弹的军警,当中以华人为主,混杂着一些大马面孔,直奔酒楼而来,直接驱散门口的兄弟登上酒楼。   “哒哒哒。”   “什么事?”警员们举起长枪将在场的古惑仔包围,一位督察手持警鞭,走到餐桌旁指向祝文生道:“谁打的?”   两间社团的枪手在警院出现时便不敢乱动,吴阿庆也不敢多嘴,还是祝文生举起染红鲜血的手,哆哆嗦嗦的道:“阿sir,我是第一部长秘书祝文生,帮我把这个华人丢下楼,我来负责。”   蒋天养看见他用手指着自己,表情微微色变,但军装督察并未听从指挥,而是把目光投向一位刚刚上楼的西装华人身上,只见李广耀皱着眉头,挥挥手道:“先打十鞭。”   “yes,sir!”   督察立即甩出手中的警鞭,狠狠一鞭抽在祝文生后臀上,只一鞭就把西裤打烂,打的皮开肉绽,发出一声尖叫:“啊!”   “啪!”   “啪!”   “啪!”   第三鞭的时候,祝文生就彻底晕了过去,但督察却不慌不忙,扯了扯鞭子,等到他缓缓回过神来再度抽鞭。   蒋天养欣赏着华人督察的手法,不得不佩服星洲擅长鞭挞。 第392章 绑票   “李主席!”吴阿庆见到李广耀戴着眼镜,面色凶厉的神情,连忙低下脑袋,鞠躬行礼。在这位行动阵线创始人面前,没有人敢造次,就算是部长秘书也说打就打。   因为,在劳工阵线取得官方地位之后,转为保守派,所以,行动阵线自然继承了激进派的地位。在英府的政策当中,洋人是第一等,本地马来人是第二等,到马来扎根的华人是第三等。   看起来很合理……   华人毕竟是外来户,但唔好意思,华人掌控着新加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经济。广大华人对英府“大马优先”的政策很抗拒,自然转而支持行动阵线。   李广耀办事口号就是:“华人第一等!”   不仅要取消马来优先政策,还要为华人争取更高的社会地位,华人可以说最具有侵略性的一个民族,礼义廉耻不过是对内的准则,对外极其残忍。   华人内部看自己,与外人看华人,是两个角度。   像是两个民族。   李广耀看都没看吴阿庆一眼,而是在祝文生诶完十鞭之后,踏步来到他面前,出声道:“转告林先生,往后义群社的生意我阿耀罩了。”   “李主席。”   “合作才有发展,行动阵线应该与劳工阵线一起为华人……”祝文生趴在地上,满身大头,后臀一片血肉模糊,上气不接下气。李光耀却打断他的话,出声道:“行动阵线的人民不会与奴才合作。”   “华人。”   “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不得不说,劳工阵线更受当地社团、士绅的支持,但行动阵线走底层路线,论支持率已经快追平劳工阵线。劳工阵线作为一个老牌团体,短时间内成立六年的新团体追上,形势可谓严峻。   一个是初升的朝阳,一个已经即将在舞台上谢幕。   祝文生也知道义群完全投靠了行动阵线,垂下头承认现实。   李广耀转身离开酒楼。   蒋天养快步追了上去,出声道:“多谢李生。”   “蒋生,行动阵线秘书吴有栋先生既然参加议员竞选,未来两个请多支持。”李广耀十分直接,笑着说道。   蒋天养更是爽快,满口答应:“我一定让义群社的全部兄弟给吴先生投票,有人敢反对吴先生,就是同我义群社过不去!”   “呵呵。”   李广耀笑了笑。   吴有栋则是李广耀的政治合伙人,并如祝文生那种私人秘书,在阵线内实权排第二,终身都是为李光耀服务,曾还接替过一轮星洲话事人的位置,替小李上台做准备。   李广耀作为大老板自然对他很是栽培。   祝文生在看见军警和社团人马都撤走之后,招了招手让吴阿庆扶起他,出声道:“马上打电话给林部长。”   “是。”   “祝秘书。”   吴阿庆表情亦十分紧张。   港岛。   浅水湾。   邵氏别墅,一辆轿车刚刚驶出大门不久,身后就多出两辆黑色小车,定海社的兄弟“绍兴仔”专门负责给邵醉翁开车,看见背后两辆车紧咬不放,望着后视镜道:“邵先生,背后有车。”   邵醉翁身穿西装,系着领带,正靠着车座眯眼休息,闻言有些惊讶:“谁的车?”   “不知道。”   绍兴仔表情紧张,进了个档,猛踩油门。   “轰……”   轿车机舱一阵轰鸣,加速带一个甩尾,快速插入沿海公路,绍兴仔试图想要早点进入市区,可背后两辆车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同时加速紧追不舍。   “邵先生。”   “这些人来者不善。”绍兴仔出声道:“坐稳些,他们要是不敢动手,我们就能开到档口。”   定海社在港岛区的档口不多,但在东区有一个海鲜市场,距离不到五公里,里面却有几十号兄弟可用,到那儿基本就算安全。但背后两辆车显然已经等不及,其中一辆趁着直线公路,油门踩到底,一路狂追。   绍兴仔继续提速,可前方突然冲出一辆黄包车,车夫抓着车辕站在路中回首。   “吱啦。”   绍兴仔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思索,猛踩油门,当车辆急停在路中时才意识到不对,但车尾已经响起一记撞击声:“砰!”   整辆车都往前撞了五米。   当绍兴仔回过神来的时候,脑袋里只剩黄包车师傅冷漠,无畏的眼神,黄包车却已经消失不见,车门则被四个人穿着风衣,手中拿枪的江湖打开。   “啪嗒。”   大丧拎着邵醉翁衣领,把人丢在地面,出声道:“邵先生,麻烦同我们走一趟。”   “你们要做什么?”   邵醉翁望着大丧的脸:“我是上沪商会的名誉会长,要钱我可以给你,开一个价!”   “呵呵。”   “我不要你的钱。”大丧笑的很无良:“走啦,邵会长。”   一个兄弟则举枪对着驾驶座里的绍兴仔,摆摆枪口示意他放下手里的动手,绍兴仔见状摸摸把手从副座侧边收回,缓缓举起双手……大丧则在把邵醉翁塞进自己车里之后,来到驾驶座前出声道:“衰仔,回去给老板报信吧。”   “砰!”   大丧给他手臂开了一枪:“好让你有个交代。”   绍兴仔则惨叫一声,捂手藏在车里,静静的看着两辆匪车开走。随后他钻出车里来到路边拦车,出钱回到上沪会馆,一到门口就给兄弟扶住:“绍兴仔。”   “出什么事?”   “我要见大佬。”绍兴仔强撑着道。   邵毅夫很快从手下那里接到大哥被绑的消息,急匆匆赶回会馆时,几位商会理事以及定海社扎职人都已经到场,吴阿庆作为龙头虽然被派到南洋,但是港岛依旧有部分社团力量,交由其长子吴豪和几位社团元老管理。当吴豪在中庭迎上来邵逸夫时,邵逸夫就道:“有没有我大佬的消息?”   “暂时没有。”   吴豪答道:“邵邨人先生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被人绑了。”   “什么?”   邵毅夫脚步一顿,眼皮一挑,看向吴豪:“社团是吃白饭的吗!”   “找!”   吴豪俯首:“是。”   李惠利见吴豪带人匆匆离开,靠上前道:“邵先生,不用急,我们已经报警,绑匪如果图钱的话,迟早得联系我们。”   “警察怎么讲?”   邵毅夫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出声问道。   李惠利道:“重案组已经立案调查,但一时半会肯定没有头绪,警队里上沪籍的兄弟也在帮忙收风。”   “我看是粤省商会动的手。”邵毅夫冷静的道:“警队的兄弟们没什么权力,最大不过一区探长,连大馆都没有进,暂时让他们别用了。直接打一个电话给粤省商会,请他们帮忙也找一找。”   “绑了人总要开个价码。”   邵氏刚刚与丽的签了一个电视频道的长租条约,以每年七十万租金的价格,现在麻烦就找上门来了?速度这么快,这么巧,几乎是不加以掩饰。李惠利心里明白,转身道:“我现在去打电话。”   “六叔,一定要保证我老豆和二叔的安全啊。”邵维枚穿着西装,站在身旁表现的焦灼不安,他想不明白老豆只是出去和银行谈一笔贷款,在路上怎么就给人绑了呢?   “既然绑匪没有把你老豆和二叔打死,他们就不会死!”邵毅夫轻喝一声,邵维枚当即闭嘴,随后李惠利把一部电话端到桌上,把手中的话筒递上:“邵先生,何会长亲自接的。”   邵毅夫轻轻点头接过电话,对着电话,讨好的道:“何长官,我是上沪商会的邵六,家里的事情麻烦你了。”   “邵会长,您是前辈,叫我阿贤就得。”何定贤坐在大馆办公室里,表情轻松的笑道:“您家里的事情,重案组陈子超已经同我说过,港岛决不允许发生这么恶劣的绑架案。”   “警队抽调了很大警力去搜索,却发现匪帮已经乘船逃离港岛,目前不知道在哪儿,但我通过关系找了一个中间人,对方确实是冲着钱来的,开价一千万港币。”   邵毅夫听见一千万港币的数目,心脏狂跳,出声道:“邵氏手中拿不出这么大笔现金,何sir,有没有办法帮忙周旋一下。”   “我的面子值不了一千万啊。”何定贤轻笑道:“而且醉翁先生和邨人先生成名已久,绑匪就是冲着钱来的,我说多少钱就多少钱,绑匪搞得好像是我请来的一样。”   “哈哈哈。”   邵毅夫朗声道:“何sir,说笑了。”   “那我先筹钱。”   何定贤点头:“好。”   啪嗒。   他主动挂断电话。   邵毅夫表情僵硬的将电话挂断,迎上邵维枚的目光,出声道:“何定贤开价一千万港币!”   “什么?”   邵维枚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一千万!”   这么贵他都不想救了。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如果这件事情真是何定贤在幕后操作,不可能真的收一千万,因为,这笔钱收下去全港商界都要看不起他,他不在乎警界的名声,倒是很在乎商界的羽毛。”邵毅夫看的透彻:“登报声明,就说你老豆、二叔都被人绑了,让记者写的详实一点。”   “知道了,六叔。” 第393章 平等绑票   第二天,上午,《南华日报》便刊登出邵醉翁、邵邨人兄弟被绑的新闻,由于邵氏兄弟在电影业深耕数十年,名气不小,一时间引起热论,一千万港币的数额也开出港岛历史新高。   这年头大老板被绑票不是什么稀奇事,市民们也往往停留在口上的议论,当作八卦新闻来看,其实是引起不了多少社会舆论的,逞论,卖苦力的劳工与大阔佬无法共情,不少人都是幸灾乐祸。   邵毅夫没有天真到想用报纸舆论逼警队救人、放人、只希望新闻舆论能让何定贤有所顾忌,并且到时全额追回赎金,免得人也没了,钱也没了。当然,邵逸夫很清楚要做一场交易,手中必须要有对应的筹码,要是不想付出经济上的代价,就必须握住同价的人或物。   十点多钟。   何定贤看完报纸,吃完早餐,慢条斯理的拨出电话:“嘟……”   “邵先生。”   “我是何定贤。”   邵醉翁昨夜少睡,眼睛有些泛红,但接到电话却精神一振,赶忙问道:“何sir,是不是有消息?”   “出来聊吧。”   何定贤邀请道:“三十分钟后,潮福酒楼。”   “没问题,何生。”   邵毅夫张口答应。   半小时后,潮福酒楼,二楼一张茶桌旁,邵毅夫恭恭敬敬的起身倒茶,递上茶盏道:“何长官,家兄的事情麻烦了。”   “邵先生,客气。”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道:“这件事情在新闻上闹的很大,警队职责所在,肯定要尽心尽力,只是绑匪看见新闻之后,心里有点不爽,一千万港币死不松口。”   “何长官,邵氏确实有一些家业,但是一千万港币可是一个天文数字,现在变卖产业到提现,起码要一两个月时间,愿意接手院线的人也不多。”邵毅夫话里有话,试探道:“除非何先生愿意接手。”   “哈哈。”   “我怎么敢乘人之危。”何定贤朗声笑道:“不过,我手下的已久找到绑匪位置,但绑匪藏在濠江境内,港警没有执法权,想要让濠江的司警动手,需要一点手续费。”   上沪商会在濠江内可谓是完全没有势力,邵毅夫连忙道:“请问要多少?”   “五百万。”   何定贤伸出一个巴掌,出声道:“如果邵先生肯出钱的话,我可以联系朋友帮忙救人,如果邵先生拿不出现金,只能走法律程序请司警配合,但最终的结果就不一定了。”   “你也知道,濠江司警烂到根子里,没收到这头的钱,可以就去收那头的钱了。”   五百万比一千万少一半,但依旧是一个极大的数目,不过邵氏一家的资产起码有几千万,算上南洋院线、地盘、游乐场、港岛的院线、电影公司等……   光是邵醉翁的邵氏父子院线,资产价值就超过千万。   “好。”   “用五百万救我两位兄长一条命。”邵毅夫道:“值。”   “何先生什么时候要钱?”   何定贤纠正道:“不是我要钱,是我帮你交给绑匪!”   “最好下午能打到东方银行的账户上,我再转交给濠江方面的人。”   邵毅夫没有犹豫:“没问题。”   有钱人在枪杆子面前就是头肥猪。   邵维枚心疼的滴血,但远比一千万好接受……   何定贤饮了口茶,嘴上不说话,颜雄却坐在一旁适时的插话道:“邵先生,我大佬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没点什么表示吗?”   “阿雄!”   何定贤面露不悦,放下茶杯,瞪他道:“不讲礼貌!”   “没关系,没关系。”邵毅夫却和颜悦色,摆手道:“颜sir的话合情合理,其实就算他不讲,我们也该有所表示,如果何先生能够把罪犯的尸体带回来,邵氏愿意再捐一百万给警队盖楼。”   盖楼只是一种说法,钱打进警队账户,一块砖买多少钱,还不是看财务科的人怎么计算?到时候,他们上下其手能捞不少钱,双方还都得了名声。   这个价码不低。   何定贤却还摇头道:“帮忙救人是警队的职责,没能截住罪犯已经是港警失职,又怎么收邵先生的好处?”   “何sir高风亮节,但得为兄弟们考虑,管理警队也是要花钱的。”邵毅夫道。   何定贤望向颜雄:“阿雄,你有什么想要的,同邵先生讲,邵先生肯定不会拒绝。”   邵毅夫也把目光转向颜雄,颜雄挤出笑容:“邵先生,我正好想开一间影视制作公司,听闻您有一份和丽的签署的频道租约,不知能否转让给我呢?”   “愿意出钱购买。”   邵毅夫眼里闪过一抹精芒,久久盯着颜雄,颜雄也毫不露怯望着他,双方可谓是图穷匕见,这一刻,他终于摸清何定贤的目标。是因为邵氏抢了东方影业的租用合同,才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说实话,在东方影业前去找丽的映象之前,邵氏确实没有想到可以租用电视频道。虽然,邵毅夫一直有关注电视牌照的事情,但是,见英资公司成功拿下就熄了心思。   随后截胡东方影业的租用合约,确实做的不地道,但无商不奸,合同签署之前,谁都有资格去谈。   丽的将合约钱给他,自有公司高层的考虑……   而在邵毅夫看向颜雄的时候,何定贤也在盯着邵毅夫,邵维枚更是没想到绑票的事情能牵涉到合同,坐在旁边有点愣神,颜雄嘴里却迸出一句带有威胁的话:“怎么,你不愿意?”   “哈哈。”   邵毅夫干笑了两声,随即道:“颜sir还对电视制作感兴趣啊?”   “是啊。”   “我感兴趣。”颜雄面带凶色的点下头。   “好。”   邵毅夫出声答应:“颜sir感兴趣,我肯定得双手奉上,只要我两位兄长回来,租约就免费转给你。”   颜雄终于笑道:“多谢。”   “何长官,拜托了。”邵毅夫又看向何定贤,何定贤也点头:“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我先回去筹钱,等事情结束再摆一桌谢谢你。”邵毅夫站起身,何定贤挥挥手道:“送邵先生一下。”   “yes,sir。”   颜雄起身送人。   邵维枚在跟着六叔坐上车后,马上就开口道:“六叔,为什么颜雄要公司的电视租约?”   “这场就是警队一手导的,就是逼我把租约给交出来。”邵毅夫冷声道:“大佬和二哥都是遭了无妄之灾,你到丰德号去拿钱,但不急着送过去。”   “知道了。”   邵维枚在得知对方不是冲着人命来的,心里反而松出口气。上沪商会在政界的势力太薄了,不提与潮汕人争夺警队权利的事,光是在律政司、政务局里的力量都有些捉襟见肘。   不是没有。   而是与粤省商会有一定差距。如果粤省商会还没有抱团,一对一劣势倒不明显,现在又怎么打得动粤省商会这个庞然大物?邵毅夫没料到何定贤有本事在半年就完成商会组建,猛的一拳打过来,简直把他打的喘不过气。   可邵毅夫并不是站着挨打不还手的性格,回到上沪会馆内,立即打电话给身在南洋的吴阿庆。   吴阿庆接到电话,恭声道:“邵会长。”   “两个小时,有没有帮忙把蒋天养绑了。”邵毅夫十分干脆,吴阿庆不了解港岛时事,惊讶之余,细思片刻即道:“蒋天养最近常常跟吴有栋一起出席公共场合,在哪里我得调查一下,争取把人绑到手。”   “好。”   “事情做成,我让吴豪接你的班,事情干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邵毅夫将电话挂断,站在桌前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压力显然很大。上沪商会并不是没有一点力量,特别是在投资成功林有福之后,于南洋的控制力倍增,海定社势头已经超过义群社。如果吴阿庆可以把蒋天养绑到手上,拿来与何定贤做交换就完全可行。   蒋天养是何定贤布局在南洋的一枚重要棋子,远远比一份电视台租约来的重要,平等交易的前提是有平等的实力。吴阿庆接到大老板的电话,心里更是兴奋异常,上一回与蒋天养在酒楼对峙被踩在脚底,就让吴阿庆憋了口气,但碍于要优先考虑社团利益,不得不忍气吞声。现在大老板亲自下令要对蒋天养动手,既符合劳动阵线的利益,又合大老板心意,可以放手搏一把了。   何况,大老板的命令很有分寸,绑了蒋天养,肯定要用来谈判的,而不是杀了蒋天养。蒋天养活着,义群社就不会翻天,局面也更好控制。   吴阿庆很快就调集手里最精锐的力量,亲自带队出街办事。邵毅夫则没把事情与任何人讲,更不怕事情暴露何定贤撕票,他手上只要有绑匪想要东西,起码命要给他留着。   新加坡。   牛车水,唐人街。   蒋天养穿着西装,手里拿着矿水泉,站在一座宣讲台的广告牌背后,借着阴影挡着太阳。台上的吴先生正在进行拉票演讲,台下除了路过支持的市民外,还有许多穿着西装,打扮斯文的社团保镖,外围一些正在分发传单的人也是社团马仔。   这时吴先生讲完一波理念,喊完口号,放下喇叭,鞠躬下台,来到蒋天养身边,十分自然得接过蒋天养带来的一瓶水,笑着道:“蒋生,等会一起去吃午餐?”   “好啊。”   蒋天养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佛牌,笑着答应。 第394章 选一个   吴有栋带蒋天养来到一间茶餐厅,点了一份干炒牛河,出声道:“下午还有一场演唱活动,蒋先生将就一下,等竞选的事情忙完,再好好设宴感谢蒋先生。”   “吴先生客气。”蒋天养笑的满脸褶皱,拿起筷子分给他,又朝服务员道:“一份炒饭就行。”   “好的。”   服务员鞠躬答道。   店门口,一干小弟们自有助手安排伙食。   吃完饭后。   蒋天养道:“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中午的演讲结束,已经到三点左右,现在下午三点半,正直烈日当空,街道人少的时候,政客们常会休息一个钟头,补充精力,为下午四点半开始的演唱做准备。   “好啊。”   吴有栋脸色有些疲倦,顺其自然的答应下来,身为政客的首要条件就是身体素质,莫不是精力充沛,体质过人者,根本无法在忙碌的政治活动中胜出。   蒋天养旋即跟着吴有动一起离开茶餐厅,步行来到相隔不远的一间华人酒店。   吴阿庆坐在一辆轿车里,叼着香烟,朝路边的一个马仔使去眼神。   几名马仔心领神会,提前进入酒店,快步跑入安全通道。   蒋天养与吴有栋一起乘坐电梯上七楼,前往单独包下的专用楼层。   “叮!”   电梯却在三楼停下。   当蒋天养举起目光投向电梯门时,缓缓拉开的电梯门前,却看见几个黑衫马仔正举着左轮手枪,枪口处还套着一个矿泉水瓶:“砰砰砰!”   枪手根本没给电梯内保镖们反应的机会,立即扣下扳机把五名保镖全部射倒,蒋天养闪身躲到角落,借着马仔的身驱挡下两发子弹,又举起马仔的枪趁势反击:“嗙!”   “嗙!”   “嗙!”   两名枪手应声中弹。   吴有栋在枪战中则格外失措,举起手臂想要挡子弹,却被一发子弹打穿手掌,射入肩头。   “啊……”   堂堂行动阵线秘书,却在酒店遭遇枪击,无疑是一起巨大的政治新闻。   电梯门口剩下的三名枪手,见到武力威胁被清除,全部挺身进入电梯,用手枪顶着蒋天养脑袋,想要把蒋天养拖出电梯。蒋天养却猛的一脚蹬住梯门,用身体将背后的枪手压倒。   剩下两名举起手枪指向蒋天养,蒋天养却早已通过三人进来捉人的动作,分析出对方想要活口,把心一横,直接无视枪口,抓住对方的右臂狠狠往下一折。   蒋天养本身就膘肥体壮,势大力沉的一击之下,直接将马仔右臂甩脱臼。   “咔嚓。”   马仔发出惨叫:“操……”   此时电梯门缓缓关上,按照先前的按钮,开始升向七楼。   蒋天养也是凶相毕露,见剩下一名马仔开枪射击,主动用小腹顶上挨了一枪,他只觉得腹部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随后有一股暖流涌出,牙齿则咬住枪手的脖子狠狠往下撕。   在马仔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却掏出匕首,唰唰唰!   一刀刀扎进马仔肚子。   “噗噗噗。”   每一刀都让马仔身躯震动,直至失去力量,缓缓搭在他肩膀上。当电梯门在七楼打开时,十几名义海社枪手已经举起手枪,对准电梯内的人影。可一个背向他们的黑衫身影,却失去支撑缓缓摔倒在地,露出蒋天养面目狰狞,单手撑着电厢,满身鲜血,一手捂着小腹弹孔的样子。   在蒋天养身边则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梯厢里溅满鲜血。   “大佬!”   “大佬!”   马仔们连忙放下手枪,上前把蒋天养扶出电梯,已经有人拨通医院电话,蒋天养伤势极重,摔倒在小弟怀中还对着躲在角落的吴作栋道:“先送吴先生去医院。”   吴阿庆坐车酒店门口的轿车内,看见救护车抵达现场,医护人员将蒋天养,吴有栋用担架抬出来时,就狠狠用拳头砸了一下方向盘:“干!”   “一群废材。”   轿车调头驶离现场。   “邵先生,人没有抓到。”一间唐楼里,吴阿庆表情紧张的拿着电话,邵毅夫闻言一阵沉默,最终只道:“我知道了。”   旋即他便将电话挂断,吴阿庆则是满脸绝望。   这次绑票没有大佬兜底善后,来自义群的报复将会极为猛烈,何况还牵涉有行动阵线的二号人物。吴阿庆现在要么赶快跑路,隐姓埋名,要么就只能跟着劳工阵线死撑。   跑路还不一定能安全,吴阿庆不得不再拨通祝文生的电话,将事情向劳工阵线汇报,以劳工阵线与行动阵线的矛盾,或许会支持他在新加坡发展。   本来绑架一个大佬就不是一件易事,需要精心筹划,抓住机会,毕竟,蒋天养本身就是江湖中人,十分注意安全,可不是普通的商人。这一次,邵毅夫命令下的慢,时间要求紧,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只是他寄予希望于定海社的实力,却忽略了定海社发展太快,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的缺点。   邵毅夫得知南洋失手之后,也不再犹豫,将电话打给邵维枚:“把钱带到东方银行。”   “知道了。”   “六叔。”   邵维枚出声答应。   蒋天养在南洋遭遇刺杀的事情,很快也汇报到港岛,蒋天生直接打电话到大馆办公室:“何先生,我细佬给人在南洋打了一枪。”   何定贤先是一愣神,很快就明白两件事的因果关系,沉下脸来:“阿养没事吧?”   “在医院躺着,没有生命危险,动手的人已经调查清楚是定海社的人,不过,还没调查清楚是冲着谁的。”蒋天生道:“吴有栋先生一起在现场也受伤了。”   “吴先生也出事了?”何定贤知道吴有栋在行动阵线中的地位,当即冷笑:“不管是谁干的,冲着谁,这件事情都必须要报复回去。南洋那边让兄弟们放手干,既然定海社是上沪商会在撑,上沪商会也要付出代价。”   “我知道了,何先生。”蒋天生出声答道。   何定贤笑了笑:“回头再聊。”   何定贤挂断电话之后,颜雄站在门口,出声道:“何sir,邵氏公司的人来了,说是把钱已经打入东方银行,还带着电视频道的租约。”   “让人进来。”   颜雄点头,转身来到办公区,将等候已久的邵维枚带进办公室。邵维枚在总警司办公室里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将手提箱放好,躬身道:“何先生,东西都已经带到了。”   “检查一下。”   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站在椅子前,挥了挥手。颜雄将箱子打开,先拿起最上层的一份合约看了一眼,正是邵氏将电视频道租用权转让给颜雄的合同。   这份合同并非颜雄与丽的签署,而是直接与邵氏签署,根本不需要经过丽的同意。因为,丽的与邵氏之间没有禁止转让的合同,如果有的话,邵氏将赔付巨额赔偿金,邵氏根本不敢隐瞒。   颜雄确认合同已经签字盖章,又清点起银票的数额,发现五百万港币一分不少之后,当即出声道:“长官,钱货齐全。”   “何先生,我既然带着东西来了,就不可能少带一分钱。”邵维枚道:“我只希望家父、二叔平安,早点把人给接回来。”   “好。”   何定贤点头道:“我马上电话让濠江的人去接洽,你回家等消息就好,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多谢何生。”邵维枚心中松了口气,连忙鞠躬,后退离开办公室。颜雄把皮箱收好,放到地上,何定贤顺口说道:“将钱跟合同交给邱生,我打过招呼,他会负责处理。”   “另外,拿十万去花,不用客气。”   颜雄确实不跟大佬客气,直接点头:“多谢大佬。”   何定贤则在下属离开办公室后,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随着电话接通,号码对面响起猪油仔的声音:“贤哥,什么事?”   “邵氏交钱交货了,送一个人到北角码头。”何定贤说道。   猪油仔立即答应:“好。”   旋即。   他挂断电话,回头朝手下讲道:“把人放出来。”   “知道。”   “仔哥。”   大帽山。   狗场内,犬吠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黑背、土猎震动铁笼,目光噬人。一间藏在草丛背后的木屋里,邵醉翁,邵邨人二人被绑两张木椅上,四周站着几个马仔。   一个马仔见到头目的手势,把邵醉翁、邵邨人二人的绳索解开,提着两个人就走出木屋。邵醉翁、邵邨人脸上都闪过惊惧之色,但随着被人塞进车里,一颗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大概是由于两位老板年纪较大,马仔们都无意为难老人,没有让他们人狗同笼。   这时马仔启动轿车,笑着对派的人道:“放心,现在送你们到码头,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北角码头。   邵维枚带着两个司机前来接人,却见到一艘渔船缓缓飘来,船头站着两个人,正是他的父亲与二叔,可两人背后都站着一名枪手,用枪口顶着他们脑袋。   “仔哥!”   邵维枚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身边。   只见,猪油仔一身白衫,满脸堆笑的道:“唔好意思,邵公子,绑匪说他们是南洋人,对有人在南洋搞事很不爽,两个人里只能放走一个,十分公平。”   “你自己选一个吧。” 第395章 白刃战   邵维枚神色大变,想要上前抓起猪油仔质问,却被猪油仔一个闪身,扬腿踹进海里。看着大公子水里扑腾,两个司机连忙跳入海中,把大公子救起。   邵维枚给海水泡了个心凉,脸上仍张狂的道:“猪油仔!”   “出来混,要说话算话,钱和合同邵氏都已经交了,凭什么只放一个人?”猪油仔闻言却狞笑一声,蹲在码头边指着他道:“邵氏干了什么心里清楚,交给你们一个人,已经是大老板发善心,看在上沪商会的面子上了。”   “今天只能选一个!”   邵维枚肯定会选自己的父亲,以维持他在邵氏院线的地位,但这种事情做了,就将一辈子背上污名,在商界被人瞧不起。何定贤不仅要干掉一个报仇,还要毁了邵氏下一代的名誉。   要知道,邵氏院线隶属于邵氏父子公司,与邵氏兄弟影业是两个公司,虽然都是一个家族的产业,但港岛邵氏院线归属于邵醉翁、邵邨人两兄弟,邵氏兄弟归属于邵毅夫、邵山客。   本身邵邨人在邵氏兄弟中股份就低,邵维枚救出父亲之后,可以很快就吞并二叔的股份,可到时三叔、六叔怎么看他?家里的同辈兄弟怎么想他?   最关键,邵维枚做不出推父亲去死的决定……   “你是不是两个都不要?”   猪油仔带着讥笑,竖起三根手指:“我数三声,一,二。”   “放了我老豆。”   邵维枚闭眼睛,大声喊道。   “砰!”   一名小弟站在船头,对准邵邨人的后脑就扣下扳机,邵邨人脸上闪过一抹悲泣之色,下一秒便脑袋开花,一头栽倒进海里。邵醉翁身穿褐色长衫,留着白色长须,忽觉脸上溅到一些温热的粘液,连忙将眼睛闭起。   “邵公子。”   “一家团圆。”猪油仔拍了拍爬上岸的邵维枚,嬉笑着道:“我就不打扰了。”   随后,邵维枚坐在地上,静静望着船只靠岸,快步上前将父亲救下,哭泣的道:“对唔住,老豆,对唔住……”   邵醉翁不忍怪罪儿子,抱住他的肩膀,宽声道:“不怪你。”   “做生意。”   “都是刀口舔血。”   就算是正行也一样。   当邵毅夫得知二哥被枪杀在北角码头时,心里是又惊又惧。潮汕帮敢不顾舆论,直接对上沪商会的理事下杀手,行事已经打破常规,带有强烈的报复性质。   这件事情毫无疑问会让上沪商会十分紧张,乃至更团结。   但邵毅夫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实力不如人,现在与潮汕帮硬拼,整个上沪商会都会被打没。说到底,上沪商会对潮汕商会没有平等力量,很多时候对抗起来,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当天下午。   邵邨人的尸体便被捞起,晚上便停棺超度,风光大葬。   浅水湾。   邵府。   “一鞠躬。”   “二鞠躬。”   灵棚内。   何定贤、方溯泉、霍官泰等粤省商会大佬,统一穿着黑色西装,站成一排,依照司仪的指示,对着冥相深深弯腰三鞠躬。等到鞠躬完毕后,司机又道:“家属谢礼。”   何定贤、方溯泉一干人方直起腰,转身面向披麻戴孝,表情悲恸的邵维瑛。邵邨人一生有三子,尤以邵维瑛最为出众,其中邵维瑛还担任过邵氏兄弟的总经理,但因为邵村人不善经营,只会写剧本,邵氏家族中失势,其子也都淡出邵氏公司,唯有邵维瑛还留在港岛管理院线,另外两子都旅居日岛。   于邵维瑛而言父亲是惨遭横死,心里自然万分悲痛,望着面前前来吊唁的杀父仇人,眼神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但碍于局面,不得不五体投地,磕头答谢。   “多谢各位叔父。”   何定贤作为代表上前将邵维瑛扶起,拍拍他肩膀,出声道:“节哀。”   “谢谢。”   邵维瑛垂着脑袋,恨不得拔出支枪,但不管设想过多少种报仇的方式,确实一种都用不出来,往往只有一无所有的江湖人才敢逞匹夫之勇,家财万贯的小少爷算什么?   匹夫之勇!   只属于匹夫!   何定贤等人很顺利的离开了灵棚,正打算乘车离开时,有人上前道:“何先生,邵先生想留您吃完晚餐,感谢你从中斡旋,把醉翁先生救出来。”   何定贤笑笑:“不用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   旋即,他头也不回的坐上轿车,随着轿车驶出浅水湾,倪坤出声道:“大老板,南洋方面要动手了。”   “嗯。”   何定贤闭着眼睛,冷哼出声。   新加坡。   唐人街,一间赌档里,三十多名身穿黑衫,系着红绳的义群刀手,正在围砍一群定海社马仔,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声,地上血泊渐渐变大,马仔们也逐渐没了动静。   这是一次毫无目标的砸场砍人,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就是单纯的要打垮定海社,摧毁定海社在新加坡的势力。这种砸场砍人最暴力、最直接的攻击方式,往往只有在对手丧失全部优势之后,江湖社会才会实施的攻击。同时,也是对社团最具杀伤力的攻击方式,可能只要砸十几个场子,砍死几十,砍伤几百人,就会有数千,上万人退出社团。   除非,社团还有组织反攻,找回场子的能力,否则一个上万人的大字号,可能短短一周就被砍的七零八碎,再也摆不上江湖的台面。   “走!”   一名义群刀手见场内再没活口,收刀而立,一声令下,掀开堵档门口的黑帘,带着三十多个马仔鱼贯而出,望向四周商铺里神情惊惧,目光打量的面孔,手中提着滴血砍刀,出声吼道:“这个场子以后义群罩了!”   街道寂静。   无人回应。   医院内。   蒋天养脸色苍白,腰间裹着绷带,靠着床头,静静听着手下阿盛的报告:“龙头,唐人街内定海社的地盘全部扫干净了,但一时半会还没有查出吴阿庆躲在哪里。”   蒋天养脸上笑的灿烂,一点都不像差点被杀的人:“一间华人社团在唐人街没有位置,永远都只算是三流社团,哼,拜一个青帮大佬当师父,就敢来我们义群面前摆谱。”   “当这里是上海滩啊?”   阿盛用水果刀削着苹果皮,讨好的笑道:“吴阿庆那个衰仔还敢派人阴大佬,打黑枪又点样?江湖上边个不知道龙头在电梯里徒手一杀五,人人都夸大佬是电梯战神。”   “呵。”   “这绰号听起来就衰。”   蒋天养想起电梯里生死一线,千钧一发的场面仍旧心有余悸。如果枪手但凡不是想捉活口,而是冲着他命来的,他早就给乱枪打死在电梯里,一点搏斗的空间都不可能有。   自然,对于电梯战胜的封号没有好感,但不妨碍江湖上的人这么喊。至于同时在电梯里中枪受伤的吴有栋先生,第一时间就送到最好的伊丽莎白医院治疗,子弹早已取出,并没有大碍。   行动阵线在得知吴有栋竞选演讲途中遭遇枪击,反应十分激烈,已经有人喊出“政治白刃战”的口号。什么叫“政治白刃战”?即是两个势力相当的政治派别,互相展开清洗活动,往往在一个地区爆发之后,就会形成白色风暴,赢家将掌握很长时间的统治权。一如半岛地区、前朝、二战德、日都进行过类似的活动。   李广耀对此不置可否,基本是采取默认的态度,导致近期双方有大量人员被捕入狱,劳动阵线的主要打手为军装警察,行动阵线却成立了半私人武装性质的阵线保卫团,新加坡只欠一次啤酒馆事件了。   吴有栋受伤的消息初时则被保密,但很快就登上报纸,成为星洲头条。行动阵线不仅利用此事件对劳工阵线口诛笔伐,大泼污水,而且还借机造势,给吴有栋拉票。吴有栋的政治形象中多出一抹悲情色彩,从单纯的政治人物,变成一位为民族发声,遭遇反对派枪击的英雄式人物。要知道,政客的形象极其重要,不同形象有不同意义,在不同时间、环境里会产生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如果说,吴有栋之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黄牛,现在就是新加坡华人市民眼中的大英雄,成为时下最热的政治人物,民众支持率节节攀升,赢下区议员的位置轻而易举。   将来的成就或许会高过历史。   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有栋得到了他的回报,蒋天养在新加坡中也鱼跃龙门,拿了到洗白上岸,登堂入室的门票。因为,在行动阵线一众大佬眼里,吴阿庆是受雇于劳工阵线,专门来刺杀吴秘书的。蒋天养拼死保护吴秘书安全,不仅是吴秘书的恩人,也展现了对行动阵线的忠诚,于情于理都会成为行动阵线的座上宾。   行动阵线报复的方式也很多样,除了清洗之外,还曝光定海公司与劳工阵线的利益输送内幕,逼迫劳工阵线不得不与定海社切割自保。对政客而言这种三流社团就是黑手套,脏了随时可以丢。   林有福免去了祝文生的职务,让其接受调查,还划清了与定海社的界限。蒋天养正是趁此机会才敢大肆扫荡定海社的档口,趁他病、要他命!   彻底抹掉这个字号! 第396章 追龙   “蒋先生。”   “李主席来探望你了。”院长轻敲房门。   “请进。”   蒋天养连忙直起身。   院长打开房门,带着李广耀及几位助理,护士一起来到房间内。   李广耀忙道:“蒋先生。”   “还好吧?”   蒋天养笑笑:“多谢李主席关心。”   “死不了。”   院长在旁翻看着诊疗纪录,细心与医生交代着要点。   李广耀摇摇头:“早点出来帮我。”   “一定。”   蒋天养重重点头。   “吴先生怎么样了?”他又问道。   李广耀笑笑:“医生讲半个月就能出院,当时的情况太危机,要是没有你,有栋可能都回不来……他做完手术第一件事情就问你还好吗。”   “呼……”   蒋天养松了口气:“吴先生没事就好,新加坡可以没有蒋天养,但不能没有吴先生。”   “吴先生可是李主席最重要的臂膀。”   李广耀闻言眼神有些闪动,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旁道:“新加坡也不能没有你,蒋生,有没有兴趣加入行动阵线?”   “嗯?”   蒋天养先是心中一动,旋即激动的无以复加,当即道:“好。”   “好。”   “好。”   李广耀笑了:“行动阵线正需要蒋生这样的人才,有了你,我才是如虎添翼啊,等你出院我亲自做举荐人,推荐你进入阵线工作。”   行动阵线多由大马、新加坡地区的激进派组成,领导层多为知识分子,底层多为商户、技术工人、近期吸纳了一大批劳工阵线转来的工人。但李广耀对入会审核很严格,从不让社团人士加入。   蒋天养加入行动阵线之后,获得了政治身份,将来不仅可以揾黑的,还可以揾白的。   “多谢李主席。”   蒋天养握住他的手,激动地道。   “好了。”   “我也不多过打搅,等你出院,我们再好好谈一次。”李广耀年纪虽轻,但做事却很有手段,轻轻拉起被单给蒋天养盖上,便出声告辞,带着一干簇拥者离开。   以他的社会地位,能来一趟已经给足面子,不可能逗留太久。   蒋天养坐在床上目送着他离开,长长吁出口气,已经心满意足。阿盛刚才一直躲在角落,此时上前恭贺道:“恭喜大佬,马上有官做了。”   “行动阵线还没上台呢。”   蒋天养冷静的道。   阿盛却很热忱:“李先生声望多高,振臂一呼,上百万人支持,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部长干的不好,李先生早晚会上位。到时候,行动阵线就是当局派,随随便便也给大佬一个市议员当当吧?”   “大佬可是李先生亲自推荐入会的人。”   蒋天养点点头:“听起来挺不错。”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个很合理的步骤,一来,他带义群社支持李老板,肯定要有政治回报,二来,他又救了吴有栋一次,在外人眼里他与吴有栋关系最近。   吴有栋作为李广耀的副手,他其实就是李广耀的亲信备选,很适合干得罪人的事。未来少不了帮李广耀干脏活,但背后有何定贤做老板,大概率又不会成为总督府署官。   李广耀不会防着他,但是会防着何老板借他插手南洋政局,两方的合作养肥他这个中间人,但中间人必须找准定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所以,李广耀大概率会给他一个清贵的身份作金身,继续在江湖干肮脏事。   至于借着行动阵线的政治身份,走上仕途当政客?   蒋天养想都不敢想。   除非有人撑。   “蒋议员,到时候,我去给你陪选。”阿盛讨好的递上杯水,蒋天养瞄了他一眼,啧声道:“臭小子,懂的还不少,不过李主席花大力拉拢我,代表下一步还有场大战。”   “劳动阵线毕竟是第一大华人阵线,要把他们扫进垃圾桶,不流血是不可能的。”   阿盛点头:“我晓得,政治不是请客吃饭。”   “快点把吴阿庆找出来。”   蒋天养忽然道:“我不想吴秘书出院的时候,吴阿庆还活着。”   “明白。”   阿盛连忙点头,接过水杯放在床头,叫来两个马仔道:“陪好大佬,我要出去办点事。”   “知道了。”   “盛哥。”   蒋天养见状笑道:“陪选还是挺有诱惑力的呀。”   李广耀如果能一片坦途的将行动阵线拉下马,根本不用开出让蒋天养加入阵线的价码,直接给他几个地盘,一笔钱,就足够回报这次救吴有栋的人情。   因为,古惑仔的命不值钱啊!   所以,李广耀拉蒋天养加入阵线,是要开启下一轮的合作,蒋天生又有什么政治筹码呢?   没有。   无非是有一万多条贱命。   城南区。   一栋老式的工业大厦,吴阿庆坐在破旧沙发上,单手摁着鼻孔,低头对着桌面一张锡纸,猛的用力一吸,旋即露出一副爽到的表情,瘫软在沙发靠垫上,拍拍身旁的情妇:“小颖。”   “小颖。”   一个十几岁,穿着红色T恤,黑色短裤,露出大腿的少女,躺在沙发旁一动不动。吴阿庆推了她两下见没有动静,也不管不顾,解开衬衫,对着少女脖颈一阵乱啃。   再慢慢沿着肩头下滑,开始向更敏感的地域探索,右手顺势还架起了女人的腿扛在肩上,不断的开始顶胯。少女身上真是充满着青春的气息,不仅大腿曲线性感,皮肤分外滑嫩,体验感更是优秀,年龄是超越一切的美好。   罪恶经不起细看。   只见,少女的大腿内侧是一个个红色针孔,耷拉在地上的手腕处是一道道刀疤,脸上带着毒疮,翻过脑袋露出五官,依稀可见当初的清澈漂亮。   足足一个多小时之后,发泄完的吴阿庆才爬在女人身边,一如既往用手狠狠一拍她翘臀,打出响亮的声音,呼出口气道:“TMD,臭婊子,怎么跟死人一样。”   吴阿庆又躺了一会,觉得姿势不舒服,用手在女人身下摸索一阵,忽然摸索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正当他疑惑时,手指却感觉被人亲了一口,这让他长久以来紧绷的心情得到放松,笑了笑低头亲吻女人的脸颊:“真调皮!”   ……   “盛哥。”   “有人开口了。”一间食品加工厂内,阿盛穿着西装,撩起袖口,单手叼着香烟,站在一台绞肉机下面。四周站着一群手持棍棒,表情凶悍的义群社兄弟。   几名定海社大底跪在地上,个个都是吴阿庆的心腹。这时众人都满脸惊恐,浑身颤抖的望向绞肉机,只见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团团夹杂着服装碎料的肉泥被推出传送带。   一个定海社堂主湿了裤子,黄尿滩了一地,可却无人会发出嘲笑。因为,刚刚那一幕太丧心病狂,就算是摸爬滚打,厮杀搏命一辈子的老江湖,心里也会承受不住。   阿盛在听完小弟附耳报告之后,吸了一口烟,目光朝向面前的人:“早说不就都没事了?死鸭嘴嘴硬,现在还不是说了!我就出去确认消息,如果抓到人就送你们回家。”   “如果你们敢骗我,一个接一个来。”   阿盛冷笑着吐出香烟,踏着步子带手下离开,上车时口中还在抱怨:“这群宁波仔能撑这么久,丢,骨头真硬!”   换作一般古惑仔在一天前就已经招了,没想到,一天时间根本不够用,又是打、又是饿、包括不让睡觉,威胁家人等手段全用了,最后还是靠着惨无人道的手法挖出料。   没办法,外挂帮派其实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不管在任何地方,本地帮派得益于天然优势,肯定更加惜命。外挂帮派清一色外地人,在本地除了社团之外没有同乡,除了团结,没有第二条路走。而且吴阿庆在带人来南洋发展的时候,必然会带一批忠心耿耿的骨干。骨干们身家性命全部系于一人,自然不会出卖大佬。   这其实是港岛之大圈帮、东京之长乐帮、北美之福清帮、金三角之闽南帮让人闻风丧胆的原因。   阿盛也很快乘车抵达南区的工业大厦楼底,带着二十多名持枪小弟一起下车,大手一挥,兄弟们即散成三队,分别从三个楼梯口一起冲上。吴阿庆躲藏在一处毒品仓库内,仅与几个心腹联系,暗中操控社团事宜,希望等到风头过气,再乘船逃亡台岛寻求庇护。虽然,知道他踪迹的人极少,但每隔三天也要有人送水送粮。吴阿庆倒是没忘记带一个最宠的小妞,一起在仓库里打发时间。   当阿盛持枪来到房间的铁门前时,见到房门紧锁,并不难做,直接掏出一串钥匙,便将三层铁门层层打开,再给身边的马仔使去一个眼神,当即有人一脚把最内层的木门踹开,举枪朝向房间内:“出来!”   “出来!”   房间里,窗帘紧闭,白昼如夜。   阿盛用手挥了挥鼻子,感觉里面的臭味熏得难受,当眼睛落在沙发上时,却见到吴阿庆正抱着一具浑身爬满老鼠的尸体,眼神紧闭,好似睡的正香。   几个马仔见状都强忍恶心,放低枪口,扭头问道:“盛哥,点办呀?”   “看看人还活没活着。”阿盛交代道。 第397章 走向自治   十分钟后。   马仔将满脸水渍的吴阿庆从厕所里拖出来,丢在地上,不屑的道:“大佬,他八字挺硬的。”   “嗯。”   阿盛斜了一眼,将窗帘拉开,眼神落在沙发上的女尸上,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吸死没人可怜。   但爬满老鼠,身上还有各种液体的模样,确实很惹人触动。   他在推开窗户通风之后,拿起房间里的座机,拨出一个电话,待电话那头有人接起后,方出声道:“大佬,吴阿庆人找到了,在一间货仓里当毒虫。”   “呵。”   “卖的沦为吸的,还怎么当老大?”蒋天养听完反而不生气了,出声道:“把他手脚筋挑断,留他一命给江湖人看,有在他,定海社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收到。”   阿盛挂断电话,眼神瞥向地上的吴阿庆,上前用脚将其蹬翻,弯腰拍拍他脸,出声道:“庆哥,庆哥。”   “什么事啊?”   “盛仔。”   吴阿庆嘴角流着口水,神态显得神智不清,不知道躲在仓库里的时候吸了多少,看来接连被商会老板、劳工阵线放弃的滋味很难受,直接摧垮了他身为社团大佬的威风。   想当年,他拜师顾嘉棠,为学字辈大佬,带两千兄弟奔赴南洋,统合上沪籍青帮势力的风光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已经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没事,没事。”阿盛见到吴阿庆一脸痴呆相,却仍旧自持大佬身份的样子,心中笑笑,并不恼怒,而是拿起桌上剩下的面粉,递上前去:“多吸点。”   “就不会疼了。”   吴阿庆在见到面粉的时候,整个人就变了个样,十分激动的爬起来,拿过面粉点头道:“多谢,多谢。”   “快点。”   “我赶时间。”阿盛蹲下来笑了笑。   吴阿庆道:“你这个人还怪好嘞。”   旋即,他低头一吸,昂起脑袋,快活似神仙。   阿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掏出腰间的弹簧刀,对准其手腕就是一戳、一挑、吴阿庆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啊,舒服,好爽,继续啊!”   阿盛在挑完一只手筋后,忽然觉得身下力量变大,差点被甩下来,两旁马仔见状连忙上前,帮大佬把目标摁住,三个人摁一个竟然都还有些手忙脚乱。   但阿盛还是用一弹簧刀,将吴阿庆手脚筋全给挑断,足足花了十几分钟,他才站起身擦了把汗,再把刀用毛巾擦干净,吴阿庆却像只软脚虾,一直在地上扑腾、扑腾。   “把他架回去,交给定海社的人。”阿盛讲道。   几名小弟立即做事。   很快,一干人便风风火火,手脚利落的离开大厦,并且将吴阿庆塞到车里,一路开回食品工厂,将模样凄惨的吴阿庆丢在地上,朝着几个定海社大底说道:“可以回去了。”   “是。”   “是,是。”几名大底被解开绳索,看阿盛的表情就像见了鬼,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跑。还是阿盛特意提醒他们:“诶!把你们大佬一起带回去啊!”   “坐馆不要啦!”   几名大底才如梦方醒,连忙转身又把吴阿庆给拖了下去。   半个月后。   何定贤靠在别墅花园的躺椅上,拆开一封南洋寄来的信件,率先抽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抽过,上面正是吴阿庆被挑断手脚筋之后的样子。不得不说,照片看上去吴阿庆很惨,但他早已看惯生死,只觉得习以为常,信手就将照片丢进垃圾桶。   随后,他再打开一张信件,正是蒋天养亲笔所写,上面写了新加坡一些时事,包括定海社分裂、互相血拼,吴有栋成功当选,以及蒋天养加入行动中阵线等事情。   虽然,南洋有什么紧急情况,重要决策需要做的时候,蒋天养就会当即打电话请示,但是,蒋天养依旧每月会寄一封急件信,将南洋月内的事情统一整理汇报,像是一种公司月报。   何定贤不仅每月都会查收阅读,还会将信件专门收起,结合新闻和内线消息,综合分析南洋的时局,并且在遇到决策时不断复盘。他大体是放心蒋天养的,但港岛与南洋毕竟隔着一些距离,蒋天养的自主权很大,连蒋天生都已经无法限制,所以,他还是安排了几个暗子在蒋天养身边。如果有意外处理,可以用斩首行动,处决蒋天养。   特别是养在南洋的船队,具有一定独立性,蒋天养可以调船队配合,但没权利指挥船队卖命。最好还是得放一个质子在身边,但蒋天养不管是有意无意,家里妞养了不少,孩子倒是一个都没生。   他要是有意不让人掌握弱点,那么心态就太可怕了。南洋真是一个锻炼野心家的好地方,但蒋天养够聪明的话,就知道港岛是他的根,无根之萍是活不久的。   他要加入行动阵线的事情,并未给何定贤提前通报,不过,何定贤知道事发突然,蒋天养没什么时间考虑,便没有太过生厌,毕竟,蒋天养有一个政治身份对他也有好处。   半年后。   和记孝青接到一笔索尼收音机订单,开始为日企代工产品,正式走上正轨。虽然,日企工厂用人成本也低,但是,日岛已经沦为欧美的电子产品进口基地,订单十分巨大,有许多溢出订单可以外包。并且,日岛官方一直想要打出利润,寻找下级倾销市场,很乐于跟港岛的公司合作。   于美而言,日岛是个打工仔,需要向美方交付许多专利费,购买很多零件。于港岛而言,日岛卖一台就纯赚一台,并且能通过港岛的走私窗口,将日货运入内地销售。   日企赚不到走私的那一笔钱,但乐于培养大陆市场。和记孝青在代工生产的同时,也获得了索尼的一些技术授权。这些授权按照法律无法应用于索尼之外的产品,但却能给和记孝青的工程师积累技术经验,为将来的创新打实基础。   第二年。   林有福以新加坡首席部长之身份,前往伦敦磋商新加坡自治条款,在民间反对的情况下,强行签订《圣诞岛法令》,以290万英镑的价格,将圣诞岛出售给澳大利亚。澳大利亚虽然是独立自治联邦,但澳联邦隶属于英联邦管辖,经济、军事都受英联邦影响。这则《圣诞岛法令》毫无疑问是在出卖新加坡的领土,亦是英联邦向新加坡索要的价码。   “圣诞岛位于澳联邦西北部,距澳有1400公里的距离,但距离印尼爪哇岛仅有360公里,怎么看圣诞岛也不属于澳联邦。”何定贤身穿制服,坐在大馆办公室里,翻阅着《星洲日报》。   “未独立,先隔地。”   “难怪南洋群情激愤。”从世界地图上看,圣诞岛是澳洲在马六甲海峡之中,位于一个可居住岛屿,占地有135平方公里,不仅可以兴建机场,还可以驻军。   地理位置极其关键。   一到战时,完全可以作为实控马六甲的军事基地,英联邦要把圣诞岛捏在手里是理所应当的,但作为新加坡的话事人,林有福卖地求荣的政策,毫无疑问激怒了市民。   因为,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圣诞岛上的居民不多,但有百分之六十是华人。华人对于割地赔款是深恶痛绝,刻在骨子里的痛恨,林有福作为一个华人政治代表,做出割让圣诞岛的决策,不仅割让了土地,还割让了与华人的连接。   并且圣诞岛盛产磷矿,具有一定的经济价值,说割就割。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何定贤心中感慨:“圣诞岛虽然最早是英国佬发现的,但一直都是华人劳工在建设,早年居民除了大马人,都是被运过去开荒的粤省猪仔。”   “竟然敢低估华人的土地情节?”   “而且,现在新加坡还是隶属于英联邦,没有自治,政府是有总督管理,林有福第一部长的位置,只是相当于本地相位,澳洲支付的260万英镑,最后还是要落在英联邦手里,于鬼佬而言只是左手倒右手,就白白赚了一个圣诞岛。”   “当然,英联邦最终答应了林有福的自治要求,由内阁起草、女王盖章,宣布了在明年撤销新加坡总督之职,把新加坡交由联合政府完全自治,隶属于英联邦旗下的一个自治邦,英方仅保留外交、国防、宪法三大权利。”   这算是一次胜利吗?   绝对不算!   于新加坡是好是坏?   要交给民众来回答……   7月8号。   林有福乘坐飞机从轮渡返回新加坡,手中揣着自治邦文件走下舷梯时,内心是意气风发的,因为他带领新加坡走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前任没有完成的事。   带它走向自治!   可随着他乘坐专车与车队一起驶出停机坪,机场公路四周汇聚的民众,军警,却让他陷入沉默。只见沿途数万民众高举横幅和反对招牌,大声喊着反抗口号。   蒋天养穿着印有行动阵线标志的背心,站在马路口,振臂高呼:“卖国贼!”   几千兄弟即道。   “下台!”   再振臂高呼。   “林有福!”   几千兄弟喊道:“下来!” 第398章 要主权!   蒋天养望着第一部长的车队慌忙逃离现场,心中涌现出得意:“再大的官又点样?说反你就反你,千万别跟人民群众对着干!”   林有福在铺天盖地的反对浪潮中回到官邸,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面,表情十分苦恼:“民意怎么会如此沸腾。”   “部长,正确的选择,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行动阵线秘书张江德站在一旁,端来一杯咖啡,放在长官身边。林有福拾起咖啡杯,放到嘴边,却没有饮下:“明年的竞选难度很大了。”   他眼神带着浓浓的忧虑。   张德江适时的深鞠躬:“林部长。”   “刘专员正在处理事务。”   “保证明年李广耀、吴作栋等人无法胜出竞选,劳工阵线定能拿到多数席位。”   新加坡成为自治邦之后,依旧隶属于英联邦,将会按照英联邦的体制运行。   林有福需要从第一部长的位置上辞职,再参与最高长官竞选,同时,还得确保劳工阵线在议会中拿到大多数席位,成为多数派,否则,法令、条款将无法在议会中通过。   林有福不想成为一个瘸子长官,但议会席位划区定额,以行动阵线的支持率来讲,恐有机会挫败劳工阵线。劳工阵线作为当前的话事人派,与在野派形成焦灼之态,本质上就是丢掉民心的表现。   “好。”   林有福点头道:“明年,我一旦胜出,就任命你为副手。”   “多谢部长。”   张德江屈膝卑躬,姿态摆的十分低。   半小时后。   张德江离开第一部长官邸,乘车来到南区的一间洋房内,立即有一位身穿西装,系着领带,打扮高级的白皮鬼佬迎上来,鞠躬握手道:“张秘书。”   “辛苦了。”   张德江笑了笑:“一切为了和平。”   “哈哈。”   “张秘书说的对,来,里面请。”怀特让开一步,抬手先请张德江进屋,给足他礼遇。张德江也十分享受鬼佬的伺候,微微颔首,出声道:“Thank you。”   可他却大步走了进去。   怀特则衔尾跟上,看见张德江来到沙发前很自然的坐下,并且娴熟的打开雪茄盒,取出一支高档雪茄,享受着十五岁英籍少女跪在地上帮忙剪帽、点火的模样,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只见,英籍少女皮肤白皙,长相漂亮,穿着一件红色吊带背心,身材十分饱满,修剪雪茄的动作更是受过专业训练,一丝不苟,慢条斯理,且在修剪完茄帽后,将雪茄放在大腿上来回滚摸。   这样的雪茄会更好抽吗?   不见得。   却会让客人更加享受……   果然,张德江眯起眼睛,靠着沙发,手指轻敲座椅,眼神直勾勾瞥着少女,一副十分舒坦的模样。这位年近五十的华人政客,身体虽然玩不动了,但心理上十分要强。   “男人都很钟一的嘛。”怀特深谙其中道理,每每都把客人伺候的很好。待到张德江已经靠在沙发上,怀里搂着少女,吞云吐雾时,他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动手拿出一支雪茄,轻嗅着道:“张秘书,马航百分之五的股份,已经转到您儿子的名下。”   张德江面带笑意:“好。”   怀特甩了甩手,示意服务员去开瓶红酒。   其实,早期林有福对《圣诞岛法令》十分犹豫,不知到底怎么选,最后是以张江德为首的一班属官,坚定坚持“割土地,换自治”的政策,影响了林有福的决定。   毕竟,林有福能够坐上第一部长的位置,本就离不开张江德等士绅阶级支持,每一个话事人都是一个阶级的代表,如果说马绍华代表真正的劳工集体,林有福其实已经开始代表士绅阶级。   一个话事人的立场不用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为谁做事,做了什么……而张江德等人在林有福上位之后,其下属的家族企业自然是迅速扩张,政治势力也发展的很大。   虽然,林有福没有主动发起过内部清洗,但其实张江德等人已经完成了清洗活动,并且占据着整个高层,围绕着张江德身边,构筑起一道信息围墙,时时刻刻干涉着政策。   这一点,林有福可能有所察觉,但林有福早已离不开他们,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没人能逃过因果的规律。张德江心里十分清楚割地的后果,但于他们而言,林有福倒台可以推下一个上台,庄家轮流坐,股东永远是他们。劳工阵线的利益没有家族利益重要,当家族触角延伸到社会民生方方面面的时候,到底是劳工阵线在台上、还是行动阵线在台上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何况,他们才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自身在新加坡任职,家族却有子弟在大马发展,分属两块低头,却能遥相呼应。   “干杯。”   “干杯。”   二人轻轻碰杯,嘴角都露出笑容,纵观历史,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只能通过战场得到。本月,新加坡正式公开《自治条款》,宣布总督将于年底离任,新加坡成为自治邦。   联合政府暂时署理政务,等到明年五月份进行大选,选出新加坡首届自治班子,各大政治团体都摩拳擦掌,等待着明年大选开场。十一月,李广耀在唐人街进行游车拉票,并且于茶楼举行演讲,矛头直指第一部长林有福,喊出令人震惊的口号:“星洲不要自治,狮城不做联邦,我们要主权!”   “要主权!”   这句话直接被定义李广耀的竞选口号,这句口号不仅符合当下的民意、思潮,而且从根子上就推翻了林有福的政策。林有福作为当台的第一部长,在权力效应下,身处于舞台中间,每一个举动都会被市民无限放大。若是做出正确决策,胜选的几率将会极高,若是作出错误决策,民众宁愿把票投给猪都不会投他。   同时,李广耀大打反腐牌,主动揭露劳工阵线当台后的腐败内幕,虽然没有找到核心官员的直接证据,不能要挟当台展开调查,但却导致多位劳工阵线议员被捕,给劳工阵线明年的竞选蒙上一层阴影。   而李广耀争取完全主权的理念,却是完全站在鬼佬的对立面,鬼佬根本不可能让李广耀上台,不仅多次临时驱散行动阵线的聚集活动,还开始渲染李广耀的野心家人设,将其打造为一个破坏和平的人。   历史上,李广耀确实在一上台就推翻了新加坡的自治法,打心眼就没想让新加坡给鬼佬打工,但想要脱离英联邦可不是靠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他一来主动与大马加深经济协作,二来,推动大马、文莱、新加坡的民族热潮,三来,排除巨大阻力,进行公投,先让新加坡公投进入马来联邦,再从马来联邦中分离出来,成为单独的一个主权国。   “要主权!”   “要主权!”   年底。   临选前期。   李广耀携夫人一起乘坐花车来到北区拉票,只见,他身上挂着红色彩带,上面印着“行动阵线李广耀”字样,李夫人则一身红色女士西装,妆容淡雅,打扮的也很亲民喜庆。   此时,二人牵手站在车上,鞠躬朝着支持者表示感谢。   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万众齐呼:“要主权!”   “要主权!”   李广耀受到情绪感染,站在车前,振臂高呼道:“打倒傀儡,赢得胜利,华人不怕流血,华人不做奴隶,将鬼佬赶出马六甲!”   “打倒傀儡!”   “把鬼佬赶出马六甲!”   人群里,立即回荡起山崩海啸般的吼声,蒋天养则戴着墨镜,十分冷峻的站在李广耀身后,从高往下看,道路旁昂起的脑袋,充满期望的目光,构建成上位者的优越。   他以前置身于人群中一样会激动,但现在换了一个位置,站在上面却显得波澜不惊,甚至十分警惕。忽然,他发现几名鬼佬鬼鬼祟祟的走出前方巷口,立即拿起对讲机,出声讲道:“雀仔,前方左侧巷子口有几个鬼佬,上前盯一下。”   “收到。”   几名穿着西装的马仔,立即在人群中走出,将几名鬼佬围到一个角落,用眼神观察对方是否有危险,一般人在发现自己被保镖合拢之后,立即就会选择撤退。   正当蒋天养瞩目着鬼佬时,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牛仔衣的中年男人,突然在腰间的背包里掏出一把军用手枪,瞄准台上的李广耀举枪就射:“砰!”   “砰!”   两道响亮的枪声响起,人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随着几个保镖将李广耀推倒,现场立即爆发出巨大的尖叫声。有人匆忙逃离,有人想爬上车,有人被挤到街角。   蒋天养先是一愣神,旋即便听见枪声,在来到李老板面前的时候,李老板已经坐在车内被护着,除了手臂有一些擦伤外并无大碍。蒋天养见状松了口气,但看向李广耀的目光更加复杂了。在救护车与警车抵达现场之后,人群才陆续疏散干净,开辟一条道路把老板送走。蒋天养则对回来的手下问道:“枪手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几个手下齐齐摇头,也觉得枪手能走脱,不可思议,真是一脸懵。 第399章 灭口   何定贤收到报告的时候,心头也在冷笑:“李广耀真是够狠,用苦肉计来上位。明知道鬼佬欲除他而后快,偏偏强下手为强,现在鬼佬不仅无法再对他下手,更要承受民意的口诛笔伐。”   “泥巴掉裤裆,洗也洗不清了。”   鬼佬真对李光耀下手的话,手段绝不会如此低级,当众刺杀是几百年前的玩法,早过版本了。各类药剂、毒药,足够让李广耀死的悄无声息。而且,鬼佬需要一个激进派,吸收民众的怒火。只要激进派一直不能上台,局面其实就掌握在鬼佬手中。   鬼佬又不是捞一笔就走,所以,不可能采用刺杀的手段。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广耀自己。   这个手段在聪明人眼里一看就破,偏偏集体思维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因为单线思维才能接连更多的人,单机馆并非是无能低能,而是最高能的共鸣方式。   “当然,这一回鬼佬要遭殃了。”何定贤想到吴有栋被枪击事件,一号、二号人物纷纷中招,整个行动阵线都会赋予英雄色彩,为即将到来的选举打下良好基础。   反之,劳工阵线会陷入很被动的局势,调查事实真相反而成为他们的工作……   “何先生,李先生想借用船队帮忙送一个人到港岛。”蒋天养打来电话,出声说道:“作为回报,李先生会推荐我竞选南区议员,并且让义群分到新港码头的十个泊位。”   义群社打垮定海社之后,吞并了定海社在唐人街的全部地盘,可定海社的生意都是低利润,高风险,如码头、高利贷、建筑等高利润,低风险行业,根本没有染指的机会。   一间社团开赌档、马栏、粉档不算强,开夜总会,酒店、大商场才叫威。   蒋天养是要带义群分社往上走!   “可以。”   “不过李先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何定贤不可能白白帮李广耀,出声道:“待李先生上台之后,帮我拿下邵氏游乐场的地皮,并且要对附近做一个开发规划。”   “好。”   “我一定同李先生讲。”蒋天养语气郑重,感觉到不小的压力。   在义群分社还弱小的时候,只要能帮到义群分社扩张,何老板就会毫不犹豫的支持,随着义群分社逐渐壮大,义群分社的扩张已经不再被何老板看重。   因为,义群分社除了给何老板交规费之外,正行产业其实都掌握在蒋氏兄弟手中,如蒋氏兄弟成立的义群劳务公司,义群建筑等……这里面没有何老板的股份,何老板自然不会放心。   “一切还是要以大老板的利益为重。”蒋天养不愧政治嗅觉敏锐,放下电话后,便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看来要给大老板一些股份,否则,公司发展会有阻力。”   “要邵氏游乐场的地皮?”李广耀躺在病房里,穿着病号服,精神抖擞,其实身上根本没有受伤。至于邵氏开在新加坡的三个游乐场,两个是市区的小型儿童游乐场,一个是开在郊区的中型游乐场。   这三个游乐场都是邵氏直接向政府购买的,手续目前是合规,但新政府成立之后,完全可以重查手续,利用违规竞标、暗箱操作等罪名收回,退还当年的购地金即可。   这种操作会大大得罪资本家,引起士绅集团的抵抗,但李广耀是轻装上阵,身边利益集团以青壮派为主,正是士绅集团的死对手。虽然,未来这些青壮派注定是新的士绅集团,但恰好处于一个可以大刀阔斧的阶段。   而且,邵氏属于二战时来到新加坡的新势力,发展速度虽然很快,但本地没有太大影响了,正好是一个可以捏的软柿子。影响不是没有,但眼下的事情更重要。   “麻烦帮忙转告何先生,行动阵线很欢迎他来新加坡做地产生意。”李光耀笑道:“届时新加坡将拿出来最好的政策。”   “谢谢李主席。”蒋天养穿着西装,鞠躬道谢。   李广耀摆摆手道:“客气了,蒋生。”   何定贤收到消息也十分干脆,立即让南洋的船队调动,前往口岸将人接过海。期间,新加坡的英方海峡舰队出动多艘船只搜寻,可见新总督府是慌了神,不过官方并不能打着搜人的旗号动手,正好南洋船队多渔船,分散出行。新加坡舰队临检了多艘渔船,但还是被船老大把人送到港岛。   九龙塘码头。   何定贤穿着西装,捏着香烟,靠在一辆轿车门前。公路一边六辆轿车排开,二十余名便衣探员,身穿衬衫,腰间配枪,眼神警惕的来回张望。能够替李广耀执行政治计划的角色,绝对是李广耀的心腹。   港岛虽然比新加坡安全,但是依旧在大英治下,有军情处活动,不做好安全工作,极可能被军情处探员截走。至于去其它地域更不用提了,在港岛起码有一个何定贤帮忙照顾,到其它地区谁帮忙?   “今晚,天气不错。”何定贤吹着海风,刘海微微扬起,看着星光灿烂的天空。一艘渔船缓缓停泊在码头,与潮字头的渔船靠在一起,当即有人走进船舱询问,得到消息之后,将一面令旗挂在船头。   蓝刚见到船上升起的令旗,低头与大佬道:“长官,船到了。”   “好。”   何定贤点点头,将烟蒂扔掉,顺势踩了一脚烟头,并没有在公路上等着,而是跳下斜坡,带着几个保镖走下碎石滩,来到船头望向满脸风霜,皮肤干裂的船老大,点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船老大满脸堆笑。   一个脸色蜡黄,打扮有些狼狈的青年人站在一旁,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虎口带着老茧,脖子上挂着一尊金佛。   他站在碎石滩上,望着陌生的港岛,面前的探员,脸色中有一抹难以遏制的紧张。   何定贤看得出来年轻人干了一番大事,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初时的激情退却之后,随之而来是对未来的惶恐。只见何定贤满脸轻松,拍拍他的肩膀,出声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干的很好。”   青年人嗓音干涩的道:“谢谢。”   “来港岛不用怕,晚上先去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何定贤宽慰道:“等到风头过去了,我帮你在港岛置业,不管是留在港岛做生意,还是回新加坡。”   “前途大有可期。”   青年人重重点头:“为了世界华人自由独立!”   何定贤表情一愣,没想到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走吧。”   他转身带着人离开码头,忽然道:“对了。”   “李先生有什么交代吗?”   “比如,换个身份。”   青年人摇摇头:“没有。”   “过段时间,我就会回新加坡。”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完何定贤心里就咯噔一声,旋即升起一抹无力感,趁着青年人不注意,用力一推他肩,再抬脚踹倒在石滩上。青年人有些错愕的痛呼一声,双手撑着碎石,擦出几道血痕。   何定贤则猛地掏出手枪,扣下扳机,对准青年人的脑袋:“砰砰砰!”   青年人望着枪口,满脸惊愕,不敢置信。   几发子弹急射。   掠过耳边……   打碎小石,溅到手臂。   何定贤收起枪,在下属手中接过一本身份证,随手丢在他身上,出声道:“往后,你就叫何新,是我内地来的表弟,不管新加坡叫什么,做过什么,现在这一秒起都全部忘记。”   “你就是何新。”   “知道吗!”   青年人胸膛不断起伏,呼吸急促,恢复了神志之后,将身份证一把扔开,大声吼道:“你做什么!”   “何定贤!”   蓝刚一脚下去将青年人踹翻,攥起他的衣领,冷峻威胁道:“对我大佬尊敬点,我大佬想要照顾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何定贤倒是不生气,反而弯腰将身份证捡了起来,拿起来拍了拍他的脸蛋,可怜道:“记住,离肮脏的政治远一点,这种游戏不是有志者玩的。”   “以后好好待在港岛,我只能保你这一次。”   如果,李广耀对他有其它的安排,还能证明李广耀是有留一条后路,但李广耀承诺让他再回新加坡,毫无疑问,是根本没有想让他回去。   一个政客怎么保证舞台上永远无私奉献、廉政为民的形象?   当然是把一切脏水都擦干净。   李广耀将人送来港岛,很大程度就是在暗示,帮他把人处理掉。只不过,在新加坡碍于各种关系,可能不方便下这种黑手,有人肯代劳自然是最好的。   何定贤也是一个很肮脏的政客,对李广耀的不排斥,甚至心领神会,但偏偏青年人那句为“为世界华人自由独立”的口号,让他意识到青年人不是这个游戏的参与者。   也对。   这种活谁愿意干?   既然,不属于这个游戏,也就没必要遵守规则,如果他肯改名换姓,在港岛生活是最好的……同时,一个暗子也能捏在手里,将来或许会有价值。   “刚仔,带他去洗个澡,考虑清楚,明天早上来找我拿身份证。”何定贤撂下一句话。   蓝刚点头道:“好。”   “记得拍组照片。”   何定贤又补充道。 第400章 胜选   晚上,何定贤回到家里,洗了个澡,穿着天蓝色的居家服,坐在院子里拨出电话:“嘟……”   “何先生。”   李广耀坐在病床的窗边,桌上放着一叠文件,纵然是中枪住院也没有耽误他办公。   “李先生。”   “身体还好吗?”何定贤礼貌性的问道,李广耀笑笑:“哈哈,多谢何先生挂念,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有件事情要向李先生道歉。”何定贤话锋一转,抱歉道:“海面上出了事,送人来港岛的船只翻了,船老大连人带货都落水了。唔好意思,没有照顾好你的人。”   李广耀话语一滞,冷静的道:“没关系,海上风高浪急,出什么意外都是命。”   “嗯。”   何定贤心里很复杂,出声道:“现场有照片要寄过去吗?”   “不用了。”   李广耀感叹一声:“阿邦为我做了很多事,如我的亲生兄弟一般,记得替我给他立个碑,就写新加坡烈士李成邦之墓。”   “多谢。”   何定贤点头道:“一定会办好的。”   “我没有其它事了,李先生多休息。”   “何先生再见。”李广耀挂断电话,望向船外明月,眼神闪过一抹愧疚,心底却轻松了许多。   这晚,何定贤睡进了白月俄的房间,自大儿子出生之后,楚韵楠全身心就投入在孩子身上,现在小幼儿园了还不放心保姆,亲自照顾着孩子起居,早早就已经睡下。   罗彩云则生了一个女仔,取名叫作何富真,十分黏人。何氏又是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的大家族,如果,他晚上没有外出办事话,小女儿都要他陪着睡。   他现在也算是儿女双全的人生赢家,但独自空闲的时间却越来越少,难得没有女儿在旁边吵吵闹闹,又喝了一壶茶,等到凌晨一点多时,他才熄灭手上的雪茄,插着兜起身回房。   与白月俄睡觉是最享受的,不仅没有孩子脑子,还可以玩一些花的。本来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热血激昂,性趣十足,怎么受得了孩子吵吵闹闹?   贤哥好好舒服了一个晚上。   翌日。   九点多钟起床来到客厅,身上已经穿好西装,见到楚韵楠在客厅,眼神一转,出声道:“富真呢?”   “去医院体检了。”   楚韵楠在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在桌面:“云吞、面条、还是面包?”   “切片面包对付两口就行,等会还去警署上工。”何定贤对早餐向来是方便为主,但却有钟意的口味:“要草莓果酱,面包边焦一点。”   “知道了。”   楚韵楠取出冷鲜的面包,走向厨房,动作十分娴熟。   如这种贴身照顾的小事情,她向来不假于人手,就算再忙碌都会抽出时间……猪油仔在别墅门口却按响了门铃,在门房的带领下来到客厅,远远对着餐厅就立正鞠躬:“大老板、大嫂,早上好啊。”   “过来坐。”   何定贤招招手,把猪油仔就当自家人,楚韵楠也问道:“阿仔,吃点什么?”   “不用了大嫂,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他说话时还摸了摸肚子,腼腆的笑道:“真的吃不下。”   随后,他在大老板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好,低头道:“贤哥,昨晚有一个衰仔来的,一觉睡醒好像聪明不少,正在门口等着见你呢。”   “请他进来。”   何定贤笑道。   猪油仔点点头,再度离开,回来时身边却已经带了一个人,那人鞠躬道:“何先生,多谢关照,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请何先生见谅。”   “小事情,能想通就好,有道是一念天地宽,你要是想不通的话,谁也救不了你。”何定贤摆了摆手,吩咐道:“阿仔,茶叶柜里有一张身份证拿给他。”   “好嘞。”猪油仔连忙起身去拿身份证,交到青年人面前时,得瑟的道:“这张身份证值很多钱的。”   “多谢何先生。”   青年人再次鞠躬。   何定贤笑笑:“何新对吧?”   “以后留在何家上工吧,花园正好缺一个园丁,月薪一千五百块,干的好再给你加。但有一点,不准离开港岛半步,就算是过海也不行,至于吃喝玩乐,社团的档口够你玩。”   何新知道何先生是在有意保护他,当即也不再拒绝,出声道:“好的,大老板。”   “你就不用叫我大老板了,叫我何生就行。”何定贤端详着他的神色:“正好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有个朋友海难死着了,要立个碑,具体的等会去找蓝刚。”   “不要让我失望。”   何新心里突然一揪,咬牙道:“是。”   “何生。”   何定贤见状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牛奶,接过老婆递来的餐盘,低头吃起面包,没有再理两人。猪油仔很识趣的带着何新退出客厅,把人交给蓝刚带着。   他让何新在家里工作,既是关照,也是一种监视。   别墅里时时刻刻都有他的人,根本不怕何新闹出什么事,如果何新安安份份的愿意开始新生活,在港岛有他照着,自然不会过的差,而且,他表弟的身份在外面可是很吃香。   先将人安排在家里,也能防止他利用这层身份去谋私利,后续,人可用,再安排事情给他办。   他要是不安分的话……   墓碑已立好。   就差一个人入住,相信,何新也明白这点。至于给何新开的薪水更厚一些,也无所谓,反正李广耀带来的利益更庞大,一切都可以算在李老板的帐下。   唐人街枪击事件,完全可以算做李广耀的啤酒馆事件,此次事件结束,劳工阵线没有抓到李广耀的证据,行动阵线便彻底翻身,占据优势。年底,新加坡星洲总督府邸关门歇业,自治邦首届班子竞选正式开始,行动阵线占据压倒性优势,拿到议会七十八个席位中的五十三个,劳工阵线一溃千里,仅剩下十三个席位,剩下的席位在“红色星洲”、“大马民族”等阵线手中。   “红色星洲”即为社会主义阵线,新加坡内部一直有力量坚挺的红色志士,想将星洲彻底解放,奈何大英在马六甲的统治根深蒂固,奈何不了行动阵线,还奈何不了“红色星洲”?   早年,李广耀其实一度有借助红色星洲的力量,一开始甚至是打算走这条线的,但这条线实在是走不通,身为职业政客也不得不重新做出选择,直至今日,行动阵线内还有不少红色成员。   时间推到新一年的五月,李广耀成功当选自治邦首届行政长官,吴有栋、蒋天养等人纷纷胜选议员,新加坡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多地都举办了大型庆祝活动。   李广耀上位之后的最大好处,其实就是星洲人民,管住了自己的钱袋子。起码,人民创造的税收,入了自治邦的手中,可以用来发展星洲。随后,李广耀又宣布取消与大马的贸易税,试图加入大马经济联盟,获得大马经济联盟的注资。   在颁布了一些经济政策,住房福利政策之后,新加坡的经济确实活跃起来。   李广耀一干大佬们的位置也算正式坐稳,并且不断发力与大马加强合作,而在日常办公室当中,李广耀只需要属官轻飘飘的说一句:“查一查邵氏游乐场地皮的竞标书。”   邵氏就将陷入一场巨大危机之中。   新加坡,唐人街。   蒋天养包下一整座酒楼举办庆功宴,既是庆祝当选南区议员,正式洗白上岸,成为有政治身份的大佬,也是要要新身份与唐人街的社团碰头,重新划定一下座次。   何定贤如今也不好把蒋天养当作一个马仔来看,该有的尊敬必须要有,干大事得容人,要是连蒋天养都容不下,警务处长的职位就到头了。而何家想要的又何止是一个处长?   于是何定贤专程请了假,带着蒋天生、猪油仔、蓝刚等人前来星洲为蒋天养庆贺。酒楼门口,蒋天养穿着白色唐装,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金佛,手中夹着雪茄,打扮的十分豪横。   他站在酒楼门口迎宾,满脸笑容的样子都带着凶相,而当何定贤与蒋天生等人下车出现时,他立即加快脚步,走出酒楼,鞠躬欢迎道:“何先生。”   “阿养。”   何定贤穿着西装,语气亲切,上下打量着他:“不一样了啊。”   “还是那个衰样。”   蒋天养把雪茄交给小弟拿着,故作谦虚,很是别扭的道:“一天古惑仔,一辈子古惑仔啦,我阿养永远都是帮大老板做事的仔。”   “呵呵。”   “不要妄自菲薄。”何定贤望着他道:“我一向很看好你的,你也没叫我失望,现在混成新加坡议员,将来还有大有前途,要帮手的地方尽管说。”   “是。”   “何先生。”   蒋天养大声道。   蒋天生站在大老板背后,看着他也是满脸欢喜:“阿养,干的好。”   “大佬。”   蒋天养与他会心一笑。   随后,何定贤、蒋天生等人便被他迎入酒楼主桌,不说何定贤、蒋天生、就连蓝刚都奉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唐人街一干大佬们见到主桌上陌生的面孔,互相交流,也得知了何定贤的身份。 第401章 星洲义群   许是何定贤在新加坡不够权力,或是在场的大佬们不好在蒋天养的庆功宴上巴结,整场晚宴何定贤都很有舒服,吃饱喝足,便带人回到酒店休息。   私下,很多拜帖送到蓝刚手上,但何定贤匆匆扫过,发现都是一些江湖人士,想要结识他的原因,无非是想要到港岛捞钱。对此,何定贤没有兴趣,手下的人已经够用,卖命也是讲资历的。   第二日。   上午。   蒋天养却来到酒店,拿着一份文件前来拜会。   “大老板,有件事情海外分社需要总社帮手一下,近期海外分社想成立一间航运公司,贷款购置一艘货轮,但资金方面不够,想找东方银行借一点钱。”   蒋天养房间客厅的客座上,将文件推上前来,笑的十分卑微。   何定贤翻开文件,打趣道:“阿养,昨天的礼金是不是没收够啊?特意来酒店又削我一笔。”   “哪儿敢啊,何生。”蒋天养苦恼道:“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敢来找您,而且海外分社是你的资产,你总得帮手管一管吧?”   何定贤轻笑一声,发现文件写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一百万港币的贷款,用航运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来交换。何定贤已经有寰球航运的股份,对于航运业已经没有很大的兴趣。   一个行业布局一个点就够,各行业要分散投资,才能扛得住金融风暴,时代变局。但一艘货轮明显不是用百万港币就能买下,蒋天养用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来交易,是一次很明显的亏本生意。   蒋天养这样做摆明是想送他正行公司的股份,把义群分社在外行建立的商业公司,也挂上何定贤的名,将来何定贤才会出手帮新加坡的兄弟,同时也是向他表忠心。   “没问题,做小的要钱帮手,我这个大佬没钱也得去借,何况,一百万又不是一个大数目。”何定贤放下文件,姿态豪爽:“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不要了。”   “当我做大佬的一份心意。”   蒋天养心底一慌,还以为大老板是有些生气,但看见大老板满脸和煦,春风满面的样子,又觉得大老板是真的在帮他。可他这一回不是缺钱啊,是想要送礼啊。   礼没送出去又拿一笔钱回来。   这算怎么回事?   当何定贤掏出一张银行支票本,写上金额与签名之后,就痛快撕下,交给他道:“拿支票到东方银行星洲办事处就能取现,自己家的银行,不用客气。”   蒋天养双手接过支票,苦笑道:“大老板,你不收股份,我拿着钱心里不安啊。”   “大佬给的钱都不拿?没把我当自己人啊。”何定贤合上钢笔,开着玩笑:“我做生意没有当小股东的爱好。”   蒋天养先前的侥幸心理立即一扫而空,脑海警铃大作,毫不犹豫的出声道歉:“唔好意思,大老板,是我没有安排好,马上拿出百分之六十的股权。”   “诶,阿养。”   何定贤认真的打断他道:“我也没吃白食的习惯,兄弟们干活打拼,怎么到头来我抽的最多?”   “可是大老板义群分社也是义群,都是你一手创建起来的,不拿股份兄弟们更不会安心。”蒋天养富有急智,把话说得十分漂亮:“往后兄弟们回港岛置业,给人戳脊梁骨,骂白眼狼怎么办?”   “哈哈。”   何定贤朗声一笑,见到蒋天养不给股份,誓不罢休的样子答道:“这样,我中午正好要同李先生一起吃饭,感谢他帮忙拿地的事情,干脆把地盘交给公司一起开发。”   “成立一个星洲义群集团,以后不管是航运、地产、还是其它生意,都放在集团里来办。”   “东方银行就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港岛义群占股百分之十,剩下的钱,怎么分,你说的算,之后由你来出任董事长怎么样?”这等于是把星洲义群正行的控制权给拿了。   但给蒋天养的待遇也不薄,因为,港督义群的股份也归蒋氏兄弟,甚至可以算是蒋天养的私人荷包,不用与社团的兄弟们分账。   并且,蒋天养退休之后,蒋氏家族还可以靠着港岛义群的股份,吃到星洲义群的红利。蒋氏家族想要代代掌握义群,将义群正规化,股份制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家族成员有的混白、有的混黑、有在港岛发展,也有往星洲、内地发展,多少也算是海外华人中的一个大族。只不过,世代都得为何家办事,一点脱离的机会都无。   当然,蒋天养不止会得到大老板的支持,未来融资、贷款等事情,东方银行也会帮忙搞定……   几块地皮、一艘船反倒成为小事。   蒋天养根本不用看一旁大哥的眼色,毫不迟疑的就鞠躬道谢:“多谢大老板,兄弟们都很希望把公司做大。”   “哈哈。”   何定贤笑的十分开心,站起身搂着蒋天养的肩膀,手中夹着雪茄,指向酒店窗外的城景说道:“这座城市很繁华,记得帮我看好了。”   “是。”   “大老板。”   蒋天养刚因胜选而诞生的丝丝野心,立即随着一句话风吹云散,明明风都被隔绝在玻璃窗外,他却觉得脑袋一凉,清醒很多,知道大老板专程来星洲一趟其实就是为了敲打他。   恍然间,后背已一身冷汗。   “先坐一会,过一个钟头再一起出门,你更了解李先生,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何定贤坐下问道,蒋天养细细思索:“他好像最喜欢权力。”   李广耀确实没有花天酒地,铺张浪费的喜好,因为他本就出身富商家庭,从小都是高档服装,读贵族学校,对唾手可得的东西谁会在乎呢?   “他妈的,喜欢权力的人全都是坏种。”何定贤却翘起二郎腿,很是不爽的骂道:“那就什么都不送了,他会理解的。”   中午,十二点。   艾米丽山,行政官邸。   这座山位于南区市中心地段,是一座很小很矮的山包,作为城区少有的自然山林,倒也给培育的郁郁葱葱,风光秀丽,等同于是港岛的太平山,上方有前总督府。   不过,现在总督府已经被改建为州长官邸,毕竟,名义上新加坡还是一个自治邦,州长其实就是自治邦的一号大佬,但由于新官署采用二元制,州长只是名义上的君主,最大的权力还是掌握在理事长手中。   因为,李老板不仅当选理事长,而且还以理事长的身份兼任财政长,手中捏着整个星洲的钱袋子。理事长在艾米丽山上也有一个官邸,是由一座私人豪宅修缮而来。   李广耀一家人的起居工作便都在行政官邸中,少数时会外出度假,住进家族的别墅。   何定贤乘车来到山上的官邸门口时,蓝刚在驾驶位掏出一份邀请函,安全官打电话确认姓名,身份无误之后,才打开检查站给轿车放心。李广耀在上位前的那一场苦肉计,也给他在上位之后组建专属安全卫队,成立反腐败局做好铺垫,短短月旬时间,他就鸟枪换炮,有了一支合理合法,训练有素,装备精锐的武装力量。   “何先生,好久不见!”李广耀站在官邸门口,穿着西装,系着一条蓝纹领带,见到何定贤、蒋天养相继落车,当即张开双臂,热情的上前迎接。   “李先生!”   何定贤也面露笑容,上前与李广耀拥抱,随后打量了四周风景一眼,口中不由羡慕道:“恭喜,有机会为市民出力,要比以前辛苦很多啊。”   “应该的,我要对得起选票。”李广耀道:“一张选票就是一份寄托,有多少人给我投票,就有多少人盯着我呢,我不办一点实事,呵呵,不如不要干好了。”   “要不要参观一圈?”他嘴角有一抹难掩的自豪,何定贤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暗骂一句,但旋即答应:“好,我很荣幸参观李先生的官邸。”   李广耀带他一起沿着石板路,沿着花园围绕官邸转了一圈,由于官邸不算大,边走边聊,十分钟就绕完整圈回到大门口。蓝刚、蒋天养、吴有栋则跟着他们一起,随行属官都是中年以上,两位大佬倒是年轻帅气,一个个正值当年。   人比人,气死人,何定贤心里也很气,因为小李子混的太好了,都TM住进官邸了!   虽然,他是天使轮就进来的投资人,但其实占股不大,能有座上宾的待遇,完全是义群和之前的交情摆在那,要是没有社会、商会的力量,光靠一个总警司的身份,别说进官邸散步,前来官方拜访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与李先生同规格的人得是总督起步。   当然,这种成功既有时局、能力、眼光的因素,也有李广耀家世的因素。如果把何定贤换作李广耀的身世,干的一定不会比李广耀差,但李广耀如果换到港岛做一个屋村仔,其手段顶多混上一个总华探长。   随后,何定贤跟着他来到官邸餐厅,自有服务生上菜,安排的都是星洲当地美食,如三杯鸡、咖喱鱼头,肉骨茶,海南鸡饭等,主要是闽南菜、粤菜与本地食材和娘惹菜的新结合,吃起来倒是很有星洲风味。蒋天养、蓝刚、吴有栋三人在旁作陪,虽然就是普通的私下见面,但搬进官邸里总有一种国宴的感觉。   “我来新加坡也算是国宴级待遇了。”何定贤心中笑笑,多少是有点开心,脸上也是笑容满面。李光耀请他品尝了一遍美食之后,众人举杯共饮,用餐中李光耀道:“何先生,上回你说东方集团有意来新加坡投资?正好反腐败局收回了几个有问题的地块,何先生可以考虑来星洲小试牛刀。” 第402章 低头   “多谢李总,下一步东方集团正好想要开拓南洋市场,能先做地产生意自然是好的。”   星洲的房地产市场与港岛相似,都有港口城市,地少楼贵,而且星洲房地产比港岛起势更早,十年前就已经进入涨价潮,但由于这两年闹独立风波,楼价稍有遇冷,可最多三年时间又会开涨。   手中握着三块地皮就算不开发,光吃红利都能赚一千万。   当然,在星洲若真想做地皮生意就有些短视了,以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不管是航空、水路、还是金融、货柜码头都大有可为,但航空与货轮生意是当地人的基本盘。   除非蒋天养再往上走两步,成为掌握实权的政治家,或者未来再与李老板做一次政治交易,否则,想要拿到航空、水路的生意可能性太低。本地多少豪门望族都盯着这块肥肉,一个外地佬想来分账要够本事。   货柜码头则是重头戏,与港岛一样都还在英资公司手中,想要拿下来新加坡码头公司,除非有截断马六甲的实力……唯一有机会的就是金融,但金融风险性太高,不如在港岛经营来的安稳。   这些都需要十年以上的布局。   但马六甲海峡带来的航运属性,却让新加坡成为国际大宗商品交易的交割中心,如粮食、钢铁、有色金属等,在期货市场进行买卖,临期需要交割的时候,便是新加坡码头最繁忙的时候,不管是做一间仓储公司,还是做一个大宗商品交易市场,都能狠赚一笔大的。总之,在新加坡做生意围绕航运两个字就不会亏。   于是何定贤在干杯之后,也厚着脸皮请求道:“李总,东方集团有意创立一间大宗商品交割公司,专门为新港的大宗商品做交割服务,不知能否拿到一张专营牌照?”   大宗商品由于货物量巨大,运输、交割的流程繁多,一般的货主根本打理不清楚,大宗商品交割服务就应运而生,往往是收一笔手续费,就帮忙搞定一切文书,把货装上船就可以走,货主们为了赶时间也都愿意出钱。   类似的中介服务公司,在各类对公行业中广泛存在,一般是由地头蛇经营,新加坡目前也有专门办相关业务的公司,只不过没有正规化。如果能够拿到一张专营牌照,用资本清理市场,很快就能介入大宗商品交易当中。这门生意不仅利润高、风险小,而且可以吸收数据,综合判断大宗商品价格,对未来在港岛开办期货交易好有好处。   李广耀闻言略作思索,望了何定贤一眼,开口答应道:“正好政府也有意规范大宗商品的交割流程,需要一间代理服务公司,届时会开放招标,何先生可以考虑竞标。”   何定贤心中一喜,笑着说道:“十分感谢李总的支持,东方集团一定会合理合规,尽力参与招标。”   “一起为星洲经济而努力。”   李广耀笑着道。   “干杯。”   “干杯。”   其实以他的身份既然开口让东方集团竞标,那么项目肯定就会落在东方集团的手中,不过要求李广耀拿出一张牌照来,已经用光了东方集团的人情,将来要是无法在新加坡加大投资,为李广耀的政策服务,那么,想要再拿到什么好处就难了。   半小时后,一行人用完餐,李广耀亲自将客人送到官邸门口,吩咐吴有栋进行接待,便回到官邸继续办公。何定贤其实没有在官邸逗留多久,那里已经是整个新加坡的权力中心,非是一区大佬者都要避避锋芒。   何定贤又参观了马来西亚航空,新加坡码头等公司,其中马来西亚航空是一间半英资,半国资的公司,身后有汇丰银行控股,又横跨大马、文莱、新加坡几个邦,各邦有股份,未来的新加坡航空就是大马航空中拆离出来的子公司。   晚上。   何定贤、蒋天养、蒋天生、吴有栋四人又在酒店中一起用餐,不过晚上的气氛要比中午自由很多,酒店与官邸毕竟是两个环境,蒋天养甚至安排了靓丽的斟酒小姐,吴有栋对此也是欣然笑纳。   在用餐到差不多的时候,吴有栋端起酒杯,忽然道:“何先生,我有一个朋友,听闻与您有些过节,能否给他一个机会出来请罪?”   “吴先生的朋友,我会认识?”何定贤坐在主宾位上,先是心里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是谁,笑出声道:“如果是真的,吴先生可以请他过来。”   “是真的。”   吴有栋苦笑一声:“我作为行动阵线秘书,时常要帮李先生筹措竞选资金,联系商界华人,少不了与那些人打交道,以前收了钱,现在得还了。”   “实不相瞒,那个人便是邵氏公司的老板,如果何先生不想见的话,我可以帮忙回绝。”   这番话就可以看得出来吴有栋确实是以前收的钱,而不是刚刚收的钱,如果是刚刚收钱,肯定要尽力促成相见,买主要见到效果。何定贤却爽朗的道:“吴先生太客气,我们是朋友,就算不冲你的面子,也得冲李先生的面子,毕竟,我将来还要在星洲做生意的嘛……”   “行。”   “我叫邵先生过来。”吴有栋回头打了一个手势,一直站在门口的助理当即转身离开,不到片刻就带着一身黑西装,戴着眼镜的邵毅夫出场。邵逸夫见到桌上投来的各色目光,调整好心态,鞠躬点头道:“何先生、吴先生、蒋生。”   “邵先生,请坐。”何定贤抬起手指向一张椅子,邵逸夫在拉开椅子后,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抱歉道:“唔好意思,何先生,在港岛经商,我人生地不熟,多有冒犯。”   “请何先生谅解。”   邵毅夫本以为付出二哥一条命的代价,上一回的事情就算过去,没想到,一转头南洋生意又遭重创,三块游乐场的地皮给政府抄没,直接损失一千多万港币,更是打断邵氏企业进军地产的一条腿。   要知道,这三块地皮都是二战时期低价购买来的,现在早已涨了数倍,政府就算原价退回土地金,邵氏也无力再购置新的地皮,而最让他害怕的是何定贤竟然已经对新加坡政务有影响力。   今天能抄他的地皮,明天是不是就能抄院线?虽然,这个可能性客观来说极低,但是,生意人最在乎的就是风险,有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会在资金作用下无限放大。   对邵逸夫而言港岛是一个新市场,南洋才是他的根基,连根子都给人挖了,在港岛电影拍的再好有什么用?根本没有市场可以盈利,上沪商会与粤省商会的竞争就像一个笑话。   因为,他成立上沪商会的初衷,就是为了抢占市场。   何定贤却笑着答道:“邵先生何出此言?你到港岛做生意,只要是正行,合理合法都是自由的,如同我来新加坡做生意一样,互相间谈不上冒犯。”   “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公事上有一些摩擦罢了。”   邵毅夫却苦笑道:“何先生,港岛的电影市场大家可以一起赚,如果东方集团有兴趣的话,完全也可以来新加坡上映电影,邵氏院线可以对东方集团开放。”   邵毅夫在得到游乐场地皮出事的消息之后,立即就快马加鞭,赶回南洋,试图中止政务的调查计划,但偏偏调查组十分坚决,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经过多方调查才摸清楚来龙去脉,知道家给人偷了,不得不辗转托关系来求和,既然是求和就必须拿出利益,对东方集团开放南洋的邵氏院线是为数不多的筹码。   也是最具诚意,最有价值的筹码。   “我在南洋有合作的院线呀。”何定贤端着酒杯,惊讶的道:“邵氏院线有什么特殊吗?大不了等你关门歇业,我再来收购好了,生意人嘛,办事要讲成本的。”   邵毅夫表情霎时变得十分难看,吴有栋立即站出来朝邵毅夫道:“邵先生,何先生既然答应见你,其实就是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认认真真的给何先生道歉。”   “对唔住。”   “何生。”   邵毅夫再度鞠躬弯腰,低头做小道:“邵氏做错了,不该带着上沪商会与何生作对,将来上沪商会的决策会更加谨慎。”   何定贤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角,冷声道:“更加谨慎?往后上沪商会理事会的会议记录,当天都要抄送一份给我,有没有问题?”   邵毅夫道:“没问题。”   “好了。”   “坐下来吃饭。”何定贤出声话道,邵毅夫才在椅子上坐好,但何定贤又立即起身,笑着道:“吴生、阿养、我们一起洗脚。”   “何先生慢走。”   邵毅夫一屁股又弹起来。   蒋天养跟着大佬出门,笑脸吟吟,十分嘚瑟,蒋天生则是斯斯文文,低调含蓄,手中夹着一支雪茄,出门时回头望了邵毅夫一眼:“以后懂事一点。”   何定贤则是一个很不喜欢虚情假意的人,没心情同衰佬吃饭就不吃,至于上沪商会的会议记录,实则就是要暗中操控上沪商会的决策。 第403章 下一个目标:处长!   虽然,上沪商会作为一个组织,不受个人意志所左右,但是,通过压服会长的方式,起码保证十年之内对上沪商会的优势,甚至有能力干涉上沪商会之决定。   这就能保证在十年之内,压得上沪商会抬不起头。   一周后。   何定贤回到港岛,邱德更带人奔赴星洲,成立星洲义群集团,年内即拿到三幅地块,最大一幅有三千多亩,最小一幅不过百亩,其中两幅地块改为住宅,剩下一幅可盖商业大厦。   政府同时颁布最新城建计划,预计在大型地块旁边,开发一条电车快线……第二年,星洲义群拿到大宗商品服务牌照,成为星洲唯一的货物交割服务公司。   五年后。   “何sir,这是最新一批毕业警员名单。”大馆,行动部总警司办公室,颜雄将一份文件放到桌面。何定贤穿着制服,仪态从容,常居上位培养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嗯……”只见他表情随意的出声答应,便接过名单翻阅,排名第一的就是本届银笛奖章获得者,优秀学员李文彬。   而后有陈家驹、陆启昌、黄志诚等人的名字。   这五年来,警队不断拓编,不仅把训练学校的毕业生照单全收,还在社会上招募了一批警员,将警队人数扩张到了三千多人,并且开通了快速上升通道。   警校毕业即可授警长衔,第一名银笛奖授见习督察衔。   港府高层显然是想用吸收新力量的方式,将警队里的老一派人物慢慢边缘化。这是一种软刀子割肉的方式,就算警队华人看得懂,也不好做什么过激行为。   因为,新生代警员也是以华人为主,要是新老矛盾变得剧烈,只会让鬼佬开心。   何定贤打开文件,翻了翻书页,名字落在李鹰身上时,心里便没了兴趣,信手把文件放下:“把李文彬调入重案组,其它人照常安排。”   “yes,sir!”   颜雄肃然答道。   这几年,何定贤见过太多的未来警界强人入职,只能说,70年代警队改制之后,步入一个华人官员的喷发期,八九十年代的知名高层及督察,大多都是在六十年代中期加入警队,少数有七十年代改制以后加入的。   而随着警队人员数量增加,背后的关系势力网也错综复杂,可以看出来的就有上沪商会、鬼佬、英派华人,细分还有警二代,学院派、行动派,特别招募……   作为警民比例最大的一个地区,港岛五年间人口增加不到百万,目前还没三百万人口。   “警队在八十年代将扩张到两万多人,进入千禧年后达三万人。”何定贤心中清楚:“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呢,人数越来越多,权力越来越大,反之,掌握实权的难度也越来越高。”   “这就是佰总督的手段啊,稀释权力,引入竞争。”   这种手段不稀奇,但想用这种手段,需要有极高的经济增长为条件。养活阿sir们要钱的,三千多名警员,一年得多少薪水,何况三万多名警员?   只能说,佰sir经济确实搞的不错。   而且光搞经济,没有插手警队权力,让他想挑毛病都没法挑,毕竟,警队扩编于大多数中层警官来讲是有利的,手底下管的人一多,讲话自然就大声。   当差又是高收入行业。   年轻人抢着干。   何定贤在中底层警员们满脸笑容的情况下,更不好拿高层开刀,只得默默接受时代的变迁。   但他也感受到危机感了!   因为,随着经济快速增长,人口都去打工,江湖的影响力也开始日薄西山,黑与白、恰似正反面,白色变大,黑色自然就会缩小。其实五六十年代是港岛社团势力最狂热的年代,进入七十年代之后即开始降温,八十年代街头的古惑仔,就真的只是古惑仔了。   那些人不仅没前途,还没脑子,有背景,有手段的全都已经洗白上岸,不是当太平绅士就是做了大老板。何定贤身家资产在五年间暴涨三倍,但规费收入却堪堪只涨了两倍。   这还是他影响力大,握有烟牌、码头、管着马栏。如赌档、高利贷等,不仅没增长,甚至市场有些萎缩。光靠一个行业揾水的社团,有的暴富,也有的勉强糊口。   但随着警队人数不断增长,钱不够分了。   老人不肯少分。   新人想要多分。   “金钱帝国的时代快要结束,好日子要过了,反而清算即将来临。社会矛盾在经济增长下掩盖,权力矛盾却在经济停滞时凸显,还将变得越来越剧烈,果然一切政治都伴随着经济规律,佰立基是把经济手段运用到权力上来了。”何定贤念及于此,不由得陷入沉默:“下头的人想上位,最好的方式就是清洗掉上面的。”   “老人不死,新人又怎么出头?”   “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望了颜雄一眼,心知如颜雄、雷洛等老人,想安稳的渡过未来十年很难了,一来,他们劣迹斑斑,罪行累累,二来,他们年龄已经到了,正是最好出局的时候。   何定贤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年轻,但作为金钱帝国的塑造者,将来受到的冲击也将最强烈。而且他的职位在五年间原地踏步,依旧没有步入处长级,可见佰立基是有意遏制。   怎么让兄弟们平安上岸,体面收场,怎么让自己的势力穿过洪流,延伸到下一个时代?   “何sir,新处长的人选定下来没有?”颜雄见长官一言不发,鼓足勇气,试探着道:“下边的兄弟们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讲坚sir会继续连任。”   “不管下面讲什么,上头的决定最重要。”   何定贤冷声答道。   “是。”   “长官!”颜雄挺胸说道。   何定贤眼神在他身上兜了一圈,放松语气:“我知兄弟们这几年意见有点大,但前几年升的快,不代表一直都会快。当年全港一千多个华人警员,连一个督察级都没有,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这么急着出一个警务处长?”   他白了颜雄一眼:“不管坚sir连不连任,消息最慢两个月就会公布,港岛警队还在我手上,变不了天。”   “是,何sir,我先出去了。”颜雄心知长官心情有些不好,完全猜不到是为他们着急,立即敬礼之后便转身离开。何定贤望着一干心野起来的老兄弟,忽然感觉他们威风了几年,都威风习惯了,真以为一辈子都能风风光光?   当社团势力走向没落的时候,警队体制也必将走向规范,因为,警队与社团都在一个盘口里的,随着几年社团开始走下坡路,四大社团都开始转型干正行。   有的注册建筑公司,有的开办连锁放映店,有的垄断报纸批发,金属电器回收……江湖大佬们都嗅到不对劲,油麻地走出来的老兄弟还想抱铁饭碗?   不是没机会,但带着这种心态一定死定了。可偏偏他劝了几次都没有效果,试问一下,纸面实力一直在涨,钱越赚越多,谁会居安思危?在日复一日的享乐下,理所当然认为一辈子都不会变。   何定贤都不敢保证自己要是没有先知性,能否保持着危机感。这两年,下边的兄弟们也都对他没有升进处长级颇有微词,毕竟华人见他打破过一次官职壁垒,就天真的认为他能打破第二次。如果他能保持进步速度,在前几年升任助理处长,再两年一级,确实有可能当选华人处长的,届时成为历史上首位华人警务处长,手下人马也能补官,一步步接他班的。   但这种模版在本港华人警官中极难出现,除非是鬼佬政务委任的华人处长。   他纵然是去年升任助理处长,下下届也是有可能当选警务处长的,兄弟们依然会开心,兄弟们有些失望的是,他连续五年都没有打破这个壁垒。殊不知,何定贤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保持着与总督府和平的默契,否则,五年间,有多少兄弟会死着?在警队大扩张的背景下,手下兄弟死了,位置就会给别人补去。   到时候当一个助理处长,副处长,乃至警务处长又有什么意义?手底下没有人可以用,权力就会被人给窃取,不是傀儡,别人都把你当傀儡用。何定贤近几年一直在筛选可用的年轻人培养,便是希望用新势力来保障老人体面收场,给兄弟们保驾护航。   他算是想明白了,只有在新的政治势力身上,才可以迸发新的政治生命,但培养新阶层需要时间,与旧势力互相替换也需要手段。而现在颜雄、雷洛、江祖辉等人的态度,让他意识到以现在有的职位已经不足,下阶段还是得更往前一步,并且要启用新人。   “不让华人进入处长层,已经成为鬼佬高层的统一默契,不分派别了。”何定贤心里有些不舒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养不出忠诚的狗。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便走出行动部,来到警务处长办公室门口。 第404章 人选之争   “坚sir,行动部何sir找你。”处长秘书推开房门通报一声,坚宝宁立即起身笑道:“请何sir进来。”   何定贤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恭敬的道:“长官,下午好!”   “何sir,不用客气,请坐。”坚宝宁绕出办公桌,来到一张沙发前,习惯性的客气一句,便掏出雪茄道:“古巴来的新货,大师手工的卷。”   “Thank you,sir!”   何定贤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接过雪茄点头,吸了一口。   坚宝宁丢下打火机,笑道:“今天不用去警校参加毕业生典礼?”   “昆先sir去了,我就不去了。”何定贤已经连续几年作为长官出席毕业生典礼,并且亲自为优秀毕业生颁奖,但今年恰逢处长换届,忙的焦头烂额,没时间再去同小孩过家家。   反正那些后生仔入了警队,都得在他手底下干活。   坚宝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噢,那何sir找我……”   “商量一下警队换届的事。”   何定贤吐出一口香烟,讲的十分直接。坚宝宁表情变得严肃,沉声道:“警队正在发展期,我还想再干一届。”   “总督不会答应。”   何定贤冷声道:“佰sir要调进你保安局做副局长,算是高升一级,进入三司十二局的领导行列,就是想要剥离你在警队的权力。”这一套三司十二局的体制,即是后来港岛一直沿用的政治体系。   其实,部门职责与先前大差不差,总共划分为政务司、财政司、律政司。   公务局、商务局、政制事务局、发展局、教育局、环境局、财经局、卫生局、民政局、福利局、保安局、运输局、房屋局。   各局职权在前总督府体制中都有对应,只不过,重新做了一套梳理和划分,将权力过大的辅政司拆分,又将警务处、海关、惩戒署等全港纪律部队,一切划归保安局管理。   算是对权力过大的纪律部队,套了一层锁,在政治上留出空间。   这套改制让许多人升官,大受欢迎,可对先前的实权部门不太友好,例如财政司,先前不仅做账,也管库房,现在外汇储备、黄金等都转交给财经局。   财经局获得库房的绰号之外,也使财政司沦为算账部门,只有签章的权力,没有管钱的钥匙。   警务处长一样大受影响,因为保安局可以综合协调纪律部门,十分方面在纪律部门中挑拨离间,近年来,惩戒署、海关、消防部队在政策上有几次摩擦,不过都被何定贤出面给摆平了,可以说,保安局侵蚀了地下权威……   坚宝宁却犹不肯放弃:“如果什么时候都是总督说的算,我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何sir,只要华人肯支持我,我就一定能留在位置上。你也知道形势严峻,我们之间的信任十分重要,换一个人来,怎么保证与华人的合作?”   “据我了解,总督对港岛的金钱帝国已经十分不满,认为规费收入,大大腐蚀了港岛的经济发展,让劳动利益归入少数人的荷包。”   “于他的政绩不利。”   何定贤略有沉默,因为,坚宝宁所说的是实话,当年他还以为历史上的“廉政风暴”,只是为了清洗华人而爆发,目前看来还有缩减贫富差距,打通消费市场的目的。   眼皮子浅了啊……   只是,鬼佬不敢清洗英系人马,要留嫡系保证统治,所以,在有针对性的行动下,产生了一种为扫除华人而办事的错觉。这一招确实是有益城市发展的,后来,港岛也确实迎来一段黄金岁月。这从民众对廉政公署的支持也看得出来,可惜,革命不彻底,就是彻底不革命。光清洗华人根本无济于事,留下的种子依旧会生根发芽,没过十年就开始反攻倒算。   导致,那段时间华人老板都跑到内地淘金,英资洋行在港岛又续了一波命,钱最终还是流入到少数人手中,只不过,那个人少数人里以鬼佬居多。表面上看是鬼佬已经尽力而为,实际上,鬼佬还是没有发起自我革命的勇气。   当然,何定贤也没有,人的天性,无法泯灭,承认自己贪婪是一种谨慎的表现。既然钱始终都要留到少数人手中,那么少数人为什么不是他、他的兄弟、朋友?   为什么不是华人?   起码华人愿意在华花钱,起码港岛算是外汇,可以支持国内经济发展。经济流通率要比落在鬼佬手中更好。但用手下兄弟们的命,去扶坚宝宁的位置,不可能!   他之所以一直保持着与总督的默契,便是想用时间换空间,绝不可能再去主动开战。   “坚sir,八年时间,几千万都应该捞到手了吧?”何定贤吸着雪茄,冷静的道:“一亿、还是两亿?鬼佬那一份钱由你来分,说真的,我都搞不懂你能捞多少。”   “但你已经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警务处长,不提在保安局的位置上光荣退休,光是这些钱就足够你世代富贵,你还不满足吗?”   坚宝宁许久已经没有见到这种野性的目光,闻言心里不由一突,大脑迅速冷静,足足半分钟的沉默,方才叹道:“何sir,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现在,不是我能不能继续坐警务处长的位置,而是由谁来坐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   何定贤点点头:“对,如果我要打的话,凭什么让兄弟们帮你打?我自己可以捧自己上位,但兄弟手足的命,也是命,不能这样玩。兄弟们跟着我是要赚钱、开心的。”   “就算去死也得心甘情愿,而不是随随便便当筹码丢掉。下一届警务处长的位置,我觉得昆先更为合适。他不仅担任过九龙区负责人,而且担任高级助理处长八年,先后管理刑事处、行动处、人事处多个部门,有很深厚的管理经验。”   坚宝宁皱起眉头:“为什么不让巴顿sir接替职务,巴顿作为行动副处长,不管资历、能力都最为合适,就因为巴顿是我的人?”   “这两个哪个不是你的人?”何定贤嗤笑一声,他虽能插手警务处长的任命,但只能在有限的人选里做抉择,殖民派的那些人不用提,伊辅算是焊死在管理副处长的位置上了。   当年一步走错,彻底断送政治生涯,再干几年就得退休养老。殖民派那一系的人近几年实力有所增长,而且正与华人资本产生合作之后,竟然利用警察工会基金,拿到了几间华资企业的股份。   虽然,那些股份隶属于警察工会管理,但作为实际运作者,伊辅一系的人马声望大涨,特别是高级助理处长斯凯明,竟然靠着政绩票数当上警察基金副主席。   可惜他们依旧不可能争夺警务处长之职。   因为,何定贤、坚宝宁等人不是瞎子,他们在出风头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许多特别招募的华人警员,与殖民派关系亲密,走的很近。这些人中大多又是出生不错的高学历者,喝洋墨水喝魔障了,开口闭口民煮自由,完全忘记民族是被谁侵略,父辈靠什么爬出战争泥潭。反而觉得世界在欧美旗帜带领下,一天比一天好,骨子里十分信奉西方一套。何定贤看得很明白,但根本改变不了别人,因为,人会受自己的眼界所困惑,那些高学历者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犯傻呢?因为,他们长大成人的这段时间,看见的世界、听见的消息、真的就是西方好!   谁看谁不魔障?   何定贤要不是穿过一趟,见识过嘴脸,他都得魔障!   但这不代表,那些人可以出卖华人利益,殖民派鬼佬摆明就是没有何定贤支持,想培养出一个自己的“何定贤”,华人代表真有这么好当?何定贤心里不觉得,但不能不重视,对立的政治旗帜已经出现,没有明确的扛旗人走出来,无非是时机不成熟,养蛊没有结束。要是没有做好应对“廉政风暴”之准备,导致华人警官大面积塌方,那么,殖民派的华人代表毫无疑问将会趁势而起,以新势力的身份,顶替旧势力的空缺。   何定贤选定昆先作为下一届处长人选,并非是与昆先有什么私下交易,而是单纯看中他在大馆中根基不够深,上位之后需要依赖华人帮忙。这与当初选择坚宝宁合作是同一个道理,反之,巴顿实权在握,已是亲华派内定的接班人,有整个派系的英籍警官支持。   “我最后一条底线。”   坚宝宁沉声道:“下一届的位置给巴顿坐。”   “唉。”   何定贤叹了口气,表情忽然柔和起来,站起身离开沙发,颇为遗憾的道:“你说谁坐就谁坐,用不着我同意,那还等我消息做什么?警务处长的位置你来定咯。”   坚宝宁望向何sir离开的背影,脸色十分难看,捏着雪茄,朗声道:“晚上叫昆先、巴顿一起吃餐饭,四个人坐在一起聊一聊。”   “不用了,家里煲了汤。”   何定贤背着他,举起手摆了摆。   坚宝宁咬牙道:“让巴顿sir上位,我们合力把你推上助理处长。”   何定贤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在走廊啧了一声,不屑道:“亲华派鬼佬是乜意思,不知道呀?”   “听话的鬼佬才配叫亲华派。” 第405章 昆葛配   “要对鬼佬先做一波清出了。”   亲华派鬼佬在长期把持警队高层的过程中,自主意志已经开始抬头,不将有野心的鬼佬清出,亲华派将会往独权方向发展,重新想要踩到华人的头上。   历史就是一个循环,唯有不断的打破,才能摆脱循环。   而且以坚宝宁为首的亲华派,依旧是金钱帝国旧势力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强的一部分。这一群人不离开警队,接下来对雷洛、陈立、江祖辉等人的收场也会产生影响。   要警惕鬼佬越过他与手下旧势力产生抱团。   他能走到今天。   是靠着带兄弟们走正确的路。   他往下走。   还得带兄弟们走正确的路。   无论。   是否有人反对。   无论。   人员更替。   集体不变。   意志永存。   ……   傍晚。   跑马地,高尔夫球场。   坚宝宁一身白色运动装,戴着鸭舌帽,右手拎着一支球杆,带人踏上草坪。正值落日时分,斜阳映山,天边竟飘着红紫色光晕。昆先穿着便衣,拿着球杆带着跟在长官身后,眼神投向天际,一时间有些恍惚。   “今天,景色很不错,难得有机会,多打两杆。”坚宝宁压低帽檐,双手持杆,侧身站在发球点前,扭腰甩臂转身,一杆将球打出完美弧度,球也远远落在洞口的不远处。   “长官的球技越来越好了。”昆先收回目光,心里清楚坚宝宁的目的,嘴上言不由衷的夸赞。坚宝宁爽朗笑着,先把位置让出来,又让球童摆好球:“你来。”   “好。”   昆先也站在发球点上,打出一颗很好的球。   坚宝宁望着落点,微微颔首:“昆先sir,你高级处长的位置可没有白坐。”   “坚sir过奖。”   昆先心中一突。   坚宝宁大笑:“哈哈,等会巴顿sir忙完就会过来,大家打完球再一起吃个晚餐怎样?”   “好呀。”   昆先爽快答应,不管眼前摆着多大利益,三人到底是一个集体的最高层,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聊聊,交换意见。而巴顿确实在处理一些公务,大约四十多分钟之后,才乘车姗姗来迟。   三个人打了场球,回到休息区。   坚宝宁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出声道:“年底我就会被调去保安局,干两年副局长的位置,要是表现好的话,还能再往上走一步,但在港岛权利体系已经走到头了。”   “再往上的职位都是总督、殖民部的人,轮不到我们。”   “坚sir,你在警务处一直干的都很好。”巴顿忿忿道。   坚宝宁摇摇头:“一个人总不能干十年警务处长,我要是开了这个头,未来就有人能干十五年,二十年,其实今天退下来是我与总督谈好的,前往保安局就是条件之一。”   “要是坐满十年的话,连往上走的条件都没有,我还是在退休前拿一枚骑士勋章的。”   昆先缓缓点头,心里十分理解,骑士勋章虽然不能世袭,但也迈入贵族行业,是大多数英籍官员一生中的最高荣誉。这时坚宝宁拍拍巴顿的肩膀,宽声道:“下一届处长的位置,轮不到你了。”   “抱歉。”   巴顿心中了然,十分坦然的道:“没关系,长官,只要是自己人,位置谁做都一样。”   “昆先sir,你下个月升职副处长,年底即可接手警务处长的职位。”坚宝宁扭头望向昆先,昆先表情一惊,大感意外的道:“坚sir!我恐怕不如巴顿sir够资格。”   “不会。”   坚宝宁沉声道:“警务处长上下全体同仁都支持你,你就最有资格!我已经与伊辅sir聊好了,他做完这一届也会退休,你接替管理副处长的位置,再升任警务处长。”   这样一来巴顿就能保住副处长的位置。   昆先有些懵神,不知道坚sir是怎么与伊辅谈的,亲华派、殖民地竟然都支持他,再加上何sir的意思……他竟然真的是众望所归!巴顿也笑道:“昆先sir,不用推脱了。”   “这件事情是大家一起决定的,要以大家的利益为重。”   坚宝宁重重点头:“对。”   “一起吃饭吧,提前庆祝你当上警务处长。”   昆先不自然的笑了笑,但没有反驳,而是同坚sir、巴顿一起来到酒店共进晚餐,吃完饭后,乘车回到中环,可却没有回金钟的公寓,而是来到云咸街一座别墅门口。   猪油仔穿着黄色花衫,没系扣子,里面搭一件白衫,见巴顿下车连忙迎上前去:“长官好。”   昆先见他满脸谄媚,油滑的样子,心里其实不大喜欢,礼貌性的点头道:“嗯。”   “何生和葛sir都在里面等你。”   猪油仔弓着腰,替他将车门关好,巴顿便踩着运动鞋,大步走进别墅,在门关换鞋时,便见到何定贤、葛白两人坐在茶几上,笑着泡茶。同时坐在一旁的还是另一位中年人,看打扮商人气息很浓,看样子也是个人物。   “何sir。”   “葛sir。”   昆先进门后,微微鞠躬。   明明是在场警衔最高的一个人,却偏偏以最低的姿态行礼,没办法,政坛是靠硬实力分大小的。何定贤则穿着西装,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昆先sir,不用客气,坐。”   葛白拿起一个杯子,替他斟了杯茶,放他面前:“饮茶先。”   “谢谢。”   昆先双指轻叩桌面,竟然也学会粤省的叩手礼。何定贤发笑道:“昆先sir,坚sir是怎么同你讲的?”   从这个回答开始,立场便无法更换,但昆先还是义无反顾的全盘拖出。   “坚sir是想要让巴顿、伊辅架空你啊,巴顿去年已经接过警察基金主席一职,是军队派公认的接班人,只要继续留在行动副处长的位置上,随时都有机会上位警务处长。你短暂就任管理副处长一职,上位之后,也很快将被斯凯明接替,其实于官府派而言并无损伤。”何定贤一下就看透坚宝宁的算盘。   既然打不过华派警官,就按照华派的意思走,但提前做好部署,将华派属意的人选架空。架空昆先就是削弱华派,就会使亲华派强势,形成助弱臣强之态。   昆先也看得出来,不甘心做一个傀儡处长,当即道:“必须让巴顿sir从行动副处长的位置下来,行动副处长必须是自己人。”   这是唯一破局的办法。   “哈哈。”   何定贤爽朗大笑,拍拍身旁葛白的肩膀:“新的副处长不就在眼前吗?”   葛白心里一惊,本以为五年内能捞一个管理副处长的位置就够赚,没想到,何sir竟然打算推上他行动副处长,行动副处长的权利可是比管理副处长更大。   枪杆子、钱袋子都重要,如果必须分一个高下,谁都觉得枪杆子厉害点。   有枪就有钱。   “Thank you,sir!”葛白忙道:“我一定不辜负何sir的期望,全力帮助昆先sir。”   昆先见状也十分满意的点头道:“很乐意与葛sir一起合作。”   他与葛白都当过九龙区一把手的职位,人脉网联合的很紧密,一直以来私交都不错。这也是何定贤会更看重他的原因,未来警队“昆葛配”,确实能形成一个全新局面,让权利不被人窃取。反而是巴顿一旦上位,权力就还会受到坚宝宁影响力。   “哈哈。”   “这就OK啦。”   何定贤开心的道:“有两位管理警务处,谁还能插得上手?至于巴顿与坚sir,折腾不了多久的,我有办法捧他们上去,就有办法让他们下来。”   “邱生,先否决警察基金投资油麻地小轮的项目,再提出项目方案,让警察基金转投天星小轮公司。”   邱德更一直坐在旁边,出声道:“是,何生。”   何定贤打开雪茄,剪掉茄帽,用火机烧好,递给面前的昆先,信笑一声:“慢慢看着,在你上位前会有一场好戏的。”   “何sir,感谢。”昆先接过雪茄,心中大为感慨,当年华警基金先一步成立,并且控股了警察基金,长期以来收益都很不错,警察基金也独自做了几个项目。   除了每年要给华警基金分红之外,好似都已经与华警基金无关,但在关键时刻,以前的每一颗棋子都可能发挥出力量。何定贤没有绝对控制亲华派的把握,又怎么会培养亲华派?   亲华派不交投名状,又怎么可能被他接纳?无非是坚宝宁以亲华派大佬的身份自居,觉得华人势力不会在总督府愈发强势,环境愈发严峻的形势下对亲华派动手。   因为,独木难支!双方早已谁都离不开谁,但有人还是想要玩一场胆小鬼博弈,在合作中占据更大利益。偏偏何定贤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在亲华派之内以葛白为主,培养了一批心腹干将。这些人也是亲华派的一份子,只不过,更为激进,可以说是抢着做狗,远比坚宝宁、巴顿等人没节操。   做狗赚得多嘛……   在双方没有出现分歧的时候,这一批人不会冒头。双方一旦有分歧,他们就会紧密团结在何定贤身边,只能说,坚宝宁也没料到未来的危机,更料不到,何定贤处理危机的第一步,就是先切除亲华派中的旧势力。   亲华派的定位、权力不会变、派内的主事者要换新血了。 第406章 天星小轮加价事件   “何sir,警察基金已经在两天前,否决了投资油麻地小轮的项目。”   半个月后。   东方银行。   总裁办公室。   “基金会接受提案,转而投资天星小轮公司。”邱德更将一份文件放到大老板面前,双手合十,正襟危坐,等待大老板的意见。大老板在打开文件细看了十分钟后,放下文件笑道:“天星小轮最近怎么样?”   “焦头烂额。”   八年前。   何定贤收购油麻地小轮的时候,就看重轮渡公司的垄断性,不仅花几百万将牌照买到手,还斥资百万,更换油麻地小轮的客运轮船,半年间,当初的投资早赚回本。   天星小轮也与油麻地小轮打了八年价格战,期间发起过“春节免票”,“假日家庭票”等活动,在柴油价格年年上涨,港币年年贬值的大背景下,票价竟然一分不涨。   这当中几乎都是油麻地小轮公司出手,天星小轮被动挨打,抄袭活动……好在,港岛人口增长迅速,两间轮渡公司作为新界、九龙前往中环唯一的通道。   硬是能打出利润。   “不过,好日子要到头了。”   何定贤手中捏着香烟,沉声道:“城建署在半年前已经正式制定海底隧道方案,要在红磡打通一条1.86公里长,四车道的海隧,连接九龙与港岛。”   “这套方案无疑会大大削弱轮渡公司的利润。”   邱德更点头:“是。”   “失去垄断性之后,轮渡公司的交通属性降低,未来恐怕不好过了。”   有车坐,谁愿意坐船?   何况,隧道摆在那里,日夜通车,运输量大大超过小型轮渡,对九龙半岛的开发是大红利,事实上,九龙半岛也确实是在红隧接通之后,才正式进行大开发,纳入市区的行列。   想要富,先修路,至理名言。内海又无法通行大货轮。可既得利者,谁甘愿让出手中的蛋糕?天星小轮公司极力反对隧道规划,但扛不住总督拉动经济的决心。   投资天星小轮公司,明眼人都知道是个亏本生意,但是,在红随通车前,天星小轮的年报还是十分漂亮,谁也不敢说天星小轮会倒。何定贤让警察基金理事会动手,让投资项目通过,便是想要将时任基金主席巴顿拉入火坑当中。天星小轮当然不会倒,但必将从垄断企业,沦为补充地位。警察基金高位入场,只会给华警基金收割的机会。   镰刀在手,想割就割。   何定贤点点头:“别看天星小轮净利润,月月涨幅,其实已经是最后的辉煌,过几年隧道一通车,客流就将被巴士线路吸走,反倒是巴士公司要大赚一笔。”   “可惜,九龙巴士运营的很好,三张牌照牌照,早已全部发光,短期内没有插手的可能。”红随落成确实是港岛巴士行业的转折点,让分割成块的巴士线路,串成一条线。   何定贤也没机会对二战前就发光的牌照下手,只得眼巴巴看着,不过,货贤堂置业已经在策划竞标红随项目,希望能在红随事件中分一杯羹。   天星小轮公司眼见现金奶牛快挤不出来,肯定只能加紧赚钱……   “据我了解,天星小轮董事会十分紧张,内部涨高票价的呼声很大。”邱德更道:“包括油麻地小轮公司,多名管理层也希望加高票价。”   “先前两家轮渡公司拒不涨价,并不是资本长良心了,而是存在竞争关系,反而惠利了市民。现在天星小轮见行业前景不好,不得不放弃与油麻地小轮打价格战。”   “整个行业都要丢掉半条命,价格战还有什么意义?鬼佬们当然是想在红随通车前,多捞一笔是一笔,红随通车至少还有七八年时间,涨高一仙(分)票价都能赚多少?毕竟,尖东到中环的线路好,赶时间的人必须咬牙接受,否则,坐油麻地小轮到北角也叫坐黄包车,价格算起来还会略贵一点。”   “手上线路好,涨价都更有底气。”   “况且,天星小轮公司也认为油麻地小轮会跟涨,所以,不发愁丢掉客流量。”一个红磡隧道计划,立即就能让敌对竞争的两间公司,产生合作共信的基础。   果然,敌人很重要,否则,动物的天性就会互斗。何定贤一言不发,面色思索,半晌后道:“告诉油麻地小轮的管理层,一定等到天星小轮先加价,我们再涨。”   “做生意要稳得住,何况,我们手上有危险品运输牌照,不做客运专做能源运输,公司的利润也不会跌,不像天星小轮一样,不做客轮就只能做游船。”   “呵呵,提前布好棋,遇事就从容多了。”   何定贤轻松的笑笑,难怪大佬们总把前瞻性放在嘴边,商业上的前瞻能力,非是一两年见效的小利,而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才会获得的大利益。   “我明白,何生。”邱德更作为东方银行的负责人,在商界里赢得“华大班”的绰号,虽然不似历史上一样自主创业,但名头却比历史上更响,已经与汇丰、花旗、渣打的洋大班齐名。   “记得给天星小轮透点风,就说我们会跟涨。”何定贤见到邱德更起身离开,轻飘飘的吩咐一句。   邱德更鞠躬道:“是。”   近年来,警察基金与华警基金的主要投资方向,其实都在地产行业,自六十年始,地产行业已经进入第一波高涨期,导致两个基金收入十分亮眼,给全体警员带来了不菲的工薪补贴。   有判断能力的警员们,无论职位高低,基本上都已经在九龙、港岛等地购置房产。虽然,底层警员的收入不够加入炒房大军,但是,购置一间自住房问题不大。   洋行、华资银行的热钱也全部涌向地产行业,地段好的房子已经涨了两倍多。霍贤堂置业公司有意推出楼花,即提前预售房产,一来,可以拉长新盘的销售期,更快把资金回拢,二来,预售额足够的话,甚至用业主资金盖楼,达到百分之一百以上的高周转。可以说,楼花制度一推出,不用三五年,就能将货兴堂置业推上地产企业的龙头位置。   何定贤却在与霍官泰几次交涉之后,终于靠着情面把“楼花”制度压下,并非是觉得将楼市金融化有错。因为,楼市金融化是港府的方向,“楼花”制度虽然犀利,但不代表别人想不到,迟早市面上还会有其他金融手段出现。比如“分期贷款”,“房票”制度等,霍贤堂不搞楼花,自有其它人搞。   关键是,东亚银行、东方银行、恒生银行等华资银行,资金一窝蜂的全涌向地产行业,别提汇丰、渣打等。   洋行有印钞权、庞大客户,大量企业股份,以及母公司支持,华资银行有吗?现在华资银行的储备资金池已经降到低点,除了东方银行有意识控制在安全线以上外,汇丰、东亚全部疯了。   在一个欣欣向荣的市场上疯了!   每一个项目都赚钱,谁会把钱放在金库,干嘛不拿出去赚钱呢?但华资银行的激进投资策略,等于让全体华资工厂失去资金保护,一旦出什么问题,华资银行业将遭受重创。   何定贤不想再进一步刺激楼市,当然也改不变不了楼市方向,只能与霍官泰达成协议,两年后,再发布“楼花”。霍官泰本人其实有些不爽,看在兄弟情分的面上才勉强答应。毕竟,两年时间,他得少赚上千万。   警察基金在收益不断上浮的情况下,是很难接受投资失败的,所以,新上位的巴顿sir,如果拿出来的业绩不好看,恐怕就得把基金主席的位置让出来。   自然就在副处长的位置上坐不久。   十月。   天星小轮公司正式向港府递交加价申请,拟将头等票由2角一张的价格,升至2角5仙,三等票价维持不变。此消息一经公布,全港市民哗然。虽然,天星小轮加价方案十分谨慎,不拿最民众购买最多的三等票做文章,而是转而将头等票涨价,试图避开大部分客户,先针对有消费能力的人下手。   但,他们低估了港岛市民对民生行业的敏感度,战后二十年虽让港岛经济发展迅速,养肥了许多老板,解决很多市民温饱问题。可港岛源源不断的接收新移民,五年间增长的几十万人口,可都没有吃到先前的红利,又沦为别人的红利,要赤手空拳的打拼。于他们而言涨价1仙都不可能接受,更别说涨价5仙了。   《文汇报》、《大公报》、《东方日报》都对此发表社论,希望港府能控好票价,可天星小轮的股票却应声而涨。可见资本已做好准备,天星小轮公司不可能轻易放弃涨价申请。   市民们对资本也毫无抵抗力,如果没有人牵头的话,只能被动接受涨价。港岛历史上,“天星小轮加价事件”拉开序幕,这次仅有一次市民产生因物价上涨而引发的大规模骚乱,又称为“九龙骚乱”。   年末,港府公布人事任命消息…… 第407章 发难   坚宝宁免去警务处长职务,委任为保安局副长,升职不到半年的管理副处长昆先,任职警务处长,斯凯明升任管理副处长,伊辅获服务勋章荣休。   两位掌权警队十年,明争暗斗数次的大佬,相继离开警队的中心。   六月,公共交通咨询委员会,召开表决会,该委员会由议员补充担任,所有委员都身兼议员身份,共十一席,除社会运动家,英籍议员叶锡恩女士外反对外,其余委员全部赞成涨价申请。   天星小轮公司既然发起加价申请,必然是筹措了大笔公关经费,打通政务关节。列席会员的咨询委员们,至少都有收到百万港币以上的利润,当中以天星小轮的股票为主。   只要加价申请一旦审批通过,天星小轮股价必然继续上涨,委员们可以在事后将股票高位抛售,一票即可赚常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金钱,这便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第二日。   天星小轮票价即开始上涨,按照港岛物价法,行业最高价即为限价,油麻地小轮公司也可将票价定高,可油麻地小轮公司迟迟没有动静。天星小轮高层也不以为意,他们上涨高等票价,并未上涨三等票价,策略正确,客流量不仅没有减少,收入还增高一截。毕竟,穷人嘴上喊的再大声,每天为生活奔波就耗尽心力,哪儿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抗?   有钱人也不在乎5仙的票价。   油麻地小轮晚一天上涨,便会少赚一天的钱。   一周后。   下午。   叶锡恩穿着女士西装,下半身是黑色包臀裙,手中拿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走出立委办公楼,正打算驱车前往教会,忽然见到一辆豪华平治停在路旁。   一位穿着西装,腰间配枪,打扮精神的华人推开车门,在怀里掏出证件道:“叶议员,我的上司想和你聊两句,麻烦抽出一点时间。”   “OK。”叶锡恩见到警务处的证件,没有拒绝,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蓝刚接过车钥匙,娴熟的替她拉开车门,在她坐上车把门关好,小跑向前方的轿车。   倪坤则在车门关上后,踩下油门,缓缓启动轿车。何定贤坐在后排右侧,朝着刚上车的叶女士,满脸笑容,伸出手道:“叶议员,你好,我是总警司何定贤,也是油麻地小轮公司的大老板。”   “何先生,我听人讲过你。”叶锡恩紧盯着他,神态提防,显然对其没有好感,但还是礼貌的握了手,再回答道:“如果,你是想让我放弃制止小轮公司加价,你恐怕会很失望。”   “哈哈,叶议员,你应该对我有所误会。”何定贤收回手,毫不恼怒,温文尔雅的说道:“虽然,我是油麻地小轮的老板,但是我个人也支持公共交通平价政策,认为天星小轮的涨价不合时宜,这次高等票价涨5仙,下次三等票价就要涨2仙。更加佩服叶议员不惧阻力,不向资本低头的公义,希望能够帮助叶议员继续活动。”   “你有什么意见?”   叶锡恩眯起眼睛,上下审视着他,作为一个年逾五十的女人,她能坚持在政坛里,手段不可小觑。而从她干瘪的皮肤,消瘦的脸庞,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靓丽风采。   何定贤笑道:“请问叶议员去哪儿?”   “九龙教堂。”叶锡恩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在二战时即前往南昌传教,教派分支为“普利茅斯弟兄会”,战后来港岛传教,用教会资金创办“慕光中学”,从两间木棚搭建的教舍,到现在已经是港府认可的直资中学,在九龙创办有两间分校。   同时,她继续在教会工作,还是无政治派别的议员,或者说,她是以“传教”为主要工作,以“基督教”为政治派别的人士。得益于不用牵涉进港府的内部斗争,所以,她一直都在为民请民,为民发声,于港岛华人中享受极高的口碑,被视作极度关照华人的议员。这使得她在英籍议员中备受敌视,可由于她有教会支持,一直活跃在社会运动前线都没出事。   叶锡恩的社会运动当然有目的,但却不是冲着做官,发财去的,而是为了经营教会,所以,她确实做了很多好事,直到97之后,她都曾担任议员,并被授予“大紫荆勋章。”   她才不管谁当政,谁做大佬,教会要发展肯定不能得罪上层,但又要关爱底层。于是,这位社会运动家往往不会在大风波中出现,如天星小轮加价事件,这类不痛不痒的风波,她却会一直冲在前线。   这是个好人,有能力的人,但只要不想世界重回神权体制,那么,就不要对她抱有太高的期盼。   何定贤前来找她,自然是想通过她向天星小公司发难,但加价会议已经结束,其实,叶锡恩也明白现在的活动是徒劳,但一方有意把事闹大,一方想要赚取声望,利益上倒是一拍即合。   在前往九龙教堂的路上,何定贤道:“我希望叶议员能公开呼吁支持者抵制天星小轮,乘坐油麻地小轮,而我将替你凑起两万名市民的抗议签名作为回报。”   叶锡恩在咨询会议前夕,想凑齐两个抗议签名,但由于欠缺人手,根本凑不齐。   她进行社会活动的手段,除了站台演讲之外,大部分是通过写文章与报刊合作,声望确实很高,支持率也多,但涉及到大型事件根本没有掌控能力。   因为,她除了教会网络之外,没有其它的权力触角伸向底层,使她权力变成空中楼阁,最终只获得三千多个签名,还多是教会工作人员的。偏偏何定贤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凑集两万个抗议签名轻轻松松。   叶锡恩闻言却蹙起眉头,出声道:“你并非真心支持底层市民,还是想借机攥取商业利益。”   “就当帮我打个广告咯。”何定贤倒是恬不知耻:“我是真的没涨价,打个广告又不犯法,毕竟,签两个名字容易,两万个名字却很难,没有我,叶议员真的搞不定。”   “而我,不只可以给你签名,如果加价事件还能回转,我还能给你更有力的支持。”   他表情一正:“叶女士,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   叶锡恩眼神闪过一丝不悦,有些心动,却瞻前顾后:“市民坐油麻地小轮从九龙塘往北角的航线,前往市区还要额外搭黄包车,盘算起来其实并不便宜。”   “一次黄包车按距离,收费从5仙至1角不等,并不能给予市民优惠。”   何定贤轻笑一声,自信的道:“知道我是谁就行,嫌黄包车贵啊?我就让港岛人力车工会,发起一次5仙跑全港行动,无论是新界、九龙、港岛。”   “5仙一口价,用脚踩全港!”   叶锡恩瞳孔猛缩,表情有所变化。   人力车其实已经是快要被淘汰的夕阳行业,根本不似二战前那般赚钱,毕竟,港岛的巴士线越来越多,出租车越来越多,就连轮渡都要落寞,黄包车算什么?   要不是逃港的人多,劳动力多,谁来跑黄包车?同国内00年代一样的三轮车行业一样,经济一开始增长,街头的人力三轮车就越来越少,人人都去打出租车,车夫随便找个厂子打工都比踩三轮车来的轻松赚钱。可经济一停滞,人力三轮车又会重新出现,因为底层市民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出来踩三轮车补贴家用。   人力车工会也是少数几个控制在社团手里的工会,因为赌鬼、妓女无法成立正式工会啊!何定贤一句话就能发起“5仙踩全港”,一句话就能决定人力车工会。   他见叶锡恩沉思着没有回答,还以为对方不信,用手指指前方的驾驶座:“叶议员是不是不信任我,那位,我的司机就是港岛人力车工会会长,一个电话,明天活动就开始!”   “晚上两万个签名就送到你家。”   倪坤专心致志开着车,并没有因大佬的话而分心,叶锡恩也算体会到何定贤的实力,可她老半天居然憋出一句:“那人力车夫的损失谁来承担?这场活动于他们并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人力车是抢占不了市场的。”   何定贤突然楞神,缓了一下情绪,沉声道:“感谢叶议员还记挂着我的兄弟,但是不用担心,我已经在人力车协会里开展资助计划,让识字的师傅都去考汽车驾照。”   “还组建了出租车公司,可惜,公司的运营车牌不够多,容纳不下太多司机,叶议员有心的话,在这方面可以帮忙使一把力。”   “我不会亏待你的。”   叶锡恩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好,我等你的两万个签名。”   “晚上就会送到。”   何定贤轻笑着道。   这时倪坤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大老板,九龙教堂到了。”   “叶女士,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我的名字,但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也很关注民生福祉,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再次合作。”何定贤弯腰上前替叶锡恩拉开车门,表现的十分绅士。叶锡恩先是流露出认真的神态,但旋即笑了笑,打趣的道:“我听伯德夫人提起过你,听她讲你是一个很有实力的男人。”   伯德夫人?   何定贤有些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旋即,叶锡恩走下车,接回蓝刚递来上的钥匙,不紧不慢的走入教堂。 第408章 5仙踩全港   叶议员真是位有趣的女士……   何定贤笑容有些玩味。   据他拿到的资料,叶议员有一个小十岁的男友,叫做杜学奎。杜学奎祖上是绥远军官,传到他这代已成官宦家庭,他年轻时曾在内地任职,而后因清洗逃到港岛谋生。   后来,杜学奎食不果腹,在一间小人书店帮忙糊纸补书。因小人书店在九龙教堂隔壁,他常常去九龙教堂领福利餐,最后结识在唱诗班弹琴的叶锡恩女士,搭上叶女士的顺风车。   目前杜学奎已经与叶锡恩谈了十几年恋爱,一起创办“慕光中学”,任慕光中学校长。算是华人中的知名教育家。在外人看来的伉俪情深,好像是一个破落子弟吃软饭的故事啊?   叶议员能与伯德夫人是好朋友。   玩出什么花样都不奇怪。   嘿嘿。   修女、议员……   果然,越是禁忌,越是狂欲。   西方那么多故事,不见得是假的,无风不起浪,人不可貌相啊!   可惜,叶议员已经人老珠黄,五十几岁,再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事情就好办很多。再不济,伯德夫人现在也有四十出头,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咬下一口就流水。   那也爽口。   晚上。   何定贤坐在家里,打出一通电话,出声道:“阿生,让兄弟们签两万个名字,反对天星小轮加价,十二点前要办好。”   “放心吧。”   “大佬。”   蒋天生穿着西装,站在别墅花园,右手搂着靓妹。   “嗯。”   “让兄弟们准备一下。”   何定贤道。   “明白。”   蒋天养答应的十分干脆,一件事情做多了,也就熟练了,不就是摆开架势,跟鬼佬在街头斗吗?这一次天星小轮加价,主题都不够犀利,又能斗得有多大?   他嫌不够威啊!   何定贤放下电话,望向门口:“阿坤。”   “大老板。”   倪坤匆匆上前,鞠躬讲道:“工会兄弟们已经收到消息,明天早上就开始……”   “好。”   “辛苦了。”   何定贤微微颔首,转身上楼。   “叮咚。”   九龙。   教会。   一间独栋楼院门前,电铃声响起。叶锡恩坐在床上,身下垫着被子,身披一件红色睡裙,十指用力抓着男友肩头,腰身不断扭动,表情浮夸的叫道:“偶买噶!”   “亲爱的。”   杜学奎听见门铃声,见到窗帘没拉紧,不禁有些心虚的道:“哈尼,有人来了。”   “没人!”   “没人!”   叶锡恩毫不理会,甩着头发,出声道:“是我来了!”   “呼……”   她忽然像是被抽干全身力气一般,瘫软的趴在床头,匀速的调整呼吸,享受神志放空的片刻轻松。随后,她站起身挂好睡裙的肩带,亲吻男友额头一口,方起身走向房门,将门打开,望向门口的年轻人,用英文说道:“你好,哪位?”   “叶议员,这是何先生交给你的东西。”猪油仔双手捧着一盒信件,里面是两万多个签名。叶锡恩将盒子打开,随手抽出一个信封开了眼,心里震惊于何定贤的办事效率,却十分满意:“好的,放进客厅的桌上。”   她让出一步的位置,将门推宽,用手指指客厅桌面。猪油仔心中却警铃大作,下意识的瞥向真空地带,以他的经验甚至不用看,用闻都闻得出,若有若无的复杂味道,里面混合了多少种生物液体成分。   他连忙将盒子放在门口的台阶前,用手指指没拉上窗帘的卧室门窗,故作镇静的道:“叶议员,窗户没关,下次请记得。”   叶锡恩则见他头也不回的调头跑走,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想关,关你什么事?成年人办事需要遮遮掩掩吗?一个送信员也敢跟我多嘴?”   “不是吧。”   “不是吧。”   “死老太婆,连我一个肥佬都想搞!”猪油仔逃也似得回到车上,啪的将门一关,立即催促小弟:“去马栏,去马栏,我要点一个十八岁的雏!”   “不!”   “十六岁的,洗洗眼!”   小弟发动轿车,打趣着道:“仔哥,你洗哪个眼啊?”   “浑身上下的眼都要洗。”   猪油仔叫道:“你是不知道,刚刚我才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给搞了,她开门让我进去,她开门让我进去啊!!!”   “仔哥。”   “进哪里啊?”   小弟又一脸贱笑的道。   插曲不提,第二天一早,黄包车夫们便挂着汗巾,拉着车,按照地盘划分来到各自的街头,见到有人路过,纷纷吆喝道:“5仙一个人,有没有人坐车啊。”   “5仙一个。”   “不管去哪里……”   一个市民站住脚,眼神怀疑道:“5仙一个?”   “这么便宜?”   车夫立即弯腰道:“就是5仙一个人,不管走到哪儿。”   市民当即夹好公文包,一步跨上车,坐稳了道:“去尖东!”   “走叻。”   车夫迈步小跑。   这时天色微明,刚刚五点余钟,出门上街的多是两种人,一是要去码头做苦力的劳工,二是要去商铺开张的东主,至于路边卖早餐的摊贩、果栏进货的老板,则占据了两点到三点的世界。   另外还有少数在公司上班,因为有事要起来的青年人,或者住在九龙、却要到港岛上工的后生仔。总之,繁华的城市按照每分钟为刻度,逐渐在夜色中复苏,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市场的声音越来吵杂。人们的努力、汗水、拼搏,给城市带来一股生气。   街头坐黄包车的人越来越多。按照港岛的城市收入水平,大多数人工薪在两百至三百之间,由于还存在“仙”的单位,实质性与后世“两三千”的收入水平相当。   这个收入可以保证基础的温饱,在城市生活下去,但是不撞大运,不遇贵人,想要发达实在太难。大家庭生活模式也只能让小孩有口饭吃,十几岁就出来打工补贴家用。这种水平愿意花1角打黄包车的人太少,就像赚两三千的人不会花十块钱打车一样,但是,由于电子产品少,消费市场不够开拓,其实,两三百的收入,每月节余,还要高过后世两三千。可如果把1角的价格降到5仙,直接砍掉一半,打得起车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倒不是说,人人都要打车,起码有需要打车的人,不会再考虑是否略贵,基本都能够接受。当然,这个价格其实有违市场规律,把劳动力给作贱了。   导致有些市民听见五仙的价格,心里都觉得不信,甚至害怕卷入社团斗争当中,不敢打车。但随着街头越来越多黄包车跑起来,5仙跑全港的口号,就在一脚一脚之中传遍了全港。   有车夫制作了招牌,挂在车座背后,上面写着:“抗议小轮涨价,5仙脚踩全港!”   这句口号立即将黄包车的行动与民生政治连接在一起,使得黄包车协会的运动大受市民支持,人人都为用脚踩全港,替市民发声的人力车工会叫好。   “来坐车!”   “新界、九龙、港岛,全部只要5仙。”   “不管哪里,一定带到。”   北角码头。   一位客人乘轮渡来到港岛,见到门口扎堆拉客的黄包车师傅们,惊讶的发现打车客人比往日多了两倍不止,黄包车更是多出三四倍,不管出发多少人,码头出口一定有二十多辆车侯着。   他看见黄包车背后挂着的字牌,心中了然,也叫了一辆黄包车,出声问道:“师傅,去中环、浅水湾都是5仙吗?”   “是。”   “这个价格比往常便宜两三倍。”   “同行不会有意见呀?”   “这次活动就是工会组织的,全港同行都是一个价格,以前谁敢低于1角被打断腿,现在谁敢高过5仙被打断腿。”车夫笑着答道。客人点点头,思索道:“那5仙价格太便宜,人力的损失怎么办?”   “我收你5仙、工会补5仙,拉一次车还是有一角收入,而且社团工会免掉抽佣,不比以前赚得少。”车夫笑道:“打车的人还多了,要是愿意辛苦,能多赚点。”   “不愿意,起码也不会亏。”   客人笑道:“这还算合理,但哪儿来那么多黄包车?”   “天星小轮码头没有车了。”车夫笑道:“让他们涨票价,呸,早看他们不爽了,天星小轮是大公司,那有点样?昨晚我们会长就讲了,再大的公司,我们跑起来,都得给我们跑死!”   “我们拉人力车的都是穷人、贱命,但穷人、贱命最见不到自己人受欺负,他们涨穷人的票价,我们就打他们!给兄弟们坐便宜车,踩到他们小轮停航。”   客人体会到劳苦大众的热血,不禁感到慷慨激昂,振声道:“这次活动有多久?”   “小轮公司不降价!”   “不停!”   车夫笑道:“我说了,这次我们人力车工会的目标是踩到小轮停航!”   “到了。”   车夫停住脚,放下车辕。   客人拿出一角的硬币,放在车夫手上:“多出来的去买碗茶饮,明早继续坐你的车……”   “多谢老板。”   车夫连连弯腰道谢。   油麻地小轮的北角码头一片热闹非凡时,天星小轮湾仔码头,客人们一下渡船却傻了眼。 第409章 有过节?   “明仔,怎么一辆黄包车都无。”商铺老板叫来手底下的伙计。伙计刚刚跑到街尾,还是没找到车,满头大汗,连连鞠躬:“老板,刚刚找人打听了一下,人力车工会反对轮渡涨价,没有一辆车来湾仔码头。”   “搭一辆出租车吧。”   老板皱起眉头,难得奢侈了一把。伙计赶忙答应,叫来一辆出租车,恭恭敬敬的请老板上车。   “扑你阿母,浪费钱。”老板有些不爽。可既然黄包车都跑到北角,那么,北角的交通市场自然会被挤占,出租车在北角拉不到生意,反而都汇聚在湾仔。   港岛目前出租车起步价为3角,比一张轮渡的三等船票还贵。一般的小工厂主、商铺老板都舍不得打出租车,更逞论是普通市民,出租车可不会因为轮渡公司而降价。   不少日常乘轮渡来湾仔,搭人力车前往公司上班的工薪族,发现往日候在码头的人力车不见踪影。为了赶时间,不得不咬牙打出租车,心里肉疼的要死。   “明天不到北角了。”   许多客人坐在出租车上暗暗发誓,出租车司机生意倒是好上不少。   于大多数有资格在港岛揾一份工的人而言,时间很重要,但又没那么昂贵,宁愿早起半个钟,坐在人力车上打瞌睡,也不舍得3角一趟的打车费。   要知道,九龙城至北角线、尖东至湾仔线,每日都有大量的自然客流。他们对轮渡票价上涨,秉承着随遇而安的心态,看看报纸而已嘛,反正不买高等票就得。   他们在舆论上是坚决抵制涨价,可终日为生活奔波,不会与底层市民一样做出抗议的行为。更不会因为天星小轮公司涨价,就特意转乘油麻地小轮的渡船。   前提是不要影响他们的工作生活。   这一次人力车协会5仙踩全港,却切身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市民将用脚做选择,谁的交通成本低,就选择搭谁的轮渡。中午,港岛几张午报纷纷刊登了人力车协会《5仙踩全港》的新闻,舆论甚嚣尘上,开始发酵,市民们纷纷力挺人力车协会,车夫们在街头奔波劳碌,出尽风头。   交通咨询委员叶锡恩女士再度向港府递交反对意见书,同时出示了两万个市民的签字反对信。   “大老板,天星小轮公司的人打电话来想要见你。”下午两点三十分钟,猪油仔敲开长官办公室的门,出声道:“他们在半岛酒店订了茶座,希望能亲自聊一聊。”   “聊什么?”   “让人力车协会停工啊。”何定贤笑笑。   猪油仔面色得意:“肯定是想求和。”   “省点力气吧。”何定贤摇头道:“我很忙,没时间。”   “明白,老板。”猪油仔张口答应,早有预料,昨晚洗了身下的眼,心情通畅不少。   这一回大佬是为了警队而打的商战,又不是想要并购天星小轮,所以,天星小轮公司根本没有讲和的机会。天星小轮董事会早上收到消息,立即就察觉不妙,首先,舆论会冲击天星小轮的口碑,其次,黄包车协会的行动,立即造成天星小轮股票暴降。   如果,天星小轮只是名声差一点,无所谓,手上捏着专营航线,客人们跑不掉。这也是天星小轮率先涨价的底气。可黄包车协会造成客人交通成本上涨,那就不单单是名声的事了。   天星小轮董事长易米高是一位四十出头,长相英俊,有资深管理经验的洋大班,曾任九龙仓经理,兼任九龙仓理事,是九龙仓集团下派到天星小轮公司的高管。   天星小轮八十年历史的发展,也让其背后的资本成本很复杂,股东中有怡和、汇丰、太古等洋行、也有华人买办、议员、比如华人议员简乐强就有天星小轮百分之三的股权。   九龙仓因握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成为天星小轮最大股东,让易米高有资格坐上董事长的位置,而面前一班董事们都是洋行、买办的代表。这类现金奶牛一样的公司,其实运营起来很简单,所以,各大洋行很少干预易米高的决策,未想到因为一次已经通过的涨价申请,事情闹的如此大。   这时秘书推开房门,在门口轻轻摇摇头:“boss,何sir拒绝了会面请求。”   “让简议员出面帮忙沟通行吗?”易米高皱起眉头,望向一位列席董事道:“简议员与粤省商会关系较好,可以轻松见到何先生,双方只要能搭上话就能谈判。”   “油麻地小轮与天星小轮之间虽有竞争关系,但在轮渡业面临危机的时候,却该互相帮忙。”   “这对双方而言都有好处。”   简议员的代表早有答案,晃晃脑袋道:“不行,简议员只负责帮忙通过议案,如今,涨价申请的议案在简议员努力之下已经通过,之后产生的事情不关简议员的事。”   “这段时间简议员很忙,没空帮你擦屁股。”   易米高心里恨的牙痒痒,只觉得华人一个个狡诈奸猾,在商业上绝不能轻信华人,只有夜总会里可以信上几分。   一名董事问道:“易sir,你不是讲已经与东方集团的大班做过沟通,两家会一起涨价的吗?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我们会发起董事大会罢免你的职务!”   “我已经约了邱大班再见面谈谈,明天上午之前,你们一定会见到股价恢复。”易米高望了汇丰董事一眼,冷冷的道:“公司会拿出最有力的举措来应对!”   其实,根本不需要董事会进行罢免,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九龙仓集团都会将他解职。因为,在舆论最危急的时候,罢免高管向民众道歉是一项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易米高一不留神已经走到危急关头,没心思再与董事们虚与委蛇,拿起桌面的文件便起身离开。其实东方银行的邱大班根本没答应见他,他只是随口拿出来应付一下董事,不过,作为职业经理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丢掉工作。   邱德更永远都想不到一位英资公司的董事长,会亲自驱车来办公室门口堵他,并且带着人在走廊一站就是一个多钟头,成为东方银行内的一道风景。他不得不让助理将人请进办公室,泡上杯热茶,苦笑着道歉:“唔好意思,易先生,前面有些紧急文件要处理,时间抽不开时间。”   “这些都不重要,邱先生。”易米高根本懒得跟他纠结先前的事,而是开门见山道:“红隧工程已经立项,明年就会开工,留给轮渡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且涨价申请已经通过,油麻地小轮不仅不跟涨,还发起人力车协会的运动,据我了解,每天也要投入几万港币,贵公司有钱不赚,还要倒贴钱,难道真的只为了名声吗?”   他眼神透露着不屑:“如果是想要趁机拉低天星小轮的股价,收购天星小轮公司,那就是痴心妄想了。贵司的势力根本无法与九龙仓打收购战,何况,天星小轮幕后的洋行股东很多。”   “易先生,误会了。”   邱德更有苦难言,因为,油麻地小轮的行为确实很违反商业常理,但是,换一个角度,从政治上看就合情合理了。他又不可能把大佬的政治目标讲出来,只得苍白无力的解释道:“油麻地小轮既没有收购天星小轮的想法,也没有要抢客的意思,5仙踩全港的活动更不是我们公司发起的。”   “那是人力车协会和市民共同发起的活动,舆论汹汹,我们想涨价也不敢涨啊。”   “能不能带我去见何先生。”   易米高只有这一个诉求,因为,他知道见不到何先生,一切口舌都是白费,没有一个人敢私自下决定。   邱德更却摇摇头:“不行。”   “商业上的事,同我讲也是一样。”   易米高盯着他打量一阵,忽然问道:“邱生,我与你没什么过节吧?”   “易sir,你说笑了。”   邱德更笑道:“我都没跟你见过几次面,谈什么过节?”   易米高了然的点点头:“是了,我跟你没过节,天星小轮跟油麻地公司以前虽有竞争,但早已是老黄历了,照样算也没过节,究竟是谁跟谁有过节呢?”   “能不能告诉我?”   邱德更还是面不改色,摇摇头:“易sir,你多想了,要我讲还是趁早降回原价,平息舆论为好。”   “明白了,邱大班。”易米高不愧是商界老手,跟邱德更见了一面,立即就判断出本次事件有内幕,而且是他不知道的内幕,解决问题的关键是找到问题在哪儿。   他找不到就只能一个个试。   易米高走出东方集团的大门,坐上车前,忽然表情一变,恶狠狠的道:“既然不想一起赚钱,那就一起玩完,都不赚钱了,看看谁撑得住!”   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他不可能否决自己的涨价政策,否则,就算平息舆论也没有功劳。因为,票价上涨是董事会和九龙仓的一致决定。涨价要摆在舆论前,分不清主次,做事会显得没头脑。   他还有一张牌。   是最后一张,本以为不用打,看来现在不得不打。 第410章 混口饭吃   “巴顿sir,人力车协会的降价运动,挤兑了轮渡市场,给天星小轮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半岛酒店,易米高坐在一张茶座旁,朝面前的警务副处长巴顿说道:“天星小轮股价一天下跌百分之十三,再这样下去损失会很大,警队能否帮忙出面解决?”   巴顿穿着西装,端起咖啡杯,沉吟着道:“警队无法干预市场经济,恐怕没有理由出面。”   易米高将一张支票悄然推到他面前,出声道:“人力车在北角码头、九龙城渡、尖东、油麻地多个地方聚集,人数已经超过五十,是有组织的社会活动。”   “却没有向警队申请集会,属于非法集会。”   “警务处完全可以用禁止非法集会为理由,将街头的人力车驱散。”   巴顿眼神落在支票数额上,眼神忽然变得犀利,一眼就看清有五个零,在放下发咖啡的同时,顺手将支票收好折起,放进胸口内袋出声道:“易先生说的有道理。”   “太多人力车聚集确实会影响社会安全,而且人力车夫大多都社团背景,组织社会活动而没向警队报备是决不允许的。”   易米高见状松出口气:“巴顿sir,事情拜托你了。”   “为了社会治安而已。”巴顿除了行动副处长的职位外,还是警察基金主席,刚刚通过了向天星小轮公司的投资计划,其实也算是天星小轮的董事。   虽然,握有股份的是警察基金而不是巴顿个人,但是,巴顿需要为本次投资负责,二者在利益上是相关的。这也是易米高能够轻易联系到巴顿,请求警务处出手的原因。   而在巴顿收下钱的那一秒,易米高忽然愣了愣神,巴顿见对方望着自己,一言不发,疑惑的道:“易sir,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   “没了。”他张口答道。   “那好。”   “我回去安排了。”巴顿行事干脆,充满军人作风,立即就起身离开。   易米高望着他的身影,却已经想明白有过节的是谁了!如果不是警队之间的问题,那么,何定贤完全可以审批了人力车公司的聚集活动,让巴顿没有理由下手。   而现在巴顿的行为是否中计?   他没心情管。   只希望巴顿有能力摆平这件事情,至于之后巴顿会是什么下场?不重要!渡过人力车协会的危机,便是一场胜利,后面警队爱怎么斗怎么斗,只要别再牵涉到天星小轮公司就行。   这一次,易米高的行为连赌都算不上,无非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完全是无辜的被殃及,结局只能听天由命。   次日。   清晨。   天色微明,第一班轮渡在海上驶来,缓缓停泊在北角码头。   码头门口。   车夫们一如往日般的拉车来到码头门口,汇集在一起排队等客,打头的车夫见到客人陆陆续续出来,当即拉客喊道:“老板,老板……坐车吗?”   “5仙踩全港。”   “很多车,不用等。”   一名客人来到门口,招来车夫,笑着问道:“师傅,还是5仙吗?”   “对!”   “轮渡不降价,车夫不涨价。”笑容讨好,皮肤干瘪,浑身黝黑的师傅弯腰放下车,一边讲着,一边请客人上车。客人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坐上车,爽快道:“金钟。”   “好叻。”   “老板。”   师傅将汗巾挂好,拉起车辕开跑。客人坐在车上,少见的添了一句:“辛苦了。”   这时,第一班轮渡下来的六十多名客人,已经有二十个喊了人力车前往目的地,随后,第二批人力车补上,北角码头永远不缺车。不过,就连车夫都发现北角码头的客人变多,一个刚来港岛不久,讲着潮汕话的后生仔,眼神精明的数着数:“一共六十八人,第一班客轮就比昨天多了二十几个。”   “而且赶早班船的人少,这个比例放到七八点的高峰期还得更多,越来越多人坐油麻地小轮的船了。”   中年车夫瞥了他一眼:“后生仔,眼力倒是不错,昨天客人们在湾仔搭不到车,自然就会坐船到北角上岸,人力车和出租车,傻仔都知道哪个便宜。”   “开轿车可比拉黄包车舒服多了。”   后生仔感叹一声:“我们是在用脚帮油麻地小轮抢客人啊……”   中年车夫踢了他一下:“你有钱去考驾照吗?考到驾照有车、有牌照吗?人都没学会做,就想当扎车的人上人,好好拉车吧你!”   “我们不帮油麻地小轮抢客人,边个给我们补足车钱?世上的事都讲究互惠互利,懂乜?”   老车夫自认为看透世事,教育着后生仔,却看不明油麻地小轮只是表相。倒是后生仔很是机灵,左右看着,出声问道:“阿叔,我邝叔呢?”   “邝哥?”   老车夫四周打量一眼,出声道:“昨天工会发完酬劳,社团几个扎职人出来喊了一批兄弟去吃饭,你邝叔也去了。可能喝多了,要晚点来上工吧。”   “臭小子,别乱看了,被人发现偷瞄女眷,先挖了你的眼睛,上去拉客!”他见到后生仔眼神不自觉瞟到一个穿着花裙,扎着马尾的女人腿上,重重给了后生仔一脚。   后生仔跌跌撞撞的来到女人面前,头也不敢抬,自卑的弯下腰:“小姐,坐车吗?”   “好。”   女人倒是不介意。   老车夫望着他面露窃喜的样子,心中知道年轻人在发什么梦,但是无所谓,拉车的就是拉车的,不可能与客人发生什么故事,无非就是这趟车跑的卖力一点点。   十分钟后。   老车夫也拉到他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不过却是个快两百斤重的大胖子……   随着,第二趟、第三趟航班陆续抵达,北角码头的车夫们变得十分忙碌。油麻地小轮的客流量确实高涨,让木建码头繁华的像一座市场,相反,湾仔码头则冷冷清清,顾客大减,每趟轮渡都只有稀稀拉拉的二三十个客人,让早已出车等客的出租车司机们大失所望。事实上,聪明的出租车都已经改到北角等待,与其寄希望于天星小轮的冤大头,不如希望北角码头的车夫不够用,或者有一些人结伴出行,更想要搭出租车,承接这一部分益处客人说不定更有得赚。   可正当北角码头越来越忙碌时,一名英籍督察便带着两队警员来到车夫聚集的路旁,掏出证件劝诫道:“根据警队条例,超过五十人的社会聚集活动需要提交审批。”   “警务处没有收到你的审批申请,给你们五分钟时间疏散,否则,我们将进行强制疏散。”   一名车夫放下车,挺身来到鬼佬面前,一把将其证件摆在地上,不爽道:“我们是有人力车牌照的,一直都这也拉车,谁规定要申请的?”   “你。”   英籍督察见到车夫充满侮辱性的举动,眼神浮现出愠怒,十分果断的抽出警棍,指向地面的证件出声吼道:“把它捡起来!”   车夫昂着脖子,毫不畏惧的回以眼神,硬气道:“我要是不捡呢?你想怎样!”   十几名黄包车夫放下车辕,不自觉地汇聚到兄弟身后,眼神充满敌意的望向警察。正巧一班轮渡的客人抵达码头,见到英籍警官手持警棍,威胁车夫的场面,心里果断的就与车夫站在一起,除了少数人赶时间离开外,大多数人都汇集在码头旁观看。   英籍督察一向呼三喝四惯了,就算知道警队现在是华人主事,敬的也是华人中的实力派,怎么会容忍一个拉人力的车同自己大声?但眼见着四周汇集的越来越多,他还是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咬牙道:“把它捡起来!”   车夫正打算回敬鬼佬一个全家问候,肩膀却忽然被人摁住,回头一看便让开位置,把话事权交给人力车工会的副主席詹哥。此时,詹哥穿着黑衫,扎着头巾,弯腰在地上将警官证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再用衣角擦一擦,双手递给英籍督察,认真诚恳的道歉道:“唔好意思,长官,手底下兄弟不懂事,可那么多客人等着呢,能不能让我们拉完这一趟客人?”   英籍督察用一种充满鄙夷,厌恶的眼神看向詹哥,再用力将证件从他手中抽回,给出一个冷漠的回答:“现在,马上,给我滚!”   一群站着詹哥身后的车夫立即再也忍受不住,纷纷出声吼道:“死鬼佬,凭什么?我们是有车牌的,这里生意好,我们不能多来这里拉客吗?谁规定一个地方只能有十几辆黄包车?”   詹哥却依旧卑微,鞠躬道:“阿sir,我们也只是混口饭吃,两条腿踩遍全港也就5仙,干一个月也不够你吃一顿饭,真不值得和我们生气……”   正当英籍督察打算发作的时候,一名华人客人却不再忍耐,十分大胆的走出路边,出声喊道:“有没有车?”   “我要坐车。”   “有!”   “有!”詹哥连忙答应,回头招了招手,立即有一辆黄包车跑了过去。余下的客人们纷纷喊道:“我也坐车,来一辆车,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是,是,是。”车夫们纷纷跑开,前去拉客。 第411章 一枪、一刀   “FUCK!”   英籍督察见到车夫们纷纷载上客人,拔腿要跑,一副完全将他无视的姿态,挥起警棍就要朝詹哥的头上砸下。   “长官。”   “不要。”一名华人警长却抓住他的手臂,坚定有力摇摇头:“不要把事情闹大。”   “我们是来驱散人群的,只要人散了就好。”   英籍督察见到四周市民众多,清醒过来也怕闹大,只得罢休,恶狠狠的刮了詹哥一眼,收回警棍转身与下属道:“记住那个带头者的名字。”   “yes,sir。”   华人警长冷冷看了詹哥一眼,出声答应。   詹哥躲过一劫,低头道谢,回去也拉起车,很快码头前聚集的黄包车就匆忙散去,只剩下四五个候客的车夫。督察点起一支香烟,不疾不徐的抽着,带着两队警员慢慢离开。   旺角。   华探长孟元达穿着衬衫,带着几名便衣警员,陪同着鬼佬警司一起来到街头,朝向等客的车夫招招手:“肥仔栋,过来一下。”   “达哥。”   “乜事呀?”一个身高体壮,满脸谄媚的车夫头子走上前,屈膝卑微,点头哈腰。孟元大指了指身旁的长官,出声道:“阿sir来检查街头治安,你带三四十个人挤在一条街上拉客,什么意思啊?”   “搞血并。”   “抢地盘?”   孟元达作为何sir钦点的旺角话事人,在这一片很有威望,不仅江湖上敬他,就连鬼佬署长都要让他三分,短短几年时间,当初那个不受人待见的衰仔,也有点威风赫赫。   陈家栋连忙道:“达哥,误会了,我地就是拉拉客人,不仅不打架,还给市民优惠……”   “别TM废话那么多。”孟元达嚣张的道:“阿sir看你们不会顺眼,就会看我不顺眼,你们不让阿sir顺眼,我就捅你们屎窟窿眼,一分钟时间,赶快撤!”   “不好吧。”   “达哥,我们工会的决定。”陈家栋刚刚反驳两句,却看见孟元达连连朝他使眼色,立即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是,我们马上撤啦。”   “兄弟,散一下。”他挥挥手,给身边兄弟打过两个手势,兄弟们立即很有默契的散开,一群到左侧,一群人到右侧,还有一群人去街尾,街头上立即没有几十号人的聚集,只剩下几个十多人的点位。   “阿sir,怎么样?”孟元达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在怀里抽出一支香烟给警官递上。鬼佬警司接过香烟,见到华人车夫的样子,心知车夫是在跟他耍心眼,但他本来就是收到大馆的命令,来做做样子,只要事情说得过去就行,谁管副处长满不满意?他低头享受着下属递上的火,啜了几口香烟,吐出云雾道:“OK。”   “OK!”   “OK!”   孟元达狗腿子般复述两遍,甩灭手中的火苗,低头凑上前道:“阿sir,前面右拐有间茶餐厅,里面的特色冰火菠萝包很棒的,包子又大又圆,夹起来那叫一个偶买噶!”   “正好没吃早餐,带我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偶买噶!”鬼佬警司听的眉飞色舞,大感兴趣,甚至连粤语都标准了很多。孟元达双手刚刚还托着胸,现在连忙放下,笑嘻嘻的上前领路。   金钟。   德仁街。   这是后世著名的太古广场,一度是港岛最热闹的商圈,现在已经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街头,几十辆黄包车靠在路旁,车夫们陆陆续接到客人,起身离开。   虽然,黄包车不会前往湾仔轮渡码头接客,但是在距离湾仔最近的金钟道却有汇集,承接湾仔码头流出的客人。而且金钟、中环几条街本身打车量就大,有时工薪族们出门吃个午餐都要叫人力车,自然会有车夫在路边等客。   一名英籍警官抬高了一下帽檐,望着面前的人力车夫,出声道:“现在不允许聚集等客,散一下,过几天再来。”   “阿sir,我们正常拉客而已,用不着赶人吧?”   这名英籍警官没带几个下属,站在几十号华人车夫面前,居然显得有些弱势,而且他眼神十分聪慧,上前温言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要搞事情给天星小轮施加压力是吧?”   “要把事情闹大对吧?”   “你现在让我难做,我等会就让你难做,先散一下,过几个小时再回来,我不想当出头鸟,你就一定要当出头鸟吗?”警官盯着带头人看了一阵,劝诫道:“出头不一定能出位,第一个不一定是最威风的,到后面混一混,钱赚了,功劳有了,还不用被打死,坐监,更合算啊。”   车夫眉头直跳,真没想到鬼佬能说出这一番充满东方哲学的话,看来鬼佬在港岛真是没有白混,高层不知道怎么样,起码底层早已学会为人处事的道理。   而且鬼佬根本没来几个人,单方面痛殴鬼佬的事情,想必上头的大老板也不想看见。出于各种原因,车夫带头人还是点了点头,挥手道:“给阿sir一个面子,留十几个人在街头等客,其它的人先撤到隔壁两条街乘凉。”   “知道了。”   “大佬。”   车夫们依言撤走。   英籍警官重新把帽檐压力,遮住眉毛,摆出一副生人无尽,威严凌然的模样。三人印籍警员跟在长官背后,无所事事,磨洋工。要不是整天夹在华人、阿三堆里受气,他还真磨不出这份嘴皮子。当然,嘴皮子有用的前提是有一身皮,够实力,否则傻仔才听你的。   时间推进到七点,随着上工高峰期来临,北角码头的人越来越多,车夫们并没有按照英籍督察想象的那般,载完一趟客就散开,而是把客人送到目的地之后,重新再返了回来。   谁都知码头、车站是最好接客的地方,车夫又怎么可能放着摇钱树不跑,到犄角旮旯里等客?当英籍督察回到警署、吃完早餐,看完报纸,好整以暇,再重新带人来到码头巡视时,见到码头路旁汇集的车辆,一股恶气顿时冲上头顶。   这时他可不会再给车夫们什么面子,走上前一把就将人力车掀翻,抽出警棍大力砸在车夫头顶:“嗙!”   “嗙!”   “嗙!”   车夫双手抱头,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一声声惨叫。   其实当鬼佬督察出现在码头的时候,就已经被一群人力车夫给盯上。此时,车夫们见到鬼佬督察动手,全都毫不犹豫的快步冲上,无论鬼佬督察身后的警员们如何想,见到车夫冲向长官都不得不硬挺上前,奋力将车夫们顶回去。虽然人力车夫普遍身材精壮,但力量上根本挡不住长期训练,经营精良的年轻警员。   “哗啦啦。”   一大批车夫被警员推倒在地。   第一波冲突来的又快又猛,四周的客人们根本没反应过来,警员们便已抽出警棍,纷纷向动手的车夫砸下。路旁的人力车或是空置、或是被推翻在地。   市民们发出一阵惊叫。   一名华人警员举起带血的木棍,再度狠狠一击:“干!”   “叫你走不走,还敢动手!”   车夫脑袋一懵,当即被一棍打昏在地。可车夫们数量更多,很快有车夫将警员推倒,一阵乱踩。更有一位犀利的后生仔直接用汗巾勒住警员脖子,将警员纷纷拖到角落。只见警员瞪大双眼,十指扣着毛巾,伸出舌头,不断在地上蹬脚,一口气接不上来……   这些警员大多都是五年中新编进入警队,长期受鬼佬洗脑,愿意听从鬼佬指挥的新人。   那名英籍督察见到有一个车夫向自己扑来,连忙侧身闪过一步,抽出腰间的配枪,指住车夫脑袋,咒骂道:“废物,你也敢跟我动手!”   “抱头蹲下!”   车夫连忙止步,缓缓屈膝,高举双臂,眼神狠狠盯着鬼佬。当鬼佬略微放低枪口之后,他立即重新扑上:“砰!”   一记枪响。   车夫中弹倒地。   鬼佬督察眼神顺着枪口,望向地上抱腹翻滚的车夫,心里除了愤怒之外,生不起一点爽快的情绪。因为,他深知这一枪已经把事情推上另一个高度,接下来的麻烦会很大。   可他一路走来都深受上司提拔,而上司是军队派中巴顿sir的有力支持者,一直都希望借助巴顿sir的力量进入处长级,如果事情成功的话,他也可以大步迈进,成为宪委层的一名警司。   然而,还未等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北角码头的车夫带头人詹哥却从背后扑来,在一众警员们惊愕的目光下将他扑倒在地。   “噗!”詹哥朴实木讷的脸庞闪过一抹庆幸,不知从何处抽出的一把匕首,却已经全部扎进鬼佬的肚子。鬼佬督察仅觉得腹部一阵痒麻,便感觉身体的力气在迅速流失,心中知道身上受伤,却想不到会在詹哥的表情看到这种情绪,开心,带着一点幸福的笑容?杀警可是大罪,怎么会开心呢?他根本想不到詹哥事后会得到什么,那是一栋位于新界,有两层高的红砖房,是整个家族在港岛生存的重要资本。 第412章 都是我的人   车夫、警员、市民一起见到鬼佬督察被扑倒,中年车夫在地上爬上,手中抓着一柄带血的匕首,脸色都极度惊慌,市民四散而逃,警员大叫:“钟sir!”   “钟sir!”   华人警员们扑向受伤的长官,生怕长官横死当场。詹哥四肢着地,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推开警员,冲出包围圈,大声喊道:“闪人!”   “快闪!”   码头的车夫们方才反应过来,三五成群的结伴朝街头外冲去。两名警员盯上詹哥想要抓住立功,但却被詹哥挥起的匕首抵退,现场人影绰绰,兵荒马乱,有差人掏出配枪,枪口追着詹哥,却不时有市民闪过,只能无奈地跺跺脚罢休。   詹哥也很快消失在现场……   北角码头却被警员们立即封锁,先是警队开枪,后是车夫拔刀,事件不断升级,变得激烈,市民们被拥堵在码头,一趟趟航班还未停运。   白车抵达现场把受伤警官走拉。   大馆。   一名警司匆匆走进副处长办公室,立正敬礼,出声喊道:“巴顿sir。”   “什么事?”巴顿穿着制服,刚刚来到警队上工不久,表情还带着一丝未睡醒的困倦,见到下属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悦。下属却语气严肃,带着焦急:“清晨六点,北角署行动部总督察钟杰瑞带人前往码头驱散非法集会,车夫经过两轮劝导拒不离开,在强制驱散的过程中,车夫暴力反抗,钟sir开枪制服,未想到,车夫备有武器,钟sir腹部中刀,伤势严重,已经入院抢救。”   “废物,一件小事都办不好,没有搞出人命吧?”巴顿脸上的困倦一扫而空,转而露出怒容:“北角警署是怎么办事的,驱散一群车夫竟然要动用枪械!”   “据现场警员所说,车夫存在蓄意挑衅的行为。”警司手臂夹着文件,正色道:“现场有一个车夫中枪死亡,警员除了钟sir之外无人受伤,但钟sir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昨晚,我便下达了驱散非法集会的命令,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行动,北角警署还能给车夫找到闹事的机会?”巴顿心里莫名一惊,已经猜到车夫是有意把事情闹大。   中低层的英籍警官们则是承平太久,习惯有华警协助的生活,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性。不管他昨晚的三令五申,还将暴力驱逐放在第一位,根本不了解底层华人就是一个火药桶,极为容易被人做文章,最有可能的幕后操手反而就是华人。   警司继续汇报:“目前,北角警署已经封锁码头,进行管制……”   “马上解除码头管制。”   巴顿知晓管制码头可以迅速灭火,把北角的车夫弹压下来,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北角的问题,羁留在码头的市民也会造成不利舆论,不过基层警署也只能管辖区范围内的事,管理码头的决策倒说不上错。   “是!”   警司答道。   “另外,查清持刀伤警的车夫身份,发布通缉令,悬赏一万港币。”巴顿手中有权力开出花红,及发布通缉令。   “yes,sir!”   “再通知港岛区各署的快速反应组待命,谨防各区出现进一步骚乱,你让北角署长写一份详细报告给我,我现在先去找处长汇报。”巴顿生怕事情进一步发酵,丝毫不敢怠慢,迅速做出有力处置,便起身离开办公室。   “是!”   “长官!”警司立正敬礼,转身跟着长官一同走出。   处长办公室。   昆先见到巴顿到访,有些惊讶,满脸笑容的倒了杯咖啡,递上前道:“巴顿sir,来的正好,刚煮好的咖啡尝一尝?”   “多谢sir。”巴顿接过咖啡,十分有礼貌的表示感谢,但一口未尝,随手就把咖啡放下的动作,却出卖他心底对昆先的轻视。毕竟,自警察工会和警察基金成立以来,一个位置都坐不上的警务处长,独昆先一份。警队公认唯有坐稳工会会长、基金会主席,三权合一的处长才是实权在握,但两个机构的成立本身就是为了分权,导致目前还未有三权合一的处长出现,不过起码要拿到工会、基金会的一个位置,否则对两位副处长根本不具有压倒性优势。   昆先连一个位置都没有坐上,实际上,警队现在就是有三个副处长!并没有实权上的警务处长!巴顿作为基金会主席,行动副处长,锋芒要比昆先还盛,自然不会发自内心的对昆先有什么敬意。   在他心里昆先只是一个军队派折中推上去的话事人,做完这一届就会乖乖给自己让位,否则,军队派根本容不下他,升任保安局副长的坚sir也有办法炮制他。   总而言之,巴顿对昆先上位以来的表现还是挺满意,既不插手行动部的人事,也给足行动部门经费,自以为两人间已经有默契,殊不知,昆先敏锐注意到他不经意的动作,心底已经暗暗不爽,可明面上还是请他到沙发区坐好,有礼有节的问道:“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是。”   巴顿没事从来不会到处长办公室,直截了当的道:“前天开始,人力车工会组织了5仙跑全港活动,在码头、中环等地,聚集了大批车夫。由于活动是为抵制轮渡涨价而进行,涉及到社会运动,我认为警队应该多关注。”   “而且为了防止运动从商业模式,演化为暴力模式,所以,当我发现街头一个地方聚集车夫,人数最高就可达七八十人时,便下令警队以非法集会的名义进行驱散。”   “嗯。”   昆先点头赞许:“你做的对,巴顿sir,5仙跑全港并非是单纯的商业活动,而是社会运动,只不过,他们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超过五十人的集会确实需向警队申请。”   巴顿安心不少:“今早,北角警署行动部派人前往码头对聚集的车夫进行驱散……”   行动部。   总警司办公室。   “贤哥,巴顿鬼头进处长办公室找昆先了。”颜雄轻叩房门,得到允许后,推门出声汇报:“行事处签署了通缉令,正在通缉詹伟民,另外,各区快速反应组都收到消息。”   “全副武装,二十小时待命。”   何定贤放下钢笔,嗤笑一声:“副处长就是威风,一句话就能调动几百号人,整死一个行业。要是人力车协会没有人支持的话,恐怕连这场活动都发起不了。”   “通知阿坤,十点钟让兄弟出来做事,给报社的记者们留两个钟头时间写午报。”   “知道啦。”   “大佬。”颜雄嬉皮笑脸,好似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这次斗争只是警队内部的小风波,连两大派系的斗争都算不上,顶多是亲华派内部的清洗,直到现在也才一死一伤,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骚乱。   当然,事情要闹的大一点,才有把柄将巴顿清出警队,但事情又不能闹的太大,否则,昆先刚刚上位,容易给别人攻奸的机会。而且由于巴顿手下的兄弟与何定贤、昆先的势力有重叠,所以,底下的人会很混乱,根本摸不着该怎么打。这种情况下就没人会下死手,最好是再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让葛sir出面打电话给各署负责人,让他们压住底下的反应部队,第一条行动原则即是不可伤害市民,第二条行动原则,开枪需要上报警务处长。”   “出了事情我负责,处长级以下概不追究。”这种担责的命令很重要,能够极大拉拢中低层警员的立场。   巴顿要用快速反应部队做武器,他便给武器套上一层层枷锁。   况且,巴顿连驱散集会的命令在底层都无法彻底实施,底层警员又怎么会在高层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轻易下决定?保守永远是人的第一选择,激进反而需要利益和权威的刺激。   “yes,sir!”   颜雄立即答命。   何定贤在颜雄离开以后,并未前去一线指挥,或者打电话拉拢警署指挥官。毕竟连警务处长都是他的人,巴顿拿什么跟他斗?军队派是有一些掌控在手里的力量,但军队派的大旗早就破了,没有亲华派的话事人出来下令,底层警员根本不敢乱动。   反而是社团的兄弟们一切都早有准备,摩拳擦掌了一夜,全部按照计划进行。   上午九点余钟。   随着早高峰期结束,北角码头放开管制,市民们也陆陆续续抵达公司、商铺上工,不少人都因为临时管制而耽误时间,导致对港府的处置方式不满。   而且市民们亲眼见到警队先向车夫开枪,有车夫中枪之外,才发生警官受伤事件。无论如何,警队开的那一枪就导致市民偏向车夫,何况,市民们还能在车夫的集会活动中受益。   伴随着时间来到十点,越来越多的车夫开始向天星小轮湾仔码头汇集,许多车夫手中都举着抗议横幅,上面写着“警队杀人”,“警队杀人”,“干涉自由市场”等黑字。   天星小轮经理看见短时间码头就汇集超一百人,吓的满头大汗,上报公司高层的同时,带人出面与人力车协会解释。 第413章 骚乱、动手   大馆,处长办公室。   “巴顿sir,我完全支持你的行动,天星小轮公司不仅与警察基金有合作,同时,涨价申请也是通过公共交通咨询委员会的票决,人力车协会组织的社会运动极可能发酵成骚乱行为。”昆先听完巴顿的汇报,十分果断的回答道:“为了避免事件被有心人利用,行动处一定要迅速处置,扑灭、保证港岛社会秩序的安定。”   “yes,sir!”   巴顿心中十分满意,立正敬礼:“Thank you,sir!”   昆先望着巴顿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敌意。   湾仔码头。   天星小轮公司经理站在码头入口,满脸无奈,非常焦急的道:“各位人力车协会的兄弟们,事情是在北角码头发生,与天星小轮公司完全无关。”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找警队反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坐下来喝一杯茶。”   这时车夫当中走出一人,正是昨天在北角码头拉客的协会理事邝平远,一个四十出头,理着整齐的平头,长相憨厚,五大三粗的苦力佬。只见他用手指向小轮经理,大声呵斥:“你叫警队来驱赶我们的!”   “怎么会与你无关?”   “帐要算到你头上。”   “对!”   一百多名车夫瞬间鼓噪起来,大声喊道:“天星小轮要为兄弟的死负责!”   “磕头道歉!”   “登报谢罪!”   小轮经理望着汇集起来的车夫越来越多,怒吼声变大,气氛愈发紧张,心里也警铃大作,嗅见不一样的火药味,不禁暗暗叫苦。赶忙让下属取来一笔现金用信封包好,带钱上去与车行领头人交涉:“大佬,这件事情真与天星小轮无关,起码不是我能解决的,我已经派人去同董事会报告,中午之前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案怎样?”   “一点点小心,算作对死难兄弟的补偿,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不要互相为难啦。”   邝平远用手接过信封,摸了摸厚度,脸上怒火压抑不少,看见小轮经理满脸难做的样子,口风也松了一些:“好,我就给你一个多钟的时间,十二点前没有消息。”   “老子一把火烧了你的码头。”   小轮经理闻言眉头直跳,暗道糟糕,不敢去接话茬,只是连连弯腰道歉:“唔好意思,唔好意思,先让兄弟们散一散,休息一下。”   邝平远瞪了他一眼自然不会叫兄弟散开,而是带着人力车协会的人直接将码头封锁,天星码头当即陷入停运状态。许多记者听闻风声,扛着相机来到码头,拍摄现场照片。   小轮经理见状无可奈何,只得默许了人力车会的暴行,为了站稳受害者的立场,甚至还叫来下属:“去码头前的快餐店打包一百五十份餐食来,给码头员工和车行兄弟都分一分。”   “知道了,拉菲哥。”下属低声答应,连忙带了两个人去办事。   早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则早已成为热点行为,一层层向上反馈。   天星小轮公司,董事长易米高收到车夫围堵码头的消息,心知人力车会肯定要动手,不管怎么妥协意义都不大,不断的让步只会提高对手气焰,当即下令:“打电话报警,湾仔警署会处理的。”   “知道了,BOSS。”秘书低头答应,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叮叮叮。”   “叮叮叮。”   办公桌电话响个不停。   易米高却恍若未闻,不予理会。   电话无非是公司董事,或者九龙仓大班打来的,问来问去不就是码头上的事?反正最后一张牌已经打出去,巴顿sir要是能够解决得好,自然是万事大吉。   九龙仓高层和公司董事也无法再向他追责。   要是事情处理不好,等着被解除职位,丢出办公室就行,还管什么电话?   湾仔署长接到电话,不由想起一上午高层下达的两个命令,第一个命令是由行动副处长签发,第二个命令是高级助理处长葛白私下授意,众所周知,公命大于私命,可私命的利益大于公命。   该怎么选择呢?   这里可是何sir当初在中环呆过的分区,署长天生就更加亲华,只是略作思索,署长便拨出电话,下达命令:“湾仔客运码头出现大规模非法集会,马上让快速反应组出动。”   “两条守则,第一不许伤害市民,第二不许开枪!”他有点不放心,干脆道:“反应组全体解除枪械,带盾牌、警棍执行任务,如果无法控制现场,需要枪械再给我打电话。”   “yes,sir!”湾仔快速反应组总督察当即出声答应。   旋即,他将电话挂断,摘下腰间的枪袋,走出办公室来到待命区,只见五十名快速反应组警员已经荷枪实弹,戴着头盔,双手持着步枪,坐在两侧的长板凳旁。   警员们大概是等了一上午,许多人已经摘下手套,护腕,脚下摆着许多矿泉水瓶,房间里烟雾缭绕,地面满是烟蒂。不过,作为鬼佬手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行动部队,快速反应组全员受过军事训练,督察中不乏参加过二战的老兵,当长官推开待命区房门的时候,全员一秒投入战备状态,停下手中的任何事情,哗啦,一齐拔地而起,目不斜视,紧盯前方。   “一分钟,解除枪械,到楼下乘车前往湾仔客运码头,任务是驱散非法集会的市民,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不允许暴力伤害市民,第二,保护好自己。”   “这次情况不一样,明白吗!”   长官振声大吼。   “明白!”   “长官!”   五十名快速反应组警员昂首挺胸,嘶声吼道。   “GO!”   长官转身离开。   “GOGOGO!”   五名高级督察大声呼喝,警员们迅速卸下枪支,放回武器柜,再重新整备,取出防暴盾牌,催泪瓦斯等物品。其实自时间进入六十年代之后,警察的职能逐渐从宪兵向城市安全过渡,由于对手不是你死我亡,一定得物理毁灭的敌军,导致警察不再像二战时一样强势,很多时候出现不能开枪,要避免人员死亡的情况,总体向着防卫部队演化。   所以,快速反应组虽然是第一次收到不能用枪,不能伤人的命令,但是很快就学会接受,果断执行命令,因为,他们心里早已经潜移默化,认为杀害无辜市民是一种反人道的行为,一些市民有罪,可罪不至死。   只能说,行动部门的人和管理层是两种人,压榨底层的是差人,保护市民的也是差人,差人与差人、鬼佬与鬼佬之间的差别,其实比人与狗的差别还大。   这也是为什么港岛警队在二十一世纪之后,依旧会在行动部门里招募英籍警队原因,在行动上英籍警员与华人一样英勇,上班拿薪和搞政治的是两种生物。   “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整齐划一,干脆有力,皮靴落地的声音响起,一队队快速反应组成员完成装备,冲出办公大楼,直接来到警署侧面的停车坪旁开门登车。鬼佬给这支队伍配有充分的行动专用车,包括三辆轿车与八辆吉普,最多可以承载八十人执行任务。保证快速反应部队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时间,迅速抵达最近的事件点,履行职能中最重要的“快速反应”。   这个用车配置可以说是各警署所有部门中的最高规格的,也是“快速反应组”一路沿袭下去的传统,否则,在改制之后“快速反应组”也不会改成“冲锋队。”   冲锋队的一辆冲锋车值多少钱?   现在装备都受限于产品力,基本用军方淘换下来的老吉普,过个二三十年,专业冲锋车上阵,快速反应组的待遇可就更高人一等。   码头。   车夫们收了小轮公司送来的盒饭,暂时罢休,全都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扒饭。能够被社团选出来办事的车夫,心里都清楚等会还有活儿要干,不管是谁发盒饭,能够先吃饱一顿再干活总是开心的。   可是当三辆挂有警用牌照的小轿车,六辆载满军警的吉普车停在码头路旁时,车夫们立即放下饭盒,望向跳下警车,列队集合整备的警员,眼神里都闪过一抹愤怒和胆怯。   最底层的苦力对上吃官粮的差人,未战先怯三分,逞论,差人们清一色的白皮鬼佬,看起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好在车夫们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底气很足。   邝平远带头将手中的盒饭远远抛向码头公司的人,出声大吼:“干你娘,还敢报警!”   他手法犀利,像是练家子,隔着十几米竟然一丢就中。小轮公司经理给残羹剩饭糊了一脸,看着抵达现场的警员们还没弄清什么时候,车夫们就已经鼓噪起来。   “小轮公司又叫鬼佬来打我们啦!”   “杀了一个还不够,又要来杀我地,兄弟们跟他们干!”不知何时现场的车夫已经达到两百余人,不远处的街尾还四散着上百名兄弟作为后备力量。此时,警方都还未动手,车夫们就发起骚乱,手中抓着棍棒,爬过栏杆,不断向码头小轮公司的办公室冲去。   “干翻他们!”   “叫他给兄弟偿命!”   “杀啊!” 第414章 夺权   警方还没开始喊话驱散,车夫便演化为暴徒,开始进攻天星码头。带队指挥官干脆放弃喊话,直接下令带人持棍冲向暴徒,试图将暴徒武力驱赶,可是车行暴徒表现的很有目标,只对码头发起进攻,根本不对警方进行暴力反抗。一旦当警察接近时,要么转身逃跑,要么干脆爬过围栏,跳入海中。   码头旁的水浅,敢跳水的车夫们水性都很不错,不仅没事,还可以从容逃跑。反观警员人数有限,装备沉重,根本跳水。而且暴徒早有准备,掏出自制的燃烧瓶,甩手向码头砸去。   “砰,砰,砰!”   天星码头开始有零星的火苗烧起,在海风的扩散中,火势很快大涨。虽然天星码头是水泥浇筑的高级码头,不会被火烧垮,但是售票站点,下客区,办公室,纷纷燃起火光。   “长官!”   “暴徒人数过多,不采取有效手段,恐怕无法制止混乱。”暴徒发现警队武力有限,没有携带枪械后,气势大涨,采用乱换的方式组织骚乱。一旦有人受伤、或者逃跑、落水,马上就有新的车夫从街尾赶来,补上先前伤者的位置,前赴后继,十分英勇。   前线总督察收到下属的报告,望着码头的骚乱在持续扩大,表情郑重的道:“让兄弟们撤回来,我打电话给署长请求支援,注意接应码头里逃出的人。”   “yes,sir!”高级督察敬礼领命,回头安排警员后撤,并且分出一组人马清出一条路线,接应码头办公室里的员工出逃。由于车夫们都是针对码头公司泄愤,以砸、毁、烧为主,并未为难里面的工作人员,所以,陆陆续续一直有码头员工逃出来。   记者们没想到骚乱会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迅速扩大,一脸兴奋的拍摄照片,就看着警队将怎么收场,再把写好的文章发回报社。湾仔署长倒是立即接到前线报告,不敢怠慢,打电话到大馆向处长汇报。警务处长昆先得到一线处置的消息,皱起眉头,厉声道:“一起公共事件引起的骚乱,最重要是解决事件源头,而不是想着弹压民意。”   “可以加派人手前往码头维持秩序,不允许动用枪械,一定要严格控制事态发展!”   这段话将昆先的立场、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湾仔署长立即心领神会,出声道:“yes,sir,湾仔警署一定妥善处置。”   “我不希望骚乱导致有人死亡,让医疗辅助队做好准备,对现场所有伤者进行救治,无论市民、警员、涉事人员。”昆先语气严厉的道:“明白吗!”   “明白,长官!”湾仔署长大声领命,当电话中只剩下盲音时,立即挂断再拨医疗辅助队请求支持,同时派军装组前往现场做后备力量。其实当军装组手持藤牌,携带警员抵达现场时,快速反应组指挥官便知道武力不太可能,高层一直不让使用枪械,等于是给暴徒骚乱的机会。八十名军装组员加五十名快速反应组警员人数看起来不少,但对上现场已经多达四百余人的车夫,实际上根本没有驱散镇压的武力。   十一点三十分,在事件还没登报的时候,保安局副长坚宝宁在办公室里,手中来回观看着一叠照片,上面正是天星码头出现的骚乱事件。   作为刚刚从处长位置退下来的高层,还保留着很敏锐的政治嗅觉,就算他不知道警队内部有什么小动作,可光看事件一步步的有序进展,以及恰到好处的拿捏,眼里就看见一场阴谋。   “毫无疑问,这场阴谋是针对军队派官员,具体是冲着打击军队派、还是某个人尚看不出来。”坚宝宁放下照片,愁眉不展,暗道:“但不可以让事件继续发展下去。”   “湾仔警署不肯出力,调用其它署的人马会导致警力空虚,最好是能让其它纪律部门出动。”他手中缺少事件细节,毕竟,昆先、巴顿二人在他升职之后,也不会凡事都向他汇报,至于可以直接命令的几个警官都只是宪委层,不一定就能知晓内幕。并且他在升职之后,手下的人脉是用一次,少一次。   他干脆利用保安局副长的职权,命令其它纪律部队调动,眼下天星码头出现大火,最好用的部队莫过于消防署。   坚宝宁想清楚得失,确定了真有插手的必要,毫不犹豫就打电话给消防署长歌文,要求消防署派出湾仔区的行动部队,前往码头扑灭火宅,并且协助警队驱散骚乱市民。   这一步棋其实走的很正确,既是师出有名,又可以插手警队内政,若是有不利的结果出现,隔了一层消防署,负面影响也落不到他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坚宝宁才打电话给昆先想要询问事件始末,可昆先的电话一阵等待,最终无人接听。这让坚宝宁心里浮现出一抹不详的预感,马上打电话给行动副处长巴顿,可巴顿的电话也依然是无人接听。   “事情的关键是人力车协会。”坚宝宁放下电话,冷静片刻,便在千头万绪中抽丝剥茧,找到最要紧的一环,叫来下属嘱咐道:“查一查人力车工会的会长是谁。”   “把他家人扣下来,再把人带到我面前。”   作为十三局之一的保安副长,权力虽不如警队强势,但也并非花花架子,动一个普通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人力车工会实在是太上不得台面,他还真不知道会长是谁。   ……   大馆。   反贪室总督察陈立穿着白衬衫,脖子上挂着证件,带着二十几名反贪组警员,走进行动副处长办公室,在副处长巴顿一脸惊骇的表情,伸出右手死死将电话摁住,再露出一幅慈眉善目的笑脸,笑眼眯眯的道:“巴顿sir,警务处长请你到办公室坐一坐。”   “陈sir?”   巴顿认得面前这位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矮个子华人,知道对方与何sir关系非同一般,往年一直都在反贪室里翘着二郎腿,抽烟,泡茶,一副混日子不问政事的样子。   毕竟,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五十,要是反贪室本就不好调动,底下的华人也容不了他一直占着位置。此时,他带着一群下属走进办公室,确实吓了巴顿一跳,但巴顿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勃然大怒,出声吼道:“何sir在帮昆先做事?”   “反贪室办事,无可奉告。”陈立依然笑的很和蔼:“我只是照上头的命令做事,请巴顿sir不要让我难做,况且处长在办公室煮好咖啡了,你不去谁喝?”   “处长可没心情等你太久。”   巴顿见到陈立摆出一副即将动手的表情,心知对方不会带二十多个人来跟他开玩笑,冷冷的瞪了陈立一眼,便拿起警帽戴好,大步迈出副处长办公室。   当他在一众反贪室华人警员带领下,走进警务处长办公室时,昆先却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不疾不徐的喝着一杯热咖啡。   “昆先sir!”   “你让反贪室来请我是什么意思?”   巴顿站在办公桌前,表情极为气愤。   昆先却将咖啡杯放下,迈步来到会客区的沙发坐好,凝声望着他,一丝不苟,条理清晰的道:“我放手让你处置天星码头的事件,不是让你把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扩大化。”   “警队要做的事,首先是保护公众利益,其次才是关注警员们的利益,至于警队利益则根本就不存在!”   “巴顿,你身为行动副处长,警察基金主席,竟然为了警察基金一个项目的收益,干涉商业市场的自由,导致天星码头出现五百多人的大型骚乱,现在天星码头被烧到只剩水泥,光秃秃的片地,事件受伤的警员、市民谁来善后?”   巴顿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十分急促,静静看着昆先,嘴角突然挑起一抹冷笑:“前后不到三个小时,你这个人完全变了一个立场,看来整次事件就是你与何定贤组织的。”   “目的就是要赶我下台?”   昆先淡定的望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毫无身为警察的使命感、荣誉感、抗拒警队审查,不珍惜机会,现在我以警务处长的身份,解除你行动副处长职位。”   巴顿强撑着道:“警队处长级任命需要总督签署文件,保安局审批,你没有权利解除我的职位!”   “坚sir不会答应!”   昆先却不留情面:“临时解除,再进行批报。”   “摘了他的抢。”   “收了他的证件!”他用手一指。   两名反贪室警员立即上前,将五大三粗的巴顿扣下,陈立再上前卸掉枪袋,取回证件,整个过程巴顿倒是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昆先说道:“你出卖我们,坚sir不会放过你的!”   昆先接过陈立递来的枪、证、挥手让警署将人松开,语气淡然的道:“谁掌握局势、谁就掌握主动,坚sir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丢权的人跟我斗。”   “况且,他早就斗不动了,现在,他最需要一个体面的收场,而不是鲜血淋漓的败亡。”   “你傻就傻在跟一个快退休的老骨头混。”   巴顿脑袋里各种想法翻滚,心里突然有些慌乱,见到昆先站起身打开一个柜子,拿出来一个杯子,放到他面前:“早上的咖啡记得喝完再走,不要再浪费了。”   那杯咖啡早已过时。   凉了。 第415章 认输   “嘟嘟嘟。”   巴顿在办公室里拿起咖啡杯,大口大口把凉咖啡饮落肚,几道咖啡顺着脖子淌到胸膛。他十分意气的杯子放回桌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办公室。   高层的政治斗争,向来是在平静有序的环境下进行,激烈、血腥的厮杀,往往都是在下边由底层的人来完成。这是社会上层形成自我保护的一种默契,当巴顿交出象征权力的证件、配枪,便等于被驱逐出权力中心。   再也不回来了。   昆先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只发出一声感慨:“goodbye,巴顿sir。”   旋即,他签署了临时委任文件,任命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葛白为署理副处长,要求葛白全权接手湾仔码头事件,尽快平息湾仔码头的骚乱,一定要让湾仔码头在傍晚前恢复通航。   不管码头被烧成怎么样,只要能够在傍晚前恢复通航,事件就没有过夜,在影响上能降低一个等级。   葛白匆忙赶到大馆就任,当场向处长下军令状,便马不停蹄的前往湾仔地区,接手行动处的一线指挥……   “什么?”   “昆先将你撤职,由葛白接手行动处?”坚宝宁在保安局办公室里,接到巴顿打来的电话,先是心头一惊,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何sir要赶你走。”   与其说是要赶他走,不如说是赶自己走。   可是消息来的稍晚一步,连行动副处长的位置都被人接手,军队派手中已经无牌可打。要是他提前获悉一些细节,在上个命令时是有挽救的余地,可现在……   “巴顿。”   “你先好好休假一阵,我再替你斡旋一番,就算留不住副处长的位置,能够退休返聘为特别顾问,继续担任基金会主席也是条路。”坚宝宁盘算一番,还是不想输的太彻底。   他作为保安局副长,有任免警队高层的一票,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Thank you,sir!”   巴顿由衷的出声感谢,深知高层只剩下坚sir可以救他,但他还是没忘火上浇油:“我不管副处长的位置由谁坐,但昆先背叛军队派的兄弟们,绝对不能坐处长。”   “我知道了。”   “有消息再通知你。”坚宝宁长叹一声,将电话挂断,心里却明白巴顿抱有侥幸心理,以为他有本事能把昆先赶下台,再将巴顿扶上位。可事实上军队派的大旗早已不再,现在英籍警官只剩下亲华派和殖民派,扛军队派的旗帜与亲华派打开,只会让殖民派乘势崛起。自从他以华人警员为政治基础的时候,就注意军队派官员与华人警员难以分割,出来混,有得必有失。   况且,昆先也是他一手举荐给总督的,没过几个月就把昆先赶下台,上头的人会怎么想?   坚宝宁开始思索另一招,比如祸水东引,将问题的关键转移到天星小轮公司、人力车协会、或者交通咨询委员会?让他们来为事件背锅,让警队成为一个救火者的角色,或许对手下兄弟的影响小一些。   正当坚宝宁心头思索的时候。   “长官。”   “何sir的电话。”这时秘书推开房门,轻声汇报。   坚宝宁立即说道:“接进来。”   “yes,sir。”秘书刚走出门,坚宝宁就坐回椅子上,拿起座机话筒,出声笑道:“哈哈哈,何sir,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坚sir。”   “警队有些小情况。”何定贤轻笑一声,单刀直入:“不知长官有没有收到风?”   “什么事?”   坚宝宁佯装不知,故作推脱的道:“昆先sir和巴顿自会处理,已经轮不到我这位前长官了,倒是何sir能想起我,我真的很开心。”   “真别开心的太早。”   何定贤声音一冷:“听说你在找人力车协会会长?”   “嗯。”   坚sir声音一沉,严肃道:“有些事情需要调查一下,怎么,何sir认识?”   “当然。”   “他等会要替我开车。”何定贤出声道:“恐怕没时间去见你,而且你想要的人,一个都带不走。”   “哈哈哈。”   坚sir朗声笑道:“既然人力车协会是何sir的人,那么事情交由何sir来管是最好的,省得我再麻烦……阿坤?”   他突然回过味来,想起一个经常能见到,却很少正眼去看的华人。但就这样一个平时不在意的小角色,在人力车行业竟然也是话事人,一句话可以影响上万人的生计。   “对!”   何sir爽快答道。   坚宝宁不由感叹:“何sir手下真是多人才,一个司机也是江湖大佬,看来一切你都是策划好的,一句话,巴顿还能不能留在警队?”   “不能!”   何定贤十分强势道:“解职退休,由葛白接任职位,同时罢免基金会主席的位置,基金会交由昆先sir来管。坚sir,既然上去了,就不要再下来,不再插手警队的事,于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所谓的不插手,不是指不参与,而是指把他一系的铁杆全部清出警队,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才叫不插手!否则,留一只手在警队,平时埋着不用,那叫不动手!   坚宝宁猛的回过神来,原来巴顿并非是本次事件的目标,他只不过是一个祭品,本次事件的矛盾头是直接对准自己!难怪昆先会甘愿站在华人那一派,不是为了暂短的夺取权力,打压巴顿,而是为了拉拢政治靠山,整合全体亲华派。   “何sir……”   坚sir一阵沉默,语气有些苦涩:“巴顿sir为警队服务多年,当初也为你出力过,能否体面一点?”   “他体面,你就不体面,总有一个人出来扛。”何定贤回答的很干脆,甚至愿意给坚宝宁选择:“如果坚sir实在于心不忍,恐怕以后收钱都要谨慎一些了。”   “巴顿就收了小轮公司的钱,不知坚sir收了多少?”   警察基金主席其实是一个很好捞钱的位置,这也是坚宝宁、巴顿一直不愿意放手给昆先的原因。毕竟,昆先接手警察基金以后,是不是给老上司送钱很难讲。   巴顿却一定会……   因为他还没去掉头上的副呢。   坚宝宁想到反贪室还握在何sir手里,当即收了心,出声道:“好,葛白的委任申请,以及你的委任,保安局都会通过,签完字就会递交给总督府批准。”   “有机会再一起饮茶。”   “嗯。”   何定贤口吻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临了还特别道:“好好在副长的位置上坐着吧,到时间就退休,不要再往上走了,因为我不支持你。”   虽然,保安局是警务处长的上级部门,但历来是起一个桥梁作用,无法直接决定警务处人事任免,更无法直接指挥警务处。所以,何定贤在保安局内根本不需要有自己人,换句话而言,谁当保安局长都得和他打好关系。因为,警务处是全港纪律部队中最具实力的,而他又是警务处中最具实力的长官。   何定贤挂断电话以后,打开雪茄盒,取出一支来到沙发区,修剪完茄帽递给正在泡茶,浑身轻松的陈立:“师父,来一支?”   “多谢啦。”陈立接过雪茄,看了一眼,见到是古巴国礼,十分乐意的叼在嘴上,顺势给何定贤端上杯热茶,出声问道:“搞定了?”   “搞定了。”何定贤打开火机替陈立点上火,讨好的笑道:“剩下的事情,劳烦师父收个尾了。”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你干脏活。”陈立吹了一口烟,显得很无语:“算了,谁让反贪室就是一个干脏活的位置呢?巴顿的事情交给我吧,能办一个行动副处长,我也算是出风头了。”   “不会白干!”   何定贤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游艇还是房子,师父随便挑一样,看中再给我签单就得。”   “知道啦。”   陈立表现得不太感兴趣,毕竟,一大把年纪了,早已经不愁钱,不重享乐,但弟子送的礼物,做长辈的又怎么好推辞呢?   当天傍晚,天星码头骚乱就在署理副处长葛白的指挥下,被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扑灭。虽然,现场聚集的动乱人群最高峰时达八百余人,但是,葛白警官临危不乱,抽调警力支持,鸣枪示警,再派出谈判专家与人力车协会的带头人交涉。   最终,在警队刚柔并济,依法依规的处置下,人力车协会在午间三点多时解散了集会。警队全程除了示威之外,没有一次暴力行为,对外界上演了一场极为漂亮的收尾。   消防署部门在抵达现场之后,根本无法按照保安局的指示进行驱散行动,立即就被现场警员分隔开,专职负责救火。倒是也在下午把码头火势给扑灭。   本次事件最终导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轻伤二十多人,五辆渡船被烧,码头被剔成光头。   天星小轮公司的资产无非就是和码头和渡船,码头是地,拿不走,水泥浇筑,烧了也烧不坏主体,重新修建,投入不大。可五艘渡船每一艘都价值大几十万,每天能产生几万利润,付之一炬,损失达四五百万之巨。   真是凄惨。   而且警队还勒令湾仔码头晚间要恢复运营,帮助疏通港九之间航线,当天星小轮临时调不出足够渡船之后,公共交通署不得不敦促油麻地小轮公司派出多余渡船支援湾仔。由此,油麻地小轮公司向公共交通署申请兼营尖东至湾仔航线,议题获得支持,进入审批流程。 第416章 带花的不够格?   当晚,天星小轮涨价事件导致的新闻再度登上报刊,引发全港热议,市民们一面倒支持人力车协会。公共交通咨询委员会,委员叶锡恩公开要求警队允许车夫保释,最终,警队同意被捕的三十多名车夫保释,保释金由人力车协会代缴。   油麻地小轮加派轮渡支援湾仔码头的行为,也获得公众一致好评。   第二天。   九龙仓集团总裁雷恩出面道歉,声称天星小轮涨价是受成本影响,五年内不会再度涨价,三等票价将维持现价不涨。同时,认为天星小轮董事长易米高在码头骚乱事件中处理不当,当天将易米高解职。   事实上,易米高只不过是警队内斗中的又一个牺牲品,不过,站在九龙仓集团的立场上,公司损失惨重,撤掉一个董事长确实是平息董事会怒火的最好办法。   这个决定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平息了社会舆论,但公共交通咨询委员会并未采纳叶锡恩议员的提议,对审核结果重新讨论,不仅是九龙仓集团在背后发力。   而是重新讨论一个委员会集体票决过的议案,违反了现在的议会制原则,一旦重新投票将会动摇议会制的法理权。口子一开将来的决议是否还有效?   公共交通委员会开了口子,教育委员会、立法会等组织……   将来是否有话语权?   这可比涨价5仙的票价更重要百倍、千倍!   一周后。   中环。   一间公寓内。   赋闲在家的易米高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穿着睡袍,叼着雪茄,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节目。自丽的映象获批成立之后,港岛本地有了三个电视频道,其中两个为丽的映象自营,主要转播一些英语电视剧和自制的新闻、时政节目。据悉,丽的映象已经成立电视制作组,正在赶制首部港岛自产的英语电视剧。   剩下一个频道则为东方影视公司运营,由于采用了蓝色椭圆符号,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镂空印刻的小篆,上写“东方”二字。又被市民们称为“蓝色频道”,“东方频道”。   于易米高而言,虽然被解职在家,但公司回购了一笔股票,换来了一大笔现金。再加上任职期间的收益,其实他根本不愁金钱,甚至连工作都不愁。   一个在九龙仓集团里担任过高层的职业经理人,不管换到哪一家洋行,起码都有独掌一个项目组的资格。   他倒是不急着重新上工,反而当作休假一般,打算好好享受一番,等到风头过去再重新就业。   实话实说,在天星小轮涨价事件中,他的表现起码是有功无过,把能打的牌都打了。只可惜,个人地位有限,干涉不了更高层的博弈。此时,他觉得电视剧有些无聊,正打算打电话叫两个按摩女郎上门时,门口却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叮咚!”   “叮咚!”   反贪室警司威廉sir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带着五名组员,眼神直勾勾盯着猫眼,站在公寓门前按响门铃。易米高将已经拾起的电话放下,叼着雪茄,满脸疑惑的来到门前,对着猫眼看了一阵,疑惑的问道:“哪位?”   “警务处,反贪污室!”   威廉出声喊道。   “开门!”   易米高一颗心脏悬在半空,动作缓慢的将门打开,露出条缝紧张的问道:“阿sir,什么事?”   “嗙!”   威廉sir却后退两步,身旁两名警员立即冲上前用肩将房门撞开,十分暴力的行事风格,将易米高都给推倒在地。威廉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大步踏进房间,掏出一张拘捕令,对着地上的嫌疑人道:“现在怀疑你涉嫌一宗非法行贿案,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配合警方的调查。”   “这是拘捕令,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最好是考虑清楚再讲。”   “带走!”   他收起拘捕令,大手一挥,两名下属当即将人扣走。   易米高甚至连拘捕令上写的什么都未看出清,坐在审讯室冰冷的椅子上时,心里才回过神来:“巴顿sir要完蛋了。”   虽然,他一直看得很清楚,知道巴顿即将失势,但没想到警队内部斗争如此残酷,不仅要剥夺巴顿的所有职权,还要将巴顿送进监狱。面对这种情况,他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卖!   把巴顿卖的干干净净!   “我说。”   “我说。”   “我全部都说!”   威廉刚在主审的位置坐下,手中的文件都还没拍,就见到易米高态度积极,匆忙招供的样子……   当天。   傍晚。   浅水湾。   一座别墅大门前。   陈立穿着制服,手中拿着文件,摁响门铃,足足等了五六分钟,一位佣人才急匆匆跑到门口,隔着铁门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警务处的,想找巴顿sir了解一些情况。”陈立笑容满脸,语气和蔼,十分具有欺骗性。佣人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急忙摇头道:“唔好意思,阿sir,老板不在家里,能不能明天再来。”   “能先开门让我们进去吗?”陈立笑容不减,不想为难佣人,却是一眼看出巴顿躲在家里,二楼主卧都还开着灯,今天要是抓不到人,明天人可能就跑出港岛了。   巴顿之所以一直没走,一来是身上还有警衔,对基金主席的位置抱有期待,二来是觉得坚宝宁会保他,还有安然度过的可能性,殊不知,坚宝宁早已将他放弃。   但随着反贪室的出现,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反应过来,穷途末路了!   “不行。”   “没有主家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别墅,擅闯高级警官的住宅是重罪,请各位阿sir们先回去吧。”佣人摇摇头,态度很坚决。陈立倒没想到一个佣人能讲出法律条款,看来在巴顿家里耳濡目染,也是养出几分官气。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往常,一般警司还真不一定赶得最大佬佣人。可现在陈立却不会与他客气,反贪工作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怎能容许巴顿躲一个晚上?   他当即笑道:“没关系,有事我当着。”   “开门!”他抽出配枪指向佣人,一声令下,五名下属手脚并用,爬过铁门,翻身进入院内。佣人满脸无助,不断劝阻,却又怎么拦得住如狼似虎的差人?   反贪警员很快将别墅大门打开,十几人一起持枪冲进别墅,先将出入口封锁,再沿着楼梯层层封锁。巴顿躲在房间窗台内,眼睁睁看着警员们冲入别墅,心生绝望,打开书房柜子,取出一把双管列枪,又掏了一把钢珠弹放进口袋。   折起枪管,将两枚子弹塞进馆内,手动上膛,再推开门对着正在上楼的警员猛然开枪:“砰!”   枪声如雷,响彻楼栋。   一名警员中枪后倒,沿着台阶向下翻滚,落地时已经是满身弹孔,一脸鲜血,死的不能再死。这种特殊的钢珠弹威力巨大,一枪就能打废野猪,打在人身上更是碰到就死。   “权仔!”   陈立正站在一楼大厅的酒柜前,兴致勃勃欣赏着长官收藏,惊闻枪声一回过头就见手下警员惨死,心里也不禁发起狠,弯腰躲在沙发背后,举枪瞄准二楼。   巴顿重新装填弹药,举着枪大吼:“来抓我,几个戴花的不够格,来啊!我全部送你们下地狱!”   “砰!”   巴顿又是一枪打碎一楼吊灯。   哗啦啦。   璀璨的水晶玻璃化作碎片,如雨一般落下,几个灯泡破碎却没有让房间陷入黑暗,别墅里有很多光源,绝不是打碎一个吊灯就可以制造黑暗。何况,巴顿根本没有要切断电源的意思,警员们也纷纷开枪回击,朝着二楼一阵激射:“嗙嗙嗙!”   可能是巴顿对于家里的视觉角度很熟悉,占据的位置极佳,稍微一后撤就进入射线盲区。陈立带领手下对射几乎无效,干脆打手势分出两名警员将下属的尸体拉到角落。   同时,他拿起对讲机给门口的伙计喊话:“阿星,阿星,把车尾箱的手雷拿进来。”   “收到。”   “长官。”   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戴黑色墨镜,长相略有一丝帅气的年轻警员将长官车尾箱打开,提起里面一个黑色皮箱,大步朝着交战别墅走去。每一步都十分稳健,每一个表情都十分潇洒,额前微微翘起的刘海,非常有顶级特工气质,模样十分唬人。可是当他来到别墅大门前时,却被滚落在地的烟灰缸绊了一跤,张开双臂,轮起十字,大声喊道:“啊啊啊……”   “不要啊……”   砰!   他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皮箱却远远抛出,正好落在陈立手中。陈立接过皮箱大声赞叹:“阿星,干的好!”   只见陈立蹲在地上,迅速打开箱子,箱子内列满一排排手雷。   陈立双手抓出四个,用牙齿咬开安全栓,接连丢到二楼的楼梯转角。   “轰!”   “轰!”   “轰!”   剧烈的爆炸声传出。   警员们找到掩体,趴下躲避,只觉得整座别墅都在摇摆、跳舞,当硝烟散尽时,陈立才双手持枪,一步步登上楼梯,见到二楼书房门口只剩下上半身的巴顿,嘴角才挑起冷笑:“他妈的,戴花的不够格。”   “带手雷的够不够?” 第417章 晋升!   警员们上楼见到挂在门上的大腿,满地的血肉,还有黏在天花板的碎肉时,心里都对长官升起一抹恐惧。然而,陈立一点都时间都不想浪费,立即让下属开始搜查房间。   一扇扇房门推开,除了名酒、豪车、名牌手表外,还搜到数个保险箱,里面不仅有银行存单,还有大量现金,股票证劵,楼契,以及黄金珠宝。   “巴顿sir真是没少捞啊。”   陈立叼着香烟,缓了口气,见到堆成小山般的港币,心里没有一点波动。一个警队高层干了十几年,有上千万家产稀疏平常。不过,当审阅完搜出的股票证劵之后,他心头还是倒吸一口冷气:“光是股票证劵就值三千多万港币。”   “鬼佬长着一张白皮,真就是更好捞钱!”   这些资产还是封存在家中,有据可查的,按照高层惯例,海外资产起码是家里的十倍以上。   港岛华人警官中除了何sir之外,身家超过一亿的一个都没有!   何sir有没有都要打一个问号。   毕竟就算是何sir,主要资产来来源于正行,资产价值随行情波动很大,可猜测的规费部分顶多占三四千万。   “这些做证据足够钉死他了,充公以后也能肥肥兄弟们的腰包,再给市民修几片徒置大厦。”陈立望着兄弟们查封赃款,打包带走的动作,嘴角也乐开了花:“算你最后做了件好事。”   当晚。   巴顿位于浅水湾的独栋别墅便被贴上封条,家中的名酒、豪车,奢侈品全部被警队带走。   第二日。   上午。   陈立拿着报告来到警务处办公室,立正敬礼,出声汇报:“处长,昨夜巴顿sir持枪拒捕,造成一名反贪室警员死亡,两名反贪室警员中弹受伤。”   “巴顿本人当场击毙。”   “反贪室在住所中查到两百万港币的现金,以及各类价值三千七百多万港币的股票证劵、银行存单,其中有一笔存单正好与前天星小轮董事长交代的行贿一案吻合。”   昆先身穿制服,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双手合十,聆听着下属报告。   何定贤、葛白、斯凯明三人作陪。   斯凯明听见巴顿当场被击毙的消息,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大概是没料到亲华派处理起自己人也那么心狠手辣。葛白却长叹一声,十分惋惜的道:“巴顿sir为警队服务多年,成绩斐然,好好配合调查即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昆先其实也对巴顿的身亡很意外,毕竟,他只准备起诉巴顿一个三五年的刑期,再减减刑,坐监两三年让其出狱。有些头一旦开了,其实对他自己也很危险。   可巴顿持枪反抗,证据确凿,与任何人都无关。   这时他必须立场明确的讲道:“不遵守警队条例,擅自收受利益,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本身就是在犯罪!一个一直在犯罪的警队高层,为警队服务越久,对警队造成的危害越大!”   “只有罪行。”   “没有成绩!”   他把基调定下,昂首看向陈立:“陈sir,反贪室干的很不错,我会特别嘉奖本次有功警员。”   “这次调查事件则是港警成立以来,涉及规格最高,数额最大的反贪事件,绝不能在巴顿身上停下,要一步步往下查,查到底,给市民一个交代。”   “告诉市民警队肃清贪污的决心!”   陈立听到往下查,而不是往上查,心里就知道方向在哪儿,立即敬礼,大声喊道:“yes,sir!”   “辛苦了。”   “注意休息。”昆先轻声的关心一句,陈立便原地转身,迈着正步离开,高层私下谈事,他一个总督察还是不够资格听的。   何定贤则在师父离开以后,叹息着道:“难怪,警队前十几年名声不佳,被人骂作死差佬,原来是高层里有蛀虫啊。”   葛白、昆先、斯凯明听见这一句话,心里各有滋味,据他们了解,昨晚反贪室对财产就先过了一手。虽然,不敢动股票证劵,但收走了几辆豪车,显然是内部发了一笔。   但没人会破坏现场的气氛,一个个都故作深沉,颔首认可。   反正,反贪嘛……有没有效先不说,起码抓了人,判了刑,市民们喜闻乐见,觉得警队有在工作就好!   昆先道:“何sir,我拟授予陈sir金质英勇勋章,擢升其为反贪警司,你有什么意见?”   “Thank you,sir!我觉得很好。”何定贤直接出声道谢,替师父出声:“陈sir在反贪局的位置上已经工作五年,办理过不少要案,如今操刀巴顿sir的案子,表现英勇。”   “应当给予鼓励。”   昆先颔首道:“警队真是太缺少敢于反贪的干探,将来需要多多提拔,否则,警队风气不正,又怎么正社会的秩序?眼下巴顿畏罪身亡,行动副处长的职位空缺,按照制度署理副处长是第一个继任者。”   “我有意向保安局递交申请,委任葛sir为行动副处长,不知葛sir的意见如何?”他眼神投向坐在一旁的葛白。葛白眼神明显变得雀跃起来,毫不掩饰地点头道:“多谢长官信任,下属一定认真履职。”   “呵呵,葛sir把湾仔码头事件处理的十分漂亮,我相信你有能力管理好行动处。至于葛sir之前的位置就由副手,九龙区助理处长汪sir接任吧。”   “汪sir的位置调九龙区助理处长班sir接替。”   汪sir之前是葛白的搭档,政治关系上天然与葛白更亲近,提拔汪sir就是给葛白一系上升空间,赢得葛白的政治支持,形成实质上政治同盟的关系。   班sir则是昆先之前的下属,为港岛区助理处长。   让班sir平调补位,多少有点委屈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故意腾位置让人上。   港岛处长级以上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总警司在盯着?警务处长特意委屈自己人都要腾一个好肥缺出来,到底是为谁而准备?在场三位警官都心里有数。   “大家觉得怎么样?”   昆先笑着问道。   “十分稳妥,我觉得没问题。”斯凯明率先表态。   大家都把他当空气。   葛白点头说道:“考虑的十分周全,只是港岛区助理处长的位置……”   “呵呵。”   “这个人选我也会打报告向保安局举荐,至于是谁等到文件批准的时候,各位就知晓了。”昆先卖了一个关系,站起身道:“等会我要去太平山见总督一趟。”   葛白、斯凯明、何定贤三人纷纷起身,立正敬礼,转身离开处长办公室。   傍晚。   昆先驱车上到太平山,获得总督接见之后,双手递上一份报告,出声道:“警务处反贪室在稽查天星小轮行贿案中,获得污点证人口供,得知前行动副处长巴顿涉及贪污。”   “在调查行动中,查获巴顿个人一千三百万港币的非法资产,资产已经全部封存。”   总督佰立基翻阅着报告,眼神十分玩味,开腔询问道:“天星小轮?”   “是因涨价引发湾仔码头骚乱事件的小轮公司吗?”   昆先点头:“是!”   “看来激化骚乱事件的原因,是巴顿sir收钱替人办事啊?”佰立基深深望了昆先一眼,昆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禁无过还有功,但佰立基向来不插手警队内斗,很快就收回目光,合上文件,出声:“赃物充公,转交库局。”   “yes,sir!”   昆先昂首挺胸,正义凛然的大声领命。   翌日。   警队公布了前副处长贪污受贿,持械反抗被当场击毙的新闻,并且公布了查没资产总额。市民们首次见到处长级的高层鬼佬落马,舆论反响极其热烈,市民们放鞭炮庆贺,纷纷叫好。   许多人更是对一千三百万总额的赃款失语,根本无法想象在人均工资两三百块的年代,一个警队高层居然能收受一千多万赃款。这是什么数目?普通市民从汉朝打苦力到现在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在生产力上升的时代,人越多,财富就越多,但富人越有钱,穷人就越多,日子过的好不好,其实生产力是次要关系,分配方式才是主要问题。   然而,社团该交的规费要交,商铺该缴的税收要缴,混江湖的古惑仔,反倒不像市民一样开心。因为,市民们可以期待,新警务处长廉政有为。但他们可以切身的感受到,这一届,其实与上一届没差啦!   昆先倒是凭借此行动,一举打造出廉政,敢为的政治形象。   随后,又有三位总警司,六位警司遭受调查,巴顿的心腹干将被一扫而空,剩下的人纷纷向昆先表忠诚,倒是让昆先享受到了一把权力的滋味。而巴顿警察基金主席的职位自然被罢免,昆先在警队上下的全力支持中,以满票当选新一任警察基金会主席。   三天后。   太平山。   总督府。   佰立基拿到保安局递交上来的职位推荐人选,心中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千多万赃款是用买官的!堵我的嘴,换位置呢!”   其实他已经对警队内部构建的金钱帝国颇为不满,因为,警队不仅贪钱,还与社团势力勾结,滋生了大批非法行业,吸拢资金,再垄断了一批行业,拉低经济上升速度。   最关键,青壮劳力被锁在社团里,无法驱赶进入工厂,很多英资工厂出现用工短缺。这倒不港岛人口不足,也不是经济增速低,而是有一部分经济活力被关住,成为金钱帝国的基石、养料,侵蚀了他的利益、政绩。   当然,佰立基用低头妥协换来的和平发展时间,本质就是在与金钱帝国一种利益勾兑。他不可能与金钱帝国撕破脸,便很干脆的签署了几张委任状。   将葛白委任为行动副处长,汪哲委任为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何定贤委任为港岛区助理处长。 第418章 助理处长   大馆。   礼堂。   何定贤身着绿色警队制服,戴好警帽,踩着皮靴在警队宪伟高层的目光下,大步登上礼台,面朝向警务处长跺脚立正:“啪嗒!”   他腰杆笔直,重重跺脚,再举手敬礼。   “恭喜你。”   “何sir!”   警务处长昆先一身正装,衣冠笔挺,将何定贤肩头“一冠两花”的总警司衔摘下,放到身穿绿色礼服短裙的司仪警花手中。再从托盘上取来一枚“权杖授职”警衔,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替何sir戴好。   港岛警队警衔制度脱胎于大英军衔,主要有员佐级、主任级、宪委级、处长级四大层次。其中见习警员到高级警长都为员佐级、见习督察至总督察为主任级、警司至高级警司为宪委级、助理处长至处长为处长级。如果细分的话,在主任级与员佐级中可以分出一个官佐级,为高级警长至高级督察区间。   同时,唯有处长级以上才采取“职务与警衔”共任制度,即处长级以上警衔,既是警衔,又是职务。与下层警衔,可以升衔,不予升职不同,升为处长级,必占有一区话事或一级部门长官的职位,真正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助理处长的警衔标志正是两个代表权力的权杖相交!   这是皇室权力的象征。   拿到这个警衔,在字面意思上,已经拿到大英皇室的部分权力……   “啪嗒!”   何定贤在警衔肩章佩戴好的那一刻,再度立正敬礼,出声说道:“Thank you,sir!”   昆先望着皇室权杖落在一个年轻华人的肩头,心里多少有些感慨,脸上却不动神色地回敬一礼,轻声道:“这是你应得的。”   “啪啪啪。”   他站在礼台上轻轻鼓掌。   “哗啦啦。”   台下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虽然能够前来礼堂观礼的华人仅有颜雄、雷洛、陈立、江祖辉寥寥几人,台下更多的是白皮鬼佬,但是何定贤却十分开心,他就享受打破制度,重塑格局,做第一人的风头!   “啪嗒。”只见何定贤循着掌声立定转身,朝向台下的观礼者们敬礼道谢,掌声经久不息,但本次授衔仪式除了何定贤外,还有同时晋升的葛白、陈立二人。   随后,葛白身穿制服登上礼台……作为新一届行动副处长,未来警队五年以上的实权人物,其风头之盛,一登场就超过当年伊辅上位时,不过,他还是排在第二个出场。   没人敢抢何sir的威风。   虽然,堂堂行动副处长排在一个助理处长背后授勋看起来很奇怪,但是全场的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警队就是这种格局!鬼佬开始要排在华人背后!   等到葛白完成授衔之后,陈立才满脸褶皱,堆着笑容,不徐不疾地走上台。一个最早连华探长都坐不上,上工时打牌钓鱼,等着退休的军装警长,等着等着,突然等到一个警司的位置。   肩头也搞了一个皇冠扛扛。   有意思哈!   陈立不仅被擢升为警司衔,还被当众授予金质英勇勋章,表彰其在巴顿贪污案中的英勇表现,成为当年二战前那一批华人警员当中,唯一还活跃在警队政治中的人物。   如何定贤、雷洛、颜雄等人,其实都是晚辈。   如高强盛、刘福等人……要么已经退休,要么已经扑街,首任总华探长姚木更是早已身故多年,江湖上早已没人记得姚木的名字了。大家都在关心第一位华人处长级的诞生,谁又关心首任总华探长是边个?总华探长很威风吗!也就管一个区的刑事组,连反黑组、军装组、重案组都管不动,更何况是和华处长比!   年轻人只会往前看,不会向后望。   陈立虽然上升空间有限,注定无法与年轻人争锋,但能够干到现在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散会后。   何定贤、雷洛、江祖辉、陈立、颜雄并没有立即回部门办公,而是留在行动部的休息室里泡茶聊天。陈子超、钱伟善、蓝刚等督察级没资格参加授衔仪式,但今天是大佬升官授衔的大日子,自然是赶着来烧热灶,替大佬们端茶倒水,等待听用。   只见雷洛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神频频扫向何定贤肩头,不由羡慕的道:“贤哥,华人终于有自己的处长了,起码在港岛区内,华人警员不用处处看鬼佬脸色。”   “自己的警员,有自己的处长撑腰,鬼佬该敬华警三分了。”以前鬼佬们怕的华警使用武力,现在鬼佬们连体制上都将被华人压住。底层警员们给沾大佬的光,对待鬼佬不用处处低头,谄媚。虽然钱照样要给鬼佬分,跪下来也能讨生活,但是人活着,尊严有时候很重要。人为了生存,可以暂时放低尊严,但是总有要拾起来的时候。   何定贤闻言举起茶杯,饮了一口,笑着答道:“多亏兄弟们支持。”   “何sir历来关照警队的兄弟们,兄弟们肯定会一直支持你的。”江祖辉说了句奉承的话,又充满期翼的道:“支持何sir一路坐上警务处长的位置。”   “每一步。”   “兄弟们都撑到底!”   何定贤听了哈哈大笑,心里就算知道江祖辉、雷洛代表的是老兄弟们,心里也忍不住泛起真心的喜悦。虽然,他们明面上是表忠心,但实际上是在要回报。   潜意思是说,兄弟们支持你这么久,你都坐上处长级了,是不是该给兄弟们升一升?   何定贤却没有接话,而是挥挥手道:“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一个大区要管理的事务就够多,至于未来能够多为港岛市民做点贡献,我心里就很满足了。”   其实他扶昆先上台就是冲着警务处长位置去的,要不然,坚宝宁也开出条件让他上位助理处长,他干嘛还要跟坚sir斗一场呢?无非是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连处长都是他说上就上,说下就下,将来想上去还不容易?但不是现在,一来,警队格局已经健康,匆忙上位会导致亲华派反感,有自毁城墙可能。   二来,廉政风暴还没有安全度过,现在上位将来也可能被搞下来。鬼佬不见得会对警务处长的位置手下留情,如果,他坐上警务处长还是在得罪鬼佬的情况下,那么,廉政风暴反而可能会把矛头对准他的,到时候处于风暴中间,处处受人以柄,连辗转腾挪的空间都无。在针对警队华人的大清洗中,职位不是金身,肤色则是原罪,实力才是一切行为的底气。   现在的位置刚刚好,有身份、有权力、还能让昆先冲在前面。江祖辉、雷洛见他没有接话,心里稍稍有些失落,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大佬对兄弟们向来是关照的,现在没有许诺封官,也许是有其它原因。兄弟们对大佬还是很信任的。   何定贤则扭头对陈立道:“师父,恭喜啊。”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兄弟们才来还得你多帮手啊。”   陈立一幅老好人的样子,嘿嘿笑道:“没有啦,我只是在反贪室养老而已,运气好,碰见一个案子升了一级,没前途啦……”   陈子超一个总督察在旁边听的很是难受,什么时候他才可以用这种风轻云淡的语气讲话?平时对古惑仔们呼来喝去,威风凛凛的样子,比起来更是逊色。   这时猪油仔穿着白衫,来到茶水间,抱拳弯腰:“立叔、贤哥、恭喜啦。”   “阿仔来坐!”陈立招招手,指了旁边一个位置。猪油仔笑着道谢,但却没有坐下,而是鞠躬道:“贤哥,粤省商会里一些理事、老板送了礼物到府上。”   “蒋先生、白叔等大佬也送了礼,还邀你一起吃饭,怎么处理?”   何定贤放下茶杯,沉吟一番,出声道:“礼物全部收下,至于吃饭就算了,同他们讲心意到了就好,有机会再专程拜访。”   “明白。”   “明白。”   猪油仔出声答应。   何定贤望了雷洛等人一眼,心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是摆不平这些人,当即道:“晚上在潮福酒楼摆几桌,我想同以前的兄弟们聚一聚。”   “好。”   猪油仔再度点头,离开房间。   雷洛、江祖辉都是面色大喜。   何定贤望向他们:“晚上一起喝两杯?”   “好啊,正好祝贺大佬升职。”雷洛爽快答应。江祖辉也点点头:“兄弟们好久没在一起聚一聚,正好借这个机会。”   何定贤低头看一眼手表,适时的站起身,提出散场:“我有一些公务还需要去处理,大家先去忙吧,晚上见。”   他离开休息室,带着颜雄来到四楼一间办公室,正是先前的港岛区助理处长办公室。更换职位之后,办公室自然要换,而且助理处长办公室要比总警司办公室更加宽大明亮些。至于何定贤先前的位置则被一个鬼佬接替,但颜雄早已将其架空,他完全可以调动港岛区的全部警力,干涉行动副处长的指挥权。   在行动副处长是葛白的前提下,他已经有能力调动全港警队的武装力量,在特殊时刻有着与港府面对面较量的实力。 第419章 内幕   办公室内。   何定贤将警帽摘下,挂到衣柱上,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点起雪茄,静静品味着助理处长带来的权力。首先,他对港岛区内所有警署都具有管辖权,有权调动港岛区警署的一切部门,参与所有指挥行动。   其次,他头顶有一个高级助理处长莱特,是殖民派的人,立场与他相对,但目前极其弱势,不敢干涉他的决定。他其实已经具有港岛区一把手的权力。   最后,则是对雷洛、江祖辉等老兄弟的安排……   “雷洛、江祖辉等人肯定是想往上走一步,但再往上走就要调离刑事组,不可能担任总华探长。”   “我以前一手提携起来的人,已经占满中层实权派的位置,既有在重案、O记、刑事组啥、也有在反贪、行动部、情报科的。”   “就连海关、消防都有我的人。”   权力越大。   要用的人就越多。   “如果把雷洛、江祖辉等人升上来,两区总华探长的位置,摆明就是要给他们的人。”   “虽然,政治派系上讲,他们的马仔也属于我这一边,凡事都会以我的立场为主,绝对能使唤得动。但是马仔的马仔,不是我的马仔,新的两位总华探长关系始终与他们更亲。”   “要是,将来无需面对廉政风暴,让他们的马仔上位也就算了。”   “廉政风暴摆在眼前,不到十年的时间,甚至五年左右就会开始。”   何定贤吐出一口白雾。   历史上的重要事件,往往不是单纯的一次交锋,打完就结束。   而是一系列的事件串联在一起,在三五年,甚至十年中不断发酵的一场风波,只不过,由于前后关联,被总结成一次事件。廉政公署74年成立,警员罢工事件在77年发生。   要是单纯的认为74年才会碰见危机,那就落人一步,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了。   74年为什么会成立廉政公署?   一个新纪律部队的诞生,背后有多少政治交锋,需要多少场会议,多少次票决,动用多少资源?   这些要深思。   现在已经进入60年代中期,距离70年没几年了……   “现在让雷洛、江祖辉等人上位,干闲职他们不愿意,干实职容易受人攻击。而且,宪委层的实职一个个都很重要,花力气、金钱运作上去一个,未来又要被牺牲。”   “谁会甘心?”   何定贤不甘心,到时候雷洛、江祖辉等人更不甘心,真要急流勇退的时候,极其容易和他唱反调。何定贤原本打算再过两三年就帮他们提一个虚职,随后,再一步步安排退休,把家人、资产都转出港岛。   现在看来警队华人越势大,要老兄弟们退休的阻力就强劲,矛盾变化的往往比预想中更快。   而且一旦让雷洛、江祖祖等人的马仔占据总华探长位置,将来不但会增加阻力,还会给鬼佬更多针对的机会。鬼佬甚至不需要抓着他打,只要将雷洛、江祖辉等人打垮,便能摧毁他的基层权力。虽然,这种摧毁于华警而言是致命,只是换一个代言人罢了,可是于他而言是非常致命的。到时候,被鬼佬架空,再被廉署拿来开刀。   脸都丢光了。   至于人身安全,财产安全,其实倒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他肯走,就绝对走的了,公司股权都可以提前找人接手,问题是何定贤还没享受过总督的威风,一点都不想走!   何氏明明有成为港岛统治阶级的潜力,为什么要撤出港岛,到外头过低三下四的日子?开公司要看人眼色,投项目要托人关系,账户上钱再多也没有管几万条枪,几百万人来的威!   “所以,雷洛、江祖辉两个人,最好是钉死在总华探长的位置上,钱可以给,但职位不能升了。”他其实很想抽两个信得过的人,去接替两区总华探长的位置。   可他的权力触角伸得太长,能用的人早用光了。两区总华探长又是十分关键的位置,不仅要有能力、有威望、还要够忠心。这种人才在哪个大佬身边都是不可多得的,怎么可能说调就能调出来?   底层倒是有一大批新人等着出头,但三年内能升上督察就了不起了。   距离总华探长差的太远。   之前跟在身边的阿乐、阿鬼等人,也外放出去任职,刚刚当上华探长不到三年,辖区内的事务刚刚上手,去接替总华探长,根本压不住一大批老人。   蔡兆光、曾少珂等人倒是好用,可他们也属于要荣休的对象。   “暂时委屈委屈阿洛他们吧,这一次要提携也得是提携年轻人,储备一批在廉政风暴之后,可以迅速接替他们职位的新生代警官。”何定贤心里叹道:“只要警队华人不出现青黄不接,权力真空的情况。”   “廉政风暴就永远刮不到我身上,发几张通缉令给退休的老兄弟做做样子,他们又能奈警队华人如何?”   至于引发廉政风暴的葛白?   他现在已经是行动副处长,只要廉署专员没有昏了头,都不可能调查他。   “只是还得多在金钱上给兄弟们一些补偿。”   此时,何定贤只能寄希望于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靠得住、信得过,不会因为一点得失搞大事,说到底,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兄弟们。他则感受到政客永远是孤独的,因为,很多时候的决定,就算是正确的也不会被人理解。他总不能私下叫来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一起坦白,未来五年十年会发生的事吧?   就算雷洛、江祖辉等人说他们信,何定贤也不敢信他们信啊!   何定贤探探烟灰,心里列了一个名单,叫来颜雄打电话去通知,后来又琢磨起天星小轮事件,整次事件尺度拿捏的很好,不仅达到了政治目的,油麻地小轮公司还拿到尖东至湾仔的线路兼营权。   这个兼营权不需要付出任何牌照费,是交通咨询委员会在紧急调用油麻地小轮渡船时通过的一个决议,未来当天星小轮公司无法承载客运流量时,油麻地小轮公司可在天星码头运营。   这个决议堪称是强盗逻辑,天星小轮公司十分不服气,已经在发起第二次解除申请,但正与委员会不会推翻涨价申请一样,也不会轻易解除油麻地小轮的兼营权。   至于湾仔码头什么时候缺少渡船,天星小轮能否承载客流?这些码头公司和小轮公司说的都不算,油麻地小轮说的才算!否则,码头公司就准备应对海关、警队无休止的搜查、临检吧。   事实上,此时已经有两艘油麻地小轮的赌船,长期在湾仔、尖东线路运营,抢走天星小轮一大批客人。在同时有船的情况下,市民们都更倾向乘坐油麻地小轮的船。   这个决议导致天星小轮公司股价狂泻百分之三十。   “历史上,天星小轮事件的伤亡数字,远超我主导的结果,还让事件波及到明年,间接推动六七事件的发生。”何定贤心里对历史上的六七事件很疑惑。   因为,这年头港岛的左派势力已经江河日下,怎么能组织起这么大型的事件?参战人数多达几千,罢工人数超过五万,造成一千多人受伤。从最初的游行示威发展为暗杀、枪战、安置炸弹等……   整次事件从五月发生,直至12月才在内地干涉下结束,时间长达7个月,又被称为“五月风暴”,非常极端的打出“反英抗暴”的口号,一度让港岛经济陷入萎靡,造成楼市大跌。港府除了在实施宵禁的那几天,作出了比较有力的措施,其余时间都在被动挨打。   虽然,事情牵扯到北向因素,但是,港岛工联本身是没影响力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组织性?何定贤到现在对港岛各个势力的大小,地盘,擅长领域心里都门清,觉得六七事件远远没那么简单,很可能涉及一些尚未揭开的内幕。   不过,事情如果与表层展现的一样,是北方的风吹入港。那么何定贤其实是不希望本次事件蔓延到港岛,并非是对这股风有什么看法,而是单纯没必要搞这么大!   他完全可以作为中间人出面去与总督佰立基谈,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小范围斗争解决,无端扩大化并没有利。   晚上。   七点。   何定贤乘坐轿车来到潮福酒楼门口时,雷洛、蔡兆光、江祖辉、曾少珂等人已经守在门口多时,见他下车,立即迎上来道:“何处长!”   “贤哥!”   “长官!”   雷洛、江祖辉要显得淡定一些,蔡兆光、曾少珂没有资格参与授衔仪式,此时见到何定贤都在主动表现自己的热情、恭敬。何定贤拍拍雷洛的肩膀,便上前给了蔡兆光一个用力的拥抱,出声道:“蔡sir,曾哥,好久不见。”   “恭喜大佬啊。”   两位华探长都神态激动。   雷洛笑道:“进去边喝边聊啊,兄弟们都等着呢。”   何定贤扭头一看猪油仔坐在礼桌背后的椅子上,脚边摆着几个皮箱,满满当当都是红包,里面六张桌子则坐满督察级以上的华人警官。   “好。”   “进去聊。” 第420章 请兄弟们帮忙   “处长好!”   何定贤走进酒楼的那一刻,六桌警官哗啦一声,齐齐起身,鞠躬大喊。   何定贤一脸淡然,轻松写意的挥挥手,带人来到主桌坐好。   在场的督察级警官才纷纷落座,双手扶膝,一脸正色的望向长官,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手放桌面。这幅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驾势,搞得他有些不自在,轻笑两声,斟酒说道:“今天叫兄弟们来吃餐饭,主要就是好久不见,找个机会聊聊天。”   “不要搞得太正式。”   “饮一杯先。”   他举起酒杯。   兄弟们才陆续动手倒酒,有人拿着杯子又要站起身,见到长官用手压下,方才敢在位置上坐着。   何定贤见兄弟们一起举杯以后,朗声笑道:“饮胜!”   “祝兄弟们前程似锦,在警队再立新功”   “贺长官步步高升!”   警员们似有排练过一般,齐声大喝,贺声传遍酒楼。   “饮胜!”   兄弟们不管年纪大小,酒力长短,一口将酒饮下。   看来能够参加何处长的升职宴,兄弟们都十分重视,私下就沟通一番。   何定贤见状会心一笑,拾起筷子先尝了尝菜品。今天的菜十分丰盛,不仅有鲍鱼粉丝、还有甲鱼、鹅肝,烤鸭、松茸,用的是五粮液和拉菲,每个餐位都配有一盅鱼子酱。   菜式当然是中餐为主,但有一些西餐食材改中式的做法。   猪油仔在配菜单的时候,显然是下了大功夫,有一些菜绝不是潮福酒楼能够做出来的,肯定有请大厨班子来做。只不过,为了关照大佬的心情,依旧把位置定在潮福酒楼而已。   何定贤平时不喜欢铺张浪费,但是该享受的时候也不吝啬,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餐确实要摆的高级一点够有面子。他对猪油仔的安排很是满意。   在一阵恭贺声中,他起身一桌接一桌的敬酒,不时还勉励一些年轻督察,如方建明、陈嘉乐等,甚至连刚进警队两年的刑事督察卓景全都被何sir拍了拍肩膀。   卓景全作为三年前的警校毕业生,银迪奖获得者。   上一次被何sir拍肩膀,还是毕业典礼上。   如今,他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早已在年轻警员中崭露头角,并且受到陈子超的看重,明年即有望升职高级督察。   很受同届毕业生尊重。   “处长!”   “我一定努力!”只见卓警全端着酒杯,表情胀红,激动到无以复加,干掉杯中酒,还补了一记敬礼。   何定贤爽朗的笑道:“好。”   “警队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这句话落在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耳朵里,立即听出不一样的意思。   随后,何定贤又来到下一桌,望着还本届银迪奖获得者,还在见习期的督察李文彬,举杯颔首道:“干杯。”   “谢谢长官。”   督察们齐齐起身,双手捧杯,爽快的饮落肚。   何定贤倒没有再与李文彬多说什么,能够邀请他一个见习督察来处长升职宴,本身就是非常特殊的看重。李文彬若是政治能力的话,凭借这一顿酒就能捞到不少重要人脉,将来机会更是一抓一大抓,全看有没有能力把握住了。   其实,当雷洛、江祖辉等人来到酒楼,发现大佬邀请了许多年轻警员时,心里就产生异样的感觉。人都是怕老的,更怕被淘汰。他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光看出席名单就嗅懂了政治风向。   在场六张桌子,年轻警官居然占到两桌,剩下四张桌,分到两大区各警署,一间警署能有几个位置?要知道,现在华人督察人数早已过百,能来的都得是实权岗位。   一些边角区、乡下署的军装警长都没资格来,怎么轮得到几个打下手,干苦力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摆明就是要被重用!   在何定贤同年轻人警员交流的时候,老兄弟们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互相交换了眼神,默不作声,但却全都察觉到了危机!   他们还能干!   何sir却可能不想用他们了?   这于打江山的老兄弟们而言是多难受的事情,难怪,历史开国的功臣集团最难缠,警队华人的功臣集团,其实一样十分难缠。   何定贤回到主桌,笑着开始喝汤,关心钱伟善、霍家诚、孟元达等人的生活时,雷洛、江祖辉等人心里便已经绝望,果然,直到酒过三巡,快要散场时,大佬都没有提擢升的事。   这种事情没在开场提出来,越往后,几率就越小。   不过,即将散场的时候,事情却峰回路转,只见何sir抽着雪茄,脸色犹不过瘾,吐了口烟圈,出声感叹道:“好不容易同兄弟们聚一场,不赶时间回家的话,等会大家一起再去洗个脚,按按头?”   “按大头还是小头呀,贤哥!”钱伟善脸色酡红,嬉皮笑脸开着黄腔。   何定贤拍拍他肩膀,豪爽道:“我们按大头,你按小头,够意思吧?”   “不敢。”   “不敢。”   钱伟善连忙道:“这种事情讲究一个有福同享,大佬都不按小头,我怎么敢按?”   “哈哈哈。”   雷洛、江祖辉等人放声大笑。   何sir只对主桌的老兄弟们发出了邀请,除了陈立推脱时间太晚,年纪大了,要回家早睡之外,其余人都全部答应,等待着大佬拿出最后答案。随后,何定贤拿起西装外套,反手甩在肩头,起身带着雷洛、蔡兆光等人离开。   车子和小姐自然有猪油仔负责安排。   剩下的宾客们见到大佬已经先撤,想要回家的便可以陆续告辞,还想与长官、同僚联络感情的,则继续在酒桌上奋斗。实际上,阿sir都已经喝到兴头,一点不急着回家。有人划拳、有打牌开赌、不管是借机攀交情,还是给长官送钱。总之,回家的人寥寥可数,大部分在酒楼喝完都组织了下一场。   大佬有大佬的活动,马仔也有马仔的圈子。   金钟。   帝豪桑拿城。   这是一间投资超十万,包厢配有空调,大厅全贴瓷砖的高级会所,前身是新记的富豪桑拿城,店铺给潮义勇收购之后,重新装修开业,为中环最大、最好的一间桑拿城。   虽然,小姐没有新记负责时那样常上新,但主打一个服务技术,在客人中口碑很好。   本来晚上九点多正是桑拿城的客流高峰,往日大厅按摩床上早已躺满客人,包厢排队到凌晨。可今天整座桑拿城都没有对外营业,大佬们走上楼梯,进入店内的时候,大厅刚刚通过风,环境很好。   二十多个服务生穿着制服,鞠躬欢迎,再分散到四周,等待着大佬的招呼。   其实服务员的工作却全给猪油仔、蓝刚两人办了,倒是一百多号打扮各异,气质不一,长相靓丽的技师列队排队,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场面十分壮观。   何定贤却是来习惯了,懒的挑选,找到一张按摩椅坐下,随口吩咐:“阿仔。”   “你帮我选个就好。”   猪油仔咧嘴笑道:“没问题,大佬。”   他对大佬的口味也有些了解,早帮大佬最新、最亮、最哇塞的了。钱伟善叼着香烟,在大佬右侧第二个位置坐好,笑着道:“仔哥,搞这么多妞。”   “吃不消啊!”   猪油仔笑道:“一排十个,慢慢挑,免得挑花眼了。”   钱伟善乐呵呵点头,同雷洛、江祖辉等人竟然真的慢慢挑,看来也是经历过大场合,一点不怯场,但速度却很快,见到十分干脆的就点了人。于他们而言,享受的机会一大把,看见喜欢的就点,根本不会想着再看一看。   他们多的是时间慢慢玩。   何定贤正盖了一条热毛巾在脸上,架起双腿放轻松,任由小姐施展功夫。   虽然,他不能与雷洛、江祖辉等人挑明港府未来会动手,要牺牲老兄弟们保证权力。毕竟,权力保障到最后是他个人的权力,他自私,兄弟们肯定会有心思,不管他能拿出多少理由都改变不了。但是,他可以换个方式给兄弟们打预防针。   大厅安静了十分钟,只见何定贤忽然摘下脸上的毛巾,伸手交给小姐,用手揉着太阳穴道:“阿洛、阿辉、蔡sir、曾sir。”   “还有阿雄、阿乐、子超。”   “我让阿仔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张支票,数目不多,每人一百万,算是当大佬的一点心意。有道是升官发财,既升官又发财当然好,但是大佬不能让你们升官,总该让你们发笔小财。”   一人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颜雄摆明是有些惊讶,很不自然的看着长官:“何sir,出什么事了?”   “是有一点事。”   何定贤笑着的左右环顾,扫过众人一圈,诚恳的道:“有点事要你们帮忙。”   雷洛心里一惊,有点意想不到:“贤哥。”   “乜事啊?”   “兄弟们豁出命也帮你摆平!”   何定贤笑道:“港府高层好像在筹划警队改制,你们也看得出来,警员数量越来越多,我们的掌控力越来越薄。我不想再分心了,要你们帮忙看着各区的兄弟们,一切擢升等到改制结束再说。”   “时间可能会有点长,在此之前,要优先提拔督察级警官。” 第421章 心有间隙   雷洛心头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眼见升职遥遥无期。   颜雄倒是张口就答:“大佬,我们都是帮你打工的,是升是贬,全归你一句话。”   “反正,大佬总不会亏待我们。”   陈子超也点头道:“是啊。”   “长官。”   “我们该从大局考虑。”   陈子超、颜雄等人一直在大馆中任职,跟在何sir身边自有一条青云路。这几年放慢脚步,未来几年脚步就会快,一身名利全系于长官一个人身上。   最重要就是跟紧长官脚步。   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却是地方派,在辖区内有各自兄弟,各自的生意,每往上走一步,都能把手下人提一步。   他们相较于大馆派,对进步速度更在意。   因为,他们一旦从地方走入大馆,就能形成从底层到中枢的权力体系。在政治上而言,拥有贯彻上下的权力体系,能有能力接起派系大旗。也就是说,他们更有资格做华警的下一代话事人。   陈子超、颜雄等人却更缺乏根基。   虽然,何sir年轻,但其实何sir脚步快一点,五年内当上警务处长,十至十五年履行完任期。   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到时何sir就会调到保安局的更高层任职,或者隐居幕后,做议员大佬……他们也能坐坐处长的位置,拿一个骑士勋章,将整个家族都抬进上流社会。   边个不想当大佬?   可雷洛此时只能道:“贤哥。”   “只要你觉得正确,兄弟们都支持你。”   江祖辉享受着足底按摩,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疼痛道:“年轻人好,年轻人好呀。”   “起码不会肾虚。”   “干得动!”   何定贤闻言轻笑:“呵呵。”   蔡兆光也点头:“培养年轻警官是任何时候做都不会错的一件事,贤哥刚刚升职上位,确实需要给下头的兄弟搭一条梯子,否则,想继续往上走太难了。”   曾少珂也十分赞许。   何定贤点了一支雪茄,夹在手里,口中缓缓吐出白雾,沉声道:“既然兄弟们都支持,那以后就这样做了,谁要是再有什么意见,别怪我不留情面。”   “不过,你们放心,那些后生仔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爬到兄弟们头上。”   “警队依旧是我与兄弟们讲的算,毕竟,当年我们也很能干嘛……”   “哈哈哈。”   雷洛、钱伟善、曾少珂等人都发出哄然大笑。   随后,大家顺着何sir的话题开始追忆往昔,聊起当年做警长时候的事。这次预防针算是打了下去,但能起什么效果不好说。但何sir的威望摆在这里,谁都不敢乱做什么。   凌晨。   雷洛、蔡兆光、颜雄等人散去。   其他人自回家不提,雷洛、蔡兆光、曾少珂三位结拜兄弟,却是一起来到深水埗一间别墅。这里是蔡兆光置办的一处物业,装修的十分豪华,平时用来接待客人。   “一人一百万港币的支票。”   “堵我们的嘴啊?”   雷洛穿着黑色西装,扯掉领带,酒气很重,躺在客厅的一张沙发椅上,手中甩着一张银行支票,很是随性的用它扇风。说话的语气中难免有一些不满。但眼下只剩下兄弟三人,三人本就是利益一致的共同体,自然也不用藏着掖着。   蔡兆光泡着茶水,端来一杯放到他面前,笑着道:“用钞票堵你嘴,总比用枪口堵你嘴来的好。”   “收下钱。”   “就想着升职了,总归也是有点好处,没有白打工嘛。”   曾少珂挥灭一根火柴,手中捏着刚点燃的雪茄,用力大口大口啜着,边啜边道:“可能警队高层真有什么难事吧?”   雷洛把支票聚到眼前,静静凝望片刻,屈指弹了一下,把支票折好收进怀里不忿道:“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现在警队完全是大佬一个人讲的算。”   “他要真有什么难题,不拿钱出来,谁会不体谅?”   “难言之隐吧,大家都手下都是有兄弟的,谁也知道大佬的位置不好坐。”曾少珂又抽了一口烟,说起来话倒是有板有眼。   蔡兆光点点头:“这个倒是,反正大佬也没说不提拔,只是缓几年,等到改制以后。”   “颜雄、陈子超那班小马仔都不急,我们有什么好急,现在越急越给人机会,惹恼大佬就不好了。”   雷洛心中沉默,自然知道当中的道理,要不然也不会表态同意。   他不爽的原因只有一点:“我觉得大佬离我们三兄弟越来越远了。”   蔡兆光、曾少珂两人闻言蓦然一愣,久久没有回答。   人心是有温度的,离的近,离的远,在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表露出来,当初三人与何定贤结为兄弟,渡过几次难关,数次出手搞定麻烦。   无人会觉得大佬对他们不好。   甚至,大佬还救过雷洛一条命,可何定贤的政治方针稍一调头,三兄弟们就敏锐就察觉到不对。但他们确实慑于大佬的权威,不敢公开表达意见。   更不敢阴奉阳违。   因为,他们个人商业的资产,有上千万捏在大佬手中。   真轮强权。   也没人敢跟大佬斗。   一低头。   就真的要低到底。   这也是雷洛心有不甘,会嘟囔两句的原因。   年龄最长的蔡兆光最终打破沉默:“今晚的话说过一遍,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一些话说多了,会挂在脸上,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改制的事情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几年,耐心等着吧。”   “有机会就有,没机会就没,杯酒释兵权,总比大兴诏狱来的好,别忘记,大佬手里可是有反贪室的。”   雷洛张口叹道:“知道了。”   曾少珂也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玩到最后,比的就是一个耐心,不用怕!”   三人之中雷洛年纪最小,野心最大,权力也是最大。曾少珂、蔡兆光反而一直都是担任华探长的位置,虽然,手下实权与日俱增,关系网遍布全港。   但其实三人往往是以雷洛为首。   碰上要紧事情,蔡、曾二人都会为他出谋划策。   大馆。   何定贤派人草拟了一份升职名单,其中以刑事情报科高级督察方建明,港岛区太平山探长陈嘉乐、九龙区荃湾探长刘荣贵为首,余下还有东九龙刑事组督察卓景全、旺角华探长孟元达等……   前三人都是高级督察升为总督察,后面的则是督察升职为高级督察。   本次共擢升六人,数目不算多,但每个人都在实权岗位,擢升一级,实力倍增。   昆先收到何助理处长递来的报告,见到只是督察级的委任,根本不会细究,大手一挥就签字批准。因为港岛警队中的督察级已经被华人警员占据,华人督察是英籍督察的两到三倍,而且往往都是担任实权岗位。反倒让英籍督察沦落为吉祥物,坐冷板凳。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权力斗争中每退一步的代价。   警队对华人开放督察级警衔才几年啊?十年左右时间!华人就已经把英籍督察给卷没了,所以,警队高层先前才会对华人进入处长级加以限制,就是担心下一个十年处长级也被华人卷赢了。   事实证明,根本挡不住!   昆先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不过,他先前还以为何sir在升职之后,会擢升一大批华人警司,带着华人警官争夺宪委大会的票权,现在看何定贤倒是稳扎稳打,一点都不急。   而何定贤给下属的擢升计划,自然不是批量制造,是要追求质量的,一年擢升一批,既可以保证警衔的含金量,又能让年轻警官感恩戴德,唯命是从。   等到廉政风暴安然度过之后,储备起来的督察警官,不就是将来的华人警司?当然,换句话讲,警队华人督察的增长数量极大,虽然实权岗位,银行区、油水区全是他的人,但是,许多乡下区、虚职却是殖民派培养起来的华人警官。这些华人警官翻不起什么风浪,可一旦实权派受到冲击,他们也能迅速顶上。   只能说在港岛经济和平发展的几年时间里,各个政治势力都没有闲着,一方面汲取着经济发展带来的营养,一方面培养人才,囤积实力,为下一次斗争做准备。   谁都希望分到一块更大的蛋糕。   “恭喜方sir。”   “恭喜陈sir……”   当擢升令签发之后,受到擢升的阿sir们都受到祝贺,喜气洋洋的享受着一生中的重要时刻。   半岛酒店。   九龙仓集团总裁雷恩穿着西装,领带上别着一个铜色徽章,推开一间包厢房门,就见到汇丰大班祁耀霖、渣打大班查理德,太古大班宣沙、会德丰大班马登正在客厅中谈笑风生。   祁耀霖听见动静扭头望向门口,当即笑着上前欢迎:“雷恩先生,欢迎来到我们的沙龙!”   雷恩是在上一任九龙仓总裁入狱之后,才被会德丰大班委任为集团总裁的。汇丰与会德丰在九龙仓集团里都有股份,上一任总裁就是汇丰的人,这一任则改由会德丰委任经营。   祁大班对外人总是表现的十分热情,雷恩却不敢倨傲,鞠躬行礼道:“祁先生,马登先生晚上好。”   马登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长满皱纹的中年人。   “进来坐吧。”   他笑道。 第422章 英/华金融战   雷恩走入包厢内,接过祁耀霖递来的一杯红酒,并没有坐下,而是与马登、沙宣、查理德站在一起。   其中汇丰、渣打、太古、会德丰便是七十年代前的四大英资洋行。   不仅在港岛根深蒂固,呼风唤雨,一样影响着大英联邦的殖民经济,当中又以汇丰、渣打实力最盛、资历最老、太古次之,会德丰更次一层。因为,会德丰没有大英国资背景,是一间由英籍犹太人创办的独资企业。   早年在上沪做航运及仓储行业,借着清末殖民潮与北洋时期发展壮大,也是一间吸着华人鲜血起家的企业。后来,收购了加拿大人在上沪创立的拖驳船公司。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会德丰放弃上沪的拖驳船公司以及地产,转而大力发展海运油轮行业。因为,此时会德丰在国内已无政治靠山,只得力求在发生巨变可以抱头鼠蹿,尽快撤走。   而后,会德丰来到港岛发展兼并了同为犹太人创建的“九龙仓集团”,以海运油轮业为支点,重新发展起码头仓储等业务。   这套商业策略算是眼光俱佳,踩中时代节点,伴随着全球战后重建,贸易复苏,会德丰赚的钵满盆满,已经开始进军地产、零售等行业。   当然,会德丰在兼并扩张的途中也引入不少股东,但创办人“佐治·马登”依旧是最大股东。会德丰本质上还是一个家族企业,现在的主席“约翰·马登”便是其子。   “约翰·马登”曾在二战时为英联邦海军服役,在政界、军界倒累积有一些人脉,打理起行业顺风顺水,沿用着父亲的经营策略,继续大力发展航运业。   1956年,埃以战争爆发,封锁苏伊士运河,世界航运业一片火热。   会德丰跻身于四大英资洋行。   再过几年“中东战争”又将爆发,埃及再次宣布封锁苏伊士运河,导致海运航线变长,油轮需求量再度大增,运费飙涨!   会德丰将迎来历史上最辉煌的几年。   为此,“约翰·马登”做出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出售旗下的上市钢业公司,花钱购买更多的油轮,豪赌“中东战争”持续发酵,未想到,区区两年时间,石油危机,苏伊士运河重开接踵而至,会德丰海运业务量一落千丈。   最后“九龙仓集团”落入华人船王包钰刚手中,会德丰也开始挂牌求售,英资与华资为了拿下会德丰,互拼十年。80年代,会德丰还是落入船王包钰刚手中,成为第二家被华人拿下的四大洋行。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听过汇丰、渣打、没有听过会德丰的原因……不过现在会德丰的马登先生可是风头正盛,除了在银行业内缺少基础外,在其它行业的发展势头直追太古洋行。   太古、汇丰、渣打的人也对会德丰恭恭敬敬。   祁耀霖敬了雷恩一杯酒,沉稳的出声道:“华资银行近几年势头很猛,东方银行向亚洲布局扩张,恒生银行编制的恒生指数,已经被越来越多的证劵公司采用。”   “另外,广安银行、道亨银行、永隆银行借助地产行业的东风,储蓄资金都已经超过一亿港币。”   “目前,全港超过一亿港币储蓄金的华资银行已经超过八间,大大挤占了英资银行的生存空间。”   马登点头:“会德丰去年成立了德丰银行,注册资金达一千万港币,可面向市场业务开展的并不顺利。”   “市民们已经不再接受新的英资银行,转而对华资银行接受度很高。”   渣打大班查理德表示认可:“华资银行普遍效仿东方银行,采取免费开户的策略,不收取个人用户服务费,自然会赢得市民追捧,况且他们的储蓄利率更高。”   收取个人开户服务费是洋行的惯例,全世界范围内都实施,不可能因为港岛一个市场就改变策略。国外的用户要是知道,岂不是会取钱跑路?何况,这对于洋行是一笔丰厚的利润,每年都能收取上千万的服务费。   几位大班根本不敢在这方面动心思。   至于恒生银行编制的恒生指数则是以33家各行业,代表性的上市公司为蓝本,通过数据测算出的一个参考指数。证劵公司采用恒生指数参考。需要缴纳一定服务费,但指数服务费是小钱。   恒生指数给恒生银行带来的证劵客户,引来的证劵资金才是大头。   这个指数已经被越来越多人接受,快要成为港股的代表指数,十年,二十年,不断发酵下去,会给恒生银行带来多少客户?只能说,何善衡光凭这一手就彻底将恒生带上一线银行的位置。   四大洋行坐不住了。   银行业可是一个城市、国家的经济命脉,谁掌握银行业,谁就掌握城市的商业!   汇丰、渣打、太古、乃至美资的花旗都凭借银行金融,不断渗透到各个行业,控股各种公司,成为经济背后的食利者。这也是为什么金融业薪水高、油水厚的原因,因为,一夜暴富太寻常。   英资允许华资的工厂做大、企业做强,反正一场收购、一次抄底、就能够把华资辛辛苦苦几十年的收益收割,把华人员工几十年的汗水收走。   心情好,给你留点残羹剩饭,让你继续干活。   心情不好,把你骨头都吞了。   让你倾家荡产,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总督之所以大力发展工业,深层次的执政逻辑,也是在港岛养猪。反之,总督发展金融的时候,都是在英资银行打强心剂。   华人不傻,虽然弱势,但勤奋、聪慧、也想着在银行业分一杯羹,几十年间也养出两三间大银行。东亚银行的李冠春暂且不提,作为首家华资银行,早早就被英资教训过。   永远没有赶上银行的潜力了。   新出现的东方、恒生、广安、道亨等……   潜力一个比一个大!   雷恩在旁默默听着,大概判断出大老板“会德丰”想要进军银行业。   果然,马登问道:“英资银行有没有可能一起上调利息,吸引市民前来储蓄?”   “如果港币是港府签字印刷,那么我们作为发钞行完全可以上调利息,无非就是让港府多放点水出来。”查理德笑道:“可港币本质上是英镑,港岛的印钞权,真的就只是印钞票。”   “干瘪瘪的一点水都没。”   “这样的话,想要上调利息,就得找到更高收益的投资项目,港岛虽然近几年经济发展的不错,但最高收益的无非就是地产项目。可地产项目的风险很高,银行必须做好风控。”   “目前我们给出的利息已经可控范围内的最高,华资银行比我们高,并非是他们有多厉害的项目,而是他们更加不顾风险。”   祁耀霖笑着道:“按华人的话讲,一口就想要吃成胖子,也不怕撑死!他们越是不顾风险,就越给我们机会。其实从五年前,地产行业刚刚兴起的时候,我们三间洋行就看见机会。”   “不过,我们一直在等,等华资银行彻底暴露的一天,根据我们的测算,百分之三十的小型华资银行,储蓄资金池已经到危险级别,十分之二的中大型华资银行,储蓄资金池也已经达到预警,再加上地产价格经历几年高涨,去年已经开始回调,重仓投资地产的华资银行资产锐减,现金池即将见底。”   “这个风险程度已经够。”   马登、查理德、宣沙都齐齐点头。   因为,华资内部也有风险控制,不可能全部银行都极端盲目,可自己控自己,控得住吗?他们上面是有母行、祖家大臣在控,华资可是没人管的。   同样,也不会有人兜底。   所以,期待所有华资银行资金危险不现实,以资金规模来看,现在的程度就已经是个火药桶。一旦引发信任危机,华资银行将一连串的破产、倒闭、成为英资洋行又一道美味的盘中餐。   只有那些舆论、骂名、法律责任也将全由华资银行承担。   当华资银行倒下之后,让出来的市场,不就给了英资洋行机会?这也是马登为什么会站在三位洋行大班身边的原因,他要借此机会,成为和汇丰、渣打、太古一样,涉及银行业金融的国际洋行。   并且是唯一能够家族传承的洋行!   这个野心不可谓不大,但野心家最易被人利用。   “九龙仓集团有大量货主在明德银号有存单,并且会用明德银号的支票交易,九龙仓可以先拒绝货主用明德银号的支票付货款,再暗中散布明德银号即将破产的消息。”   “这样货主和客户就会纷纷前往明德银号取钱,以我们对明德银号的了解,他们绝对无力兑付大批支票,到时华资银行的泡沫就会被戳破。”马登端着酒杯,慢条斯理的道:“港岛就将掀起一场针对华资银行的挤提风潮,再随便请几个笔杆子,金融专家,在商业报纸上写几篇文章。不用动刀动枪,用金融踩踏都将把华资银行踩死!”   “广安、道亨、恒生、东方。”   “一个个都脱不了身。”   英资。   正发起二战后对华资的首次金融战! 第423章 总督专员   “东方银行怎么处理?”雷恩作为在场地位最低的打工仔,却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何定贤是东方银行的老板,银行股东多为警队高层,从英籍警官到华人警官。”   “他们不会坐视银行业发生危机不管。”   “而且,警队贪污的黑钱都流向东方银行,谁也不知道东方银行的金库里有多少钱。”   宣沙作为也被何sir教育过的洋大班,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东方银行不仅有钱,还有枪,何定贤不仅是粤省联合商会的大老板,还是警队高层。”   “东方银行又投资地产业最早,早已经赚到钱,投资风格较为保守。”   “资金池恐怕很厚。”   祁耀霖颔首道:“是,针对华资银行业的金融战,打到最后,其实打的就是恒生、东方两间银行。”   “东方银行作为华资银行的翘楚,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是金融战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于金钱流转中悄无声息的爆发,何定贤就算想找人报复。”   “又找得到谁?”   这是实实在在的商业战争,靠武力只能进一步放大储户的恐慌。   “政治上,高层也会给我们打掩护。”   “我与金管局长沟通过。”   雷恩松了口气:“既然这样九龙仓随时可以发起挤提。”   “既然这样,我就等着恒生指数暴跌,华资银行全线危机的市场行情了。”马登举起酒杯笑了笑,朝着四人敬道:“干杯,各位先生。”   他准备抄底了。   “干杯。”   “干杯!”   ……   大馆。   “叮叮叮。”   电话响起。   何定贤穿着制服,手持钢笔,正在处理公文,突然听见电话铃声,随手接起问道:“边位?”   “阿贤。”   “有一位总督府委派的专员前来反贪室,要求抽调十名探员前去做事。”陈立手持电话,隔着一扇玻璃,眼神不时瞟向办公区的一位鬼佬。他虽然躲在大馆反贪警司的办公室里,但作为反贪室的前三号人物,部门内的风声不可能瞒得过他。   一身黑色西装,皮鞋澄亮,神态干练的白皮鬼佬,正在与反贪室总警司郝德夫沟通。   郝德夫阅读完文件,打电话确认是总督府的文件编号,满脸笑容,十分专心的在跟总督专员一起挑选探员。陈立对于总督府的动态十分敏感,一出事就打电话给何sir。   何定贤也是心头一跳,感觉事情不太简单。   本身总督专员就是个非常挑拨神经的委任,更何况跟反贪室联系在一起,真是引人遐想连翩。   “师父。”   “盯紧一点。”   他沉声嘱咐,再添一句:“等会叫郝sir一起来办公室见我。”   “好。”   陈立答完,挂断电话,叼着一支烟,站在玻璃窗前,吐出烟雾,坦然看向窗外。窗外的总督专员也见到他,露齿一笑,很是礼貌。郝德夫则跟专员介绍道:“谢sir,那位是反贪室警司陈sir,前段时间刚刚被警队授予金质英勇勋章。”   “我知道。”   “他一手操办了行动副处长贪污案。”谢法新是一个留着八字胡,额纹深厚,眼神如狐,带着傲气的鬼佬。   二十分钟后。   谢法新抽掉了十名探员前去做事。   半个小时后。   郝德夫、陈立即出现在港岛区助理处长办公室。   何定贤穿着制服,帮二人接了水,把杯子放在桌面,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右手臂依着沙发问道:“那个总督专员什么来路?”   “前总督府政务主任,现财政司属官,立法议员谢法新。”郝德夫如数家珍的道:“二战时曾在陆军服役,获少尉军衔,战后在非洲做过政务官,父母都是医学博士,家里世代从医。”   “毕业于剑桥大学,研究生学历。”   何定贤惊讶道:“是个人才啊。”   郝德夫点头:“他还担任过钢厂经理,颇懂经济,在政务司很受看重。”   何定贤心里不祥的预感逾发浓厚,十分警惕的道:“抽调人手去做什么?”   “可以肯定。”   “是要进行政治清洗。”   郝德夫道:“全港只有反贪室具有调查贪污罪案的资格,只要警队不主动出手,就算总督想要调查一个人贪污,也得通过警队的法权来定罪。佰sir委任一个专员来反贪室办事,大概率是不相信警队。”   总督土皇帝的权威就展现在这里,可以随时委派专员下到纪律部队,行政部门,抽调人手借用权力。当然,这是最简便易行的方式,更复杂的还有通过立法,成立一个新部门。   一切挂有专员头衔的职位,就算是临时职位,也都有权直接向总督汇报,不受任何部门管辖。   俗称钦差大臣。   “反贪室的职权只限于调查纪律部队,或商业罪案,可不涉及行政部门的官署。”何定贤表情淡然,心头却警铃大作:“难道,廉政风暴的风已经开始刮了?”   “这可提前了五年。”   佰立基不像是会主动发起政治斗争的人,现在的形势拿警队开刀,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机会。   但大形势固然具有参考价值,可人往往不会按逻辑刻板行事,历史充满巧合,政治全是豪赌,编故事要一板一眼,讲逻辑,现实可没有半点行为准则。   何定贤就算觉得十分意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做好面对风暴,恶斗一场的准备。   风暴来得越快。   风愈烈!   他将眼神转向左手边的陈立,陈立便放下水杯,温声道:“放心。”   “钉子已经插进去了。”   何定贤点点头:“好。”   “起码要搞清楚,他们想干什么,我们才好一一做准备,最好是别动警队的人,相安无事,不然佰立基的下场比格洪量更可怜。”   ……   “这里是我们以后的办公室,起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各位都需要在这里渡过。”谢法新将铁门反锁,走到一张办公桌前,捧起一叠白纸,转身分发给站着听令的十名反贪警员,每来一个警员面前,他都会驻足片刻,直视着警员的脸庞:“任务期间,伙食会有专人送来,衣服会有专人送洗,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不得和外人透露任务内容,否则,你们都将以泄露机密罪,失职渎职罪被起诉。”   警员们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安,接过白纸以后,动作都些局促。   谢法新则毫不理会,继续说道:“下边的十张桌子就是你们的办公桌,随便选一张桌子坐下,先将有关行动副处长巴顿贪污案的细节写出来,不管你们知道多少,全部写出来。”   “你们唯一要想的就是细节,唯一要做的就是纪录细节!其余的事情都不需要你们来负责,如果最后执行顺利,总督府会直接签署你们的嘉奖令。”   “在港岛最重要的就是为总督服务,明白吗?”他大吼一声,在场警员心头一凛,齐齐吼道:“明白!”   不得不说,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办公,人的行为极度容易受到操控。   就像是传销组织洗脑一样,权威将会被无限放大。一个错误的事实重复一百遍,一千遍,就有可能篡改人的认知。谢法新在结束训话以后,并未立即离开办公室,而是坐在椅子上亲力亲为监督着警员写出细节。   警员们都知道副处长贪污案十分敏感,但在专员的威慑下又不得不一些,一开始写出来的东西,谢法新全部不满。在连续几天,十几天的呵斥重写下,警员们被折磨的快要发疯,不断挠头苦思,硬抠一点点的细节,甚至还会加上自己的想象。   谢法新虽然对警员写出来的东西不满,但每一张文件倒是都照单全收,且每天会被运走一箱,交由手下的人存档备用,做情报分析。警员们在痛苦之余,唯一的慰藉就是伙食很精致,大鱼大肉,每天做法不重样。   隔三差五,鬼佬还请他们喝下午茶。   整间办公室则租用了一层工厂大厦临时办公,不仅位置宽敞,每人还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休息,房间里除了床柜,还配有电视机,收音机,准时准点下班。   警员们在这种待遇下什么事都干不出来,只能够硬熬时间,一下班就聚众打牌,互相讨论写了什么。   ……   “还没有消息吗?”半个月后,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点起支烟,眼神直勾勾盯着郝德夫。郝德夫在多年前就已经升做反贪室的一把手。但由于反贪室是一个得罪人的活,天花板极硬,已经多年未能得到升迁。   毕竟,总警司再上去就是处长级,大多数人不在政治中立下大功,很难跨过这个门槛。他也想通过一些事努力表现表现,希望受到何sir看重,将来跳出反贪室的地盘。   此时,他看见何sir锐利的目光扫来,心底不免有些发虚,出声道:“已经确定抽调走的探员在湾仔区,丰胜大厦三层办公,但是警员们一直被隔离在大厦里,唯一几次出门都是小组分批,由总督专员亲自带领。”   “出来也不是做事,而是逛街散步看风景,难以拿到有用的消息。”   何定贤闻言也不急不恼,只是说道:“姓谢的倒真有几分军情处作风,知道的是财政司属官,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特工出身,跟我搞这一套?”   “放把火把人给逼出来。”   何定贤拿起一袋茶叶,用剪刀拆开,慢条斯理的倒进壶口。   郝德夫心头一凛,肃声答应:“是!”   “长官!” 第424章 挤兑、危机   夜晚。   九点余钟。   “对2”   “过!”   三名警员凑在白天的办公桌前打开,手边都堆着一叠零钱,两名警员站在一旁,抽着香烟,津津有味的看着。作为隔离办案期间唯有的娱乐活动,警员们打起牌都热情很高。   剩下的几名警员早早洗漱,躺在房间里看电视。   “嗙!”   突然间,一块石头砸在窗户上,惹得警员纷纷回头。   “怎么回事?”   带头的警长放下扑克,狐疑的站起身,旋即又是一块石头飞来,将窗户玻璃直接砸烂,发出巨大的破碎声。第一块石头没有砸中窗户,仿佛像一种提示。   他办案经验丰富,意识到不对劲,悄悄靠近窗户,探头往楼底一看,见到五六名便衣探员抓着手电,正昂首望着窗户。   “赶快叫兄弟们起来。”   他立即回头挥手。   三名跟在后头的警员对视一眼,马上张口答应,急匆匆地前去敲门。房间里,警员们提起裤子,要系皮带,两个燃烧瓶就飞进窗户里,发出爆炸声,相继落地。   “TMD,搞什么鬼,连燃烧瓶都扔啊!”   警员们骂骂咧咧,有人穿着短裤就冲了出来。   “开门!”   “开门!”   众人拍击着大厦铁门毫无反应。   “死鬼佬,自己回家睡大觉,连看门都不派一个人,就想着把伙计们锁死在房间里。”谢法新手下有两个财政司调来的助理,平时负责监视伙计们工作,运走材料。   之前还会守门到十点多钟,现在八点钟就会撤走。   没有上头的命令,警员们害怕担责,根本不敢在夜晚出门。   大厦保安里也有安插总督府的人,平日负责监视他们,但现在显然赶不到现场,给了警员们充足逃生的理由。   “嗙!”   一名警员踹了铁门一脚泄愤,回头吼道:“爬窗户走!”   “好。”   大厦三层不算很高,而且墙体多有水管,落脚点多,警员们受过训练,攀爬难度低,火势虽有,但瓶子里装的柴油少,一时半会根本烧不起来。警员们便纷纷回到窗前,沿着管道、墙面往下爬。   当然,夜色漆黑,上头有火,警员们难免有些紧张。   再加上管道湿滑,落脚点小,危险性还是很大的,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好在楼下的警员们准备周全,见到伙计们出来,打了一个手势,便有人带着木梯跑出巷子,把梯子架到伙计们二楼。   三楼的伙计们只要扒着窗户,踩到梯子,换一个手就可以安稳沿木梯下楼。   十几分钟后,警员们便全部来到地面,大厦的安保也反应过来,纷纷走出楼梯。便衣探员再度拿出玻璃瓶点燃,甩向工业大厦,瓶子里柴油装满,立即烧起汹汹大火。   “快闪!”   探员们前拉后拽,慌忙逃离。   翌日。   上午。   总督府。   佰立基收到谢法新的报告文件,将文件狠狠砸在桌面,出声道:“连专员的办公署都敢烧,港岛警队是匪还是兵?”   虽然,总督专员没有真正的官署,但是办公地址即是临时公署,烧工业大厦的办公室,就是没有把总督府的权威放在眼里。佰立基作为总督不可能不生气,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要和警队开战的意思,缓了口气便道:“换一个办公室继续调查,问问警队方面有没有受伤。”   “在港岛任职最危险的就是沾上警队,做事的时候注意安全。”   他望了谢法新一眼。   “是。”   “长官。”   谢法新脸色也郑重起来,以前在财政司总听人讲警队有多狂,那时心里只以为有夸大其词的成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他见识过警队的不讲道理,心头可格外紧张。   港岛能给英府高层带来威胁、压力的部门,真的仅有警务处了!   同一时间。   大馆。   郝德夫拿着文件,将昨夜调查到的消息,一字一句向长官汇报,不时还抬起眼眸看一下长官的神态。只见长官正一口一口,气定神闲的吸着雪茄。   “总督府委任一个专员,抽调十个兄弟,锁在办公室里专门写巴顿案的资料?”何定贤问道。   “是。”   郝德夫道:“总督府可能想重审巴顿案。”   这个信号就已经足够危险。   “不可能!”   何定贤却直接否决:“这起案子总督府已经签字,还嘉奖了办案人员,重审巴顿案于总督没有好处,唯一的可能就是扩大巴顿案,借着巴顿案入手调查警队其它官员。”   “总督忍了好几年,终于也是按捺不住。”   郝德夫闻言心惊肉跳,第一个念头是想要逃避风波,但下一个举动却是抬起头,迎上了何定贤的目光。因为,扩大巴顿案只有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是追索巴顿的行贿名单,往商业方向搜查。   第二个方向则是追究巴顿在警队内部的贪污网络,把手伸进警队,而郝德夫作为反贪室长,之前没有调查出巴顿的贪污网络,本身就是一种过错,极其容易被人换下。   最有力的办法就是抱紧大腿,寻求何sir的支持,而何sir明显也看出郝德夫的意思,出声道:“你去与葛sir、昆先sir、伊辅sir都打一个招呼,让他们做好准备,把尾巴清理干净。”   “反贪权只要在我们手上一天,我们就是安全的。”   郝德夫站起身颔首答令:“yes,sir!”   何定贤其实很想把反贪权一直握在警队手中,永远自己查自己,只查想查的事情,但无论是否有总督府打,立法权都是掌握在总督府手中,总督要是铁了心成立一个独立的反贪公署,那么,警队根本无计可施,但只要不刻意激化本次事件,总督府其实没理由再成立一支纪律部队。毕竟,成立一支纪律部队要投入的经费、资源、解决的流程是很多的。   佰立基对港岛经济的发展确实有所促进,但收上来的税够他这样用吗?历史上,港岛也是发展到麦理浩时期才有资金成立廉政公署。光是为了扩大一个已经结束的案子,就成立一支纪律部队,辅政司、财政司、保安局恐怕都要有意见,市民舆论也不一定会支持,到时佰立基的政绩岂不是打了水漂?   不过,何定贤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利用反贪室肃清政敌的手段,落在佰立基眼里应该很方便,好用,又易学吧?不管佰立基最后想要的是什么,反贪权毫无疑问将成为一把两派争抢的利剑。   两个月后,一个下午。   九龙仓集团总裁雷恩正式约见上百位仓库货主,正式公布九龙仓集团除“德丰银行”的支票外,拒绝收其它银行银票作货款。全程没有指名道姓任何一家华资银行,但矛头却直接对准明德银号。   明德银号只是一间小型银号,属于钱庄性质,在战后靠经营美元兑换起家,由于给码头货主们较好的兑换率,日积月累下,给钱庄积累了一批很忠诚的客户。   由于,货主们都做海上贸易,常常需要兑换美元交易,加上明德银号给的利息不少,所以,常常有货主把货款存在明德银号,让明德银号从几十万的规模,做到现在一千多万港币。   在华人钱庄业里多少算小有名气。   雷恩这一举措既给会德丰的银号拉拢客户,又能引起客户前去明德要求兑付。   这十年间明德银号大举投资房地产,收益率虽然高,但是现金流早已见底,况且收益分摊给储户们,留下的金额又重仓房地产,追求业务上的扩大。   可手上没有握住现金流,再多的资产都等于零。   金融风暴一来全完蛋!   而在雷恩见完货主们的第二天,码头上就流出着明德银号无力兑付九龙仓持有银票的消息。货主们正纳闷九龙仓怎么会突然拒收它行支票,惊闻此消息立即觉得合情合理。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涉及到资金安全,人人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争先前往明德银号兑付。   当天傍晚。   尖东。   明德银号的库房里,大老板“周伟民”穿着白衫,一脸绝望的看着满桌支票,出声向三位股东道:“金库里三百多万港币已经见底,柜台刚刚又送了两百万港币的支票过来。”   “这笔钱凌晨之前兑不出来,明天一大早,恐怕要取钱的客户就会排满钱庄门口。”   一位股东说道:“明德银号经营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肯定是英资洋行在背后搞鬼。”   “这笔钱就算去商会借、去濠江找高可宁借高利贷都得拿出来,只要撑得过前两天,信誉有了保证,银号就还有得救。”   一间做了三十多年的银号。   股东们很难放弃。   周伟民却苦着脸感叹道:“这不是两百万港币的事情,外面满世界都在传明德银号投资地产大亏,想要稳住阵脚,恐怕得抽出八百多万的现金。”   三位股东表情一愣,因为,明德银号资产估值确实缩水了不少,可楼市追高了五六年,回调一两年是很正常的吧?港岛经济发展的这么好,其实银号股东们都觉得追地产没错。   偏偏有人挤兑他们! 第425章 救市   “如今银号根本值不了八百万,一旦被收购方知晓,资产价格也将大打折扣,借高利贷的钱,并不会因为破产而清帐,我们有谁承担得起?唯一办法只能先找商会借出两百万应付过今晚。”   商会的钱虽然也要利息,但只比银行利息贵两厘。   周伟民急忙站起身道:“你们先在钱庄撑着,我现在就驱车去商会找何主席。”   今年,粤省联合商会正要轮到恒生银行老板,何善衡担任轮值主席。   第二天。   一早。   何定贤刚刚起床,洗漱干净,坐在餐桌吃早餐。楚韵楠将一张报纸放在桌面,坐下来道:“昨天傍晚,明德银号遭遇挤提风波,十六小时兑出五百万港币。”   “今天早上,无力承担要兑付的一百三十万港币,现在明德银号已经被一千多位储户围了起来。”   何定贤接过商报,文章上只有早市股价下跌的新闻,并没有关于明德银号破产的消息,看来舆论还在可控范围。   “这间小银号遇到什么麻烦了?”他语气淡然,吃着面包:“我记得也是粤商会的注册公司,何主席没有搭一把手吗?”   “恒生银行紧急调了两百五十万到明德钱庄,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兑完。”楚韵楠道:“银号老板周伟民已经打算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资产,没勇气再借钱了。”   找商会借钱,破产之后,商会不会催命。   帐依旧挂着。   破产老板要是有本事东山再起,缴完欠款就可以再入商会。   是有一条后路的。   其实,周伟民完全可以赌上全家性命,去濠江找高可宁,但是,假如没有渡过危机,家人全都得跳海。否则,女的拉去卖,男的做苦力,日夜不得安宁。   看起来,周伟民还是很在乎一家老小的性命。   “做起生意来不要命的都是年轻人,周老板经营银号三十多年,已经五十多岁,孙子都快大学毕业了。”   “这次顶天变卖几栋楼,把商会的钱还了,生活该怎么过,还能怎么过。”   何定贤很清楚明德老板的打算:“最后资不抵债,损失都是储户承担。”   “从挤提到破产,只用二十四个小时,幕后肯定有操手。”   楚韵楠点头:“是九龙仓。”   “九龙仓先禁止货主用支票结算租金,再散布明德银号亏损的消息。虽然,明德银号确实有账面浮亏,但是,不遭遇挤提风波的话,完全可以再撑两年。”   “楼市不可能再持续下跌。”   何定贤皱起眉头:“早劝他们少给地产加薪柴,没人听,一个个都开始追涨,华资银行业起码有三分之二的现金投进地产行业,楼市是怎么起来的?”   “就是他们用钱给追起来的。”   虽然、楼花、分期、公摊等刺激手段都还没出,但是热钱全部涌入地产,富裕阶级先托了一波盘,后来那些刺激手段,不是刺激有钱佬买楼,是压榨底层市民,让市民们买楼的。   所以,现在地产行业确实还有潜力。   不过,金融业的危机却率先爆发……港岛华资金融一倒下,华资工厂、公司都将被狠狠收割一大批,被夺走的资产,将直接由储户承担,方方面面,涉及到两百万华人。   “挤提风潮没那么容易停下。”   何定贤心里有些不安,他虽然不知道港岛银行业发生过挤提风潮,但是却知道六十年代港岛有一场股灾。这场股灾导致一百多家华资上市公司停牌,各类商铺、企业破产几百家,楼市大跌。   华人最好的银行“恒生银行”被迫抛售出百分之五十一点的股份,被汇丰洋行收购,沦为汇丰的下属银行。   使鬼佬长期把持金融业,直至八九十年代,到回归之后才稍显弱势。   再结合史上六七风暴,廉政风暴,六十年代中期至七十年代初,真是一段多灾多难,祸不单行的年景。作为一个政治家,他不可能单独的看一次事件,而是把一连串的事件,联系起来,细细思索。   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是英资洋行续命的关键几年,要是如历史上一样,英资洋行赢了,八九十年代,华资还会为收购一家洋行而欣喜若狂。殊不知,英资仍是港岛最赚钱的资方。   如果能改变历史,把英资洋行打败,那么八十年代中期,华资就有很大可能发展为强势方,占据主导地位,影响港府政策、立法、让英资去吃残羹剩饭。   而这次挤提风潮,不需要什么先知能力,以他东方银行董事长,粤商会常任理事的身份。要是看不出与股债有关的话,在港岛十年时间就白混了。   脑袋不能只在上辈子长。   这辈子也得长脑袋!   “这次事情不简单,你马上联系老豆约叔父们聊聊,准备凑一点救市。我等会向警队告个假,驱车去商会叫大家坐下来聊聊,争取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叫邱德更到商会来找我。”   何定贤用毛巾把嘴擦净,站起身道:“鬼佬想来割我们的肉,我就得让他崩两颗牙,血债血还。”   “你放心去吧。”   “老豆那边我来搞定。”楚韵楠收拾着盘子,神态温婉,淡定自若。   何定贤系上领带,走出家门,带着几名保镖坐上车离开。   “去瑞和堂。”   他语气急促,却没有半点慌乱,因为,他在手下有一间东方银行,储蓄资金池在五年前已经超过十亿,金库全是港币、英镑、美元、黄金等硬通货。投资项目也比较多元化,有地产、航运、轮渡、电器等等。   每一个行业都在赚钱,根本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挤提风潮,说句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银行里存着有多少钱!对手能知道吗?算得准吗?   而且他成立了粤省联合商会,有一个受认可的大型组织,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条件比历史上的华资好太多。他不是无牌可打,自然是不会慌。心里更多是面对殖民者掠夺的同仇敌忾。   当然,股债一旦发生,他的资产价值也会大量缩水。华资的力量变差,粤省商会体量被削,中低层的小老板们负债累累,叫苦连天,于他未来的发展也十分不利。   “享受着左手港纸,右手警枪的威风时,也得扛起商界的事,警界的麻烦。”何定贤知道未来几年是不得清闲了,多少也感觉事情有些棘手,但没办法,享受着权利,就该负责任。   “老子一个全扛了!”   半小时后。   何善衡、李冠春、郑裕彤、陈岚方、冯锦喜、霍官泰、许士芬,一共七位商会理事接到电话,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到会馆。   其中除李冠春、郑裕彤、陈岚方、冯锦喜五人为常任理事外,霍官泰、许士芬、何善衡都是非常任理事。   霍官泰则是第二次担任非常任理事,何善衡也是以非常任理事的身份,当选的轮值主席。   在粤省商会内,非常任理事与轮值主席一起换届,每两年一次,更换的速度很快。给了很多大老板,新会员任职的机会。比如许士芬作为许艾周先生的次子,刚刚执掌家业没两年,便已经有机会进理事会坐一坐。   这无疑大大增加了粤省商会的活力,让商会不至于死气沉沉,成为一班大老板谋私利的一言堂。   这两年,何善衡作为商会轮值主席干的也确实不错,可以说,轮值制度已经受到七千多名会员的认可。常任理事的权力也相应上涨,在内部讨论的时候,话语权不比轮值主席更弱。   此时,何定贤坐在中堂一张圆桌旁,将泡好的茶水,一杯杯递给到场理事。   “许先生。”   “辛苦了。”他看见许士芬额头上还带着汗水,一幅着急忙慌的样子,特意出声慰问。   许士芬摇摇头:“多谢何常理的茶。”   “今天叫各位来,其实是因为明德银号遭遇挤提风波,向法院申请破产的事情。”何定贤望向看坐好的众人,出声道:“简单先做个内部沟通,讨论出一致意见,就可以作为接下来的实施方针。”   “阿贤。”   “你的意思是,挤提风潮不会停?”霍官泰没有操盘银行的经营,但很有警惕心,何定贤直截了当的道:“明德银号破产不是偶然事件!”   “有人看中华资银行盲目追高楼市,想要趁着地产回调的时期,发起一场金融洗劫。”   李冠春作为东亚银行的老板,当即蹙眉道:“这种制造挤提,踩踏银行的手法,是洋行惯用手段。”   何善衡道:“我昨天紧急调了钱给明德银号,但是明德照样没有撑住,挤提风潮就像是多米若骨牌,第一张倒下,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挤提事件。”   何定贤点头:“何主席、冯常理、李常理,你们都是金融业大鳄,应该在上沪见识过洋行的手段,我们四个人坐在这里,就能决定港岛最大三间华资银行的方案。”   “救市!”   “要怎么救?”   何善衡、李冠春、冯锦喜都陷入沉默。   “何先生。”   “一定要现在开始救吗?”   冯锦喜出声问道。 第426章 投票、锻剑   何定贤脸上浮现一抹愠怒,强忍发作,问道:“冯常理,你什么意思?”   “洋行既然发起挤提,就是看透小型银号、中等规模银行资金量不足,趁着楼市回调的阶段,打击华资银行业。”冯锦喜无视了何定贤的神情,逐句分析道:“这些中小规模华资银行,罔顾风险,追高楼市,出现挤提风潮的时候,利用法律宣布破产。”   “明明还有融资渠道,却惧怕高利贷风险,选择明哲保身,放弃为银行业抗旗。在英资洋行的强大压力下,他们不敢顶住风险,不管怎么救,迟早都是破产的结局。”   “我们能拿钱出来救市,还能逼着他们借钱?倒不如把现金流留在手上,趁机并购中小规模的华资银行。”   “而且我掏出钱救他们,没救成功,现金流就会变成负债,最后恒生、东方、东亚拿什么出来挡?”   冯锦喜不愧是港岛最早的“股神”,借市逐利的基因也刻在骨子里,第一想法不是先抢救华资银行,而是坐等华资银行破产,再并购重组。   何善衡闻言也出现面露意动,出声道:“破产一批中小规模的华资银行,对戳破楼市泡沫,尽快拉高房价有好处。只要我们三间银行稳住,华资金融就不会倒。”   “等到金融业安全,完全可以再释放金融手段,刺激楼市上涨。”   “东方、恒生、东亚、也将在本次金融风波中成为与四大洋行并列的三大华行。”   李冠春心头猛的一跳,消失已久的野心再度重燃,不过作为被洋行狠狠教训过的老牌银行主,他倒是保持着理智,全程缄默,一言不发。何定贤喝了一口茶,扭头看向许士芬、霍官泰、郑裕同、陈岚方,剩下的人都不经营银行业,摸不透鬼佬的手段,不敢急着表态。   何定贤再看向何善衡:“何主席,你作为粤省联合商会的当值主席,不应当说出这一席话,除了恒生董事长的身份之外,你还是粤省商会七千多名兄弟的大佬。”   “华资银行一旦出问题,连锁反应,会导致多少工厂、商铺资金链断裂,陷入低价抛售,贱卖资产?”   何善衡脸上产生了一丝愧色,最终长叹口气:“银号老板、银行股东们要是能出来扛,我也愿意掏出钱出来救市,可明德银号的做法就告诉我们,救他们,不如救自己。”   郑裕同坐在角落,点起一支烟,一个人静静抽着。   何定贤突然发现他把商人们想的太好了!   从底层走来搞实业起家的老板,大多因为战争、动乱等时代原因,能养出互帮互助,共克时艰的魄力。他们知道弱小者唯有团结才能胜利。可搞金融、做银行业的老板,大多数祖上就是富商,从小家境优渥,再加上金融业,总之用兼并、抄底、做空等手段获利。性格上就养成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心态。   这种心态有错吗?在商业上完全没错,但在面对资本战争的时候,却容易被金钱迷了眼,根本找不准立场。果然,资产阶级习惯对内强硬,对外妥协。   充满软弱性和妥协性。   大家虽然都是商界的成功人士,坐在一起开会,但出身不同,行业不同,立场不同,也会造成想法上不一致。历史上,何善衡总懊悔在挤提风波中售出了恒生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现在看来何善衡的性格是一定握不住恒生的。   他不是没有机会保住恒生,而是见小利,忘大义!   四大英资洋行都可以站在一起,共同为洋行旗下的英资公司出力,港岛华资银行还要搞对内兼并那一套?这不就是经济上的攘外必先安内吗!何定贤眼眸深深望了何善衡一眼,心中暗下决定:“与其让恒生被鬼佬一口吃下,倒不如我吃,否则迟早养肥了鬼佬。”   当然,他不会现在就为难何善衡、冯锦喜,也不会主动去找恒生麻烦,可麻烦一旦波及到恒生,想借低息的资金就难了。何善衡则被何定贤盯了一眼,心里有些发虚,相比于还未到来的挤提危机,眼前的狠人更让他害怕。   “没关系。”何定贤语气轻松的道:“开会本身就是各抒己见,互相讨论的一种方式,何主席与冯常理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考虑。”   “放任中小规模银行破产,损失太大,风险程度也会大大增加。”   “因为,你要收购中小规模的银行、银号,也得付出现金流,要不然,破产的银号都将被鬼佬吃下。两种方式,付出现金流都是一定的,无非就是何主席的意见,可以收一些公司出来,但风险性大,我的方案,别说利息,可能本金都收不回来,但胜在能给中小企业足够规模的支持,提振华资银行业的信心。”   “诸位,挤提风潮是一场信任博弈,客户越信我们,我们安全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怎么让客户信我们?首先,我们自己要有信心,有底气,反之,恐慌一旦蔓延开来,不受人理智所控制,到时候出台多少手段,发多少新闻都挽回。”   恒生银行也是在近几年发展的很好,资金池里现金几亿,所以信心满满,觉得能挡住鬼佬,还能趁机吃饱。殊不知,越自信,越惨败。   何定贤作为商会的创始人,不想底层会员大规模关张歇业,跳楼自杀,就必须先给会员们打一针强心剂。   怎么打?   撒钱!   而且就算在撒钱的过程中,不断有华资银行倒闭,那些钱也不会白撒。因为,挽救起来的华资工厂,将来都将成为华资银行的客户,变成金融行业的根基。   金融业如果脱离实体行业,就会像无根之萍,酝酿出更可怕的金融风暴。港岛要是发生金融风暴,可没有人来托盘的,到时候只会死更多底层市民。   越底层,抗风险能力越差,大老板们还能抛售产业求活,断臂求生,他们除了死路一条,无路可走。   “只有先将华资老板、商会会员的信心提振起来,慢慢客户们才会越来越有信心,风波才能消弭平息,到时候才能跟鬼佬算账。”何定贤语气一顿:“大家都即将承受损失,心里肯定有怨气,但是靠吃同胞血肉回本,还是通过本次事件,团结人心,后头去拔鬼佬的皮。”   “各位自己看。”   他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表针,出声道:“建立商会的时候就曾说过,理事会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可以先采取投票表决的方式。如果结果平票,或者有人想要抗诉,可以扩大为全体会员表决。”   “既然本届理事们都已经在场,那么大家喝喝茶,休息十五分钟,做一个正式的表决吧。”   何定贤不再讲话,而是低头品茶。   许士芬、李冠春、霍官泰等人听见何老板还要打回去,找鬼佬算账,心里都忍不住肃然起敬。因为,何老板从来不是一个说假话的人,而且他确实有找鬼佬算账的底气。   当然,在算账之前,不仅要先渡过眼前难关,还要借本次难关,加强粤省商会的团结。社会组织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越打越强,越打心越齐,只要打不倒,都将更强大!   就像打铁一样,每一锤,每一击,都在锻造更锋利的剑!   商会里有不同阶级,不同派别很正常,这才是大型商会的特点,投票表决更是合乎法理,受人尊敬。许士芬、李冠春、何善衡等人,陆陆续续的起身离开茶座,与立场更相近的人走到屋檐下,开始抽烟闲谈。   十五分钟的时间足够让人说很多,想很多,但十五分钟的时间,不够人改变思维,改变立场。只会使支持的人,更加支持,反对的人,坚定反对。   很快,李冠春、郑裕同、何善衡等人都坐回到木桌旁。何定贤招招手,让等在一旁的邱德更前来做会议纪要。随后,他道:“2月4日,关于华资银行挤兑风波,粤省商会提出两个方案,支持何主席方案的举右手,支持我方案的举左手。”   “当众即刻表决!”   何定贤说罢举起左手,何善衡、冯景喜不约而同的举起右手,其余理事也没有犹豫,郑裕同、霍官泰、李冠春、许士芬都举起左手,陈兰芳则举起右手。   何定贤神情淡定的饮了口茶,出声道:“理事会全体参与表决,共计八票,支持何主席方案的三票,支持我方案五票,按照我的方案执行。”   “请各位理事在会议纪要上签字画押,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如有人偷奸耍滑,暗中作梗,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邱德更乖乖的将纪要封到大老板面前,还配了一盒印泥及笔墨。   何定贤提名签上大名,再摁上红色手印,把纪要转给下一个人。   在八位理事全部摁完手印之后,他看向何善衡道:“何主席,麻烦你把会议结果制成公告,向全体会员公报。”   “好。”   何善衡轻轻点头,语气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猜到结果……   “另外,你要负责和上沪商会、中华总会联系,牵头吸拢资金,港岛不是粤省一间商会,银行业也不是只有粤省的人在做。”   何善衡爽快答应:“明白!”   “再叫商会里的全体银行业老板,晚上六点来瑞和堂开会。”何定贤回过头道:“这件事情阿更你来做,我们要算一算商会能筹出多少港纸了,没有银弹,打不了商战。” 第427章 信字值万金,开库!   “东方银号金库里有七亿港币,黄金、证劵还有两亿多,可动用的资产总计为九亿七千三百万。”邱德更报出家底,将近十亿港纸!何善衡、冯景喜、李冠春神色都浮现出骇然之色,霍官泰、郑裕同、许士芬更是觉得听到天文数字,一阵头晕目眩,大有不真实感。   三位银行家深知近十亿现金,证明东方银行的总账目里,至少有二十亿往上的资产。   这在人均月收入三四百的年代,等同后世百亿资金的大银行。   并且,东方银行主要客户都在港岛,整个亚洲市场内还大有潜力可挖,足见东方银行的财大气粗,已经超过太古、会德丰两大洋行。   难怪何老板底气十足,要撑全港华资,更是敢放出要拔鬼佬皮的豪言壮语,原来是腰杆子硬!   何善衡吸了口气,出声接话:“恒生银行有资金储备六亿两千万港币,其中便于提用的现金四亿五千万左右,剩下一亿多的是黄金,证劵。”   这代表恒生银行的储蓄规模已经达到十五亿以上,毕竟,东方银行风控更好,现金储备占总户的比率更高,其它银行都要低一些。   李冠春代表东亚银行道:“东亚银行近些年发展的不太好,资金储备要低一些,只有两亿多,现在占有一亿八千万。”   何定贤静神盘算一下,出声道:“商会三大银行凑在一起,大约是十八亿港币的规模,就单算便于动用十三亿现金,托起当前的银业危机不算困难。”   “何况,商会出面抗旗,商界的元老、叔父们,多多少少要尽一份心力,要是十三亿现金不够用,还能再拉到一亿多资金。”   “其它商会那头就看何主席能谈出来多少钱了。”   银行储备黄金、证劵是为了投资,如果一次性出货的话,足够造成港岛的金价下跌,甚至影响到国内。   最乐观的情况下,是不动用银行的黄金储备。历史上,挤提风波扩大之后,港府下令汇丰银行注资救市,收购华资银行,兼并华资企业。汇丰最终掏出的金额也在十二亿左右。   当然,鬼佬让汇丰作为救市行,可不是真来帮助华资企业的,而是趁着救市风波由洋行来大肆收割,兼并、重组的那些不提。就算是接受汇丰借贷的华资企业,也要支付高额利息,用股权做抵押。   世界上,任何一场发起者,如果成为接盘者,那么便是成功达到收割目的。   “救市”可以是真的在拯救民族企业,地方经济,也可以成为一把镰刀的代名词,就看站出来救市那个人心是脏的!   还是干净的!   何定贤能够拥有那么多的资金储备,当然不是因为他有那么多钱,而是因为将“金钱帝国”和“金融帝国”打通,把鬼佬的黑钱都收为己用。十亿里面有八亿都是警队鬼佬的,但鬼佬的钱也可以用来拯救民族资产。   他在警队做了那么多事,十年前就开始一环环经营,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可以有一锤定音的实力?手中握着权力不用,不如没有权力,有权力不善用,罪孽深重。   “我会尽量努力。”   何善衡作为银行业的领头人,与其它商会的银行家都交情不浅,既然决定承担主席的职责,在这方面就不会磨洋工。郑裕同却在半天沉默之后,出声道:“如果商会有银行需要出售黄金储备,周大福可以以当日实时金价,一次性收购,不作折扣。”   何定贤闻言心里一阵舒爽,点点头道:“多谢郑常理搭手,把周大福的收购承诺写进公告,多一份力,兄弟们就多一份信心,现在正是诸位都要同舟共济的时刻。”   “有要忙的可以闪人,晚上请在会馆吃饭,到时候再回来开会。”   何善衡站起身,拱手道:“何生,我先去见其它商会的话事人,有消息再与理事会回报。”   “好。”   何定贤颔首,转身嘱咐道:“阿刚,送何主席出门。”   蓝刚当即上前相送,随后冯景喜、李冠春、徐士芬等人纷纷告辞,现在不到早上十一点,距离晚上六点的银行业会议还有些时间。这半天本身就是给各位大老板去处理公务,筹备资源用的。   大家面对危机要忙起来,不可能坐在会馆里泡茶聊天,来的快,去的也快,理事们撤走之后,何定贤也驱车前往大馆出工。东方银行有邱德更盯着,名下两个基金会也各有主席,金融方面他倒只需要制定方针,不需要亲力亲为。   中午。   何定贤吃完茶餐厅外卖,将随餐送来的一份商报打开,新闻上已经有明德银号申请破产的消息,但并没有放在头条。鬼佬办事倒很条理,懂得不能操之过急,在一步步的制造舆论。   下午。   一点余钟。   楚韵楠打来电话,自信的道:“老豆已经与吉叔、明叔和四大家族的人谈好,如果三大银行托不住市,可以筹资一亿五千万港币,但里面只有五千万的信任借贷,剩下一亿要用资产做抵押。”   “知道了。”   何定贤答应的很爽快:“多一亿储备就多一分胜率,虽然商会已经调到一大笔钱,但是有备无患,老豆费心了,替我道声谢。”   “不用谢了。”   “都是一家人。”   楚韵楠道:“老豆、吉叔和明叔已经商量好,如果要用钱的话,他们会把商号股份拆出去抵,你负责拿钱就行。”   何定贤内心闪过一股暖流,十分感动,在商会推行一个决定,要说服众人,手段强硬,在家里做一个决定,一句话,全家人都撑!这个世界无条件撑你、无条件信你的唯有家人。   在面对一场由信任爆发的金融危机时,他才深切的感受到信任两个字多贵重。   “好。”   “晚上回去我多跟老豆喝两杯。”   楚韵楠笑了笑,在家里回头盼了一眼,对着电话道:“老豆真跟孩子玩呢,这辈子养完大女养细佬,细佬去读书了,又开始养孙子,他倒是真喜欢孩子。”   “你忙吧。”   “晚上没回家吃饭。”何定贤急道,楚韵楠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不回家睡觉都得,挂了!”   何定贤听着电话里的盲音,心里开心的很:“有这种老婆,能不回家睡觉吗?”   何况他家里还不止有老婆……   下午,两点钟,商会救市通告正式印发,不仅贴在瑞和堂正门,并且按地址派送到全体会员手上,陆陆续续就有会员收到商会的救市通告。可以说,这一强有力,迅速的举措,立即就让华资银行业、工厂主们的信心大涨。   自一早明德银号向法院提交破产申请后,华资货主们就凭空被蒸发了近一千万港币。货主每个人都恨的牙痒痒,巴不得将周伟民全家都给铲了。但具体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多的就是十几万,少的就几万,几千。   而在法律上,银号一旦进入破产程序,就等着资产清算,如果资不抵债的话,债务偿还将变成一纸空文。自由市场永远不存在政府兜底,要兜也只能引入另一个资本方。   若非,明德银号是粤省商会的注册会员,早就有货主请刀手问候周老板了。这里就体现出商会组织的有力作用,起码,能保证会员在法律范围内的安全。   只要会员不主动跨过红线,掌握在社会势力的商会,是会员最后的人身安全保证。当然,会员主动踩过红线,借港岛外的高利贷,或者与人结私仇就是另一回事。   给组织的会费永远不会白交,但交那么点会费,也别想绑架组织。   而在前一天抢兑支票,成功脱身的货主们,除了大感幸运之外,也开始将钱转入英资洋行。不仅限于明德银号兑出的资金,还包括在其它华资银行的存款。   恐慌早已迅速蔓延,危及到每一个人,当刀口架在你脖子上,要将你辛苦一世的财富洗劫一空,普通人能做的除了跑?还有什么?这不能怪货主、普通市民,他们没有强撑的底气,实力。   谁不知道金融踩踏会死人?挤兑风波会造成经济危机?可有人摆明要一口吃掉你,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跑了,宁愿被踩死,也不想被吃掉!逃跑只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从上午开始,全港包括盛隆、丰裕、永泰等,共计十七间银行已经出现抢兑事件……虽然,这些银行都在苦苦支撑,尽力兑钱,想要稳住风波,但是现金池肉眼可见的枯竭,一个个知道火烧眉毛,破产危机近在眼前了。   此时,商会的一纸通告,无疑是救民族企业于水火,让最先受到冲击的银号业老板们,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快去商会借钱!”   “打电话给何主席。”   “到瑞和堂!”   “快!”   时间尚未到傍晚,很多银号老板,银行股东就已经来到会馆,争先恐后,求着商会开库救市。邱德更打电话请示完大老板,穿着褐色长衫,走出房间,望向众人道:“拿银号要兑的支票,银票来换钱,无息贷款,用相应资产抵押,事后拿钱赎回。”   “现在起,商会按照理事会今年第六号决议,开库救市!”   “一个个来,港纸有的是!” 第428章 民族振兴   银号老板们听闻商会开放无息贷款,躁动不安的情绪冷却下来,第一感觉是不可置信,第二则是无以复加的感激!至于所谓的资产抵押,只要事后可以拿钱赎回,其实就是写一张欠条的概念。   商会没有借机开出高额利率,兼并银号,不仅是挑起了华资银行业的大梁,更是做出到回报社会的高度。   如果,银号在借款之后,还出现挤兑风波,资不抵债,其实借出去的钱也难以全数拿回。因为,商会的三大银行,并不都具有第一债权,资产贱卖肯定是先赔偿给第一债权人。   当然,商会也不至于血本无归,一分钱都收不回来,多多少少还是能收回七八成。用兑现支票、银票来换取额度,则是不给银号老板们借机套利,白嫖救市资金的机会。   事实上,银号老板们也不敢做那么过火的事,但凡事都得有个规矩,救市也要有章法。几名银号老板带了部分兑现支票,立即就拿着支票上兑取额度。   邱德更收下支票,让银号伙计带银号老板做好抵押手续,便将东方银行的支票借出。银号老板们便纷纷拿着东方银行的支票前去柜台兑现,再运回银号给客户兑付。   大多数银号老板都没有带支票来商会,见到有老板已经开始办手续,又匆匆赶回银号拿支票。   再提着一箱一箱的支票来到会馆借贷。   从邱德更摆桌收票开始,华资救市的环节便已经启动……永泰银号的老板徐明业,将支票交给邱德更,办完抵押手续之后,领来对应额度的现金支票,长长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一般,举起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   他提着钱箱走下台阶,刚到中堂的水缸前,好似想起什么,站在原地发愣片刻。邱德更眼神瞄到他感觉有点古怪,正当心生疑窦时,徐老板却将钱箱放在地上,转身撩起长衫,双膝跪在地上,摘掉帽子,重重磕了三下响头。   “嗒!”   “嗒!”   “嗒!”   邱德更在徐老板屈膝下跪的时候,立即就从椅子上起身回避,其余在场的银号老板也愣神片刻,纷纷闪身避开一条道,把目光望向徐老板。徐老板道:“多谢商会开库救市,扶助同邻!”   邱德更正要出声劝徐老板起身,却见到徐老板已经自己站了起来,鞠躬道:“邱先生,也替我多谢何主席、何老板、还有多位商会理事。”   旋即,徐老板匆匆离开,邱德更笑了一声,也明白徐明业不是跪他,也不是跪何老板,而是在给堂圆柱上的一块牌匾磕头。只见,中堂两侧还刻着当初潮汕商会时的一副对联,左书“勇立潮头,敢为人先”八字,右书“团结进取,乡邻和睦”一句,中间则挂着一副黑漆烫金的牌匾,写着“民族振兴”四个大字。   字是出自潮汕商会创始人楚伟南先生的手笔,写于40年代潮汕商会初创之时。   随后,邱德更重新坐下开始办理业务,但银号老板们临走前,则都会对着中堂匾额深深鞠躬,以致敬礼。   商会精神,危难时见,商会之魂,齐心可塑。   先前各会员只仰仗商会之实力,无人将“民族振兴”四字放在心上,甚至多人下意识都将匾额忽略,唯有今天商会知行合一,付诸实践的举动,让这块招牌发光发亮,给予它更沉重的份量。   永泰银号。   徐明业带着几辆东方银行的运钞车来到门口,望向两百多位堵住大门的客户,拱手喊道:“诸位老板,银号马上给各位承兑现金……”   十几名东方银行的员工,将钱箱一个个送进柜台。   几名刑事组探员叼着香烟,望着人群,提防着出现什么变故。   何定贤为了避免频繁的现金流动出现问题,特意签署了行动命令,调动港岛、九龙超一百名警员,专门负责押运现金。在港岛没有专业的保安公司前,警队本就有职责保护银行安全,派人持枪押解大规模的现金调动,属于合理的使用执法权,为市民带来服务,倒是一点都不怕出现问题。   先前还吵吵闹闹的客户们,见到警察押着钱箱,一个一个的送进柜台,气氛倒是一下就冷静下来。   有位南洋老板取了一百多现金离开,临行前还坐在银号里喝茶,不好意思的笑道:“徐生,早上明德银号才破产,外界都盛传小型银庄要倒闭跑路。”   “我一辈子的身价都在这里,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啊。”   徐明业解决了眼前的危机,笑着说道:“曾老板,我理解,银号存单本就支取自由,您喜欢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什么时候存,就什么时候存。”   “徐生大气。”   南洋老板拍拍他的肩头:“合作这么多年,我还不信你吗?我也不是怕你跑路,只是小心为上,等到风头过去将来合作的机会还很多。”   “慢走。”   徐明业笑着将人送出门。   傍晚。   五点。   商会理事们尽数回到会馆,就在中堂的圆木桌上架起火炉,涮着菜,打边炉,聊业界风波。   “我同上沪商会的邵先生,中华工商总会的王会长,客属商会的董会长,以及八闽商会的陈会长都聊了聊,达成了一致意见。”何善衡穿着灰色西装,系着领带,坐在椅子上后,没有急着动筷,而是用勺子舀了碗骨头汤底,放在面前凉着:“上沪商会、客属商会、八闽商会都会积极自救,对商会内的银号老板提供借款,保证各自商会的会员先渡过难关。”   “中华工商总会得知消息,能抽出两千万港币,两年期,低息提供给我们使用。”   何定贤将铜锅的几片吊龙一筷夹起,放在酱料里搅了一下,大口塞进嘴中,心里却不由闪过一抹失落。   港岛华人没有自己的政府,没有自己的带头人,办起事来真难。借用商会的体制,搞的再大,也就只能借乡情团结地区同乡。要想让所有港岛华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难!   因为,港岛华人缺少最高级的法统性,就像失了魂,像孤儿仔。   “说到底还是各扫门前雪咯。”他津津有味的吊龙吞下,再夹起几片牛肚丢进锅里。何善衡惭愧道:“唔好意思,何生,由于银行业要调动的资金太大,几间商会都颇有顾虑。”   “就算知道挤兑风潮已经形成,也难以信任我们,毕竟,港岛的银行业粤省商会做最大,其它商会更愿意等一等。”   郑裕同面色不悦,脾气火爆:“干他娘,等什么,给我们收尸,还是吃我们的肉?”   “面对英资的时候,华资上下都是一体懂吗!”   “算了。”   何定贤摆了摆筷头,无所谓道:“他们能够照顾好自己,不给我们添麻烦就好了。不是还在总工会化缘了两千万吗?白来的钱不要嫌少,别人没责任一定要给钱。”   “何主席,辛苦了。”   他敬了一杯茶。   何善衡摇摇头:“一点小事而已。”   “职责所在。”   郑裕同涮着锅道:“光一个下午,我就已经收购了五百多万的黄金,丢雷老母,要不是去年搞了点珠宝生意做,差点都兜不住。”   何善衡道:“我已经让恒生的业务员开好专用支票,二十四小时守着金库,这段时间,冯常理代表恒生的账目,在会馆办公。”   “没问题。”   何定贤点头致意,至于郑赘婿口中的一点珠宝生意,可不是一点点,而是直接标到手,世界钻石行业垄断公司,唯一产品出口方“戴尔比斯”公司的钻石进口牌照。   成为香港、内地、濠江多个地区的唯一经销商。   获得地区性垄断的地位,将周大福带上一个全新层次。   不止做金,还做钻,钻石利润还更高。   这一步棋的成功,奠定了周大福在亚洲地区贵金属、珠宝行业的龙头地位,其它珠宝公司在几十年内,都只配周大福提鞋。李冠春道:“东亚银行的账目我亲自来管。”   “哈哈。”   “好,有李主席出面,办事肯定更周到。”何定贤吃着肉,表示毫无意见。只要他们肯出钱,谁出面管账都无所谓。何况,三家银行是三个独立账目,只不过,两间银行每投入一千万港币资金救市,东方银行就得投入两千万港币。   这倒不是硬性要求,而是照资金储备的比率付出。总不能,他大口喊着救市,然后先花恒生、东方银行的钱吧?   这时,商会内各银号老板都已陆续到场,除了来过的盛隆、丰裕、永泰等银号外,还有道亨、广安、永隆、粤东信托等银行。其中银号老板都是一个大老板,带两三位股东。   有名有姓的银行则是董事长、主席带着六七名董事。整个粤省商会在册的正规银行业公司,总计三十七间,不包括高利贷、典当等灰色公司,但却来了一百多号人。   会馆帮工们给会员端上小凳,会员们便坐在凳子上,正襟危坐,静静等着商会理事们吃饱喝足,再来跟他们讲话。中堂四周除了穿着黑衫的潮义勇马仔之外,还有蓝刚带着的十几名便衣探员,不管警察、江湖人、腰间都是鼓鼓囊囊,气氛随着来客愈多,变得愈来愈森严。   画面里,一百多名坐成一片的商会老板,望着前方一副肃穆的雕柱对联,上方是一块黑色牌匾,几步台阶往里走,中堂“宏图展翅”的国画下,坐着八名身穿西装,年龄不一,神态各异的商会理事。   理事们穿着西装,打着边炉,有人笑,有人气,但无一例外,眼神都十分锐利,气场渊渟岳峙。 第429章 同舟之情   “贤哥,会员们到很久了。”郑裕同吃的差不多,抬眼道。何定贤依旧不紧不慢,涮着火锅,把肉塞进嘴里:“叫他们六点钟到,提早到就乖乖坐着。”   “天塌下来,也得等我把饭先吃饱。”   何善衡、霍官泰等人深以为然。   何定贤又吃了一阵,直到差五分钟六点,方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中堂台阶前。何善衡、郑裕同等理事也一齐起身,站他背后,望向底下坐着的一百名商会成员。   “昨晚,洋行制造挤兑,针对华资银行。”   “明德银号破产,永泰、盛隆、丰裕七间银号遭遇踩踏!”   何定贤身穿西装,系着领带,梳着大背头,站在场上放声喊道:“想要踩死我们华资!”   “这一次,华资盲目追高楼市,金融业罔顾风险,给了洋行机会,造成眼下局面……我不是再责怪诸位,只不过,不顾金融安全的责任,在座全部都要负责!”   他手指向台下。   不仅在座一百多位银行业老板心中大惊,站在背后的七位理事,同样心生凛然。   但何定贤却不是来骂人的,眼光兜过众人一圈,话锋一转就道:“但我的人,我来管,当年我牵头组建粤省联合商会,就是希望粤省各市的同胞们站在一起。”   “攥成一个拳头!”   “谁来打我们,我们不仅要能守住,还要能打返回去!”他右臂攥紧五指,捣出一拳,振声道:“鬼佬要打我兄弟,我不同意!”   “商会理事们也不同!”   “今天,我代表商会向各位正式通知,商会三大银行开库救市,具体的方案,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因为,光是一个下午,东方银行就放出了五千多万港币!”   “但我要求一件事!”   永泰银号的徐老板站起身,抱拳道:“商会救我们一命,有多少事都应义不容辞。”   “对!”   “何理事请讲。”   底下人的群情踊跃。   大老板拿钱出来救市,提一点点要求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大老板没在借贷条款中要求抵押股权,根本不可能开出什么过分条件,在座会员们心里都很安心。   “记住这次教训!”   何定贤道:“挤兑风潮不会只有一次,我们既然做华资金融,第一条底线就是守住华资金融的安全,钱,可以慢慢赚,少买一栋楼,少吃一顿海鲜死不了!”   “要是金融安全这条线破了,你们跳海没关系,不要逼着人在你们银号门口上吊讨债。”   “我是当差的,见不得这种场景……”   会员们一阵默然,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其实,如果一间银号老板,二三十年前是银铺柜员,在上沪没有过工作经验,其实真不晓得金融战是怎么回事。这次四大洋行在港岛也是首次出手。   因为,先前的华资根本不配。   “往后,在出现这种事,我一样会救,但也是等你们死了再救!最后,记住商会的恩!将来华资多得是难关要闯,要诸位出力的话,记得听商会的令!”   “我帮你们,也希望你们守住家业,能继续帮之后的人!”   会员们表情大为触动,普普通通的一番话,平时说出来只觉得是耳旁风,此情此景,却让身处难关的会员们异常感动,几名年老的会员已经流下泪水,正用长衫袖口暗暗擦拭。   徐明业深吸口气,双手作揖,长长鞠躬:“多谢何生、多谢商会,多谢各位理事。”   “此番同舟之情,患难与共,徐明业没齿难忘,商会训诫定牢记于心!”   一百多位会员纷纷站起身,作揖鞠躬,大声喊道:“多谢何生,多谢商会!”   “同舟之情,没齿难忘!”   喊声回荡在会馆堂内。   何定贤不再废话,轻笑着道:“是不是坐的屁股都疼,等不及了?呵呵,排队上来兑钱吧,三大银行的掌柜都坐在会馆里,保证没有人会淹死!”   何定贤摸了摸手表,转身带着郑裕彤、霍官泰、许士芬等人到二楼饮茶,邱德更、李冠春、冯景喜三人坐在办公桌旁,带着伙计一一给会员放贷。   这也算是救市专项贷款了!   在没有华人政府,或者政府统治力匮乏的地区,当地商会、社团等同乡结社,必须承担起一定政府的职能,否则,华人又怎么发展?若是当地华人不多,或者缺少社团土壤。   华人会因地制宜,再选择采用士绅家族的体制,捍卫华人利益,延续家族传承……这三级制度,越高级,需要的条件越高,带来的好处自然越多。   很多人总讲,家族制度黑暗,商会制度卑劣,SHZY第一!   废话。   这是必然的,因为它有优越性,它才能做大,但在政府影响力之外的地方如何?华人一样要生存,要发展,商会、社团、家族就成为最好的选择。   总比被人一口吞掉更好。   这也是为何粤省、客家、闽地、家庙不绝、香火依旧,为什么港岛的一间商会,可以影响几万、几十万人的生计。   团结自保。   互助合作。   很多时候没得选。   当晚,商会出资一亿三千多万。   会德丰。   总裁办公室,马登叼着雪茄,翘起二郎腿,靠住沙发翻看着一份文件,表情欣喜的道:“不到四十八小时,德丰银行就多出一千八万的存款,三百多间公司客户。”   “金融战的收效果然大,收割华人一波,比得上十年经营。”   汇丰总裁祁耀霖就坐在对面,信心十足:“汇丰银行也多出两千五百万存款,预计再过二十四小时,起码有一亿资金会从华资银行转入洋行。”   “首战告捷,战果喜人。”   渣打大班查理德语气激动:“吸纳储户资金只是第一步,引起华资银号连锁倒闭,抄底华资工厂才能大赚。”   四大洋行的分账当中,会德丰出力最少,只能在金融业喝一口汤,渣打的利益是吃下华资工厂,汇丰的利益是兼并华资银行,太古的利益则是收购抵押出来的贱价地产。   这里面汇丰的蛋糕最大,会德丰的最小,但各自都有独立的方向,力往一处使,不会互相下绊子。   要是有人本事大,可以在别人的地盘里偷一口,大家也保持默认的态度。   马登闻言却蹙起眉头:“本来永泰、丰裕两间银号在晚上就该停止兑付,进一步把挤兑风潮扩大,可现在依旧能顺利兑付,根据业内消息,华人各大商会已经开始出钱救市。”   “反应很快。”   祁耀霖笑的味深长:“如果何定贤没有把手插进银行业,我会觉得很意外,但有何定贤出面组织金融抗争,让华人商会出钱挡一阵子,我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我们本来就有应付东方银行的预案,虽然,东方银行的钱多,但是,多不到托起整个银行业,何况,东方银行难道就不会出现兑付风波吗?”   “到时候,东方银行再多的资金池都要见底,自身难保,怎么救人?”   马登面色思索,越想越觉得惊悚。   要动东方银行的钱,就要挖东方银行的根……   东方银行根在哪儿?   查理德笑的大有深意,望向马登,表情不自觉带着傲气。   “而且风波既然起来,就没那么容易平息,永泰、丰裕可以脱身,其它华资银行,每一间都可以脱身吗?渣打已经准备好吃肉了,不知道会德丰有没有。”   正如四大洋行所言的一样,挤兑风波一旦发起,不可能短时间内就平息。因为,消息发酵本身就有一个过程,信息传播也要时间,很多市民都刚收到消息,又怎么会重新信任?   绝大多数人就算知道银号没倒,出于抢跑心态,也会先把现金兑到手,至于接下来是存哪一间银行再慢慢考虑。当晚,港岛大大小小的银号都撑到九点钟关门。   第二天,上午。   港岛商报,南华早报,多间报纸刊登出“明德银号申请破产”,“资不抵债”,“储户一千多万港币蒸发”的消息。随后,多间电台的商业频道,有专家出来分析,华资银行盲目追高楼市的投资政策,一时间,华资银行都将连锁破产的舆论甚嚣尘上,楼市预期再度受挫,楼价进入快速下跌通道。   华资银行老板们睡了一个好觉,不代表就天下太平,早上一开张,各银庄就被堵的水泄不通。很多市面连班都不上,来到钱庄抢兑现金。银行业又开始焦头烂额的一天。   当天下午,丰裕,盛隆两间银号无力支撑,向银行申请破产。这已经不是商会帮不帮忙,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两间银号股东资不抵债,对行业缺乏信心,不敢再借钱了。   因为,楼价的快速下跌,确实导致华资银号的信心再度受挫,一些老板不得不调整预期,以求活命。但七十二小时内,仅有三间银号破产,并没有造成大面积塌方。   情况无疑比历史上好太多,三间银号留下来的烂摊子,三大华资银行接手起来也很轻松。   第八十六个小时。   港岛首家信托银行,粤东信托爆出老板连夜跑路的消息,挤兑风潮再次扩大,牵涉到港岛最顶级的富豪家族。   本次金融战,华资最危机的时刻到了! 第430章 金钱的踩踏与崩塌   何定贤坐在瑞和堂阁楼茶室里,脸上带着杀气:“兄弟们已经查清楚,昨夜凌晨两点,粤东信托老板林祥乐带着全家跑路,坐上一艘开往北美的油轮。”   邱德更气急道:“全港华资银行老板都在强撑,他倒好,直接跑路!”   李冠春表情铁青:“粤东信托的其它股东已经交代,林祥乐在主持信托银行期间,通过项目投资获利不少,起码有五千万以上的窟窿要补。”   “他开的这个头很坏。”   何定贤饮了口茶:“联系一下北美的致公堂,开两百万港币的花红,要林祥乐全家死光!”   何善衡颔首:“好!”   虽然,商会在北美没有多大实力,但只要肯出钱,买几条命很简单。只不过,现在光要人的命已经于事无补,粤东信托银行作为一间专业打理信托基金的银行,很多客户都是港岛豪门。   霍官泰、郑裕彤、乃至楚伟南都有钱放在粤东信托银行……   在信托银行没有暴雷前,富豪们可以按照条约,自由支取部分资金,但往往占据不到总额的百分之十,乃至百分之十。   所以,信托银行在表面看起来是永远赚钱的。   因为,信托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定期存款,没到可支取的时间,账面上根本没有一点问题。别看后世富豪们买家族信托很豪爽,动不动十亿、百亿,其实那些家族信托基金都是自己旗下公司,由自己人在打理。   无非就是限制家族成员的提取条件,让财富传的久一点。现在,信托还是一个较新颖的金融模式,导致很多富豪们没有摸清楚信托银行的套路。光觉得信托基金有职业操盘手盯着,又能对家族传承有利,多多少少都买了点。   殊不知,你盯别人利息、别人盯你本金。   当然,粤东信托要是不遇上挤兑风潮,或楼市依旧高涨,投资到楼市那部分钱的收入,说不定就可以抹平账户。再加上新客户的投资等,庞氏骗局还能够继续玩下去。   体量越大,暴雷的几率越小。   要是不做“老鼠仓”,老老实实利用钱投资,不管亏盈,终究不会到跑路的这一步。   冯景喜叹道:“粤东信托近几年发展迅猛,不仅牵涉到很多商会理事,就连四大家族都在粤东信托存有巨款,眼见公司要暴雷,林祥乐自知死路一条。”   “明面上摆出积极救市的态度,私底下,早已想带家人跑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毕竟,他做的是大老板们的生意,不像其它银号的客户,真破产可以赖过去。”   信托基金的主理人,赚钱分得多,亏钱承担的更多。   惹了大老板,分分钟让你沉海。   但这不是可以跑路的理由。   “之前金融行业不规范的结果,就是虚假繁荣,到处埋雷!粤东信托这颗大雷爆了,引起的连锁反应,直接导致好转的信心崩塌,接下来一定是挤兑潮的高峰。”   “市民们看见连大老板的钱都保不住,他们的钱算什么?”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仅是市民们是一颗蛋,何定贤都快成一颗蛋了,本次风波结束,肯定要叫四大家族的议员,出面立法规范金融。邱德更苦涩道:“霍常理、郑常理、罗爵士都打电话来询问。”   “预计信托银行跑路事件,起码蒸发了一亿多港币!”   何定贤叹出口气:“撑的住!”   “把粤东信托的股东喊过来,开一个会,看看多少钱能够托住信托银行的债务。”   何善衡眉头一跳:“何生,连粤东信托的盘都要接?”   “不接只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接了,风波可能就停在粤东信托。”何定贤点起支烟,给世界让几位理事考虑,冯景喜在片刻后,发声道:“挡不住了。”   “粤东信托一个几亿体量的银行都倒了,除非政府出面托底,否则信心难拾。东方银行、东亚银行、还有恒生都要做好被冲击的准备。现在不是刚开始救不救的态度,是要做好资金量的控制,以免三家银行在遭遇危机时资金不足。”   “要知道,还得拿钱给小银号,保住最多的华资工厂,把几亿的资金烧给粤东信托,无非就是保住大老板们的钱包。大老板的钱,亏了就亏了,他们有资本、有产业,完全可以再赚。”   “要是三大银行有一间撑不住,失去的财富可远远不止几亿。”   这一回,冯景喜的话获得大家支持。   何定贤略作思索,出声道:“以我们三大银行的财力,托得住,而且粤东银行都能重组,就能缩小挤提风潮的规模。看的长远点,就等于现在先花一笔钱,后面省了一笔钱。”   “如果不托住粤东银行,港府肯定会要求洋行出面,到时洋行展开并购,面子上会很难看。”   只要港府出面来托底,就等于宣告华资输了。   “何先生。”   “一定要这么硬气吗?”   冯景喜叹道。   “骨头硬,喜欢赢,还要赢的漂亮!”何定贤道:“最关键,我们有钱,这个风险冒的起,没必要那么保守。鬼佬能算中我们有十亿资金,算得中我们有十八亿?”   “不可能的!”   何定贤其实知道托住粤东信托,会烧掉一部分资金,增加未来风险,但与何善衡、冯景喜等人不一样,他们只需要考虑商业上的得失,保证华资最安全的底线。   他却除了商业之外,还需要考虑一下政治收益。首先,挤提风波是纯商业事件,无论胜败,对政治影响都是比较轻,是可以补足的。并非没有,而是不明显。   像暗疾一样,不痛不痒,只是有些不舒服。   还有的治。   但粤东信托牵涉到四大家族的资金,就与政治挂上钩。如果,他托住粤东信托银行,不仅商业上有好处,政治上也能获得四大家族的回报,一举两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好吧。”   冯景喜一想到他有十亿港币的资金储备,心里就无可奈何,谁让别人有钱呢!讲话大声啊!很快,邱德更联系到粤东信托的几个股东,查阅财报,开始展开收购。   整个收购流程,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完工,但当天傍晚,商报就刊登出新闻,大做文章,以彰显商会实力。效果确实是有的,起码展现出华资不放弃的博弈心态,稳住了许多工厂主,小老板。   但却远远不足以扭转乾坤,大势面前,一手棋,只能有一步效果,要想真正渡过风波,还是要靠硬实力。   太平山。   总督府。   佰立基穿着西装,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中夹着雪茄,正缓缓吐着烟圈,慢条斯理的翻着报纸。汇丰大班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十分谦卑,弯腰俯身道:“先是银号破产,后是信托银行老板的跑路,现在恐慌已经遍布全城,当下正有两千多名市民,躺在华资银号的店铺门口睡地板,守着明天银号开业兑付存单。”   “三大华资银行,营业点门口,多多少少也出现一些抢兑人群。虽然抢兑人数还不多,但是已经形成风气,可以向三大华资银行下手了。”   佰立基将报纸放下,叼起雪茄,望向祁耀霖:“把握有多大?”   祁耀霖道:“三间华资银行、恒生、东亚必有一间破产,他们手上的现金已经投出去救市,看起来金库里的钱多,但开出去的支票存单更多。一旦风潮蔓延至三大华行,这两家根本撑不住。”   “就算东方银行肯大力支持,以东方银行的现金池,最多能撑住一家。而且一旦踩踏发生到东方银行身上,东方银行也将元气大伤。”   东方银行要是元气大伤,金钱帝国那张牢不可破的利益网络,就将被狠狠撕开一个口子。而且不需要在警队打夺权仗,只要在商界打金融战,就能大力削弱华人在警队的影响力。   鬼佬不把钱存在东方银行,不仰仗东方银行,自然就不会再尽心尽力。而东方银行的市值一跌,股权贬值,还能造成警队高层对华人的不满。佰立基不敢与何定贤正面交锋,直接把手插进警队,却很懂扬长避短,在自己擅长的经济领域,狠狠阴警队一手。到时,警队要闹事都没借口闹,总不能打着贪污来的黑金被亏损,上太平山要总督府补偿吧?   不提市民支不支持,警员会不会为此上山,口号一喊出来,身上就有政治污点,可以搅动民意,策划事件让他下台了。   “当然,东方银行现金来源都是警队高层,一般情况,高层不会擅动资金,外界的挤兑风潮,也难以影响到高层。”对银行来讲,贪官真是最好的客户群体。   “这点还需要佰sir帮忙。”   也许,东方银行资金比他预计的要多,但只要危机出现,很快也将被抽干。   佰立基十分认同的颔首道:“来港岛就职前,常听人讲,这十年出现一个金钱帝国,既然是金钱帝国,就从钱开始,从钱倒塌!”   “嘀嘀嘀。”   他将雪茄搁置在桌面的玻璃钢边,再拿起电话,按下一串号码,等电话接通后,出声道:“谢sir,明天正式启动对前警务处长,坚宝宁在职期间贪污受贿一案的调查。”   “yes,sir!”   谢法新在家中床上直起腰,肃声答道。 第431章 定制死法   “坚sir,十点钟,年度目标策划会。”   第二日,上午,九点。   坚宝宁身穿西装,站在办公室里,刚将外套脱下在衣架上挂好,助理便轻敲房门,站在门口出声讲道。他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回头道:“阿晴,帮我冲一杯端进来。”   “没问题。”   女助理笑着答应,上前把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参会名单与发言稿,有需要修正的地方,还有半个钟的时间。”   “开年事务就是多。”   坚宝宁坐在椅子上,折起白衬衫的袖口,感慨着摇摇头,将文件翻开审阅。   保安局在职责有权对纪律部队,新一年的发展提出要求,虽然,不能干涉到具体的案件,但却可以提出任务,例如破案率,救火率,严查违禁品……   并按照上一年度的业绩,酌情提升部队经费。   十分钟后。   助理便用托盘端来咖啡,顺便放下一包糖条,动作娴熟。   坚宝宁道:“文稿要修正的地方已经做好批注,让人尽快修改。”   “yes,sir!”   助理顺势把文件收走。   坚宝宁拿起咖啡,放好糖,用汤匙静静的搅拌。   大多数长官都喜欢让下属把糖也放好,可他却偏偏喜欢亲自动手。   半小时后。   坚宝宁把手中的雪茄最后吸上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站起身穿好外套,不紧不慢的系上扣子,再拿起文件走向楼下的会议室。来到会议室门口时正好碰见保安局长“区伟信”,颔首与长官礼貌的打着招呼:“区sir,早上好。”   “早。”   “坚sir。”区伟信笑容满面。   坚宝宁是保安局对警务处的最佳联系渠道,再加上前警务处长的身份,在保安局内颇具威望,排在副局长第一位,局长也要礼让三分。不过,坚宝宁倒是一直很尊重区伟信,特意放慢脚步,跟在区伟信身后。   而当两位长官来到会议室时,三十多名保安局的主要属官,全部已经穿着西装,拿着文件,端坐在椅子上。坚宝宁没有刻意拿捏时间,常年养成的时间感,却能让他总是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以符合身份的时间来到会议室。   “长官好!”   会议室里的全体属官齐齐起身,朝向两位长官喊道。   区伟信点了点头,理所当然来到主位坐好。坚宝宁表情平淡,并不喧宾夺主,而是默默来到左手边第一个席位就坐。随后,区伟信打开文件,以局长的身份主持会议。   在场都是保安局的中高层,以不同小组的编制,负责监督六支纪律部队。   警务处、海关、惩戒署、消防署。   医疗辅助队,飞机辅助队。   区伟信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作发言,表态新一年要大力发展两支辅助队,再把时间让给坚宝宁,请坚sir提出对警队的意见,把警队的“定价权”交给坚sir。   这在政治上是很好的投桃报李,利益勾兑,坚宝宁也当仁不让,将早已准备的文稿拿出:“去年警队破案率维持百分之一,坚定履行,有案必破,有罪必抓的标准,同时,通过对三合会组织的严厉打击,让罪案率降低十个百分点。”   “新一年,警队将重点发展情报科,以应对世界范围内的格局变动。随苏美两国的冷战激烈化、深度化,多地已经出现动乱,特别是恐怖袭击事件需要格外重视!”   “未来,警队将成为城市反恐的主力,首先就得加深情报工作,其次,还需要组建专业的城市反恐部队……否则,应对小规模的恐怖袭击,便需频繁调用驻军,不仅程序上慢,反应僵化,还会导致市民恐慌,让港府失去民众信心。”   在警务上坚sir是专业的,具有前瞻性,有格局的。   当中的许多名词,在后世已经老掉牙,在眼下却是十分新潮。   参会官员们听的十分入神,用笔记录,态度极佳。   坚sir失去警队实权之后,也就只能通过国际论坛上一些文章解解闷,倒是起到经验加学术,实践与理论的结论。见到官员们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心里大觉有成就感,又谈了很多关于城市反恐方面的见解。   不得不说,坚sir理念非常前沿,区伟信看了一眼表,发现预计的讲话时间已过,却没有任何要打断他的意思。可保安局官员们在会议室里听的入神,一名留着八字胡,穿着西装,戴着名表的人却来到会议室门口,轻轻举手叩响房门。   “哒哒哒。”   坚宝宁望向门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认出来人是谁,低头递给区伟信一个眼神。区伟信便向离门口最近的一位属官点点头,官员当即起身把门拉开:“保安局内部会议室,有什么事开完会再讲。”   “sorry,打扰各位阿sir开会,反贪室有些问题想找坚sir聊聊。”谢法新看向很态度的保安局官员,却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一番话甚至不是说给对方听,而是说给台上的副局长听。   坚宝宁又怎么会不知谢法新受总督委任为专员,正在重新调查巴顿案的事?但他并不想把巴顿案重新翻起来查,窝里斗输了,也不可能引狼入室。   他立即露出一副肃容,出声道:“谢专员,保安局正在开会,请你离开!”   “马上。”   坚宝宁站在台上,举起手臂,出声赶人。   几名保安局官员立即起身,作势就要上前,走廊旁的保卫人员抽出警棍,也露出一副动手姿态。   谢法新却浑然不在意坚宝宁身份,侧身带两名下属挤进会议室,绕开门前的官员,又让下属将其它人隔开,举起一份调查令,大声喊道:“坚sir,总督签字的调查书,麻烦你配合。”   “反贪室怀疑,你在担任警务处长期间参与收受贿赂,并与前副处长巴顿案贪污案有关,如果你拒绝接受聆讯,我有权将你强制带走。”   哗啦!   现场参会的官员们仿佛身体通电,齐齐失色,不少人屁股都坐不住,当即站起身,不可置信的望向谢法新。区伟信毫无利益关联都本能的站出来道:“谢专员,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总督从未签字调查过三司十二局里的高级官员,如今破天荒,头一遭,确实容易引起众人不安。但案件锁定的很明确,倒是不用怕扩大范围。谢法新对区伟信也换了一种态度,笑着道:“区sir,我也希望是误会。”   “但流程都是要走的,坚sir,要不要给你收拾东西的时间?”   坚宝宁眉头狂跳,几乎狰狞的道:“不用。”   “走吧。”   谢法新转身离开会议室。   坚宝宁合上文件,表情铁青,没有任何人打招呼,便紧跟着离开办公楼。   前警务处长,现保安局次长被反贪专员当着保安局全体高层的面被带走,消息宛如一道惊雷,立即传遍全港纪律部队,刮起一阵政治风暴,首当其冲的就是警队。   大馆。   昆先穿着处长制服,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望向面前的华人警官道:“消息是真的,不过保安局长区sir以名誉为由,暂时不让知道事件的人公开消息。”   “可这次事件太多人看见,根本藏不住,人人都说总督要清算警队的英籍高层,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坚sir。”   何定贤坐在旁边,低头叼着香烟,眉头紧蹙,心里不断复盘:“总督委任谢法新调查巴顿,矛头原来是对准坚sir,只要不是直接跟警队动手,就没有真正清算警队的意图。”   “动坚sir,一个前警务处长,本质就是给双方冲突留一条后路。”坚宝宁或许正是因巴顿等嫡系铁杆被清空,才成为总督可以捏的软柿子,他多少有点责任。   “而先前的调查中止,并不是被一把火烧怕了,是在等机会借题发挥。”   两个月,谢法新没有动作,导致警队高层都忘了他,没想到,在这里等着!   “不可能!”   何定贤在葛白、斯凯明、昆先的注视下,出声道:“总督不敢对警队高层动手,如果警队出事,我第一个带兄弟跟跟总督打。现在总督只是想制造恐慌,目的是为了跟四大洋行配合吃下华资。”   “如果我们怕了,一个个想着逃,想着跑,倒是真会给总督机会。”   葛白心思机敏,立即道:“何sir,你是觉得总督想用坚sir,制造出异常针对东方银行的挤兑?让英籍警员害怕财产出事,黑钱被查出来,将存在东方银行里的钱都转走?”   他手中也有东方银行的股份,自然会关注商界消息。   何定贤点点头:“这是四大洋行伏的一招暗手,总督见有利可图,又容易切割,便答应出手。相信针对坚sir的调查,只是聆讯流程,不一定会定坚sir的罪。”   “他们也不够证据定坚sir罪。”   昆先松了口气,他知道以坚sir的性格,不会轻易招供。要是总督只是吓一吓他们,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葛白却道:“可现在总督的目的已经达成,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前警务处长调查,警队的中高层都会害怕。”   “那就只能给兄弟们壮壮胆,送谢sir回祖家孝敬女皇了,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就把谢sir摆出来让你们看咯。”何定贤在警队,就用警队的办法做事。   而且必须抢在鬼佬下一步动作之前……   “这样阿sir们总该支持我吧?”他吸了口烟,双手一摊,表现的十分坦诚:“阿sir们对这种破坏英华团结的人,有没有特殊的定制要求,比如怎么拆、怎么死,一句话,我全都给你们办的妥妥当当。”   “一定不教各位失望。” 第432章 要绝、要狠、还要教你做人   “要低调。”   斯凯明终于开口。   站在殖民派的角度讲,确实不希望与总督闹的太僵,但在总督对警队下绊的情况下,殖民派依旧是站警队这边。他首先是位警官,其次才是总督的人。   “要让人怕,做的狠,杀的绝!”   “要不然,以后还有人敢捕警队的处长!”昆先却语气阴狠,十分毒辣。   “我明白。”   何定贤当即点头,其实站在他的立场上,很不希望做出头鸟,毕竟,越嚣张的人,结局越惨,但既然对方要骑到头上来,他就不能当缩头乌龟。而且,现在廉政公署尚未成立,反贪专员还是用反贪室的职权。   要是连现在都不敢动手,怎么镇得住警队?以后,廉政专员的锋芒,该避就避,现在反贪的命,该宰就宰!廉政公署没有获得立法授权前,警队还是最大只!   况且,这次事件影响的不只是英籍高层,一样会蔓延到华人警官之中,可稳住了英籍高层,就能稳住华人兄弟。说到底,总督不是直接对华警动手,中间隔了一层,华探长们都在观望。   一条命办两件事。   自然是要办的漂亮。   关键,他必须用强权把英籍高层们压住,避免东方银行出现挤兑事件。在警队用强权可以,但要让兄弟们服气啊!   得做事!   “走了。”   “晚上等着收货。”何定贤轻描淡写的站起身,临走前交代一句:“在明天之前,我不希望警队有什么风波,几位长官。”   葛白起身送他:“放心,何sir,我帮你看好警队。”   ……   金钟。   谢法新包下一整层的办公楼,交由手下组员使用,其中一间被改造成审讯室,但布局比较简单,就是一张木桌,一把铁椅,可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坚宝宁穿着西装,身上没有刑具,坐在椅子上用手扯了扯西装,十分倨傲的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看人的姿态。   一名组员坐在对面,见状心生不满,敲了敲桌面,肃声道:“坚sir!”   “请你配合反贪组的调查。”   “我还不够配合吗?”坚宝宁微微有些侧身,不用正眼看他,朗声道:“我能在就已经够配合你了,但不是冲着你,是冲着那张总督签字的调查令。”   “否则,别说你一个临时组员,就算是辅政司长,我不想理他,他都见不到我!”   “你不要太狂!”当一个人以审讯的姿态看对方,心里总会产生优越感,无论对方的权力、身份有多大。因为,主动权天然在他手中,要是如此都镇不住对方,将是极度的无能。   坚宝宁却是被气笑了。   “呵。”   谢法新也没有让他久等,拿着文件推开门,见到气氛不对立即挥手打断组员的话,坐在下属让开的椅子上,接替过审讯权,出声道:“坚sir,不要再撑了。”   “总督已经下定决心,打击警队的贪污网络,摧毁所谓的金钱帝国。你如果肯主动配合,将来或可得到特赦,资产方面也能从中优待,你一辈子的辛劳,能留下多少,全看你的表现。”   坚宝宁打量着他,满脸讥讽:“好好的财政司官员不做,来做什么反贪专员,贪污是能反完的吗?我这辈子没见过。”   “倒是你这种急着上位,给人当枪使的,这辈子我见过很多,大部分人都在殡仪馆,下一个就是你!”   谢法新双目微凝,面无惧色的回应道:“你在威胁我?”   “陈述事实而已。”坚宝宁调整了一下坐姿,用右手撑着下巴,靠的更加惬意,眼神宛如老虎:“我只是配合你的调查,你连拘捕令都没有,要问什么快点问,问完我赶着回家。”   “回哪里?”   谢法新笑容深邃:“浅水湾那间来路不明的独栋别墅?还是全港登记在册的三十七间物业,或者更多没登记的房产。你一个人住得完这么多楼吗,怎么不把伦敦的老婆孩子接来?”   “是害怕港岛的十一名小妾没人养?”   坚宝宁在怀里摸出香烟,取出一支,点燃后,吹着烟道:“那栋别墅是我投资银行获得的合法报酬,三十七间物业,也只是买来投资,至于那些小妾。”   “sorry,小妾是中国人的叫法,我是在跟她们谈恋爱!”   坚宝宁嘴角浮现一抹得意:“专员,谈恋爱不会也犯法吧?我魅力强,女朋友多,只要不勾搭女皇、王妃、总督管得到吗?你TM别想着套我话!光是房间不开窗就违反了警队条例!”   嗙!   他一拳砸在面前的审讯桌上,伏下虎首,凶相爆现,寸步不让:“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做事?”   谢法新吓了一跳,气势一泻千里,半晌没有回答。   当坚宝宁重新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掸着西装衣摆时候,谢法新才回过神来:“专案组有专案组的办事方法,我办事不用你教。”   “有时候还是请教前辈比较好,老子在警队审人的时候,你还在非洲殖民地打工!如果你跟着我,我保证你十年内无法升职。”坚宝宁又恢复慢条斯理,官气威严的样子,老神在在道:“但起码你不会给人打死。”   “我口渴了。”   “拿杯咖啡来。”   谢法新心里无奈,扭头道:“哈德,给坚sir拿杯咖啡。”   “呵呵。”   坚宝宁满意的笑了。   傍晚,反贪专组办公室。   “谢sir,坚宝宁不肯用餐,声称伙食太差,要回家吃佣人做的饭。”一名组员把盒饭拿回办公区,立即被另一位同僚抢过,那名同僚边拆边道:“还在摆长官的架子!”   “坚宝宁说给我们半个小时,要是六点前没有拘捕令,他就自己走出审讯室了。”送饭组员则对谢法新讲道。谢法新则皱着眉头,表情为难,面前的盒饭一筷子都没动。   “我亲自去找总督。”   谢法新拿起西装外套,迅速穿上身上,急匆匆道:“不把坚宝宁正式羁押,根本撬不开他的嘴巴。既然总督签了调查令,没理由不再签拘捕令。”   “长官。”   “我陪你去。”几名吃饱饭的组员放下饭盒,急忙拿起枪袋挂在腰间,快步跟上长官的步伐。此时,谢法新的下属与两个月前大有不同,是特意在三司中遴选出的组员,并且在两个月内进行过射击训练,对谢法新忠心可嘉,心里也都希望通过本次案件立功,跟着谢专员一起平步青云,做起事来自是积极肯干。   谢法新则是得到了总督表态,宣称要严查警队贪污,等到坚宝宁的案子办完,便建立一个独立的反贪公署,届时由他担任第一任长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谢法新知道事情棘手,却想不明白总督府的正式拘捕令怎么迟迟没有下来。   正当谢法新来到公路旁,拉开轿车门,打算坐上车时,对面街果栏里几名正在挑选水果的客人,路边,几个正靠墙翻看报纸的路人,旁边杂货铺与店主攀谈的顾客。   十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事务,在腰间掏出一把枪,高高举枪,瞄准轿车,大步朝他们走来。   “砰砰砰!”   当街一串枪响,子弹横穿街头,立即扎进几名反贪组员的胸口。   “噗噗噗。”   反贪组员手都还没碰到手袋,便纷纷中枪,鲜血飙溅,满脸不甘的瘫软惨死。   繁华的闹市区,一阵尖叫响起,市民们纷纷抱头鼠窜,夺路而逃。社团枪手形成一片火力网,枪声不停,步步紧逼,直接将子弹打光。当他们一边更换弹夹,一边来到轿车旁时,轿车已经满身弹孔,玻璃破碎一地。   谢法新的西装早已被鲜血浸红,尸体夹在车与马路的缝隙间。   带头的枪手见状收起枪,与几个兄弟一起将尸体拖到马路上,正常的轿车早已闪到马路边,不敢靠近枪战现场。可随着枪手们办完事,迅速撤离,几辆轿车似准备好般,快速就从马路中间驶过,一辆接一辆的碾着。   在金钟道上碾出一道道深红血迹。   十几名反贪组员双手持枪,表情紧张,从办公室赶到楼底,一个枪手都没见到,却见到谢sir在车流中不断来回翻滚,各自脸上都浮现惊恐、悲愤、崩溃的神情,手足无措,十分精彩。   坚宝宁听见楼底枪声结束,将烟头往地上一丢,用皮鞋踩灭,大步走出审讯室。全程没有一点阻拦,仿佛他才是反贪组的负责人。一名组员匆匆跑回办公区,见他出来忍不住挥起拳头,一拳就要朝坚宝宁头上砸去。   两名同僚连忙拉住他的肩膀,大声喊道:“哈德,不要冲动!”   哈德没有打到坚宝宁,坚宝宁却双手搬起一旁的木椅,狠狠一椅往哈德头上砸下,轰的一声,椅子两腿散开,哈德头破血流,无力趴倒在地。其余组员们在坚宝宁的气场下纷纷后退,表情惊惧的无以复加。   坚宝宁则一脚踩住哈德颤抖着,想要去抓枪的手,用力用脚碾着,狞声警告:“你打我,不仅犯伤害上司罪,还犯危害行政长官罪,我打你!是替你短命的长官教你!”   “TMD,我没你让放糖,你怎么敢放,连一杯咖啡倒不明白,还学人家反贪!” 第433章 黎明之前   坚宝宁走到楼下的时候,一辆挂着警队车牌的平治已经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坐进后排,板着张脸道:“何sir,下手的速度很快。”   “不敢影响坚sir回家吃饭。”何定贤手表看了一眼,吩咐司机道:“浅水湾,送坚sir回去。”   坚宝宁望着路边被盖上白布,遮面扑街的尸体,警队已经封锁现场,正要开始清理。   “在临时官署,当街枪杀总督专员。”   “事情不好摆平。”   何定贤面不改色,靠着座椅,淡然道:“总督咬碎牙也得把气咽回去,不然,华警要反他,英籍高层也要反他,讲真的,我还挺想看看这种场面。”   警队夺权,利用天星小轮事件,总督夺权,扩大巴顿案。   这一系列事件一环扣一环,延续到英资与华行的斗争,一个新的纪律部队也浮出水面。   廉政公署!   其实,谢法新这位总督委任的反贪专员,就是实质上的第一任廉政专员,反贪专组则是廉政公署的雏型,六十年中代至七十年之间,之所以有如此多风波。   说到底,就是华人、鬼佬围绕经济、政治的交锋。   他置身于时代当中,卷入风暴,理解的越深,越知道没有不流血的革命,要让港岛从鬼佬说的算,再到华人说的算,不是坐等97就行的。要是港岛华人不努力,97之后,一样会被渗透成筛子。   何定贤既然已经引起蝴蝶效应,让斗争来的更凶猛,就不能畏惧。   变革!   要越加深入。   “我现在不好受了。”坚宝宁不做伪装,出声道:“杀掉总督专员,算是为警队立了威,但已经踩到政治红线,总督府肯定对我意见很深,再干下去没意思。”   “我打算找总督辞职。”   何定贤心里并不意外,只是多少有点惋惜:“辞职就辞职吧。”   “体面下台,光荣退休,警察基金还给你发退休金。”   “哈哈哈。”   坚宝宁放声大笑,顿了一下,又道:“最后,我还能再帮你办什么事?”   太平山。   佰立基收到谢法新被当街枪杀的消息,将面前的报告砸向桌面,反贪的意志越来越坚定:“我要重新委任一名专员,继续调查警队贪污!”   设想一下,后世廉政专员被当街枪杀,港府会作何反应,行政长官会有多生气,现在佰立基就有多气愤。虽然,谢法新不是法理意义上的廉政专员,但却是佰立基眼里的廉政专员,当街枪杀的行为确实触碰到他底线。   他预想过谢法新会遭遇警队报复,办案会很不顺利,甚至压根没打算让谢法新真把案子办下去。但远远没想到警队的反应如此快速,手段如此酷烈,仿佛一说反贪两个字,全港的警察发疯。   本来,调查一下坚宝宁,再与警队周旋一番,互相亮底牌,谈条件,等到诚意够了就结束调查,到时警队的实力保住了,就丢一个前长官的面子。   时间也耗的差不多,挤兑风潮出现,四大洋行那里,该割的华资割到手。双方再恢复到以前相安无事的样子,接着忍两年,总督任期也就结束。   警队却根本不跟他谈,不和他玩,上来就掀桌子!   这可以吗!   辅政司长贺以宁表情谨慎,字斟句酌的提醒道:“sir,先前的三十名反贪组员中有三名身亡,剩下十二名打报告希望调回原部门,剩下的可能也被吓破胆。”   “调查组已经不堪一用,需要重新抽调人手加以训练。”   佰立基听出政务司长是在提醒他,现在实力不够,准备不足,没有再与警队动手的筹码。   “我知道。”   “但反贪专组不能解散,还要发展成常设机构。”他刚开始就没做好和警队血并的准备,给人抓住机会下狠手,一波打垮自然短时间内筹措不出可靠的力量。   可矛盾已经激化,他不再考虑短时间的事,要为长时间布局。   这也是下狠手的负面影响,但如果这个负面影响迟早会有的话,几乎就等于没影响。   佰立基道:“在各官署里抽调出五十名年轻职员,送往军情处接受正式训练,再重新选一批能干的官员出来,我要亲自筛选下一任反贪专员。”   “同时,委任先前的副组长为署理组长,暂不授予专员特权,负责管理好反贪专组就行。”   贺以宁清晰听出佰立基对警队利益集团的厌恶,已经嗅到政治风向的转变,心里不由警铃大作。   “yes,sir!”   “关于坚宝宁的调查先不要中止,但也不要再进行聆讯了,我签了一份财产冻结文件夹,拿去银行和商业署冻结坚宝宁个人名下所有资产。”佰立基绕回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早已签好的文件。   本来要交给谢法新的文件,却只能交由辅政司长执行。   “好好办谢sir的葬礼。”   佰立基道。   “请长官放心。”贺以宁长长鞠躬,拿着文件转身离开。   葛白、昆先、斯凯明、郝德夫、乃至于已经退休的伊辅等英籍高层,在豪宅、别墅里收到谢法新殉职的消息,心里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管总督是否还有后招,反正这一枪打出去,接下来的事情都由华人来扛。   他们一只脚已经抽出身,局面大好。   要是作为警察无法公开庆祝,他们都想办一场酒宴,推杯换盏,好好感谢一下何sir。   宪委层的警司们、各警署中层的鬼佬,陆陆续续都收到长官的电话,获知消息也都立即安分下来。上午还因为前处长被查的消息,搅得人心惶惶,晚上,人心就已经收拾好。   谁会怕一个死人?   既然死人不用怕,那么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大不了让他们个个变死人。   在一位有份量的高层真正被以贪污为名定罪前,不会再有任何人认为反贪调查是一件具有威胁的事……警队各区警署的华探长,行动部门的负责人,在收到消息也安定下来。   虽然,华人警官们从早上事发开始,没有发出一句声,碰过一次面,但是,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很多事情,华人都更喜欢观望,不作声,用眼睛看。   要是因为他们不讲话,就将他们忽略,那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关键时刻让你想起,想起TMD怎么还有这么一批人,懊悔怎么敢忘了这么一批人。   何定贤办完警队的事,送坚sir到家,便驱车回到云咸街。警队一场博弈发生时,金融市场也没有闲着,首先,恒生、东亚银行已经出现挤兑事件,而且正在一步步扩大。   导致恒生、东亚两间银行的现金池正在飞速下跌,不仅无法再承担起救市任务,可能还需要商户向两间银行输血。好在得益于商会的有力救市,导致挤兑危机比历史上规模小了太多太多。   并没有出现几天时间将恒生兑到要抛售股份的程度。特别是华资银行出钱收购粤东信托,正面反馈效果极其强烈。主要是三间银行做出一副财大气粗,金钱取之不竭的样子,让老板、商户们产生了信任感。这种挤兑风波当中,还肯花两亿多收购一间资不抵债的银行,资金量不够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当信任一旦产生,挤兑风波就开始衰减,直至银行业重新恢复正常秩序。可以说,现在就是黎明前的黑夜,最黑的时候即将过去,接下来就是太阳升起,大日当空,打回去的时候了。   当然,整个过程需要一个缓和期,挤兑和信任是同时诞生的,华资银行撑的越久,信任回来的就越多。   “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华资银行破产。”   何定贤坐在家里,喝着老婆煮的燕窝,手上拿着报告:“只要不再有银行破产,一周时间就足以度过危机,从现在起四十八小时后,每一天的挤兑金额应该都会指数下降。”   楚韵楠穿着睡裙,坐在对面,关切道:“可以松一口气了吧?”   “我是替华资老板们松一口气,至于我从来就不惊鬼佬。”何定贤自信的放下报告,专心致志吃起燕窝,又有闲工夫开始欣赏起老婆的天生丽质。   人一有烦心事,就很容易忽略身边的美,一旦心气顺,看什么都有性趣。   楚韵楠等到老公吃完燕窝,拿起碗筷,走到洗碗池前打开水龙头,刚刚擦了一个碗,就察觉到一个血气方刚的大龙头顶了上来,故作姿态朝水池里娇滴滴的唾了一口,心中却满怀期待,暗自窃喜。   何定贤扶着她的腰,将她上身放倒,撩起隔档的丝绸,手把手的教老婆洗碗。整个过程深入浅出,唇枪舌剑……   第二天。   一早。   何定贤收到东亚银行李冠春的电话,李老板长话短说,意欲借贷一亿资金使用。   “上午九点,湾仔的东方银行门店去领钱。”   他吃完早餐,站在别墅大厅的景观玻璃旁,望着花园里郁郁葱葱的盆景,吐气道:“我会交代阿更提前为你准备好。”   “多谢何生。”   李春冠语气感激,十分尊重。   “没什么的,大家都是商会理事,共患难,自然要帮把手。”何定贤把烟叼在嘴里:“好了,先不多说,我赶着去出工,需要用钱讲。”   “一定喂饱你!” 第434章 演讲   “大老板,钱已经给东亚银行提走,但金管局带着命令,要求冻结坚宝宁的所有资产。”九点多,大馆,邱德更打开电话,语气焦急。何定贤语气不变:“按照金管局的命令做事就行。”   “知道。”   邱德更肃声回答。   何定贤挂断电话,心头镇定,总督府目标是东方银行,查坚sir只是一种手段,最终肯定是冲着钱来的。把存款定义为黑钱,总督府就能冻结查封,罪名坐实就可以收没。   虽然,坚宝宁没有在法律上被定罪,但是接受调查期间,也可以先行冻结不明资产。总督当然没有一开始就想搞个大的,把黑钱全部吃下,可是恐慌若造成鬼佬高层转移资产,不就是一种实质上的挤兑?   何定贤不让鬼佬高层支取存款,东方银行就会信誉破产,华警与鬼佬高层马上会产生冲突。   让鬼佬高层支取存款,东方银行现金流马上见底。   华资撑不住。   要是何定贤干脆不冻结资金,那么,总督府就有权吊销东方银行的牌照。在华行与洋行角力的紧要关头,三大华人中最有钱的东方银行被吊销牌照,当下的影响力将会极为巨大。   就算东方银行可以借壳上市,或者重新申请执照,但眼下的危机已经挽不回了。   何定贤却一点都不慌,因为他早就猜到总督府的方案,在强势出手以后,总督府没有拿出新的反击,依旧是在用老一套……这代表总督府已经回天乏力,放弃本次斗争,尽一份心力。   “跟人拼命都不敢豁出去,凭什么赢到最后?”   十点钟。   葛白来到助理处长办公室门口,举起手轻叩房门:“何sir,有没有时间?”   “葛sir。”   何定贤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出办公桌,招招手道:“进来。”   “sir,坚长官向保安局递交了辞呈,在下面的警官中影响很大啊。”葛白穿着西装,接过递来的咖啡,饮了一口道:“保安局没有挽留,总督府立即批准,月底坚sir就要正式荣休。”   “速度未免有点太快。”   他语气竟带着点兔死狐悲。   何定贤却哧笑道:“怎么,你当街干掉上头委派的专员,还想着上头挽留一番,申请勋章表彰,风风光光送你走啊?能够批准退休申请,其实就是在释放一个信号。”   “贪污被查的警队高层,只要肯主动辞职,警队可以既往不咎。”   “我们用谢法新打个样,让总督三司的人看清惹到我们是什么下场,总督也在用坚sir打样,公开政治上的尺度。不过退休是件大事,总督没有要帮坚sir操办的意思,警队帮坚sir办。”   葛白颔首道:“好,我把高尔夫球场包下来,到时兄弟们一起打打球。”   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文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因为,这代表一个人的社会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接下来只剩吃饭睡觉,钓鱼打球的个人生命。   一切基于社会组织关系带来的权力、地位、名声都将消失,人生的朋友、荣誉、成就在荣休晚宴将是最后一次的展现,下一次,将是在丧礼上。   所以,退休往往是循序渐进,会要照顾人情绪的,总督府对坚宝宁的干净利落,里面就透露出着冷酷的味道。   何定贤点头:“OK啊,坚sir比较爱打球,最后打一场,你们可别抢坚sir的风头。”   “怎么会。”   葛白嘴角露出狭促的笑容:“谁不知警务处长打高尔夫,全港最厉害,世界冠军来都赢不过啦。”   “哈哈哈。”   何定贤朗声大笑。   葛白趁机小心的试探道:“何sir,听说总督府冻结了坚sir的资产?”   “需要听说吗?”   何定贤反问道:“这件事本身就是要制造新闻,金管局的人肯定会散播消息,特意让警队的人知道……下头的警官一想,前警务处长都敢查,他们算个屁啊。”   “心里不就怕了?”   “人人心中惊恐,就会争先想把资产转移到海外,东方银行在金融战中直接破产,砰!”他手指夹着雪茄,双掌一拍,翘起二郎腿,语气夸张。葛白笑道:“要是总督真有本事查抄了坚sir的资产,就不会批准坚sir辞职,更不会搞的沸沸扬扬,全世界都知道。”   “但我们有信心,底下的人没信心啊。”   “是不是要给兄弟们吹吹风?”   葛白作为东方银行的股东,一路帮着东方银行做大,不可能接受银行破产的荒唐结局,来找何sir其实就是想帮何sir平稳度过。何定贤屈指弹弹烟灰,颔首道:“让昆先sir以警察工会基金主席的身份召开基金会,我再以华警基金主席的身份让人开会,会场就并在一起,我跟兄弟们说两句。”   “yes,sir。”   葛白面露喜色,连忙起身:“我现在就去安排。”   何定贤点点头,在葛白离开以后,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坚sir,麻烦你让人来东方银行取钱。”   时间尚未到中午,总督冻结坚宝宁七千万港币的存款,以及各类资产、证劵共计一亿五千万的消息就已经传遍警队。除了在东方银行的存款之外,其余物业、商铺很多也被冻结产权。   总督府虽然没有把前警务处长一口吃下的胆量,但要调查清楚坚宝宁在港岛范围内有多少资产,还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下午,一则小道消息开始在警队流传。   坚宝宁要求东方银行兑现承诺,将七千万港币安全转移到海外。   四点钟,警队宪委级高层陆陆续续来到礼堂坐好,许多华人督察也来到礼堂参会,由于两个工会一起开会,在场人数众多,共有三百余人,几乎一举概括所有督察级以上警官。   何定贤以华人公会基金主席的身份上台发言,公开保证警队成员在东方银行的资金安全,并且话道:“不管是金管局要冻结资产,还是总督府要查资产来源。”   “我永远保证警队成员的资产安全,保证警队成员的合法收入。”   这段话无疑是站在金钱帝国的顶峰,向所有帝国成员立下承诺,这个帝国我罩的,只要听我的话,谁也动不了。要是他在反贪专员出手的时候,畏畏缩缩,顾此失彼,这番话显然会毫无影响力。可全港警员都知道反贪专员谢法新已经牺牲,这番话的公信力毋庸置疑。   他还道:“另外,警队基金、华人基金都是东方银行的合作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监督东方银行履行承诺,东方银行对警队成员的资金负全责。”   “无条件随时取现!”   “不要说七千万就算是七个亿都可以!”   在座的警官们心头震惊,脸上写满不可置信。虽然每一位警司级以上官员都有几百,上千万的资产,警长级以上的警官起码也有几万,十几万,华探长、总华探长干的就一点,几百上千万也有可能。但是七亿的数组喊出来,警官们也觉得头晕目眩,原来警队这么有钱吗?事实上,警队存款本就是不止七亿,但要说现在东方银行有能力兑现七亿,多多少少有点夸张成分。   但公开讲话,不夸张,不足以振奋人心。   这还不算是最夸张的。   何定贤道:“一个小时前,东方银行已经承兑七千万港币出去,至于真假各位可以亲自去验证,想要提取存款的也没问题,随时到东方银行的办事点办理。”   “当然,这仅限于港岛内的取现兑付,如果要在海外兑付的话,还需要收取一定比例的手续费。”   “今天开会就是想告诉各位,你们负责港岛的社会安全,我负责你们的资金安全!”   何定贤在台上鞠躬道谢,收拾好文件离开。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警员们信心大振,危机感一扫而光。因为,公开演讲是要负巨大政治责任的,如果东方银行无法保证警官们的资金安全,未来何定贤的政治基础就会崩塌,也算是用政治声望作抵押,稳住警队成员的信心。   散会后。   何定贤、昆先、葛白等长官走出礼堂,正好看见坚宝宁穿着西装,站在门口花园抽烟。几人连忙迎上前去,笑着打招呼,接过坚sir递来的烟一起聊天。   后来出场的警官们见到几位处长级高层正与前警务处长聊得开心,心头对于何sir的一番话更加笃信。如果不是真的顶住总督府压力,帮坚sir的资金兑付出来,坚sir怎么可能满脸笑容的跟他们聊天。   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也暗暗佩服大佬的手段,正是把鬼佬整治的服服帖帖,对内根本不用动手,就将事情摆平。   这段公开讲话毫无疑问会传出去,成为激怒总督府与佰立基对立的又一把火,但他心里一点都不在乎,回到办公室里,请坚宝宁坐下,递上一杯咖啡:“多谢,坚sir。”   “帮了我一个大忙。”   高层要是串在一起演戏,底下的人会被骗很惨。 第435章 收购恒生   “小事情。”   坚sir接过咖啡,尝了一口,笑道:“糖加的够多。”   “知道你一直喜欢喝甜的。”   何定贤坐在沙发上,分出一支雪茄,出声道:“要不要洗一笔钱到瑞士,有备无患,免得家里人缺钱用。”   “不用。”   “我信得过你。”   坚宝宁剪掉茄帽,叼起雪茄,用打火机烧着。   “呼。”   他吐出口浓烟:“东方银行送出来的港币已经换车送回去了。”   “能最后帮你一把,也算对得起警队。”   东方银行破产,警队资产也会被蒸发,而且都不需要破产,只要遭遇挤兑,许多资产就要折价出售,银行就算撑过来,最后还不是损失警队股东们的收益?   “将来缺钱用,遇到什么麻烦,打一个电话。”何定贤比出一个手势,靠在耳边:“一定给你办好!”   “多谢。”   坚宝宁点头一笑,没有拒绝。   他们二人之间合作过、争斗过、最后也有一个体面收场。   只要警队势力还有延续……   他在港岛就有江湖地位,不用担心守不住钱,不把资产转移到海外,显然也是打算长期留在港岛生活。   当晚。   警队还是有一些官员前往东方银行兑现,或多或少,兑付出几千万港币。但这种兑付程度东方银行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而且高峰持续的很短,影响并不大。   何定贤靠着对外强硬,对内权威的态度,也真正稳住基本盘。   以警队超十亿的存款规模来讲,兑付出几千万港币,也就百分几的点。   第二天。   上午。   何善衡、冯景喜坐在瑞和堂中堂的圆木桌旁,两人一言不发,手边的茶盏已经喝干,何善衡一支香烟接着一支,表情焦躁不安,冯景喜眉头紧蹙,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石。   十几名潮衣勇的马仔负手而立,站在门柱旁,服务员上前给两位商会老板换茶。   这时,何定贤穿着黑色西装,跨过门槛,带着几名便衣警员走入会堂。   何善衡见到九龙壁后人影绰绰,立即站起身迎上前道:“何常理。”   “何先生。”   冯景喜一身棕色马褂,气质昂扬,见到何定贤气势也不由一弱,跟在何善衡背后讲道:“你来了就好,恒生银行快要撑不住了。”   “我收到消息了。”   何定贤一点头,语气轻松,来到圆桌旁道:“坐下慢慢聊。”   何善衡心里确实松了口气,挥手让服务员上茶,再出声道:“这两天恒生银行遭遇的挤兑越来越严重,资金池已经见底,却还有几间日企客户的钱要兑。”   “林炳炎、梁植伟在公司与客户交涉。”   “这笔钱要是兑不出来,恐怕恒生银行要撑不住了。”   恒生银行得益于恒生指数的推广,与很多英资企业、日本工厂都有合作,主要是帮他们承兑外汇,周转资金。这其实是好的地方,能跟洋行抢客户,正是华资银行需要的。但同时也给洋行挑事的机会,毕竟,洋行要是针对几间公司开出优惠条件,外籍公司自然更青睐于洋行。历史上,汇丰就是靠这一点控股了恒生。   何善衡、冯景喜当然不想恒生被控股,况且金融战打到现在,局势已经明朗,再给汇丰打到破产,恒生将成为华人银行业的笑柄了。不过,何善衡、冯景喜等人心里并不慌乱,因为背靠粤省商会,东方银行有钱啊。   前天东亚银行快要撑不住了,何老板大手一挥提供一亿资金,马上就让东亚银行转危为安。当初三大银行讲好的合力对外,东方银行不可能不出钱支援。   于是何善衡也给何定贤打了电话,答应自然是可以,却要求约在瑞和堂先见面。他们早早赶到瑞和堂之后,何老板却姗姗来迟,他们心里不得不为之忐忑。   何定贤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茶,打开碗盖尝了口,轻描淡写的道:“我已经让邱德更准备了一亿七千万港币,够不够补上恒生银行的窟窿?”   何善衡面露喜色:“够了!”   “多谢何生。”   冯景喜身体也松弛下来,长长吁出口气。   “不用急着谢我。”   何定贤却摇头道:“按照恒生银行当下的估值来评,一亿港币起码价值百分之十的股份,一亿七千万就是百分之十七,把字签了才可以拿钱,生意人嘛……”   “办事情是要收钱的。”   猪油仔点头哈腰,在手提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摆在两位老板面前,再拿出钢笔放好。   “何主席、冯理事,麻烦签个字哈。”他甚至贴心的为两位老板打开笔盖。冯景喜脸色却由晴转阴,态度直转急下,看都不看他,用质问的口吻喊道:“何理事,你什么意思?”   “大家一起为华资银行业出力,说好的同舟共济,团结一致,现在却要趁机收购恒生银行的股份。你当初怎么不同意我们的方案,直接一口气把华资银行的资产全抄了!”   何善衡表情也一阵煞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悔之色,他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明,何老板为什么不抄底华资,不抄底东亚银行,反而来抄底他们呢。   “我只是在让你为你自己的方案负责而已。”   何定贤嘴角带笑,明明做在很讽刺的事,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讥讽,而是充满坦诚的说道:“出来做生意,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在商会里,每一位理事要为投过的票负责。”   “如果只是提出意见,说说而已,没问题。可是你们直到投票的时候都是反对票,唔好意思,这几张票我记在心里了。我这个人接受得了建议,但不喜欢在开会的时候有反对票。”   “当然,你们有投反对票的选择,但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但凡何善衡、冯景喜都跟李冠春一样,在口头上有不同意见,在投票时却果断赞成,何定贤都不会想要趁机收购恒生银行。可何善衡、冯景喜没有,为什么?   因为他们坚定自己是对的!   那就让他们体验一下咯。   事后,何善衡、冯景喜自然是有出力配合,功劳肯定是有的,但理论上是受制于商会体系,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并非是真心的要一起打鬼佬。好在,他们两个是懂规矩的人,没有玩什么阳奉阴违,暗中作梗的手段,否则,现在就不是用股权就能换钱了。至于恒生银行损失肯定是有,但远不及历史的三分之一。   何定贤念及情义上面,也打着教训一番的想法,没有把恒生往死路上逼。要不然,他完全可以等恒生申请破产再收购,或者,按行情折价收购股份。现在以市场价进行股权收购,在金融风暴已是不可想象的优待。   冯景喜却被激怒:“何常理,你这和趁火打劫,恶意并购有什么区别?我们三大华行可是刚刚站在一起并肩作战,现在东方、东亚安全脱身,就开始反过来吃我们恒生。”   “你讲道理吗!”   何善衡却拿起钢笔,直接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把文件推到何定贤面前:“何先生说的对,商会每一位理事都该为自己的投票负责,我代表恒生接受东方银行的条件。”   “好。”   何定贤眼神欣赏,望着何善衡道:“何主席是一个懂时务的生意人,不像冯常理只是一个商人,不明白商会也是要讲政治的。我不为难你们,要多少钱,拿多少股权来换。”   “以后我如果考虑出售恒生的股份,会优先找你们回购,不会卖给其他人,保证你们对恒生的控股。”   “多谢何生。”何善衡站起道:“银行还等着用钱,我得先去找邱掌柜一趟了。”   “慢走。”   何定贤望着年老持重的何善衡,带着脾气火爆的冯景喜离开,笑了笑把股份书交给猪油仔收好,表情中难免有些得意:“从今往后,他们应该懂得怎么做事。”   他是真不在意收购恒生银行的获利,毕竟,他出的价格够高,恒生银行等于是市价抛售,等到现金池好转,多出来的钱可以发展业务,股东们也可以直接分了。   在长远利益上是亏了,但价值上一分钱都没有亏。而当恒生银行在东方银行手中拿到钱,成功兑付了一批外资企业的存单之后,港岛的金融战就进入尾声。   汇丰银行。   祁耀霖收到恒生安全脱身的消息,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无可奈何的放下电话,怅然若失道:“这一次没有将华资银行洗劫一空,将来想要再对华资银行业动手近乎不可能了。”   华资银行的老板们可不傻,吃一堑,长一智,风控肯定会做的越来越安全。英资之所以要定期收割华资,一方面也是害怕华资壮大到割不动的程度。   这次没有割动华资,就代表华资已经有自保的能力,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肥猪。从养殖到出栏,到宰杀,一条龙产业链崩了。曾经最看不起的猪仔,会成为未来最强大的对手。   渣打大班站在对面,表情也很难看:“为了联合四大洋行,请总督动手,花费的资源可不少,现在全部打了水漂,起码损失几千万。”   出来搞事也是需要成本的。 第436章 打回去   四大洋行中唯有最弱小的会德丰,在本次事件中获利不少,吃下很多华资银号流出的客户。真是目标越小,越好搞,野心越小,越实际。其它三间洋行都赔的血本无归,很多政治资源用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就用不到了。   一个月后。   利源东街,楚府。   花园里摆着自助餐台,装扮的很是喜庆,服务员来来往往,端着托盘,许多上流社会的华人大佬汇聚一堂,全都身穿西装,打扮正式,端着酒杯互相交谈。   红色的寿字无处不在,其中一个最大的挂在礼台背后。   楚伟楠胸前别着花,站在话筒前,举杯笑道:“欢迎各位亲朋好友,商界同仁来参加我的寿宴,星洲商号能够发展到现在,离不开各位的支持。”   “今天能跟各位欢聚一堂,我十分的开心,真挚的感谢。”   王老吉、方溯泉、陈岚芳等人都停止交谈,一脸笑容的看向讲台。罗文锦、罗文惠、简乐强、简乐伟、周骏年、冼德芬,伍忠靖、周锡年等四大家族成员也悉数到场,神情庄重。   在场有立法议员、太平绅士、商界巨鳄,也有后起之秀,新生代的大老板。   如郑裕同、霍官泰、许士芬等人。   虽然,这些新生代的大老板,实力比不上老一辈大商人,但潜力已经兑现,公司一个个势如猛虎,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商界地位。   简乐强、周锡年等人都不敢小瞧他们,他们却紧紧围绕在何定贤身边,眼神敬佩,充满尊重的看着台上老人。   今天是楚老板五十岁生日,以往对过生日没有兴趣的楚老板,却特意办了一个五十岁寿宴。一来,五十大寿意义非凡,传统上确实有请客的习俗,二来,有些事情要一个由头聚一聚。   楚老板会答应叫齐商界名流,港岛华人的顶层人物,显然不是什么小事情……   “哗啦啦。”   楚伟楠讲话简单,很快就鞠躬下台,拿起酒杯向众人敬道。   客人们也奉上最热烈的掌声。   气氛轻松愉快。   何定贤穿着西装,油头梳理整齐,身姿笔挺,十分亮眼,在会场却是实打实的客人身份,完全与郑裕同、霍官泰等人站在一起闲谈。楚伟南带着家人敬酒的时候,也是以领着小儿子为主,向各位宾客介绍。楚韵楠已经出嫁,盘着头发,一袭蓝裙,跟在老爹身旁照顾,但也不会被特别介绍给宾客。   这不是一家人感情生分,而是正式场合楚家与何家必须分清楚,但凡有一点点喧宾夺主的味道出来,就会引得外人无限遐想。是不是楚伟楠不行了,楚家是不是要被何家给吞了。   何定贤正因为权力大,才要多注意,免得担上贪岳父家产的名头。何况,他们之间姻亲关系也不需要特别说明,楚伟南的“生份”其实是一种保护。   这时,楚伟南带着儿女来到年轻人面前,举杯笑道:“阿贤,多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老豆,这位是霍官泰先生,霍贤堂置业的大老板。”何定贤满脸微笑,做了一番引荐,霍官泰连忙轻轻鞠躬,点头致意:“楚先生,身体健康,万事胜意。”   “多谢你啊。”楚伟南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称赞道:“我常听阿贤提起你,据说你以前在海上搞接驳业务干的很不错,商号货轮很多,还是战后弃舟登陆第一人。”   “以前我也想发展航运业,可惜不熟悉海运业务,到现在还是租外人的货轮多一些。”   霍官泰谦虚道:“楚先生专注贸易,眼界非凡,发家史到现在还值得商界同仁学习,没做航运只是不值得而已。”   “这是我的儿子幼南,幼南,叫泰叔。”   楚幼南已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脸上一片稚色,脆生生的喊道:“泰叔叔。”   “哈哈。”   霍官泰爽朗一笑,开心的道:“楚少爷聪明伶俐,真的十分可爱。”   “姐夫。”   幼南睁着大眼睛,昂着脑袋又喊人。   何定贤望着自己的便宜小舅子,或许是接触陈幼南的时候对方还小,是一张白纸,根本没理由讨厌。八年相处下来,再看着一个小屁孩渐渐长大,心里倒是还觉得很亲切。   虽然,楚幼南学业一般般,小孩子该有的傻气、碎嘴、倔强一个不少,但是秉性不错,有礼貌,懂得尊重人,长大成人会是一个人才。毕竟,只要不是一个败家子,二世祖,楚何两家有很多机会给他锻炼,磨砺。   楚伟南再与其它年轻老板打过招呼,领着孩子认了一遍人,才十分留念的离开这里,走向下一群客人。倒不是他想在年轻人里捞什么好处,而是年轻人意气风发,勃勃向上的感觉很让人喜欢,聊起天就像回到年轻的时候,奋发图强的味道在每个人身上浮现,不像老骨头们就想着怎么守住江山,保住地位。   大多数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普普通通,平凡无奇,不觉得年轻人有什么特别。殊不知,年轻人的想法无限,未来无限,那种什么敢想,什么都敢闯的朝气是每个老人家人找都不找回的。   “楚先生身体真不错,说是三十多岁都有人信,一点不像是五十岁的人。”郑裕同端着酒杯,啧啧称奇。何定贤瞥了他一眼,无语道:“说假话也不怕被雷劈,我老岳父身体确实还行,但脸上皱纹像是才三十多岁?”   郑裕同憨笑道:“要尊重老人嘛。”   何定贤笑笑:“他经常到新界的农田插秧,有时还回内地的工厂养猪,比你一个肥佬能干多了,要想减肥确实可以找他。”   郑裕同感觉到了侮辱,挺起肚腩,冷哼一声:“再说一遍?”   “好了。”   霍官泰打圆场道:“小心阿贤抓你进去。”   这时楚伟南已经与四大家族的话事人走进别墅大厅坐下饮茶,许多商界老板的眼神都随着四大家族移动。虽然,他们能够受邀来到楚老板的晚宴,就证明在商界的地位颇高,不需要仰仗四大家族的眼色。但是大家环顾一圈,发现粤省商会有名有姓的人到了,大家又不是傻子,多多少少都猜的出楚会长肯定会事要谈。   如果四大家族决定了一件事情,并且有粤省商会点头的话,在商界完全可以没有阻力的实施下去。在场的老板们也想要提前获悉风声,以作出最好的应对。   “何先生。”   “老爷叫你进去饮杯茶。”楚府管家海波来到人群中,弯腰低头,语气恭敬地请道。何定贤向他点点头,转身朝霍官泰等人笑道:“唔好意思,我要进去喝茶了。”   “你们先站着喝酒,有机会喊你们一起进去。”   霍官泰、郑裕同、包钰刚、许士芬都目送他离开。   客厅。   一盏吊灯下。   四大家族的成员们或站或立,有人抽着雪茄,有人端着茶盏,罗文锦、冼德芬表情轻松,简乐强、周锡年神情沉重。   “阿贤,你来啦。”   楚伟南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见到女婿走进客厅连忙招手:“几位长辈多亏你在金融战里托住粤东信托银行,避免了他们很多损失,想专程向你道一声谢。”   何定贤在楚伟南身边坐下,感觉现场的气氛很严肃,想必刚刚有一番争论。   “何先生,多谢。”   周锡年戴着眼镜,轻轻鞠躬,态度极佳。   “不是吧?”   何定贤接过岳父递来的茶杯,夸张道:“几位叔父还跟我这么客气?在鬼佬面前黄皮肤的华人都是一体的,能办的肯定办,而且粤省信托在自己人手里,我保证你们不会亏。”   四大家族其实已经收购了粤省信托一部分的股权,一方面是为粤省信托提供运营资金,重新运转,兜住家族资产,二是想要深入掌控信托,查好账,避免银行资金问题。   “该谢还是要谢的。”   罗文锦站出来道:“四大家族这回也是靠你帮手,鬼佬吃起人来,可不看你的身份。”   虽然,罗文锦等人都议员、绅士、爵士、但只要资金在市场上转,总有被鬼佬吃掉的风险。   “另外呢……你帮华资打的一战很漂亮,几位叔父现在有件事情谈不拢,想让你帮忙做个决定。”楚伟南在旁道:“大罗爵士和小罗议员,冼爵士都希望能打回去。”   “小周爵士、乐议员、伍先生则是希望通过立法,规范银行监管,来保证华资金融的安全。”   “你觉得哪种办法好?”   何定贤笑道:“都挺不错的。”   周锡年表情意外,没想到,他的性格还会和稀泥。何定贤却接着道:“就不能双管齐下,既打鬼佬,又立法保护金融业吗?”   罗文惠挑了挑眉毛:“阿贤,两边发力恐怕会分散政治资源,要是效果都不好……”   “安排好步骤,先打服鬼佬,让鬼佬也在金融业亏一笔,立法保护金融业会不会更顺利?”何定贤道:“换一个思维方式,我们不是在立法保护自己,而是在立法保护他们。” 第437章 皇冠上染血的明珠   打打杀杀不是四大家族的风格。   可现在四大家族主动提出要打鬼佬,这里面的立场值得深思,要知道,四大家族可是一个买办家族,天生为鬼佬利益而服务。现在想要对英资打回去。   只有一个原因!   忍不住了!   他们允许鬼佬收割华人,鬼佬却在对华资的金融战中影响到买办利益,买办阶级作为最自私的阶级,自然会站出来跳反。没办法,以买办和华资利益勾兑,鬼佬对华资大规模进攻,不可避免的会波及到买办。   这也彰显出眼下华资的影响力壮大到,买办都不得不开始为华资服务,能够转变立场支持华资的买办,才能在下一个时代生存下去。一直站在那头的买办,很快就将被时代淘汰。   何定贤当初力保粤东信托的举动,无疑是在给华人买办们释放一个信号。   他会保障买办利益。   买办自然越来越倾向他。   虽然,买办是一个迟早被干掉的落后产物,但是,能吸收消化,变成一种助理,完全比互相对立,内部消耗来的强……毕竟只要是在港英时代,买办都有其独特作用。   罗文锦、周锡年、简乐强等人听见何定贤的话,表情都不禁微变。虽然都是要打,但他们只想给鬼佬一个警告,何定贤却想要鬼佬的命。   “要想在金融业挫败鬼佬,继而影响到立法,难度很大。”   罗文惠道:“这往往是鬼佬的手段。”   “喔?”   “这个世界,白皮可以当流氓,鬼佬不行是吧?”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把打火机丢到桌面,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十分潇洒的道:“唔好意思,我也想当大流氓啊。”   “关键是资源不足。”   周锡年还是害怕风险太高:“港府能够调动的资金资源,远远比我们多,而且华资主动暴露出金融风险,英资却对金融控制的很周全。”   “有一点。”   “是英资远远比不上华资的。”   何定贤弹弹烟灰,出声道。   “何先生。”   “你有什么高见?”冼德芬穿着旗袍,气质华贵,眼神带着探究。何定贤迎上老先生的目光,微微颔首,掷地有声道:“英国人比我们强,但他没有我们热爱这片土地!”   “历史上,每逢国际关系紧张,地缘政治出现动荡,英资都是港岛最快跑路的资产。二战以后,英资跑了多少,日据时期,鬼佬跑了多少?要不是,二战刚结束时北方还没分出一个高下,轻轻松松就能收回港岛。”   “他们只是足够精明,拿着前朝的条约,继续霸占着港岛罢了。何况有一些条约,现在的华人老家还概不承认,他们心里虚!”   “没有底气!”   冼德芬、罗文惠、简乐强几人一阵沉默,细细思索,确实如此,历史上港岛每次楼价跳水,经济滑坡都与地缘局势有关,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英资就会匆匆逃港。   比如二战、比如中英谈判、回归前夕……只不过,港府日日吹嘘港岛是大英的远东贸易窗口,是女皇皇冠上的一颗明珠,给港岛华人一种觉错,导致冼德芬、罗文惠等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罢了。   实则,港岛的发展、港岛的经济,从来不是鬼佬给的,而是华人一手创造的,就连最基础的人口都是来自内地移民。真被人拿枪顶着脑袋,要他交回港岛的时候,鬼佬也不敢掀桌子啊。   这算是重视吗?   “你的意思是,故意制造地缘局势的紧张气息,引起英资外逃,趁机收割洋行?”周锡年蹙起眉头,说话时竟带着颤音,内心充斥起不可遏制的恐惧。   于华人买办而言,服从鬼佬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要拔骨抽髓,谁心里不慌?   何定贤笃定道:“需要刻意制造吗!”   “这两年什么风头,你们没感受到啊,我们不需要刻意制造,只需要把消息放进来,就足够给鬼佬来一记狠的。到时候鬼佬真对港岛有信心,自然就能守得住,要是没信心蜂拥出逃,我们华资就只是出来救市,是帮鬼佬来着。”   “不仅鬼佬要感谢你,港府还要给你们发奖状呢。”   六七暴动!   这场五月刮起的风暴,实则不仅是北方的风,吹进了南方,亦是南方的人,在思想北方的歌……自始至终,港岛华人阶级都在里面扮演着重要角色,否则,五月风暴不可能刮的那么大,结合小轮事件到金融战的发展,五月风暴极为有可能就是华资对英资发起的一场反击。这场反击十分重要,历史就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导致七十年代的华资能够继续做大,利用的也是英资对港岛主权的不自信。   用枪炮偷来的明珠,嵌上染血的皇冠。   坐在皇位的少女,授予一群议会大老爷们权利。   贼。   能不心虚吗?   最重要的一点,港岛是华资的家,华资已无退路,向北向南的条件都眼下都不充分,始终只能在港岛发展,自然就会坚守经济,横穿牛熊市,在一次次危机中越打越强。鬼佬一见风吹草动,形势不利,就撤资回欧,自然容易高位站岗,错失机遇。英资、华资的战争,说到底是对港岛信心一战!   谁会为自己的家乡失望,谁会担心港岛回归?不是人,是鬼咯!华资对于英资的兼并收购,往往也发生在类似局势紧张,英资出逃的时候,里面的规律在历史脉络中清晰可见。   何定贤看了一圈面前的华人大佬,可能历史上主导五月风暴的人就在其中,只不过,他们目前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就让他来顺应时代,掀起浪潮吧!总归有一个人要向鬼佬挥出第一拳!   “利用地缘政治,影响经济,推进华人地位。”   “这可能是我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了。”冼德芬不得不长叹口气,开口认同。罗文惠、罗文锦等人也不约而同,凝重颔首,这其实也是利用政治影响经济的手段,只不过,港英用的法条,他们烧的是野火,伴随着无奈与血腥,却是地位卑下者向上位者的挑战。   “好啊。”   “叔父们叫你来聊一聊,谈谈想法,没想到,你还真聊出些办法。”楚伟南一脸欣赏,笑眯眯的添上杯茶。何定贤举起茶杯,顺势把烟熄灭,喝着茶道:“只是定一个方案。”   楚伟南赞叹道:“有路走,总比没路走来的强。”   周锡年也承认了他选择的正确性,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心存抗拒,转为一种认可的探讨:“何先生,华资刚刚跟鬼佬打了一场,勉强靠着粤省商会的团结撑过去。现在各个华资银行现金池依旧紧张,除了航运业还算是稳定之外,其它工厂、零售业都是勉力支撑。这时候就算能够引发英资恐慌,手头上的资金恐怕也无力承接,要是给美资、日资偷了鸡,结局就不好看了。”   “而且商会在面对英资进攻的时候,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是为了团结自保。自保和进攻是两个概念,能否在进攻英资的时候还能展现出商会团结。”   “你有办法吗?”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周锡年讲的有道理,在自保时商会拧成一股绳都要手段,何况在进攻的时候。于是他放下茶杯,出声道:“有时候想不如问,既然觉得商会兄弟,华资老板们不一定支持,那就问一问他们是否支持吧。”   “猜来猜去,小女儿姿态,坦诚相待,跟我去见一见英雄本色。”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带头走出客厅。罗文锦、周锡年等人大为惊诧,没想到何定贤的处理方式如此干净利落。   楚伟南也一同跟上,随着众人走出客厅。花园里的客人们正在聊天,见到何先生带着四大家族与楚先生一起出来,不禁都笑着转来目光。只见,何定贤大步流星来到话筒前,将话筒从柱子上摘下,穿着西装举起手臂,出声道:“各位来宾,唔好意思,有件事情打搅一下。”   “说啦。”   “贤哥。”   郑裕同大声囔囔。   台下一片笑声。   何定贤道:“刚刚我同几位叔父在聊天,聊着聊着,就想跟四大洋行再探讨一下经济发展,几位叔父担心洋行势大,想让兄弟们再一起出力,难办啊……”   “我提议出来问一问,到底各位是钟意痛殴人呢,还是钟意被人痛扁?”   郑裕同骂道:“废话!”   “当然是钟意殴打别人啊,钟意自己被打,岂不是犯贱吗!”   其余老板们却是一阵沉默,显然众人都听出何老板话里的意思,原来今天楚先生办寿宴,是在讨论怎么打洋行。而大洋行显然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关乎整个华资利益的事。   何先生没有单独做决定,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们,让他们为自己负责,为华资的将来负责……   何先生则在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没有选择让大家出声,而是举起酒杯道:“志同道合者,举杯共饮!”   他举起酒杯。   一个个他都举杯共饮。   “多谢各位。”   他走下礼台,来到周锡年面前,端着酒杯道:“现在我的人够不够多?” 第438章 楼王与楼花   “够多!”   周锡年凝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心里异常感叹,看来上一回他带领商会打退英资之后,已经在商会里有一呼百应的威望,能够组织起商会势力打一次进攻战了。   要是这一场进攻打赢了,华资能够第一次洗劫鬼佬,那么,他在商会内的威望将无人可以撼动。   “多谢。”   “到时候也得周议员多支持。”   何定贤笑着把酒饮下。   其实,他之所以可以很大气的当众宣布,团结商会,有一个重要原因,即是全体商会都在金融战中受到损伤,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   不仅四大家族想给英资一个警告,华资全体也想要打返回去。   鬼佬越惨。   他们越爽。   一件顺应民意的事,不愁无人支持……   人间正道,无需阴谋诡计。   “不过,要对英资发起进攻,还得等一段时间,让华资好好恢复力气。”何定贤心中明白:“华资在金融战中虽然脱身,但是资金流出不少,集体产生保守风气。”   “人在手头上现金不足的时候,本来就会减少投资,何况,刚刚因为追高楼市遭遇金融危机,心里自然会更紧张。不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短时间内也没钱掏出来进攻资金。”   把地缘危机引爆之后,英资出逃,华资也肯把钱拿出来抄底才行。   英资由于港府还有三十年的统治期,出逃一阵子,必然要回来继续投资。如港岛一样经济上行,有航运优势,正在港口爆炸期间的城市可不多。   大英殖民地更是独此一家,也就造成英资几次出逃,几次回归的现象。一如后世内地外资出逃,又会回归一样,热钱总是会涌向回报率最高的地区。   华资要做的就是争取市场,守住华人用血汗创造的财富,不被外资吸血经济。   在金融战中,本地资产天生具有正义性。   但现在就算商会老板们全部自持,届时能拿出多少钱抄底还是一个未知数,钱要是少了,一来,割不了英资多少肉,搞得英资不痛不痒,那就没意思了。   二来,要是托不住盘,导致大盘砸底,经济一落千丈。   想要短时间恢复市值也不容易,倒是影响港岛未来发展,长远来看,有点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为了保证对英资进攻的有效性,需要给华资一点积蓄力量的时间。   起码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才能把上一次金融战带来的影响抹平。   一个月后。   罗文惠、简乐强、罗文锦三人都在立法会上提出加强银行资金安全条例的,一共十八条,又称为《银监条款》。条款在立法会提出后,交由下辖金融局委员会进行审查投票,第一次投票除罗文惠赞成外,余下七名委员全部反对。   港岛立法会体制采用分级制度,立法会内下设多个委员会,如教育组专委会、如之前对小轮涨价提案的交通咨询委员会,以及负责金融局的金融委员会等。   立法会本身对港岛的《刑事法律》及未来的《基本法》负责,有权提出修改相关条例,而涉及到各部门运行的法律,如《警例》、《银行监管条例》等,都是由立法会下发到各小组进行讨论、修改、以及投票。   目前,港岛则以《英皇制诺》,《枢密院命令》,《皇室训令》,《展拓港岛界址专条》,《南京条约》里的内容作为“最高宪法”,以保证大英对港岛的正统法理。   后来《中英联合声明》也将是宪法级。   简乐强则是交通咨询委员会议员,罗文锦是纪律部队委员会议员,罗文惠则是金融委员会议员……小组议员两年一届,调换的比议员任期快,用来避免议员跟被监管方勾结。   不懂门道的话行贿都找不对人,不过,游说议员一直是许多洋行公司,政府部门每年中对公开销最大的一块。   “这次的十八则监管条款,不仅对华人实施,也能同时监管鬼佬。金融委员会的一票鬼佬议员,自然不会投票支持。”罗文锦大律师楼内,罗文惠坐在办公室里,穿着西装,翘着二郎腿,语气平静道:“毕竟,眼下英资是野蛮市场的受益方,各类资金挪用,非法销售金融产品,每年都能带来很大一块收益。”   罗文锦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道:“不要紧,现在只需要提案,修改,负责推进。”   “大人是不会同小孩讲道理的,而且希望永远掌控着小孩,道理是两个成年人间的规则。英资那头不肯跟我们谈规则,是还没正视我们的表现。”   “有人。”   “会让他们正视的。”   月末。   立信置业、霍贤堂置业、东方银行签订“地产开发合作协议”,以东方银行作为担保方,担保两家置业有能力开售“楼花”。要是旗下开发的房地产项目,预售出“楼花”之后,没能如期完成,出现资金断裂,东方银行将出资垫付直至交楼。   港岛人熟知的“楼花”,也就是华人文化里的“预售房”,“期房”制度第一次出现在报纸上。   而从“楼花”开始,房地产彻底贴上金融产品标签,房价内出现金融估值。   因为,房地产购买至出售环节中,第一次使用金融工具,既然使用了金融工具,那么便是实质意义上的金融产品。当销售传单上出现只需三万块就能买到一间西九龙填海地块,一千呎的房子时,九龙城区的客群蜂拥而至,掏出全家积蓄,预付购房。   同等地段、大小的房子,目前售价三万五千,买“楼花”省下的五千块钱,于很多购房者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能省则省,则“楼花”在楼上下行期,一定会卖的比同期现房便宜,在楼市上行期,又一定会卖的比普通现房贵。   二至三年的收楼时间,在“省钱”或者“赚钱”的预期下,很大程度能够被顾客接受。要知道,新界、九龙棚户区里需要改善住房的市民起码有一百万!   这一百万人口正在用洗碗、搬货、做苦力等方式积累生活资本,有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频频失火的棚户区,“上楼”住新房。   港岛楼市潜力巨大,稍一刺激,立即止跌回升……一群做房地产的银号、老板们又重新活跃起来,热钱重新进入地产,东方银行则拿着地产公司还来的钱,重新投进电器工厂,大力发展电器行业。   地产老板可以只看地产行业。   何定贤是银行业老板,掌握着华资经济命脉,自然不能什么火热买什么,用房地产赚市民钱,再投入电器、制造等新兴行业,把产业链培养起来,让市民赚到钱,再用房地产及零售赚市民钱,才是一个健康的经济循环。   每一个人都有工上,每一个人都有饭吃。   若只用房地产抽血,不养出新兴行业,最后,泡沫迟早会爆,吃进去的得要吐出来……而一个城市的产业收入,居民平均收入,其实一直对标着楼市上限……   某些时候,一个地区强不强,看楼价真的就能看出来。   一个地区管理方有没有良心,看看买楼的事谁也能看出来,有时,有地,不要抱怨买不起楼,楼价高,只不过,是你买不起而已!   “这一次想要发售楼花,城建署的鬼佬还不同意。”   立信置业。   霍官泰将一份丢到桌面,出声道:“我花了一大笔钱,最后拉上东方银行才谈成,获得预售牌照,能够发放楼花。”   之前,霍官泰一直就有发放楼花的想法,但却被何定贤压了下来,渡过金融战之后,自然就可以顺应时代,发售楼花,刺激一下楼市复苏,于全港经济都有好处。   但“楼花”制度一看就是具有投资风险的,最大风险就是开发商挪用楼资,不做开发,携款跑路,留下一堆烂尾楼。可在鬼佬与华资的博弈之下,却催生出一个对市民较公正的消费环境。   例如,港岛楼花制度从一开始,就需要银行担保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如果没有一间银行愿意,置业公司是拿不到楼花权力的。这也是,为什么港岛早期唯有霍官泰想做楼花、敢做楼花、因为,他之前抱着汇丰的大腿,现在有东方银行作靠山。一个资本要是没有一家强大的金融机构来运作,很多时候都会遭遇掣肘。   如果操盘手与地产商是一伙人,银行只承担监管责任,而不负真正的连带责任时……想不到吧,很多时候人破口大骂“楼花”的发明者,实则,金融工具,只是工具,用工具的人才关键!   港岛作为楼花的诞生地,烂尾楼其实并不多见……   何定贤打开桌面的销售报告,见到楼花发布一个月时间就卖出两百多套房子,心里也不禁暗喜,笑着道:“泰哥,你出了楼花,别人想学都难学。”   “大家现在都称你做楼王了。”   霍官泰叼着香烟,摇摇头:“不打垮四大洋行,华人谁敢称王?”   “行。”   “那就加快点脚步。”   他手上还捏着“分期”一种金融手段,即是“新鸿基”起家的神之一笔,将来择机而用,留给新鸿基是完全没必要的,不过,金融手段有利有弊,不能一下刺激的太过火。   起码要等楼市消化个十年八载再说,至于“公摊”,那可不是金融手段,完全是为了配合鬼佬政府而提出的“税收政策”,除了多卖地之外,一点用处都无。   港岛后来废除公摊也证明了最初政策的错误。   仅限港岛,请勿多度解读。 第439章 新界火药桶   这段时间“华人置地”,“兴城置地”等多间地产公司,有样学样,前来找东方银行担保,希望能够加入“楼花”大军。何定贤出于金融风险的考虑,不敢给太多地产公司作担保,一律拒绝,“华人置地”,“兴城置地”也转投恒生、东亚的怀抱,郑裕同名下的新世界置业也成为恒生的重要客户。   怡和置地、太古置地、会德丰置地也纷纷拥抱洋行。   两三年内,楼花必会开满香江。   一个回款快,高周转,捧高楼市的金融方案可不好找,楼花的成功完全可以预见。   半年后。   一则新闻引起华人社会巨大震动,港府宣布正式开发新界,推出《新界发展方案》,拟在新界蓝田、屯门、荃湾征用多个地块,修建徒置大厦用来安置乡民。   地块拍卖以后,将来用来修建港口,设置仓库,兴建工厂。   自港府拿到《展拓港岛界址专条》,拥有对新界的管辖权后,一直都对新界的开发慎之又慎。因为,新界距离宝安实在太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投入新界的资金都将打水漂。   而且,大英自恃拥有港岛及九龙半岛的合法管治权,敢于对港岛及九龙半岛开发,却害怕内地不承认《展拓港岛界址专条》。   前二十年还好说,无论是安置移民,还是木材、铁矿、石材。   新界都对港岛发展提供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要知道,在城市建设初期,港岛开埠时,别说高楼大厦,砖房石屋都少见,最需要的东西不是石油、电力、自来水等……是需要木材、铁矿、大理石、粘土。   这些资源在海岛与半岛上极度匮乏,必须到新界开采,至于从东南亚等人运来,费用极不划算。   鬼佬从一开始抢夺新界,便是为了补足港口城市的缺点,加快港岛经济开发。事实上,鬼佬是十分有远见的,拥有新界的港岛,和没有新界的港岛绝对是两个样子。   可现在港岛在采用完新界的资源后,并没有给新界带来什么建设。   目前,新界连一条连通的主干道都没有,大多是通泥土路,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屋村,没有通水、通电、还是使用水井、煤灯、砍柴烧火。一度将大帽山、莲花山砍的七零八落,远看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   新界乡民在与鬼佬的抗争中,每一代都要付诸鲜血。   鬼佬正式宣布开发新界,无疑是在触碰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阿更,新界发展方案看完没有?你觉得鬼佬是想在新界干什么。”何定贤在东方银行内将一份方案丢在桌面,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依着椅背,翘起二郎腿。   邱德更穿着灰色西装在办公桌后站起身,笑着来到饮水机旁,打开茶叶罐抖了抖,出声道:“佰立基是看中维多利亚港赚钱,想下手在新界再修一个大型港口。”   “荃湾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荃湾有一大条海岸线。   不仅可以建造大型货运码头,还方便扩建,是非常适宜的一个地段。   历史上,港府在六十年代末就发布报告,要建造一个新型货柜码头,70年选定荃湾葵涌区开始兴建,一路从一号码头修到九号码头,从葵涌延伸至青衣山。   这就是后来的葵青货柜码头。   “是啦。”   “鬼佬眼里只有钱,哪里会想到什么发展新界。”   但凡新界能做到主要市镇通水通电,达到九龙半岛十分之一的水平,他心里都会想想,是不是鬼佬打算干点惠民的实事,拉拢拉拢人心。   就算是装好人嘛……   也TM比一副白嫖的嘴脸好啊。   偏偏没想到整个新界发展方案看下来,所有搬迁,征地都在为将来修建码头做准备,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赚钱,等到地征完,码头修完,新界市民毛都没一根。   关税会分给你啊?   顶多修几条每天大货车来来往往,轰鸣不休的公路摆在你家门口,看看你爽不爽。   当然,鬼佬没有把修建码头的目的写明,但只要用点脑袋,商界的人都能猜到下一步棋落在哪里。毕竟,维港确实已经不够贸易量使用,未来随着内地开放,更不够用!   而且自老美在1950年发展出货柜码头的模式之后,维港码头仓库分离的模式已经落伍。   因为,货柜码头采用统一的集装箱,既可以卸货,又可以存放。   集装箱制度不仅可以节省邮轮空间,还可以节省码头仓储空间。   老美在标准化上做的确实不错。   未来,新型的葵青码头可一度是全球最繁忙的码头。   何定贤当然知道葵青码头的成功,直到03年才被上沪码头超越,可见佰立基发展经济的眼光着实厉害,一下就能抓中城市痛点,但TM怎么这么抠?   “大老板。”   “饮茶。”   邱德根将一杯菊普放到他面前,笑着坐下:“不用新界的乡民担心,新界乡民一直自称国人,对内地比对港府亲。”   “自内地宣布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后,新界乡民都不自称港人,而自称新界人。”   “中国、粤省、新界镇人!”   搞笑的是,港岛为数不少的土著居民,尤其集中在新界居住,偏偏土著们不自称港岛人,而是自称“新界人”,称自己为港岛的人竟然多是移民后代,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港府想吃下新界没那么容易,起码也得付出平等的代价来交换。”   新界人当然不傻,更不软弱。   一直是港府眼中的硬茬子,历史上,港府多次想要大开发新界都被打退,新界人不仅敢跟你玩血并,更敢抄抢,自制炸弹,跟你真枪实弹玩到底。   你有你的半自动,我用我的土猎枪。   主打一个一换一。   看看是鬼佬多,还是新界人多。   “我当然不怕新界人出事,鬼佬全死光了,新界还好好的呢。”何定贤饮下口茶,乐出声道:“只是觉得鬼佬吃独食的嘴脸太恶心,仗着有军队,征人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地,拿命开荒开出来的田,就给一座徒置大厦?”   “不提尺寸大小,光是那逼仄的户型,压抑的设计,不知道能撑多少年的钢筋水泥,丢雷老母,真当华人命贱啊!”   “起码拿点有用的东西来换嘛。”   邱德更面带笑容:“这些事新界的四大姓自然会解决,虽然,新界仔一个个斗勇好狠,少时混社团,长大就种地、打工、但是在家族里话事的阿公们一个个都是老狐狸,鬼佬总督那点小算盘在他们心里藏不住。”   在古代皇权不下乡,港岛亦如是,在本身就不够现代化的时代下,港府又不给新界发展公路,少数几间血汗工厂,除了压榨,就是压榨……乡民们享受不到福利,要活下去就只能种地,没有亲政府管辖,就只能利用宗族体系。   这就导致新界地区的宗族势力极其强大、陆、莫、司徒、王,四大姓几乎掌控新界一半多的土地。这让本地土著得以延续,也造就新界人极其排斥新移民和鬼佬。   “我是想利用这次机会,给鬼佬总督一个教训。”何定贤笑了笑:“顺便从英资身上割一块肉下来。”   “大老板。”   邱德更表情一愣,联想到先前大佬一直集合商会联合的动作,心头立即一阵狂跳,苦涩的道:“你不止要从英资身上割一块肉,还要从总督身上割一块肉啊。”   “你什么表情。”   “哭丧吗!”   何定贤挑了挑眉毛。   邱德更低下头喝茶:“没什么表情,就是怕了你了。”   他都害怕大老板的那股恶劲儿,更逞论是其他人了。   “虽然我跟总督没有撕破脸,但是明争暗斗一直没停过吧?你说的好像我跟他关系很好一样,打都不能打啦。”何定贤笑笑道:“我先前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动手。”   “现在看来港府主动发展新界,去触新界乡民的霉头,那正好是我们的机会。”   他先前一直插不进手到新界,最大的能量无非是多养几个新界烂仔,可对乡绅阶级根本产生不了影响力。要是能够多掌握一份总督掌握不了的力量,未来华人就容易更强势一分。   何况,新界乡民也是华人的一部分,就算因家族制度导致行为僵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者间大有合作空间。   “随便你喽,反正我只负责银行业务上的事情,要打钱给我打电话就得。”邱德更双手一摊,很是爽快。   何定贤先前一直没想到,五月风暴为什么会跟新界乡民产生联系,并且为新界乡民争取到“丁权”制度。原来在金融战至五月风暴期间,港府还拟定了新界发展方案,将新界作为另一个华人势力牵扯进来,看来五月风暴根子上就是港岛华资与新界乡绅合谋的一次事件,举着北方大旗只是一个借口,关键是为港岛华人争取利益。   当然,这在主观上对北方有点不友好,但客观上促进了港岛向北的民心,虽然不够“爱国”,但胜在够真实,因为世界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因利而爱何尝不是一种爱?   “我是想少死些人,多为华人争取一些利益嘛。”何定贤希望帮新界乡民能争取到比一项丁权,更多,更好的利益,也不枉费新界乡民流血出力。 第440章 新界总华探长   “蓝刚。”   “帮我联系一下新界四大家族的话事人,找机会约他们吃饭。”何定贤挥了挥手中的雪茄,驱散面前的烟灰,吩咐道:“该见他们一面。”   “是。”   “长官。”   蓝刚穿着便衣,上前颔首。   “阿更。”   何定贤看向邱德更:“找几个好的股票经纪人,过段时间要用,记住,要听话。”   “我明白了。”邱德更欣然允许,不假思索,心中知道大老板要给英资放血,自然需要有几个职业经纪在股票市场上兴风作浪,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抄底,以合适的价格卖出。   “恩。”   “就这样,下午有点时间要回差馆,先行一步。”何定贤屈指弹弹烟灰,叼起雪茄,起身走人。邱德更送到银行门口,蓝刚帮老板拉开车门。   大馆。   蓝刚将大老板送到办公室内,吩咐手下两名伙计认真一点,便出门去办大老板的事。   何定贤则打电话约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来大馆坐坐,主导五月风暴,发起六七暴动,除了要利用新界人,发动金融力量,还得在警队内部建立共识。   就算他已经是一言九鼎的身份,该征求意见的时候,要摆出姿态,该给奖赏的时候,也不能含糊……虽然给不了官职,但是能给钱啊。   “阿洛。”   办公室里。   何定贤泡着茶道:“九龙总华探长也管理新界区。”   “前段时间港府发布新界发展计划,狠狠得罪了新界人,估计过段时间不会太平。”   雷洛穿着西装,长相帅气,身上的威严一年比一年重。   “贤哥。”   “你想怎么办?”   他接过茶杯,饮了一口,用一惯干脆的口吻道。   蔡兆光双手合十,坐在一旁,凝神旁听。   “防范于未然而已。”   何定贤笑着一拍大腿,意有所指的道:“而且,我听说总督府在发布新界发展计划的同时,有意成立一个新界警区,与港岛警区、九龙警区同级。”   “便于港府管辖。”   雷洛表情煞白,眼藏嫉恨。   ……   新界。   荃湾镇事务处。   新界四大姓的话事人,已经坐在事务处长的办公室里,眼神愤恨的望着鬼佬,其中陆氏办事人陆翰明年近五十,身材高壮,眉毛粗狂,穿着一件短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一拳砸在桌面上:“嗙!”   茶杯一跳。   “新界是新界人的新界,不是港府的新界,开不开发新界,不是港府发一份文件就能决定的。”   莫氏办事人莫文伟撩起袖口,声音尖锐,大喊叫嚣:“对!”   “我们一栋屋都不会拆,谁敢来新界拆屋,盖厂,乡民就把谁叉进树里。”   司徒英。   王振邦两人坐在桌边,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却用眼神瞪着鬼佬,用气势来撑两人。   事务处长“鲁杰森”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长相却是不俗,对四大姓的话事人却只能笑容以对:“陆先生、莫先生,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港府的徒置条款已经很清晰,每人按照房屋面积,徒置到专门的大厦区,如徒置面积超过千呎,按照一比一的比率,如徒置面积不足千呎,按一比一点二,且保证每家每人拥有两百呎的居住面积。”   “这已经是十分优厚的条件,到时新界通水通电,兴建工厂。”   “不仅乡民们可以上楼,还可以赚到钱,经济就算彻底盘活了,让新界变成下一个九龙。”   司徒英面向鲁杰森,眼皮一翻,不屑的道:“九龙现在很好吗?”   “呃……”   鲁杰森大概以为是好的。   陆翰明却道:“你们鬼佬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要征地,行。”   “先给新界通水通电,先把工厂大楼建好开工,否则,一寸地都休想拿到,今天我不是来跟你谈和的,是在最后警告你的。新界乡民不承认《展拓港岛界址专条》,《南京条约》,是隶属于新中国的领土。”   “只不过,目前北方没有正式接管,由我们四大姓组成民间联合自治工会,如果英港府敢跨过界限街,擅自开发新界土地,同等于向自治工会宣战。”   “到时你第一个摘你脑袋下来祭旗,一切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   他撂下狠话,转身就带着司徒英、王振邦、莫文伟离开办公室,鲁杰森只觉得华人老头态度过于坚决,连忙起身追赶,追到门口却见到五百多名手持草叉、镰刀、棍棒的乡民早已将事务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滚出新界!”   “滚出新界!”   乡民们皮肤黝黑,身材干瘦,脸上都泛着菜色。   他们面对鬼佬时却展现的十分团结,一个个高举农具,铁器,大声呼喝,震得尘土飞扬。十几名鬼佬办事员站在门口维持秩序,见到华人的气势也不禁两股战战,心生畏惧。   这不是现代人看见枪炮炸弹的危机感,是在荒野被狼群围住的慌张感。   乡民前排站的都是精壮青年,脸色要好一些,只有蜡黄。   陆翰明、司徒英、王振邦、莫文伟一走出大门,便有各自家族的亲信子弟拥蹙着离开,气势都有土皇帝之感。   “陆先生,司徒先生,王先生,莫先生。”这时,三辆轿车停在泥巴路中间,就算车轮和底盘挂满黄泥,一副脏兮兮的样子,在许多新界青年看来也是阔气十足、威风凛凛。   许多人别说有一辆车,就连车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但不妨碍他们两眼发光,一脸渴望的看着汽车。男人天生喜欢汽车,因为,男人天生争强好胜。   汽车是极少数既可以帮男人在地位、身份上一分高下,又拥有实际上比赛能力,可以在马路、赛道上分个输赢的生活工具。   斗争是刻进雄性骨子里的。   蓝刚则推开车门,带着两名便衣探员上前,拦在一行人面前,客客气气的朝前方四位长辈说道:“四位叔父,我老板请进各位吃饭,麻烦各位赏面。”   一位家族弟子看不过眼,上前举手骂道:“你TM算老几,开两辆拦车就敢来拦路,我阿公凭什么给你脸!”   两名便衣探员撩开衣摆,露出腰间枪袋。   几人目光落在黑色枪管上,表情都有所色变,当街带出来的枪,远比锁在驻军的炮要有威胁。陆翰明拂手挥退身边的手下,出声问道:“这位阿sir,请问是哪位老板要见我们?”   “何先生。”   蓝刚昂首挺胸。   “是警务处长的何处长?”   陆翰明目光微微眯起。   “是!”   蓝刚十分倨傲:“上车吧!”   “既然是何处长有请,我们十分荣幸……”陆翰明说了一番恭维话,便与莫、王、司徒三家阿公一起坐上轿车,每人倒还都带了一个贴身亲信听用,也不是防备什么。   只是他们乡下人到了五十多岁,没有好好保养,其实身体已经很差,重要场合需要一个年轻人打下手。   每天吃好喝好,健身保养的五十岁,与透支身体,种田干苦力者的五十岁,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没法比!   ……   大馆。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得当,主动权也就在我们手上,新界警区嘛,随便他设,只要总华探长的位置还在我们手上就行。”何定贤眼神饱含深意,望着雷洛:“大家都是兄弟们,我肯定推你的人上去。”   “谢谢大佬。”   雷洛开口答道,心里明白又到该出力的时候了,倒不是何定贤故意拿港督制约他,而是港督真的在策划相关政策。   开发新界的时候,也在组建一套新的管理班子,除了纪律部队之外,事务处、辅政司、乃至议员席位都要多给几个。毕竟,葵涌货柜码头真要发展起来,需要先给够新界政治级别,要不然拿什么名义投入人力、物力?   不过,这正好也让何定贤方便做事,否则,雷洛、蔡兆光等人要是拿这一件事要求升职,结果就不好处理了。真给雷洛、蔡兆光等人升职,他们的权力就尾大不掉,要是不给,苛待兄弟的名头可不好听。   “当然,这件事情你不是为自己出力,是在为所有港岛华人出力,到时候,我会找商会拿出一些股票出来,当作奖金发给兄弟们。”何定贤顿了一声,开出赏格:“华探长兼高级督察以上,人人有份!”   蔡兆光、曾少珂、江祖辉四人微微颔首,心中满意。   新界暂还属于九龙区管理,九龙总华探长雷洛首当其冲,他要是能指定信任新界总华探长,那么,他的权力其实就没有变动,甚至会因为新界开发计划而有提升。   而他出力最大都没有升职,那么其他九龙区的老兄弟有钱拿就足够了。   这次事件对新界辖区内的华探长们倒是一个重大机遇,因为,先前新界各署的华探长都是边缘人物,有机会走上舞台中央,为大佬出力,命运可能就此改变。   不过,新界区大部分也都是雷洛的人,所以,何定贤见了雷洛就好,倒没有一个个华探长都见过去,到时候就看雷洛推哪一个上台了。   “靠你了。”   “阿洛。”   何定贤穿着西装,叼着香烟,站起身绕到雷洛的沙发背后,重重拍着他的肩头,雷洛道:“放心吧。”   “大佬。”   “我会让鬼佬一头撞在铁板上,撞个头破血流!”他面露狰狞,满脸杀气,表情极度凶恶。 第441章 半点不由人   “何先生,你的意思是将来新界你做主?”   陆翰明坐在潮福酒楼内,表情带着一抹厌恶。   何定贤朗声笑道:“哈哈哈,陆老先生误会了,警队支持新界乡民发声抗议,不是为了掌控新界,只是希望与四大家族合作,协力为新界乡民争取利益。”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考虑。”陆翰明语气慎重,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好。”   “我等陆先生的回答。”   何定贤道。   陆翰明适时提出告辞:“时间不早了,乡下交通不便,又要坐船过海,又要搭车回村……”   “我派人送陆先生和三位叔父一起回家。”   何定贤起身相送。   在陆翰明、莫文伟、司徒英等人离开后,蓝刚立于酒楼门柱旁,表情不悦的道:“长官,这四个老骨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新界。   陆翰明,莫文伟等人下了轿车,各自搭人力车赶回屋村。陆氏是荃湾一带的大族,莫氏是沙田一带,司徒家是屯门大族,王氏是元朗大族。大埔、西贡、北区还有几个宗族,但人口、势力远不如四大姓。   新界是四家说的算,六家坐着听,当中又以荃湾陆氏为第一。   陆翰涛坐在人力车上,探头朝着右前方的大佬问道:“明哥,何先生开的条件挺好,司徒家、莫家好像都有所意动,你怎么没有答应?”   “这种事情能多争取一分力都是好的,何况,何先生是警队的话事人,又是粤商商会会长,实打实的社会名流。”   陆翰明道:“因为,新界人必须是新界人的新界,否则,四大姓又凭什么裁定新界一切事务?”   他带着家中细佬陆翰涛前往潮福酒楼,未想到,陆翰涛居然被何先生的条件说动,但并不值得惊奇。因为,何先生提出两点,一是帮新界争取到徒置大厦之外的金钱补贴,按照不同土地属性,要求港府给予赔偿。   其中以农田最为贵,又要把农田分三等,第一等一亩能赔一万港币!   二是帮新界争取到“丁权”,让新界原住民男性出生即拥有修建一座高30呎,每层面积达千呎屋宇的权力。   这两项权利,一可帮新界徒置的居民们,争取到现金回报,二可解决新界家族男丁传承问题。   帮助新界男丁跳出楼市压榨,做到生来有其屋,男丁有其地。   这两条政策可谓优厚,能解决乡民的一切痛点,至于什么兴建工厂,通水通电倒是其次,港府若真的打算开发新界,还能不给屋村通水通电吗?   而四大姓要付出的只是配合。   配合警队、商会。   这反而触碰到陆翰明的禁区,他侧头望了细佬一眼,神情刻板:“何先生是制定警队规矩的人,我是制定新界规矩的人,有人要新界定规矩,就是刨我的根。”   “刨陆氏的根!”   “四大姓不能没有新界。”   陆翰涛神色微变,心里五味杂陈,欲言又止。   陆翰明似看穿他心中所想,冷声道:“何先生也是一个商人,更是手上揣着枪的豪商,口中说各捞各的,他在股市发财,不插手新界。但把脑袋凑到别人枪口上,指着别人信誉活命,是傻子才做的事。”   “于我而言,何先生与港府鬼佬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把钱送到鬼佬祖家,一个把钱装进自己口袋。人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新界既然不怕总督,就更不怕一个何定贤。”   “你知道为乜?”   陆翰涛有些不解。   陆翰明道:“因为,新界不缺枪,不缺人,与宝安交界,境内又都多是山林。”   “谁得罪了我们都要倒霉。”   只要四大姓抽出百来号人上山为匪,不时给九龙劫一遍,带来的损失都会极为惨重,让港府承受不起。不只是资金上的损失,经济环境破坏殆尽,走上正轨的九龙都要破败。   经商环境很重要。   而新界天时、地利、人和兼备,可向宝安采购物资,可靠村民掩护游击,有家族为组织靠山,驻军还不敢进村庄搞大新闻。   “所以,新界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独立!”   “不受制于任何人,四大姓才能继续当土皇帝,新界晚一点开发没什么,早开发的地区宗族说话早没人听,祠堂也沦为逢年过节吃盆菜的地方,一切尊重流于表面。”   “四大姓想继续管理新界,陆氏想继续在荃湾做大佬,就要拒绝与任何人合作开发新界,他们开出什么条件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界只能由新界人自己进行开发!”   或着说,是由四大姓进行开发!   陆翰涛听完对大佬的胸襟眼界颇为敬佩,觉得大佬不愧是陆氏族长,明明只比他多活七年,怎么像是多活了一百年那样精明。不过,他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在哪儿。   心里思考着新界大事,眼神却放空,飘到四周的荒山,泥道,坟头上。   自两年前,大佬将他从码头调回祠堂为家族做事之后,他脱离每天劳碌的工作,参与家族事务,渐渐有闲心思考一些事情,看着看着,他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这样的新界。”   “有没有问过新界人愿不愿意要?”   他那颗干涸已久的心。   猛然跳了一下。   陆翰明的思维则没有多少冠冕堂皇,当惯土皇帝的人,只想继续把土皇帝坐下去,并没觉得有什么错。   其它事情全部要往后靠。   他在思考一路回到新界、轮渡、出租车全都是何先生的产业,何先生是在故意展现力量,还是出于方便,随手安排。   ……   “要不要先给四大姓一个警告,寄两个炸弹到陆氏祠堂,只要陆氏低头,其它三大姓也会低头。”蓝刚只看得见四大姓手下有一批农夫、苦力、靠几片山林,水田糊口,却看不见宗族制度藏在水下的力量。   历史上,宗族制度可是封建制度中的重要一环,有改天换地的能量。   何定贤手中捏着香烟,坐在车里,摇摇头道:“不用。”   “这种方法是用来对付鬼佬、仇人的,不是拿来对付自己人用的。”   蓝刚面色气馁,暗自叹息。   虽然,他十分佩服大佬做事堂堂正正,大气果决的魄力,但有时又觉得大佬太在意做事的手段,导致,有些事做起来不利索,起码不够解气,不符合大佬的风范。   他要是做大佬,一句话就让陆家祠堂爆炸,祖宗升烟,全家上天!   猪油仔坐在副驾驶,回头望着后座陪着大老板的蓝刚,满脸嬉笑:“阿刚,调回来跟在大佬身边才几年啊?多学几年吧,不要总提一些烂意见。”   “知道了。”   “仔哥。”   蓝刚不敢还嘴,更不敢再说。   “好了,你以为蓝刚真在提什么意见啊?”何定贤瞟了猪油仔一眼:“他是看我刚刚心里不爽,放点狠话,让我消消气,照顾我心情呢。”   蓝刚心里更加悲哀。   他不是在讲笑!   猪油仔道:“贤哥,我看新界几个老骨头,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不可能跟我合作了。”   “是。”   何定贤坦然承认。   猪油仔又道:“他们自恃有家族弟子作底气,料定我们不敢杀他,自然是怎么说点场面话,回去该怎么做,怎么做,总之,想让他们听话很难。”   何定贤本以为新界四大姓已经脱离封建制度,起码算是半个现代化宗族,要开始考虑以后的发展问题吧?毕竟,二战都结束二十几年,受教育程度、社会环境变化,自然而然会导致宗族管理的理念出现变化。   其实,大部分能够在现代遗存的宗族组织,都是在环境比较特殊,或者地理位置偏僻的地方。繁华都市中的宗族早在十里洋场冲涮下消亡,很多宗族也转向工会化、基金化、去权威、促团结的路线。   若是这种半现代化的宗族,两人间大有可谈的地方,可新界四大姓无一例外都是赤裸裸的封建宗族体系,宗族体制的弊端开始发作,在他面前充皇帝真是不知死活。   “有什么难的,真以为我是来求他办事呀!是我把同港府、英资的战场选在新界,不是他们新界几个老骨头能决定的,该打的时候,照样开打,管他娘的。”   “到时候鬼佬的子弹打过来,他们新界人不是骨头硬吗?那就拿脑袋去挡,挡不住再来求我。”何定贤能好声好气的谈一次,却不会有第二次,下一次非得让新界宗族的人吃点苦头,流点血再说。   几个老东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战火烧到哪里不是他们说的算,是我老子说的算!   猪油仔顿时明白大佬的意思,堆笑道:“既然新界宗族给脸不要脸,以后也就不用给脸了。反正是港府定的开发新界,他们新界人得第一个冲上前。”   “或许他们没想清港府开发新界的决心,也没看懂利益点在哪儿,但不重要,全港只有贤哥够资格同港府掰手腕,新界宗族也不过是颗棋,棋子没资格决定自己落在哪里的。”   “贤哥要他落哪就落哪!否则,可以丢了它,换了它,也可以碾碎它。”   是的。   四大宗族其实根本改不了何sir的任何一步计划,合作不合作都起不了关键因素,五月风暴是一次次行动中愈刮愈烈的一阵风,四大宗族连主导一次行动的资格都无,更别谈在整场风暴当中的地位。   自始至终就是一颗棋,无非是可以获得一些回报罢了。 第442章 银庄会与地主会   半岛酒店。   何定贤手上拿着副牌,抽出一对,甩在桌面上:“等会有几个年轻人要见一见,做股票经纪的,负责打英资的时候操盘。”   “贤哥。”   “冯景喜不是股神吗?”   雷洛穿着西装,领带松松垮垮,随意搭在脖子上,也打出一副对子跟上。   “冯先生是恒生的人,上回吃了恒生一笔股份,多多少少对我心里有点不舒服。”何定贤笑道:“东方银行培养出了一些人才,该提拔要提拔。”   曾少珂颔首:“对啊。”   “股市该握在自己手里,赚多少,亏多少,心里也有数。”   “信得过吗?”   雷洛将香烟碾灭在玻璃缸中,吹出一口长长的雾气。   “试一试嘛。”   “这次对年轻人而言,是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何定贤表情和煦。   一楼。   酒店大堂。   邱德更穿着西装,系着领带,一副神色匆忙的样子,大步迈进酒店大门。六位戴着眼镜,长相斯文,打扮得体的年轻俊彦坐在沙发上,见到邱大班到场,连忙起身排队迎了上去:“邱先生。”   “邱先生。”   邱德更与六人握完手,眼神扫过众人一圈,郑重道:“老板们在楼上打牌,上去见一面。”   “有大单子。”   司马祥个子不高,眼神聪睿,轻轻颔首:“是,邱生。”   “走吧。”   邱德更带着六人上楼。   ……   “有几名经纪专门替我们操盘,将在股市上也能多几分力量,靠炒高股价,低买高卖都能赚一些。”何定贤将一条龙丢进牌桌,一拍双手,大笑着道:“哈哈哈。”   “给钱。”   “给钱。”   雷洛满脸无奈,掏出几卷港币,丢到对面:“贤哥,手气有没有这么好?”   “洛哥。”   “贤哥是牌技好。”曾少珂笑着给钱。   何定贤乐呵呵把钱收起。   雷洛感口气道:“立叔,你来。”   “臭小子,舍不得钱,惦记我的退休金啊?”陈立站在一旁正同葛白饮酒,闻言放下红酒杯,走到牌桌旁:“闪开,闪开。”   雷洛把位置让给陈立,来到酒柜旁拿起一盒雪茄,选出一支用茄刀修剪。曾少珂刚刚洗完牌,何定贤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便笑道:“来了。”   “哒哒哒。”   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邱德更喊道:“大老板,带了几个年轻人见你。”   “进来吧。”   何定贤朗声道。   邱德更将门一推,带着六个年轻人走进房间,站在客厅面对牌桌,一齐鞠躬道:“大老板。”   曾少珂分着牌。   葛白、雷洛、江祖辉都把眼神瞥向六个年轻人,带头的司马祥一阵紧张,黄世同、陈占、麦圣云、马卓群、林润东都绷着脸,把情绪写在脸上。   “怎么称呼?”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叼起雪茄,眼神充满审视,看向六个年轻人。其中带头的矮个子,年龄最大,起码有三十五岁,余下的黄世同、马卓群、麦圣云都在三十岁出头,陈占、林润东看起来年轻点,大概二十六七点样子。   邱德更将六人姓名介绍了一遍,又补充道:“这六位都是近五年,华人股票经纪人当中,业绩最好,眼光最佳的年轻人,司徒祥先生毕业于哈佛,还在华尔街工作过。”   司徒祥戴着眼镜,闻言微微欠身。   雷洛扭头问葛白:“哈佛在哪里?”   “学佛经的吗!”   葛白朗声大笑:“这是美国最好的学府之一。”   “喔……”   “高材生。”雷洛恍然大悟。   何定贤打着牌道:“认得我们吗?”   这位六位股票经纪常年在金融市场混,亲身经历过半年前的金融战,又怎么会不认识眼前的人?虽然,有一些人不在商界混,但也是常常出现在报纸上的高官。   六人齐齐点头,何定贤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们都是东方银行的股东,在半年前的金融战里有点损失,想找英资洋行把面子拿回来,股市的盘口想交给各位,专门成立一个操盘组,到时候替我们收购洋行获利,有没有兴趣帮我们一把?”   司马祥、黄世同、陈占等人都是脸色激动,难掩兴奋,替华资操盘进攻洋行,多壮志的一场行动?操盘抽水不用提,大老板随便发一笔奖金,都足够让他们富贵一世。   关键是搭上几位大老板的线,将来在港岛就有人撑腰,根本不用愁没有资金用。   更不用怕给人报复。   虽然,六个人都是普通的打工仔,但想要巴结上政治势力还是很难的,而且一旦做的让大佬们满意,他们或许就会成为华资的御用操盘手。最起码也是粤省商会、东方银行的御用操盘手。   这个身份就不足把他们同普通的股票经纪分割开,有了干涉金融市场的影响力。   帮华资打英资。   何其正义啊!   “何老板,诸位老板,我们作为职业经纪,前段时间见到许多华资公司股价大跌,不少好的公司宣布破产,葬送了未来的发展价值。”司马祥作为六人中最有名,最有能力的人,充当着代表说道:“我们心里也肉痛,因为一间好的公司,不仅能赚钱,对城市发展,经纪体系都有促进作用。”   “能帮各位老板将华资企业做大做强,为华资出一份力,是我们从业的理想。”   黄世同道:“是啊。”   “我们的理想就是利用金融工具,帮助华资公司做好,扩大华人在港岛的金融力量。”   何定贤闻言笑道:“年轻人就是有理想,长的帅,说话也好听。”   陈立在旁咧着牙笑道:“讲话好听多舒服啊,当年我收了一个扑街仔做徒弟,TMD,逼我背黑锅,还嚣张的要命。”   曾少珂、蔡兆光、江祖辉都笑了。   何定贤摇摇头,点上一支烟,望着眼前的地主会成员,笑容逐渐玩味。若非心里清楚六个人是什么鸟,他说不定还会信信理想,可理想就是个婊子,总是给人轮X!   或许,司马祥、黄世同等人真如自己所言,有一个帮华资做强的理想,但这份理想能保持多久呢?将来,那个在股市呼风唤雨,操纵股价,违规获利的组织又是怎么诞生?   无非就是自觉有地位、有能力、有奉献、开始心安理得的向社会索求回报而已。事实上,当邱德更把六个人的资料递给何定贤时,何定贤稍微有点惊讶,又觉得合情合理。   地主会!   一个在六十年代股灾中打出威名,带领华资脱困,在九十年代至千禧年间,暗控股价,挪用资金,非法炒作的地下庄家组织,确实也到该显山露水的时候了。   他们再不起来,就没机会起来了。至于为什么要等到他找人的时候,地主会才会浮出水面?实则很简单,真实的地主会只是一个打工仔,既没有在六十年股灾中拯救华资的能力,也没有在九十年代兴风作浪的实力,所谓的股票经纪人,其实就是中介,中介卖时间、卖消息、卖技术服务,拿什么拯救华资啊?   钱从哪里变出来?   要是股票经纪可以拯救华资,要么房产经纪是不是可以拯救楼市?楼市下行期的时候,怎么只见房产经纪叫苦连天,吃不起,见不到房产经纪振臂一呼,拉高楼价?   去你妈的。   地主会就是一个工具人罢了,无论是六十年代股灾,还是将来的非法获利,其实都是在为幕后的老板服务。地主会最多是借助老板的影响力,在行业里颇具地位,别人害怕地主会,也不会怕六个人,而是怕地主会幕后的老板。电影里,司马祥、黄世同等人无非是为老板背锅,之后再随便丢出去的一枚棋子罢了。   ICAC、反贪处、调查地主会这么久,也摸不到老板们的尾巴,足见幕后老板有多大的能力。很可能是嫌司马祥、黄世同等人老了,野心又大,做事又不规矩,故意整死他们。要是有心保下几人的话,让地主会继续传下去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何定贤根本不用考虑几个人的理想,立场,无非就是六个职业技能出色的高级打工仔,冲他们的名气,用的顺手就先用用,用不顺手,换人照样随随便便。   因为,他就是地主会的老板!   在这里,地主会就是只是为“钱庄会”打工而已……   葛白、雷洛、江祖辉、蔡兆光等人,未来在亚洲金融界中最神秘,最具实力,被各地上流社会称之为“钱庄会”的成员们。也在趁着大佬停顿的功夫,认真观察着六个年轻人。   就像地主会从不称自己是地主会一样,其实,现在港岛金融界已经有“钱庄会”的称呼,但只不过葛白、雷洛等人从不认为自己是“钱庄会”……   他们只是利用钱庄起家,在金融行业获利罢了。   他们是阿sir!   “好。”   何定贤将手中的牌丢到桌面,招招手道:“阿更,你留下跟他们聊聊具体的计划,我晚上约了伯德夫人和叶议员吃西餐。另外,这间包厢给你们长租下来了,钱呢,不用考虑,房账随便挂。”   “桌上的牌和筹码留给你们玩。”他朝邱德更说完,用手指向桌面,司马祥、黄世同等人眼神都不忍露出贪婪,上面至少有二三十万的港币。   旋即,他整整西装,大步迈出,葛白、雷洛、江祖辉等人齐齐跟上。   守在门口的蓝刚见到大佬们出来,拍了拍身侧一名年轻警员,出声道:“阿挺,你以后负责跟着他们,保护他们安全。”   阿挺神情干练,眼神望向门口,点点头道:“放心吧,大佬。” 第443章 六七!   六个月后。   夏日炎热。   时间来到六七年五月六日,傍晚,新蒲岗塑胶花工厂。   李家城穿着西装,坐在办公室里,背对着空调,额头还是不断在冒细汗。阳光从窗外射进室内,昂首望外望去,空气一阵晃动,好似水面波澜。   “夏天太热了。”   他签完文件,放下钢笔,觉得一阵口干舌燥,拿起水杯饮了一大口凉茶。   车间内。   一名工人戴着口罩,正在操作机器。   由于塑花是塑料制品,需要用锅炉把塑料加热,再加入颜料、涤纶进行塑形,塑形好的花片,工人会装配上绷绢、皱纸、手工制成一朵塑花。   整座新蒲塑花厂有三千多名工人,十几个车间,每个车间焖着两百多号工人。   工人们在高温环境,每个人都浑浑噩噩,苦不堪言,况且,塑花制造是有毒气的,长年累月,工人们早已染上肺病。这时一名负责塑花热熔成型的工人,站在操作区上,突厥头昏脑袋,一头就载倒到楼梯下。   “大埔仔!”   “大埔仔。”   工人们一阵惊呼,纷纷上前将工友扶起,只见工友浑身大汗,虚脱无力,就剩下半口气了。   “李老板。”   “又有一名工人中暑昏厥了。”行政秘书推开房门,急匆匆的出声汇报。李家成闻言长叹口气,脸上浮现肉疼之色:“马上把工人送到医馆,医药费由公司报销。”   “是。”   秘书点头,又道:“这是入夏后第四起中暑病例,是不是考虑给车间多安装几台风扇。”   “好。”   李家城思量一阵,自忖天气确实热,买电风扇可付医药费划算多了,再这样下去装空调都行。   之前工厂人不多,管理起来方便,中暑的事情少,现在随着塑花生产量加大,人员翻了几倍,生意虽然变好,但是管理难度也开始上升。手下有三千多人讨饭吃,要把一个个喂饱可不轻松。   他也算一个“大老板”了。   “再给员工们煮凉茶,每天中午两点一人发一碗解暑。”李家城喝着水道。   “好。”行政秘书鞠躬点头,心道大老板真是个有良心的商人。   十分钟后,李家城忽然听见厂区传来一阵吵闹,心烦意乱的来到窗户前看了眼,却见到三百多人已经聚集在厂区,几个工人扛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人已经盖上白布。   他见此情景心脏突然一阵狂跳,想起上一回工厂被烧的事,连忙拉开门打算亲自去处理,路上却撞见跑回来的秘书。秘书脸色焦灼:“老板,中暑的大埔仔暴毙了。”   “几个工长带头闹事,要求给大埔仔赔偿。”   李家城一言不发的走下楼,神色紧绷。   ……   “大佬,新蒲岗塑花厂发生工闹事件,近五百名塑花厂员工罢工,为中暑暴毙的工友申讨赔偿。”颜雄敲开门汇报:“九龙区刑事组打电话来,问你管不管。”   “新蒲岗?”   这里位于九龙区黄大仙地段,距离新界比较近,许多新界乡民都在此打工。   何定贤近段时间筹谋的已经差不多,不仅把商、政、金融方面好,还暗中协助佐派的工联会扩大力量,在九龙区、新界的工厂拉拢了不少工人力量。   这一招在佐派眼里,无疑是近亲内地的表现,导致佐派对他感官好了很多。   “那就是长江工业的厂子咯。”   他嘴角勾起坏笑。   颜雄笑道:“是,新蒲岗是长江工业总部,拥有全港最大的塑胶花生产线,除了长江工业,其它塑花厂也凑不出五百名工人。”   “管!”   “港岛出了事,警队当然要管,但不是帮靠洋行起家的二鬼子,是帮辛苦勤劳的工友们。”何定贤知道发起进攻的机会已到,一点都不带犹豫,出声道:“你打电话给黄大仙警署,让他们维持好秩序,合理处置工人聚集。”   “千万别卷进去。”   “yes,sir!”颜雄立正敬礼,知道本次事件不是一个黄大仙署可以管的。   “下去吧。”   何定贤挥了挥手,坐回椅子上,等到颜雄离开之后,才亲自给工联理事长杨光打去电话:“杨理事长,新蒲岗有工人暴毙你知道吗?我已经让警队派人过去先保障工人们的安全,工联会有什么打算?”   杨光坐在办公室里,表情凝滞,带着北方口音:“我也是刚收到消息,正打算带人赶到现场,工联会有职责保障所有工人的合法权利。”   “好。”   “只要是对民族,对工人兄弟有利的事,我何定贤都全力支持。”他用力拍拍胸膛,十分坚定的道:“你放手去做吧。”   杨光立即心领神会:“多谢何生。”   他工联会的影响力就是依靠警队壮大,虽然没有跟何定贤是合作关系,但毫无疑问是要为何定贤做事的,不管是为了争取支持,向北方邀功,还是做大工联,在港岛混一个议员。   与何定贤都是切割不开的关系。   ……   “我可以答应给大埔仔补偿,但只能开出五千块的价码。”李家城站在人群前,坚定的道:“往后会给车间多配空调,发放防暑物品,请大家放心。”   “再有中暑的事发生,我会第一时间让人送往医院,医药费全包。”   几名工友振声道:“两万!”   “两万!”   “去年有一名鬼佬在上班路上被车撞死,公司都赔了两万,大埔仔活活热死在车间,怎么就只赔五千?”一个工人上前激动的道:“要按照统一标准赔!”   “对!”   “华人鬼佬要一视同仁!”   工人们七嘴八舌,十分吵杂。   越拉越多的工人走出车间,整个塑花厂已经进入罢工状态。   李家城心里焦急,知道工人们提的是去年长江地产一名洋人项目组长的事,可洋人会找律师打官司告他,工人们又不会,法官会按洋人的标准判赔金额,也会按照华人的标准判。   华人和洋人在法律上就不是一个标准啊。   他出声喊道:“五千块是九龙工厂所有老板的统一价,如果大埔仔家里有困难,有老人要养,有孩子要读书,我可以再个人支持一些,但是赔偿金就是五千港币,多一仙都没有。”   “塑花工厂这么赚钱。”   “那也不关你的事!”李家城眼神一瞪,如狼似虎。   照以往,工人们到这时就该害怕、让步,再默默承受,可不知何时开始,工人变得有些不一样,一名工长破口骂道:“劳工价值来来自工人,你不过是个投机倒把的资本家!”   “干你娘。”   “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吸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   这段话立即引来许多工人的赞同,马上有人喷了口唾沫到李家城脸上:“呸!”   “万恶的资本主义。”   李家城十分惊恐,来不及擦拭掉唾沫,躲到秘书背后,眼神里充满不安。因为工人们口中的言论,已经不仅是单纯为钱,而是带着佐派的政治思想。   如果工人们认可这种政治思想的话,可是会扒了它的皮!   “阿军!”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组织……”他在保安帮助下脱离人群,秘书在旁满头大汗,摇摇头道:“应该没有,是偶发事件,不过,听说最近很多人在上佐派工联会的夜校。”   “工联会?”   李家城知道这个组织,但记忆中却是一个毫无影响力,在台面上摆件的形象组织,怎么忽然在工人内有这么大影响力?   “一视同仁!”   “合法赔偿!”   “一视同仁!”   “合法赔偿!”   李家城的荒乱逃离,让工人们的情绪更加激昂,工人们开始大声呼喊口号,更有人道:“遵从劳工法,发放高温津贴!”   “高温津贴!”   “高温津贴!”   这一提议立即获得了全体工人的支持。   “嘀嘀嘀。”   这时一阵警哨声响起,黄大仙署三十名刑事组员,八十名军装组员抵达现场。警员们到达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工人与办公楼隔开,避免工人从抗议演变为暴行。   随后,工联会理事长杨光抵达现场,代表工人前来与李家城交涉。   李家城听完杨光的话,眉头紧蹙,目光带着威胁:“杨理事长,九龙新界最不缺的就是人,楼下的人不想干,多的是人干,高温补贴的事情不用谈。”   “要是连高温补贴我都发,冬天是不是要低温补贴,雨天是不是要水天补贴?我是出来做生意,不是出来做善事的。”   杨光感到十分憋屈:“港岛许多公司都有高温补贴,他们还只要坐在办公室里上班,为什么在工厂里流血流汗的工人们不配有?”   “洋人爱发是洋人的事,我是华人,华人工厂没有一间发高温补贴的。”李家城理直气壮。杨光劝道:“今天劳资纠纷是在塑花厂爆发的,不如李先生就带一个好头,做第一位怎么样?”   “这个工联会到底合不合法?”李家城双手揣兜,审视着他:“现在下去要他们散开,我赔大埔仔两万,下个月每人加薪十块,他们要是不肯散开,点一个名,赶一个走。”   “回乡下种地不用晒太阳。”   李家城弹了弹烟灰,杨光起身离开,到楼下把李老板的话转达给工人,工人们一阵沉默。 第444章 牛马   工人阶级力量大,工人力量小。   愿意在塑胶花打工的乡民,确实非常缺这份工,就算忍着每天十个小时以上的劳动,吸着塑胶毒气的环境,照样要把工钱赚到手!在大老板拒不支付高温补贴的情况下,接受十元涨薪,继续苦熬是唯一出路。   最终,工长们带着工人散去,警员们撤出工厂,工联会灰头土脸的离开。   杨光却不认为事情失败,开始联络人手,做宣传工作,等着把事情搞大,因为,夏天刚刚开始,会出事的工厂不止长江工业,太多太多机会可以抓。   何况,大埔仔的老婆孩子还没松口……   李家城也不会马虎大意,叼着香烟,望着楼下工人散去,出声道:“记下带头闹事的几个工长名字,下个月把他们全部开掉,想要高温补贴?一个钟两文钱,当我开善堂啊?”   港岛的夏天很长,有三个月以上达三十度,工厂的室内气温随便都在三十五度以上,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夏天,每天都要发满高温费。别说一个钟两文,就是一文钱,一天也得发出去一元,夏天单人起码要发上百元。   虽说,李家城给工人涨薪十元,折合一年是一百二,但其实迟早都要给工人涨薪,涨十块钱收买人心是不用付额外成本的。这次涨薪,下次就不涨嘛。   高温补贴可是年年都得发,计算在工钱之外的,意义上大不相同。   “大老板,工人都已经散去了。”这时秘书回来报告:“工厂已经全部恢复开工,大埔仔的尸体也送回家了。”   “你代我去同大埔仔的家人道歉,记得安抚好他们。”李家城瞥了秘书一眼:“诚挚一点。”   “放心吧。”   “老板。”秘书心头一凛。   晚上。   李家城与观塘O记督察姜志杰坐在酒楼中,将一封大大的红包递上前,出声道:“姜sir,工联会宣传佐派思想,违规开办夜校,吸收会员,靠敲诈劳务赔偿牟利,怀疑是三合会性质组织。”   “麻烦帮忙调查调查。”   姜志杰三十出头,长相周正,看起来还踏实,收红包的动作却非常娴熟,一摸就知道有上万块,考虑到平时没少收长江工业的孝敬,心思便活络起来。   “我尽力查一查。”   他没有把话说死。   李家城却面露喜色,双手举杯道:“多谢姜sir!”   “干杯。”   姜志杰举杯回敬,吃得也差不多,收到钱,放下杯子,便起身离开酒楼。   其实,自上次双十事件之后,李家城就尝试过工人铁拳的滋味,深知以港岛的社会环境,想要经商顺利,必须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除了养了一批保镖外,也给潮义勇投了钱,扶了一个打仔做黄大仙堂主。   随后,他又想结交警队里的人,但警队高层一个个大权在握,哪里看得他。底层的人又没用,最后挖空心思,好不容易才与姜志杰打好关系,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   当然,姜志杰并不是他的人,而是雷洛的手下,何定贤一系。一般来讲,何sir的人肯定会针对他,但现实没那么刻板,手下的人也要赚钱。姜sir虽然不会为了他跟警队大佬作对,但不介意帮一点小忙。虽然,黄大仙区的O记督察与华探长,军装组长,好似都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不作私交,但官塘隔了一个区,不用那么避险。   高层一般没功夫注意下面的事,而且他又没利用何sir的人,干什么跟何sir作对的事。以他目前在华资当中的地位,又怎么可能接触到华资最高层的计划?   “把工联会姓杨的理事长捕了,就等于打断工人的脊梁。”李家城心里暗爽:“警队有人做事就是痛快,说抓就抓,看工人们还怎么闹事。”   姜志杰回到家里,洗了一把脸,将红包丢在床上,匆匆拿起床头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嘀嘀哒。”   “喂?”   何定贤在家里吃着一碗云吞面,在餐桌上接起电话。   “长官!”   姜志杰立即肃然起敬,一个立正敬礼,用脚重重跺地:“晚上好!”   “说。”   何定贤嚼着吞云,虾籽在嘴里爆炸。   姜志杰道:“李家城拿了两万块叫我帮忙拘捕工联会杨光,要我把工联会定性为三合会性质组织。”   “哧。”   何定贤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在法理上讲,工联会还真就是个非法组织,只不过碍于北方面子大,港府不好擅自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办咯。”   “李老板连钱都送了,你要不办事,警队名声不好听啊。”   姜志杰连一颗棋子都算不上,只不过是被发现同李家城有联系,稍微被敲打了一下,就立即变成一只疯狗,早就想替大佬咬死李家城。可大佬偏偏一直没有开口,导致姜志杰心里不安,闻言即立正,大声喊道:“yes,sir!”   “我一定办好。”   他知道大老板的意思,但心里却十分苦涩,当初就因为多与李家城喝了两次酒,便从嫡系部队被剥离出来,沦为做脏事的手套,肮脏事办的越多,离权力越远。   将来想要上位很难,最好结局也是调一个文职,心里可真是恨死李家城,巴不得早点干掉他。   何定贤可不会在乎一些傻仔的想法,挂断电话,端起碗,大口大口喝着面汤。   第二日。   早上。   “走。”   姜志杰一挥手,带着十几名便衣警员,腰间带枪,匆匆跑出警署。   大埔区。   大窝村,十几个花圈摆在泰亨文氏祠堂的大门口,死掉的大埔仔便是“泰亨文氏”的人,真名叫“文景逸”。   名字不错,就是命苦。   “泰亨文氏”祖上则是民族英雄,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之弟文天瑞,因宋末逃亡来到新界泰亨乡发展,慢慢繁衍出泰亨文氏这一支,让文氏在港岛成为排名前二十的大姓。   不过,文锦逸没什么本事,在宗族内没地位,只是借破败的祠堂摆一个丧礼罢了。其实自二战期间文氏宗祠被毁,有钱人红白事不在宗祠办,只有最苦最穷的人才来。   宗族也一直在集资修缮祠堂。   这时工联理事长杨光赶到祠堂门口,将一份帛金奉上,鞠躬道:“我与几位工人代表一起,前来送文工友最后一程。”   “谢谢。”   “谢谢。”遗孀抱着小孩泪流不止。   杨光带人进到祠堂里,三鞠躬,奉上香,刚刚走出房门就见到几名便衣警员上前,撩开衣角,挡着他们。带头的姜志杰举起证件,出声道:“观塘O记,怀疑你涉嫌领导三合会组织,麻烦你同我们走一趟。”   “笑话!”   杨光见状气极反笑,掷地有声的道:“工联是团结工人阶级的组织,是传递工人阶级的力量,是太阳上的红,怎么可能跟三合会那种不入流的组织有关?”   “警官,你抓我之前要考虑好影响,小心连一身绿皮都被人扒了。”   姜志杰眉头一跳,仿佛是被猜中尾巴,真有些生气,挥手就道:“拉走!”   “管你的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先带回去做一个笔录。”   两名便衣开始动手抓人。   杨光回过味来,惊叫道:“你是资本主义的走狗,是资本家李家城派来的!我认识你们何sir,我劝你……”   姜志杰听的烦躁,一巴掌就甩过去,打的杨光头脑发懵。   大埔仔的遗孀见到宾客被打,忍不住上前帮忙,也被便衣警员推倒在地。警员们横行霸道惯了,虽然不见得喜欢对妇孺动手,但有人敢挑战警队权威,照样是该打就打。   帮忙的文氏族人见到遗孀抱着小孩在地上大哭,一时间群情激愤,很快就有人跑到大窝村,锦石村喊人。   姜志杰让手下扣着人匆忙跑出大埔。   当天中午。   大埔仔遗孀被打,警员在丧礼上将工联会主席带走的事情,立即传遍整个新界。塑花厂的工人代表把消息带回新蒲岗时,工人们的火气彻底上来。   “TMD,大埔仔死在厂子里,老板还让人欺负他老婆孩子,宁愿饿死都不替这种人赚钱!”   许多工人在中午下工时,便纷纷离开工厂,结伴前去文氏祠堂探望。一些工人纠集在一起,想要找李老板讨个公道,却被早已准备好的潮州帮马仔给驱散。   李家城有意要给工人们施压,又怎么可能不在厂子里准备好手段?   当天中午,有十几名工人被打伤,不仅开除出工厂,还连带将车间工长开除。长江工业内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流着工人的血泪。   不配拥有财富的人,才会去创造财富。   余下的工人们人人自危,李家城心里却颇有得意,在他看来自己除了经商之外,终于有了一点玩政治的手段。文氏祠堂里,泰亨文氏的话事人文景胜见到几个浑身伤横,奄奄一息的弟子被搬回来,气的怒不可遏:“用我新界的人,还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有几个钱了不起,把新界人当牛马用啊!” 第445章 骚乱开始   “阿公。”   “姓李的不把我们当人看。”一名文氏子弟道:“不替家中兄弟讨一个公道,将来文氏连一口安稳饭都没得食!”   “是啊。”   “阿公。”   “泰亨文氏在新界的脸,要让姓李的拿命来还。”在场的文氏青壮一个个喊打喊杀,要李家城血债血偿。   文景胜却知道事情不简单,但也难忍恶气,出声道:“一起在工厂被打还有锦田邓氏,上水廖氏、粉岭彭氏的人。”   “我先去见见他们,商议一下,联合更多人为工人出头。”   文氏族人纷纷颔首,觉得理所当然。   在新界除了陆、莫、司徒、王四大宗族外,还有锦田邓氏,泰亨文氏、上水廖氏、河上侯氏、粉岭彭氏、文锦周氏六个宗族。平时四大宗族联合在一起,商议新界一切事务。   六个宗族也会互相抱团,通婚联姻。   四大宗族占据新界一半以上的土地,若再加上六小宗族,便占据新界九成以上的土地。   这些宗族都在宋末,元明时期移居新界,早就通过土地兼并,把宗族外的移民通通吃下。若不是战后,开放关口,移民百万,新界连一个外姓都看不见。   文景胜带着几个族人离开祠堂,坐人力车前往粉岭南山村。   “阿胜。”   “惟叔。”   文景胜四十出头,算是年轻,彭氏话事人却已经年近六十,身材佝偻,穿着长衫,手持木杖坐在屋内。彭昌华作为内定的接班人,上前奉了杯茶给文锦胜:“胜哥。”   “饮茶。”   “多谢。”   文景胜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轻轻颔首。   “辉叔,我是为塑花工厂打人的事情而来,姓李的不尊重新界人,把新界人作牛马用,当猪狗打。文氏、彭氏、寥氏、邓氏都有人受伤,不让姓李的血债血偿。”   “我们这几年在新界怎么混?”   彭国惟老态龙钟,拂须说道:“阿胜,你想点做?”   “双十的时候,九龙移民敢一把火烧了塑花厂,我们新界一样敢,不仅要烧塑花厂,还要把姓李的吊到路灯上,让全港的大老板都知道新界人不好惹。”   文景胜脾气火爆,方法狠辣:“到时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港府对新界的开发计划也得缓一缓。”   彭昌华皱了皱眉:“不好吧。”   “要是将来没人来新界开工厂,乡民也少了一个赚钱的地方。”   文景胜冷笑:“我们有地还怕没饭吃。”   “工厂总是赚的多些。”在进场打工和种地养家之间,村民其实是有分歧的,虽然两项工作都辛苦,但进场赚的明显比种地多。在一个港口城市,粮食输入量大,靠种地注定没前途。   可村民的土地情节很重,觉得土地起码世代属于自己,是乡民的根。   有地永远不怕饥荒。   “先不提这么,长江塑花厂的李老板势力不小,能够请警队把工联会的理事长捕了,又能让潮义勇的马仔出手。”彭国惟道:“我们想要把姓李的吊在路灯上很难。”   “据说他与洋行的关系还不错,得罪狠了,没有好果子。”   文景胜眼带讥讽:“就怕他与鬼佬的关系不好,反正四大宗族已经表态,拒绝港府的开发计划,我们只要把长江塑花厂砸了,就是对港府的示威。”   “到时鬼佬要是敢来新界动手,四大宗族肯定会卷进来,我们新界十姓加在一起,十几万人,需要怕港府的几千条枪?况且警务处华警的大佬何定贤,一向也与鬼佬不对付,不见得会出来镇压我们。”   彭国惟点头,心里门清,端起茶盏饮了口,出声道:“阿华。”   “大伯。”   彭昌华向前一步,微微欠身。   “你代表粉岭彭氏带人与阿胜去办事,为受伤的家族兄弟讨一个公道。”彭国惟道。   “好!”   文景胜面露喜色,抱拳道:“多谢惟叔。”   随后,他与彭昌华约定时间,明早九点前往塑花工厂闹事,便急匆匆赶向上水寥氏,上水村离粉岭不远,联系起来倒很方便。   浅水湾。   “姜sir,上午的事情有劳了。”李家城坐在别墅的泳池旁,递出一支雪茄。   姜志杰点起雪茄,深吸一口,低头瞥了眼茄尾上的标签,眼神又瞟向泳池旁正在嬉闹的几个泳衣靓女,心里不禁一阵火热,把警队里的烦心事甩在脑后。   李家城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哈哈一笑,出声道:“看中哪一个,安排她晚上陪你。”   “我像是会挑的人吗?”   姜志杰说罢。   李家城会心一笑:“姜sir懒得选,那就全部一起上。”   “我尽力咯。”姜志杰心情好了不少,露出笑容:“李老板,为了替你抓一个工联理事长,我差点就被留在新界回不来了。听说下午塑花厂还因为这件事起了骚乱?”   “是啊。”   李家城感叹道:“原以为工联会只是政治花瓶,没想到,在工人里已经有几分影响力,幸好尽早发现,尽早铲除,否则,让工联会继续发展几年,我都替他们打工了。”   “据说是为了高温补贴。”姜志杰随口道:“要不然就给他们发好了,反正停工一天也是损失。”   “高温补贴别人没发,我也不能坏规矩,要不然,以后没人和我做生意了。”李家城感叹道:“只能算我倒霉,要出来扛这件事,姜sir,你不是商人,很多事情不懂的。”   “我明天还要到西九龙的波鞋厂借工人,又是一笔钱。”   “而且,我敢料定,那些新界工人不会就此罢休。”李家城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姜志杰眯起眼睛,颔首道:“你想怎么样?”   “希望明天姜sir能调一组伙计帮忙。”   姜志杰不悦道:“警队不是你说调就调的。”   这时一个泳装女郎漫步来到桌边,用手勾住他肩膀,俯身露出两颗雪白波球,抖着球道:“阿sir,你的枪法好不好呀。”   “晚上让你见识见识。”   姜志杰嘴角勾起坏笑,手已开始捏波。   李家城见状笑道:“姜sir只要帮我这个忙,下次警队有空缺的话,我愿意掏钱出来捧你,不管多少钱!”   “真的?”   姜志杰假装意动,又很真切的叹气道:“O记一个组也不过二十几人,新界有多少人?不一定能制止骚乱。”   “要是连O记都制止不了,那就更加没问题了。”李家城倒是坦然:“港府自然会派兵镇压,前段时间港府发布了新界开发计划,不可能放过一个清理新界宗族的机会。”   “我的塑花厂虽然赚钱,但是只要能跟港府洋行的合作再上一层楼,再被烧一次也值得。”他现在的现金流主要还来自于塑花厂,但是已经开始在地产业尝到甜头,打算大力进军房地产业。   急需洋行给予的贷款,相比之下,塑花厂已经成为可以丢弃的筹码。而且新蒲岗的塑花工厂虽大,可他还有两间小型的塑花厂可以开工,足够完成手上的订单。   “喔?”   姜志杰暗自心惊,嘴上却道:“既然李老板已经安排妥当,那就我按照计划做事了。”   李家城适时的站起身:“时间不早,我先回家休息了,姜sir,辛苦你,今晚帮忙看一下别墅。”   “哈哈。”   “李老板慢走。”姜志杰早已迫不及待,在李家城告辞之后,带着四个妞走进房间,子弹上膛,交流枪法。   ……   翌日。   早上,七点三十。   工人们三五成群的来到新蒲岗塑花厂门口,本该是到岗上班的时间,众人却齐聚在办公楼底,大声呼喊:“赔偿工伤,发放补贴!”   “殴打工人,资本走狗!”   “李老狗!”   “下楼!”   “下楼!”   短短半个钟的时间,就有三千多名乡民聚集,呐喊震天。   秘书躲在办公室里十分焦急,急忙打电话给老板通报,李家城收到消息,付之一笑:“报警吧!”   “好。”   秘书心领神会,立即打了报警电话,不仅黄大仙署收到消息,派了三十名军装前来现场维护秩序,观塘署也派了五十名军装,二十几名O记抵达现场。   总计一百多名警员,其中军装组手举藤牌,持有警棍,列阵将乡民分隔开。二十多名O记在姜志杰的带领下,双手持枪,威逼乡民退后。   乡民见到工厂有警队撑腰,不再围堵办公楼,转而开始打砸工厂,要求李家城出面道歉,向因工死亡的工友下跪。   “出动!”   黄大仙军装组长见到混乱进一步爆发,一声令下,让手下的警员蜂拥冲出,抓住乡民不断殴打,现场开始发出惨叫。早有准备的乡民抄起铁棍,田叉,开始反击。   “噗!”   彭昌华双手持叉,一叉捅穿军装警的藤牌,再抽出叉子,又一叉捅伤警员。   “砰!”   姜志杰见状举起手枪,果断扣下扳机。   一个匆匆跑过的乡民身形跄踉两步,顿时就扑倒在地,捂住肚子一阵哀嚎。陆昌华见状瞪起双目,怒火中烧,举着叉子就朝姜志杰冲来。   “砰!”   姜志杰高举右臂,朝天鸣枪,出声喊道:“第一次警告!” 第446章 风起云涌   “何sir,新蒲岗发生骚乱,已有一千余名工人聚集。”大馆,颜雄站在助理处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肃声说道:“黄大仙军装督察贺恺,观塘O记督察姜志杰正在现场处理。”   “据报告,已发生冲突,造成二十多人受伤。”   “黄大仙刑事组、O记正在赶往现场,驱散市民。”   何定贤点起一支烟,不动声色,吐出口烟:“知道了。”   新界四大姓并未与他合作,他暂时不需要插手太深,得让四大姓知道港岛华人是离不开警队的!为此,让新界流一点点血理所应当,棋子要有棋子的觉悟!   当地警署前往镇压骚乱则是警队职责所在,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不过,新界发展案就像是风暴中心,会将一切利益方都卷进来,即将登场的可不止一些工人,还包括港府……   “打电话给观塘署,让他们把杨光放出来。”   “yes,sir!”   颜雄再度立正,突然问道:“是不是让伙计们二十四小时待命,防止骚乱持续扩大。”   “不用。”   颜雄还没转过弯来,何sir却道:“正常休假,正常上工,我们现在是导演,不是跑龙套的,让他们先打破头再说。”   “是!”   “长官!”颜雄大声答应,转身离开,眼神里带着思索。何定贤坐在沙发上,屈指谈着烟灰,还有心情翻开报纸,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为了打这一场战,可是筹谋半年多,每一步步都设计好了。   要是这样还得冲在第一线,岂不是在港岛白混十年?   让他们去打,警队等着收割战果就行,港府与英资在金融战中没有吃下华人,抢到优势,实则就是丢了先手,只能被动挨打!要是港府反应的快一点,还能够减少损失,要是港府后知后觉,丢掉的可不止新界,将会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佰立基作为总督一心要发展新界,亲自拟定的发展计划,荃湾货柜港口更直接影响未来二十年的关税收入。”   “总督就算看透我的计划,也没可能收手。”   港府要开发新界。   新界乡民抵制。   这两方利益冲突是摆在明面上的,没有任何可以斡旋的余地,所以,何定贤作壁上观,渔翁得利,用的是阳谋!一点都不担心谁看破,谁反咬,因为,他们第一要务是解决对方,而不是跟何定贤挑事……   双方还得争先寻求他的支持,警队帮哪一边,哪一边就会赢到底。   当然,新界要是肯让一步,港府若是肯多给点,双方是有和平达成开发条款的机会。可在港府看来新界是管辖范围内,实施任何开发方案都合法,又不是没有给徒置房。   敢反抗就是暴民!   在新界人看来港府是殖民者,入侵者,不具有法统,开发新界是乱命!   必须抵抗!   若是给的实在太多,还可以用土地交易的方式,让给港府开发,港府却把他们当叫花子打发……总之,两边都是很硬气的,不打到痛,没有一方会低头。   人性贪婪,和平开发,各退一步,只存在理想当中,否则,世界上就不会有战争爆发,全靠谈判就可以解决矛盾了。没打输前,人总抱有希望,想要试试。   在港府、新界乡民之间,何定贤肯定是偏帮自己人,站在新界乡民那头,可站在新界乡民那头,不代表要向新界宗族低头。宗族是宗族,乡民是乡民,必须区分好。   因为宗族是一个管理组织,有话事人的,乡民却是同胞兄弟。本来他打算将乡民也拉到身边,集合商界、警队、政界,一起向港府出拳。没想到,新界宗族不同意,那也简单,一句话,安排人挑唆下,新界宗族自然要顶上去咯。   毕竟,新界宗族本身就与港府不对付,只不过,太自以为是了。   何定贤带着商界、政界、警队的力量,反倒成为幕后老板,暗中操纵一切,等到最后再出拳。   新蒲岗。   彭昌华在混乱中投出一叉,将二楼走廊上的O记督察贯穿,振臂高呼道:“死了!”   “死了!”   马上有人附和。   十几名彭氏子弟拿着棍棒,正对着前方的军装组员不断拼打,见到大佬大发神威,士气大涨,欢呼道:“巴闭啊,华哥!”   “好犀利。”   走廊上。   O记便衣则将长官扶住,惊恐的道:“姜sir,姜sir……”   姜志杰左胸与手臂被铁叉贯穿,伤势十分可怖,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睁着眼道:“开枪。”   “开枪……”   便衣警员咽了口唾沫,其实警队除了一开始占据上风外,很快就被新界乡民的攻势压住,只能退守到办公楼内,居高临下用手枪射击,让军装组固守一楼入口,等待九龙大区的援兵抵达。   而由于上头没有下达开枪令,警员们并不敢大范围开枪。   乡民们倒是无所顾及,各种板砖,石块,纷纷抛到二楼,导致被砸伤的警员不少,如今姜sir更是深受重伤,不过正当一楼警员们岌岌可危,快要被攻破的时候。   两辆消防署的水炮车,以及两百名军装组员,一百名刑事组员都赶到现场,立即投入战场当中,开始制止骚乱。只见,消防署员们跳下车,拉着水管,马上找到消防水喉,动作熟练的将水管接上。   再有两名组员端住水泡口,顿在车顶,给下方的伙计打出手势,守在闸口的伙计马上转动开关,一道强劲的水龙便喷出炮口,将前方挡道的乡民冲开。   这名乡民手持铁棍,背对着水炮车,正要上前冲击军警方阵,只觉得后背一股巨大冲撞力袭来,仿佛是被车撞翻一般,趴倒在地滚了两圈,便躺在地上开始哀嚎。   随着两辆水炮车开炮,凡是水炮扫过的地方,乡民都十分恐惧的纷纷散开。虽然很多乡民根本没有见过水炮,但是光看水流扫过地上的冲击力,几乎就没人想去挨一下。   刚刚还很犀利的彭昌华扭头见到水炮打来,也是手脚并用赶快逃进车间。   “啊!”   “干!”一些来不及跑路的乡民被水炮打了一下,全都在地上翻圈,口中发出惨叫,余下的人更是满脸惊恐,慌忙跑路:“快闪,快闪。”   军装组则趁着乡民大乱的时候,如狼似虎般冲进厂区,对闹事的乡民进行镇压,逮捕了几十个乡民,并且将第一批的黄大仙、观塘署警员救出现场。   不过,警队倒是没有将工厂后门封死,留了一个路口,让大多数乡民能够逃走。   雷洛穿着军装,戴着帽子,腰间挂枪,手中拿着警棍,指向工厂里的人道:“新界人也没那么拽嘛,见到我雷洛照样要跑路。”   “呵呵。”   “洛哥。”来帮忙的消防署督察递上一支烟,并且替他点上,口中道:“一群土狍子而已,哪里知道警队的厉害,现在重案组还没出马呢。”   “哼。”   “要不是留着他们有用,他们一个都跑不掉。”雷洛吹出口烟,嚣张跋扈,十分狂傲。   此时,医疗队将受伤的姜志杰抬上担架,那一根大铁叉十分扎眼,导致雷洛、陈细九、还有消防署的人都多看了一眼……   “废柴!”   雷洛咒骂。   “阿公,警队一开始派了一百多人,后面又来了三百多人,还能能打水炮的高压枪,兄弟们本来大占上风,不得不放弃进攻。”泰亨文氏,文奕行一脸尘土,短衫后背还湿漉漉的,一进门就双膝跪地,朝向堂上的文景胜磕头请罪。   文景胜面不改色,出声道:“族中子弟伤了多少?”   “伤了二十几人,死了一个。”文奕行五体投地,不敢抬头:“还有十七人被捕,暂时可能保不出来。”   文景胜心里一阵肉疼,本来他是想逼李家城低头,再将塑花厂的机器抢走,靠变卖机器赚一大笔。现在文氏一下损失四十个青壮,就算才死一个,也让他有点揪心。   毕竟,四十个青壮背后有二三十个家庭,每一个青壮男丁都是宗族基石。好在没有超出预料外的特殊情况,一切损失都还能承担。只见他站起身道:“我要去荃湾找陆翰明。”   “你代表宗族先安抚好死伤、被捕的家庭,告诉他们宗族会让李家城付出代价,也会把人保释出来。”   文奕行跪在地上,出声道:“知道了,阿公。”   随后,文景胜带着几个子弟匆匆离开,文奕行才站起身揉了揉膝盖,带着几个兄弟离开祠堂。   文景胜来到荃湾陆氏宗祠时,沙田莫氏,屯门司徒,元朗王氏,锦田邓氏,泰亨文氏、上水廖氏、河上侯氏、粉岭彭氏、文锦周氏的话事人都已经在场。   “陆族长!”他朝主位太师椅上的陆翰明行礼,陆翰明连忙起身下堂迎接,请他坐下后,望向众人:“新蒲岗塑花厂的骚乱,我已经听到一些风闻,李老板用警队来打我们新界。”   “当我们新界没枪吗!”   上水廖氏的话事人气道:“我们上水村有一条小鬼子留下来的弹药生产线,库存的火药足够生产几万发子弹,要比枪多,比人多,新界人从没惊过!” 第447章 反英抗暴!   “沙田有猎枪五十把,汉阳造三十把,驳壳枪六把……”   “屯门有猎枪六十把,中正式十三把,三八式九八……”   “大埔有猎枪三十把,卡宾枪两把……”各乡大姓都报出家底,尤以土猎枪最多,因为,猎枪子弹易造,保养简单,几个大姓都有私造猎枪的能力。   再者,杂七杂八,万国牌的武器也不少,总计加起来枪械居然高达五百多支,足够组成一个民兵团。   可惜,主要武器都是二战时期的老古董,日积月累,损耗肯定很高。   当中能用的不超过三分之二,性能好的能有三分之一都算高。   陆翰明却觉得底气十足,出声道:“十大姓既然坐在一起,就该团结一致对外,港府想夺我们的地,资本家又要剥削我们。兴建工厂,开发新界就一定是好的吗?”   “长江工业的做法,大家也都看见了。”   “我提议各村挑选精壮,组成保卫团,封锁新界与港岛的道路,正式与港府进行武装斗争,只要港府答应放弃开发新界,或者与我们十大姓合作开发为止!”   在场的宗族话事人都眼前一亮,开发新界其实是一桩好事,唯独港府想甩掉十大姓,私自开发是万不允许的。   “好!”   “陆族长作为新界代表,登高一呼,各乡各村都会支持。”大多人都赞同,并且推举陆翰明出来扛旗。   只因,他们的所作所为已是举旗造反,公开反对港府。   一旦事败,有杀头、屠村、灭族的风险,一般小门小户不仅威望不足,还真不敢担这风险。荃湾陆氏肯出来挑头,其余姓氏自然支持,况且陆氏的实力最强,土地最肥、人口最多。   论资排辈也该是陆氏当第一。   陆翰明见到众人全支持他,心里也不禁豪情万丈,拱手道:“多谢诸位同乡,陆谋人生于新界,长于新界,不忍华夏疆土沦入异族之手,将一把老骨头豁出去了!”   “死也要打退鬼佬!”   莫文伟拍案而起:“陆兄高义。”   邓光雄道:“斩鸡头,饮血酒,今日新界十姓就在陆氏祠堂歃血为盟,高举义旗,反英!”   “反英!”   “反英!”   堂内气氛高昂,人人热血沸腾,满面斗志,本以为只是一次政治摩擦,没想到,最终十姓达成一致,团结在一起,直接打出反旗。以当下的局势而言,此战若是功成,新界将来可能自治。   十姓从土皇帝也会演变为政治家族,能量再上一个台阶。   此战若是失败,新界局面也将大为好转。   就算他们掉了脑袋,也将青史留名,成为英雄人物。   陆翰明却心知宗族联合,梁山聚义的组织模式已经过时,要真以歃血为盟,老一套的模式举反旗,不过一周就会被港府分而击之,崩溃瓦解。因为,港府面对暴民和反对军会采取两种模式,暴民只会被警队镇压,反对军却要面对纪律部队、军情处、驻军三大武装!   撬动的资源,力量也不是一个量级。   虽然,以他的猜测,港府不敢动用驻军。毕竟,驻军一旦上场,就不是对内,而是对外,等同于承认新界是北方的一部分。同时以新界跟宝安的地缘关系,驻军一旦进入新界,北方就会马上出兵与鬼佬争夺控制权。鬼佬在陆地上是绝对打不过北方的,驻军自然不敢调动。   如果说,驻军可以一个晚上攻入新界,北方就可以一个小时抵达九龙界限街!   在有老家作靠山的威慑下,最可怕的力量,反而最不可怕,大概是会被抵消掉,可剩下的纪律部队与军情处也难缠,一个作治安军,一个作情报工作。   各种暗杀、利诱、美人计……   总督府投入资源一旦多起来,老套的聚义模式分分钟就会被破解。   这种模式早已过时两百年,陆翰明早有准备,暗中给司徒英递了一个眼色,司徒英微微颔首,便在火热的气氛中,不合时宜的开口道:“明哥,十姓按枪编兵,指挥权归谁?”   莫文伟、文景胜、彭国惟、王振帮等人立即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愣在原地望着陆翰涛。虽然这些老骨头都心向中华,为有一天能举旗反英而感到虽死犹荣,但手下的兵一个个都是宗族子弟,血亲后代,交给外人指挥是万万不放心的。   因为每个人都是私心,如果把子弟交给陆氏指挥,遇到强敌的时候,陆氏会不会保全自身,而把他们的子弟扔出去作炮灰?答应是肯定的!人心之可怕,凡事要往最坏的想。   可总共就五百多条枪,要是连指挥权都到处分割,谈什么反英?警队稍加进攻,各处防线就会漏的跟筛子一样。莫文伟、文景胜等人突然意识到举事艰难,想靠宗族制度是不可能的。   但本次举事就是为维护宗族制度而起,打破宗族制度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陆翰明迎上九姓族长的目光,轻笑一声:“当然不是归我,也不是归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为了避免有人因私损公,必须要有一个有名望,有能力的出来指挥反英行动。”   “这个人便是我好不容易从观塘署保释出来的杨先生。”   一直穿着中山装,坐在角落,低头饮茶的杨光闻言起身,朝九姓族长抱拳行礼。   陆翰明介绍道:“杨光先生是工联会理事长,虽然没有D籍,但却与北方私交甚密,作为港岛佐派人士代表,可以说得上话。再加上本次反英是为了保障工人利益,由工联会负责正合适。”   “我们十大姓只要负责出枪出人,出钱出粮即可。”   杨光脸上有些挫伤,看来在观塘署过的也不轻松,开口说道:“工联会有一些工人曾在矿山工作过,有能力可以制作烟火,到时候放几个给鬼佬看看。”   “不仅场面大,还可以搞暗杀。”   “另外许多工人是退伍老兵,完全可以承担起班排职务”他先点出工联会的实力,再讲道:“本次反英也要高举工人大旗,为全港工人争取应有的津贴、福利、赔偿,让港岛工厂做到一视同仁。”   “好!”   司徒英当即赞叹:“正所谓,师出有名,工联会才是搞政治的,我们只是族里的老骨头,哪儿杨先生适合举大旗?”   “这面旗交给杨先生举正合适,我们在下头扛着,尽一份力就行。”   其余宗族也觉得十分合适,一来可以通过工联会获得北方支持,二来团结工人阶级,比单纯的宗族民兵要强大,果断,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有人专业造反!   “现在要做的很简单,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各姓的民兵,工人,开一次工人大会,把有志争取工人地位的人民牢牢团结在一起。不限于姓什么,住哪里。”   “第二,印发工委会的传单,明早托工人朋友进港宣传,扩大我们的支持者。”   廖长青道:“怎么不封锁交通?”   “没必要。”   杨光目露精光,笃定的道:“先要让人们为什么而战,士兵才有战斗力,新界既然是新界人的新界,那就不需要急着封锁,现在必须先动员起来,开办好工人大会。”   五十几岁的廖长青陷入长思,喃喃道:“这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吗?”   当晚。   杨光带着工联会的人,分别在新界二十一个村开工人大会,最大的一场足有一千余人,长达两个半钟,并且在现场喊出“反英抗暴,归还新界,驱逐鞑虏,民族自强”的口号。   总督府。   在工联会大肆进行政工宣传的时候,军情处也将新界的情报递到总督府桌面,佰立基皱着眉头,心里有千斤重担,叹气道:“今晚让警队先行封锁界限街,青山道、葵涌路、城门路几条主干道。”   “yes,sir!”   昆先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佰立基再望向军情处负责人:“加强对新界的情报工作,争取将十姓分化瓦解,第一个投靠港府的,授予骑士勋章,新界太平绅士,及五十万港币!”   “yes,sir!”   军情处长佳徳立正敬礼。   佰立基挥了挥手,示意下属离开,独自坐在沙发上点起支烟,愁容满面。其实自长江工业的塑花厂发生骚乱以来,每一件事都送上总督府的办公室。   可场整个骚乱,警队处理的有条有理,合法又合规,一点没有从中作梗的意思,可见他和何定贤的默契还在……理论上,骚乱被镇压后,很快就会平息。   怎么会越搞越大,跳了一个工联会出来,连武装团都组织好,甚至喊出了“反英抗暴”的口号。不就是一点点劳资纠纷吗?华人死在工厂很常见。   值得奇怪?   他感觉幕后有一个推手,把事件一步步推高,就像十大姓与工联会结合,从一个宗族制度瞬间脱胎为社会运动组织,背后的深意细思恐极。   “一定是北方!”   “只有北方主导,才能喊出这种口号,组织起这种民间力量!”佰立基越想越害怕,额头甚至冒出虚汗,直接忽略了小小的“助理处长”,毕竟为港府工作的助理处长有什么资格反英抗暴? 第448章 斗委   佰立基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对新界开发的野望,都必须与新界乡民打一场,分出一个输赢,再进行谈判……   当晚。   凌晨两点。   九龙区、新界区消防部队,联合行动部,彻夜行动,将六个主要出入口提前封锁。   翌日。   上午九点。   港岛工联会所组建的民间团正式编整完毕,各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开始向关口逼近,双方于上午九点三十分至十一点间,爆发出武装冲突,六个关口共一千余人参加战斗。   中午,十二点。   工联会夺下四个主要关口,牺牲三十二人,共有一百多人受伤。   由于新界开发是涉及全新界乡民的利益,再加上工联会“反英抗暴”的口号,导致乡民们踊跃支持,人民群众的力量彻底被发挥出来,又有宗族制度管理,一百多人伤亡的数字完全能接受。   自此,新界进入半军事封锁状态。   杨光以工联会理事长的身份,召开全港工联理事会,团结了许多佐派力量,正式成立“民族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将工联会进一步提升为准军事组织,除十大姓族长任委员外,多位港岛知名佐派人士,纷纷加入斗委会担任委员。   前潮汕商会荣誉会长楚伟南先生亦加入斗委会,为新界乡民提供粮油,米面等基础生活物资。   再加上斗委会内的佐派人士中不乏报业、新闻界人物,许多工联宣传单,很快传入九龙、港岛,动荡开始扩散。   “冲突爆发的好快。”   潮福酒楼。   何定贤约雷洛、江祖辉、陈立等人一起饮茶,坐在茶楼内,见街道上的人群都少了很多。   “风雨欲来啊。”   陈立出声感叹。   “现在港岛疯传新界受北方支持,打算先自治回归,再过年底就要彻底收回全港。”雷洛眼神望向贤哥,眼底都带着探究之色,试探道:“真的假的。”   “我哪儿知道。”   何定贤坦然一笑。   要说,斗委会背后没有北方支持鬼都不信,一来,斗委会政工做的非常好,二来,斗委会人手充沛,做事极有章法,不像普通组织,三来,新界人没联系上北方,岂敢武装抗争?   虽然,何定贤是整部大戏的幕后推手,但也相信有老家同志在辛苦工作,推波助澜。因为,这部大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搞定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主动卷入风暴。   他只不过看的最清,最明,有摘桃子的本事罢了。   并且,手下兄弟都知道他跟北方关系不错,甚至怀疑到他头上来的,但想多了,照他的判断,老家确实有人支持新界玩真的,但不是红色,而是青色。   因为,斗委会用的那一套玩法,不是正统的大国主义,倒像是有权臣在邀功,希望通过新界来博取政治资本。所以,历史上的六七事件闹的很大,将近一年,直到大佬放话才停止。   在高层眼里现在其实不是收回新界,不是收回港岛的时机,权臣邀功只看眼下,大佬自然更有格局……   “放心吧,大英是日薄西山,可北方也要休养生息,港岛有充作贸易窗口的能力,在国际上解除封锁前,港岛暂时还会留着。”他先给兄弟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   江祖辉、蔡兆光等人都松了口气。   这次事情闹的太大,风风火火,有模有样,粮价已经开涨,谁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得不紧张。   “阿仔。”   “让海伯放点粮出来,平抑市价,不要搞得穷人吃不起饭。”何定贤举杯饮茶,猪油仔鞠躬答应:“我现在去打电话。”   “各署O记、反黑、军装要稳住,可以出任务,但没我命令,不准开枪!”何定贤道。   雷洛、江祖辉等人肃声答应:“是!”   “长官!”   “只要我们不开枪,港府就不敢逼我们动手……”   说到底,警员也是华人。   下午三点,新界所有出入口落入民兵团手中,新界进入失控状态。总督府,佰立基身穿西装,系着领带,站在一部电话前,鞠躬道:“长官好。”   “佰先生,唐宁街已悉知局势动荡,目前正与北方交涉,但北方按照统一宣传口径,一直坚称港岛属于他的领土。”   “碍于国际形象,此时只能定为内部事件,需港府赴全力解决。”哈罗德嗓音沙哑,语气沉重的道:“自南洋之后,又到港岛。”   “联邦可以失去南阳,但不能再失去港岛,请让日不落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耀香江。”   佰立基挺起胸膛,大声喊道:“请长官放心,我一定不让女皇失望,保证联邦在东亚地区的最后一港。”   大英在欧美已经影响力减弱,要是能掌控亚洲海运线,靠盘剥第三世界国家,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可惜注定是痴人说梦。   “我授予你除了调动驻军外的一切决定权,尽可能快速恢复新界治安,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哈罗德道:“只要是唐宁街与皇室可以答应的,绝对不会拒绝。”   “一个世袭男爵的勋章,女皇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佰立基听的一阵火热,已有为联邦赴死之心,咬牙道:“一个月内,拿回新界,平息风波!”   哈罗德心里舒服很多,但转而又为佰立基感到惋惜,其实在格洪量打好基础以后,佰立基是有机会带港岛实现一次经济腾飞的,从近三年的发展报告来看,港岛增速喜人。   要是不出这档子事,佰立基很可能会是一个受到市民拥戴,留下良好名声,荣休受到礼遇的总督。可港岛就是一个火药桶,离大英太远,离内地太近。   佰立基现在就坐在火药桶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被炸的尸骨无存。当然,这也是总督本身的职责,越乱的局面,越能彰显个人能力。若非如此,又岂有世袭男爵的价码?   “辛苦了!”   唐宁街挂断电话。   佰立基吐出口气,转身将门打开,就见到昆先、佳徳站在门口,立正敬礼,大喊道:“长官好!”   “说!”   佰立基请他们进门,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吐出一个字,便端起咖啡杯自酌。   佳徳:“长官,罗湖口岸情报员消息,下午有一批可疑人员闯过口岸,军情处进行追踪,现场抓捕五人,查获到两箱药品。证实是来援的医务人员,已经移交域多利监狱。”   “放人。”   佰立基变得十分果断:“医务人员是人道主义救援,不宜擅自监禁,立即释放并遣返,十年内禁止入境。”   “是!”   佳徳张口答应,又面露尴尬,出声道:“sir,几名军情处安插在新界的线人被揪出来开认错大会了。新界宗族势力太强,一个村有什么外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靠金钱收买了几个线人,随着组织升级,斗委会成立,也收不到消息了。现在新界不仅失去掌控,也失去了情报来源。”   佰立基倒是早有预料,轻松道:“新界就那么大点的地方,驻军又控制着边防口岸,军事情报靠动作就能看出来,其它情报都是公开的,军情处不用付出无谓牺牲了。”   想在宗族制度的眼皮子底下插暗探,比进白金汉宫偷内裤还难。   随着佰立基将目光转到昆先身上,警务处长昆先腰板一挺,肃声道:“中午,警队下令九龙区刑事组、O记前往新界夺回路卡,共出动三百二十名警员。”   “警员抵达路卡后,两个小时,交火不足三十发。”   佳徳眉头一皱:“演习吗?”   昆先再道:“港岛华人警员受新界政治宣传,拒战思想严重,弥漫着妥协主义。”   “那就不要让华人警员上了。”佰立基心中明白,警队大肆任用华人,方便管理华人的同时,也注定不能再成为镇压华人的工具。要是强迫华人警员出战,军事哗变风险极高,到时就不是一个新界的问题……   “让华人警员继续维持治安,调动防爆反应组上!”佰立基在扩充警队的同时,着重对防爆反应组划拨了资金,目前共有二百五十成员,每个人都采用军事化装备。   行动人员英籍与华人对半开,指挥官大部分都是英籍,少数一两个督察为华人。   且防爆反应组本身就是快速响应部队,专门为大型骚乱事件所准备的一把剑。   “yes,sir!”   昆先立正敬礼,张张嘴道:“是不是与何处长商量一下,能否调动一些华人警员攻入新界,防爆反应组的人手毕竟少。”   “暂时不用,后面再说。”在佰立基心里何定贤一系的警员根本不是下属,是雇佣兵,用他们打仗是要开天价的。现在能用的力量先用,等到把局势整理好,再请他们收收尾,经济上划算很多。   “是!”   昆先立正,见总督挥手,转身离开办公室,立即驱车回到警署,下达命令:“令,防爆反应组前往新界,将主要路卡夺回,重新打通港府和新界的联系。”   “嘀嘀嘀!”   总督察吹响警哨。   大馆D栋。   警员们穿戴整齐,枪械,坐在板凳上,立即起身跑到训练场集合。二百多名警员点名报告,登车出动,动作训练有素,像是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队。 第449章 火线   “A组。”   “上!”   防爆反应组一百人抵达九龙界限街,开始对界限街的民兵展开进攻。斗委会一共在界限街布置有一个连的兵力,总共一百五十人,夺下路卡,立即布置工事。   不过,防爆反应有防弹盾牌,加上手雷、烟雾弹掩护,手中的半自动步枪,火力极猛。一百人刚进进场便与民兵团打的十分焦灼,枪响连连,硝烟浓浓。   “哒哒哒。”   “哒哒哒。”   五名警员交替掩护,沿着路边商铺,一路向前。   其余警员四处分散,清理小巷,但总体沿着道路两边进攻,是实打实的城市巷战!   二十多名新界民兵藏在沙包垒砌的工事后,手持二战老枪,或者单管猎枪进行射击:“砰!”   “砰!”   “砰!”   七零八落的枪声组织起来亦是密集,有几分杀气,但射击速度远不如反应组警员……   “嗙!”   一名英籍警员突然中枪倒地,抱着大腿哀嚎,伤口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两名同僚立即收枪,上前将人拉下。当二楼窗口突然出现三名新界人,举起枪管,扣下扳机:“嗙嗙嗙!”   猎枪声音极大,硝烟呛人。   楼底,一名警员中枪倒地,剩下一名警员丢下伤者,抱头鼠窜,躲进一家店铺内,立即举枪戒备,大声喊道:“楼上!”   “哒哒哒。”   不等他开枪,其余同僚就已调转枪口,做出射击动作,几串子弹各自扫来,将楼上两名新界人扫成马蜂窝。一个后昂倒在窗台,一个前载从窗台砸落地面,剩下一个抓着猎枪,匆匆逃离。   总督察海森见状,拿起对讲机,大声吼道:“狙击手!”   “嗙!”   对街一栋高楼上。   早有准备的警队狙击手手,瞄准目标,扣下扳机,一枪穿过胸膛……   “呃。”   新界乡民连反应的机会都无,便抓着枪管倒在血泊当中。   警队毕竟是警队。   论准备、组织、训练、都不是临时成立的民兵团可以抗衡,但警队调动精锐部队之后,一些防线显得极为可笑,攻势堪称摧枯拉朽。   葛白作为行动副处长亲临现场坐镇,虽然没有接受一线指挥权,进入界限街战场,但却坐在一辆指挥车内,协调各部门攻势。   “sir!”   “最新消息,C队已经攻下青山道。”一名警长跑进指挥车喊道。   葛白表情振奋,抓着对讲机,挥手道:“干的漂亮!”   一名警司在地图上将青山道的红色小旗撕下,贴上代表总督府的皇冠。   “sir!”   “反应组已经控制城门道。”   ……   “sir!”   “葵涌路已经控制。”   “青衣山道已经攻下。”   不到两个小时,警队就已经陆陆续续夺回四个路卡,打通向新界的交通。局面非常顺利,让葛白安都感到不可思议,虽然,他知道匪军素质较差,但打仗真的这么容易?   他没有一线行动的指挥经验,但心里难免有些骄傲:“或许是我军事天赋强。”   事实上,就是民兵团太差!   在警队没有正式展开进攻前,靠着一腔血用,可以打下路卡,但是,随着军队展开反扑,装备上的代差,人员上的军事素养,瞬间放大两者间的实力差距。   民兵团见到防爆反应组不同于军装组、O记,有鬼佬带头冲锋,表现悍勇,心里就先怯三分。随着手雷、烟雾弹的掩护,更是有不少弃守阵地。半小时后,界限街拿下,新界全部路口收回。   葛白第一时间向处长打电话报告,并且申请调动水警,晚上在新界登陆,前往贼窝捉捕匪首。昆先对他天才一般的斩首战术感到震惊,但旋即否决。   水警全是葛白的老部下,要是用水警一战功成,葛白一系岂不是瞬间膨胀,马上就会对警务处长的位置形成威胁?昆先对葛白做警务处长虽然没意见,但是得下一届。   这一战,是他身为警务处长的扬名之战,谁也不能抢他的风头。   ……   “报告长官,反应组行动顺利,已经恢复对新界的交通。”秘书来到办公室里,打开文件,出声道:“警务处长昆先提出借用直升机,空降警员对匪首进行打击。”   “警队有做过空降训练吗?”佰立基先是面露喜色,旋即眉头微蹙,呵斥道:“什么时候了,还在贪功冒进。”   “警队有一些警员,曾在空降兵团服役,有过空降经验。”秘书道:“昆先本人就是。”   佰立基眉头舒展了些,但还否决道:“那也不行!新界地形复杂,不利益空降警员,若是造成损伤过多,得不偿失。”   “明白。”   秘书合上文件,面带喜色:“是否派警队进入新界?”   “先不用。”   “让辅政司组织民政局的人,带上医疗队,药品,和米面,粮油前往新界。”佰立基戴着眼镜,眼神精明,喝了口咖啡,有条不紊的道:“新界缺少现代医疗,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港府就是要在此时表现出诚意,我们是来开发新界,不是掠夺新界的。”   “yes,sir!”秘书心领神会,出声答应,转身马上去办。   佰立基也给新界暴动吓的不轻,打算稍作经济上的让步,明天就展开跟新界代表的和谈。不过,警队能如此快攻下新界,确实让他很惊喜,不枉费上任来的大力发展。   当然,前提是何定贤没有出来搅局,虽然也没有帮忙,摆出中立立场,但是,警队能稳住,本身就是对港府有利的态度。   “看来上次委任反贪专员的事,确实把何定贤等人给吓住了。”佰立基心中暗道:“他们不作声就是妥协,懂得服软了。”   “呵!”   “正是这样,才要大力发展反贪部门,设立一个独立于警队之外的纪律部队,专门彻查金钱帝国,替港府维持对纪律部队的掌控。同时还能创建一个更廉洁,更忠心的华人社会。”   他绝不会因为华人妥协,而对华人让步,在他看来,华人之所以妥协,便是一种畏惧,华人畏惧什么,港府就要大力发展什么!看在还要任用华人警员,依靠昆先、葛白等人管辖警队的形势下,何定贤、陈立、雷洛、颜雄等人要是肯乖一点,可以给几人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   ……   “阿公。”   “六个路卡全丢了,家族兄弟死了四十多人,盛龙被手雷炸断了两只手,躺在医馆里。”上水寥氏一名族人走进祠堂,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嚎:“家里死了好多人。”   “好多人!”   廖长青坐在椅子上,心里痛的在滴血,脸上却正色道:“向杨会长报告!”   杨光坐在大堂中间,面色阴沉如水:“我已经命令兄弟们先撤回来,暂时不再与港府产生正面冲突,各姓村庄安排好岗哨。”   莫景胜道:“杨会长,你不是说警队华人不会出力吗?据兄弟所言,进攻路卡的警员中有华人面孔。”   “港府华人确实没有大规模加入战斗,只是,港府抽掉了一些精英警员,由英籍指挥官带领行动。”杨光叹出口气:“只要何sir没有下命令,大部分华警都不会动。”   “但港岛两千多名华人警员,有一些受制于鬼佬很正常。”   民兵团溃败的速度超出预料,总督有多开心,他就多难受。   陆翰明在旁提议道:“我们的装备不如警队,能否前往北方购置一些。”   “我去争取。”   杨光觉得可能性不小。   陆翰涛带人在医馆里,协助师傅帮忙伤员包扎,见到医馆内躺满哀嚎,惨叫的族人,又看见许多人被安放在道路两边,心里隐隐有些动摇,开始质疑“反暴抗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死这么多人,毁这么多家庭,为的就是十大姓的新界?   第二天,陆陆续续有港府派来的医疗人员进入新界,为交火中受伤的乡民做手术。但斗委会并不领情,重振旗鼓之后,从正面暴动,转为地下的暗杀、恐怖行动。   其实到这一步斗委会的正义性就已经出现污点,不过正面暴动仅影响港府,地下暗杀却影响到全港市民。中环、九龙、陆续出现多个真假炸弹,安置在弥敦道、湾仔、尖东、维港码头等地,上面贴着“同胞勿进”的汉字。   警队拆弹组疲于奔命,其中一枚炸弹造成三名警员,六名市民受伤。港岛市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街头行人肉眼可见的悉数起来,先前夜晚繁华的弥敦道,现在也是一片冷清,给予经济重大打击。   多名新界事务处负责人被刺杀身亡,警务处长昆先的别墅甚至被人隔墙投掷炸药,转入地下的斗委势力,行动愈加疯狂,大有一步步演化为KB组织的特征。   五月十一日。   港岛宣布九龙区宵禁,港岛进入紧急状态,五月十二日,港岛区宵禁,五月十三日,一支反应部队趁夜潜入荃湾,有水警配合,试图实施斩首行动杨屋村外发生交火。   反应部队指挥官见民团岗哨森严,许多持枪民兵正快速聚集,不得已下令撤回。同时,一支反应部队在大埔得手,将文景胜在内的十三人逮捕,斗委会转移办公地址,民团开始上山游击。 第450章 警队集体告假   五月十五日。   京外部向英代办提出抗议,为新界事件发声,发动群众在英代办大门示威。当晚,上百名群众冲入英代办驻址,在代办领事办公室内,贴上“支持同胞,反英抗暴”的大字报。   老家力量正式登场,给损伤惨重的新界市民打了一针强心剂。   由此,新界骚乱发展为国际事件,多方怀疑幕后有大国博弈。老家通过本次事件,再次宣告收回港岛之决心,支持同胞之勇气。人日报、大公报、文汇报等报刊,刊登该消息,由爱国学校之学生,上街向市民发放报纸,国家银行中环总部在楼顶安装扬声器,进行鼓励宣传。   十七日,中环三百余名佐派人士聚集,开始向太平山总督府游行,在总督府门外张贴大字报,要求总督尊重新界人民主权,总督一度成为市民游行示威的主要目标。   佰立基临时转移办公地址至太平山警署,派出三百名军装警员维持秩序,当夜,总督府发生投掷炸药事件,造成两名公职人员死亡,港岛首次宣布九龙、港岛两区共同实施宵禁。   但总督并未提高紧急状态等级,依旧维持在“戒备”状态,谨慎的使用武力。   东方银行。   司马祥穿着灰色西装,戴着眼镜,站在一块电子屏前,回头道:“九龙仓股价大跌,英资外逃,开始逐步买进。”   “买进九龙仓。”   黄世同猛的大吼。   五十余名股票经纪坐在工位上,仿佛机器人接受到指令,纷纷拿起电话,拨打出去,大声喊道:“帮我买进九龙仓。”   “全要。”   “有没有九龙仓的股票?”   “叮叮叮。”   “刚有人挂售两千股?”   办公室里。   电话声吵成一片,像是销售公司一般,其实股票市场最早期的样子,就是菜市场买菜,吵吵嚷嚷。当“恒生指数”发布之后,各证劵公司才有一个认可的“公价”。   按照恒生指数涨跌,港股都会进行一定比例的跌涨,只不过,个别公司业务优秀,市值坚挺,偶尔会呈现逆势上涨。上千号人扎堆在证劵公司里,有人挂牌卖,有人掏钱买,场面极其热闹。   现在港股已经有一定的规范,可以采用电话买卖的制度,但依旧要有人在证劵公司接消息,上柜台进行买卖手续。别看东方银行里坐着五十几号人,证劵公司里还有六十多号人在帮手。   “买进五千股。”   “买进三万股。”   “刚有意大利卖家挂牌两万股!”   一名业务员大喊。   “全收!”   司马祥大手一挥。   陈占表情紧张,上前劝道:“祥哥,收的太急小心砸底,要不要缓一缓?”   “大老板一口掏了五亿现金出来,收一个九龙仓只是前菜,吃前菜都磨磨唧唧,怎么有胃口吃大菜?”司马祥个子不高,在金融市场上却极其有魄力,果决道:“买!”   陈占急得满头大汗,头一回操盘上亿现金,心里难免有些发虚,生怕出现亏损给大老板宰了,但面对祥哥的决定,还是回头朝愣神的业务员讲道:“买!”   “买!”业务员对着电话大吼:“只要是九龙仓的股票,一股都不要放过!”   黄世同在火热的气氛中,低头点起支烟,颤抖的手指难掩激动,上前道:“九龙仓在外的散股本身就不多,而且码头仓储业务是铁饭碗……”   司马祥点点头:“有多少收多少,就算有人恶意砸盘,大老板也不会怪罪。反正涨跌都是控制在大老板的手里,我们只是负责买卖罢了。”   越顶级的金融战,越受政治影响,越高明的操盘手,越不需要数据分析。高端的商战,往往朴实无华,收割起英资,华资更不会手软。   自月初六七事件爆发以来,港岛市场经济一路下行,金融行业一片萎靡。   恒指连跌七个交易日,华资老板们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英资试图撑了几天,以期港府能迅速解决本次事件,但港府在军事上解决了,在政治上却没有解决。   伴随着北方正式发声,外资出逃终于爆发,首先,第一个出逃的就是意大利、加拿大、欧美等人的持股方。他们手上握有许多英资洋行的股票,但却不居住在港岛,对港岛的信息只来源于国际新闻。   生怕港岛争端升级,燃起战火,把公司资产付之一炬,开始大笔大笔的割肉。要知道,战争是不可预料的,而一旦开战,上亿上亿的资产都将灰飞烟灭。   重建的港岛,经济市场绝不会由英资主导,再加上北方一向强横的政策,没有国外老板敢赌。有道是“投降输一半”,在输一半和全输之间,他们是懂得选的。   少数人敢赌港岛不会开战,跟进抄底,那是因为资金量少,抱着搏一把的心态,依旧影响不到市场。大资产从来不会赌,更趋向于安全。   而外资开始出逃,又引起恐慌下跌,英资也忍不住,开始陆陆续续,一笔一笔割肉。   楼市早已暴跌三分之一。   司马祥制定了几个目标:“第一是收购九龙仓散户的股票,为大老板拿下码头仓储业务,第二是收购天星小轮公司,帮大老板垄断港岛轮渡市场,第三是收购太古洋行国泰航空,第四是收购怡和洋行的超级市场业务。”   其中,扫空九龙仓散股,可以为未来收购九龙仓打基础。收购天星小轮不用提,收购国泰航空,则是司马祥个人很看好航空业务。加上太古洋行去年才竞标到可口可乐专营权,刚投资在建亚洲超级工厂,现金流不足,正是重创一击的好机会。怡和洋行的“惠康超级市场”是目前港岛最大的零食市场,一年现金营收过五千万。   这四项业务如果能用三亿的规模拿下最好,剩下的两亿还可以收购一些“有利”的股票,为未来拿到印钞权作准备。如果钱够花,在楼市砸底的时候,还可以购置一些地产项目。   这份方案是完全得到大老板点头的,至于其它华资公司想对谁下手,那是其它公司的事。毕竟,商会各位老板答应出钱抄底英资,不代表会把钱全部交给东方银行操盘。   东方银行不过是作为吹响号角的棋手,各老板有各自的方向,不过华资老板们十分团结,一旦有华资收购某间英资公司,其余华资都不会入市抬价。   到处都是肉,足够华资老板们吃到饱!   汇丰、渣打、有利、太古、会德丰等洋行大班,纷纷想要约见总督,请总督尽快平息事态,减少英资的损失。他们完全预见到华资趁机反击,收购的方案,但资本出逃是不受个人控制。就算四大洋行联合在一起,也顶多勉强控制一下自己公司的下跌速速。   向来关心经济的总督,在一片焦头烂额之中,也无力再管理资本市场。   二十日。   总督约见斗委会长“杨光”,委员“陆翰明”等人,双方在僵持进入谈判步骤,杨光提出新界自治,一切开发条款需经新界议员投票决定,总督同意设“新界区”,与港岛、九龙平级,并且在新界内遴选议员,决定新界事务,授予陆翰明、司徒英等人太平绅士勋章,等于同意新界区进入半自治模式。   不同意陆翰明提出的“丁权”条款,死撑着不想放弃新界的土地权益。毕竟,港府只要名义上管辖新界,对新界内部自治其实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港府需要荃湾一带的海岸线振兴经济,若是同意丁权条款,港府开发荃湾码头将付出极大代价,十年内的关税都在给新界乡民做贡献了。   双方的谈判不欢而散,其实,杨光根本没打算与港府谈和。因为对他而言,港府与新界的利益都不重要,重要是把声势搞大,攥取政治自治,好向老板邀功请赏。   总督则看出新界乡民的外厉内荏,判断新界乡民支撑不了多久,决意再给新界施加压力。毕竟,新界的小农经济基础薄弱,农田一周不耕就会杂草丛生,有华商给他们运送米面,总不能有人免费去替他们耕地吧?事件拖的越久,无形中对港府越有利。新界人这个月有救济粮吃,明年可不会有。   二十一日。   中环再度出现聚集游行,由于防爆应急部队人手不足,许多警员已经加班超过一周,不少人一天只能睡两三小时。导致港府不得不下令港岛区重案组负责驱散市民。   佰立基大概是觉得事情已经快到收尾,用一用华人警员,顶多颁授勋章,升衔一级,付出多了多大代价。未想到,命令刚下达警务处,警务处长便亲自赶到总督府,递上一叠文件,苦涩的道:“sir,港岛区助理处长何定贤,行动部警司颜雄、重案组总督察陈子超,九龙区刑事组雷洛……共计五十六名督察级以上华人警员递交告假申请,称病无法履职在岗。”   警队中高层指挥官集体请假事件,前所未有,堪称是一次政治暴雷。   佰立基心里一突,将一叠告假单扫落在地,根本无法接受,厉声喝道:“让他们即刻上岗,率兵前往中环驱散集会市民,否则再也不要来了!” 第451章 玄武门之变   昆先理解总督的失态,但却不苟同,拒绝道:“现在应以安抚警队为主,强行下令只会导致混乱加剧,佰sir,华警到现在还是中立态度啊!”   佰立基气的就是华警中立!   要是,华警早早卷入事件里面,还能团结英籍警员,趁机扶持一些嫡系上位,接替华人警员中层的位置。可华警藏在幕后,直到现在才跳出来,明面上是请假,实际上,是在利用中环焦灼的局势喊价!   他隐隐已经猜到华警自始至终的态度并非中立,而是打着中立的幌子,等待漫天要价的机会。这次新界事件或许就与警队有关,但又不能主动把火往警队身上烧。   因为,他怕控制不住。   “昆先sir,能否先擢升几位警员,带领重案组前往中环疏散集会。”佰立基缓了口气,压抑住怒火,沉声道:“先允许华人警官告假,再接替华人指挥权。”   一个政治家失去对武力的掌控权,第一想法绝对是重新夺回掌控权。   昆先很明白佰立基的意思,但却摇摇头:“华人警队向来只服从华人警官,擢升英籍警官一来不能服众,二来会刺激华人警官集体,若是擢升华人警长为指挥官。”   “sir,没有跳出华人这个圈子,华人底层不会听令的。他们有他们的规则,当形势对港府愈不利的时候,华人就愈团结!”   佰立基叹了口气,点起一支雪茄,怅然道:“请何sir来总督坐一坐,我话要跟他亲自谈。”   “yes,sir!”   昆先立正敬礼,转身走到大厅打电话。   云咸街。   何府。   “今天难得休假,请师父、阿洛、辉哥他们到家里到食晚餐。”何定贤穿着浴袍,躺在泳池旁的银杏树下,戴着一副墨镜,怀里搂着老婆。楚韵楠一身紫色泳裙,身材丰腴,坐在老公怀里,撩着头发道:“好。”   “我来安排。”   罗彩云带着小女儿在一旁玩水,白月娥一袭白纱裙,手里拿着小剪刀,正在花园的植物架前,细心修剪枝叶。   蓝刚身穿西装,带着四名警员守在门口,见警员们无所事事,上前发了圈烟:“打起精神来,再过两个钟换班。”   “知道了。”   “刚哥。”   警员笑着答应。   不管外面是什么局势,火都烧不进大佬府邸。   “叮叮叮。”   “叮叮叮……”   客厅里,电话柜上响起铃声,佣人正要上前接听,猪油仔却挥挥手,拿起话筒道:“边位呀?”   “警务处长昆先。”   昆先站在总督府内。   猪油仔笑道:“昆先sir,中午好,我是阿仔啊,上回陪你在跑马地看买赛的那个肥佬来着。”   “朱先生。”昆先语气严肃:“我找何sir有急事,是否方便请何sir接电话?”   猪油仔扭头看向玻璃窗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想起大佬的嘱咐,笑着道:“唔好意思啊,昆先sir,我大佬身体不好,正在看医生。”   “公务。”   昆先道:“事态严重,需要何sir出面处理。”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关病人的事吧?”猪油仔油腔滑调,满嘴胡诌:“总不能把人当牛马一样用吧,何sir是助理处长又不是总督,要不然把总督的位置让给他做?”   昆先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说道:“朱先生,如果何sir病情好转,请他一定给我打电话。”   “yes,sir!”   猪油仔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昆先将电话挂断,来到总督办公室,见总督一脸探究的表情,鞠躬道:“何sir称病严重,不能履职,请港府重新任命指挥官。”   “你先亲自去一线坐镇,将集会市民解决,我晚上抽时间去何府一趟。”佰立基已经恢复清醒的头脑,深知最重要的事,不再是解决市民骚乱,而是挽回警队立场。   警队一天不上工,港岛一天不太平。   消息要是漏出去,佐派人士会怎么利用?新界刚有服软的姿态,马上又将变得强硬,港府有能力镇压新界乡民,却已经无能镇压警队。要是发生难以想象的“警队易帜”事件,北方恐怕马上就会派兵过境,他能否安全逃离港岛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与之相比,新界骚乱只是疥癣之疾,警队才是要命的!   佰立基贵为总督,也不得不屈尊降贵,往何府走一趟。   何定贤见到猪油仔穿着拖鞋,裤衩来到泳池旁,忍不住发笑道:“阿仔,打算下去游两圈啊?”   “贤哥,刚刚昆先sir打电话来,请你上太平山。”猪油仔汇报道:“我婉拒了。”   “对嘛!”   何定贤右手夹着雪茄,左手搂着老婆,嚣张道:“请我上太平山,又不把位置让我坐,干他娘,兄弟们辛辛苦苦,好处全给鬼佬占了,当我痴的啊!”   猪油仔憨笑道:“大佬,你安心养病就得,外边打破头都不关你的事。”   ……   陆氏祠堂。   原先的祠堂已经临时改建成医馆,安置着受伤乡民,原先医馆的师傅负责包扎,跌打,港府派来的医护人员给枪伤较重的乡民做手术,三十多人就躺在地面的草席上休息。   空气中充斥着药味、血腥味、以及腐肉味。死在扛争事件里的乡民则被安置在陆氏义庄,外姓者被送回,陆氏族人等待着集体安葬。   陆翰涛一直带人做救援,帮忙运输物资,运送伤员。此时,他踏步走进祠堂内,耳旁是伤员的哼吟声,以及虚脱无力,几乎麻木的哀嚎。   由于港府故意没给新界送来麻醉药品,导致许多伤员疼痛难忍,嗓子都喊哑了,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   陆翰涛见证着新界从暴动到暗杀,现在进步到鼓动游行,策划中环动乱,局势越来越失控,短短不到二十日,伤者超五百人,民兵团已经补充两次,说是满村缟素,户户披麻都不为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新界乡民不能成为政治家的棋子,宗族大姓要为族人谋福利,而不是为野心推族人去死!”陆翰涛终于下定决心,给旁边的兄弟递去一个眼神,兄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去准备。   一周前,便陆陆续续有族人靠往陆翰涛身边,希望陆翰涛能够带家族从火坑里脱身。陆翰涛在许多人的支持下,逐步走到台前,渐渐有推翻大佬,掌权家族的想法。   “翰涛。”   “出什么事了。”   这时,陆翰明收到细佬的消息,带着两名手下走进祠堂,眼神落在伤员身上,还以为是族中有人过世。陆翰涛穿着短衫,迈下台阶,踩在青石板上走上来,出声道:“大佬,陆氏不能再打下去,新界不能再打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   陆翰明表情惊愕,瞪起眼睛,下一刻,十几名家族子弟便手持猎枪,沿着走廊两侧冲出,举枪将陆翰明围在中间。祠堂大门被马仔关上,中堂的伤员、医护都表情大变,惊恐望着他们。   宗族作为一种政治体制,话事人要是走错路,一样是要负政治责任,要被政治清算的!陆翰涛则用手按下心腹罗远方的枪管,振声道:“斗委会的杨光,不过是在用新界乡民做政治投机,现在新界死了那么多人,家族伤了那么多子弟,陆氏能够得到什么?”   “大佬!”   “你想火中取栗,有没有想过大国博弈,分分钟把新界碾成渣,政治,新界人玩不起啊!”   陆翰明脸色一冷,指着旁边的医生道:“你勾结洋人政府,准备卖国?反英抗暴,驱逐鞑虏的口号,不是说说而已,新界是要流血的!就算流进最后一滴血,新界也该是新界人的新界!”   “你问过新界人没有!”陆翰涛大声打断:“在场有哪一个人愿意躺在地板上,义庄有哪一个人愿意躺在棺材里,新界死的够多,流的血够多,是时候该到此为止了。”   陆翰明夺过下属的猎枪,大步上前,顶住陆翰涛的脑袋,面目狰狞:“你敢卖国,我一枪打死你!”   哗啦啦。   在场所有人都举起枪,围绕着中间两兄弟,局势一触即发。   陆翰涛则坦然道:“我不会卖国,但该由新界人支持站出来谈,而不是再听斗委会的,我打算请何sir做中间人,联系港府一起谈判,甩开斗委会的杨光。”   “你说过……”   “新界的事,新界人自己做主!”   陆翰明闻言慢慢放低枪口,眼神阴郁的道:“所以,今天给我搞一出玄武门之变,就是为了把新界卖给何定贤?”   陆翰涛接过兄弟递来的枪,大力上膛,再对准大佬的胸口,出声道:“还有鸿门宴!麻烦大佬晚上把十大姓的人都叫在一起,我有事同大家说,要不然,今天真的要手足相残了。”   “你这么多人支持,还用我来叫?把我关在祠堂里,派一个人去叫不就得了。”陆翰明语气讥讽,眼神带恨:“陆家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前途无量啊!”   陆翰涛本身就是长房嫡子,又参与过家族事务,一旦政治立场受到族人支持,夺权是一朝一夕,顷刻之间的事。 第452章 晾着总督   晚上,何府。   何定贤穿着西装,站在一排烤肉架前,抖着调料瓶,将黑胡椒在牛肉上撒匀,出声笑道:“最近不适合大摆宴席,各位就烤烤肉,喝点果汁,将就一下。”   “主要是约兄弟们聊聊天,过一个假期。”   雷洛系着领带,胸前却围着橱裙,坐在小板凳上用铁签串肉。   “难得清闲。”   “就该亲自动手。”   陈立在旁逗着小孩,扭头道:“辛苦你们年轻人,我负责吃就得。”   蔡兆光大笑:“立哥。”   “来切水果呀!”   这时猪油仔匆匆进来,低声道:“大佬,总督来了。”   门外。   一辆挂着皇冠牌照的平治车停稳,五辆随从车靠在路边,十五名军情处保镖训练有素,推门下车,将长官保护在中间,一齐来到何府门口,有人按响门铃。   佰立基朝着佣人笑道:“你好,我是港务总督,听闻何sir生病,带了两位医生前来探望,麻烦向何sir通报一声。”   门房见到总督出行,保镖众多的阵仗,心里也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多打量总督两眼,便立即鞠躬:“我马上去,请您稍等一下。”   他做佣人二十多年,服务过三家权贵,还是头一次见到总督亲自到访。   ……   何定贤听见猪油仔的汇报,不疾不徐的翻着肉串,不屑道:“总督不在太平山呆着,来云咸街做乜?在太平山我要站着等,在云咸街他也得站直了!”   “同总督讲,重病在身,不便见客。”   猪油仔笑着答应:“明白,大佬!”   “贤哥,肉都还没熟,狗就闻见味道了。”雷洛见到猪油仔匆匆离开的身影,夸张大笑:“狗鼻子比我家旺财的还灵!”   “你家旺财为了肉会等多久?”   陈子超在旁起哄。   雷洛沉吟半响,出声道:“十几分钟吧。”   “看西洋犬能等多久。”江祖辉将一盘果汁端出来,分给在座的大佬,陈子超接过西瓜汁,举杯一笑:“还是土狗聪明,知道没肉吃就走,不像西洋犬,硬等着食屎!”   ……   猪油仔揣着笑容来到大门口,一见到总督仪仗立即深鞠躬,满脸谦卑的道:“sorry,sir,何先生得了传染病,不好请长官进去坐,托我道谦,请长官早点回府。”   “他一旦病情有好转,马上会前往警队履职。”   佰立基眼神跃过大铁门,投向后院与侧厅的花园,耳畔隐约都能听见玩笑声。何定贤摆明是有恃无恐,作威作福,但他既不能让华人低头,就得向华人低头。   真去戳穿何定贤的把戏,上不来台的是总督府。   他笑道:“我可以不进去探望,让我带来的两位医生进去就行,这两位都是牛津大学的医生博士,有很丰富的医疗经验,可以对何sir提供一点帮助。”   只要何定贤肯让医生进去,医生就会把价码带到,开启谈判流程,来云咸街一趟就算达到目的。   猪油仔却软硬不吃,只懂鞠躬抱歉:“so,sorry呀,何生病的真很严重,但已经有中医师傅开过药了。总督先生,你也知道中西医不是一个体系的,喝了中药,再吃西药容易翘翘啊!真出事到时候谁来负责?”   佰立基知道何定贤派一个滑不溜秋的肥泥鳅来挡门,看来一点机会都无了,心里也憋出一团火,见到肥泥鳅时不时把眼神瞥向轿车,心里悄悄盘算起来。   总督亲自上门竟被拒绝!   他也没有脸面继续守在门口,便点点头:“现在街头局势混乱,正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警队高层出来主持大局,请何警官身体有好转给我打电话,警队现在很缺少他。”   “一定。”   “一定!”   猪油仔忙不迭点头,心里也对总督的诚挚稍有触动。毕竟作为一个在港岛低三下四惯了的华人,习惯鬼佬高高在上的样子,很难想象总督大人会亲自来府邸请人出山。这份态度其实可以打动太多数华人,却偏偏打动不了野心家,政客,把利益最大化是每个政客的基本素养。   猪油仔一路目送总督坐上轿车,而总督在上车前却对一名随从吩咐道:“留两个在何府门口,光明正大的盯着,有人问就说我派来照看何sir的。”   “既然他装病,就将他监视起来,如果他出门记得给我打电话。”   随从低下头:“yes,sir。”   旋即,他打了两个手势,立即就有两名保镖留下,站在街头,虎视眈眈的盯着何府。猪油仔见状对总督的一点同情立即烟消云散,回头花园里朝大老板说道:“贤哥,总督留了两只狗仔下来。”   何定贤轻笑一声,将一把烤熟的肉串交给猪油仔,畅快笑道:“盯着我的行踪,免得我不仅请假,还在暗中搅局嘛。小手段而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图个心理安慰。”   猪油仔毫不客气的拿起肉串,一口撸掉一串,满嘴流油,大声赞道:“香!”   “大佬的手艺真好。”   他眼里大佬的一把肉串,好像比总督重要多了。   何定贤却笑道:“刚刚大嫂烤的。”   “哈哈哈。”   雷洛道:“贤哥烤的根本不能吃,刚刚才丢掉一大把。”   “阿仔,你来。”何定贤摘掉手套,把主厨的位置让出去,走进房间洗洗手。楚韵南刚从房间走出来,见到他站在洗手池前,很自然的拿起擦手巾递给他。   何定贤接过手巾擦了擦,轻吻老婆额间。   楚韵楠搂着他脖子道:“刚刚总督亲自登门找你了?”   “不是找我,是来找兵。”何定贤无所谓道:“急着用兵罢了,否则,他肯来云咸街?逢年过节都不来送个礼,事到临头才烧香,边个理他啊!”   “这还是全港头一次,传出去港督怕是会记恨你。”楚韵楠心有不安:“既然他肯上门,肯定是准备好价码,晚上是不是给总督打一个电话?听说傍晚中环又伤了几十号人,再闹下去……”   “现在等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火候我会把控好。”何定贤整理了老婆的衣领,淡然道:“一大堆华资公司打算吃肉,现在才刚刚开始,怎么能善罢甘休?街上的人,谁让他们上街,谁给他们发钱,不关我们的事。”   楚韵楠也不是小女人,知道博弈必有牺牲,凡事必有取舍。只不过,本次事件闹的全港大乱,伤者逾千,十分严重,是历次动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也是港岛华人与鬼佬政治矛盾集体爆发的一次事件。正所谓,大乱才有大治,不破不立,六七事件过去,港岛反而进入十几二十年的平稳发展期。虽因政策、经济有数次动荡,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不像本次一样举兵反英,战火重燃。   何定贤推动本次事件,不是要跟总督讨官,也不是跟英资讨价。而是要一举奠定华资崛起,英资衰退的格局,一是要让港府在新界上做让步,提高华人地位,二是要华资把洋行吃饱,让洋行大出血。这样一涨一跌,一上一下,基础打好,未来二三十年格局就定好。无非就是花些时间,花些力气,一步步接手英资的遗产了。   这样的格局一旦形成,将来日子就顺了,华人也不用被动挨打了。为了这样前路,中环伤几百人算什么?就算港府把军舰开上岸都挡不住他的决心!   有时候做大事,真容不下妇人之仁,但他也不会怪罪老婆,善良是一项值得尊敬的品德。   “政务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去帮你烤肉招待客人,连肉都不会烤,也敢请大家来家里吃饭。”楚韵楠刮了他鼻子一下:“羞不羞?”   “多谢老婆,晚上好好补偿你。”何定贤在裙底摸了一把。   ……   时间刚入夜,白月娥、楚韵楠、阿霞等女眷,在三楼天台支了四张麻将桌,兴高采烈的搓着麻将,气氛十分开心。何定贤、雷洛、江祖辉等人围在二楼窗台打锄大D,牌桌旁放着一箱啤酒。   蔡兆光正搭在窗边抽烟,突然见陆翰涛的身影站在门口,低声与门房聊天,疑惑的转头道:“贤哥,有个土狍子找你。”   何定贤专心致志打着牌,根本没有搭话。猪油仔却连忙站起身,隔着窗户就认出人,笑着道:“陆家的陆翰涛,可能是代表新界来的。”   “有意思,我们不请假的时候,没人找,我们一请假,各个都找上门来了。”雷洛笑道:“我记得新界陆家不是很嚣张吗?贤哥,要不要让我欢迎他?”   “算了,这回新界人打的也算勇,折辱的事情就别干了。”何定贤丢下一副对子,扬声道:“阿刚,把人带进来!”   蓝刚在大门口听见声音,回头望了一眼阳台,便将门打开,冷着脸把人带上楼。陆翰涛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装着些礼物,进到别墅见里面富丽堂皇的装修,暗生自卑,垂头跟着警员上楼。   “何sir。”   蓝刚将玻璃门一拉开,露出陆翰涛一张老实能干的黄牛脸,只见陆翰涛提起礼物道:“何先生,各位长官辛苦了,听闻各位身体有恙,我代表新界提了一些礼物来探望。”   “屯门鲍鱼、元朗的老婆饼、荃湾的腊肠。”   “一点点心意,还请各位长官笑纳。”他把礼物放在角落,雷洛嘴里叼着烟,忍不住蹦出一句:“乡巴佬!” 第453章 擦枪走火   “阿洛。”   何生提醒了一句。   “搬张椅子坐吧。”   雷洛斜眼说道,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多少有点越俎代庖,江祖辉脸色都变了变,陆翰涛没听见何生发话倒是不敢坐。何定贤则是继续出牌,满不在乎的问道:“代表新界来探望?”   “你在陆家排第几,也配代表新界?”   陆翰涛道:“何先生,我在陆家长房排第三,陆家现在我话事人,十大姓的族长都呆在杨屋村的祠堂里等消息,请何先生帮一帮新界乡民。”   啪嗒!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何定贤都不拿正眼看他,玩着牌道:“要帮忙就懂得求人,不用帮忙的时候,陆家倒是很嚣张。”   “你把自己亲大佬干掉了?”   陆翰涛跪着答道:“没有。”   “那就夺权了喔。”何定贤瞥他一眼,估计十大姓的组长都被胁迫了,当中有几分是迫不得已,几分是半推半就就难讲。   陆翰涛没有答话,表示默认。   何定贤笑道:“新界十大姓向来不让外人插手,现在请我帮忙打理新界的事,晚了。我劝你一句,斩草除根,否则容易被清算。礼物我收下了,阿刚,送客!”   蓝刚踏步来到陆翰涛身边,出声道:“陆先生,走吧。”   “何长官。”   “陆氏知道错了。”   陆翰涛跪在地上,嗙嗙磕头,把自尊踩进泥里:“何先生开出的条件,陆氏全部答应,请何先生帮手新界脱困,新界乡民承担不起战火,再打下去,新界人要穷死了……”   “你不是想当新界的土皇帝吗?”何定贤接过猪油仔递来的一支烟,深吸口气,扭头看向陆翰涛:“威福自用,说一不二,爽不爽?”   陆翰涛面带哭腔,十分真挚:“新界没有土皇帝,没有……”   “天高皇帝远是吧?对港府那一套玩到我身上来,我告诉你,港岛没有土皇帝,如果有,那也不是你!”何定贤正想要弹弹烟灰,猪油仔便一把抓起陆翰涛的头,将他面门拽到朝上,厉声道:“张嘴。”   陆翰涛本能的把嘴张开。   何定贤也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了弹烟灰,让烟灰落在陆翰涛口中,一点烟灰死不了人,却可以把陆翰涛的尊严碾灭,把新界的自傲打碎。他要一个听话懂事,共同发展的新界,而不是宗族统治,封闭排外的新界。这一点与陆翰涛是相合的,对全新界人是有利的,唯独对新界宗族不利。陆翰涛也明白想要警队大佬出手,当初有多嚣张,现在就要多下贱。   首先是要让大佬解气,其次是要表现出服输的态度,最后,则是要把上次的还回去。   “一个新界也敢出来装大晒,港岛就算有皇帝,那也得贤哥!”蔡兆光在旁冷笑:“港岛皇帝,管不管的到新界?”   “管得到。”   陆翰涛连忙答道。   只要何定贤打算管新界,必然就要帮手新界一把,将新界拉出战争的泥塘。   何定贤凝视了陆翰涛片刻,哧笑道:“我不管你是真夺权,还是你们两兄弟唱的一出戏,总之,既然要我管新界,条件就全部我说的算,丁权的事情我会为你争取,不过,将来每年报批的丁权,有三分之一得出售给我。”   “我可以不买,但你不能不卖,且可以每年积累。”   港府对土地供应向来吝啬,除了刚开埠时供应了几批土地外,地产商想要获得土地只有三种渠道,第一种是收购老旧大厦重建,第二种是填海造陆自建,第三种是收购房屋面积报批。   前两种比较好操作,但投资很大,第三种投资小,收益高,手续却很繁琐。主要是利用港府颁布几种《小型屋宇政策》,收购被拆迁市民手上的安置房面积,再把面积合在一起统一申报,按面积盖一座大厦。   历史上,港府发布的《小型屋宇政策》可不少,给新界的丁权只是最大气,最出名的一项。余下还有A、B、C、D几个计划,其中C级政策开始,小型屋宇面积就可以上市交易。   新鸿基地产就是靠着吃拆迁户的小面积,修建大厦出售,但操盘难度很高,需要一家家,一户户磨过去,由此可见李兆基的商业能力。丁权在历史上没有获批上市交易,属于按人头绑死的土地福利,不过何定贤手握兵权,待价而沽,完全可以跟港府慢慢谈,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照样用丁权盖大厦,倒要看看谁敢来拆……   一项政策从一开始就实施歪了,到后面大多数也会默许……   陆翰涛却面露苦涩,出声道:“何先生,你张嘴就要吃掉新界男丁世代土地的三成多。”   这三成可是新界人将用土地兑换来的。   雷洛抬起皮鞋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咒骂道:“大佬没给你钱啊!”   “如果你能搞定新界民意的话,将来新界你说的算!”何定贤笑吟吟看着陆翰涛,打牌道:“你要管理好新界,正需要人支持,我们一起支持你。”   他眼神兜过在场众人一圈:“你给点地很亏吗?”   “好!”   陆翰涛一咬牙,点头答应:“我回去和十大姓沟通,一定替何先生办成,将来新界三成丁权归各位长官。”   “行了。”   “不要一直跪着,回新界做你的话事人吧。”何定贤轻笑着收回目光,继续与雷洛等人打牌,新界的土地现在其实价格很低,收回来开发收益也低。   除了新界人没人会买,但新界人又没必要买。   三成丁权,肯定是宗族出来支持分配,每家男丁匀一匀,保证每户有一栋丁屋的前提下咯……新界人穷的叮当响,怎么会掏钱买商品楼?但他一点都不急着开发,大面积囤地的机会可很少,把土地储地面积写进霍贤堂置业的年报里,股民们看着每年上涨的囤地面积,心甘情愿的买入股票,当中能赚的收益都不止一两亿。   过个十年八载,再一步步进行开发,跟跟新界的市镇改革。   十几二十年后……   新界人有钱了,不满足挤一栋丁屋了,自然就会掏钱出来改善住房,而且不用剥削底层,就让中产阶级来买。   这祖祖辈辈的丁权,可是他何氏世代相传的根基。   蓝刚推了陆翰涛一下,陆翰涛跄踉两步,差点摔倒在地。蓝刚觉得他磨磨唧唧,却没想到陆翰涛跪了十几分钟,膝盖有点疼,还分心琢磨着何先生刚才的话。   雷洛见陆翰涛离开还觉得不过瘾,冷笑道:“让他一步步走下楼真是便宜,应该让他跳下楼。”   “用不着。”   “还要靠他管着新界呢。”   何定贤笑着看向牌堆:“刚刚打到哪儿了?”   “大佬。”   “你出牌。”   江祖辉笑道。   何定贤明明刚出了一副对子,见没人要,毫不犹豫的将一条龙打出去:“掏钱。”   “掏钱。”   他开心的道。   ……   陆翰涛坐在黄包车里,心里越琢磨,越觉得后怕。果然,新界人的小把戏瞒不过警界高层,他夺权其实是与大佬暗中商量好的。毕竟,新界已经要扛不住,到时与其让外人清算陆翰明,倒不如由他来清算。   起码陆氏的权力将继续握在长房手中,而且他与警队谈判,远比大佬与警队谈判更有利,当初可是大佬与警界撕破脸的。另外,他需要带领新界乡民摆脱困境,功劳也将算在他身上,没人再会去追究大佬的错。   陆翰明虽会退出家族权力的中心,但威望、号召力、还是会留在陆氏长房。宗族政治也是一种政治,关键时刻,免不了用一些小手段。不过,何定贤的话,是否在暗示他需要立一张投名状?   陆翰涛心里有些挣扎。   ……   总督府。   “sir,军情处电话,新界陆氏派人前往何府了。”秘书站在卧室门口,低声汇报:“何定贤放人进门,聊了二十多分钟,陆氏的人正坐黄包车回新界。”   佰立基站在窗前,捏着一支雪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人扣回来审一审,看看两方人聊了什么。   但他最终还是长叹口气,出声道:“知道了。”   “备一份厚礼。”   “明天再去何府一趟。”   新界已经提前出价。   他不跟价。   怕是会被甩下桌。   可惜,第二天一早,边界岗哨便发现越境事件,共有三十多名宝安县民兵,便装持械进入沙头角地区,企图通过沙头角岗哨进入新界地区。岗哨驻军与民兵展开交火,七名驻军身亡,震惊全港!   电视台、报社、电台、纷纷刊登本次消息,宣称“中英交火”,国际上一片热议,港岛成为热点地区,又进一步导致英资踩踏性出逃,四大洋行想救市都救不了。   这是在历史上真正发生过的摩擦事件,两大国家擦枪走火,也是唯独一次擦枪走火。带来的影响不可谓剧烈,甚至有谣传宝安正在集结部队,早上出现在沙头角的只是侦查小队。   而所谓的宝安县民兵,实则是脱了制服的在役士兵……这消息一经流出就获得大众信任,毕竟,这一招对面可是用过的! 第454章 谈判,中间商   “何先生。”   “总督特意让我送一些礼物,盼你早日康复。”   翌日。   何府。   鹿茸、海参、肝鲍、虎骨、牛鞭一盒盒摆开,每一份礼都用精致的木盒包装,盒外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好品类。   何定贤请葛白坐好,让佣人奉上茶,笑道:“总督越来越懂送礼了,让你来跑一趟,不麻烦吧?”   “不麻烦。”   葛白连忙将茶盏放下,笑着道:“我正好也想跟何sir叙叙旧。”   “才几天没见罢了。”   何定贤伸手在雪茄盒里取出一支,佣人又把雪茄递到葛白面前,葛白眼神试探的望向何sir。   “一支烟而已。”   “死不了。”   何定贤笑着将雪茄点燃,娴熟的吞云吐雾,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葛白安心下来,吸着雪茄:“警队中层请假,偏偏乱局愈演愈烈,本来总督今天亲自要来的,可是政务缠身,忙着开会、讲话、给祖家打电话。”   “那头……”   “真的派兵来了?”   虽然,北方一直宣称是民兵的自发行为,主动越境保护新界乡民,但是,民兵也是民啊,预备役也是役啊!   在内地体制里民兵本就是军队三大体系之一,多由退伍老兵编成,每年要进行定期训练,在眼下,大多数预备役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可不比五十年后……   什么志愿者、渔民、民兵啦……   老家人便衣一穿,神鬼莫辨,主打一个明目张胆!   何定贤见葛白满脸怯意的样子,心中暗笑,手指勾着雪茄,吐气道:“你怕乜?”   “重立一个政府,照样封你做处长。”   葛白满脸苦笑:“别开玩笑啦,何sir。”   连葛白这种亲华派鬼佬都怕的要死,可见港岛动荡,英资没个一年半载,安不下心来,打仗的事差不多可以到此为止了。   “放心吧,对面只是想保护新界同胞,没有要进入港岛的意思,否则就不是派三四十号人了。”何定贤出声道:“实不相瞒,上午足足有一百多人过境,沙头角那批人是故意给你们一个警告,剩下一百多人都藏在新界了。”   “我已经让新界十姓联合起来与斗委会上书停火,斗委会不得不尊重新界乡民的意见,不过人暂时不会撤,得等到和谈结束,这件事你可以转告给总督。”   葛白心头一跳,没想到,一个连成建制的寸头已经在新界埋伏起来,要不是没有何定贤透口风的话,港府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当然,港府缺少和谈渠道的话,很可能做出危险举动,何定贤这种本港大佬的作用就凸现出来了。   “多谢何sir,我回去就给总督打电话。”   葛白紧张的道:“有什么条件吗?”   “很多啊。”   何定贤朗声大笑:“再过一周,让总督亲自来听吧。”   葛白点点头:“好。”   何定贤希望把火先停下来,但并不希望谈判立即结束,因为,维持表面上的动荡,有利于进一步挫败英资,随着沙头角摩擦事件公布,恒生指数已经落到58.61。   远低于初始指数150点,为港岛历史最低点!   港岛金融市场已经落入冰点,唯一活跃的只剩华资,可见战争对经济的恐怖影响,每一个最底层的人,其实应该最抵制战争。因为,他们没有资本力量,可以在战争中获利,没有军事力量,可以在战争中建功。   他们最受经济市场影响,最受政令绑架,最容易被牺牲,最容易被轻易。大国理想属于有抱负者,和平发展才属于每一个普通人,如果将大国理想作为抱负,那得先问自己配不配!   何定贤要不是有把握将金融市场拉起来,也不敢带着华资火中取栗,但华资老板们敢于在战争中下注,多少是有些魄力。也许真被打惨了,想狠狠出口气吧。   可悲的是,港岛华人其实被动荡影响的并不大,一来英资公司很少雇佣华人,大多港岛华人都在华资工厂打工,或者做小作坊,小商铺生意。   二来,底层华人市民实在太穷,太穷,穷到对金融市场毫无敏感度。只要港岛经济还能回升,他们几乎是察觉不到金融市场已进入史上最低点。   三天后。   “贤哥,陆翰明在新界种地的时候,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猪油仔小心踏步来到大佬身边,低声道:“陆翰涛替他操持了丧礼,新界人都说是他杀的。”   “替我包一份帛金。”   何定贤双手挥杆,打出一杆高尔夫球。   猪油仔微微颔首:“好。”   “让陆翰涛周末来家里一趟,带上能话事人的。”何定贤扶正遮阳帽,掂着干杆道:“他该做的事都做了,再不给他一个交代,怕是要坐不住了。”   “呵呵。”   猪油仔笑道:“明白。”   他心里对陆翰涛杀死亲大佬的做法很是抵触,凡是心里有点道德的人都接受不了。何定贤却认为陆翰明为一己之私,让新界死那么多人,拿命出来抵很正常。   成王败寇。   很简单!   而且,他并没有要求陆翰涛一定要干掉亲大佬,当初那句提醒无非希望陆翰涛位置坐稳一点,玄武门之变没问题,搞一个“迎回二圣”就可笑了。   陆翰涛论斗争能力,真不一定能比得过陆翰明,陆翰明让他上位,说不定就能让他下去。何定贤希望有一个人替他管住新界,制衡宗族势力,那个人有污点最好。   “对了。”   “你查一查陆翰明怎么死的,收集点证据,在警队立一个案。”何定贤招了招手,低声道:“档案让陈子超存起来,将来说不定有用上的一天。”   “好。”   猪油仔爽快点头。   “何sir。”   “该你了。”坚宝宁双手撑杆,笑着望向旁边。   ……   周末。   太平山。   佰立基站在办公室的镜子前,把发油抹在头上,用头梳细细梳整,再检查一下领带,扭头道:“勋章拿给我看一下。”   “sir。”   助理在桌面上拿起一个有权杖铜饰的礼盒,双手呈到总督面前。总督打开欣赏了片刻,里面正是一枚崭新的司令勋章,盒子里还配有绶带。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将盒子盖好,交给助理:“车呢?”   “准备好了。”   “叫一辆拖车拉,不要开过去。”总督嘱咐完,助理立即道:“已经安排好了。”   “嗯。”   佰立基又细细思索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合拢西装,带着一行下属大步出门,乘坐挂着皇冠拍照的专车下山赶往云咸街。   同时。   “何先生。”   陆翰涛穿着短衫,站在客厅里鞠躬道:“新界十大姓的话事人都到了。”   何定贤坐在沙发主位上,闻言抬起头看了门外一眼,招招手道:“进来喝茶。”   “你们留在外边。”   陆翰涛回头吩咐一句,廖长青、司徒英等叔父楞是站在门口,不敢有一刻脸色。   “饮茶。”   何定贤把一杯茶放下,颇为欣赏的望了陆翰涛一眼,能短短时间把叔父们治得服服帖帖,可不是靠一个狠字能做到的,看来陆翰涛确实有几分本事。   话说回来,陆翰涛无形中走了一条正确的路,未来宗族不能和以前一样玩,懂得藏在权力背后,做一个本地的资源型商人,确实是新时代宗族的玩法。   他们不是黑社会、不是生意人、是为权力服务的管事人。   港岛作为东亚最先进的资本社会,要懂得转型的不止政客、商人、黑社会、乡巴佬都得转型!   “多谢。”   陆翰涛双手捧杯,低头饮茶。   何定贤翘起二郎腿,右手扶着沙发,背后站着蓝刚、颜雄、雷洛等人……他们有人抽着雪茄,有人负手而立,有人正在闲谈,肆意间彰显着权势。   别墅里里外外,站有三十多名便衣保镖,一个个腰配枪袋,神情警惕。   “等回港督就到了。”   何定贤话音刚落,一支车队就已经停在门口,齐刷刷就先下来十几名特勤,其中一车人挂着快枪,穿着防弹衣,气势汹汹。猪油仔快步进门:“贤哥。”   “人到了。”   何定贤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撑起身道:“走吧。”   “给总督一点面子。”   佰立基也刚刚下车,带人来到何府门口,就见何定贤远远走来,满脸笑容的欠身道:“长官,感谢光临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   佰立基走进敞开的铁门里,正当余下特勤要跟进门时,两旁的保镖却伸出手道:“唔好意思,何先生的府邸不可持械进入!”   特勤做梦都没有想到港岛有人敢拦总督卫队,偏偏出手拦他们的还是一群便衣警员,就连持枪证都是总督发的!佰立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面上却是浑不在意,挥挥手道:“你们在门口等着就行,有何sir和一众长官保护我,我还怕出什么事吗?”   何定贤笑容一挂在脸上,却没有出声让保镖放人,显然是要求总督一个人进入别墅谈判。不过在五名随从卸掉武器之后,还是默许了他们跟进别墅。   今天,两方谈判,一方作中间人,每个人手下都有枪的,就算是最弱势的新界,屋村里还藏着一百多号寸头哥。何定贤作为中间商肯定要保证买卖双方的安全,而何府不允许出现第二把枪,是他为人处事的原则! 第455章 五月风暴之末   “这段我虽然抱病在家,但也时刻关注局势,几经请托,让朋友联系上新界的话事人陆先生。”何定贤请总督在客厅坐好,用手指向陆翰涛引荐道:“陆先生代表新界来与港府沟通。”   “感谢各位赏面。”   陆翰涛站起身鞠躬:“何先生,总督先生。”   佰立基瞥了陆翰涛一眼,接过佣人递上的茶,笑着道:“何sir辛苦,生病还要操劳政务,港府十分感激您的贡献,特意上报祖家,为您申请了司令勋章。”   “由于政局紧张,不便举办授勋仪式,我已将勋章亲自带到府上。”   他在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礼盒打开,里面正是一枚闪亮的圆形金牌勋章。   司令勋章CBE为骑士勋章体系中的第三级,比官佐勋章要高一级,真适合用作奖赏,收买警队人心。   “Thank you,sir!”   何定贤面露激动,整理整理西装,站起身道:“属下受之有愧。”   “何sir。”   佰立基将勋章取出,把绶带挂在何sir脖子上,郑重的道:“警队在六七事件中表现非常优异,一枚勋章不足以表彰警队功勋,我已向祖家替警队报功。”   “女皇已经批准,加封港岛警队皇家头衔,待事件平息之后就会正式公布!”   何定贤在沙发前用力跺脚,举手敬礼,大声喊道:“多谢长官!”   雷洛、颜雄、江祖辉等人站在背后,表情十分精彩,没想到警队也有加封头衔的一天。   佰立基望向他们,面带笑意:“港府亦十分感谢诸位长官为社会治安的付出,后续会为各位长官颁发嘉奖状。”   “呼。”   雷洛手持雪茄,吐出口烟,面色讥讽:“不敢当。”   何定贤笑道:“这几位警官都在新界小有薄面,前几天跟我一样得了病毒性感冒,发烧,头晕,四肢无力,今天是我邀请他们来家里坐坐。”   佰立基轻轻颔首,脸色欣慰:“有诸位警官为港岛服务,才有港岛的今天。陆先生,请问新界是否已经同意上一次的谈判条件?我不觉得再闹下对新界有好处,不管新界租约是否被承认,新界归属于港岛管理是既定事实,共同把新界发展好才是于民生有利的事。”   陆翰涛还是初次直面总督,心里更存了求和的念头,在总督的威严下,张张嘴,竟有些唯唯诺诺,不敢反驳。毕竟,总督一句话就切中关键,高明到不知哪去。   何定贤心中叹息一声,见他畏首畏尾的样子,干脆接过话茬:“佰sir,新界乡民的意思是可以共同开发新界,但必须开放‘丁权’保证新界乡民的居住权。新界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港府无论是出于关怀,还是局势考虑都得尊重新界人。”   “虽然,新界隶属于港府管理,但新界人是会用脚投票的,大家也不想交火事件再度出现吧?”   佰立基听出何定贤口中威胁之意,明白不批准丁权的话,警队就会转而支持新界人抗争,一直打到港府肯同意丁权。再联想到新界藏有一百多位保安民兵,心里有万般不愿都得答应:“好!”   “港府尊重新界。”   “但未来港府对新界的开发计划,也请新界乡民支持。”   “我准备设立新界区,设置新界太平绅士,希望请陆先生、司徒先生等人担任。”这就是要收编新界四大姓的话事人,以新界太平绅士的头衔,承若他们对新界的统治力,同时,新界太平绅士也要为港府的开发计划所服务。   这与何定贤让陆翰涛立投名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立头名是私对私,掌控力更强,担任太平绅士是公对公,掌控力更弱,法统却强上两分。   陆翰涛把目光转向何定贤,何定贤举起茶杯,低头饮茶,不经意间微微颔首,陆翰涛才望向总督点点头道:“好,但新界太平绅士需要兼任新界议员,为港府服务的同时,监督港府行政。”   一般人只配权力打工,又怎配监督权力?   偏偏新界是用枪杆子打出来的权力,总督不得不服气,思索片刻便道:“可以。”   这也是新界太平绅士在港岛体系中单独列出的原因,如港岛、九龙的太平绅士都是“官守”、“非官守”、指有政务身份和民间太平绅士的区别,可新界的太平绅士不分“官守”、“非官守”、直接在官方文件上定名为“新界太平绅士”。因为新界太平绅士是所有太平绅士中最具权力,最具话语权的绅士。   “哈哈哈。”   “各退一步,平等交谈,天下就太平啦。”何定贤哈哈一笑,出声道:“丁权尺寸就按照先前说定的不用改,同时允许乡民把丁权证劵化上市交易,以促进新界经济发展怎样?”   他完全就是在为总督做主,可总督无力再做抗争,只能点头:“按何sir说的办,不过,保安民兵必须即刻退出新界地区,不然议会无法通过立法。”   “港府上下对民兵过境的事情意见很大。”   陆翰涛见何sir点头,跟应声虫一样也点下头。   其实,何sir在最初的条款里就埋了伏笔,把历史上25呎高、限三层,单层不超700呎的数据,修改为30呎高,单层1000呎,为新界乡民争取了不少福利。   毕竟,在最初的时候不加大力度争取,在后面绝无可能把面积提上去。如果说单层700呎会很逼仄,其实单层1000呎生活起来就很舒服了。300呎的面积对大多数人是一生难以跨越的阶级。   何定贤要收新界的“服务费”,必然会给新界提供点“服务”,做商人最好是不亏不欠,共赢鬼佬。鬼佬最大的割肉其实不在于“丁权”,而在于丁权证劵化。   本身土地就是新界乡民的,丁权只是一种政策置换,鬼佬无非是霸权主义受挫,无法用低廉的价格逼乡民出让土地。可丁权证劵化却会吃掉港府的一块土地供应收入,勾兑为华人与华资之间的地权交易,让港岛损失对新界土地供应掌控,以及部分税收。   后世,丁权证劵化的最大阻力并非地产商,乡民,其实就是港府!   而现在佰立基在大局面前,早已不关心一点点土地利益,把新界荃湾开港计划推进下去,带来的长期利益远比一些土地要强。   “就这样定了,签公文,上报纸!”何定贤认真剪着雪茄,一锤定音的解决事态,翘起二郎腿,掏出打火机,一口一口啜着雪茄。佰立基回头给助手使去一个眼神,助手便开始草拟公文,陆翰涛手上没这种人才,好在何定贤早已叫来罗锦惠帮衬,负责审核公文中的条款。   “不用干坐着啦。”   “出门走走吧。”   何定贤发现谈判完毕之后,客厅气氛稍显凝重,干脆起身提议一起到花园逛逛。   佰立基本来还沉浸在割肉的心疼中,闻言放下心思,笑着站起身道:“好啊,各位阿sir,一起走一走。”   “陆绅士,你也一起来吧。”   何定贤笑道。   半小时后。   佰立基、陆翰涛、何定贤等人回到大厅,陆翰涛与佰立基确认公文无误,便在文件上签字画押,整套流程走完之后,佰立基先松了口气:“结束了。”   一块大石头落地。   “哈哈。”   “外人都称新界事件是一场五月的风暴,但今天才二十三号,起于五月,终于五月也算好事。”起码没像历史上一样被不法势力操控,一直蔓延到六七年末。   何定贤言语中颇为自傲,因为,这证明他对港岛的影响力,对阶级矛盾的把控力,对斗争的控制力更上一个台阶!   陆翰涛倒有些傀儡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失去抵抗港府的正义性,接下来,他想要掌控住新界,需要用很多非法手段。不过,他的初衷确实是好的,结局也为新界乡民争取到权力,少流了很多血。   雷洛、颜雄等人则没有进入客厅,留在花园里抽着烟。   这时雷洛眼神瞄进客厅,见到陆翰涛在与佰立基握手,嘴里忍不住蹦出一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干他娘,一个乡巴佬也爬到我们头上去了。”   “新界太平绅士,要想当官升得快,果然得扯旗造反受招安。”   颜雄在旁倒是没有一句抱怨,很诚恳的道:“人家在港岛开荒了几百年,没有新界这片地,港岛古代哪来的粮?几百年血汗换一代太平绅士做,混的也不算很多。”   如雷洛、猪油仔等新移民确实会对新界乡民的特权感到不舒服,可新界人拥有土地的同时,也受困于土地,港岛混最好的那批人,还不是敢闯敢拼的外乡人?   “好了。”   “大佬他们出来了。”猪油仔把香烟丢在地面碾灭,再把烟头捡起来揣进口袋,迎上前给大佬开门。雷洛、颜雄等人表情一正,让到两边,跟着大佬一起送总督出门。   “哒哒哒。”   这时远方一辆直升飞机在空中驶来,螺旋桨发出的轰鸣声吸引众人注意,在场不少便衣都面露紧张之色。何定贤、陆翰涛等人把目光投向直升机,发现是一辆民用涂装,吊着集装箱的直升机,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但也聚精会神在门口盯着天空。   总督站花园里没有急着走,而是笑道:“何sir。”   “最后送一件礼物给你。” 第456章 港警一哥!!!   “搞乜嘢?”   雷洛捏着雪茄,昂首望向天空,喃喃道:“直升机都派出来,这么大阵仗!”   何定贤心里也是很诧异,暗道总督的手段真是不俗,进门先送一枚司令勋章,再宣布为警队加封皇家头衔,用利益拉拢警队人心。谈判结束又用直升机拉来厚礼,给足好处,更给足面子。   要知道,这年头直升机可不常见,警队加封的皇家头衔,更是有实打实的经费。在法理上联邦军队,纪律部队都归属于皇室,海军、空军都有加封皇家头衔。   每年皇室是要为皇家头衔而拨款的,港岛警队将成为是殖民地中唯一加封“皇家”头衔的纪律部队,皇家警队的称呼由此而来,足以见证港警在港府的特殊地位。   “现在又要拿什么东西出来?”   何定贤眼里透着好奇。   总督不可能把直升机送给他,否则,他带港警上太平山就更容易,总不能在山顶加装防空火箭炮吧?   “呵呵。”   总督见到一众华人警官的表情,心里多少有点得意,本来是打算用拖车拉到云咸街,但考虑市区几条路不好走,临行前,他吩咐属官改用直升机吊送。   这时一名总督特勤拿起对讲机,在地面与空中机务联系,帮忙引导,让直升机在天空悬停,再放长吊绳,慢慢将大型货柜落在地上。   几名属官还拿来木架,在地面搭好一个基座,以免货柜暴力落地弄坏花园。   “砰!”   十几分钟后。   货柜安稳放停。   直升机驶离。   “打开吧。”   何定贤叼着雪茄,站在一排人前。   猪油仔、颜雄当即上前动手把货柜撬开,伴随着铁钉卸下,木板拼制的货柜四面散开,露出一辆盖着红色绸缎的轿车。比五十年代圆顶肥胖的造型要好看不少,是一辆流线型三厢车,前车灯凸出,霸气外露。   “原来是辆车啊……”   雷洛、颜雄等人都面色释然。虽然,送车是趟大手笔,但好歹没超出他们的想象。   佰立基在旁伸手道:“何sir,我知道华人喜欢红色,特意让下属准备的,你打开看看礼物喜不喜欢。”   “多谢。”   何定贤心里微微有些期待,迎上佰立基自信的瞳孔,心中甚至有些预感。他在一众警队高层,港府要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车前,站在右侧捏起红布。   “稍等。”   “稍等。”猪油仔急急忙忙,抱着一台相机跑出楼,蹲在众人旁举起相机,气喘吁吁的道:“可以了。”   “呵呵。”   何定贤面带笑意,把刚刚猪油仔忙前忙后,周到人微的表现记在心头,右手大力将红布掀起。   “砰!”   一股烟雾飘起,镁的燃烧声给庄重的气氛多添一丝热闹,一副画面被烙在胶片上,成为将来港警史呈列馆中第一张华人警员的相片……   只见男人身穿西装,面带笑容,站在轿车右边。   最新款的平治轿车外镀黑漆,与普通的平治轿车别无二样,唯独不同的地方不在于车,而在于车前挂的一张牌照,上面没有多余的字母,数字,简简单单一个“1”。   雷洛、颜雄、陈立等人在粗略扫过轿车之后,目光也立即落在车牌上,表情霎时间变得异常精彩。猪油仔更是放下相机,满脸兴奋的鼓掌道:“恭喜何sir!”   “恭喜何sir!”   这是在恭喜什么呢?   也许是在恭喜何sir的权力,已经受到港府的认可!   “哗啦啦。”   颜雄、雷洛等人纷纷鼓掌,现场掌声十分剧烈。   何定贤眼神也瞥见一号车牌,心里顿觉舒爽,双手合什向众人鞠躬答谢:“多谢佰sir,多谢各位。”   六七事件不仅是历史上大英授予警队皇家头衔的一战,更是港府授予警务处长1号车牌,让警务处长获得一哥美誉的时刻。不过,历史上港警是要给鬼佬当打手,付出七十多人中弹,三百多人受伤的代价才堪堪受联邦嘉奖,现在警队则是居中调节,掌控大局,既能赚钱,又握权。   1号车牌最早则是授予鬼佬处长的专车,后来代代处长沿用方落到华人手里,其实“一哥”最早喊的是鬼佬,掌握警队的人也是鬼佬。可现在1号车牌却被港督赠予何sir,成为何sir的私人座驾车牌,也就是说,港岛现在仅有一个“一哥”!   那就是何定贤!   不管未来何sir是否选择把1号车牌作为处长专车传下去,谈到“一哥”唯有何sir是名副其实,史无前例!   “何sir为警队服务十年,功勋卓越,又为港府促进新界和谈,平稳解决六七事件。”总督佰立基上前握手,开心的道:“我特意向交通署下令,将一号车牌抽掉出来赠与何sir,以示对何sir的嘉奖。”   “希望何sir喜欢。”   其实,车牌从创立当初就被赋予独特意义,其中1到3号封存,后来1号被授予警务处,2号授予财政司,3号授予律政司,4至10号都在十年间陆陆续续拿出来拍卖。   就连最贱的“4”都能拍十几万港币,如6、8、9都是天价!   鬼佬可不傻,知道随着汽车交通成为主流,好的车牌可比汽车更具有稀缺性,有意义的车牌或是售出、或是封存,总之就没有摇号发放的……而讲究座次、数字的可不止华人。   把1号车牌授予何定贤,真可谓是一份大礼。毕竟,他还不是警务处长,而警务处本身只是一个处级机构,2号牌、3号牌都是挂在三司长官名下,正常来讲1号牌就应该挂在辅政司。   偏偏它就挂在何sir的座驾上!改变规则,打破制度,这才叫作权力!这也是为什么财政司长不被称为2哥,律政司长不被称为3哥的原因,因为他们不够威!   “喜欢。”   “我非常喜欢。”   何定贤笑道:“我想这不仅是对我的嘉奖,也是对全港警员的勉励,让警员们知道努力工作,尽忠职守是有回报的,总督一直在关注警队发展。”   “是啊。”   佰立基满脸感叹,又与何定贤并肩而站,一起在平治车旁留下张合影。   事毕。   佰立基才与随从一起离开何府,坐上那张挂着皇冠牌照,象征着权力的专车。猪油仔见港督走人,收回目光,笑呵呵道:“何sir,那张皇冠牌挂不了多少年了。”   “那一张,才是全港最大晒的牌照!”他看向1号车牌。   雷洛、颜雄、陈立等人心里有的嫉妒,有的羡慕,虽然何定贤还没到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那张车牌确实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随着时间的积累,何sir的权力也会越来越接近那张牌照……   何定贤却摇摇头,淡然的道:“一张车牌而已,别人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去。不过港督这件事情做的确实漂亮,本来想过两天再去上工,明天不得不早起了。”   “今天各位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回警署上工。”   雷洛、颜雄等人表情一正,纷纷低头答道:“yes,sir!”   他们立正敬礼,一起转身离开。   隔天。   一早。   《南华早报》、《大公报》、《东方日报》、《星岛日报》都纷纷刊登了总督与新界代表签订的协议,并且是以政令形式公布,上面写有设立新界区、颁授太平绅士、推行丁权等条款。   新界居住的保安民兵们也在昨夜就离开境内,不过陆翰涛是一个会做人的代表,不仅送上一些港币,还礼赠了许多生活用品。虽然价格不高,但都是宝安难以买到的,倒不会让同胞兄弟白跑一趟。   上午。   九点。   一辆挂着1号牌照的平治车缓缓驶入大馆,无论是新车的豪华,还是牌照的扎眼,一路上都吸引到不少目光。门岗两名军装警当即立正敬礼,大声喊道:“长官,早上好!”   何sir获总督赠予牌照的事情早已传遍警界、商政界、甚至都不用特意宣传,开着车出去兜兜风全港就知道了。有些威风是藏不住的,想低调都不行。   至于总督送的牌照,一次都不开,封存在仓库里。别说何定贤不是锦衣夜行的性格,就算是,他也不行,否则港督知道会怎么想?说不定还以为他不满足,一直盯着皇冠牌照誓不罢休呢!   “啪。”   停车坪,何定贤随手甩上车门的,带着蓝刚几人回到大馆,一路上楼时敬礼的警员络绎不绝。来到门口,何定贤就见到陈子超早早站着,揣着一份文件,敬礼道:“长官!”   “吃早饭没?”   何定贤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房门,陈子超摇摇头:“没有。”   “一杯冻柠茶,一个菠萝包,你要什么自己买,买完再上楼找我。”   “是!”   “长官!”陈子超再度敬礼,就见到长官已在忙活着烧水,连忙转身去给大佬买早餐。陈子超还没回来,葛白就已经来到门口,笑着道:“何sir。”   “新车就停在楼下啊?”   何定贤点点头:“进来坐。”   “听人讲,那车钱还是佰sir私人掏的腰包。”葛白走进来道,何定贤笑了笑:“还不是民脂民膏,对了,你是要来分民膏的?” 第457章 只手遮天   “呵呵,何sir,我一向清廉,上班都只敢开福特,就怕有人误会。”葛白坐在沙发座上,一脸认真的道:“认为每一个英籍警员都是贪污犯!”   “怕什么。”   何定贤送上一杯茶,翘起二郎腿,坦然而自信:“又不是误会。”   “你那一份,我已经准备好了,连同月底的规费一起交上去,至于你们怎么分自己处理。”   鬼佬警官在五月风暴中有所出力,适当分润点利益是必须的。别看鬼佬们没有冲在一线,但暗中配合警队华人,默许华人生事本身就是一种贡献。   若非鬼佬在关键时刻稳住,街头不仅会多死人,内部也会有纷争……   “Thank you,sir!”   葛白爽快答应。   他是行动副处长,也是鬼佬亲华派的白纸扇,管着警队的黑色帐目。   “哒哒哒。”   陈子超提着一袋早餐站在门口,举手叩门,眼神望见办公室里已经有客人,心里暗道不妙。何定贤回头朝他招招手:“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yes,sir!”   陈子超把文件和早餐一起放好,立正敬礼,还不忘跟葛白敬礼:“早上好,葛sir。”   “嗯。”   葛白微微颔首。   何定贤则同葛白问道:“吃过早餐没?”   “没。”   葛白笑着摇头。   “正好两人份,一起吃点吧。”何定贤看向塑料袋里的早餐指了指,葛白欣然答应,两位长官就坐在办公室里吃起早餐。陈子超回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打开抽屉,取出一包干脆面。   “陈sir,见到一哥没?”   重案督察黄炳耀穿着便衣,凑上前问道。陈子超嚼着干脆面,语气不解:“边个是一哥啊?”   “何sir啊!”   黄炳耀道:“何sir挂上1号车牌,巴闭呀,现在下边的人喊他作一哥,警队最大,最威!”   “喔。”   “一哥在同副处长吃早餐。”陈子超道。   黄炳耀感觉不对:“刚刚你下楼买的早餐,没进去一起吃啊?”   “去了啊,三个人吃那点东西怎么吃得饱?我又回来吃一点填肚子。”陈子超道:“长官们坐办公室,我们干一线的,不一样。后来长官们要聊天,我就先回来了。”   “喔……”   黄炳耀心里暗笑。   办公室里。   何定贤刚送走葛白便回到椅子上,打开文件扫了两眼,发现是陆翰明被杀的案件档案,当即心中有数,随手收进柜子里。再开始处理一周内遗留的公文,大部分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文件,很多都是针对街头骚乱事件。   其中过期的文件统一归类,准备销毁,剩下的文件再一一批复。   当天。   中午。   警务处正式公布受皇室嘉奖,加封皇家头衔之事,同时对雷洛、颜雄、陈立、江祖辉等人颁布嘉奖状,推荐雷洛、江祖辉二人分别为九龙、港岛两区的官守太平绅士。   港督没有在权力上给予华人让步,在头衔上、脸面上、金钱上、到是从何定贤往下,乃至每一个警员都照顾到了。   “立叔。”   “你说加封一个皇家头衔有乜用呀?”反贪室华人督察陆明华来长官办公室送水,见长官正翻着报纸,百无聊赖,趁机问了一嘴。陈立果然心情不错,有闲工夫放下报纸笑着道:“你很关心啊?”   “没有啊。”   陆明华见长官笑眼眯眯的样子,好奇道:“只是伙计们都在议论,好像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荣耀个屁!”   “内地都在解放了,港岛还弄个皇家警队出来,真是不嫌丢人。打个比方,你以前是港府的狗,现在英国佬承认,你是女皇的狗了!这个头衔就是这么简单。”   “皇家警队,切。”陈立满脸不屑。   陆明华面带疑惑:“这样干脆不要咯?”   “收着吧。”   陈立摊开报纸,无奈的叹出口气:“养狗总是要给骨头的,吃饱喝足比面子重要,特别是对你们这些小喽啰来讲。大佬们不差钱,你们多个十块八块都开心。”   “确实是能收买人心。”   如陈立、雷洛、颜雄等人看来“头衔”如“狗牌”,可对绝大多数底层警员来说,加封头衔是有用的。不说皇家头衔给警队华人多一份脸,归属感,光是那十块八块的经费就足够让华人更心甘情愿的给鬼佬卖命。   不过,警队有皇家头衔之后,华人中的亲英派倒也有了更大的生长土壤,法理支持。毕竟警队是皇家警队,天生就该为鬼佬效命,华人独立派反倒沦为反骨仔。   只能说,鬼佬在殖民地管理方面是有水准的,每一分钱绝不会白花,不仅要收买人心,还要扭曲文化。   “对了。”   “你跟新界陆氏有什么关系?”陈立忽然想到,开口询问。陆明华面带笑容:“大佬,我一个新移民能跟陆氏有什么关系?九龙O记有个叫陆启昌的,据我所知还是陆氏宗族的人。”   “行吧,要背景没背景,要钞票没钞票,会读书有什么用?”陈立挥挥手道:“好好办事去。”   其实陆明华在老家时也是买办家族出身,打小在英国念书,可惜家族在建国后落没,仅剩几户人逃到港岛落脚。不过,如这种家庭,有良好的教育基础,辛苦一两代人,重新起家的机会很大。   再穷不能穷教育,便是因为教育可以保证底线,不让家庭滑落至贫困阶级。   ……   “洛哥,恭喜啊。”猪油仔把一个礼盒放在桌面上,走进酒楼,张开双臂,大步上前与身穿西装,戴着胸花的雷洛拥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九龙太平绅士。”   “威风啊!”   “一个太平绅士而已,管得了多少人啊?”雷洛满脸谦虚,但前来祝贺送礼的人却络绎不绝,整座酒楼一共三层,四十张桌子,全部挤的满满当当。   除了九龙区的下属,警队同仁,不乏工厂老板,社会名流。   猪油仔抽着雪茄,望向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场景,暗暗点头:“手下没枪的太平绅士,确实管不了多少人,但警队在职的太平绅士,可不一般啊!”   太平绅士不同于议员,头衔是没有实权的,具体能靠头衔发挥出几分实力,全看太平绅士本人的影响力。正常来讲,非官守太平绅士都是花花架子,许多大老板,名人都可以获得,并借此跻身上流社会,出席会议,与政坛要员搭上线。   官守太平绅士就厉害了,有职权又有监督权,互相借力,在各自的领域范围内都是大佬级。历来,甚少有在职的警队官员担任太平绅士,因为,太平绅士可以议政,对社会现象有监督权。   警队又具有执法权,如果一个地区的监督权与执法权重合在一个人身上,那么该人的权势可想而知。港府估计也是看在两大区总华探长早已只手遮天,干脆用以此为最小的代价安抚。毕竟太平绅士只是授予个人,并不代表每任总华探长。如果未来总华探长的职位被撤除,太平绅士的头衔肯定也不会再作颁发。   不过,猪油仔光是看宾客都能看出来,以往雷洛最多交结一些工厂主、社团大佬,现在却是能借太平绅士的头衔往上爬,认识一些四大家族等权贵阶级。   “来来来,阿仔,你先坐。”雷洛见到又有宾客进门,连忙招呼道:“我先招待一下其他客人。”   “好好。”   猪油仔笑着答应。   ……   “细九哥。”   “听人讲,一哥把新界华探长的位置交给洛哥来定?”一张酒桌旁,几位九龙区的华探长正在交头接耳,随着新界区的设立,相关职能部门陆续到岗。   许多原本归属于九龙区管辖的华人探长,也将正式成为新界华探长,迎来新的头顶上司。   陈细九作为雷洛的心腹。   很多人前来探口风。   只见陈细九坐在椅子上,口风捂得严实,举杯道:“新界本来就归洛哥管,一哥把新界交给洛哥定很正常,总不能港府设一个新界区,有人就想要爬到洛哥头上吧?”   “鬼佬有鬼佬的制度,华人有华人的规矩。”   “是啊。”   大埔区华探长张智德道:“洛哥有人选没?”   新界七位华探长,每个人都希望能上位,为此,近一周来,好多人掏钱活动,但陈细九却笑道:“肯定是曾sir、蔡sir其中一个咯。”   “不会吧?”   张智德很是惊讶:“深水埗和湾仔一个有开发工程,一个是肥水区,两位阿sir肯到新界乡下干苦差事?”   九龙区的华探长们都希望往港岛调动,正如新界都希望调进九龙,谁会愿意往乡下调?陈细九笑而不语:“洛哥除了曾sir、蔡sir谁都信不过。”   “蔡sir来了。”   陈细九忽然收声,带着一众华探长们站起身,面向一位刚进门的中年警官鞠躬。   ……   中环。   一辆平治轿车缓缓停在东方银行总部门口,两名保安见到车牌立即上前拉开车门,鞠躬行礼:“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穿着西装,迈步下车,向两位保安颔首示意,便带着几名下属走进办公楼。 第458章 华资收获   “邱生,银行的报告我看过,干的很不错。”   邱德更把茶水奉上,笑着鞠躬:“收购方面的事,都是司马祥,黄世同几个人在做。”   “你负责监管。”   何定贤打开茶盏,沏了沏茶,慢条斯理的道:“替他们成立一间证劵公司,挂在东方银行名下,就叫作东方证劵,将来由司马祥他们打理。”   “好的。”   “大老板。”   邱德更欣然答应。   “取两百万港币的现金出来,放到半岛酒店的包厢里,我要请司马祥他们吃饭。”何定贤轻声说道,邱德更点点头:“马上就办。”   虽然,六七事件已经官方告结,但是,一些余波还在不断扩散。   比如死去的新界乡民亲友,依旧在为亡者发声,刺杀、炸弹事件虽已绝迹,但打砸,聚众事件仍屡屡发生。不等新界警区正式设立,着手清理一番,短时间内不会暂停。   陆翰涛有本事压服新界十姓,却不可能管理好每一个新界人。   股市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回升,但随着官方发布声明,减缓了英资跑路的速度,但该逃跑的外资早已跑得干干净净。能吃到肥肉的华资老板们都已经吃的满口流油,剩下就是一些残羹剩饭了。   例如,周锡年就收购了牛奶公司,成为牛奶公司最大股东,罗文锦收购了中华电力,冼德芬收购了太古船坞部分股权,简乐强则成为港巴主席……   在四大家族各有斩获的同时,大大小小参与进资本战场的华资老板们,也都拿到属于自己的一份蛋糕。有人专攻某领域的业内收购,有人只在市场上抄底股票,坐等升值。   何定贤一样横扫资本市场,相继拿下天星小轮、国泰航空,惠康超级市场三大公司,并且拿到九龙仓集团百分之十二的股票,为九龙仓最大个人股东。   除了预期目标外,他还收购了一座中环的商业大厦,一间九龙区酒店,三座工业大厦。   这些都是英资出逃时抢着抛售的固定资产。   “牛奶公司最早由苏格兰籍医生万巴德与五位港商合作成立,用三万港币在薄扶林买下一块林地当牛奶牧场,总共就只有八只奶牛。”何定贤闲暇时翻着文件:“迄今已经有八十年历史。”   “初期,万巴德只是想圈养奶牛给病人补充营养,后来获得市场青睐,打通零售业务,成为港岛最大的牛奶供应商。”   “最后,牛奶公司为了扩大牧场,向港府东区又申请了一块地。港府以牛奶公司属公益事业为由,用极低廉的价格出让一大块土地。再加上兴建办公楼、仓库、冰厂等措施,在牛奶公司最值钱的就是名下大面积土地。”   一间公司开的早,在一片蛮荒的时候,机会确实很多。   万巴德真的是一位很敬业的医生,压根就没想过开公司,圈养一只奶牛还得跟老婆两个人一起上场。奈何当时港岛资源十分贫瘠,牛奶海运又会发臭,他可谓是被逼上市出售。   因为,他一开始很珍惜牛奶,要给病人喝的,偏偏街坊邻里,很多英籍人士都有喝牛奶的习惯,再加上治愈的病人心中记挂,导致牛奶天天都被哄抢。   当地华商看见机会自然就与他协商,花钱引进更多的牛奶,推广牛奶进入每家每户。在二战前,牛奶公司就已经发展为零售业巨头,期间加入过‘冰业’大战,希望抢占冰块市场。可惜,由于投资过大,最终被英资财阀“嘉道理”家族收购,几位华商早早兑现收益退出。现在随着房地产行业兴起,牛奶公司靠着名下土地市值再度高涨。   养牛奶的公司怎么会缺地?而且由于公司成立的早,大部分土地都分布在中环、湾仔、东区、薄扶林等港岛区,少部分土地在九龙区。   周锡年本该是在70年代与怡和洋行争夺“牛奶公司”归属权,最终含恨落败,导致怡和洋行靠牛奶公司土地开发地产,滚雪球般迅速坐大。可现在他却抓住机会,精准出手,一口将牛奶公司吃下。   这算是直接掘了怡和洋行的根,未来怡和置地想发展成一线地产公司已不可能。至于罗文锦收购的中华电力、可是港岛两大电力公司之一,持有九龙区的供电牌照,冼德芬买下的太古船坞,更是港岛三大船坞之一,断了太古洋行一臂。   加上何定贤挫败过的太古地产,成功收购的国泰航空,太古洋行现在可谓是鲜血淋漓,为发起金融战付出了极大代价,就剩“可口可乐”代理权一个大业务了。   华资成长的每一步都得踩着英资上位,本次华资壮大一分,英资就得付出两倍!别看汇丰名下没有任何一间企业被收购,但在金融市场的损失超过上亿。   因为,一间以放贷为主的洋行,恒指每下跌一个点,洋行就得流血一分……   晚上。   七点。   半岛酒店。   司马祥、黄世同、麦圣云、陈占六人穿着西装,大步走进房间,见到在吧台旁洗杯子的何定贤,站成一排,齐齐鞠躬:“大老板。”   “大老板。”   何定贤抬头望向六人,发现六人脸上都带着疲倦之色,显然五个亿的大资金没那么好操作,不过,透过六人见他的神情,都可看出他们身上多了一股自信。   “这算是经历过大风浪了。”何定贤轻轻一笑,将最后一个杯子放在吧台上,转身到酒柜里取出一瓶香槟,笑着道:“今天四大家族请我去聚餐,与粤省商会的同仁们一起开香饼庆祝,我拒绝了。”   “噗。”   他打开香槟木塞。   “因为,我要同各位一起庆祝。”他将酒杯一一倒到六分满,说道:“东方银行在收购战中的成功,离不开各位,将来各位就是东方证劵的理事会。”   “司马祥先生任主席,黄世同先生副主席。”   “大家一起干一杯。”   司马祥、黄世同脸上都闪过兴奋之色,他们知道通过这一战正式抱上了东方集团的大腿,将来不仅有靠山、有资金、还有一间全权管理的证劵公司。   六人不仅可以在证劵公司赚钱,还可以各自成立股票经纪公司,在不损害证劵公司利益的提前下,把个人腰包填的满满当当。   他们各取一支香槟杯与大老板碰杯。   “叮叮叮。”   “辛苦了,各位。”何定贤笑着饮道。   “多谢老板。”   司马祥、黄世同人心都生出野心。   何定贤放下杯子,扭头看向房间:“给你们准备了一份礼物,在房间里,打开来看看?”   六人对视一眼,齐齐把目光转向房门,心里有些好奇和忐忑。大老板总不会放一个靓女在床上躺着吧?倒不是说靓女不好玩,主要是一个女的六个人不好分啊。   要是躺了六个妞,场面确实壮观,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如果大老板真要他们一起开心,那到底开不开心呢?司马祥作为地主会的话事人,代表众人缓缓走向房门,把搭在房门上用力一拧,将门拉开。   “哗啦啦!”   如海一般的港币冲出房间,铺满地面,震憾得黄世同、陈占、麦圣云等人一时失语,司马祥更是站在门口陷入呆滞。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动动手指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收购战,但是个人资产有没有十万、二十万?   那些金钱躺在帐户上,既不看见,也摸不着,更不是他们的!   无非是一串数字。   可现在两百万港币的十元钞票,满天飞舞,堆满房间,全都是他们的!   其实,两百万现金虽多,但想要堆满整个房间也是夸张了些,无非是添了点柜子,把钱垒在门后的手段,可黄世同、陈占等人却一点怀疑都没有,金钱都已经侵蚀了他们的理智。   “喜欢吗?”   何定贤在吧台背后,小口饮着香槟道:“全部带回家!”   “多谢大老板!”   司马祥转身道谢。   “喜欢。”   “太喜欢了。”   黄世同喃喃自语,沉浸梦想成真的喜悦中,麦圣云更是站在原地,挥手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十分用力:“啪啪啪。”   “真的。”   “是真的。”他感受到脸上清晰的疼,嘴角浮现真切的笑。   陈占张开双臂,早早就扑到钞票堆里,马卓群一口将酒饮尽,双眼通红,充斥着贪欲,林润东喉结滚动,心里已经在想能分到多少。六个人分两百万,不管怎么分,他们都要发财了!   “这些都是你们该的,一点点酬劳罢了。”何定贤点起雪茄,吐出口烟,指着四周道:“这间房我替你们续了租,希望有一天我能用钱把它填满,再把这间房送给你们。”   ……   何定贤没有在酒店久留,也没有干涉六人分钱的方式,送完酬劳就转身走人。   一周后。   警务处正式换牌,所有招牌,标签改为皇家警队,于公文上正式易名为港岛皇家警队!   大馆。   陆明华穿着便装,拿着一份文件,来到长官办公室:“立叔。”   “这是我的辞职申请。” 第459章 理想、逼迫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陈立根本懒得看辞职报告,起身拆出一支烟,递给陆明华:“我正打算升你的职。”   “谢谢立叔。”   陆明华接过香烟,昂然道:“皇家警察的狗皮,我穿的不舒服。”   “嗯?”   陈立眼神惊诧,替他点上烟:“出来混口饭吃而已,干嘛这样心高气傲,一句话看不起全港警队的人。”   “如果没人当警察,我愿意来当警察,如果当警察只是为了混饭吃,我不想。”陆明华道:“当初考进警队,是希望为社会治安出力,改变市面上三等华人,一等鬼佬,黑白勾结,官商勾兑的现状,可惜立叔,我做不到。”   “以往,警队挂着港岛警队的牌子,我还能安慰自己是在为城市努力,现在,警务处挂着皇家警队的牌照,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一个被统治的三等人!”   “在以给殖民者做狗为荣求生!”   陈立慈眉善目的笑笑,点头赞许道:“有骨气!”   陆明华在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面上:“立叔,这是三年中收到手的规费,三万两千块。唔好意思,辜负你的期盼,感谢这几年对我的照顾。”   “华仔记在心头。”   陈立探探烟灰,手指在信封上敲了两下,叹息道:“要实现理想,来警队错了,毕竟连我一个反贪警司都月月分钱,查的案子也都是政治斗争,打击报复。”   “可离开警队你吃什么?”   “很难有一份工赚这么多,而且有枪,谁都不敢欺负你。”警队当差除了金钱待遇,隐性福利也是少不了,光是配一把枪走在街上,地位就大不相同。   “我想干律师。”   陆明华道:“用法律为武器,改变这个世界!”   陈立品着香烟,一口接一口,眼睛盯着陆明华:“不怕死?”   “呵呵。”   陆明华轻轻一笑,听出陈立话语中的意思,解释道:“立叔,我哪敢跟警队碰,又不是没在警队待过。只不过,我想借助律师的身份从政,对华人而言,律师最快速能积累声望,名气的职业。”   “若有机会打几桩大案子,再考进三司做政务员,我想一样能有机会改变港岛!”   陈立眼睛微眯,似有精芒,开始尊重陆明华的想法。   “好。”   陈立拿起桌面的信封,收进抽屉,出声道:“钱我收下了,让你毫无后顾之忧,不过,这张银票拿好,算我支持年轻人的理想。只要你别忘记,你是从警队走出来的。”   陆明华不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如果他忍受不了世界有一点黑暗,就不可能在警队呆上三年,但陆明华显然是一个聪明,敢为,富有野心的年轻人,许是觉得被冠以皇家头衔的警队,将在政治上不会有太大发展空间,干脆换一个赛道,不仅念头通达,还更有前景。   当然,干律师更难,一开始赚的还没当差多。   陆明华不做犹豫,上前接过银票,立正敬礼:“Thank you,sir!”   “收拾一下东西。”   “下班吧。”   陈立挥了挥手,在陆明华转身离开后,悄声骂了句:“臭小子!”   “又TM是一个野心家。”   十年前,他在警队就碰到过这种人,再碰见一次也不奇怪。不过陆明华的条件要比十年前的靓仔好太多,或许真有机会在政坛闯出一条路,可年轻人不懂有枪多重要!   “路是自己选的,就靠自己走吧。”他在文件上签一个名,再要交给人事处批准,在放港笔时看见一叠名片,里面就是潮汕大律师罗文锦的联系方式。   陈立一瞬间有所意动,可最后摇了摇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不让那臭小子撞个头破血流,怎么会记得人情?”   “不急。”   ……   助理处长办公室。   “大佬。”   雷洛推门进屋,张口喊道:“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事不能叫你来坐坐啊?雷绅士。”何定贤笑着在办公桌站起身,来到会客区拿起水壶:“喝点什么?”   “凉水就行。”   雷洛苦笑道:“前两天喝大了,口干舌燥,一直没回过劲来。”   “不会影响抓贼吧?”   何定贤倒了一杯凉水,雷洛忙摇头:“不会,昨天西九龙才办了一起大案,在旺角查到一批黑火药,怀疑是要供骚乱份子制造炸药使用,现场抓捕三名内地人士,一名探员将炸药无害销毁。”   “事情我听说了。”   何定贤点头:“炸毁了三间楼,所幸没有市民伤亡,可九龙区正面临六万港币的财产赔偿起诉。”   “呃……一点点小钱啦。”雷洛哑然失笑:“我已经个人掏腰包付上了,没想到,什么事都瞒不住大佬。”   “陈家驹干的吧。”   何定贤颇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西九龙的一个小队长。”   “大佬,你连阿驹都……也对,他们那一期是你去警校授的衔。”雷洛回过神来,笑着道:“陈家驹是巡逻时正巧路过,身边只带了两个手下,能拿下这件案子已经很不容易。”   “说来他也是一个狗鼻子,一点火药味都能嗅得到。”   何定贤听得出他语气里多为欣赏,在纪律部队混,敢打敢拼,又有能力办事人,明显更受上司喜欢。长官都希望手下武力值高,要用人的时候有人。   相比之下,闹出一点小麻烦,上司能兜得住都无伤大雅。特别是在警队没有改制前的阶段,不过,能不能升职就是另一回事了。雷洛其实已经把陈家驹调到身边,做他的直属小队长。   “那也算是一个惊喜了,把结案报告交上来,葛sir会给你们嘉奖。”何定贤笑道:“我叫你来,其实是谈一谈新界总华探长的人选,下周新界区就要正式挂牌。”   “总华探长办公室设在荃湾署,你打算让谁来当?”   雷洛喝了口水,放下杯子,不假思索:“曾sir吧。”   “没问题。”何定贤知道雷洛肯定会先为曾少珂、蔡兆光两个结拜兄弟谋职位,虽然,他之前就有想把两个提到大馆做事,只不过,曾少珂、蔡兆光明里暗里都表示拒绝。   毕竟,在大馆不如独掌一区来的舒服,除非能升上警司。   而何定贤作为结拜兄弟中的大佬,更没理由拦着兄弟调岗,十分爽快的出声答应:“明天处长就会发委任令,调曾sir到新界办事。”   “谢谢大佬。”   雷洛面露喜色:“新界毕竟是一个大区,由自家兄弟来管,总比交给小的们放心。”   “嗯。”   “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地方,让曾sir随时打报告,经费,装备,能批的都会批。”何定贤谨慎道:“新界到底是一个不安分的地方,做事必须小心一点。”   “我们明白。”   雷洛满口答应。   ……   “祈sir,渣打洋行在六七股灾当中损失惨重,高达两亿港币。”渣打大班查理德满面愁容,出声道:“总行已经打算更换大班前来接替我的职位。”   祈耀霖举着红酒杯,苦涩道:“汇丰一样失血过多,短时间内,连抬高股价都做不到。不仅坐视好几家英资大企业落入华人手中,就连九龙仓都遭遇恶意收购。”   幸好汇丰养了一批华资工厂,在华资壮大的过程中,捡到一些腐肉。   太古大班沙宣长叹口气:“佰sir形式风格太过软弱,经济发展到现在,英资不见壮大,倒让华资日趋变得强大。华资之所以能用六七事件制造股灾,收割英资,本质就是总督对行政部门的掌控力不足。”   查理德点点头,早已心怀怨气,出声道:“我回到伦敦会向总行报告,给予殖民部施加压力,让祖家换一个强势的总督来港任职。”   由于开垦殖民地,抽水经济,需要大量用到洋行,导致殖民部自古以来就深受洋行控制,换一个总督并非无稽之谈。但祈耀霖心知佰立基刚刚平定六七事件,祖家肯定是要嘉奖,而不是责罚。要知道,在祖家眼里六七事件绝不是由经济引起的,而是来自北方的蓄意挑衅。一件事情亲身经历,和宏观上看,完全可以得出两种不同的结论。   光是导致六七事件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都足够殖民部写十几篇学术论文,又怎会是高高在上的大臣们一眼就能看透的?而且佰立基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一切个性行为都是在政治目标负责。   他没有格洪亮强势,并不是心里没火气,而是环境不允许他强势。可祈耀霖并没有反驳查理德的话,甚至还出声支持,表示汇丰也会向总行反应。   因为,换掉总督并非是目的,只要能给总督施加压力,逼迫总督在行政上激进一些,符合洋行的发展策略就行。就算总督的行政方式对联邦殖民是最有益的,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当中,资本与官府是割裂的,二者不追求共同目标,只追求各自利益。   为什么不打经济战,而要打政治战?因为,政治上打不赢,经济上就注定会输!   一个月后。   太平山。   佰立基接完殖民大臣的电话,长叹口气,转头道:“晚上七点,约四大洋行的总经理到半酒店一起吃饭。”   “yes,sir!” 第460章 大英裱糊匠   “欢迎你,哈里斯。”   酒店里,佰立基举杯为新上任的渣打大班庆贺:“来到港岛,一起发展东亚。”   “多谢。”   “总督先生。”哈里斯要比上届大班查理德年长很多,留着八字胡,戴着怀表,身穿西装,一副正统的绅士打扮,看得出来渣打洋行在港岛的风格将趋向于保守。   每一任洋行大班的气质,都可理解为总行新的政策方向。   这一点在政坛同理。   祈耀霖、沙宣、马登一起举杯贺道:“欢迎哈里斯先生。”   “叮。”   佰立基拿回酒杯,浅饮一口。   马登、沙宣等人心知总督借着欢迎新人的名义,邀约四大洋行吃饭,想必是受到祖家压力,要有所动作。五人来到茶餐厅前,切着牛排,佰立基便道:“港岛正在研究荃湾港口设计方案,打算设计一个超大型的新型货柜码头。”   “仓储一体,加快转运速度,届时港岛可承载贸易量将再上一个台阶,翻三倍不止。”   “一起方案已有六间公司参与竞标。”   四位洋行老板听着行政长官画大饼,心里不以为意,兴建码头需要一大笔资金,港府正是要讨好他们的时候,利用华资则会让码头收益转移,于政绩上没有好处。   “总督先生。”   “港岛现在投资环境日趋严峻,年中刚刚发生军事摩擦,渣打洋行打算专注银行业务,短期内缩小实业投资。”哈里斯脖子上塞着餐巾,斯斯文文割着牛排。   他并非一个莽撞的人物,却故意要用初来乍到的身份给总督一个下马威,代表四大洋行再逼总督一手。   祈耀霖、沙宣、马登都是跟总督有一定交情,不好撕破脸,暗暗为哈里斯的做法叫好。佰立基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脸相待:“请哈里斯先生放心,港府在军事上有绝对主动权,年中的摩擦只是行政处理不当。”   “港府现已正式设立新界区,有一整套行政体系,并打算扩增新界纪律部队入手。”   哈里斯摇摇头:“不是新界的问题。”   “是方向问题。”   佰立基表情一冷,严肃的道:“请哈里斯先生请教。”   方向问题是大问题。   行政长官很难允许有人提出异议,必须摆出一副冷脸,哈里斯却罔若未见,出声道:“以往港府从上到下多由英籍人员处理行政,对英资公司多有照顾。”   “现在港府上下都充斥着大批华人要员,除了直接向总督府报告的三司之外,各局中华人势力都在不断壮大。”   “以华治华,谁可制华?”   用华人来管理港岛,鬼佬一向是支持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钳制力。在明面上自格洪亮退休前,港府都还拥有政治霸权,可自佰立基上台后,霸权旁落的速度极其惊人。   六七事件让鬼佬们正视华人,又开始担忧华人崛起。   佰立基知道实际上在格洪亮执政末期,华人势力就已脱离掌控,无非他是一个顶雷的,但不能与四大洋行这样讲话,他反而讲出一番话:“既然要用华人,又害怕华人壮大。”   “殖民部早已有内部文件说明,黑奴时代已经过去,既要用当地人民管理殖民地,就需给当地人民一定待遇。”联邦议会养着贵族老爷,各部门大臣却是眼光独到,早在殖民部的独立风潮中看出国际形势变化,知道殖民方案必须改变。可每一个决定都有利有弊,在攥取利益的同时,必须正视弊端,迎接风险。   “华人跻身社会主流,华资壮大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趋势。如果四大洋行只能依靠政治庇护牟利,我想联邦应该会考虑换合作方,港府会考虑收回渣打的发钞权。”   “洋行要学会与华资公平竞争,一起面对自由市场。”佰立基道:“绝对的自由才能催生伟大的市场。”   哈里斯脸色一变再变,没想到佰立基会拿发钞权来威胁他,更没想到佰立基能发起一场即兴演讲,跟玩政治的人比嘴皮子,商人确实还差了点意思。   祈耀霖却接过话道:“佰sir,你讲自由我都觉得好笑,什么叫自由?在规则下才有自由,可现在港岛的规则由谁定?是英国人还是中国人!”   佰立基一阵沉默,有点被逼到角落,放下刀叉叹气道:“港府已经在研究成立反贪专属,用来遏制华资发展速度,钳制政府中的华人要员。”   “反贪?”   哈里斯眼前一亮,觉得反贪是一个好办法,可以罢免任何一个官员,也可以查封任何一间公司。毕竟,贪污的范围实在广,大企业和政要不可避免会涉及。   在祖家反贪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一般官员提都不敢提,在港岛却大有可为,能够排除异己。   祈耀霖却再度冷笑,摇晃着红酒杯道:“佰sir又在讲笑话了,港岛的反贪权责在警队,警队却是全港最大的贪污集团,手中掌控武力,去年任命的一位反贪专员死在大马路上。”   “全港市民都知道,港岛有一座金钱帝国,里面住着三种人,拿枪的,商会的,入字头的。也就说警匪商人已经抱成一团,牵涉进的人数不胜数,你怎么反!”   “说不定警务处长、财政司长、总督府秘书都是他的人!”   总督秘书在旁吓一大跳,差点连酒瓶都没端稳。   祈耀霖瞥他一眼:“金钱帝国的大佬,现在外界都叫作‘一哥’,‘一哥’听起来可比总督还高一级。”   佰立基脸色铁青,听出祈耀霖的讽刺,根本没心情再吃饭,擦了擦手:“反贪专员的死,恰恰证明反贪是一把利器,警队拥有对商业贿赂、不当得利、纪律部队人员贪污的调查权。”   “不代表警队拥有全部反贪权,首先,仅有一部《反贪法案》作为警队的法理支持,可实际上《反贪方案》明文规定的职权很少。我打算建立一个专门的反贪公署,由我指派的专员负责,直接向我报告。独立于所有纪律部队之外,负责检察全港一切贪污行为的公署!既能监管商业、股市、金融、又可调查纪律部队、一切公职人员。”   “并且组织立法会通过专项法案,给予公署配枪职权。另采用单独聘用制度,把反贪公署剥离公务体系,不受任何部门监管。一切经费也由督府批准的年度公费计划中单项拨款,做到钱、权、枪的完全独立!”   哈里斯,马登、沙宣听到总督托出一个全盘的政治计划,表情显得十分震惊,就连祈耀霖都些惊讶。因为这个公署政策已经很成熟,完全可以实施下去,并且能做到跳出警队的框框架架,在不触碰警队权力的情况下,建立一支管理港岛的新部队。到时警队的调查权完全可以继续存在,部分重合的地方,由于公署级别更高,也可以轻松压制警队的反贪室。   “这真是一个十分振奋人心的计划,请问总督先生反贪公署将于何时成立?”哈里斯马上一改口风:“渣打洋行会尽最大努力支持!”   “是的。”   “汇丰洋行也很期盼公署尽快成立,改善港岛的营商环境。”   佰立基却道:“急不得。”   “想要让反贪公署发挥出真正的效果,首先第一点就是要让市民认知到贪污对社会的损害。当下港岛市民早已对贪污习以为常,适应了金钱帝国的存在,而忽视了很多自身的合法权益。难道,他们是天生就认为贪污无错?不,只是他们认可了规则,在规则中求生,早已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不发动华人中的集体力量,无法催化华人利益集团。反贪公署成立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查处贪污,雷霆一击,而是要做好宣传教育,社区关系。”   “我拟先成立一个社区关系处,分设在各区事务处之下,单独对市民进行反贪宣传,政治教育。”佰立基发现港府先前在基层的政治宣传大量缺失,习惯用买办阶级传导政令,自然会被买办阶级所绑架,被底层市民所抛弃。其实正是因为港府抛弃了底层市民,底层市民才能转入金钱帝国的怀抱。   现在佰立基要做的就是开展政工,加强教育。   “唯有当市民形成反贪思潮,对港府、警队有廉政要求的时候,才是反贪公署真正成立的时候。”   其实,廉政公署的成立也是一步步走来,最先成立的就是社区关系处,然后才是执行处、防止贪污处。由此可见廉政公署的成功并非是巧合,而是港府对自身发展纠正的一次补充。   要是成立一个新部门立即就指哪打哪,就完全忽略了执行侧的重要性,是政治上极其幼稚的表现。政令要实施,首先要有民意基础。祈耀霖、马登、哈里斯见到总督打算出招,也不敢再逼迫太急,当即缓缓点头:“四大洋行可以筹集献金,帮助港府开办社区关系处。”   “好。”   佰立基轻轻点头,脸上一阵严肃,心里却松了口气:“又可以拖几年了。” 第461章 踢波   半年后。   港府社区关系处成立,在等级上与事务处相等,属港府新立的基层部门,采用聘用制度募员。由于不涉及纪律部队,归民政署管辖,在港岛内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浪。   何定贤时刻关注政局变动,深知一个新部门的成立,代表大笔资金、人员的投入,不可能无的放矢。当即令情报科调查社区关系处工作,得知社区关系处负责接受政务投诉,消除中英歧视,关怀底层市民的工作内容。   他在心里也不能不暗叹:“佰sir真是一个干实事的人。”   “一边要操盘开发新界,一边还在争取底层市民的政治支持,行事风格非常稳健。”虽然社区关系处见效很慢,需要长时间的工作,才可能起一定效果。   但却是实实在在,对症下药。   “之前港岛市民没有一个对政务的投诉渠道,中英歧视更是导致底层反英情绪浓烈的原因。”   “现在一来开放投诉,倾听市民声音,解决官民矛盾,二来正式打出中英平等的口号,不管能够做到多少,都是给底层一针强心剂。”   官方的态度给出,首先就会收获一批赞许,要是能真切做下去,支持率一定会升高。   佰立基正在带港府从一个霸权政府,转型为服务性政府,两者间区别巨大,让何定贤嗅到危险的气息:“此时距廉政风暴已经不到五年,看来港府能有民意发起反贪,社区关系处功不可没。”   “记得廉署好像也有类似部门,不知是否为同一个,但必须早做准备了。”   虽然社区关系处看起来人畜无害,但他绝不能忽略一个新部门的影响力,或许一个不注意,对方就练出一把杀手锏,忽略几次,港府的势力就会滚雪球般壮大。   每一任总督的政治能力都十足强劲,一个政策下来,不及时跟进,不需十年八年,有时三年,五年社会风气就变了,再想要跟上脚步就难了。   何定贤细思片刻,打了一通电话,刚将电话放下,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哒哒哒。”   “贤哥。”猪油仔站门口喊道。   “进来。”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瞥了一眼穿着白衫的猪油仔,忽然出声道:“以后尽量不要再亲自来警署,有什么事打电话,下班后再面谈。”   “每个月的规费,让伙计到钱庄领取,别再亲自送到警署。”   他饮下口茶:“鬼佬那一份开车送到处长,副处长官邸,平时注意安全。”   猪油仔笑嘻嘻的眉眼顿时一愣,张口答道:“是。”   “贤哥。”   他表情变得没之前开心,在怀里掏出一张请柬,放在桌面:“大佬,洛哥的仔晚上办留学宴,邀请你去喝两杯。”   何定贤接过请柬,打开看一眼,随手丢在桌面:“晚上正好约了人谈事情,帮我带一封红包去祝贺就得。”   “明白。”   猪油仔心中纳闷,最近警队风平浪静,形势一片大好,传闻上头又将大佬升为高级助理处长,正式以一把手身份管理港岛区,怎么隐约觉得大佬心情不对?   “那我先出去了。”   他不想久留。   何定贤点点头,在猪油仔离开之后,靠在椅子上望着请柬,脸上浮现一丝不悦:“老妈过寿,老婆生日请客摆酒,现在连儿子出国读书都要摆酒。”   “真这么缺钱?”   其实雷洛一点都不缺钱,光家里现金就不止百万,近年来喜欢摆酒,出风头,无非是享受当大佬的威风,在不断验证自身的权力,甚至有做给上头看的意思。   何定贤一开始还次次都到场,现在也就懒得去了。   雷洛孩子雷用贤,在雷洛与阿霞结婚的第一年就已生下,算时间还是婚前怀孕,现在已经到要读中学的年纪,联系了澳洲的学校,许是想留一条后路。   不过,这回两父子的感情倒是很好,小时候雷用贤还叫他“契爷”,但由于没有正式收做干儿子,慢慢也叫回叔叔……   此时,猪油仔在门口略微驻足两秒,耳旁隐约听见几个词,立即跨步离开,整个过程十分短暂,好似不经意间,但坐回车上时却已心中有数,跟司机道:“番薯仔,晚上我也不去浅水湾,替我把红包交给洛哥,如果洛哥有问,就说我到濠江谈生意去了。”   他把两个厚厚的红包丢在副驾上。   “知道了。”   “仔哥。”番薯仔出声答应,打着方向盘,也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何定贤其实一直在想帮兄弟们渡过难关,但心里一旦有切割的准备,很多举动不自觉就流露出戒备。   这种细微的情感,通过传导效应,其实会被加剧放大。   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都能察觉到,有自主权的人,多多少少都与雷洛拉开了一点距离,只剩下新界、九龙的老兄弟们被捆绑在雷洛手上。何定贤并非对底下的暗涌一概不知,但他偏偏不能改变态度,因为,戒备会传导,信任一样会!如果何定贤还是表现对雷洛无条件的信任,将会继续增强雷洛的势力,对整个大局产生更不利的影响。有时让下面的人保持一点猜疑,反而减少危险发生。   他希望能以不流血,不反目的方式,平安完成内部权力交接,再全神贯注的对付鬼佬。但随着雷洛、曾少珂、蔡兆光等人对权力的不放手,机会正在变得渺茫。   ……   傍晚。   九龙塘。   何定贤换了一身运动服,穿着波鞋,手中拿着一颗波球,出现在一片黄土泥地,用石灰画线的野球场上。二十五个穿着黄色T恤的年轻人,长相各异,眼神发光,盯着那辆1号牌照的专车,神色中都带着些激动。   “何先生!”   “何先生!”   一名留着斜刘海的年轻人忍不住张口喊道,越来越多的喊声响起。   何定贤基金会主席季正雄先生也穿着黄色T恤,运动短裤,脖子上挂着哨子,快步小跑上来迎接,靠近时还不忘点头鞠躬:“何老板,学生们都到了。”   “辛苦你了,季叔。”何定贤拍拍季正雄的臂膀,笑容可亲:“这么大年纪还要来当裁判。”   “没事。”   季正雄嘴上说着,额头已流下两滴汗,显然他不可能是个称职的裁判,但绝对是最适合的裁判。何定贤来到列成两队,双手叉腰,挺胸抬头,昂然而立的年轻人面前,正对扫过一张张面孔,张口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阿伟。”   “志邦。”   “熊仔……”   每个人被喊到名的人,脸上都浮现出骄傲之色,表情兴奋的重重点头:“到!”   “到!”   “何叔叔。”   还有女生。   何定贤手里抱着球,嘴角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们,只觉得朴素大方,许多人都戴着眼镜,脸上长着痘痘,刘海乱七八糟不顾形象。没有上流社会的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没有警队官员的干练彪悍,训练有素,但那股朝气却扑面而来,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他们身上黄色T恤有的很新,像是珍藏多年,有洗到发白脱色,有的大小已经不太合身,但却全部都印着“东华三院,何定贤中学”的汉字。十几年过去,当年冠名的第一所学校,资助的第一批学生早已毕业。当中有人考上大学,已经工作,有人还在读研。虽然由于家庭原因,每一批学生里只有几个能上大学。但一年年积累下来,现在学业有成的已有数十人。   这些人才方是打赢鬼佬的筹码!   是希望!   何定贤抱着球笑道:“放轻松一些,今天我约同学们踢球,是听季先生说,学校每年都举办球赛,你们平时也在这片球场踢球。难得有空,一定要来见见各位。”   “看到大家长大成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心里很开心。基金会每年拿出来的钱不多,要支持的学生,学校有很多,你们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   “算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这里不是警队,轮不着我给大家训话,分队吧!”他抱着球走进学生们中间,季正雄在旁举起手:“黑配白,何先生半场换队。”   他与学生们围成一个圈,配了几次之后,笑着把球放在中线上。何定贤则退到中锋的位置,扭头看向右手边的简奥伟,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季正雄吹响哨子,A队前锋韩志邦与B队前锋王一冲加速上前。   “快!”   “阿伟,传球!”   “何生!”   何定贤闻言一转头,一颗球就已飞到脚边,见到韩志邦在前方等球,连忙抬腿一踢,随着波球在泥地上翻滚,刚长出的几颗杂草又被碾平。这场球打下来,他越打越清醒,脑海里已经完全知晓该怎么解决廉政公署了。   大势在对方。   不能靠蛮力。   要用一点点巧力……   刷!   一颗波球旋转如风,沿着门框,刁钻的蹿入门内。   “球进了!”   韩志邦兴奋的脱掉T恤,张开双臂一路与队友击掌,A队率先拿下一分。 第462章 路,自己选   “擦擦汗。”   何定贤将一块毛巾丢给韩志邦,韩志邦接过毛巾:“多谢何生。”   “不用客气。”   何定贤盘腿坐在草地上,接过蓝刚递给的水,拧开矿泉水:“好久没这样踢完一场球,志邦,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   蓝刚带伙计给同学们分了一圈水。   “是啊。”   韩志邦、简奥伟、王一冲等后生仔在大佬身边围了一圈,一起坐下聊天。只见后生仔们都很珍惜跟何生聊天的机会,随着何生开口都安静下来,认真聆听,只是有的人大汗淋漓,还在用毛巾擦汗,有的人气喘吁吁……   这场球踢了一个三比二,后生仔有心给大佬喂球,但何定贤一个中锋踢的水平不高,比不上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全场下来只有一个有效助攻,剩下时间全追着年轻人跑。   韩志邦道:“本来打算考到伦敦留学,但差了三分,拿不到奖学金名额。”   “可惜了。”何定贤叹道。   这些学生要想出国留学,连贷款都批不下来,只能争取学校的奖学金名额。要是拿不到奖学金名额,便只能出社会工作,全港没有一间慈善基金有出国留学项目。   东方银行、东亚银行的学生贷款项目,仅提供到港岛本土大学。因出国留学毕业后留国外工作的机率很高,港岛银行追账成本巨大,可预见的坏账风险高。   毕竟,对方只要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回来,根本不需要理会港岛任何银行账单,法院判决。留学贷款偏偏数额又不大,境外起诉需很高成本,收益与风险不成正比。   银行说到底是一间商业公司。   韩志邦却面带笑意:“没什么的,早几年工作,正好可以早点将大学贷款还清。至于出国读书,有阿伟!阿伟考上了牛津大学的法律系研究生,毕业回来就是大律师了。”   “读法律系跟当律师没有直接关系。”简奥伟用衣角擦着眼睛,抬头道:“大律师和律师也是两个职业。”   “哈哈,我不懂呀。”韩志邦大笑,眼底则闪过一抹羡慕,不过能从底层爬到现在的学生仔,他们都一个特点就是特别自信,极度努力,那是经历过最困苦生活,不畏任何磨砺的魄力。   最深的泥坑都爬出来过,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怕的?韩志邦羡慕归羡慕,却一点都不嫉妒。何定贤拍拍他的肩膀,出声道:“想好干什么了吗?”   “何生。”   “我想当警察。”韩志邦眼神闪过一道光,立即抓住机会出声喊道。   王一冲心头一跳,连忙看向何生。如果有何sir这位警队一哥肯收他们,他们就是警队的“天子门生”,未来前途大有可期。年少时,众人就将何生视作恩人、偶像。   何定贤中学里学生们最多、最大的梦想,不是做科学家,大老板,而是当警察!   直到现在一样。   在少年们看来当警有枪、够威,薪水高,又有地位,正是最想要的工作。根本无人在乎黑、白、越年轻,越纯粹。而现在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别的考虑,但有机会能见到何生,第一个志向依旧是做警察!   何定贤一时兴起就能将几届最优秀的毕业生叫在一起踢波,不仅因为他资助了何定贤中学,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警队一哥!见到韩志邦双眼发光,其他人跃跃欲试的表情,笑出声道:“哈哈,我是出来玩,不是来替警队招工的。”   “当警察就算了吧,不是一件好差事,既然读了书,就要学以致用。”   他不戳破年轻人的小心思,扫过众人道:“而且当警察很苦的,与其来警队打工,不如考虑一下港府新成立的社区关系处。”   韩志邦心里稍有些失落,但何生的拒绝反而是他们心里的预期,要是随随便便就招他们进警队,那人生也太过顺逐了吧?他们只是何生资助的学生,又不是何生的亲儿子。   而刚毕业的年轻人,既是最关注政府招募,又是最关注新闻时事,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当即有人道:“何生,社区关系处好像采用的是聘用制,考入之后并非是港府的公职人员。”   “错了。”   何定贤扭头看向提问者,笑着纠正道:“虽然主流的公职人员招募一直采用录用制,一经录用,终生服务,但是法律并未明文规定聘用制度不可能招募公职人员。”   “社区关系处看起来是一个干杂活的,但部门等级很高,隶属于民政署,一经聘用就是公职人员。而且我看社区关系处的潜力很大,将来是一个好的发展平台。”   “同学们如果想考公职的话,可以试试社区关系处,而且据我所知,聘用制度的薪水可不低喔。”聘用与录用其实就是“合同工”,“编制工”的区别。   廉署将来采用聘用制度,就是方便优化人员。   其实何定贤已经从社区关系处的制度里,察觉到该部门是为廉署服务的一个下辖部门。因为廉署是港府第一个采用聘用制度的公署,另,聘用制度由于没有终身保障,十年一续签,工资要比录用制度上浮30%。   正常而言,聘用者工资都该比录用者高,工资倒挂其实是非正常现象。外界传闻港府“高薪养廉”,指的就是多给廉署发工资,让廉署查贪污。实则多出来的一部分就是30%。   同学们琢磨着何生的话,深知以何生的身份,不会同他们讲假话。甚至连今天的场合、今天的话都早有准备,让他们考社区关系处,到底是因为薪水多,还是因为其它的什么?   他们只敢在心里猜测,绝不敢互相讨论,否则光是凭空揣摩恩人的话柄给人捉住,就足够给他们扣“忘恩负义”的帽子,毁掉他们前途,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   这年头教育援助之恩,可不是几句感谢,几个鞠躬就能回报的。因为,他们背后有一整个贫困学生阶级,忘恩负义就是过河拆桥,拆掉后来者的路。如果心里还念着穷人,就该站在恩人身边,不为回报恩情,也得为身后的屋村仔们考虑……何定贤虽没与他们见过几次面,更没认他们做干儿子,可他们必须拿出对契爷的尊重相待。   何定贤却没有再跟他们聊太多工作,以他的身份讲一段话足够,学生仔们会记在心里的。随后,他与众人聊了聊生活,眼见夕阳西下,便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出声道:“时间不早了。”   “明年还要到警署上班,下次再一起打球吧。”他拍拍裤子在草地上站起身,看后生仔们都要起来送他,笑着道:“别送了。”   “志邦。”   “你不是说要当警察?希望明天给警校学生受衔的时候能看见你。”   “阿伟,出国注意安全,有事给季先生打电话。”   ……   车旁。   季正雄戴着眼镜,站在车门前:“何先生,这样利用学生们是不是不太好?”   何定贤靠在后排座椅上,笑了一声,语气淡然道:“我当年只是一个屋村仔的时候,做梦都想有一个人利用我。可大佬连我谁都不知道,想被人利用还得豁出命拼一把。”   “你觉得那些年轻人能考上大学,是甘于平凡,想过普通人生的人吗?哪一个不是心智坚定,有毅力,有脑子的。该怎么做,他们会自己选。唉,给他们机会说是利用,不给机会说没人关照,我很难做啊。”   季正雄叹出口气,心里对前几批孩子是有点感情的,但明白大老板的话有道理。   可以大老板的层次,随随便便动用点人做政治棋子,既有可能改变某些人一生的命运,也有可能终结一个人的生命!把年轻人卷进去实在太过残酷,可偏偏政治斗争用最多的就是年轻人。不过,在风波中被烧死的人才统一可以称之为耗材,唯有经得起风催雨打,真金火炼,剩下来的社会骨干,有权力享受社会资源。   难道他们小时候不懂得何定贤是怎么样的人,现在长大每天看新闻,找工作,还不知道警队一哥是什么背景?   ……   “志邦,你打算考警察学校还是社区关系处?”王一冲目送一哥的车驶离,转头对着身旁的兄弟问道。年轻人们都在凑在一起,商量着晚上去打边炉,顺便为简奥伟送行。他们不会放过抱何生大腿的机会,也有心互相联络感情,在社会抱团取暖。就算刚刚离开学校一年时间,许多人也都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韩志邦伸出一只手掌摊开,笑着对王一冲道:“阿冲,老规矩咯。”   “行啊。”   王一冲憨厚的脸庞露出奸笑。   二人找背包里翻出一只笔,同时在掌心写字,一起摊开都上面写着“关系处”。王一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骂道:“当警察,想当警察,训练学校的大门一直开着,也没见你前两年去考。”   “自己考跟何生让考能一样吗?”韩志邦答道:“何生让考什么就考什么,同学们都是这样想的。”   ……   何定贤给他们机会提前让学生仔加入廉署,倒不是一定要用学生仔们掌控廉署,纵然是让他们实现廉署的理念,也比让廉署沦为鬼佬的屠刀要好。   二十多人注定有人会帮他,也许还有人会查他!但他一点都不畏惧,因为,他不是几个学生仔能够查的动的,反而,他可以为学生仔们保驾护航,让他们为更好的社会环境而努力。   他要保障自己的权力,用的不是几个学生仔,而是警队里的年轻警官。   用年轻人也得分阶梯,布层次,有人为矛、有人为盾。   而他现在要去与老兄弟们一个个摊牌了。 第463章 摊牌   “师父。”   湾仔。   海丰大排档。   何定贤叼着烟,将一瓶啤酒打开,放在陈立面前:“在警队混了十多年,只有同您坐在一起饮酒最轻松,来,干一杯。”   “别。”   陈立举瓶相碰,瓶口搭在嘴边,出声道:“你私下约我饮酒绝对没好事。”   他一口吹掉半瓶。   何定贤轻笑道:“呵呵,还不是靠你关照,没你提携,我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说吧。”   “有什么事。”   陈立将瓶子放下,用筷子夹起两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   夜晚。   九点。   清凉的海风吹过街头。   何定贤道:“据我的消息,港府即将成立反贪公署,独立于保安局之外,直属总督管辖,第一个目标就是我们警队华人,社区关系处就是第一步棋。”   “短则三年,慢则五年,港府必定要对我们下手,所以,我想让新人接棒,老人退休。”   陈立眼神微眯,打量着何定贤,没问事情的真假,反而感叹道:“这就是你为什么压住阿洛、蔡sir他们的原因?害怕他们风头太盛,引火烧身?”   “对。”   何定贤点头:“火是一定会烧过来,就怕到时有人不肯退。”   “你肯?”   陈立目光灼灼。   “我不能退。”   何定贤喝下口酒:“钱我是赚够,名声、地位也有,要是肯退的话,一定能风风光光,但我一退就得牺牲一大帮华人警官,唯有我扛下去,兄弟们才有安稳上岸的机会。”   陈立点点头,知道何定贤说的是真话,在外人看来他或许是想抓紧权力,但一哥都退下来,底层的人怎么办?打仗撤退都要个殿后的,殿后又是最危险的。   何时何地,权力都不能完全放手,下一批人就得上一批人,否则,华人将会迎来大清算。一开始可能只清算警队内部,后续可能扩张为民族资本,集体华人。   “所以,你个衰仔是想要师父来带头,先打一封辞职信退休呀?”陈立吃着花生米,用不经意的口吻说出何定贤的目的,何定贤则点点头:“是。”   “师父贵为警司,一旦荣休,兄弟们便有一个榜样。”   “谁心里有意见,不舒服,除非向我拔枪,要不然,也开不了口。”   陈立翻了一记白眼,大骂:“臭小子,每次有大事都叫我出来扛雷,这件事情一旦做了,以后没人尊重我了。”   “嘿嘿。”   何定贤嬉皮笑脸的道:“有我孝敬您嘛,立叔。”   陈立摇摇头:“算了,没你我也当不上警司,就当是还你了。谁叫我收了一个好徒弟呢,警界上下都很羡慕我呀。”   他在烟盒里扒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何定贤连忙掏出打火机帮忙点上:“师父,没有你就没有我,阿贤永远记在心中。”   “少说漂亮话。”   陈立手肘撑在桌面,夹着烟,面露思索:“因为要防止反贪公署的打击,提前将有黑料的老兄弟们换掉,扶持没污点,更干净的年轻人上位,确实能略避锋芒,保存实力。”   “只要中间层不被打垮,你在上头就摔不下来。”   陈立语气一顿,又端详何定贤两眼,心知以何sir的性格,绝对不会一味固守,肯定会打返回去,但更深的计划肯不会现在抖出来。毕竟,抖给他一个马上退休的老骨头听,除了泄密还有什么用?   谋事不密则不成啊!   于是他没有张口问,而是道:“这两年一大批年轻警官上位,两三年就升一级,早早就想着应对总督了吧?”   “出来混,起码要多看五年,太短视容易丢进陷阱。”何定贤不置可否,看老板上了一条东星斑,夹一筷子尝尝,再说道:“港府用反贪打击警队,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师父,你作为反贪室长官,也该知道这把剑有多锋利。”   “是。”陈立沉吟片刻,点下头:“为什么不把事跟阿洛、蔡sir他们挑明?兄弟之间有话直说,不要搞出间隙来。”   “我跟他们讲,他们会信吗?”何定贤自嘲般笑笑:“他们嘴上说信,我心里都不安心,既然最少要防一手,那不如光明磊落点,起码让阿洛、蔡sir他们看得出风向。”   “别到最尾来骂我阴险小人。”   陈立之前觉得何sir有点野心家做派,设身处地的一想,却是发出叹息:“在总督没出手之前,没人会信你的,要是等总督真出手,再换人已经来不及。”   “况且,他们一个个都手握实权,有几千号人在手底吃饭。不管愿不愿放弃权利,都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而退休,特别是雷洛、颜雄等人正值当打之年,雄心壮志不减。”   “要不是我已经五十多岁,本来早就要退休,你让我现在退下来,我也不甘心啊。”   “毕竟,这个警司我还没当爽呢,当了警司,多多少少就想混到处长级。”人都是有欲望的,贪心不足是天性。但陈立与何定贤的关系非同一般,必须无条件信任,心态才能调整好。换一个视角来看,何sir就像操着一艘小船,望着汹涌袭来的风暴,既要管着船上的人,又要保住船,无疑是最艰难的。   这时船上谁活着、谁死了、谁上谁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住船不沉,船一旦沉了,全TM都得完蛋!   “是啊,我都能理解。”何定贤面露苦涩,举起酒瓶与师父干杯,饮着酒道:“所以,我一直在用最温和的手段解决事情,用这两三年时间慢慢跟兄弟们摊牌。”   “不能急,一急就会出事,更得一步步走,一个个把人换下来。”   改革政策是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的,一个个“削藩”有可能成功,一次性削藩必有人造反!这是历史总结的经验教训,所以,何sir第一个才会来找师父谈心。   用陈立这位有名望、有实权、却缺少底层根基的人来做榜样,接下来再将钱伟善、霍家诚、钟德伟等人换掉,最后才会轮到蔡兆光、曾少珂、雷洛等人。   因为,这样会一步步削弱老兄弟们的势力,再形成一种退休共识,让蔡兆光、曾少珂等人选择低头。   “反贪室警司的位置交给谁做?”   陈立喝了两瓶酒,出声问道。何定贤笑笑:“你来选吧,只要会办事就行,毕竟反贪风暴一旦发生,警队反室也首当其冲,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   “知道了。”   陈立想起一个人选:“有个叫李军夏的年轻人很不错,现在是港岛反贪高级督察,升一级为总督察,过两年就可以接替我的位置。”   在港府没有正式展开行动前,警队鬼佬的立场不会动摇,有些高层位置暂时缺乏干净、能干的年轻人接手,完全可以暂时放手。让年轻人多锻炼两三年,等到合适的机会再接手。   何定贤记得李军夏是一个军装警升起来的人,毕业于伊丽莎白中学,曾任职太平山署军装警长。但因为得罪过五邑商会的老板,仕途不顺,特意被陈立调到反贪室。   虽然,何定贤本人跟李军夏没有什么交情,但既然是师父推荐的人,肯定要给予信任。   ……   月末,陈立向警务处长正式递交退休申请,由于其年龄已远超四十五岁的华人警官退休线,警务处长昆先在私下询问过何sir的想法以后,很爽快的签字同意。   同时,李军夏获得升迁,调为大馆反贪室总督察。   这一上一下在警队内部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因为以陈sir的年龄来讲,退休享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临退前推荐一名下属升职更是正常不过。可警队华人内部清退的伏笔就此埋下。   ……   半年后。   “贤哥。”   钱伟善穿着西装,敲开助理处长办公室的大门,站在办公桌前立正敬礼,笑着道:“有什么吩咐?”   “阿善。”   何定贤手指在桌面划过,绕出办公桌来到老伙计身边,出声道:“九龙区O记上半年的罪案率不太好看,处长在会议室拍桌子,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钱伟善脸色骤变,想起九龙区的传闻,十分慌张的解释道:“贤哥,九龙区潮义勇、新记、义群、哪一间社团都不是好惹的。O记只能保证破案率,保证不了罪案率。”   “而且,以前市民都得直接到警署报警,警署可以控制一下罪案数字,可现在很多市民学会先到社区关系处投诉,再通过社区关系处把案子转到警署。”   “这样一来案件在社区关系处有备案,想要减少都很难。”   何定贤带他来到沙发旁,独自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审视的问道:“难,就不用做了?”   “何sir。”   “我不是这个意思。”   钱伟善暗道不妙,面色焦急。   “见到社区关系处的麻烦了吧?当初提醒你们捞钱之外,也得做好本职工作,现在给人架的一点招都没有。”何定贤道:“O记换一个人管吧,省得你背黑锅,你先调到大馆来帮我。”   钱伟善心头一虚,拿不准进大馆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见到何sir正盯着他,只能答应道:“谢谢贤哥。” 第464章 碰一碰,过一场。   十月寒露。   金色铺满地,秋意浓。   钱伟善只身回到湾仔署,九龙O记总部,并未垂头丧气,而是叫来下属:“阿昌,带几个人碰一碰社区关系处。”   “钱sir,抓小鬼还是抓大鬼。”陆启昌带着眼镜,皮肤白皙,长的文质彬彬,很是俊俏。   钱伟善沉默半响:“要抓就抓个大的。”   “明白。”   陆启昌点点头,转身走到办公室,动作轻松的招招手,六名便衣马上起身迎上前道:“陆sir,陆sir。”   “出门干活。”   陆启昌下意识摸了一下枪袋,确定无误,便带着下属离开警署。钱伟善叼着一支香烟,用手指挑起一层百叶帘,隔着玻璃目送陆启昌离开,呼出一口浓浓灰烟。   “贤哥看起来对社区关系处很不满。”他放下百叶帘,低头踱步回到办公桌前,精准抓到何sir的想法,觉得动一动社区关系处是挽回大佬看重的最好想法。   当九龙O记主官还是进大馆任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大佬心里的地位。   陆启昌则是他近年来手下最得力的一名干将,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督察组长,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像这种有学历,有宗族,知进退,办事够狠的角色,一向是上司眼中的红人。   ……   “何sir,九龙O记以涉嫌私藏白粉为由,将九龙社区关系处主任李恩博拘捕。”颜雄站在助理处长办公桌前,望着长官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解释道:“民政署长发函到处长办公室,要求警务处放人,昆先sir让我把公函交给你。”   “知道了。”   何定贤也没想到钱伟善竟然会主动出击,先给社区关系处一点颜色瞧瞧。   “阿善长进了。”   他想起当初见到钱伟善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把公函放下就行。”   “yes,sir。”   颜雄将公函放好,立正敬礼,转身离开办公室。   何定贤只是利用罪案率做一个借口,想把钱伟善调进大馆,再安置进二线,如钱伟善、颜雄、蓝刚等心腹手下,一直以来在警队风头不算很盛,最好是在廉政风暴前安排到虚职过渡。   要是鬼佬没打算拿他们开刀,避过这阵风头,还可以重新调出来帮忙。要是鬼佬打算拿他们开刀,大不了临时用船送到南洋。总之先保他们一手,再看看个人命运。   ……   “约翰律师,是一位华人警官将白粉塞到我口袋里的。”李恩博穿着西装,坐在湾仔署的会面室内,戴着手铐,振声道:“警队知法犯法,栽赃陷害,我要向保安局投诉!”   “李sir,小声一点。”鬼佬律师打开文件,用手写下记录,警惕的回头看一眼铁门外,低声道:“民政署长已经派人将您的家属保护起来,请不用担心。”   “什么?”   “他们还敢动我的家人!”刚刚在新加坡殖民地失业,前来港岛考试入职的李主任,闻言表情惊骇不已:“民政署长与保安局长同级,关系处是与警务处一个级别的!”   鬼佬律师连忙惶恐的示意他禁声,待到他情绪平复下来,才出声讲道:“民政署长正在积极为您斡旋,他们是无权羁留你超过四十八小时,有什么话要带出去的?”   “嗙!嗙!嗙!”李恩博正在思索的时候,门口响起用棍敲门的声音,只见陆启昌穿着军装,手持警棍,正隔着小窗,用淡漠的眼神审视他们。鬼佬律师当即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低声速语:“再过四十二个小时,我就会来保释你,没做过的事千万别承认,保重!”   律师连最后都懒得等,眼神怜悯的扫过李恩博一点,拿着文件夹匆匆离开会面室。在与陆启昌打照面时还轻轻点头,不忘将一个红包塞到旁边警员的手里,看得出来他经常来到警队办事。   李恩博先前还为羁押在警队而感到不满,见到律师谨小慎微的姿态,再看着陆启昌带着四名警员进来,心里忽然升起一抹不安,意识到羁留可能才是刚刚开始。   ……   审讯室。   一个大塑料袋挂在房梁上,袋口用绳索扎的很紧,透明袋子里看得出挂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双手被缚,悬在半空中小弧度的转着,袋子随着他呼吸一涨一缩。   袋内斑斑点点挂着鲜红血迹,底部积累着一洼浊血。   男人鼻青脸肿,背上一片淤血,呼吸已经十分微弱,早早就已经失去意识。   “嗙!”   “嗙!”一名警员警员在旁挥舞着木棍,每一棍的击打声都十分响亮,像是用木棒摔打白条猪肉。   “说!”   “谁跟你一起利用社区关系处的职能走私白粉?”警员停下警棍,大声喝道:“九龙区关系处上下有多少人参与?尖东的粉王秃头仔已经供人和你合作。”   “警队在你家中搜出二十万港币的毒资!”   警员凶恶的威逼着,陆启昌却坐在椅子上,用一支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见到李恩博一点反应都没有。警员打开塑料袋的扎口,将人放下来,端起一盆冷水把人浇醒。   李恩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肿破的嘴唇已经被血黏在一起。警员正要上前抓他询问,陆启昌却在椅子上拿着文件站起身,摆摆文件示意手下退后,半蹲膝来到李恩博面前拿起他的手指,连印泥都不需要就直接在文件上盖了一个章。陆启昌望着他道:“你不说没关系,我帮你说了,反正证据链已经齐全,等着坐大牢吧。”   “没……”   “我没有。”   李恩博张不开嘴,模糊不清,低声呢喃。   第二天。   晚上。   民政署长带着律师亲自前来九龙O记要求保释,却得知李恩博已经被转移到荔枝角羁留所,并且承认与三合会组织合谋贩卖白粉牟利。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汪哲、助理处长班嘉盛、O记总督察钱伟善竟然众口一词,将李恩博已经定罪结案,即将走起诉流程送往法院。   民政署长韩道可怒不可遏,带人前往荔枝角要求探视李恩博,却被惩戒署长梅森一口回绝。   在面对港府进攻的时候,金钱帝国每一位成员都有本能的抵抗,就算没有实际证据表明港府要成立廉政公署,但随着社区关系处接手政务投诉,多次涉及到不同的纪律部队,甚至有纪律部队官员因此被降职处理时。港府纪律部队都有心要给社区关系处一点难堪,拿一个九龙区主任当警告一点都不过份。   这件事情虽然从头到尾没有何sir的指示,但却被何sir默认,汪哲、班嘉盛、梅森等人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政治斗争向来是你死我活,不留余地的,当李恩博考入社区关系任职时,不管是否知晓上层的意图,本身就已是政局中的一枚卒子,卒子过河被人吃掉理所当然。   韩道可再生气也无法让惩戒署放人,只能打报告到总督府,本以为总督会为李恩博撑腰,但佰立基却没有为李恩博翻案,而是督促法院将其结案。   “让皇家大法官将李恩博判罪,已经花了不少钱,再加上总督给予的压力,大法官不可能再装作瞎子。”何定贤面对钱伟善交来上的报告,大体上还是满意的:“暂时中止案件调查,继续将案子扩大没意义了。”   “是!”   “长官!”   钱伟善立正敬礼,心里感受到大佬对他的认可,一颗心慢慢安了下来。   佰立基没有为李恩博翻案是一个很聪明的做事,否则,这起案件就将沦为纪律部队和关系处的集体博弈,以现在社区关系处的能量,极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反而略退一步,就算丢了面子,也能激起民间对社区关系处的支持,同时促进关系处内部的团结对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可以用民间支持顺理成章的进行立法,给廉政公署配枪权。   “据我情报科消息,九龙区有一百多名市民聚集在湾仔署门口,要求警队放人,内部调查组彻查刑讯逼供?”何定贤张口问道。钱伟善点点头:“发生了小型的群众骚乱事件,但军装组已经解决,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还是港岛华人首次对鬼佬进行声援,虽然人数不多,但……”   何定贤笑笑:“你也感觉不妙了?”   “先调来港岛区庶务部做负责人避避风头,以后还有机会再出来做事。”   钱伟善脸上不见犹豫,笑嘻嘻的道:“贤哥说的算,我可是你的第一个马仔,一直都听你的。就算是庶务部,也算是从九龙调进大馆,高升啦。”   “哈哈。”   “好,等着人事处调令吧。”想必通过这一次小小的风波,一些人应该嗅到风雨欲来的味道。何定贤放任钱伟善与关系处先做一次过场,一来是想看看关系处成立近一年的工作成效,二来是通过实际事件让老兄弟们看看总督的手段,免有人说空口无凭。   月底。   钱伟善调任港岛庶务部负责人,陆启昌办案有功,擢升九龙O记高级督察,负责湾仔区。   年底。   港岛区O记总督察董成为退休,三十六岁的高级督察许琪安接棒上位。   几个月时间,新如雨后春笋般出头,老兄弟们有的调入闲职,有的荣休享福。   社区关系则在李恩博案之后,大力发展调查部门,从最初的接受投诉,转交相关部门处理,逐渐发展为接受投诉,调查证据,将证据发至相关部门将其法办的程序。 第465章 《防止贿赂条例》   在社区关系区成立投诉调查组以后,与纪律部队关系进一步恶化,数次在街头发生口角冲突。反贪室作为警队调查科,也办理多次针对社区关系处的贪污举报。   有三合会组织多次向社区关系处行贿,小部分职员接受贿赂,导致多批人员被抓。但又一步促使社区关系处内部净化,对贪污具有极高警惕,可谓严防死守。   民众在几次冲突中,明显更偏向社区关系处。因为市民不是瞎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哪一个部门是对民有利,哪一个部门已经烂透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也许,警队在以前靠塑造黑白秩序,发展警队势力,壮大华人力量是对的。但现在华人已经在与鬼佬的交锋中占据上风,民众已经享受到平等待遇的果实。   进一步就需要警队完成改革,交回广大市民让渡的部门权力!   对,最早民众都是支持警队,主动让渡权力,帮助警队坐大,现在又反过来支持社区关系处,希望收回权力,建立一个法治、健康、民主的社会。   这当中没有对错,无非是时代变了,警队不变就会被淘汰!   但何定贤通过几次小打小闹,看出一点:“港岛终究是华人社会,警队与鬼佬的冲突,支持鬼佬的只是少部分,大多数人还是支持警队的。但社区关系处的底层职员多为华人,再发展两三年等华人上到中层,在市民眼中看来就是华人与华人的冲突,到时候无关民族情怀,人人都只会支持公益。”   “警队只要不跟市民面对面碰上,市民还是会保持理智,站在警队这头。”   “可偏偏警队塑造的黑白秩序中,侵占了市民不少权益,鬼佬也会看到这一点,略作挑唆,制造矛盾,就能引导市民跟警队碰上。”要警队保持理智,难!   要市民保持理智。   更难!   港岛法治、廉政思潮正在形成,社会形势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会炸。   总督没有点火,无非是怕!   被警队打怕了!   可社区关系处的成立有很大内因在推动,不管港府高层有担忧警队,为了未来统治权威,最终都会对警队华人下手。   究其原因还是社区关系处实力不够,再等几年肯定会出大事。   这已经不需要靠先知来判断,港岛政界的有识之士,多少都能嗅到点火药味。   ……   “蔡sir,贤哥把你调到水警区当总督察是什么意思?”西贡,一处海湾边,雷洛穿着西装,叼着雪茄,坐在一块礁石上,手中拿着一支鱼竿,望向星光点点的海面。   蔡兆光头发梳的板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语气淡泊的道:“避避风头,免得给鬼佬抓到把柄。”   “啧!”   “有什么风?”   雷洛吐出口烟,刘海在徐徐海风中飘动,潇洒帅气的道:“在港岛!从来都是鬼佬要避我们四兄弟的风头,我们四兄弟什么时候要避他们的风头了?”   “你会真信要成立反贪公署的事吧?”   在港府都还没正式签发命令时,成立反贪公署已经成为警界高层人尽皆知的事。   这一点让警队开始顾及社会影响,高层很多事都不会做的太过,可并不能阻止中低层警员的行事风格。   警员们并非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性格,而是要与社团打交道,要收规费,很多时候必须心狠手辣,一条路走到黑。这也是历史上廉政风暴开启之后,还有大量警员在贪污的原因。   明天的风,明天管,今天的饭,今天就要吃!   “看贤哥大动干戈的样子,可能是真的。”蔡兆光心里已有几分相信,拉着杆道:“调到水警区也不算吃亏,每个月规费还是不少的。”   “呵。”   雷洛嗤笑道:“方便出事的时候跑路,反正船一开直接到南洋,无非就是拔了一身狗皮。”   “阿洛。”   蔡兆光正色道:“慎言!”   “我又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哥,私下说话不用考虑政治影响。”雷洛板着脸道:“社区关系处确实有一点难缠,但鬼佬出过的招还少吗?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只要兄弟们一拔枪,社区关系处职员一个屁都不敢放!”   “我看大佬不是想的太多,就是要借机让老兄弟们下台。”   “他要当一个乾坤独断。”   “最有权力的警务处长!”   蔡兆光脸色大变:“阿洛,你不要命啦!”   “蔡sir,难道你要去检举我吗?哈哈哈,怕什么,贤哥就算再很辣,也不至于为几句话来干掉我。”雷洛大笑着道:“他那个人你还不清楚,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我已经想通了,要是贤哥让我交出九龙总华探长的位置,我一样会交,但起码得给我一个水警警司吧?或者调到海关、惩戒署也行。”   蔡兆光眼神变得凌厉,死死盯着雷洛的脸庞,紧绷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缓和。因为,雷洛话里的意思已经在暗示他,大佬可能为了坐上警务处长的位置,拿他们一批老兄弟的权力来向鬼佬高层勾兑。   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像,首先高层吹吹风,制造点紧张情绪,再给大佬更换人马的理由。大佬和鬼佬剑拔弩张,却不见动手的样子,还挺像是在打政治配合的。   可大佬调走一大批老兄弟,就为了上位警务处长?这不像是大佬的性格,毕竟,老兄弟们硬捧也能把他捧上去,对基层的掌控力到了,手中的实力到了,官职自然也就来了。   当局的人是先有职位,再掌握权力,可他们华人想要往上爬,一直都是先有了权力,才有职位。换掉一批老兄弟无异于自毁长城,这也是蔡兆光一直相信大佬的原因。   可在雷洛看来大佬扶持年轻警员上位,就是为了后续更好的掌握权力。   “风很大。”   “我先回家了。”蔡兆光将鱼线收起,折好鱼竿放进背包。雷洛点点头,坐在礁石上没动,出声道:“不多钓一会?”   “年纪大,风湿病,受不了冷风。”蔡兆光挎起背包,回头道:“有机会再钓鱼。”   雷洛大笑:“好啊!”   “下次到水警区找你。”   蔡兆光独自挎着背包爬上泥坡,道路两侧停着十辆轿车,二十余名便装警员。立即有人上前接过蔡sir的渔具放进后备箱,嗙的将厢门关上,蔡sir已经坐上车后座。   在十名九龙区便衣的注视下,五辆轿车先行离开西贡湾。   ……   陈立坐在东区一间别墅的花园里,将一张名片递给陆明华:“华仔,打电话给罗先生,他能解决你的麻烦。”   陆明华见到名片上罗文锦三个字,心头一惊,深知四大家族的能量,接过这张名片就得欠下一个大人情,最关键是罗文锦家族与何sir是姻亲关系。   若是搭上罗文锦家族的船,毫无疑问就会变成何sir的人。   陈立看出他的担忧,但却并不急于成事,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陆明华混的比他想象中更好,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律政司职员,但在升迁上由于没人关照。   不仅没有进步,还将被发配到新界区屯门裁判所工作。本来工作时间短,暂时没有提拔是很正常的事。可调到屯门裁判所一辈子可就没出息了。这跟缉毒英雄被调进乡村司法所做调解员没有任何差别。只能说一个人无权无势,你不找人麻烦,麻烦都会来找你。陈立自然就抓住机会,提携陆明华一手。   陆明华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收起名片,出声道:“谢谢立叔。”   “哈哈,不用谢我。”陈立道:“我只是一个退了休的老骨头,罗先生要真会帮你,也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看在看重你的能力。只不过,年轻人很多时候就缺一个机会。”   “我是你的老上司,自然会愿意帮你。”   陆明华道:“我听说律政司正在筹备立法,让社区关系处成立执行小组,专门负责调查政务人员违纪案。”   “这种消息就不用跟我说了。”陈立摇摇头:“又不关我的事,有时间来陪我栽栽花,弄弄草,政务上的事自有高个子顶着。”   “好!”   陆明华将名片收入西装口袋,拾起茶壶为老上司添茶。   ……   六九年,春。   立法会议员耿怀义提出选举舞弊十三条,即后来的《选举舞弊条例》,新界太平绅士“司徒英”去世,其弟“司徒华”获委任为新界太平绅士,立法议员。   司徒华在立法会中提出《防止贿赂条例》,正式替鬼佬政府账目,推动立法行动。这次立法风波获得大多数市民支持,但在四大家族的游说下投票不通过,进入修改重审阶段。   两年后,三次被毙的《防止贿赂条例》再次进入立法会投票阶段,总督佰立基在任期的最后一年中,明显是要硬推《防止贿赂条例》,为此甚至不顾新界民意反对,让荃湾一号码头陷入停工。   “妈的,佰立基这个老王八蛋,软了四年,在最后一年倒是硬气起来。”罗文锦手持烟斗,一副绅士打扮,嘴里倒是狂飙脏话。   云咸街何府。   何定贤将一杯菊普递上前:“锦叔。”   “消消气。” 第466章 突发劫机   “我消气简单,警队更难办了。”罗文锦接过茶杯,润了一口嗓子,出声道:“上个月,警务处正式发令,将雷洛升职为九龙警司,曾少珂升职为新界警司。”   “这两个人不好搞定。”   何定贤剪着雪茄,出声道:“港府看出警队想要暂避锋芒,有意把雷洛、曾少珂两个人抬起来,目的就是挑唆警队争权。”   “别忘记。”   “这两个人一大堆黑料,行事又过火,容易给警队招惹麻烦。”罗文锦放下茶杯,言语中丝毫没把两区警司放在眼中,格外特意他:“快点解决掉。”   “不行。”   “送他们上天下海。”   何定贤叹出口气:“我会解决的,现在除了九龙、新界之外,港岛、大馆新一代年轻警员已经接棒。就算社区关系处利用《防止贿赂条例》做文章,也已经撼动不了大局。”   “我知道。”罗文锦点点头:“你亲自坐镇的地方,自然处理的漂亮,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九龙、新界也有一大批工厂、商铺、商会的老板们还指望你关照。”   “《防止贿赂条例》可不止是针对警队,还针对集体华资。”   何定贤叼起雪茄,掏出火机点上。   “叮。”   右手一甩,十分潇洒的合上盖子,将伙计丢在柜子上。   “呼。”   他吐出口气,沉声道:“现在光靠刑事组、O记、重案已经打不垮港府,近年来,港府受到民意支持,只要打着反贪污的旗号,就不用担心出事。”   警队之前能够打上太平山,主要还是靠民众支持,有大批市民在街头骚扰。现在缺乏民意支持,港府知道警队无法实施政变,自然就有能力打击、分化警队。   要知道,一切下克上的政治威胁,最终都得有政变的底气。   之前要么是北方呼应、要么是民意认可,港府不得不低头。如果欠缺割气管的力量,内部会犹豫不决,对方会强撑抵抗。警队已经陷入一个很尴尬的僵局。   “你有什么想法?”   罗文锦道。   “成立一支新部队,完全服从于我,有资格实施斩首行动,能够让总督见到死亡的部队!”何定贤抽着雪茄,已经在为打返回去做准备。   罗文锦点点头:“好。”   “四大家族肯定全面支持你,但你得先给四大家族一个交代。”   何定贤转身走开,撇下罗文锦一个人,摆明是有点不爽。罗文锦站在他身后,端着茶杯却道:“警队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那就是你!”   “一哥!”   ……   “阿善。”   “有没有考虑来九龙帮我?”雷洛穿着一身运动服,手持高尔夫球杆,站在绿茵坪上,意气风发的搭住钱伟善肩膀。钱伟善手里拎着球杆,心中警铃大作,回头道:“洛哥。”   “我在庶务部干的不错。”   虽然,雷洛、曾少珂一度想过低头,但却被鬼佬推到台前。   送上门来的一区警司,不当白不当,很难有人能抵抗住权力的诱惑。而且他们连一个平调的选择都没有,只能选上、或下!雷洛、曾少珂最终都选择接受警队晋升。   期间连一个电话都没给大佬打过。   虽然,雷洛、曾少珂、何定贤三人明面上没有撕破脸,但是警队内部人人都知道,雷洛与曾少珂已经与何sir形同陌路。这几个月,雷洛、曾少珂又在九龙、新界擢升了一批兄弟,有人讲:岛内的事情,一哥说的算,岛外的事情,洛哥说的算!   雷洛找到钱伟善,摆明是要争取退到二线的老兄弟们,见钱伟善拒绝,笑笑道:“这么喜欢洗衣服鞋子,当什么警察?以前一个区管几百号O记,现在管全警队的衣服鞋子。”   “我同处长讲,把你调到九龙区,让你继续管O记。我们一起配合,把打下来的江山好好守住。”   钱伟善苦笑:“九龙O记有陆sir在管。”   “陆启昌算个屁,还不是你的人?”雷洛双臂挥杆,击出一球,眼神盯着钱伟善,将面皮撕破:“钱sir,你就这么不想回来帮我?”   “这……”   “这不是我说的算。”   钱伟善额头浮出冷汗,心里真有点怕了。   好在,雷洛没有将球杆砸下来,而是笑着说道:“哈哈哈,我理解。”   “算了,既然你准备在庶务部的位置上坐一辈子,那也没必要出来淌混水,九龙区确实不太平,社区关系处天天来调查。”   钱伟善松出口气:“谢谢洛哥。”   “阿泰。”   “把车里的几包衣服拿过来。”雷洛忽然朝旁边的马仔招手,马仔立即打开车门,取出两包衣服小跑上来交给钱伟善。钱伟善不知所措的接过衣服看着雷洛,只见雷洛笑了笑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洗衣服,帮我把家里的一些衣服也洗了。”   “多谢。”   雷洛拍拍他肩膀,不再看他。   钱伟善笑着道:“应该的。”   在钱伟善拿着衣服走远之后,雷洛才骂出声道:“TMD,敢看不起我雷洛,也不想想你算老几!”   ……   大馆。   蓝刚敲门推开办公室,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低声道:“何sir,中午雷sir约钱sir到跑马地打球,临走前送了钱sir两包脏衣服。”   “呵。”   何定贤撑着桌面站起身:“还算是光明磊落,没送钱sir两大包港币,算是念旧情了。”   “呃……”蓝刚表情尴尬,接着道:“据说庶务部的同事打开衣服,里面还有女的内衣内裤,钱sir心情可能不大好。”   “哼。”   何定贤面色变冷:“真以为鬼佬给他升职,是他打出来的,殊不知,社区关系处输几场根本不重要。”   鬼佬给雷洛升职的前提,是雷洛平息了一次九龙区的聚众骚乱,表面上看与何sir当年利用民意上位一模一样,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鬼佬是在利用雷洛。   给雷洛造成一种能打赢,能赢下的错觉。   “算了,新界、九龙暂时不用插手,新部队一旦成立,两大区自然要乖乖交权。”要是急于发起对雷洛、曾少珂的清算,倒是如了鬼佬总督的意。   现在跳出港府的算盘,算自己的账,成立一支特种部队是首当其冲的事。   只要他能够把特种部队成立起来,便拥有斩首太平山的能力!   而鬼佬利用反贪思潮来发起社会秩序重塑,他则要利用冷战格局下,愈发严峻的KB主义活动,来加强手中的枪杆子。在政治上,枪杆子与笔杆子一样重要。   警队、港府其实都有笔杆子、也有枪杆子,现在港府大用笔杆子,警队就得大扩枪杆子。   看看是枪杆子硬,还是笔杆子硬。   至于雷洛、曾少珂的动向,看起来挺威风的,可其实有点小儿科,将大局定好,顺手搂一把草都能把两个人给干死。   真当一哥是白当?   “西九龙的事安排好没?”何定贤肃声问道。   蓝刚点点头:“人手都已经安排好,全都是参加过半岛战争的退伍兵,军火也是北方工厂出品。”   要用KB主义活动为由,加强枪杆子,等人把理由送上门来,倒不如制造一个理由。为此,他已经安排了两个月,打通警队、商界各层面,届时还可以以九龙区处理不当为由,把雷洛调进大馆,让他到庶务部给钱伟善打下手。   何定贤吸了口烟,灭在烟灰缸里:“晚上九点动手。”   “yes,sir!”   蓝刚立正敬礼。   ……   傍晚。   五点。   启德机场。   一名主管带着二十多名安保匆匆跑进候机楼,沿途大声喊道:“机场停运,机场停运,旅客立即携带行动从A、B、C三个口出去!三军司令部宣布封锁机场!”   “快走!”   一百多名旅客正在候机楼内休息,听见机场广播,一个个慌忙逃离机场。   一辆涂着菲律宾国家航空公司涂鸦的波音飞机正在港岛上空盘旋。   湾仔署。   “嘀嘀嘀。”   随着紧急哨声响起,刑事组、军装组、O记、防爆反应组一阵混乱,两百多名警员迅速起身,前往武器库领取枪支弹药,脚步声响彻楼栋,在训练场上集合列队。   “哒哒哒。”   署长身穿制服,拿着警帽,踏着脚步来到警车前,戴上帽子肃声道:“出发!”   “启德机场。”   “yes,sir!”   警员们齐声大喝。   ……   “何,何sir。”蓝刚慌乱跑到办公室门口,气喘吁吁的道:“启德机场突发一起劫机事件,有一名菲律宾人劫持了菲律宾国家航班的客机,即将在港岛降落。”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挂掉警务处长的电话,穿着制服将门打开,瞥了一眼蓝刚,低声道:“晚上九点的行动取消。”   “是。”   蓝刚有点没回过神来,本难的立正敬礼,何sir却已经前往重案组办公区,只见陈子超肩上挂着步枪,神色匆忙,立即敬礼:“报告长官,重案组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目标启德机场。”   “快!”   何定贤肃声下令。   “是!”   “长官!”   ……   跑马地。   高尔夫球俱乐部。   雷洛正在享受按摩女郎的丰满推背套餐,突然听见马仔的报告,一下就在床上爬起身,抓起柜面上摆着的证件与枪袋大吼道:“走!” 第467章 重案反恐   何定贤赶到现场的时候,机场已经被三百余名警员封锁,九龙区高级助理处长汪哲担任总指挥,五十名警员双手持枪,在停机坪前的出入口瞄准戒备。   一辆波音客厅单独停在泊位上,前机舱门已经打开,一名英籍警司正在与罪犯谈判。   “何sir。”   九龙塘华探长火麒麟,穿着白衫,大步走上前:“飞机上有六名劫匪,持有AK步枪,挟持共六十七名人质。”   “这趟航班是转飞菲律宾至港岛航线,六十七人中有三十五人是华人,剩下十九人是英籍。”   “还有十三名外籍人士,美、法、新加坡、菲律宾都有。”   何定贤点点头,眼神瞥过现场一圈,第一念头不是怎么解决罪犯,而是怎么利用本次事件达成政治目的。   一,这次劫机事件为国际事件,政治影响巨大,二,事情发生突然,军方没有祖家命令,不可调驻军出动,三,飞机落地点为九龙区,总责任要划在九龙。   虽然,军方一直作为实控方,监视主导本次事件,但是,港府只要不进入紧急状态,军方就只能提供情报上支持,无法调兵走出驻地。   港府为一次劫机事件,调动驻军,又会显得大张旗鼓,缺少警用力量。   看来,本次事件完全可以轻易达到成立特种部队的政治目标,上天果然是最好的导演,一场预料之外的劫机事件,替警队的反击吹响号角。   这倒不是警队非得靠巧合来拿下一城,而是警队本就是负责公共安全,突发事件的处理,冷战格局下,警队之所以权力高,侧面就证明国际形势不容乐观。   劫机事件不发生,照样会有其它活动,促使警队加强装备,提升武力,成为警队当权派的理由。历史上,正是71年3月13日,一架菲律宾国家爱航空的飞机被劫持降落在港岛,港警由于处置力量不足,最终决定成立一支特种部队暨机动部队“特别任务连”,飞虎队则是民间冠以的称号。   何定贤正是想推动特别任务连提前成立,在ICAC成立前,先在手中握一把新枪!   未想到,理由、机会、事件全撞上了!   他心里都有些暗道好运,果然,自助者,天助之,有时想要成事是需要一点运气的,路子走对,事半功倍……   “九龙区总华探长呢?”他目光兜了一圈收回来,盯着火麒麟道:“事情在九龙区发生,各部门长官应在第一时间到位,如果出什么意外,我都保不住你们!”   火麒麟心头本身就发虚,听见长官的喝骂,立即慌张的敬礼,啪的跺脚:“雷sir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哼。”   何定贤冷哼一声,转身向陈子超招招手,陈子超连忙上前:“何sir,狙击手已经安排好,三支冲锋队组建完毕,随时可以开始行动。”   “等我消息。”   “这一回还得靠重案组。”何定贤拍拍陈子超的肩膀,一直留在大馆任职,就是为了握住手上这支精兵,在关键时刻能够拿得出来。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   火麒麟在旁鞠躬卑微的跟着。   “汪sir。”   何定贤来与九龙区一把手握手。   汪哲见他带重案组赶到,表情满意许多,眼神却有些复杂,直截了当的道:“把现场交给你,一个小时能不能搞定?”   “可以。”   何定贤沉吟两秒,立即答应,心里也诧异汪哲的爽快。   殊不知,汪哲在政治上也是一个人精,早已经把华人警员的动态与劫机事件联系在一起,否则,事情怎么如此凑巧?解玲还需系玲人,把行动交给他只会自然最好。   “行。”   “即刻起现场指挥权交给何sir,各部门直接向何sir报告。”汪哲不想负责此事,当众向在场人员宣布:“一切以解救人质为最高目标!”   “现在,国际上很关注本次事件,案件处理结果,关乎全港之声誉。”   虽然,新闻还没登上报纸,市民还没收到消息,但是,航班信息是国际公开的,本次劫机事件早已传遍各国。启德机场门口已经被大批电视、报社、电台记者堵住,光是维持警戒线就已投入百余名军装组警员。   “yes,sir!”   何定贤十分正式的立正敬礼,目送汪哲走到角落一张椅子坐下,转头看向前面与劫匪谈判的英籍警司:“详细说一下机内情况。”   “飞机共设九十个位置,坐客人六十人,机组人员七人,包括两名美籍飞机员。”警司穿着制服,一身白皮,留着胡渣,眼神透着聪慧,侃侃而谈道:“劫匪六人,全是美籍人员,匪首颈部有纹身,经过确认为特种部队番号。”   “我在机上时还曾见他们用军队手势沟通,劫匪大概率曾在军队服役,是一支成建制的特种小队。”   何定贤点起一支烟,站在一众警官的圈内,表情肃穆,已经知道今天是一场要流血的战斗。这可能亦是重案组成立以来,面对过军事素质最强,能力最强的一支恶匪。   “何sir。”   “咖啡。”   一名英籍女督察穿着包臀裙,将一杯冰咖啡递上。   何定贤见到咖啡杯,瞳孔里充满惊讶,一众鬼佬警官却熟视无睹,习以为常,可见鬼佬们本事的办事风格。   何定贤见状也接过咖啡杯,饮了一大口,直接还给女督察,再示意警司继续。   警司道:“劫匪开出五十万美金的赎金,并且将飞机加满油,要求两个小时内凑齐,晚十分钟即会击毙一个人质。”   “关键是,劫匪会使用机上电台,喊话可以被民用收音机截获,很可能条件已经被外界获悉了。”   这是在隐晦的提醒他注意社会舆论,可见劫匪中有聪明人,懂得用公共频道为港府施加压力。冷战中KB行动之所以频发,一是由于世界格局紧张,很多活动背后都有政治目的,二是由于模仿效应,很多受过军事训练,或者干脆是莽夫的人转做职业匪徒。三是现阶段反恐制度不完善,导致许多活动会有扩散效应,在某个地区发生一次,就有可能在另一个地区发生……   不过,菲律宾确实一个治安极差的国家,不仅政局混乱,而且流匪横行。在历史上发生过不下十次的劫机事件,为亚洲劫机次数最多的国家,在71年就有两场,港岛这场只是一个开胃菜。   “港岛警方是绝不可能向罪犯低头的。”何定贤捏着香烟,透过玻璃望向门口的波音飞机:“让机场先派出加油车,去给波音飞机加油,把加油员全换成我们的人。”   “火麒麟。”   “诶诶。”   “何sir。”火麒麟忙道。   “你负责加油车。”   火麒麟暗道要命,连忙答应:“是!”   “长官!”   何定贤招手叫来机场方的主管,指向飞机道:“能不能认出这是一架什么型号的飞机,替我找一张,或者画一张舱位图纸出来。”   “机舱有备份。”主管忙道:“一切会在港岛落地、中转的飞机,都需要交一份座舱分部图和设计图上来,一份在服务部,一份在维修部……”   “快点。”   何定贤一挥手把人赶走,又找来一名航司经理:“机场是不是还有直升飞机?”   “有三架。”   “征用了。”何定贤朝陈子超使一个眼色,陈子超把手上的对讲机交给李文彬,让李文彬带一队人前去取直升机。   五分钟后。   何定贤把一张波音飞机的图纸贴在白板上,让重案组三队人马集合开会,在飞机图纸的舱门位置划了一个红叉,出声道:“飞机内部空间封闭,过道狭窄,窗户不大,缺乏对外视野,有较大盲区。”   “根据狙击手观察,在舱门位置至少有一位劫匪把守,负责观察外界情况。”   “剩下五人,一个在舱尾,一个把守后安全门。”他又在图纸上划了两个叉:“剩下三人沿着过道活动,看守人质。”   “劫匪在机尾部拥有最大盲区,剩下一处盲区则在上空。”   飞机所有舱门、窗户在外部都有紧急开关,如在高空飞行中或受气压影响不能开关,但在停机坪上绝对可以。   “A队,利用加油车的侧面视野遮挡,乘坐皮卡车前往飞机尾舱,沿机底抵进前舱门正面速突!”何定贤表情严肃,手段强硬:“B队,乘坐直升机在飞机上方索降,打开后舱门突破。”   “C队登机口待命,突破一旦不顺利,全部压上,务必将匪徒全数击毙。”   三十名重案组员穿着行动服,手持枪械,半蹲在地上神情都十分郑重。当差以来钱没少收,案没少办,却是头一回执行狭小空间的反恐活动,这对重案组而言是一个跨时代的挑战。   何定贤望着众人提醒道:“本次行动十分危险,警队已经为你们向军方借来防弹衣,防弹头盔及瞄准器,机上一共六十七条人命,我不要求各位带回来多少人。”   “我只有一个要求,机上不要多一条命!”   陈子超、李文彬等三十名重案组警员,齐声大喝:“yes,sir!”   响声传遍站内,所有警员纷纷侧目,知晓华人警员即将展开行动。   鬼佬警员中不是没有比重案组装备更好,素质更优的精英小队,但鬼佬警员显然不会用命去赌这座城市的名誉,要用命的苦差事一向是华人干。   “两分钟时间,全体人员更换装备,A组、C组前往预定点位就绪,B组留下用五分钟时间,学一下怎么开舱门。”何定贤说完这句话,警员们便动了起来,一阵利索的穿戴装备后,各自奔赴战场。 第468章 英勇!   “哗哗哗。”   一支全副武装的作战小队登上皮卡,抱紧步枪,站靠着货斗边沿,行动时发出一阵干脆利落,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哒哒哒。”   八百米外的停机坪,两辆民用直升机搅动螺旋桨,在发动机的噪声中缓缓升空。   啪!   一名重案组狙击手匍匐在塔台的一扇窗后,举起望远镜观察飞机,用无线电讲道:“一号狙击手就位!”   “二号狙击手就位!”   “三号就位……”   陈子超靠着皮卡车,紧抱枪支,拿起对讲机道:“A队准备完毕!”   “B队准备完毕!”   一名重案组督察双手举枪,在登机口处,满脸杀气,蓄势待发。   李文彬坐在机舱上,望着百米下的波音飞机,神情凝重:“C队准备完毕!”   何定贤早已穿着军装,手持对讲机,在场内指挥中心望着向玻璃窗外,收到所有点位的回报,拇指轻按应答键,毫不犹豫的话道:“ACTION!”   数名英籍警司立即拿起望远镜,看向目标飞机,其余在场警员也纷纷做好准备工作,或是组织医疗队,或是准备疏散群众,派发药品……在大案件中涉及中英合作,重要指令往往采用英文下发。   并非是港警在拽洋腔,而是往实际出发!   而在收到命令之后,陈子超立即道:“弯腰低头,头搭前肩!”   “是!”   警员们发出简短回应,全部排成小队,搭着前员肩膀,弯腰低头做最大掩护,第一名则搭着车头抓把。皮卡车立即踩下油门,轮胎急转,发出一阵轰鸣声,开始冲向目标飞机。   在何定贤的视野中可见一辆皮卡在东北方向快速驶来,轮胎卷起停机坪的白灰,黑色尾气也很大,在空旷的机场上显得十分突兀。   虽然切入角度经过周密计算,能够保障是在视野盲区,但指挥中心内的警官们还是不由捏一把冷汗。   皮卡越靠近飞机,众人的心情就越紧张……   直升机上。   李文彬将腰间安全扣挂进速降绳,出声大吼:“准备索降!”   “yes,sir!”   警员们不敢怠慢,纷纷将安全扣套进绳索里,动作整齐一致,足见重案组平时训练用功,作为港警目前华人最精锐的武力部门,重案组每月都有组织训练,年度有科目考核。   在重案组混不不仅政治觉悟要高,行动能力也得一流。   “飞机高度已经不足百米。”   在皮卡车飞速靠近目标的时候,直升机也在快速下降。其实,直升机悬停降落的噪音很大,若非机舱内本就封闭,外加机场的特殊环境,可以为直升机起降作遮掩,要不然,索降方案根本没有实施的空间。   而现在不管是A队、还是C队都有被发现的概率,一旦一支队伍被敌人发现,三支队伍都将转为强攻,迅速对飞机采取突破,到时伤亡率可想而知。   不过,封闭空间劫持本就是伤亡率最高的一类案件,全员无上解救人质的几率微乎其微。   港警当前武装能力欠缺,已经是采用最好的人员,最优策略。   这时塔顶一名狙击手发现大门有匪徒走出两步,暴露在射击视野之中,紧张的想要开枪,却被对讲机里的声音惊醒:“狙击手等待命令!”   “放轻松。”   何定贤讲话的时候,心情也不轻松,但还是缓了一口气,曾经刀尖舔血,抢劫银行的经验告诉他,罪犯的形态看起来很轻松,就像是闲逛一般的出来探查。   较大可能是出来看看油车,顺便观察一下警方的动态。   如果这时候警队沉不住气先打一枪,前面的所有行动都白费,关键时刻必须稳得住!在这种时候匪徒其实也是很紧张的,能做出闲逛的姿态,绝对极度自负,极度把握的。   靠装绝对装不出来。   “yes,sir!”   狙击手回过神来,额前两滴汗水滴在地上,身旁的观察手拿起对讲机替他作了回复。   “哒哒哒。”陈子超带着十名队员翻身落下皮卡,高举枪口,在机轮旁蹑手蹑脚的沿着机肚,绕向前舱。皮卡车则就地停在机尾,进入点位之后,彻底达成盲区,倒是根本不用担心匪徒发现。   而在陈子超等人来到机前舱右侧时,两辆直升机也在高空二十米的位置停好,两名重案督察打开舱门,抛下速降绳,远远朝站台比出一个OK的手势。   这时何定贤在望远镜中发现有两名劫匪正在快速走向前舱,人影时而在窗户中闪烁。虽然劫匪合上了大多数窗户,但还每隔两米都留了一个窗口作观察。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敢再等,飞速拿起对讲机大吼:“GOGOGO!”   “上!”陈子超一咬牙,将枪口举过头顶,后腿着就从前舱底蹿出,迎面正好看到两名劫匪持枪走出舱门,三人连目光交触的时间都没有,一串火光立即再枪口迸发:“哒哒哒!”   “哒哒哒!”   劫匪也是全程保有持枪姿势,双方前后手开枪,子弹平行穿过,陈子超连目标人物的结果都未看清,胸口就染红鲜血,双眼一黑失去意识。   一场现代战争中单兵交火平均时长不超过五分钟!   “砰!”   “砰!”   塔台,站台,办公楼共六个角度,同时响起狙击枪的发射声。   “前舱门匪徒全部击毙!”   “击毙两人!”   何定贤对狙击手在无线电里的回报声宛若未闻,全神贯注用望远镜盯着目标飞机。只见两名警员迅速将陈子超拖进机底,剩下的八名警员组成一条线,沿着楼梯强突机舱。   B组在站台处蜂拥而出,飞速赶向前方支援。   李文彬率领的速降组已有六人抵达后舱门,正在动手操作开门。   “哒哒哒。”   “哒哒哒。”   A队警员正面强突几乎是与舱内匪徒互换人命,前面的倒下,后面的顶上,五秒时间的短促交火就有四名警员鲜血淋漓,装备穿孔,摔倒下登机梯。   可长期训练让警员们形成的肌肉记忆,使他们就算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一样会僵硬的将命令执行到底!因为他们知道警队高层在背后盯着,一哥在背后看着!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日,但凡后退一步,丢的不仅是工作,而是会导致重案组待遇塌方式降级,恐怕一辈子都要给同僚钉在耻辱柱上!   何况,他们心中也有傲气,有火气,有几分正气!   A队四人突破前舱门时,C队也刚好开启舱门,李文彬带下属争先恐后的冲进舱内,只见舱内客人早已发出尖叫,乱成一团,根本分不清谁是人质、谁是劫匪。   虽然,劫匪没有戴面罩,但混乱之中,射击视野受阻。   李文彬只能端枪让开一个路口,让游客们先行落机,随着一批游客从后舱门逃出,医疗队提着担架冲进战场,停机坪上的人跟蚂蚁一样,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何定贤始终没有收到击毙所有罪犯的报告,蹙着眉头,不敢放松任何一丝警惕。   “报告长官,B队已经抵达现场,总共看见五名罪犯尸体,有一名劫匪下落不明。”   “收到。”   何定贤放下对讲机,回头瞥了一眼汪哲,汪处长立即交代下属:“给每一个作身份确认,不要让劫匪趁乱……”   “轰!”   这时停机坪上的波音飞机忽然发出一声巨响,前舱、尾舱、中段三处位置爆发出火光,破碎的飞机残片带着黑烟纷纷如雨落下,刚跑出飞机的客人们发出惊恐尖叫,少数人匍匐在地,不少人被残片击伤。   六名在前舱位置的重案警员,在火光爆发的那一刻就失去身影,八名在舱外戒备的警员也有两人被气浪炸飞。三名刚刚从尾舱突破至中舱的C队成员被火光吞噬。   李文彬双手持枪,眉毛颤抖,站在过道处望着火幕中的残肢断臂,肢体正在微小的颤栗。两名灰头土脸的警员突然上前狭住他的臂膀,大声喊道:“李sir!”   “撤啦!”   李文彬嘶声吼道:“文宇!”   “大甘!”   “等他们出来,等等他们出来……”   指挥部里,所有指挥官望着眼前的场景,久久失语,先前警队表现的极其英勇,战果喜人,好像马上就能控制住局势,可一切的结果又在火光下烟消云散。   聚集在机场门口的记者们,听见爆炸声,望着升起的黑烟,一时间都忘记拍摄,呆楞在原地。   何定贤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抓起旁边的鬼佬警司,大声吼道:“什么时候布置的炸药?”   “TMD,你怎么不告诉我有炸药?他们是怎么带炸药上飞机的,菲律宾机场安检是在吃屎吗!”   鬼佬警司吓的脸色惨白,咽了口水,委屈的道:“安检,安检是什么?”   雷洛急匆匆赶进现场,见到长官大发雷霆的样子,忍不住退了一步,带人悄悄在角落候着。这时飞机附近的人员也陆陆续续撤回站台,开始清点身份,展开救治。   消防署的水泡车也已经驶入机场,开始浇灭火势。   汪哲抓住他的手道:“何sir!”   “何sir!”   “行动结束了!” 第469章 高级助理处长   何定贤一把打开鬼佬的手,怒目圆睁,出声喝道:“这件事没完!”   “何sir……”   “何sir……”   汪哲望着何sir带人走向伤员,追了两步,停在原地,表情复杂:“又出大事了。”   五分钟后。   何sir登上救护车,亲自送受伤警员前往医院。   半小时后。   急救室门外。   蓝刚、雷洛、火麒麟等人匆匆赶到。   蓝刚打开一份文件,敬礼报告:“长官,根据现场统计,本次行动共救出五十七位人质,牺牲十二名警员。”   “六名罪犯全部击毙,现场已经完成尸体确认。”   何定贤表情凝重,点点头,眼神瞥向雷洛:“九龙区总华探长,全程没有参与行动,该负什么责任?”   雷洛心头一惊,立正敬礼:“sorry,sir!”   何定贤站起身直勾勾盯着雷洛,突然抓住他的脑袋,用力往墙上撞去:“嗙!”   雷洛脑袋一懵,就觉得剧痛传来,捂着额头后退数步,站在走廊上咆哮:“大佬,你做乜?我也是一区长官,有事情要处理的,失职处罚该由处长签令。”   何定贤一把上前揪住雷洛衣领,狠狠将其甩在墙上,瞪着雷洛说道:“你还知道我是大佬?我就是以大佬的身份教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白天在干嘛!”   “不服气呀?”   何定贤盯着雷洛冷笑:“掏枪打我啊!”   雷洛动动嘴,表情煞白,垂头道:“sorry。”   “干你娘。”   何定贤松开手,凶相毕露:“给你十天时间,好好反省一下。”   “阿刚。”   “再!”   “把雷洛扣了,交给内部调查组,彻查本次失职事件。”何定贤肃声说道,两名便衣立即上前将雷洛抓住,一言不发押到楼底,堂堂一位九龙区警司就被解了权力。   “医生。”   “我伙计怎么样了?”   这时手术室大门打开,两名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房间,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影。   医生白袍上沾着血迹,拉下口罩,表情疲惫:“子弹已经取出来,伤口擦过肾脏,多处骨折,暂时还需要观察两天。”   “送进来的伤员都不容乐观,有些人就算救起来,身体机能也要受很大影响。”   “不能再死人了。”   何定贤严肃的道:“他们已经撑到医院里,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我尽力。”   医生点点头:“接下来还要做两场手术,伤员后续治疗,要动刀子的地方不少,最幸运也得在医院住上三个月……”   何定贤望着医生摇头要走,让出一步,心里有些不好受。   这场解救人质的行动,从一交火开始,优势全部都是警员用命打出来的。   傍晚。   港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谴责菲律宾的公共航行安全,再宣布解救行动成功。对港府而言牺牲的警员,多过被害的旅客,本就是一种政治胜利。   而且在罪犯提前埋设炸药,炸毁飞机的前提下,还能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人质被救。客观上警队也是成功的,无非是付出的伤亡比较惨烈。整次行动最成功的一点,则在于两舱突破的计划,使前舱门成为进攻点,后舱门成为疏散点,超过六成的人质都是从后舱门逃生。   在事后分析中何sir当机立断,下令前舱强攻的命令,至少多挽救了二十条人命。   案件轰动全港,成为国际热门事件,港府保住颜面,警队大展雄风,一时间官方可谓挣足面子。   警务处长昆先、行动副处长葛白等人也亲自前往医院慰问伤员,为牺牲警员举行隆重丧礼。丧礼上,总督、处长扶灵,七十位宪委层集体参加,各界送上的花园铺满广场,共计有一千多名市民参与送行。   不管警队的秩序是好还是坏,当警察站出来保护市民安全,为身上的制服付出生命时,市民依旧会为之感动。   ……   一周后。   处长办公室。   “何sir,总督府签发嘉奖令,对重案组全体警员进行特别嘉奖。授予重案组总督察陈子超金质英勇勋章,擢升为行动处警司,待其出院便立即履职。”   “重案组全体三十二名警员,牺牲者全部授予银质英勇勋章,余下授予铜质英勇勋章。”   “抚恤待遇全部提三级发放!”   昆先将一份总督府批准的文件放在桌面,语气颇为自得:“你因临场指挥得当,功勋卓越,升职为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   “恭喜你了。”   “何sir。”   昆先站起身弯腰想要握手。   何定贤却立正敬礼,肃声道:“多谢长官!”   昆先笑着的收回手,无奈道:“你是不是还不甘心?”   “yes,sir!”   何定贤坦然承认,开口道:“第一,重案组缺少装备,不利于展开营救行动,第二,重案组职能在于办案,而非是展开攻坚、营救等特别行动。”   “鉴于未来形势发展,港府急需一支特别行动队,采取军事化训练,专门负责特别任务。”   “如此,才能减少警队无谓的牺牲,更好承担护卫港岛的职责。”   昆先表情一正,语重心长的道:“何sir,你递上来的报告我看过,要成立一支特别任务连,全军事化装备,其中一些装备连驻港部队都没有,需要祖家特别批购。”   “祖家不该支持皇家警队吗?”   何定贤现在却拿头衔来堵人嘴:“总不能要用的时候是皇家警队,不用的时候,就是华人警队,兄弟们不会接受的!”   “不是这个意思。”   昆先连忙否决:“祖家肯定会支持皇家警队发展,但港府一向对警队武力管的很严,扩编基层人手没问题,可军事化的特别任务连,等于是警中之军。”   “上头可想睡个好觉。”   何定贤冷笑一声:“昆先sir,你可是警务处长,警队实力壮大,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社区关系处在外边搅风搅雨,同警队争锋相对,伙计们可都看在眼里。别以为我们位置够高,可以高枕无忧,现在这个机会不抓住,下一次可就没机会了。”   昆先一阵沉默,忽然抬起眼睛看他:“你安排这么大一出戏,就是为了成立特别任务连?”   “昆先sir。”   “我名下有电影公司,不代表我是拍电影的。”何定贤差点都被气笑了:“拿一架飞机的人命来演戏,当我傻的啊!要是给人抓住手尾岂不是死定了。”   “所以罪犯全死光了。”   昆先也不与他争论,而是道:“大家都知道你在南洋政界有不小影响力,安排一架飞机不是难事,你不承认也罢,但总督肯升你为高级助理处长,本身就是退让了一步。”   “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这可是油水最大的一个区。”   “如果你真的想要成立特别任务连,总督也已经开出条件,就是让立法会成功通过《防止贿赂条例》。”   何定贤意识到总督已经看穿他的打算,留给他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就两项方案一起通过,要么就两项方案都别通过。警队要枪没问题,港府也要多一项法律的武器。   对佰立基而言特别任务连成不成立都无关紧要,毕竟,特别任务连成立以后,他早就已经退休,枪口又不会顶在他脑袋上。《防止贿赂条例》一旦通过却是他的政绩,而且可以留给下一任总督使用。   何定贤细思片刻,点点头:“可以。”   “你跟佰sir说,先签文件,再过立法。”   “同一天。”   昆先凝神道:“总督不放心你。”   何定贤盯着昆先片刻,缓缓颔首:“OK!”   其实两个选择表面上看起来,一起中止是最优选项,《防止贿赂条例》都不通过,警队自然安全,那成立特别任务连就不是最紧要的。可实际上,特别任务连成立的机会很少,能被华人一手主导,握在手中的机会更少。而总督却随时可以发起《防止贿赂条例》的再决议,主动权等于掌握在总督手中。   第一选择其实是绥靖心态,倒不是选择第二项,一起通过,各自手上多捏一枚棋,看看最后赢的是谁。总督觉得《防止贿赂条例》更重要,只要摧毁警队华人的中坚层,自然就夺回警队的指挥权。   可何定贤始终觉得枪杆子,要硬过笔杆子,法律的权威是来自武力!   “对了,听说华人警察基金要投资一个公益项目,为警队修建一座特别园林?”昆先递上一支雪茄,绕过办公桌出声问道。何定贤接过雪茄,点点头:“这个项目不赚钱的。”   “警察基金也想参与。”   昆先道:“这种事情警察基金总该出一份力。”   他是想赚政绩。   “没问题。”   “呼。”   何定贤吐出口烟。   “雷洛能不能放出来?”   昆先突然问到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就连声音都不禁低了两度。   “大佬,你最近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啊?”何定贤咬着雪茄,面色不耐,转身就要离开办公室。昆先追上前道:“总督马上要换届,我先得先在位置上坐住。”   “现在总督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份,都不好强硬拒绝。”   何定贤头也不回,举起手摆了摆:“知道了,大佬。” 第470章 庶务部警司   “雷sir。”   内部调查科英籍警司达文西,掏出钥匙将羁留室铁门打开,笑着打招呼道:“调查结束,可以出去了。”   “肯放人了?”   雷洛坐在床板上,还是发型整齐,西装革履,叼着雪茄,眼神带着孤傲之色。   看来作为前九龙区一把手,就算在接受调查期间,生活品质还是有保障。   达文西礼貌的道:“不好意思,调查科都是按流程做事。”   雷洛站起身,一步步踩着皮鞋来到门前,盯着达文西吹出口烟:“呼。”   “配枪。”   “证件!”   达文西对挑衅的举动熟视无睹,笑着的道:“您的个人物品到办公室签领就行,不过配枪已经送到装备科,在没有新的任命下来前,恐怕装备科不会给枪。”   “您的调查虽然结束,但警务处长免去了你的职务,你现在是休假期间……”   雷洛眉头一抖,面露怒容,气汹汹的离开调查科。   大馆。   门口。   “洛哥!”   “洛哥!”   曾少珂带着二十余名九龙、新界的华探长早早就守在门口,见到洛哥出门连忙鞠躬喊人。   阿霞穿着红色衬衫,黑色外套,手中拿着柚子叶,替雷洛扫着晦气,神色关切道:“老公,没受欺负吧?”   “警队有几个华人警司,谁敢欺负我?”雷洛模样霸气,夹着雪茄,厉声道:“回屋企。”   “洛哥。”   “上车。”   陈细九小跑到宝马车旁,拉开车门,垂头低眉顺眼。   ……   云咸街。   晚上。   十点。   “晚上又去打牌啦?”   何定贤刚刚办完事,穿着睡袍,走出罗彩云房间,站吧台旁倒着牛奶。   楚韵楠把精致的高跟鞋脱下,换上拖鞋,在空气中闻见暧昧的气息,没好气道:“还是替你去擦屁股,你倒好,在家里享福。”   “这不是有你嘛。”   何定贤将牛奶递上前去:“先喝这个,等会喝点补的。”   “王八蛋。”   楚韵楠接过牛奶,骂了一句,张口喝着,倒也没有拒绝。   “那几个探长夫人怎么说?”   何定贤打开冰箱拿出一颗苹果,关门时,顺势在吧台刀架上拎出把水果刀,右手撑着吧台一点点削掉果皮。楚韵楠穿着蓝色针织裙,前丰后翘,勾着身材,十分诱人。   她脸上还带着妆,温声道:“曾sir很明显同阿洛站在一边,看来是被权力绑架了,阿霞的意思则是希望请大佬尽快给阿洛复职。”   “什么条件好商量,甚至答应让出东方银行的股份。”   “今晚,我一家赢三家,光是阿霞就输给我八十万港币。”   何定贤无可奈何摇着头:“旺角署长很威风吗?答应拿银行价值上千万港币的股份来换,真以为港府抬他一手,将来就有机会当处长啊。简直是昏了头!”   “你们四个毕竟是结拜兄弟。”   楚韵楠感叹道:“有什么矛盾,最后都可以坐下来谈,我也不希望风雨同路的几家人,风吹雨打散。”   “我心里有数。”   何定贤咬了口苹果,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看向老婆问道:“你不吃吧?”   “不用。”   楚韵楠摇摇头,一边走路,一边脱掉长裙,走向浴室。   何定贤忙追上去:“等我一下。”   “有事找你。”   ……   隔天。   上午。   “叮叮叮。”雷洛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摸起电话骂道:“边位?一大早打电话,催丧啊!”   “雷sir,麻烦你有空来人事处一趟。”对面一位文职督察,公事公办的道:“警务处签发了对你的最新任命。”   “好。”   雷洛瞬间惊醒过来,激动道:“马上去。”   阿霞在旁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抓住老公的大腿根,出声道:“咸湿佬,又要去哪里?”   “去警队啊。”   雷洛疼的呲牙咧嘴,脸都快歪了,连忙掀开被子站起身,匆忙脱掉睡衣:“我要官复原职了。”   “昨天开的条件起效了?”   阿霞眼前一亮,随着被子翻开,窈窕的曲线倒映在衣柜镜面上,唯独一双白皙的大腿被裹在衣禄下。   “可能是银行股份有用,让大佬手下留情,也可能是港府那头发力了。”雷洛欢喜道:“总之,暂时什么情况不清楚,只要能回到警队先任职,把权力握在手上,将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注意安全啊。”   阿霞掀开被子站起身,画面十分养眼,令人大饱眼福。   可雷洛在家里休息两天,交粮交的腿发软,又不好意思在出了事,老婆奔波营救之后,再出去花天酒地,早已经干麻木了。见到阿霞活色乍泄、春光生香的样子,逃也似得钻进浴室里。   “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雷洛刷着牙,望向镜子里就见到一个眼袋深,皮肤青,身体虚的男人,再想到老婆水嫩嫩,滑溜溜的气色,气的牙齿痒痒。   ……   同时。   港岛区。   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   “哒哒哒。”   一位穿着制服,五官刚毅,双目似鹰,脸颊上包着医用白纱的年轻警官,立正在办公室门前,举起手轻轻叩响房门。   “请进。”   一句响亮的声音传来。   “咔哒。”李文彬右手搭在门锁上,用力将门拧开,顿了下脚,深吸口气,方推开门踩正步走进办公室,站在一张长桌前立正敬礼,大声喊道:“good morning,sir!”   “重案组高级督察李文彬向长官报到!”   何定贤招招手,温声道:“坐。”   “yes,sir!”   李文彬再度敬礼,一点不敢怠慢,跨步到椅子前坐下,还伴着腰,双手扶膝,端正严谨。   “呵呵,李sir,我让你来,不是来敬礼的。”何定贤眼神中闪过一抹欣赏,语气更加温和,给下属递上一杯水,出声道:“有一个很艰难的任务想交给你办。”   “可能会比上飞机救人质更难,怕不怕?”   他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李文彬在目光下感觉到压力十足,但却挺胸抬头,大声喊道:“请长官下令!”   “很好。”   何定贤点点头:“在这几年入职的警校毕业生里,我最欣赏你,不一定是你最强,而是在大馆我能看见你。对你在机场行动中的表现,我非常满意,现在想把你调到九龙区担任总华探长。”   “管理整个区的刑事组,有没有问题?”   李文彬心头一惊,十分震撼的抬头看向长官:“sir!”   “别废话!”   何定贤打断他的话,重问道:“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长官!”   李文彬心中激动,脸色通红,大声喊道。   何定贤点点头:“准备一下私人物品,中午警务处就会下发委任令,即可前往九龙区上任。我对九龙区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服从条例!做的到这一点,你会得到最好的回报。”   “yes,sir!”   李文彬弹射一般的站起身,跺脚立正:“Thank you,sir!”   “走吧。”   何定贤挥挥手。   “goodbye,sir!”   李文彬转身离开。   何定贤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背影,希望年轻人不会让他失望。把一个刚获得晋升的高级督察,在警队服务还没有五年的新人,调往九龙区做总华探长,无疑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可雷洛的职位在晋升为警司时,就已擢升为旺角署长,平时是靠旺角署长的身份掌管九龙。李文彬并没有直接顶掉雷洛的位置,相信九龙区的反应不会太大。   而有陆启昌、陈家驹等人配合他,短时间内组起一个新阵营,拿到刑事组的权力想必问题不大。如果李文彬没有能力掌握刑事组,未来的前途将会扑所迷离。   要知道,九龙区的年轻警官当中,谁能在廉政风波中发挥出最大力,就是未来二十年上位的最大政治资本。   何定贤迫于一些政治压力和人情世故,把雷洛复职并不会让人意外,可他也并非要把雷洛安排回旺角署长的实权位置。将雷洛调离九龙区就是最大的照顾,而雷洛一旦离开九龙,政治势力就会迅速下跌。   虽然,雷洛掌管九龙、新界逾十年,现在大批人马都是他的兄弟,但如果这样就以为可以要挟他,那么,雷洛、曾少珂等人绝对是看低他了。另外,劫机事件的失职也让雷洛威望大跌,一则受到调查,让底下人产生动摇,二则表现无能,让底下人质疑其能力。在一个遇事要豁出命来搏的地方,不管走到什么位置,底下人都很看重上头的魄力、武力和能力!   何定贤在劫机事件中的表现,也让他声望再涨,更有把握轻松拿下雷洛。   ……   大馆。   庶务部。   人事处督察带着一脸疑惑的警司来到E座一楼一块办公区入口处,指着里面的六台洗衣机,和几张放着熨斗的桌子,一堆衣架说道:“雷sir,以后这里就交由你负责了。”   雷洛捏着拳头,嘴角轻扯,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上头让你负责庶务部。”   人事处督察说完,钱伟善就穿着制服,出现办公区门口,满脸笑意的上前道:“雷sir,欢迎啊!”   “阿善。”   “你的主意?”   雷洛盯着钱伟善,眼神里已经带着杀气。钱伟善吓了一跳,故作慌张道:“不敢,不敢,雷sir,上次你送来的衣服还没拿呢,放了那么久,干脆自己洗洗吧。”   “对了。”   “嫂子的内衣款式不错。”他凑上前低声窃语。   雷洛抓起他的衣领就要挥拳,却猛然间止住,压下怒火:“迟早跟你算账!” 第471章 新官上任   “何sir什么意思,找一个乳臭未干的扑街仔坐我的位置?”雷洛下工后,坐在潮福酒楼,望着赶到中环的曾少珂,叼起雪茄,表情不屑:“凭他够格?”   “阿洛。”   “李文彬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曾少珂穿着西装,面带忧愁:“李文彬管刑事、陆启昌管O记、卓景全又调过去管军装。”   “火麒麟、陈细九能撑几年?”   雷洛吐出口烟,咒骂道:“我就不信,我一辈子都要待在庶务部。”   “想出来,只有两条路了。”   曾少珂叹息道:“第一条,跟贤哥服个软,跪下请罪,第二条,靠鬼佬!”   雷洛表情一愣,脸色十分难看,第一条路,大概率要脱衣服退休,第二条路,代表兄弟反目,腥风血雨。   “我是出来混。”   “不是出来卖的。”   雷洛长叹口气:“曾sir,新界的位置……”   “大佬肯定要摆平你,才会来摆平我啊。”曾少珂笑笑:“暂时还算做的稳,不过能做几年就不知道了,大佬对我没意见,总督就会对我意见。”   “反贪公署即将成立是板上定钉的事,看总督府强硬推进《防止贿赂条例》就知道,大佬很可能不是在忽悠我们,中英之间迟早要来一场大的。”   曾少珂肃穆道:“为了夺枪夺权!”   “夺枪夺权。”   雷洛咀嚼着这四个,抬起头望向曾少珂:“我们就是鬼佬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多准备准备,趁手上还有点影响力,尽量多攒一些家底吧。”曾少珂把烟灭在骨碟上,感慨的道:“总是要做一个选择的,然后听天由命!”   ……   一个月后。   立法委通过《防止贿赂条例》,社区关系处正式成立执行组,首期招募超三十名组员,统一前往中环域多利兵房参与训练。   “快!”   “快!”   一名英军上尉身穿作训服,手中捏着表秒,背负右手抓着鞭子,站在障碍旁大声喝道。   五十名参训组员,身着背心,满身泥水,手脚并用在铁网下匍匐前进,再相继爬过单杠,跳上两米高的挡板翻跃。   韩志邦身在其中,跌跌撞撞的完成两百米障碍跑,方来到射击点位旁,迅速塞上弹匣,单膝跪地,举枪瞄准:“砰!”   “砰!”   “砰!”   这五十人中仅有三十人可以通过考核,拿到执行组首批持枪证,成为继警队、海关、惩戒署之外的第四支武装力量。淘汰率超过三分之一,且所有组员都是在社区关系处内部招聘,可见执行组对成员要求之高。   通过首位反贪专员身亡的事件,港府高层已经明白,不培养出一支精锐部队,反贪二字堪称可笑。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想要解决警队绝不是靠法律就可以做到。   虽然,反贪公署还没有正式成立,但是执行组与《防止贿赂条例》的通过,可称得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参与集训的组员们都明白,一旦拿到持枪证,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   黄竹坑。   警察训练学校。   何定贤穿着军绿色背心,脖子上挂着警哨,手臂夹着文件,一步站定在一百名警员面前,朗声讲道:“是不是很久没回训练学校了?”   一百名警员背负双手,腰板挺直,立正稍息,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全都目不斜视盯着长官。   “各位当中有高级督察、见习督察、最次的都是一名警长。”   “普遍是近五年毕业的警校生,有的才毕业两年,见识过外边的花花世界,被人一句阿sir阿sir的叫着,是不是很爽?”   警员无人回答。   何定贤喝道:“既然来了,就忘记以前的身份,好好的做一名学员。”   “中午聚餐每一桌都是剩菜,我让你吃的好,没让你们浪费食物,记住,那餐欢迎午宴会是你们一年期内最好的一餐,现在把浪费的食物全塞进肚子里!”   一名美籍教官在旁打个手势,当即有两名助教搬来几桶泔水,放在众人面前。   虽然,剩菜还没有发馊,但杂在一起像是猪食。   参训警员们都表情难看,欲言又止。   “两分钟,但凡有一粒剩菜,禁食四十八小时。”何定贤抬起手上的名表望了一眼,美籍教官当即大怒:“GOGOGO!”   “还有一分五十六秒!”   警员们立即无法忍耐,蜂拥冲上前,一开始还趴在桶旁边吃,但时间紧急,又有人把桶推倒,一大群人在地上刨食。   三个方阵的学警正围绕操场跑步,见到中间的参训警官,心里又是惧怕,又是钦佩,一些人心底竟然充满向往。   “看什么看?”   “想参加特别任务连集训,你们还不够资格,但是想吃泔水随时都有!”教官见有人分心出声大吼。   警队一样在培养手中的精锐部队,为迎接最终的风暴做准备。   这次特别任务连总共招募七十二名警员,组成六支十二人小队,何定贤担任名以上的总教官,由两名美军上尉退役的教官负责实际训练,另有特种车辆驾驶、直升机驾驶、城市反k作战等科目教官。   所有,教官都是由警队高薪聘请,采用全美式训练,不仅有充足的淘汰名额,还有充足的死亡名额。   一年后,毕业成员将前往独立的飞虎队驻地,地点就在大馆旁边新建的一块兵营,里面还有直升机起降平台,车库,宿舍楼。警队光为了成立一支飞虎队就预算投入五百万港币,可见对这支部队有多看重。   首期学员一旦毕业之后,薪水将重新评级,并且按服役年份逐年增长,许诺调离飞虎队时高调一级,发生伤残、死亡等补贴,按服役年份,功勋定级。   这是警队首次推出“年金计划”,要知道,之前警员都是按级别,固定拿钱,服役年份,立功带来的调薪虽有,但却没有形成定级制度。这等于是在“警官晋升体系中”,开辟出一个“士官晋升体系”。   飞虎队员将不用考虑政治、升迁、只需要执行任务,做好训练,便可以安安稳稳,在薪资待遇上得到增长。对大多数没有背景,学历不高的警员而言,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上升体系。   何定贤也是想用这一套上升体系,将飞虎队与普通部门划分开来,由此保证飞虎队的战斗力。为此,他与警务处长、两位副处长开会商讨,让警队基金一起出钱,最终才将新体系推进下去。   新部门、新体系、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新的上升通道。   因此报名参训的警员多达七百多人,其中不仅有行动部门出身的,还有大批军装、文职警员。但最终优先在行动部门里的年轻人里选,除了少数冷门部门的警官调入之外,大部分都是警长级,清一色华人。   ……   两个月后。   “报告长官。”   “重案组警司陈子超前来报到!”   大馆。   陈子超身穿西装,站在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内,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何定贤笑着绕出办公桌,上前拍拍他肩膀,打量着道:“身体恢复的不错,怎么样,继续替我管重案组?”   “yes,sir!”   陈子超再度敬礼,爽快答应。   “好好干,以后让你当署长。”何定贤不会再分化手中的力量,特别是陈子超这种刚被嘉奖,获授勋章的红人,就算是在廉政风暴当中ICAC也不敢胡乱对这种人下手。   只见何定贤轻轻锤了陈子超胸口一拳,陈子超当即捂住胸口,故作惨状,呲牙咧嘴的道:“哇,长官,好痛的呀。”   “有没有痛过子弹呀?”   总督府。   “佰sir,新任总督将于11月18号抵港,人选为丹麦大使麦理浩先生。”行政秘书向正在办公的佰立基汇报,佰立基手中的钢笔稍稍顿挫,感叹的道:“工党的手还是伸向殖民部了。”   麦理浩早起曾在殖民地工作过,但后来一直在外交部任职,曾担任过外交大臣布朗的私人秘书,甚至因一次遗落机密文件,差点被起诉军事法庭。   好在,文件被同为外交部的职员捡回,加上布朗大臣尽力担保。   之后,麦理浩担任过多国大使,政绩出色,是一个工作狂类型的人物,早早就听说有推荐他下任总督。   今年女皇诞辰的授勋名单中,刚授予麦理浩圣米迦勒及圣乔治勋章,从那时起佰立基就知道他会接替港岛总督职位,收拾好心情便道:“通知三司十二局的长官,18日一起随我去启德机场。”   “在半岛酒店帮我租一个房间,18号早上就搬出太平山。”   “yes,sir。”   行政秘书出声答应。   “对了,约四大洋行的总经理一起在18号参加欢迎晚宴,我要把他们介绍给新任总督。”   ……   11月18日。   下午三点。   一辆伦敦出发的专机缓缓在启德机场降落,一众港府大员立于泊位旁,静静等待着新任总督的露面。   “麦理浩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啊。”   何定贤叼着雪茄,站在办公室里,望向九龙方向,心里对大名鼎鼎的麦总督万分戒备,已经预感新任总督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警队开刀。 第472章 玩命   当天晚上。   何sir还在湾仔海边钓鱼,一辆警车就停在路边,行动副处长葛白急匆匆跑下车。   “何sir,大新闻。”   何定贤坐在一张折叠椅上,望着鱼竿道:“乜事呀?”   “葛sir。”   葛白穿着西装,惊叹道:“新总督一上任就在欢迎晚宴上砸杯子,怒斥汇丰洋行大班,还召三司长官兼保安局长到茶室训话。”   “看来新总督很狠啊!”   他表情却带着轻松,甚至有一丝鄙夷。   一个行政长官不懂逐步接手权力,一上来就发官威,在政治上注定是走不远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何定贤语气轻松:“不把老人骂下去,怎么扶新人上位?”   “嘿嘿嘿。”   “这倒也是。”葛白笑着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不过,港岛可不是由他发脾气的地方,缺少三司十二局的帮助,港府政令根本发不下去。新来的麦sir既然想换自己人,一时半会就难以对警队下手。”   “呵。”   “那可不一定。”   何定贤冷笑一声,眼神意味深长:“凡事勿要被表象蒙蔽,还是那句话,不要看他讲什么,就看他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   葛白陷入思索,目光闪动。   何定贤记忆里麦理浩可是鼎鼎大名,不仅一手成立廉政公署,扫清贪污风气,摧垮金钱帝国。还成功开发新界,利用荃湾港口推动“新市镇计划”,又在任期内搞定“居者有其屋计划”。   虽然,“居者有其屋计划”没有平息楼市风潮,楼市照样被资本绑架,但是作为亚洲首个“小产权”楼宇政策,在七十年代末确实帮助许多不够资金购买楼宇的市民安家。   一度改善市民居住条件,可惜,由于港府无法坚持,居屋计划中途废止,可亦为麦理浩赢下巨大声誉。   “居屋”由政府补贴,带商品楼性质,居住环境、面积要远超公屋,属于对“公屋”计划的补充,且改善了“公屋”环境恶劣,难以申请的弊端。   而麦理浩四度获得续任,执掌港岛共十一年,期间还参与中英谈判,可见其管理能力卓越。   任何人都可能被一个初来乍到的总督蒙蔽。   唯独何定贤不可能!   因为他知道这位总督是港岛历史上,最有能力,最有魄力的总督!   “不要被人骗了。”   “我们是出来钓鱼,不变成鱼上钩的。”   ……   19日。   早。   佰立基在总督府门口举行告别仪式,面对记者挥手辞别,在镜头下乘坐轿车前往启德机场,留给港岛的最后一张照片里,手上拿着本书,通过书脊上的英文可以辨认出书名叫《论持久战》。   新任总督麦理浩两名秘书,三名随从正式入主总督府,在大门口与三司长官完成合照,便走进办公室发表电台讲话,宣读《总督就职信》告全港市民。   “都是场面话,读文稿,没什么好听的。”   办公室里。   何定贤将收音机的按钮关闭,扭头看向蓝刚:“特别任务连第一次考核成绩出来了?”   “是。”   蓝刚将一份文件递上。   ……   一个月后。   “何sir,让社团的人小心一点。”昆先摘下警帽在衣柱上挂好,额头上带着汗水,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凝重的道:“非法活动,能停则停。”   “据我了解,麦总督已经派出调查组,专门调查港岛的社团状况。”   何定贤点点头:“我会通知手下的人安分点,不过规费还要不要交?”   昆先略作犹豫,叹息道:“可以少一点。”   “TMD。”   “少一点是多少?”   何定贤心中暗骂,丢给昆先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连礼也不敬的就转身离开。   鬼佬既然没有打算放弃规费,现在就没必要通知社团收手,就像鬼佬高层们不被港府打一顿,不可能放弃规费一样,社团不被警队打一顿,也不可能放弃捞钱。   那还不如等警队改制之后,再彻底与社团撕破脸。   能多收一个月规费,就先收一个月,能先用一个月古惑仔,就先用一个月,而且黑白是孪生兄弟,合作形式会发生变化,但永远是切割不断的。   无非到底换一个合同。   “这个月底社区关系处执行组就要完成集训了。”何定贤猜想新总督绝不会等很久,又兵定会速用!因为,佰立基已经为麦理浩打好法律基础,人员构架,佰立基有拖的时间,麦理浩可没有。   因为,麦理浩是一个富有政治野心,有执政抱负的总督,一切政治计划都需要洋行支持,更需要树立权威。如果历史上麦理浩没有用廉政风暴打开局面,展示手腕,新市镇等一系列计划不可能推行的如此顺利。虽说,麦理浩连续问责多位行政长官,给外界留下一种强势的印象,但是始终没有撤掉三司十二局任何一个长官。   四大洋行也掏钱支持荃湾二号码头计划,可见鬼佬核心利益集团一直在紧紧抱团,麦理浩则需要给他们一个答复,可以说正是佰立基的拖,造成麦理浩要快!   政治上的内核逻辑可以操控执政者,根本不被允许拒绝。   韩志邦在出租屋中换上西装,任由女友替他系着领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道:“三个月时间过的真快。”   “今天第一次以执行组成员身份上工。”   “有没有很兴奋?”女友把领带摆正,凑上嘴温柔在脸颊一吻。   韩志邦气质大变,身材硬朗很多,将西装撑的笔挺漂亮,根本看不出之前文文弱弱的样子。   他轻轻拥抱女友,眼神开心,嘴上却正色道:“工作不是过家家,没什么好兴奋的,好了,晚上见。”   “晚上见。”   “韩sir。”   女友穿着碎花裙,走到玄关将房门打开,调皮的立正敬礼。   韩志邦拿她毫无办法,摇摇头,将枪袋配在腰间,按部就班的前往执行组报到。执行组的办公区并非设立在社区关系处,而是独立在东区一座商业楼中。   关系处调查组的人会将需要协助案件,上报到执行组,再由执行组派人前去协助调查,或者接手调查。   其实就算是未来的ICAC,也是沿用相同流程,并非是全员配枪。   如贪污案的前期调查阶段,受贿案审讯,商业贪污案等……调查员都是没资格配枪的,唯有抓捕人,亦或者高度危险案件,才会转由执行组成员负责。   执行组作为ICAC的武力支撑,在内部地位很高,人数、装备则受到严格看管。   不过调查主任以上级别的廉署级别,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拥有二十小时配枪的资格。执行组倒像是警队中的重案组,专门处理棘手的案子。   韩志邦刚来走进新办公室,沿路就撞见几位同僚,同僚见他纷纷敬礼报喜,笑着说道:“韩sir,恭喜了。”   “恭喜你,韩sir。”   韩志邦满脸疑惑,礼貌性的回礼道谢,来到职务公示墙前,才发现自己被委任为最初的三位执行组长之一,并且定级为社区关系处高级调查员。由于公署尚未成立,各部门级别都低,高级调查员实际上已经是中层管理,相当于十年前的警长。   随后,韩志邦与其余组员一起集合跟长官报到,再由长官宣布小组分配,执行组的第一天班便在无聊中渡过。一个新部门按理来讲,就是会有一段较为空闲的适应期,既是给刚入职的成员认识,也是要等待上游部分的任务分配。   执行组的上游部门是调查组,没有三五天,可能不会有案子发下来。   韩志邦中午请伙计们在楼下茶餐厅吃饭,晚上已经与其它两位高级调查员约好,全组伙计一起聚餐。正当韩志邦已经收拾好桌面,打算带组员们提前半个钟下工,前去酒楼吃饭的时候。   “哒哒哒。”   一阵清脆高跟鞋声传入办公室。   调查组文员关佩英穿着制服,在一众男人的目光下,将一份文档拍在桌面:“韩sir,有一件高利贷追债案需要你紧急处理一下。”   “不是吧,Madam,第一天上工就要加班,压榨我们呀!”江一冲在旁挤眉弄眼的抖胸肌,故意调侃关佩英。   韩志邦接过文档,随口问道:“高利贷追债不是该警察管吗?”   “这起案子不一样。”   关佩英道:“市民举报的放贷人是叶文东,绰号文东仔,具有三合会组织背景。”   “那更该警队管啦。”江一冲道。   关佩英白了他一眼:“文东仔有个妹妹,是前九龙区警司雷洛的情妇,市民是实名举报雷洛包庇三合会组织放高利贷,实施暴力追债,抓女提供非法服务赚钱。”   韩志邦、江一冲等人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那可是雷洛!”   关佩英不爽道:“雷洛就能包庇三合会,知法犯法,贪污受贿?”   “主任让你们立即着手调查!”   韩志邦本能的立正敬礼,大声喊道:“yes,sir!”   “晚上吃不了饭咯。”   江一冲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看着关佩英要走还喊道:“记得给我们买盒饭啊,阿英!”   韩志邦扫过众人一圈,按着档案道:“晚上加班看资料,再一起捋一捋思路,看看怎么办这件案子,上班第一天就玩这么大,TMD,拿他一把枪就注定得玩命。” 第473章 抓人   一周的搜证调查结束。   文东仔放贷收数,暴力追债几乎是公开行事,证人证物众多,执行组快速完成调查工作,即将采取抓捕问询。   “韩sir。”   “证词已经录好。”   江一冲叼着支烟,拉开问询室的房门,将一份文件摆在桌上。   由于社会关系处在民间树立有良好的声誉,执行组办事比较顺利,起码有市民答应出来作证。这也是社区关系处率先成立的意义,同市民一起推进法治进程。   韩志邦将文件审阅一遍,啪嗒合上,严肃的道:“通知伙计配枪。”   “抓人!”   江一冲见证词齐全,面带忧色:“是不是再问问。”   “问什么?”   韩志邦扫过一眼老同学:“上头既然把案子发下来查,肯定就是要一查到底。”   “雷洛的小舅哥啊。”   江一冲低声提醒,作为中学同桌,一起考入社区关系处的好友,在集训时表现不如韩志邦,现在充作韩志邦的副手,管理一个小组的人马。   韩志邦正色道:“怕?”   “那就不用加入社区关系处!”   “可雷洛是何先生的兄弟。”江一冲凑的更近,表情带有一丝紧张:“闹出事来,怎么同何先生交代?”   “我们只是调查一起高利贷追债案,目标是三合会组织成员,并非是雷洛。”韩志邦警告的看向江一冲:“办案就是办案,把人情世故摆在一边。”   “yes,sir!”   江一冲不敢怠慢,连忙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韩志邦拿着证词转身走向办公室,趁着窗外组员正在集合的空档,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半小时后。   尖东。   漆咸道,金御桑拿城。   叶文东穿着蓝色花衫,脖子上戴着一串金链子,躺在桑拿城大厅的一个角落,十分惬意的享受着两个少女捏脚。   四个身材高大,面带戾气的贴身打仔,坐在大佬的椅子背后,手上抽着烟,静静等待大佬完事。   只见叶文东是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的青年人,长相有几分俊俏,但常年刀尖舔血,摸爬滚打的江湖生活,使他身上有一股匪气,看起来就是个古惑仔。   不过,长相稍帅,加上大底身份,倒是让他享尽艳福。不仅深受无知少女的追捧,还能勾搭到有夫之妇,大佬遗孀。   他忽然用脚撩向一位少女的上衣领口,本就少系一颗扣子的衣领,留白被拨的更大,露出山峦一侧。   “文哥。”   “讨厌。”   少女轻轻拍开叶文东的脚,却没有整理衣领,而是将指尖的水珠轻轻拨向他。叶文东被女孩作弄的哈哈大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包你两个钟啊。”   少女害羞道:“小丽。”   旁边一名女孩也道:“我叫芸芸。”   “哒哒哒。”   这时一阵皮鞋声在楼梯入口传来,随着十名西装革履,腰间鼓鼓的男人出现,坐在叶文东身后的四名打仔齐齐起身,挡在大佬面前抬手拦人,出声道:“不能进去!”   韩志邦站在前面直视对方,一言不发。江一冲双手叉腰,露出腰间配枪,上前道:“社区处执行组,有件案子想请叶先生回去配合调查。”   “边位呀?”   叶文东还用脚底抚摸着少女的脸庞,满脸不屑,看都没看旁边一眼。江一冲喊道:“社区处执行组!”   “什么时候打零工的也配抓人啊?”叶文东躺在椅子上,充满鄙夷的向他们挥挥手:“回家吧,要抓也是警队抓人,你们配吗?真以为配一把枪就威风了,连警队的案子都要抢。”   “笑死人。”   一名组员受不了侮辱,上前一步指着他骂道:“就是警队不抓你,才要我们来抓你。”   韩志邦抬手将组员劝退,双手抱胸,望向叶文东道:“叶先生,有市民举报你非法追债,涉嫌巨额行贿,正好符合《防止贿赂条例》的执行范围。”   “现《防止贿赂条例》由社区处代执行,我们既然敢来,就一定要把你带回来,麻烦你不要事情搞的太难看。”   “嗙!”   叶文东一拍桌面,大声吼道:“要难看也是你们难看,我?在九龙就没怕过谁!”   “好歹是五江帮的红棍,连一点规矩都不懂吗?”韩志邦感叹道:“给脸不要脸,抓人!”   随着韩sir一声令下,江一冲等人马上挥拳上前,手肘并用,再用擒拿手将打仔撂倒在地。四个打仔身手倒也不错,很快都在突袭后挣脱束缚,转守为攻,但本就充满象征性的封锁阵线,也在交手中变得支离破碎。   随着两名打仔被警员撞翻在按摩椅上,叶文东也慌张起身,在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捅向上前的韩志邦。可韩志邦经过军事训练,心中虽俱,但还是做出应对,迅速掏枪顶住叶文东额前。   “试试看?”他冷静的挑眉道。   叶文东僵在原地,进退失措,满脸尴尬。   韩志邦一个甩手用枪托将叶文东打倒在地,同时也结束尴尬的场面,掏出一副铁铐将其双手锁上:“带走!”   ……   “洛哥,文东仔被人抓了?”陈细九站在一辆轿车门口,看见雷洛穿着制服走出大馆,连忙迎上前道:“社区关系处动的手,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文东仔?”   雷洛站在车旁,面色疑惑,好似没想起是谁,陈细九连忙提醒道:“小七的哥哥。”   “哦哦。”   雷洛恍然大悟:“五江帮那个放高利贷的。”   “对。”   陈细九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洛哥已经把小七送给他两年,记不起小七是谁太过正常,因为,小七早已变成他的形状了。虽然,文东仔是靠小七出位,但平时出事他关照的多一些,要不是事情紧急也不会来打扰洛哥。   雷洛稍作思索就明白,社区关系处一定是接受到贪污举报,否则,无论是参与三合会组织,还是高利贷等罪名都不归社区处管。这件案子可能是牵涉陈细九,也可能是直接指向他。   但陈细九本就是他的人,现在遇见麻烦再不表现表现,恐怕就会失去兄弟们的支持。要知道,他在庶务部洗一天衣服,对九龙的影响力就弱一分。   正好可以借此次事件,稳固一下权力,争取返回九龙区!   “把文东仔抢回来。”雷洛点起一支烟低声道。陈细九心里有些胆怯:“让谁抢?”   “找火麒麟那个扑街仔,不行就派大埔区的华探长张智德。”九龙区里旺角、尖东、油麻地三区都在“一哥”手上,雷洛先前还能管一管,现在基本是插不上手了。   九龙塘、深水埗等地在他手里,余下就是新界的力量。   “我明白。”   陈细九反倒是在港岛区内任职,不方便插手九龙的事,但却是雷洛如今最好用的一个人。   “社区关系处,你要玩,我陪你玩到底。”雷洛嘴角带着狠色:“连我都敢动,简直是不怕死。”   陈细九替大佬将车门关上,静静目送着大佬离开。   如今,雷洛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少,反倒是成为一个输红眼的赌徒,撞见机会就想要一把梭哈。   ……   “姓韩的,你可真巴闭,把我从九龙抓到中环。”叶文东坐在轿车里,望着道路旁车水马龙的街景,满脸不服气:“到时候,你怎么把我抓来的,就得怎么把我送回去。”   “别废话!”   江一冲看不惯叶文东的嚣张,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肋部。   “干!”   叶文东痛的呲牙。   韩志邦坐在副驾驶座,回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们这帮人嚣张太久了。”   轿车刚刚抵达执行组的办公楼底,司机就见到楼道门口站着两名军装警察,眼神不妙的看向长官:“韩sir。”   “下车。”   “看看他们要做乜。”韩志邦一身正气,轿车便在路旁停下,组员们将叶文东与四名打仔全部扭送下车,两名军装警便簇拥着一名长官走上前。   那名便衣长官掏出证件,很是客气的道:“你好,我是九龙区华探长,高级督察黄至崎,大家都习惯叫我火麒麟。”   “黄sir,你好。”韩志邦伸出手道。   火麒麟满脸堆笑,同他握手:“呵呵呵,不用这么客气,虽然韩sir不是纪律部队,但大家都是带枪上班的,也算是同行。我正好有一起案子要带文东仔回去审审。”   “卖个面子吧?”   韩志邦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唔好意思,亲手抓回来的犯人,怎么可能连楼都没进就交给别人?”   他指了指楼上的办公室:“我很多伙计已经准备好,总不能让他们白等吧?”   “一万块。”   火麒麟在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开出一个价格:“请兄弟们饮茶怎么样?”   “当着社区处的面当众行贿啊你!”江一冲上前指着火麒麟,火麒麟脸色不变,韩志邦掏出手铐拎在手上:“黄sir也一起上去坐坐吧?”   “你什么意思!”火麒麟的脸冷了下来。   韩志邦道:“控告你行贿,没听懂吗!”   火麒麟心里一团怒气蹿起,抓着韩志邦的身体甩到墙上,一拳就砸中他脑袋:“扑街!”   “你什么级别,敢这样同老子讲话?” 第474章 闹大   “韩sir。”   这里可是执行组的地盘,当即就有两名组员上前将火麒麟拉下,两名军装见长官遭遇围攻,抽出腰间警棍,挥棍就朝执行组劈去。十多人当众扭打在一起,又一组执行员带枪在楼底冲下。   火麒麟在混乱中被扯住衣服,诶了江一冲一记重拳,瞬间被打倒在地。   “操!”   他抹掉嘴角的血,掏出腰间配枪,举枪朝天扣下扳机。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   一片寂静。   “袭击!”   “聚众!”   “鸣枪事件!”   “现在该不该警队管?”火麒麟出声大吼,执行组员纷纷后退,B组组长严国梁望向韩志邦,韩志邦咒骂一声:“TMD,打电话给主任。”   “好。”   严国梁迅速上楼,请示上级,留韩志邦在楼底掌控局面。   火麒麟可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掏出证件把赶到现场的军装警员接管,直接下令:“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带走!谁不服气,我就到社区关系处投诉!”   韩志邦等人一阵沉默,不敢拒绝警队的安排,跟着离开中环。   总督府。   社区关系处长姬达立正敬礼,出声道:“sir,警队当众开枪威胁执行组,抢走嫌犯叶文东,光是未经允许向同僚开枪便是严重违反警例,必须严肃要求警队放人,问责当事警官。”   麦理浩穿着西装,蓄着白须,站在府邸中很是威严,见到亲自任命的心腹干将来汇报事务,不疾不徐的笑出说道:“姬达sir,现在问责警队,无非是抓一只苍蝇。”   “事情闹大才会能引出猛虎。”   “你让执行组先从雷洛下手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既可以减少引起警队反弹,又可以让华人警员内耗,当华人警员内部发生矛盾,就可以轻易的搜集到罪证。”   “同时让市民们看见警队黑暗的一面。”   姬达面露思索,若有所悟,出声道:“总督先生,一切都是在您的计划?”   “算不上,只是因势利导而已。”麦理浩道:“警队华人先前的一系列举动,其实就已经在规避执行组的调查,但也凸显出一批想要负隅顽抗的人。”   “每一批人都有他的作用。”   “明白了。”   姬达点点头。   麦理浩自信的道:“让报社、电台配合案件宣传,再多花一点点钱,鼓动市民向警队抗议。”   “这方面我会让军情处配合你。”   “是!”   “长官!”姬达立正敬礼,心中对总督倾佩不已,这方操作会使冲突加剧,不仅是执行组与警队的冲突,还有警队内部的冲突,毕竟雷洛与何定贤的关系恶化,军情处有详细报告。   警队若是镇压市民的话,就会引起市民广泛同情,到时再宣传一番金钱帝国的黑暗面,既可以对警队给予打击,又可以着民意正式把反贪公署推上台面。   如果真的可以抓捕到雷洛的话,反手又可以收买雷洛,继续往上挖!   比如,颜雄、陈子超以及何定贤。   总督最妙的地方就是利用华人内部不和,一步步削弱警队华人势力,直至正式向警队开战,将金钱帝国的秩序打拦。   “政治是人与人的游戏,遵从人与人的关系,对人际关系的把控有多深,对政治的见解就有多深。”麦理浩作为一名外交官出身的政客,很懂得理清人际关系,就算是一团乱麻也能整理出线头。   “我还没有见过大名鼎鼎的警队一哥,我希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反贪公署的刑讯室。”麦理浩朝着姬达说道:“姬达sir,不要让我失望。”   ……   在警队与执行组双方都有意把事情搞大,并且有总督在幕后支持的情况下,一次部门间的小冲突很快扩大化。   首先《南华早报》、《大公报》、《星岛日报》都刊登出头版新闻,直接指向警队妨碍执行组调查,其次,社区关系处长姬达召开发布会,公开指责警队包庇内部失职人员,宣布设立处长信箱,亲自接受市民对一切贪污行贿事件的举报。   这一举动无异于是和警队正面宣战,社区关系处一时间受到巨大压力,相应的,也将警队推上风口浪尖。   隔天傍晚。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劳工,跪在九龙塘警署门口,高举一张纸牌,出声喊道:“释放韩sir,开释执行组阿sir!”   “释放韩sir,开释执行组阿sir!”   军装门岗走出来,见到纸牌上用红油漆写着“还我女仔命,定罪叶文东”十个字,表情变了又变,上前将劳工一脚踹翻,夺下纸牌道:“扑街,来警署门口找死啊!”   “把人带进去。”军装警抽出警棍,根本没想跟劳工好好讲话,可当两名警员狭起劳工要带进警署时,二十多个码头劳工又冲了出来,将警员围在中间:“做什么?”   “把人放开!”   “伸冤不犯法吧?你凭什么扣人!”   劳工们将军装警围在中间推搡,警员们背靠背,持棍警告。   “嘀嘀嘀。”   差馆里。   一阵急促的警哨声响起,六十多名军装组员开始集合,冲到门口驱散市民。   华探长办公室。   火麒麟看着下属送来的纸牌,感觉脸都被人打了,不可置信道:“竟然敢到警队门口闹事,简直没有王法,警队是他们伸冤的地方吗!”   “对啊,长官,这里是让他们下狱的地方。”一名警长冷笑道:“二十六个闹事的人全部都已经抓回来,伙计们正在审讯室里一个个审,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问清楚。”   “哪间社团的。”火麒麟叼起香烟,吞云吐雾。   警长表情为难:“问了一下,大部分人背后都没有字号,有几个入字号的,社团也都不一样,看来不是社团组织的。”   “带头的那个人叫作捞佬,平时在码头干苦力,没事就喜欢去赌博,欠了五江帮一大笔钱,女儿就被抓到马栏去还债了。”   火麒麟表情一愣,作为一名赌徒,他最明白赌徒的秉性,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他举报洛哥咯?妈的,让女儿用身体替他换筹码,还有脸去举报!”   “好好审他!”   警长点头:“放心吧,大佬,全都安排好了。”   ……   “洛哥,那个捞佬敢举报你,要不要做掉他?”火麒麟挥手让手下出去,打了一通电话到大馆。雷洛坐在庶务部的办公桌上,接起电话依旧是一副大佬口吻:“不要让他死的太轻松。”   “我懂。”   火麒麟点头哈腰:“我刚审出来,捞佬其实只是匿名举报了叶文东开财务公司,想要借调查组的手把财务公司搞破产,那样他就能赖账。不过,调查组亲自找到他家,把他给拉了出来。”   “文东仔跟你的关系,也是调查组扑风捉影弄来的,看来鬼佬就是想要针对我们。”   雷洛一时沉默,再又道:“聚集在九龙塘署门口的劳工怎么回事?”   “都是新移民,大部分没有字号,属于码头外围最低级的散工。”火麒麟道:“少数几个有字号的人,也跟社团的关系不紧密,据有人供认是来为老乡出头。”   “也有人供认收了钱,出场一次一百块港币。”   雷洛眉头一蹙:“这么高。”   撒钱请人本来是警队才会玩的手段,没想到,鬼佬也学会了。这一招光靠撒钱是没用的,得有一个名义可以发酵舆论,牵扯更多市民的目光。   “肯定是鬼佬在背后搞的鬼。”火麒麟心里有点不安:“要是明天继续有人来怎么办?”   “打!”   雷洛话语果断:“有多少人,打多少人。”   “不要怕鬼佬,全TM是纸老虎,什么执行组、调查组、之前的特派专员还不是说杀就杀,将鬼佬杀怕了,总督自然就会安抚我们。”   火麒麟觉得逻辑没问题,更不敢提出问题,当即点头:“我明白,洛哥。”   “你们搞定下面的事,我会寻求高层支持的,不就是钱嘛,我多的是!”   先将鬼佬伸向权力的手剁掉,再给鬼佬分一些利益,一个巴掌,一个甜枣,风波就会轻松渡过。而他为警队摆平这么大件事,兄弟们又会重新支持他。   上头总不好再压着他在庶务部吧?   ……   “哒哒哒。”   高级处长办公室。   何定贤听见敲门声,隔着门上玻璃辨认出来人,朗声道:“请进!”   “何sir,早上有一百多名市民聚集在九龙塘警署门口,要求警队释放执行组成员,并且将叶文东转交给执行组查处。”葛白穿着制服,手拿警帽,急匆匆的大步进门:“事情正在进一步恶化,是不是该尽快解决?”   “恐怕是公共关系处有意把事情闹大,想让我们一步步踏进他的圈套。”何定贤把事情看的更透,但决断中却流露出少有的生涩,让葛白都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何sir,昨晚就该处理这件事。”解决一个麻烦最好的时机,是在麻烦发生之前,其次才是现在。葛白觉得何sir不像是会晚一步的人,但何sir却道:“九龙塘华探长是雷洛的人,我先打电话给阿洛。”   “嘀嘀嘀。”   他当着葛白的面拨通电话。 第475章 开打   “港岛区何定贤,找雷洛。”   庶务部。   钱伟善接到电话,愣神道:“何sir,雷sir今天请假没来上工。”   “他一个庶务部警司,不洗衣服请什么假?”何定贤隔着电话直接发飙,钱伟善吓的一激灵:“sorry,sir!我马上叫人找找他。”   “废柴!”   何定贤满脸怒色的挂断电话,其实雷洛作为一名警司,想请假谁都拦不住,钱伟善毕竟都只是一个总督察。   “何sir什么情况?”葛白听见刚刚的对话,心里已经暗叫糟糕。   何定贤道:“马上以行动处的名义下发命令,让九龙塘署开释执行组员,并且禁止暴力镇压市民,再立即令反贪室成立专案组,对前九龙区警司雷洛贪污事件立案调查!”   “yes,sir!”   葛白不敢怠慢,在一连串的命令下肃声答应:“我马上去办。”   何定贤看着他急忙离开办公室,打开抽屉,取出配枪挂在腰间,紧跟着走到办公门口:“传我命令,调重案组,反贪室在班职员,前往九龙区抓人。”   “五分钟,楼下集合。”   蓝刚心里一阵发毛,连忙敬礼道:“是!”   “长官!”   哒哒哒。   重案组、反贪室办公区内,一阵忙碌的脚步声响起,警员们都动作迅速,表情紧张的佩带装备,检查枪弹。   这几天,九龙区发生什么事,大馆伙计们并非没有耳闻,连反贪室都收到命令,要前往九龙区抓人,可想而知目标是谁……   反贪室总督察李军夏带人在楼底完成集结,报告人数时,反贪室高级警司威廉也收到行动处命令,开始补充对雷洛的立案流程。   “出发!”   一声令下,二十多辆警车便浩浩荡荡的驶向北角码头,直奔九龙塘。   九龙塘署。   华探长办公室。   雷洛正穿着西装,整理着脖子上的领带,坐在一把木椅上,将双腿大摇大摆的翘在桌面。火麒麟穿着衬衫,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点头哈腰的放到桌面,谄媚笑道:“洛哥。”   “饮茶。”   雷洛根本没拿正眼看他,左手夹着雪茄,吁出口烟雾,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门口有多少人了?”   “三百多人。”   火麒麟小心翼翼答复道。   “差不多了。”   雷洛对九龙区的掌控力十足,知道只要各社团不参与,鬼佬顶多在九龙塘组织起三五百人,再多就要到新界、中环等地组织,光是交通是个大问题。   “让军装组集结准备,刑事组、O记待命,现在九龙塘所有华警都听我指挥。”雷洛虽然不再是他们的直属上级,但是在九龙区话事十年,权力根深蒂固。   九龙塘华探长、军装组长、O记长官,全是他的狗腿子。   再加上九龙塘本就是一个偏远警署,中层警官们底气不足,洛哥亲自到场自然是任他指挥,就连鬼佬署长都插手不上。况且,雷洛职位不在,级别却还在,身上的警衔号令不了整个九龙区,还管不住一个九龙塘?   火麒麟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慑于雷洛的威名,还是乖乖点头:“是,长官!”   雷洛靠着椅背,颇有闲心的饮着茶,而在各组兵力集结的同时,九龙署长来到办公室门口,一把将门推开,厉声喝道:“雷sir,你没权力指挥九龙塘的警员。”   “靠!”   雷洛见到鬼佬署长来挡路,用力将茶杯砸在桌面,弄的茶水四溅,奋力起身站到署长面前对峙道:“你算哪根葱,也配出来管我的事?”   “行动副处长的命令,立即开释执行组员,不得暴力镇压市民,要顾忌警队形象。”鬼佬署长气的横眉怒目,连连用手掌拍击桌面,大声道:“你现在集结警力,要采取暴力行动,已经违背了行动副处长的命令。”   “行动副处长,呵,葛白那个死鬼佬。”雷洛站在桌边,语气充满不屑:“何先生的走狗而已,整天只会跟着何生狗叫,有一点副处长的权力吗!”   “你什么意思?”   “作为警队职员,首先就得服从上级命令!”鬼佬署长寸步不让,咬牙着暗藏威胁的道:“而且据我了解,贪污室已经对你立案调查,你最好小心一点。”   “我小心什么,小心点,不要把贪污室的贪污事说漏嘴呀?”雷洛满脸讥讽,吸上一口雪茄,吐在鬼佬署长脸上,嚣张的道:“我们都是坐在一起分钱的,谁敢真正办我?”   “不怕漏一点口风出来,让执行组把他们全抓了!诶,你别用想杀人的目光看我哟,我好歹是一个华人警司,没被免职之前谁敢做掉我?”   鬼佬署长的表情看起来真要吃人。   雷洛却傲然的道:“你要是觉得自己威风,就去下令让华警们散开啊,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   “雷sir。”   “总督有意成立新公署,扫荡警队的事,你不是没有听说过。”鬼佬署长捏着拳头,拿雷洛无可奈何,只得叹气道:“现在就连何sir都得暂避锋芒,不是冲动的时候,必须听从上级命令。”   “何sir不行啦!”   雷洛突然开呛吼道,惊得鬼佬署长后退两步,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何sir已经是处长级啦,再怎么反贪也反不到他身上,他甚至想出卖我们,就为了巴结新总督走上警务处长的位置。他避得过锋芒,我们避得过吗?”   雷洛直勾勾看着鬼佬署长,嗤笑道:“避不过的,还是得打,把总督的气焰打下去,再用一箱箱的钞票淹死他。到时候总督不甘心,执行组也得低头。”   “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钱,所谓的公共关系处,无非就是换个名头的反贪室,最后还不是为了捞钱。何sir不想打了,我雷洛今天就站出来替他打!”   鬼佬署长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十分急促,但看向雷洛的表情已经趋于冷淡。雷洛对这位逢年过节都要来家里送礼的署长,心里压根就没有一点敬意。   这时,警署门口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喧闹声,看来是门口聚集的市民发现警署在集结兵力,已经开始鼓噪着要求警署放人。   “嗙。”   “嗙。”   几道玻璃碎裂声炸响,不时有飞石被人掷入围栏内,咒骂警队,要求放人的呼喝声一阵接着一阵。火麒麟在喧哗中踏着皮鞋来到办公室,见署长站在里面,便在门口处立正敬礼:“雷sir,警员已经集结完毕,门外市民已经开始冲击警署大门。”   “哼,连差馆的门都敢冲,简直反了他了。不是要求我们放人吗,行,先放一个证人出去。”雷洛叼着雪茄,一脸桀骜之色:“把那个叫捞佬的扔出去。”   “yes,sir!”火麒麟肃声答应。   “抓住市民们慌乱的间隙,直接让军装组打出去,谁敢投掷飞石,燃烧瓶,刑事组直接开枪。”雷洛转身看看向门外汹涌人群,似笑非笑:“都说差佬恶过黑社会,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当差的有多凶,多恶!”   “啪嗒!”   火麒麟稍息立正,转身离开。   鬼佬署长叹息一声,摇着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   旺角。   社区关系处。   姬达穿着西装,双手叉腰,亲临办公区,望着手下仅剩下的二十名执行组员,面容严肃的道:“各位,九龙塘警署滥用职权,包庇疑犯,现前九龙警司雷洛就在藏在九龙塘署之中。”   “我以关系处主任之职,正式签发拘捕令,命各位前往九龙塘署拘捕雷洛。”   二十名执行组员表情纷纷惊骇,隐隐有一阵骚动。   姬达却道:“这条命令能否执行?”   “yes,sir!”高级调查员严国梁率先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道:“请长官放心,定将嫌犯拘捕归案!”   “好!”   “我会亲自前往一线负责与警队交涉,准备行动,马上出发!”姬达眼神瞥过墙上的时钟,在场的执行组员们心情轻松不少,有鬼佬长官冲在前头,起码不用担忧政治风险,一一开始检查装备。   执行组人手仅有二十,但作为执法部门之一,组成一个群体前往九龙署,就算九龙署有超百名配枪警员,实际上敢开枪的几率也很小,真正敢参与交火的说不定就雷洛几个心腹。   ……   “抬走。”   火麒麟来到审讯室里,将捞佬身上的锁铐打开,将一根警棍从他喉咙里拔出来,有些嫌弃的丢在地上。两名便衣警员立即上前将尸体裹起,搬到警署大门的墙边,朝向聚集的人群抛去。   尸体落在地上,惊得人群迅速散开,但在看清死者的身份之后,不少市民被彻底激动,开始撞击警署铁门。   “黑警杀人啦!”   “雷洛残杀了证人!”   正当铁门摇摇欲坠,不断晃动的时候,一支八十人的军装警察阵容抵达门口,隔着铁门抽出警棍,举起藤牌。   “嗙!嗙!嗙!”连续有飞石砸下,警队方阵却丝毫不乱,直至有门岗将铁门打开,军装督察吹响警哨:“嘀嘀嘀。”   “行动!”   军装警加快脚步,用藤牌直接将冲上的市民顶开,出声喊道:“趴下!”   劈头盖脸的棍雨就率先砸在最先前的市民头上,顿时将十几名市民砸翻,而摔倒在地上的市民,没有一点反应的机会,便被军装警察踩踏而过,咽气当场。 第476章 边个话事?   集会市民不乏真受过警队欺压,在金钱帝国秩序之下,身负血仇者。吃人的世道,吃掉高层的良心,底层的命。许多人见警队动手,也都毫不犹豫的捡起石块进行还击。   “轰!”   一名军装警察刚刚劈下警棍,打倒一个暴徒,左手藤牌便在侧身时露出空隙,惨遭一名暴徒持石爆头,重重一击,当即将警员砸的头破血流,后仰昏厥在地。   “意仔!”身侧一名军装警长见下属受伤,气愤的大声吼叫。两名警员则将受伤的伙计带回警署内安置,其余警员下手变得更狠,往往抓到一个暴徒就往死里围殴。   九龙塘署门外,一时间惨叫四起,喊杀声震动乡野。   警队军装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是训练有素,维持在警署门口形成阵线,使用稳步推进的方式,将冲上前的暴徒果断制服。暴徒人数虽众,远超军装警五倍以上,但是缺少组织,光靠蛮力冲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暴徒很快陷入动摇,许多胆怯者开始陆续后撤,率先逃回屋村。也有人拿出路旁埋藏许久的砍刀,组织发放给暴徒,手中拿到兵械的暴徒一多,胆气再度一壮。   “唰唰唰!”   几个瓶子忽然飞进军装警组阵线之中,被瓶子砸中的军装组员,身上立即燎起火焰,惨叫的在沙地上滚翻。由于军装组阵线密集,火水瓶溅射杀伤极大。   “包sir,有火水弹!”一名警长看到远处有暴徒进行抛射,心急如焚的大吼。   “散开!”   “散开!”军装督察包胜龙也早已听见伙计的惨叫声,一边用藤牌顶住暴徒的刀砍,一边昂着脖子,扯开喉咙嘶吼:“分散出击,驱散市民!”   “分散出击,驱散市民!”   几名警长跟着传令。   “yes,sir!”   警员们收到命令,陆续呼喝相应,分化为一个个五人小组,举盾环护着兄弟,化作一支支利箭向前突刺。   警队常常组织市民闹事,却是头一回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就算表现的十分英勇,办起事来也有种力不从心的别扭感。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组织市民起事时,港府都愿意让步讲和。   因为,一旦获得民意支持,能够发动起群众力量,那种呼啸而来,山崩地来的恐怖之感,是任何一支部队都无法抵抗的。人民的力量,是最伟大的力量。   而当下的警队,终将为黑恶秩序,金钱帝国的负面影响承担反噬,现在只不过是刚刚开始!   可警员却绝不会认为他们有错,火麒麟带着刑事组和O记在警署门口,见到前方不断有军装警员受伤倒下,心里也发起狠来,大声下令道:“开枪!”   “把投掷火水弹,还有那几个冲在前面的干掉!”   便衣警员们纷纷应喝:“yes,sir!”   选集三十多名便衣组员分成三队,双手持枪,匆匆绕过混乱人群,对人群中的市民已经有目标性点射。   “砰!”   “砰!”   “砰!”随着便衣警员们扣下扳机,很快就有市民身上中枪,飙出鲜血,惨叫倒地。   有人敢上前阻止,反打过来,也全部被警员利用火力压制乱枪射死。   “差人开枪啦!”   “他们要杀光我们,冲上啊!”   “冲!”   这时市民开始迅速分化,冲在前面的一批人,听见枪响越打越勇,几乎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批一直磨洋工的小市民,则是迅速溃散,匆忙逃跑。   军装组员们刚刚恶斗一阵,差点被硬冲的暴徒摧垮阵线,重新组织一番之后,才再度将市民打退出警署大门。   雷洛站在二楼华探长办公室里,见到刑事组已经绕后,开枪将市民的火力支援切断,表情立即浮现出一抹得意:“他妈的,就凭几个傻鸟也配跟我斗?”   “跟着鬼佬来打我们,要是没我们保证华人利益,他们现在还在码头当猪仔!真是翅膀硬了,就忘记谁给他们饭吃!”   楼底草坪,几团野火正在燃烧,文职警员们拎着水桶前去扑灭。他看见这一幕心里不禁感叹:“要是能调来消防署的水炮车就好了,给这些王八蛋洗个澡,醒醒脑袋!”   “洛哥。”   “有记者。”一名跟在身旁的便衣督察,忽然把手指向东南方的一片草丛,几名记者正在架设相机,打算拍摄警队镇压市民的照片。   雷洛又不是政治白痴,立即意识是鬼佬布的局,甚至可能鼓动几百名市民,就是为了这几张照片。用暴行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继续煽动民意,整治警队。   雷洛可不会给鬼佬机会,捏着雪茄,吐出口气,眼里带着杀机:“调几个人出去,把相机全部砸了,人也给扣进来。”   “yes,sir!”九龙塘警署里的可用之兵,基本都已经在外边的战场上。不过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记者,两名警员带上枪就足够了。要不是手中缺少人手,将前方马路封锁起来最好的办法。   如果这时执行组的二十人直接切入战场,强行进警署抓人,雷洛可能真的只有跳楼跑路一条道走。可见鬼佬对每一步的布局都拿捏很到位,事实上,执行组的车队已经进入九龙塘辖区,不超过十分钟就可以抵达现场。   但雷洛没有看见执行组的车队,却率先看见一支警队牌照的轿车驶近警署,打头一辆正是挂着“1”号牌照的平治车。   雷洛见到那辆车眼神微眯,表情多少有点触动,但很快稳住阵脚,站在办公室里抽着雪茄,有些事是兄弟之间迟早要面对的。   “吱啦。”   一号专车停在路边,随后二十多辆警车齐齐停下,警员们推门下车,持枪列队,望向前方一片恶斗,伤者遍地的现场,神情都充满警惕。   何定贤穿着西装迈步落车,见到军装警与刑事组正在配合,将最后一批顽抗的市民合拢,轻声对司机说道:“让他们散开。”   “明白,大老板。”倪坤虽然没有警队编制,但一号专车是老板的私车,他常以私人司机的身份跟着老板出行,见状用力的摁了两下喇叭:“嘟嘟!”   “嘟嘟!”   喇叭声响起,警员们都纷纷转首看来,见到一哥就站在专车身旁,表情冷峻的望向他们,不少警员心里顿时开始打鼓。何定贤则没有多跟他们废话,带着百位警员,浩浩荡荡的踱步走来。   “哗啦啦。”   当何定贤靠近市民之时,陈子超打出一个手势,七十名荷枪实弹的重案组警员便举起步枪,抢先上前,将市民与军装、便衣一起围住。军装、便衣、市民见到长杆步枪抬起,枪身如林,皆是大为色变。   何定贤才慢条斯理的来到火麒麟面前,出声道:“在做什么?”   “一。”   “一哥。”火麒麟在密布的枪口中吓得胆寒,上前战战兢兢的道:“奉,奉命驱散非法集会。”   “叫我长官!”   何定贤不爽道。   “是!”   “长官!”火麒麟当即立正,大声敬礼,军装警员们刚刚浴血奋战一通,伤了不少兄弟,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都用一种极度复杂,满脸畏惧的表情看向何定贤。   何定贤当然不会为难手下的小警员,侧目看向陈子超:“你来接手现场,妥善安置伤员,记得叫医疗队来。”   “明白!”陈子超肃声点头,见长官带着三十名反贪室警员走进九龙塘署,打出一个手势示意下属把枪口放低,着手开始接管现场。火麒麟一路追着长官跑进警署,鞠躬卑微,满脸讨好的道:“长官,长官,你要找谁?”   “谁给你下的命令,我找谁。”何定贤大步流星的闯进办公楼,沿途还有文职和鬼佬在敬礼,火麒麟咽了口唾沫,出声道:“洛哥在华探长办公室。”   “我知道。”   何定贤面色冷笑:“我下令不得暴力镇压,你在做什么?华探长的位置太舒服了对不对!”   “何sir……”火麒麟都快哭了出来,连连用手扇着巴掌,哀求道:“对唔住,对唔住,我没收到命令,洛哥,不对,雷sir是警司啊!他给我下的命令,我不能不服从。”   “嗯。”   “我理解你。”何定贤脸上泛着讥笑,站定在敞开门的华探长办公室前,扭头看着火麒麟道:“甘愿把办公室给别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做探长,明天到水塘署报道吧!”   “那里正好缺一个值夜班的伙计。”   火麒麟呆立当场,瞬间懵神。   何定贤大步走进办公室,带着一众反贪室警员,却不等反贪室警员动手,抽出腰间皮带用手抓牢,站在穿着西装,抽着雪茄的雷洛面前,挥起皮鞭一鞭鞭抽向雷洛的脸颊。   “啪!”   “啪!”   “啪!”   雷洛连诶三鞭,屹立不动,唯有鞭子落下一刻会提前闭上眼睛,就连手上的雪茄都没有丢。可在三鞭之后,雷洛见到大佬还要挥鞭,当即大吼:“够了!”   何定贤用皮带点向雷洛的胸膛,质问道:“港岛警队边个话事!!!” 第477章 五亿探长雷老虎   “当然是一哥话事。”雷洛可不敢当着何定贤的面大放厥词,何况一众反贪室警员持枪虎侍在旁。   “知道是我话事,还敢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简直是找死。”   何定贤对雷洛的低头不以为意,指着雷洛呵斥道:“这回谁也保不住你,带走!”   “yes,sir。”随着长官一声令下,李军夏掏出手铐,独自上前礼貌道:“雷sir,不要让我难做。”   雷洛面带嫉恨,再吸了一口雪茄,方将雪茄灭在烟灰缸里,才缓缓举起双手。   “咔嚓。”李军夏冬动作利落为他带上手铐,将其双手背铐,押着其肩膀走出华探长办公室。   “这个人我带走了。”何定贤带人来到差馆门口时,鬼佬署长已经迎上来立正敬礼,得到长官的嘱咐将九龙塘局势整理清楚,大声答应:“请长官放心!”   “嗯。”   何定贤与一众反贪警员走出大门,光明正大的将雷洛押进警车,大门口聚集的市民们已经被重案组分批拘捕,伤者自是被赶到的救护车送走,余下一百多人将被押往荔枝角。   “警队已经正式对雷洛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一事立案调查,绝对会给九龙区市民们一个交代。”何定贤站在专车旁,右手搭着车门,朝向伤痕累累的市民喊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警队决不允许不黑不白的人存在,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雷洛犯事要被抓,各位聚众闹事一样要接受处罚,我会为各位请援助律师的。”   这时六辆执行组的轿车正好抵达现场,姬达推开车门,听见何定贤冠冕堂皇的话,表情瞬间十分精彩。严国梁等执行组员呆立当场,不知所措。明明是他们要讲的话,怎么变成警队的人来讲了?   “我是社区关系处主任姬达。”姬达打开证件高高举起,朝向差馆门口的人群喊道:“专程前来调查前九龙警司雷洛贪污案,各位市民有什么要说的,可以现场向我进行举报。”   严国梁等人纷纷把手搭在腰间,握住配枪,紧跟长官走向人群。可人群在重案组的长枪之下却一片寂静,从公理上讲,警队已经雷洛带走调查,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姬达站在九龙塘署门口,见到现场满地狼藉,警车,救护车来去匆匆,市民纷纷俯首,无人应答,一颗心顿时空荡荡。   “啪。”   何定贤远远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一抹讥笑,关上车门,离开现场。   当晚。   九龙塘署开释韩志邦等十名执行组员。   警务处长昆先召开发布会,公开向市民道歉,让九龙署长停职接受检查。反贪室总督察李军夏向记者证实,警队已经将雷洛拘捕,并中止其职务,直至调查结束。   “警队反贪之心坚决,力求还社会一个公正秩序,如高级长官有涉案,一样力差不休,严惩不贷。”李军夏身材高大,一身军装极其威武,讲话时铿锵有力,给人一种硬派之感。   云咸街。   何定贤穿着西装,手中握着一杯威士忌,翘着二郎腿,静静看着电视上的警队声明,露出一副非常满意的神色。   以他在警队的政治地位,自然不用亲自出面应对媒体,现在少露点面是好的,免得有人把火往他身上引,但每一个代表警队接受采访的人,幕后皆是他的身影。   社会上,舆论一片哗然,无论是江湖、商界、政界与雷洛有干系者不知凡几。   要知道,雷洛经营九龙区十年,关系网早已盘根错节。   外界最早视他为何sir的左膀右臂,而后又视他九龙区话事人,随着被授予太平绅士头衔,又一只脚踏进华人顶层权贵的圈子……   又由于他年轻、敢闯、有头脑。   在警队一众高层之中是实力仅次于何sir的存在,并且有自成一派的势力范围。   随着雷洛被捕,有社团怕失势,有工厂主怕被翻旧案,有大批警官怕被清算,被罢黜,一时间暗流涌动,风声雀唳,光凭此就能看出ICAC成立扫荡警队之后,社会将变得有多动荡。   可以说,警队是撑住华人势力的脊梁,脊梁骨都要被人打断,四大家族,各地商会边个不惊?倒是最底层的市民纷纷拍手叫好,希望警队严惩雷洛。   此事,全港两百多万市民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警队身上,完全把社区关系处忘得干干净净,这也正是何定贤要演一出大戏的原因。   哒哒哒。   这时穿着白衫的猪油仔,匆匆跑过花园,站在大厅门口深鞠躬,谦卑的笑道:“大佬,简议员打电话来问雷sir的情况。”   “这是第十七个人吧?”何定贤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在心里,其中有一区探长,O记长官,也有鬼佬警司,粤省商会的理事,但四大家族还是头一个。   “是。”   猪油仔听见大佬把数字精准报出,心里微微一惊,连忙出声答道。   “简乐强的面子不能不给,回个电话给他,雷洛的事情不会影响他收购九龙巴士。”自简乐强在对英资反击战中拿下港岛巴士公司之后,一直有心收购九龙巴士公司,想半垄断公共巴士行业。   他今年正与雷洛有密切合作,想要操纵社团入局,迫使九龙巴士出售股份。   “知道了。”   猪油仔道。   “让曾sir、蔡sir明天到大馆找我。”何定贤吩咐道:“除了他们两个,不求的情一个不见,敢在私下里搞动作的,直接丢进海里沉了。”   “是!”   猪油仔拱手答应。   隔天。   上午。   反贪室突袭搜查浅水湾雷府,获来路不明的巨额现金达两千六百万港币,又专程对雷洛的资产进行评估,得出最少五千万港币的数目。警务处长以《防止贿赂条例》中“公职人员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正式将雷洛解职,进入司法起诉流程。   由于全港都在关注本次案件,有人想看看警队是不是玩真的,有人想看看查抄的力度在哪儿里。   警务处每天都对案件召开例行记者会,按期向社会通报案件进展,当警队公布雷洛的不明资金数后,全港社会再度震惊不已!   在一个月收入几百块的年代,贪污能贪到五千万,可想而知给广大市民的冲击力有多强,就像人人都买不起楼的时代,一个小官能贪两百套楼一样夸张。   不!   这不是夸张,只是底层人少见多怪,不知道社会这么有钱,长官这么有钱!   这可是普通人十辈、百辈赚不到的数目,却只是一个警司的赃款,一时间社会群情激愤,要求严惩雷洛的声音甚嚣尘上,在中环、港岛都发生多次聚众游戏。   而《东方日报》甚至刊登出更为夸张的新闻,宣传五千万资产只是雷洛在港岛的积蓄,加上其在外海的资产共逾五亿,当中不知有多少是与社团勾结,靠贪污,暴力等手段榨取的社会财富。   这篇《五亿探长雷老虎》的文章,长达五千余字,详细写情雷洛的发家史,揭幕了前十年的警队内幕,以及雷洛一手塑造的金钱帝国。在文章中出现过的五江社、东义堂的字号坐馆,看完报纸都是吓得满头冷汗。   “备艘船,我要去东南亚渡渡假。”   “社团的事情就交给你来管了,南洋那边有点生意,我得亲自去处理。”   一篇文章就足矣让大佬们纷纷逃跑,作为第一波被风暴牵涉的社团人士,没有什么底气敢留在港岛,最好的选择就是激流勇退。因为随着这篇文章刊登出来,背后的政治意义,跃然纸上,摆明已经告诉他们,报纸上提到过的人名都落不着好,雷洛更是已经完蛋。不趁着警方在调查雷洛的时候跑路,还在等着被捉去打靶吗?   反贪室。   羁留房。   何定贤穿着西装,踏步来到一个单间前,将手上的一盒古巴雪茄打开,伸进铁栏里挑眉问道:“来一支?”   “多谢哈,大佬。”雷洛还穿着被捕时的那套黑色西装,系的也是同一根领带,但精神倒是不错,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看来在警队里没有受到苛待,更没有被刑讯逼供。   与外界如火如荼的调查不同。   反贪室里除了每日半个钟的例行询问,几乎就没有多余的审讯,完全是把雷洛当一个空气人在办案。   雷洛在盒子里拿起一支雪茄,放在鼻子上嗅嗅,竟然还能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烟,深吸一口很是感慨的道:“精神很久没这么好了,呆在牢里只觉得惬意。”   “你就是女朋友太多,干的肾虚。”何定贤合上雪茄盒,将整盒雪茄都丢进羁押室,嘴上一点都没留口德,出声道:“你家里的现金已经拍照充公,但银行账户里的钱全部转移海外,证劵、股票也找人代持了。”   这个“人”只是法律意义上有户口、身份、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或者已经死了,或者压根就没出生。   “多谢贤哥。”   雷洛叼着雪茄,轻轻颔首。 第478章 帝国永不灭亡   曾少珂、蔡兆光一起来到大馆羁留房,站在走廊上望见大佬正与阿洛隔栏对话,心头微微发凉,拎着东西走上前道:“何sir。”   “何sir。”   何定贤捏着一支香烟,扭头看向两人笑道:“曾sir,蔡sir,手上还带着东西呀?”   “给阿洛的。”曾少珂表情苦涩,将一盒老婆饼塞进栏杆内,出声道:“阿洛,你钟意食的点心,无聊的时候打发下时间。”   “阿嫂让我带的汤。”蔡兆光拎起手中的保温盒,感叹的道:“她让你注意身体,有些错,该认就要认,不要再撑下去了。”   雷洛接过保温盒心中大为感动,回忆起阿霞十几年不离不弃的相守,竟然涌现出一阵愧疚。   这些年他飞黄腾达之后,确实有几分得意忘形,在家庭上不够关心妻子。大难临头,心怀愧疚是男人的传统手艺了。何定贤在旁却有点看不过眼,吹出口气:“怎么?”   “送行啊!”   “又是老婆饼,又是老婆汤,断头饭呀。”   曾少珂长叹口气:“何sir,尽一点兄弟情谊罢了。”   蔡兆光却立即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惊疑的道:“大佬,阿洛还有得救?”   他们真是当见雷洛最后一面来的,就连阿霞都已经放弃四处奔走,打算等雷洛判刑就带小孩移居国外读书。毕竟在《五亿探长雷老虎》的文章刊登之后,谁都知道港府是在动真格的,涉事者肯定难逃刑罚。   雷洛作为第一个被捕的华人警司,亦是全港首位因贪污被调查的警司,摆明是要立典型,树招牌。若非何sir还在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恐怕整个警队华人群体都已经开始动摇。   “呼。”何定贤却吹出口烟,沉声道:“雷警司肯定是完蛋了,但阿洛还有机会嘛……你们都懂得来尽一点兄弟情谊,我何定贤就是不顾兄弟情义,只顾争权夺利的烂人吗?”   曾少珂,蔡兆光不一定觉得他是烂人,但肯定认为他在借机夺权,而雷洛被捕之后,九龙区一票人马就像无头苍蝇,不少人已经在私下串联,想要赢得新界总华探长曾sir的支持。   曾sir迄今为止都对他们置之不理,但不代表内心没有动摇,听见何定贤的回答却又是一惊,感觉看不透眼前扑朔迷离的局势。   雷洛将汤放好,打开老婆饼的包装盒,已经开始一口一口的吃饼,边吃边笑:“曾哥,蔡哥,阿洛看起来就那么像贪得无厌,嚣张无度的蠢材啊?”   “这两年鬼佬扶持我,是要借我之手与贤哥打擂台,当我心里不知道吗!”   曾少珂动动嘴巴,很想说大家都知道,但你好像也不甘心放手吧?   雷洛摇摇头:“在贤哥成立特别任务连之后,我就知道只有贤哥可以救港警,有次亲自来找贤哥请辞,希望能够退休安享晚年。”   雷洛看了何定贤一眼,见何定贤笑着没有表态,方继续开口说道:“可局势已经箭在弦上,就算退休也没有用,干脆我就出来顶,把港府要安的罪名全扛上。”   何定贤道:“麦理浩新官上任,有心拿警队立威,已经不是佰立基时代退休就可以躲风头的时局了。”   “港府方面,人员、民心、法规俱全,一旦发作,其势必不可挡,想躲是躲不掉的,唯有一招,那就是贪天之功!”   蔡兆光瞪大眼睛,不自由自主的脱口道:“或者说金蝉脱壳?”   “没错,我就看出鬼佬迟早要对警队清算一波,在华资赢下那场金融战的时候,在各位大捞特捞的时候。港岛的蛋糕这么大,谁都想握住刀,给自己分最大的一块。”何定贤怅然道:“所以,我早早就安排各位兄弟们退到二线,或者年纪大的警官直接退休。”   “并非是弃兄弟而不顾,而是想尽量保全兄弟们的性命、财产。”   “毕竟,兄弟们跟我一手打江山,建造外人口中的金钱帝国,手上的鲜血和脏鞋的黑泥太多,想安安稳稳的渡过太难。”何定贤又有点无奈的叹出口气:“遇事也别想全身而退,总该交代点什么。”   “不是名,就是利,亦或者命。”   曾少珂、蔡兆光心中顿时一肃,情绪复杂难言。   “再安排年轻一代的警官上位,他们更清白,更有底气,到时也更敢闹事。”   这番话其实在事发前两年何sir就对他们讲过,但提前预知和事到临头听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   何定贤道:“虽然中途有些挫折,计划也被鬼佬看出来,但还是能保全不少人,现在则只需要牺牲阿洛一个。”   “我让阿洛故意跟我摆出打擂台的架势,就是想让港府做出误判,同时,消消市民们的怨气,并且让警队反贪室踩着阿洛的名头上位。现在市民都十分支持反贪室,觉得反贪室是一个做实事的部分。”   “李军夏不日就要升职警司,成为英雄人物,当市民的人望都聚集在反贪室,就没人会记得社区关系处,毕竟,反贪室还是警队的部门。”他捏着烟嘴,深吸口气,目光幽幽。   曾少珂也立即明白大佬的全盘部署,首先是暂时麻痹敌人,其次就是针锋相对,让新一代警官接管权力,并适当牺牲老兄弟们的政治前途。而在政治前途本就无望的情况下,拿出来牺牲就很轻易了。   只要社区关系处每调查一个案子,警队反贪室都提前下手,那么未来就算有反贪公署成立,又具备几分实力?简而言之,伤的都是皮毛,金钱帝国骨干俱在!   虽然,未来不一定能向曾经一样呼风唤雨,但绝对能继续把持全港武力,以保证金钱帝国的参与者,财产、人脉、势力都可以传承下来。未来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仅衣食无忧,还能在港岛混的风生水起。   首先要抓住权力,其次才能保住利益,金钱帝国永不消亡!   只会换一种方式存在!   至于雷洛为什么能答应配合大佬做第一个被打倒的人,并且为大佬扛下所有罪名,曾少珂时下的心境倒是很能理解,既有友情,也有识时务,更有被调到庶务部,知道事不可为,干脆放弃……   他要是落入鬼佬的局,串联九龙区的人一起跟何sir打擂台,于己,于公,于情、于义都是错的,唯独,唯独会满足那一颗野心。可勃勃野心也挡不住汹汹大势,将其势一解,任何野心家都手到擒来。   大佬在这方面做的确实惊艳绝伦,对兄弟们也无可指摘。   今天何定贤把兄弟们叫在一起,也是为了收拢人心,可曾少珂、蔡兆光却感觉大佬掏心掏肺,脸色自疚的道:“对唔住大佬,兄弟们都没想到你已经计划好了。”   “不用讲这些。”何定贤挥挥手,轻声笑道:“阿洛的案件,半个月内就会结案,到时再社区关系要抓谁,我们就抓谁,抓到五六七八个,市民们的火气就该消了。”   “所谓的金钱帝国,在大众眼里也被打垮了。”   “我们再从警队内部发起一次整风运动,反贪公署就要算成立也得在旁干瞪眼,没有民意怎么对警队下手?硬要下手的话,两千华警自然会教他怎么做人。”   曾少珂率先表态:“既然大佬都已经计划好了,兄弟们唯有全力支持!”   “是。”   “职位我们可以不要,赤柱也可以蹲,但警队决不能成为鬼佬的走狗。”蔡兆光发出壮言。   港警中华人势力一度很强,是什么时候又重新成为鬼佬话事的地方?就是当ICAC成立,给港警套上狗链之后。   何定贤点点头:“至于阿洛……”   “会被判终身监禁,两个月后,被人暗杀于狱中。”   雷洛闻言表情丝毫不变,笑意盈盈:“这两个月还可以到赤柱看我,过两个月,就得到加拿大了。”   既然要贪天之功就不可能雷声大雨点小,绝对是要判重刑,但不可能判死刑。   他若是前往南洋等有鬼佬影响力的地方,也很容易被曝光出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加拿大,再转进台岛,等五六年后投资进内地。全新的证件、身份也已经办好。   至于被抄没的两千多万港币,只不过是浮财而已。   虽然他的家资远远没达到报纸上五个亿港币,但却不止区区五千万,其中最不值钱就是现金,剩下的证券、股票、定期存款在未来是真值五亿!   “放心吧,这两个月我肯定好好伺候你。”蔡兆光脸上露出笑容,开怀的道:“最后让你享受一下港岛的风土人情。”   “对哇。”   曾少珂咧开嘴,夸张的道:“送十个女狱警给你开趴体,让你死都忘不了这里。”   “好啊。”   “好啊。”   雷洛扭着腰,很是嘚瑟在监狱里跳舞:“要是这样死,就算贤哥判我死刑都不冤啊。”   “别开玩笑了,羁留室是很严肃的地方。”   何定贤提醒了一句,但见到雷洛妖娆的舞姿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呵,不过警队之后,真的不能再靠贪污赚钱了。” 第479章 先判总督再判我   “警队已经搜证完毕,将要向法院起诉雷洛。”姬达拿到最新的报告,坐在总督府的候客区,等到麦理浩开完会回来,立即走进门汇报:“看样子何定贤注定要推雷洛做替罪羊。”   “从那篇文章上就看得出来。”麦理浩言语淡然,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在办公椅上坐好,身后则是一幅女皇画像。   年轻的伊丽莎白头戴钻石冕冠,手持白扇,一身纯白礼服,端坐在金色皇位,尽显青春靓丽,雍容华贵,身材曼妙。   姬达每次来到总督办公室,眼神都忍不住瞟向画像。   麦理浩则穿着西装,翘起二郎腿,点上一支雪茄,有条不紊的道:“让雷洛一个人顶下所有事,雷洛的人马不会害怕牵连,心怀不满吗?”   “肯定会。”   姬达自信的道:“雷洛在九龙区任职十余年,党羽众多,自成一系。”   “光是一个曾少珂就还在新界做总华探长,手下也有四百多人,加上九龙的五六间警署,至少有六百多人归他管。虽然大部分都是军装、刑事组等部门,但论人手绝对是有的。”   麦理浩点点头:“我就给了何定贤两条路走,他选哪一条路都有办法搞定他。”   “他孤注一掷要推雷洛出来,说到底还是怕了,他越怕,我们就越要打!让警队的管理副处长斯凯明多加活动,先将雷洛手中的人马收买过来,这样就不惧警队发生暴动。”   “可以同他们讲,如果现在想为港府效命,将来可以为他们申请特赦,保存职务和一切资产。”   姬达立正敬礼:“yes,sir!”   麦理浩根本不怕何定贤把事情推到雷洛身上,因为凡事都是有代价的,让雷洛扛事也得承担反噬,正好有拉一批,打一批的机会,届时警队发生分裂,手中也有足够的武力可以使用。   他要的从来不是打垮警队,而是打垮警队里的民族主义,摧毁华人势力。   创造一支服从命令,为港府做事的部队。   至于社区关系处晚到一步,让警队弯道超车的事,麦理浩心里多少有点不满,毕竟雷洛落在警队手中跟落在港府手中区别太大,现在他们连调查都插不上手。   但他没有对姬达问责,而是出声勉励道:“正好借此本次机会,我会在立法会上提出成立反贪公署,相信社会各界也无力反对,将由你担任第一任反贪专员。”   “Thank you,sir!”姬达激动难耐,抢先立正敬礼,大声感谢。   麦理浩温和的笑着:“同时将明确规定《防止贿赂条例》与《选举舞弊条例》将由反贪公署负责,等公署职权划分一旦清晰,就不用担心警队利用反贪室做手脚。”   由于之前社区关系处不属于执法部门,对《防止贿赂条例》没有直接负责,导致反贪室可以利用《防止贿赂条例》介入。等公署级的部门成立,反贪室就将失去借口。   虽然,《反贪条例》中依旧包括对商业罪案、纪律部队人员的调查,但却不包括对公职人员调查。这让港府,反贪公署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正所谓,我可以查你不能查,你可以查的,我也要查!   只要反贪公署能找到反贪室的罪证,自然就能废除反贪室职权,独全港之调查权!   ……   半月后。   港岛终审法院。   五亿探长雷洛案公开审理,社会各界近两百名贤达,新闻人士到场,见证全港最大贪污犯伏法。   雷洛并没有请辩护律师,当庭面对英籍大法官质问,对着话筒冷笑:“法官,你收钱吗?”   大法官穿着红袍,面露怒容,敲着法槌。   哒哒哒!   “请被告不要发起无关案情的提问。”   雷洛身穿西装,双手被铐,但却用手指天,出声吼道:“我对灯火发誓,我考上警校第一天就想当个好警察,入职第一年一文钱都没收!”   “可我不收钱,同僚看不起我,长官看不起我,就连屋村的同乡都看不起我!大家骂我是傻仔,有钱都不敢收,没出息!后来我就决定要收,就收最多的,要贪就贪最多的!”   “我开始收钱之后,官运亨通,一年升够三级,黑白两道都服我,为什么?因为,社会上不仅黑的收钱,白的也收钱,华人收钱,鬼佬也收钱,最起码我收钱,替他们做事,有我雷洛在地方,一家店铺不用付两次钱。能解决的麻烦,我都给他们解决,以前要靠打打杀杀解决的事,我坐下一杯茶就能摆平。”   “肃静!”   “肃静!”大法官怒不可遏,连连敲槌。   灯光闪成一片,记者拿笔速录。   雷洛却大骂:“金钱帝国不是我一个人造的,是全港市民一块块砖垒起来,一捧捧砂立起来的!”   “是总督!”   “是你们鬼佬!不帮我们,我们只能结社自保!现在要抓我,我不服,我只是一个警司,小小的警司,先判总督再判我!”   大法官已是焦急,站起身大斥道:“法警!”   “法警!”   “把他拖下去。”   两名军装立即小跑冲上,将正在指天骂地的雷洛拖下法庭。   随后法官宣布休庭半个钟,再半个钟后,法官独自上庭宣判,以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涉嫌伤人等七条罪名,判处雷洛终身监禁,非法资产全部充公。   历史上,雷洛在廉署展开调查前逃出港岛,就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并非是逃亡有什么好稀奇的,而是雷洛在港岛实在太过出名。此事,雷洛在终院被判终身监禁,在港岛更是掀起一阵舆论风暴。   有市民为雷洛的落网拍手叫好,也有人在报纸上看见雷洛的发言,心有戚戚,觉得警队贪污并非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社会形式造成的。港府本在案件中扮演一个光伟正的角色,可突然间备受攻击,让辅政司焦头烂额。   要是佰立基面对这次风波肯定会犯头疼,这也是佰立基任期内不敢下手的原因。可麦理浩刚刚履职数个月而已,可谓是轻装上阵,怎么骂也骂不到他头上。   麦理浩再度向公众表达反贪决心之后,执政作为更受市民期待。   两个月后。   立法正式通过《廉政公署条例》,批准廉政公署成立,一直呼之欲出的部门,终于彻底面世,比历史上早了两年半。可见历史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当警队华人更为强势,鬼佬也会做出更积极的反应。   姬达被任命为全港首位廉政专员,直接向总督汇报,社区关系处则转为廉署门下的一级部门,调查组、执行组纷纷升级为一级部门,改为调查处、执行处。   新设防止贪污处,并补全装备科、人事科等。   廉署所有预算由总督府专项拨款,新部门又多增拟招两百人,主要是为了补充执行处,调查处的人员缺额。   严国梁、韩志邦升职为调查主任、江一冲升职为高级调查员,另有陆鼎堂、卫理钦等祖家调来的资深警员,转任为执行处、调查处的高级调查主任。   姬达心腹下属欧亮贤为首席调查主任,廉政公署的二号人物。   首批执行组成员中也多有擢升,编制扩大,位置多了,老成员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   九龙。   避风塘。   倪坤、猪油仔、陈细九等人手上都提着包裹,一件件从轿车搬到船上。   三十多名便衣警员,手中握枪,在码头入口来回巡视,一些社团中人在渔船上若隐若现,海风吹的何定贤、曾少珂、蔡兆光、雷洛四人刘海飘扬,潇洒帅气。   雷洛吸着烟道:“廉政公署还真是成立了。”   “ICAC。”   “呵。”蔡兆光轻笑一声,念出英文名,语气带着不屑:“我已经派人开始接触廉署新入港的几个鬼佬,看看他们来港岛是不是想赚钱的。”   曾少珂满脸笑容:“跨洋千里,跟老婆孩子两地分居,不为了来赚钱,也是为了来升官,总不能是为女皇效命吧?”   “女皇给他睡吗!”   蔡兆光脸上带着胡渣,嗤笑着道:“不给睡说个屁呀。”   何定贤摇摇头,忍不住打断道:“好了,今天是来给阿洛送行的,少提一点公事。”   雷洛附和道:“对啊。”   “不要总说睡女皇,说的我心痒痒,小心把你们给睡了。”   这时倪昆上前道:“大老板,船都已经收拾好了。”   “洛哥。”   陈细九来到雷洛身边。   雷洛拍拍他肩膀,出声道:“虽然我手下的探长里,就你最没本事,但是我最喜欢你,在港岛好好生活,不要辜负家里的老婆们,也不要辜负华探长的位置。”   “知道了,洛哥。”陈细九垂着头,表情有些伤感。   其实他听见有人笑话他收破鞋,心里也会暗怨大佬,可大佬给的太多了。见到大佬要走又感觉失去主心骨,心里一片忐忑与不舍。雷洛又举目看向何定贤、蔡兆光、曾少珂三位兄弟,叹息道:“各位保重!”   “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   “阿洛,路上注意安全。”曾少珂感怀道:“到加拿大记得打电话。”   “护照收好。”   何定贤将一个证件塞到他怀里:“小心点。”   “走了!”   雷洛接过护照,转身走向渔船,忽然举起手大声喊道:“goodbye!”   “港岛!”   码头旁的兄弟们齐齐俯身,鞠躬喊道:“洛哥再见!”   此去。   再难一见。 第480章 主动出击   兄弟三人目送渔船渡海远走,在船只化作星光之后,曾少珂才叹出口气,回头道:“贤哥,斯凯明接触过我,想要我带领人响应他。”   “一个提线木偶也敢为总督张目?”   何定贤表情不变,露出轻笑。   “先答应他。”   曾少珂微微颔首:“明白。”   警队其实麻痹不了港府多久,毕竟,只要新界、九龙安稳无事,自然就会给总督提个醒。不过ICAC刚刚正式挂牌,还要招募人手,组织训练,没有小半年难以成军。   这段时间能捞到多少消息,算多少消息。   大计已定。   就剩正面对决。   “何sir,是不是该给ICAC一点厉害瞧瞧。”   蔡兆光提议道:“让那些新兵见见血,吓破他们胆,一切自然好办。”   “咦?”   “可以啊!”   何定贤惊讶的望向蔡兆光,眼神明亮,面露恍然之态:“现在不止该固守,更该主动出击了。”   在送走雷洛之前,一切计划都是以守为主,可送走雷洛之后,警队上下团结一心,飞虎队利刃再怀,两千兵马如臂使指,已经可以开始对ICAC展开攻势。   他在香江拼搏之余载,改变的不止个人命运,亦有警队体系。再如让警队如历史一样被痛殴一顿,损兵折将,岂不是丢脸丢大了?牺牲一个雷洛也是大势难躲而已。   “用哪方面的力量?”   蔡兆光详细问道。   “当然是一起上,砸烂ICAC的招牌,冲垮ICAC的大厦,上太平山与新总督见见面咯。”何定贤眯着眼睛,捏着烟蒂,吸着烟道:“就趁ICAC的新兵还未完成训练,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中环。   骆克道。   一栋七层商厦内,一百余名廉署成员,身穿西装,脖子上挂着证件,来来往往在办公区忙碌。一副风风火火,训练有素的样子,当中不乏身材魁梧,精神高昂,动作利落的英籍资深探员。   能在总部办事的都是社区关系处时代,即加入ICAC的老人,更多的新人还在域多利兵房进行集训。   执行处A组调查主任严国梁浓眉方脸,额头皱纹很深,穿上西装给人一种严肃压抑的气势。   他手拿文件来到C组办公区门口,抬手敲着玻璃门,眼神探向里面:“哒哒哒。”   “韩sir。”   江一冲等人把眼神望向他,韩志邦也走出单间办公室,笑着道:“梁sir什么事?”   由于廉署是新立部门,执行处共五个小组,ABCDE都是新定的次序,显然排名越前越得专员信任,严国梁作为A组主任已经是廉署内最受重用的华人调查员。   “长官开会。”   严国梁朗声叫道。   “马上来。”韩志邦回到房间里,拿上纸笔,很有礼貌的与严国梁一起前往会议室,一路上谈笑风生,交谈甚欢。二人来到小会议室坐好之后,执行处负责人,高级调查主任陆鼎堂走进办公室,在场五名调查主任纷纷起身,鞠躬点头道:“陆sir,陆sir……”   “不用客气。”陆鼎堂两鬓斑白,但年纪不过四十多岁,虽然看起来有点老,可正是黄金年龄,挥手让下属们坐好便道:“专员最新命令,对前九龙区O记总督察董成为展开立案调查。”   “董成为已经退休在家了吧?”   严国梁蹙起眉头,疑惑不解。   “反贪没有时效性,退休更不是护身符。”陆鼎堂义正言辞的道:“专员的意思是无论早晚,大小,逢贪必抓,ICAC必须有效震慑贪污。”   “明白。”   “陆sir。”严国梁其实是觉得抓一个退休老人,对警队不能产生实质性打击,多少有些白费功夫,但上司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又有什么好辩驳的呢?   韩志邦却插嘴道:“陆sir,抓董成为没问题,但董成为作为前总督察,江湖势力不小,身上又已经没有正职。要是雇佣枪手跟ICAC开战,是不是有风险?”   陆鼎堂听懂了韩志邦的劝诫,是希望廉署在扩充完毕,有十足战斗力之后,再开始大举反贪,到时干什么都方便。可廉署刚成立一来急于要把招牌打响,二来想趁警队人心动荡,派系不和的机会,给警队先声夺人,来一记重创。   “一个退休的总督察就敢跟警队正面开战?”陆鼎堂丝毫不信,面容肃穆的道:“执行处还有五个组的成员,足足五十名配枪警员,足够应付董成为。”   “这也是为叫各位一起来办公室开会的原因,本次行动为廉署成立首案,必须办的又快又漂亮。”   “懂吗?”   “yes,sir!”在场组长们纷纷大声应答,接下来不再讨论方向,而开始讨论案件本身。   韩志邦开完会没回办公室,走到走下便利店买可乐,顺便借老板的座机打了一通电话。   隔天。   二月十三日。   警队反贪室正式对前港岛O记总督察立案调查,上午七点三十分,将正在湾仔海滨路锻炼的董成为带走问话,九点,ICAC突袭董成为在中环的高档公寓,带走文件及各类证物六箱,查获三百五十万巨额现金。   大馆。   审讯室。   李军夏将门推开,目不斜视的守在一旁,当长官进入办公室后再把门关上。   董成为没戴手铐,坐在椅子上,脸上有难掩的惊慌,见到何sir来表情激动,立即站起身道:“贤哥。”   “坐!”   何定贤压一压手,董成为再度坐好,但却咽着唾沫道:“我一个退休的过气佬也有份?”   “鬼佬要整人,谁能跑的掉?”   何定贤语气冷静。   董成为急道:“贤哥,救我啊,我在港岛这么多年,可是一个命令都没拒绝过……”   “我知道。”   何定贤来到审讯桌前,给他递上支烟:“董sir,我要是不来救你,你现在能坐在这里吗?廉记的咖啡,一杯卖的可很贵。”   “是是是。”   董成为脱离政坛几年,已经开始享受退休生活,突然又被卷入中英两方势力的倾轧当中,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要是贤哥不帮我们,我们也没办法走……”   这就是指雷洛出港的事件,当中有惩戒署合作,多少会透点风声出去。兄弟们都知道雷洛在赤柱是假死,全家已经移民出国享清福,自然对一哥更是俯首帖耳,信任非常。   鬼佬后知后觉,也没办法公开调查,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民众倒是一度怀疑雷洛是被人灭口,民间有不少严查真凶的声音,可除了免职当班的惩戒署官员外,港府并没有什么动作。说到底,大家都不愿为既成事实浪费精力,而是更关注于下一步的恶斗。   何定贤在为他点上烟后,已经听出他心里的退意,倒是省了点口舌,低声道:“二十四小时之后,警队会以证据不足为由把你放出去,但ICAC已经抄了你的家,恐怕会在警署门口等你。”   “干他妈,还得去廉署走一趟?”董成为咒骂一句,万分不情愿。何定贤拍拍腰间枪袋,摇头道:“你去廉署走一趟,恐怕就出不来了。不知道退休两年,忘没忘记怎么开枪。”   董成为表情一惊,不可思议道:“贤哥,要走这一步?”   “对方逼你太紧,我只能这样帮你。”何定贤感慨道:“你老婆孩子已经被人第一时间送到濠江,你的资产也通过东方银行转移到海外,不管是南洋还是濠江都可以取。”   “一些物业、店铺之类的不好马上转手,已经被廉署冻结。你要是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董成为叹气道:“枪我会开,可我一个退休的人,一把枪怎么跟ICAC斗?”   “替你准备好了。”何定贤拍拍他肩膀,低声嘱咐道:“你一出门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直接坐上车就行,不是我一定要你走这条路,是ICAC做事太狠,我都不敢冒头,除此之外,没办法走了。”   “我明白。”董成为表情复为振奋,望着何定贤道:“多谢了,贤哥。”   “大家都是兄弟。”   何定贤摇摇头:“警队里也有人盯着我,不好在审讯室多留,先走了。”   “贤哥。”   董成为突然大叫一声。   “什么事?”   他诧异的转过头。   “不妨告诉我,北角码头真的有船吗?”董成为眼神炯炯,正色道:“我在港岛多受你提拔,也算你的门生故吏,有些话可以直说,为了兄弟们我甘心做!”   “痴线!”   何定贤笑出声来:“油麻地小轮的东风号,一百多个位置够不够你坐?”   董成为长吁口气,面露笑容。   正当ICAC震惊于警队又一次捷足先登的时候,葛白坐在行动副处长的办公室内,郁郁寡欢的感慨道:“价值两百万港币的洋行股票,三位高级调查主任居然没有一个收。”   “这要是我……”   “是我也看不上!”何定贤打断道:“新来履职,跟你又不熟,凭什么收你的钱?而且你害怕被他们当成检举,不敢亲自出面,还得通过中间人,别人更是不敢收了。”   “另外,他们还得想想是下注哪一方更有前途,要是能立功跟着总督走,两百万港币确实不够看。”   “慢慢来吧,当他们看懂局势,害怕出事的时候就会收,实在不行,用枪顶着他脑袋,他总得收吧?”   葛白点头点,又反问道:“也得顶得到啊。”   “马上了。”   何定贤抽着烟,笑而不语。   隔天。   上午。   “董sir,调查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李军夏穿着西装,将门打开,特意嘱咐道:“注意安全。”   “多谢。”   董成为深吸口气,一步踏出羁留室,皮鞋每往前踏出一步,枪声都会逾近一秒。   对楼。   三十多名枪手已经分散在三个房间中,各由一名社团头目带着,手中都拿着枪,眼神盯着大馆主楼前的广场。 第481章 中环乱战   严国梁带领三名ICAC调查员,守在门口等着董sir出来。社团枪手们见到董sir出现在广场上,转身带人纷纷下楼。董成为刚走出大馆的门,就见严国梁举起证件,上前一步:“ICAC,唔好意思董生,有件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什么案子?”董成为面不改色,眼神不愉,驳斥道:“我前脚刚从警署出来,后脚就要进ICAC,港府现在都是这样做事的?案子到底归谁管,能不能给我一个答复。”   严国梁气势不免一弱,但仍正色道:“一码归一码,如果调查没事,ICAC会保证你的安全。”   “稍等。”   董成为穿着西装,站立在门口,低头点起一支烟,吐气道:“我的律师还没来。”   “进警署没见你叫律师,我们ICAC一来你就需要律师了?”一名姓曾的调查员忍不住出声道。董成为瞥他一眼,暗自冷笑。严国梁也不想在茶馆门口久留,挡在董成为身前抬手道:“请吧,董生。”   “可以让您的律师到ICAC公署见您。”   哒哒哒。   这时几名衬衫枪手已经冲出楼道,坐在车上等候的一名调查员发现不对,立即拿起无线电喊道:“严sir,有情况!”   董成为也见到有人冲出对街的民宅,猛的一把将严国梁推开,抱头匆匆严街角逃去。严国梁措不及防差点跌点在地,两侧三名调查员面露惊慌,立即用手按抢:“严sir!”   “砰!”   “砰!”   “砰!”   冲出楼道的枪手却举起左轮,连连扣下扳机,大馆门口一串枪响,子弹直冲廉署成员。两名穿着西装的廉署调查员还未作出准备,身上就已中枪,惨叫的倒在血泊当中。   严国梁面色大怒,躲在一个路灯柱子后,拔枪回应:“砰砰砰。”   “有情况。”   “各组小心!”他还不忘拿起对讲机指挥,下一秒子弹却扎进手臂,对讲机直接砸在地上。同时,车上候着的廉记成员立即下车,双手举枪对恶匪当街枪战。   警署门口倒是一向很少市民停留,来往的车辆纷纷逃蹿,居民楼里还是响起一阵尖叫。   “啊。”   “撑住!”数名调查员在下车途中就遭子弹击毙,枪手不仅人多势众,而且来势汹汹,根本不把廉署放在眼中。廉记成员不得不抢出伤员,勉励支撑。   这一支在警署门口提人,廉署其实早有准备,足足派出两组二十人,害怕与警队产生冲突。未想到,差馆里头一片寂静,安然无恙,外头却杀机弥布,悍然出手。   韩志邦推开车门要带人下车支援,一名悍匪却手持AK步枪,左手抓住枪身,右手扫射:“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扫中轿车,穿透车门,许多还藏在车里的调查员们便不禁发出惨叫,鲜血飙在玻璃上,死相极其凄惨。   董成为头也不回的一路沿街逃蹿,倒是十分懂事没有加入战团,期间撞倒数名路人,可没等路人要作何反应,悍匪们便纷纷持枪跟上。路边几辆私家车也随即发动。   严国梁知道董成为要逃,就算受伤依旧捡起对讲机临阵指挥,大声吼道:“追!千万不能让姓董的跑了,一定要把他抓到!”   “yes,sir!”   调查员们不管伤势,全都肃声应命,有人持枪沿街追捕,有人迅速上车跟紧。这种突发场面必须雷霆处置,只要能抓到董成为万事大吉,抓不到董成为ICAC就要背锅。   要说警队可能有什么作为,廉署是能够预感到的,可要说董成为如此激烈的反抗,直接组织枪手开战,廉署是一点预料都没有……由于社团枪手人数更多,在同样分成步行、乘车两路人马的情况下,却是成功拉扯了廉署的兵力。   两方一路交战,有追有逃,在中环上演一场速度激情,一片乱战,沿途屡次有人受伤,大局面居然打的不分上下,格外勇猛。   “董sir!”   “枪!”   这时董成为跑过一个路口,双手扶膝,气喘吁吁,身后年轻的廉记成员紧追不舍,甚至抓住机会朝他开枪。   “砰!”   “砰!”   董成为连忙抱头鼠蹿,但两方都看出关键人物,年岁已大,体力不支。   劫匪也不再避险,降下车窗丢出一把AK,同时抓住方向盘一打,居然直直朝一辆廉记警车撞去:“轰!”   两辆车呈丁字形嵌在角落,被撞车内两名调查员满头鲜血,当场昏迷。   匪车中尚有三人持枪下车,趁势还更换弹匣,原地扫射后方,为董成为争取时间。   董成为虽然没有很漂亮的动作,但却仍在张慌中接住AK,一拉枪栓,回头就是一串子弹:“哒哒哒,哒哒哒。”   或许他是没有使用过AK步枪,子弹飘的有点歪,枪口不断上抖,但依旧把廉署的人吓得不敢上前。   三辆匪车匆忙抵达现场,前方镇场的匪首大声吼道:“董sir,上车!”   董成为抓着枪一言不发低头就朝匪车跑去,同时三辆匪车都打开车门,他随意选了一辆钻进里头,其余路中的匪徒也纷纷上车。唰,车门关上,匪徒隔着车窗吼道:“撤!”   “吱啦。”匪车一阵加速直直朝北角码头冲去,其余留在现场的匪徒们原地解散,按照计划匆忙逃跑。严国梁咬牙不放,催促两辆廉署的车紧紧跟着。   “兄弟,怎么称呼?”董成为坐在车里,心有余悸,望向旁边的匪首。匪首轻笑一声:“董sir,我东福社的,叫什么不重要了。”   “也是。”   董成为怅然叹道。   半小时后。   警队一号车驶抵北角码头。   何定贤带着一干警官来到码头时,码头已经被警方封锁,外围站着许多记者。严国梁,曾国志等一些残兵败将,正在救护车上做临时处置。北角O记接管着现场,见到长官到来立即上前敬礼:“何sir。”   “什么情况?”   “市民六人受伤,一艘轮渡被人挟持出港,船上还有二十七名人质,六名匪徒,水警正在海上追逐。”O记督察李鹰穿着白色汗衫,长相腼腆,在警校时成绩中流,名声不显,进了一线却愈发能干。   “其余匪徒呢,不是有二三十个吗!”何定贤扬言质问。   李鹰目光转向救护车:“你问他们。”   “嗯。”   何定贤带着陈子超、蓝刚、李鹰一起走向救护车,在救护车上休息上的严国梁、曾国志七人都站起身迎面而对。何定贤眼神却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不屑的道:“廉署有没有高级一点的长官?”   “何sir,我是廉署高级调查主任,执行处长陆鼎堂。”陆鼎堂已经带着廉署支援赶到现场,递上一张证件,抱歉的道:“对不起,给警队添麻烦了。”   “你的级别还是不够。”何定贤瞥了一眼证件,语气讥讽:“不过,你们廉署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能派一个人出来差不多了。但廉署也作为纪律部队之一,没学会见长官要敬礼吗!”   “yes,sir!”   陆鼎堂就算心里觉得憋屈,但从大局考虑还是立正敬礼喊道:“sorry,sir!”   “这回不给我添麻烦,你们自己麻烦大了!”何定贤却指着陆鼎堂的鼻子吼道:“在一号差馆门口拔枪,造成多名市民受伤,一艘轮渡被劫,二十七名人质还处在危险之中。”   “你们廉记不是很威风吗!”   “招牌刚挂起来,就敢上门踢馆,TMD,怎么不追到海上啊?”   陆鼎堂一个鬼佬硬是被骂的没脾气,就连蓝刚、陈子超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鬼佬,别说何定贤不爽,这次交火不仅严重挫败了廉署的威严,也彻底挑起警廉矛盾。   警队与廉署天生存在巨大矛盾,在法理上就是互相冲突的部门,历史上发生过数次大型冲突。摆平警队内部之后,想要干廉署已经不需要讲道理,带着警员往上冲就行。   严国梁作为本次事件的亲历者,身负一枪,难以忍受警队的挑衅。当即就站起身反斥道:“廉署带着调查令前来拿人,一步都没有进入大馆,却在大馆门口遭遇枪击,足足三十个枪手,有人有车,还有自动火力!”   “何sir,我们廉署七人受伤,六人死亡,警队足足在交火十分钟之后才完成集结,警队就是这样办事的?”严国梁的一腔血涌也引得残余廉署成员群情激愤。   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他们,暂时忘却上下尊卑太过正常。   何定贤却首次将目光转向他,冷笑道:“很想进大馆是吧?我就是特意来满足你的,重案组!”   “在!”陈子超当即答应。   “所有涉事廉记成员即刻带回警署,严加审讯,调查清楚自此事件原委。警队会正面向总督府抗诉,反贪不是反港,更非反国!”何定贤语气严厉,丝毫不给陆鼎堂面子,怒斥道:“我倒要亲自让全港人评判一下,到底是谁在守卫港岛之安全!”   严国梁、曾国志等人神色骤变。   陈子超立正敬礼:“yes,sir!”   陆鼎堂见到重案组一拥而上,不顾一切将廉署伤员带走,急忙劝道:“何sir,有事好好说。”   现在已然不是靠嘴皮子的时候,而是要靠刀枪子弹来讲道理。 第482章 摧垮   “昆先sir,车已经在楼下备好,麻烦请你往总督府走一趟。”警务处长办公室,何定贤站在门口,面色肃穆的抬手请道:“只有你能代表警队向总督抗诉!”   昆先站在办公桌后,捏着钢笔正暗自犹豫。   新总督上任以来,警队殖民派实力趁势壮大,一日强过一日,很多感受到廉署危机的鬼佬中层,纷纷在私下接过斯凯明的橄榄枝。鬼佬们不产生动摇是不可能的,毕竟,华人可以造势硬拼,鬼佬却无真正的根基。   他心里多少有点摇摆不定,早就见风使舵,决定华人势弱就辞职避避风头。要不然,他前期也不会对总督给雷洛的安排视而不见,心里估计与总督有点默契。   其实在相当一部分鬼佬看来,华人本次不见得能打得过总督府,廉政公署来势汹汹一点不假。许多高级长官已经开始通过东方银行转移资产,做提前准备。   何定贤对此心知肚明,甚至还在中间抽水,靠这一波赚了不少私财。华警们转移资产只收点劳务费,出来扛事的人分文不收,鬼佬却是雁过拔毛比市场价还高。   谁叫这是独一份的生意呢?   “昆先!”   何定贤见他还在犹疑,语气再不客气,肃声道:“总督就算对你再不满,也不可能对警务处长下手,而现在你是必须站出来代表警队的时刻!否则,兄弟们凭什么认你这个警务处长?”   昆先猛然惊醒,匆匆走出办公桌,打开衣柜拿出帽子道:“我现在就去。”   “咬死他们,千万不要放嘴。”在他嘴里警务处长就像只狗,可警务处长却连忙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大馆。   何定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不爽:“战事一开,必须用命,两方只能站一边,没有任何无辜者。而当差的人,为了身上的这一身警服,也得站在警队这边。”   这并非是有贪过钱,没贪过钱的问题,而是执法权的问题。要是给廉署真踩上来,未来所有华人警察都只能给鬼佬当狗!这也是为什么年轻一代警官,明明没贪到多少钱,却也依旧愿为警队效力的原因。   当个人与集体荣辱与共时,人人自然团结一心。   审讯室。   “一共开了多少发子弹?”   李鹰穿着便装,叼着香烟,动笔记录口供。   严国梁坐在对面,戴着手铐,正色道:“十二发。”   “是否有击中罪犯,或者无辜市民?”李鹰抬眼看去,口吻中带着一份压迫感。   严国梁振声道:“击中三名罪犯。”   “确定三名都是罪犯?”李鹰手指一停不记录了。   “啪嗒。”   何定贤忽然推开房门,里面的人立即站起身:“长官!”   “长官!”   “跟他们这么客气做什么,请他吃下午吃,吃到饱!”何定贤眼神瞥过一脸不忿的严国梁,稍微交代一句,李鹰立即会意,冷脸看向严国梁道:“严sir,钟意食A餐还是B餐?”   严国梁见到审讯室门关上,有警员起身将玻璃口都挡住,心里立即一阵发毛,不可置信的道:“你们敢对廉政公署职员刑讯逼供?”   “呵呵。”   李鹰笑的很开怀,将钢笔随手丢在桌面,冷声道:“在港岛只有内部调查科可以调查警队,ICAC算什么?今天既然来警队走一趟,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你想要告我、还是查我、有证据再说。”   严国梁瞪大眼睛,想要站起身却被铐住:“你们走不远的!”   “唰!”   李鹰却猛然的将他衣服掀起,反盖住脸,狠狠拉到椅子背后,一名小警员打开水壶盖子,将壶子递给长官,任由长官将水倾下,严国梁旋即发出痛苦的喊叫,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呜。”   “呜。”   “呜……”   李鹰笑道:“严sir说他胃口大,ABC餐都想要尝一遍。”   实际上,在严国梁等人被带到差馆之后,注定就要走这一遭。因为警队必须用足够残酷的手段,摧毁ICAC职员的事业心,或者说正义、理想。没办法,ICAC中太多理想主义者,偏偏那些理想是鬼佬灌输的理想。   吃着洋餐,当着洋职,有点西洋化很正常嘛。没关系,就让他们真正体验一下,为了理想、正义究竟要付出什么。这些东西不仅何定贤、雷洛等人要付出,他们也必须一步步走过来,因为政治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谈情说爱。   廉署高层肯定能预想到严国梁等人进入差馆的后果,所以已经开始奔走营救,但严国梁等人能想到吗?也许在他们眼里法律就是一切,现在让他们该见识见识法律之外的东西。   这也是从内摧垮ICAC的一次进攻,把底层职员摧垮的差不多,不仅可以削减ICAC的人手,斗志,还可以为腐蚀他们、拉他们下水做铺垫。至于去威胁他们家人,炸煤气罐,放蛇之类的威吓手段属于小把戏,落于下风的时候用一用,泄泄愤没问题。但在警队形成时局优势的情况下,用这些低劣的手段太小儿科,要恶就大恶,狠狠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东方日报》、《星岛日报》、《大公报》等报社也在第一时间就刊登出中环枪击案的新闻。自《五亿探长雷洛》那篇文章之后,东方日报再度引领舆论风潮,成为市民关注时政的第一报社,单期销量最高已经超过两万,打破港岛报业记录。   而市民们在雷洛被捕遇害之后,亦所有期盼,有所准备,知道雷洛只是一个开始。港府的反贪行动绝不会就此落幕,因为,光凭雷洛一个人是塑造不出如此庞大的金钱帝国,港府成为ICAC的行动也昭示着反贪将进行到底。   可据董成为案的过程来看,新成立的ICAC确实行事过火,有干涉警队办案的嫌疑。这一点其实是反贪室与廉署职责冲突所在,后世两个部门是“父子关系”。   随着ICAC成立,警队反贪室即宣告解散,只剩内部调查科负责警队内部投诉,许多反贪室警员还能到廉署混一份工。可过后世的反贪室也没调查商业罪案、纪律部队的权力啊。   只能说,何定贤在当初为反贪室争取立法支持的时候,便窃取了ICAC的权力,为今日的对抗埋下伏笔。   市民们在本次案件中一面倒的支持警队,毕竟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ICAC中途横插一手,又造成多位市民受伤,有人质被胁迫出港是事实。一切没有抓到罪犯,造成无辜伤亡的错误都要归到廉署头上。   纪律部队中弱是原罪!   市民只看结果,不问理想……   翌日。   上午。   廉政专员姬达召开发布会,亲自向社会各界道歉,承认廉署存在不足,将严加整训,继续为社会环境为服务。虽说社会上对一个新立部门的包容度较高,可正式成立不到一个月,就出现负面舆论事件。   ICAC不仅大大被折了面子,横扫全港的势头更是被断的干干净净。   “何sir。”   “恭喜啊。”   半岛酒店。   昆先、葛白、何定贤、颜雄等人齐聚一堂,众人都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葛白举着一支红酒杯,率先向何定贤敬酒:“一出手就让廉署吃了一个大亏,看来廉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小胜了一场而已。”   何定贤举着香槟杯,笑的倒是很谦逊。   “这个月规费能不能重开?”   葛白眼神一瞄旁人,代表鬼佬们开腔询问。   何sir闲着没事干也不会叫鬼佬们出来开酒会呀,什么时候了,还搞花里胡哨那一套?鬼佬们主动约他肯定是有目的。   “暂时还没不行。”   何定贤闻言蹙起眉头,在廉署正式挂牌以后,为了避风头,各大社团确实停了很多生意,主要集中在保护费,走私这一块,赌档、马栏等能拉动GDP的民生行业自然不能关。   倒不是他胆子大,主要是全港几百家店一起关门,总督都得打电话问问,市民赚钱没地方花,港府收不上税怎么办。给鬼佬的规费自然大幅缩水,毕竟要坑先坑鬼佬嘛。   “呵呵。”   “也好,再看看风向。”葛白讪笑两声,并没有强求,今天本身就是来试口风的。于是晚宴又很愉快的继续下去,何定贤也没想到鬼佬们那么贪吃,才饿两个月就不行了?   就鬼佬这个吃相,没有ICAC还真改变不了警队。   “等我消息。”   何定贤饮了一口香槟,心里却已经默认不会再给钱,因为,ICAC的刀迟早要下到鬼佬身上,到时鬼佬只会想着保命,还要什么钱呢。   他在华人内部明明白白说过,贪污不再是警队的生活方式,但从始至终没有跟鬼佬说过类似的话。   鬼佬们可不会接受。   “好。”   昆先笑着答应。   一周后。   严国梁、曾国志等廉署成员被准许开释,但从警署离开第一时间就被送往医院,一名女性调查员甚至吓的疯疯癫癫,廉署不得已批准其进行精神跟踪。   “阿梁。”   韩志邦来到中环明爱医院,敲开病房门,把一个果篮放在桌上。   严国梁刚刚做完手术,右臂还裹着绷带,见到韩志邦头上还缠着纱布,忍俊不禁笑出声道:“韩sir,你头没事吧?”   “比你强。”   韩志邦自得的道:“我撞车昏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不像有些人,先坐班房再躺病床,人生真的很圆满哈。” 第483章 人心,握权   “王八蛋,故意来嘲笑我啊?”严国梁听见韩志邦的玩笑,咒骂一声,神情中还是带着一抹阴郁。韩志邦摇头道:“哪敢啊,你现在可是廉署的大英雄,一复职肯定会受重用。”   “给人打成这样,算什么英雄?”严国梁自嘲失笑,转而问道:“国志,语琳还好吧。”   “都在医院治疗。”   韩志邦脸上也出现黯然之色,捏紧拳头道:“警队做的太过火了。”   “唉。”   严国梁叹息一声,抬眼看向他:“关照好兄弟们,查案子,不能把命给丢了。”   “放心吧。”   韩志邦点点头。   在严国梁住院期间,廉署华人中就韩志邦算是有点声望,基层调查员肯定要靠指挥。表面上,严国梁是英勇可嘉,向上司证明敢打敢拼,前途可期,实际上韩志邦却是获利最大,顶替了严国梁的署内地位。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办案,警队都能抢在廉署前面?”严国梁拿起一个苹果,不等韩志邦替他削皮,洗都不洗就一口咬了下去。韩志邦察觉到严国梁眼神里的审视之意,毫不露怯的抬头对视道:“有内鬼!”   “一定有。”   “这个内鬼级别还不低,否则,不可能提前收到消息卖给警队。”ICAC普通组员只有在行动前才会接到命令,而警队的速度往往比廉署出发更快。   “就是不知道是华人还是英国人。”严国梁双目炯炯有神,语气里带着询问之意。   韩志邦面不改色的道:“我帮你查一查。”   “好。”   严国梁答应。   十分钟后。   韩志邦起身道:“廉署里面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要用的东西,随时给我打电话。”   “多谢啊。”   严国梁很有礼貌的笑着。   “走了。”   韩志邦招呼一声,转头将门打开,离开病房后还挥了挥手。严国梁隔着病房玻璃看他离开,笑容一下消失不见,喃喃道:“这就是金钱帝国吗?”   他头一回真切体会到金钱帝国的力量,不是从贪污数字,职位上看,而是从暴力、权力的触角上感知。   韩志邦一消失在病房门口,脸色也彻底耷拉下来。   廉署的人从来不是傻子,一次意外,两次注定不是巧合。   其实在董成为逃逸事件之后,廉署内部就已经有一些声音,但廉署刚刚成立不久,不好打着抓内鬼的旗号大办特办,否则人心惶惶,开心的就是警队了。   但不把内鬼抓出来,警队始终会领先廉署一步……   此事,韩志邦已经走进一场危局当中。   “管他呢。”   “何先生会搞定。”   但一想到董成为都能当众逃出港岛,好像出卖廉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真正事泄也有后路可走。何先生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不是现在廉署可以比拟的。   “嘀。”   韩志邦将车锁上,回到廉署办公大厦,没走进办公区内就隐约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他心里一沉,拉开玻璃门走进办公区,前台职员立即鞠躬行礼:“韩sir。”   “韩sir。”   “怎么回事?”   韩志邦面露疑惑,望向刚迎上来的调查员,调查员道:“语琳的老妈找到公署来,要求公署赔偿。”   “要多少?”   语琳就是那个在警队被吓到精神失常的女职员,根据验伤没有查出暴力侵犯,以及刑讯虐待的痕迹。这也是警队的厉害之处,所有被拘捕的廉署职员都没有表体伤痕。   但受到的伤害却是真真切切,加上ICAC本就是处理投诉案件,亦或者只能较交内部调查科。导致身为“正义使者”的ICAC,遭遇刑讯之后却连起诉的地方都无,根本没法为手下人讨回公道。   这就是执法者必须要有执法力,连执法力都没有,廉署岂不是个笑话?   韩志邦听见职员家属前来索要赔偿,心里不惊反喜,一来,廉署本身就有相应的赔偿制度,二来,鬼佬赔钱又不是他赔钱,他也希望同僚家属能多要一点。   “五万块。”   调查员面露尴尬:“她说自己是计算好的,要保证语琳下半生的生活。”   “才五万?”韩志邦皱起眉头,感谢不多加十万都亏了,当即出声道:“伯母在哪里,我去劝一劝她。”   调查员道:“在茶水间休息,陆sir叫你负责搞定。”   “什么意思?”他随口一问。   调查员道:“陆sir讲廉署有医疗制度保障,终身全包,按照按照抚慰金制度,不可能答应职员家属的勒索。”   “什么叫勒索!”   韩志邦脚步一顿,心头涌上一股怒气:“语琳一个女仔,碰见枪战一样冲在前面,廉署拿出适当补偿不是应该的吗!不能因为没有伤,没有残,就不把精神问题当病吧?”   这确实廉署制度目前的一个缺钱。   办公区十几名调查员闻言都把头转向长官,脸上神色复杂,多为忧虑。   韩志邦扫向伙计们一眼,一声不吭的走进茶水间,就见到一个穿着寒酸,扎着头发,满身油污的中年妇女坐在椅子上垂泪,先前的哀嚎声早已变成哀求:“我只是按最低的生活标准算的,语琳一个女仔,现在这样谁愿意娶?”   “我们走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   “李sir,你怎么把人搞出精神病了?”   蓝刚走进O记办公区有点无语的问道,李鹰更是一脸无辜,摊开双手道:“伙计们都还没有开始下手,小妞就吓的啊啊惨叫,廉署入职体检不查遗传史,怪我咯?”   “有伙计特意去问了街坊,那小妞老豆是发癫自杀的。”   ……   韩志邦安慰完下属母亲,带着一份报告走进办公室,在长官签完字后,拿回文件,低声道:“陆sir,五万块也不多,要不然就给家属一个交代?”   “不行。”   陆鼎堂脸色骤变,望着韩志邦道:“你给家属交代,我怎么给专员交待?”   “廉署职员第一点就是遵守法律,尊重制度,制度之外的事情绝不允许讲条件。”   韩志邦叹出口气:“管理下属也要讲人情的。”   “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讲人情!”陆鼎堂用手敲了一个桌面:“你跟下属讲人情,不代表可以打破廉署的制度。”   “yes,sir!”   韩志邦情知无望,连忙立正敬礼。   他在走出长官办公室后,嘴角却挑起一抹冷笑:“TMD。”   他刚回到调查主任的办公室坐下,咖啡杯端起来还未喝一口,一名职员就来到门口,举手叩门:“哒哒哒。”   “韩sir。”   “请进。”韩志邦朗声喊道。   下属在办公桌前将一份文件递上,歉疚的低下头,惭愧道:“韩sir,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这就要辞职了?”   韩志邦打开文件瞟了一眼,将目光看向下属,下属不敢与他对视,只是道:“我父母年纪都大了,考廉署是想找一份稳定的工打,可现在……”   “可现在查一个案子死几个人,害怕下一个就死到你对不对?”韩志邦打断道。   下属道:“sorry,sir。”   “理解。”   韩志邦心中感叹:“人心乱了。”   “谢谢韩sir。”下属鞠躬道谢,他却摇摇头询问道:“外边一共有多少人想辞职,没必要藏着掖着。”   “将近一半的伙计都有意辞职。”下属叹道:“但具体会打报告不知道有几个。”   “行。”   韩志邦挥挥手,没有跟下属聊太久,接下来两天内,他便接到十三份辞职报告,在执行组内虽然没有达到二分之一,但已经超过三分之一,而他在将辞职报告递给上司的时候,除了换来上司一顿喝骂之外,没有得到任何挽留条件。因为廉署扩招后的第一批组员正在训练,光是执行组员就多达百人,也就说是廉署长远来说内其实是不缺人手,集中的一批人辞职,除了丢管理者的脸之外,对廉署没有根本性的影响。   华人说到底一直都很追求公职,廉署招人向来不愁。   短期内,廉署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明显无法有什么作为,所以,在口头挽留无果之后,辞职申请便全部被批准。   姬达并没有再匆忙策划行动案件,急于打击警队,因为他们知道公署内警队的线人一日不除,公署就难以逃出警队的手掌心。调查处内已经成立专门小组,开始调查公署内职员的身份背景,社会关系,廉署刚成立不久即要迎来第一次内部清洗。   “姬达sir,你需要给我一个具体的计划,以及进程表。”   太平山总督府。   麦理浩抽着雪茄,望向姬达的表情却不复之前信任,甚至带着一抹审视。因为,董成为事件给他丢了一次大脸,警务处的抗诉喝问,让他根本没有模糊的余地,只能选择安抚警队。这无疑是一次失败,虽然廉政风暴才刚刚开始,小小的挫败无法影响大局,但明显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姬达心知麦理浩急于利用廉政风暴给施政方针创造条件,立即肃声回道:“sir,我已经有一个具体的计划,首先,廉署将成立内部监察组,专门负责内部人员的政治审核,以及贪污指控,在把廉署人员都政审一遍之后,再启动针对警队反贪室的指控调查。”   “廉署接下来想要调查顺利,必须找理由废除警队的反贪职权,将反贪权百分之百握在手中。” 第484章 选一个   “廉署还需针对打击一两位英籍高层,给予市民一个交代。”   市民们心里都清楚华人警察能够坐大,幕后肯定有英籍高层的包庇。   虽然,碍于港府是英方执掌,市民三缄其口,不敢主动呼吁对英籍高层下刀,但是,市民不说不代表不存在,如果港府可以拿一两名英籍高层出来祭旗肯定会大受舆论支持。   雷洛在庭审上的一番说辞,没有在报纸上刊登,但其实已经广为人知,不少人都认为是英方高层导致金钱帝国的诞生。这点并不需要舆论上的操控,每一个市民都能在社会活动中体会出来的,靠辩驳是没有用的。   麦理浩望了姬达一眼心知对方是想要借警队英籍高层来重振ICAC威名,但念及昆先展现出来的态度,当下就有了决定:“没问题,你可以对警队英籍警官立案调查。”   “但需要注意级别,绝不能调查处长级以上的最高管理层。”   虽然,麦理浩自信已经在警队内有一些支持,比如斯凯明收拢的那一班华人警员,但现在还不敢逼迫太紧……   “yes,sir!”   姬达立正敬礼,肃声道:“廉署已经接到对人事处总警司罗衡超的举报。”   罗衡超是警队宪委层的最高级,还是斯凯明的心腹之一,殖民派实权人物,人事处更是一个肥缺,说不贪可能都没人信。可麦理浩听见罗衡超的名字,心里却是微微一惊,讶异道:“这件事情斯凯明副处长知道吗?”   “不知道。”   姬达出声答道。   麦理浩凝视着姬达片刻,立即就知道姬达对警队高层根本没有绝对把握,只能向某种意义上的“自己人”下手,才不怕引起警队的剧烈反弹。因为,殖民派的靠山一直都是总督府,总督府要钦点一个罪犯,殖民派自然只认乖乖认输,总不能到现在还反过去抱华人大腿吧?不说华人接不接受,华人身边已经殖民派的位置了。   政治生态中亲华派的位置早已经被昆先等人抢占,况且动一个总警司又不是动副处长。麦理浩虽然觉得姬达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在ICAC和总警司之间果断选择了ICAC,半晌后缓缓颔首道:“可以。”   “Thank you,sir!”姬达大声感谢总督对廉署的支持。总督却再度说道:“不过,先对罗衡超立案调查吧,反贪室的案件放在背后,这样对廉署办案更有力。”   “内部政审需要尽快,不能再发生警队捷足先登的事情,你们要办什么案子警队都知道,警队调杀手你们能知道吗!”   姬达啪嗒一声,双腿合拢,抬臂敬礼:“yes,sir!”   一个月后。   震惊全港的总警司贪污案曝光,ICAC在总警司罗衡超家中搜出五百万港币现金,以及超过一千万港币的股票证劵。首个英籍警队高层被带走调查,廉政风暴的交锋被推到一个新阶段,市民们纷纷要求廉署严惩罗衡超,堪称是民意沸腾。   这一起案件更像是底层的狂欢,高层的笑柄。   因为,罗衡超在政治派别上本就是总督府的人,总督府自己人查自己人,除非让人笑话之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亏他们想的出来,踩自己人的尸体往上爬。”何定贤收到消息时,脸上满是讥讽,甩手把一张报纸丢在桌上。葛白翘起二郎腿,脸上挂着笑意,可眼神却有一份忧愁,忍不住道:“可他们终究是对英籍警队动手了。”   “国籍始终不是护身符。”   何定贤早有预料,沉稳的道:“权力才是!”   “如果你不是行动副处长,说不定第一个被拉出来祭旗的就是你。”   葛白心中本就有点兔死狐悲,闻言更是面露哀色:“要不要趁机约斯凯明谈一谈,把殖民派那些警官拉到我们身边更好做事,能多一个人是一个人。”   “没必要。”   何定贤却看的很透,拒绝道:“总督只是查一个警司,又没有查到高层,连我们都要付出一个雷洛,殖民派付出一个罗衡超算什么?主人要打狗,狗还敢咬回去?肯定是伏低做小,继续舔到主人开心啦。”   “况且,政治派别长期不同,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没错,但殖民派是不是可以团结的力量有待斟酌。   葛白思考片刻也罢休道:“也是,他们有可能会做二五仔,也害怕我们拉他们垫背。毕竟给我们垫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给总督垫脚还有安全保障。”   “不过他们不敢背叛总督,但心里肯定也已产生畏惧。”何定贤嗤笑一声,嘲讽道:“在罗衡超被带走的当天,就有十多位客户打电话给东方银行的邱生,拜托帮忙把资金洗出去,多达两亿港币啊。”   “嘿嘿。”   葛白作为东方银行的股东一样露出笑容:“何sir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捞钱。”   “害,一点点鬼难财嘛。”何定贤十分自得,点起一根雪茄。   葛白忽然问道:“一大批资金从东方银行流出,会不会影响东方银行的资金池?”   “多少有一点吧。”   何定贤捏着雪茄出声道:“如果转移出去不转回来,肯定会大大缩减资金池,但大部分警官们只要能避过风头,钱还是得转回港岛花的,到时自然而然还会回到东方银行。”   “这一点只要我们能赢就不用担忧,要是输了,东方银行都得被抄。最妙的地方,黑钱洗一圈变白,我们光明正大抽一次水,资金池变成收入,存在我这里的钱,变成我们的钱,你说妙不妙啊?”   “妙啊,妙啊。”葛白一脸痴笑,能在廉政风暴的时候还大笔捞钱的人可不多,他偏偏是其中一个。至于廉政公署本来具有调查商业罪案、洗钱的权力,要是一开始往商业上下手,先调查几间华人企业,或许面子上不会输的那么难看,不用死那么多人。毕竟老板们有家有业都不想跑路,更不敢杀害公职人员。偏偏总想搞一个大新闻,一开始就抓着警队猛攻,肯定是一点甜头都尝不到。   “好了,下午约了人见面,先走了。”何定贤看了一眼手表,起身与葛白告辞,葛白自无不可,一路送何sir走出办公室。   湾仔。   一间餐厅内。   蓝刚将卷帘门一把拉下,转身把手搭在一名鬼佬肩头,努努嘴道:“上楼,大佬在那里等你。”   “阿sir。”   “欢迎啊。”   何定贤坐在阁楼上的一张餐桌旁,举起手朝楼底的鬼佬招手示意。鬼佬整理好西装,板着张脸,心怀忐忑的走上楼。刚在桌前坐下就见华人长官掏出一把钥匙,再砸了一碟现金在桌面:“一套楼,一百万。”   “以后跟我做事。”   鬼佬瞳孔微张,脸色不愉,还未开口说话,华人长官又拿出一把枪,啪的一声放在桌面:“六颗子弹,冚家铲。”   “自己选。”   何定贤吸着一杯豆奶,见到鬼佬呼吸粗重,不敢做选择,轻笑一声:“来港岛也三个多月,应该见识过港岛的风景了吧?你觉得是跟着廉署有前途,还是跟着我们混肉吃?”   鬼佬脸颊肉扯了扯:“你在贿赂我?”   “NONONO。”   何定贤连忙道:“我怎么敢贿赂廉署的长官?我是在威胁你,威胁、绑架、谋杀,总不归廉署管了吧!”   鬼佬怒目而视。   何定贤却猛的抓住手枪,将枪口对准鬼佬心脏:“别以为把老婆孩子留在伦敦就能躲过去了,全世界的华人多了,只要肯出钱,躲在北极都照样要你命。”   “咔嚓。”   何定贤扣动扳机,膛线传出清脆声响。鬼佬整个人当即愣住,头上顿时冒出虚汗,可枪膛里却没有子弹射出,正当鬼佬松出口气,觉得华人在虚张声势的时候。何定贤却将枪口举起,对准天花板扣下扳机:“砰!”   枪声骤响。   鬼佬身体瞬间一抖,平复的心情再度波澜起来。   何定贤再度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站起身大声吼道:“拿着钥匙快点滚,钱会送到你老家,再不走我就开枪了!”   鬼佬调查主任一刻都不敢停留,抓起桌上的楼房钥匙就慌慌张张的扶梯跑下楼。蓝刚也将卷帘门打开,目送着他匆匆逃走。何定贤则将手枪交给下属,满脸不屑的道:“连被打死的觉悟都没有,怎么反贪啊?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蓝刚附和着大佬张狂的笑声:“长官,钱和枪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一定的。”   何定贤出声道:“派几个人跟着他,他要是把楼上交了,直接做掉!”   “该给姬达打一个样了。”   这一次,何定贤可不是在逼迫谁收钱,而是真的给鬼佬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跪!如果不跪就一定要死,因为,不死一个高层,廉署的高层怎么会怕?   专门攻击底层调查员,那也不太厚道了,肯定得一视同仁啊。   “明白。”   蓝刚低头应命,晚上即交待人手跟踪,可事实上鬼佬并没有将楼上交。 第485章 警廉冲突伊始   1972年5月16日。   廉署立案调查前九龙区O记总督察钱伟善,当天中午,正在庶务部任职的钱伟善即被贪污室带走,最终钱伟善以贪污罪被控有期徒刑六年,罚收一百万港币。   1972年6月13日。   廉署立案调查案飞虎队高级督察韩德,韩德为前湾仔O记高级督察,受训后任特别任务连小队长职务,后廉署因证据不足放弃起诉。在韩德开释当天,反贪室在廉署门口将其带走,成功起诉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判刑三年零七个月。   1972年7月21日。   新界大埔区华探长张智德被廉署带走,期间遭遇匪徒劫车,由于廉署早有准备,双方在九龙区发生激烈交火,共计交火一千三百发子弹。大埔区华探长张智德中枪身死,成为警队首个死于廉政风暴的管理层。   ……   一月一大案,一案一落马。   廉署在新募职员陆续毕业,强有力的扩大行动组后,手上动作没有慢上半分。用十分悍勇的态度继续廉政风暴,数位在警界内颇具名气,地位不低的官员都纷纷落马。   这让警队内部情绪愈加压抑,人人都憋着口恶气,近乎要到爆发的边缘。   特别是大埔区华探长的中枪身亡,更让警界管理层人人自危,其实港府始终控制死刑判罚,乃至最终取消死刑的原因,都是害怕滥用私刑引起华人反弹。   廉政风暴港府的态度也是以有期徒刑加处罚金为主,可斗到现在已经控住不住伤亡,每个置身于风暴中的人都可能被撕成粉碎。   至于飞虎队高级督察韩德案,显然是港府想对特别任务连加以打压,可作为主动将风暴刮进特别任务连的一方,只会引来特别任务连成员的集体厌恶。   张智德身死当晚,新界、九龙、港岛三区高级督察以上警官,全部汇聚在赛马会的VIP包厢里,请求一哥出来主持警队,为张智德讨一个公道。   ……   ICAC。   “韩sir,新人都已经到了。”   执行处。   C组办公区。   “好啊。”韩志邦穿着白衬衫,正站低头检查一名伙计的调查报告,抬头望向人事部的女职员,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多谢了,南希。”   “韩sir,客气。”   南希穿着黑色包臀裙,蓝色衬衫,妆容养眼靓丽,举起小手招了招,很有姿态的转身离开。韩志邦望着她大蜜桃一扭一摆,着实有些眼馋,可对方早已搭上鬼佬长官13厘米天线,公署里的华人职员又有什么机会?   廉署内除调查组、执行组两个行动部门外,其余文职部门多会起个英文名迎合鬼佬。   倒也不用说他们崇洋媚外,在港岛鬼佬地位就是比华人高,在廉署这个贯彻鬼佬意志的部门内尤其突出。在这种环境只会越来越多跪舔鬼佬,或者越来越不爽鬼佬。   韩志邦在廉署经历了一年多的历练,学生气几乎褪尽。   学会喝咖啡之外,还学会怎么骂人,大胆的打量美女。   “看什么看?”   韩志邦收回目光之后,端起咖啡杯牛饮一口,望着面前的五个新人。   新人们都连忙低头,唯有一个女职员撇了撇嘴。   “有什么不服气的,美女露出就是给人看嘛,我又没有伸手去摸。要是希望有一个斯文的长官,麻烦换一个组,我作为一个男人就是喜欢看靓妹。”   女职员张嘴反驳道:“长官,要讲绅士风度的。”   “你懂乜?看她才是绅士风度。”韩志邦笑了笑,介绍道:“我是C组的调查主任,也就是你们未来的头,在我手下做事只需要记得一点。”   “看美女啊?”女职员道。   韩志邦再度失笑:“不要蛮干,办事要讲手段,我不喜欢把正义、公理放在嘴上说的人。”   “好了。”   “那边是你们的位置,先坐下看文件,有事要帮忙会叫你们。”他指了指前边空出的两张桌子。   “yes,sir。”五名新人齐声答应。   韩志邦端起咖啡杯,兜了一圈却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走到隔壁A组的区。严国梁已经康复出院,并且执行组从先前的三个组,扩张到五个组,每个组从十人扩张为十五人。   虽然,他们职级没有提升,但手上管的人多了,权力其实有在升高。   不过,韩志邦却发现按照一百名集训人员选,扩展完还有一大批职员没有被充入执行处。   “严sir,你没有收到风。”   办公室。   韩志邦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轻描淡写的问道。严国梁表情随意,抽着烟道:“什么风?”   “上头成立了一个秘密小组。”   韩志邦用手指指天花板。   “好像是叫L组?”   即独立于执行处之外的第六小组,也就说俗称的监察组,专门负责调查廉署内部。另外,同时成立的还有跟踪组、窃听组、所以才占用了大批人马。   这在廉署内部其实是个较敏感的内容。   严国梁顿了一下,望着他道:“有听说。”   “不过廉署想要办事得力,重建社会秩序,定然要先保证廉署内部的人没问题。”   韩志邦点点头:“我理解,据说L组已经成立,正在办案,办公地点还保密,没跟我们放在一起,肯定是我看廉署前段时间的案子,没一个打得过警队,肯定有人要倒霉。就是不知道第一个倒霉的人是谁。”   这时廉署大楼门口,一百多名新界休假警员,穿着制服,手持横幅、大字报,不知何时聚集在楼底,群情激愤的大声吼道:“无罪而诛,黑色廉署。”   “张sir清白,廉署有罪!”   “还张sir的命!”   一百多名新界警员组织有序,不断呼喊,顿时就引得街头一阵骚动。廉署办公点又在中环市中心,一百多名制服警员齐聚的场景极其骇人,廉署立即有所响应。三十多名廉署成员冲出办公楼,来到门口维持秩序。调查组高级主任卫理钦穿着西装,带头出来交涉。   严国梁、韩志邦等人听见动静,也都纷纷起身来到窗外,望着楼下警队的抗议横幅,对视一眼,立即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警队正式动手了!”   张智德在法院定罪前即死在抓捕途中,准确而言是一个无罪的身份,前来枪袭ICAC的劫匪,谁也没有确凿证据是张智德的人。警队就主张是ICAC得罪的黑帮势力报复,还将张智德定性为因公牺牲,要将其葬进浩园当中。虽然ICAC可以继续展开调查,但是罪犯已死,哪儿有人证肯出来做无用的指控,物证也被销毁的差不多了。   本来ICAC对张智德葬进浩园保持缄默,便是一种对警队的安抚。可现在警队聚众前来闹事,无异是有意搞事,要小题大做,进一步发酵事件。   严国梁深吸口气,看见新界的军装警察开始冲击廉署大门,深知本次事件与之前的不同。之前是个人针对个人,互相的报复,现在却是有组织性,大规模性的冲突。   “严sir。”   “陆sir有命令,执行组员全部集合,不能带枪。”这时一名组员站在门口出声喊道,严国梁立即回头:“知道了。”   “我也去忙了。”韩志邦不知是在思索什么,回过神来出声讲道。   严国梁点点头:“好。”   韩志邦拉开房门,刚要走出办公区的时候,却见到一组陌生的调查员沿着走廊行来,带头的是一名英国佬。那人见到韩志邦便举起证件:“你好,内部监察组,修德森。”   “你好。”韩志邦点点头,还以为对方是来找严国梁的,绕过他们就想往外走。严国梁等人在办公区刚拿好装备要出门,见到门口有L组的人亮出证件,也是齐齐色色变。   修斯森却抬起手臂拦住韩志邦:“韩sir,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嗯?”韩志邦表情一僵,皱起眉头,语气不悦的道:“我现在要调集组员办事,没空配合你搞什么政治!”   “一切事务都排在廉政之后。”修德森却说出句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盯着他道:“至于你手上的公务可以交由副手去做,不过你的副手也在我们调查范围内,陆sir会派人前来接管。”   韩志邦心里一惊,严国梁却松出口气,没有再拖泥带水,带着一众组员匆匆跑下楼,路过韩志邦身边时则用手拍拍他肩膀,以表礼貌性的关切之意。   但看他平淡不惊的表情,韩志邦便知他心里早有预料。   “好,要带手铐吗?”韩志邦举起双手,修德森也没跟他客气,掏出手铐直接铐上。旋即,他便与江一冲、关佩英、姜力等六人一起被L组带出廉署公署,不过是从廉署的后门离开。   正门,抗议对峙的新界警员发现执行组出场,气势更是汹涌。双方从口头冲突,马上晋级为肢体推搡,陆鼎堂大概是对华人打心眼看不起,昏了头一样掏出配枪,朝天鸣枪:“砰!砰!砰!”   “全部后退!”   枪声之下,人群震惊之余,陷入诡异的沉默。   可在场的执行组员们却大为惊诧,表情都十分难看,看着顶头上司却仿佛见了鬼般。只见陆鼎堂单手举枪,大声喝道:“全部退出廉政公署大门以外,否则廉署将采取武力行为,你们作为纪律部队的公职人员,应该知道冲击公署是多大罪!”   一时间,陆鼎堂竟然威风凛凛,无人可比。 第486章 戴花的,带枪!   “干你娘,以为拿一把枪就巴闭呀!”   “死鬼佬!”   “TMD,还张sir的命来,一命抵一命!”枪声在短暂压制住警员的抗议,却激起警员更强烈的抵抗。新界警员的行为从先前推搡,立即就升级为冲撞和殴打。   一百多位警员发出巨大的喧哗声,旋即直接冲向ICAC的职员,宛如洪水涌上一般,顷刻间就将ICAC的阵线推倒。   “干他妈!”   “给鬼佬卖命,该死。”一名警员挥起拳头,狠狠一拳就在在ICAC职员的面颊。ICAC职员双手还撑着一名警员身体,脸上却突遭重击,口中直接飙血,翻倒在地上。   新界警员为上司讨公道而来,义愤填膺,团结一心。   廉署职员却首次遭遇大规模冲突,张皇失措,不知怎么处理,其中还有大批新入职的警员,立即就被冲垮,在互殴中出现不少伤员。陆鼎堂手中捏着枪,却在人流中被裹挟,根本没有开枪的机会。   警员可不是走在街上的白领,更不是码头拉货的古惑仔,自入警校就接受准军事训练,十几年大大小小的冲突历练不知多少,绝不会被一把枪给唬住。   在百上以上的冲突当中,一把枪的作用极其微小,甚至连一个人都打不死。警员们没有带枪来到现场,不代表没有枪,不代表害怕枪。要比枪全港没有比警队多的。   人流中,一名警员将陆鼎堂的衣领揪住,另一名警员见机就要下手夺枪。   “砰!”   由于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在遭遇夺枪的过程中,陆鼎堂本能扣下扳机开了一枪,前来夺枪的警员腹部中枪,立即捂住肚子发出惨叫。   “廉署开枪打人啦。”   “杀人鬼佬!”   “掀翻它!”   有警员见到伙计受伤赶忙上前把人救下,转移到后方,另一个夺到陆鼎堂的枪,朝天就是两枪,打光最后的子弹,呼喝着警员继续往上冲。第一次规模性的“警廉冲突”正式在廉署门口爆发,警队百余人冲进警署大楼中与警署人员展开混战。   可廉署经过扩招之后,行动人员就超过百名,不可能是百余名新界警察就能轻松攻占的。随着越来越多廉署职员加入战场,警队逐渐在战斗中落入下风。   严国梁带人救下已经受伤的陆鼎堂,将陆鼎堂转移到后方,急切道:“陆sir,有没有事?”   “没事。”   “一点皮外伤。”陆鼎堂拍了拍西装袖口,一套高档西装已经被扯坏,身上有一些脚印,但确实没有血迹。严国梁看见阵线对撞已经结束,人群四散,呈现小规模的斗殴。   警队都是三五人形成一个小组配合,就算没有长官在现场指挥,没有廉署人多,依旧把廉署职员按在地上暴打。躺在地上惨叫、呻吟的多为廉署职员,新入职的那批人,刚出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现在反而被打的最惨。   三三两两有警员想要冲到到办公楼上,却给最后一个小组的人挡回来。目前没对廉署造成多大破坏,可第一次冲突就被攻进老家,那简直是踩在廉署的脸在打。   事件发酵到现在也不是一个高级调查主任可以解决的。   “陆sir,是不是让兄弟们回去拿枪?”严国梁扫了现场一圈,咬牙道:“死警察总比死廉记好,廉记已经不能再死人了。”   上次街头交火,组员死伤过半确实给严国梁带来很大的心理阴影,已经不在乎警察也是华人同胞的问题,只想着干死一切对手。正当陆鼎堂决定开口答应时,一支完全由鬼佬组成,不过二十人,却人人腰间配枪,扛着防爆盾,戴着防毒面具抵达现场。   只见廉政专员姬达脚步匆匆,表情不愉的跟在背后,置身于办公楼底大声喝道:“行动!”   “yes,sir!”   这支鬼佬小队是专员特别小组,由总督赋予专员的直属武力,只归属专员指挥,并且负责保证专员安全。全部都是由祖家招聘的英籍警员调任,对专员是绝对的令行禁止。   随着专员一声令下,二十多人便开始抛掷烟雾弹及催泪瓦斯,现场升腾起不同颜色的烟雾,以及军装警员们的咳嗽声。先前正在痛殴廉记的警员们纷纷捂着嘴巴,匆忙跑出战场。   三分之一的警员往廉署冲,三分之二的警员慢慢撤出廉署。可特别小组成员却不会放过他们,在整齐的号声中举起防爆盾,一步步冲上前去,将来不及逃跑的警员捉住痛殴。   这里到底是廉署的老家,在警队没有彻底动员的情况下,能够一举打进廉署大门就已经足够威风。在廉署专员亲自出来处置之后,还想要保持优势显然有点困难。   可警队连一个高级长官都没有露面,就逼得总督专员带着最后力量登场,孰胜孰败,孰优孰劣一眼便知,导致廉政专员的表情十分难看。先前后撤的廉署成员们见到鬼佬把优势抢回,又陆陆续续冲回来开始逮捕警队成员。   “妈的。”   “先撤,回去叫人。”警员们见到局势不妙,并不会跟廉署硬拼。因为他们是有工会组织前来讨公道的,并非是来故意闹事的,甚至没有带枪就已经算得上客气。   对新界警员们而言没有一见面就用拳头招呼你,算不算客气的吗?而且每个人背后都有庞大的关系网,有些与新界家族有关,有些在警队内人脉遍布,有些还是工厂主的仔。   他们一时失利没关系,回去呼朋唤友,下一次来的就不是一百人,可能是五百,是一千人!正当警员们后撤到街上,廉署鬼佬刚刚冲出大门,想要继续逮捕警员的时候,一辆平治车停在路边。   何定贤关上车门仅带着蓝刚、陈子超两个人下车,迎面就朝廉署大门走去。溃败的军装警察们纷纷聚拢在大佬背后:“一哥到了!”   “何sir来了……”   不用任何口号,一号车牌就代表着身份、权力、立场。警员们立即停止后撤,重新恢复组织性,大批的跟在长官背后。何定贤见到特别组的鬼佬们手持盾牌,要别配枪,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火气就不打一出来,闪过一记鬼佬打来的劈棍。一脚磕在鬼佬的膝盖上,再提着鬼佬衣服往旁一甩,就将鬼佬摔在路边。   “TMD,港岛区高级助理处长都敢动?”蓝刚更是大为光火,颇有一种主辱臣死的感觉,真害怕一棍劈中前途化为乌有,毫不犹豫的抽出配枪,瞄准前面的鬼佬喊道:“再动手就爆你头,王八蛋!”   “Stop!”廉署特别组长官立即下令。   二十名特别组员当即立正,持盾列队,将廉署大门护在身后。蓝刚气愤的扣下扳机,砰砰砰,三枪打在防爆盾上,将防爆盾打出一个圆孔,背后的鬼佬闷哼一声,半跪在地上立即被人拖走。   正当有鬼佬要拔枪还击的时候,廉政专员却越众而出,抬手制止特别组的行为,出声说道:“何sir,警队冲撞公署,违反《枢密院命令》,触及宪法。”   “你要公开包庇警员吗?”   何定贤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这位首任廉政专员,十分干脆的还以颜色:“廉署敢对合法游行的警员动武、直至开枪,我有什么理由不向着我的人?”   “新界警员不服廉署的办事方式,向港岛警区申请游行,是通过大馆合法批准的。你们率先开枪有没有考虑到社会影响,考虑到警队同是同僚!”   姬达心中一怒,厉声道:“是警队先冲入公署内之后,我才下令进行武力驱逐,并且警队职员敢攻击廉署的高级长官,陆sir开枪回击有什么不对!”   “陆sir的配枪现在还在警队手上,你一个高级助理处长不配跟我谈,让跟我同级的警务处长来。”   何定贤脸上的怒色变作轻笑,呵了一声,伸出手道:“把枪给我。”   “何sir。”   自有一名军装警上前将陆鼎堂的配枪交上。   何定贤接过配枪之后,朝着后方的陆鼎堂招招手:“过来。”   陆鼎堂表情惊疑,在楼上楼下两三百名廉署职员的眼中慢慢上前。何定贤抓着配枪猛然挥下,一枪柄就砸在陆鼎堂的脑袋上,陆鼎堂捂着脑袋弯下腰惨叫一声。   “哗啦!”廉署特别组齐齐一动就要上前做事,背后的警员们也蓄势待发,重新要来一场。何定贤却把枪丢在陆鼎堂面前,大声吼道:“服不服?”   陆鼎堂捂着脑袋不敢作声。   “要不要告我?”   陆鼎堂咬着牙缓缓摇头。   何定贤指着姬达道:“在这里我就代表警队,昆先说的都不算,里面的二十多个警员放不放?一句话!”   “不放!”姬达绝不可能当众展现出退缩之意,因为廉署本就是为制裁警队而存在,眼下的冲突可以说是法理之外,情理之中,只要港府不能百分之百的掌握警队就绝对会发生。   可港府若能百分之百的掌握警队,又有什么必要成立ICAC?   “挺有种的啊。”何定贤笑了笑,当着鬼佬面的低头点上一支烟,再抬起头吹出口气,回头道:“阿刚,子超,叫港岛区以内肩上戴花的警员全部来廉署门口!”   “yes,sir!”   这里就包括见习督察至宪委层,作为治安最高管理层的处长级有一个人在场就足够,第二个人反而会显得第一人权力不够。大大小小,华人鬼佬算起来至少有七八十号。   “带枪!”   何定贤捏着香烟,盯着姬达再度厉声大喝。   “是!”   “长官!”   蓝刚领命大吼。   “我告诉你,死姬吧玩意,我们警队的公道,一定会讨到底,警队的兄弟也一定会自己抢回来!”何定贤语气变得泠冽,姬达脸色也逐渐泛青。 第487章 ICAC就是垃圾   时间过去了很久,受伤的廉署警员已被运往医院,浪迹的地面被整理好,只剩被捕的军装警站在角落。时间又好似没过多久,新界军装还站在门口,何sir依旧带着蓝刚、陈子超与鬼佬对峙。   碍于警队的气焰和被捕警员人数过多,廉署没法将人送进羁留室。   廉署已经在外围拉起警戒线,将道路封锁,联系交通警改道。赶到现场的记者们无法进入,一辆辆抵达现场的警用轿车却陆陆续续驶向廉署大门。   “哒哒哒。”   每当一辆轿车停下,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数名督察抵达廉署,来到门口向一哥立正敬礼:“何sir!”   “何sir!”   警队牌照的车几乎无视封锁线,直接撞开廉记的封条,当一辆车这样做的时候廉记拦不住,那么后续的车自然也就不用拦。随着越来越多警队牌照的车来到现场,车辆已经横停在路中将道路塞满。   肩上戴花的督察们,有英籍警员,有华人警官,甚至有印度籍阿三。可他们却都在报告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何sir身后,列队站好。随着人数越来多,廉署的人亦越来越紧张。   当最后一名特别任务连警司带着六名高级督察级队长,以及十名督察级成员身穿防弹背心,手持冲锋枪,戴着钢盔下车报到时,港岛区内戴花的警官便已全部到齐!   “长官!”   “特别任务连督察级以上警员共计一十七人,前来向长官报到。”特别任务连荷枪实弹,全军事化装备,初一登场即让廉署成员一阵骚动。   “归队!”   何sir简单明确的一句口令下达,英籍警司锌瑞祥便立正敬礼,大声吼道:“yes,sir!”   特别任务督察级队长全部由华人担任,负责管理的警司倒是一个鬼佬,但显然也是亲华派的面子工程,做出来给港府看看的。   随着英籍警司带人在身旁列队,九十七人的港岛区警官阵容就已经全数到场,当中包括宪委层十一人,总督察人十五人,高级督察二十一人,督察及见习督察五十人。   这个人数比预想中要多一点,但并非整个港岛区管理层的全部名单,因为还要扣除掉休假的,出差的,进修的,以及没有资格配枪的文职人员。   这两年全港警察已经扩充到三千多人,其中华人就有两千多,港岛区又是警队总部,凑出九十七并不值得意外。只不过当阿sir们全部身穿制服,腰挂枪袋,扛着简章,按照职级大小依次站好时,场面看起来还是极其骇人。因为,这里是整个港岛警队的核心中层,人数比现场的新界警员还更多。   每一个背后都代表十个,乃至一百个持枪警员!   而何定贤见到特别任务连的人马都已经到场,也不管是否还有人没有赶到现场,立即就举起右臂,出声喊道:“廉署调查我们,还弄死我们的同僚。”   “伙计们前来游行抗议,却遭遇暴力镇压,至今廉署依旧不放人。”   在场的警官们都是表情一肃,露出同仇敌忾的神情,摆明已经忍廉署很久。   “姬达sir放话,一个人都不会交给我们,我的面子不够大,今天就看各位阿sir们加在一起面子够不够大了!”廉署大楼里,一众执行组员都神情紧张,感受到极大压力。   何定贤则道:“听口令,列队举枪,准备射击!”   “yes,sir!”警官们一阵齐声应喝,当即展现出十分迅速的反应,立即从紧密的队列散开,每人相距半米,前后呈现为六支小队。快速站定以后用一个极为漂亮的姿势解开枪袋,掏出配枪,瞄准前方大楼内的廉署职员。   在大楼内的廉记警员一阵慌乱,有人掏出配枪打算进行武装对峙,却被上级用手拦人,示意伙计将人拖到背后。目前廉署的政治压力已经很大,先前反击看起来有效用,但却流于表面,还可能遭遇社会舆论病垢。要是再将事件升级为武装对峙,那么廉署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反而让警队充当武装冲突的挑衅方,在政治上于廉署更有好处。   但凡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想清楚这件事,可但凡政治头脑不止一点的人都知道,军事是改变政治局面的最佳手段。廉署要是连武装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深层面上就已经被警队给彻彻底底打败,除非再一次用武装冲突找回场子,否则根本不可能提升它在政治上的地位,改变在纪律部队中的座次。   然而姬达在看见有华人调查主任将掏枪的手下拖走之后,心里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力,叹息一声,连下令让廉署职员们集体拔枪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在面前的不是一百个华人警察,而是代表警队的上百名管理层警官,这些人加在一起就是整支警队的权柄!何定贤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他们不顾警例,持枪上前,他想要拿出同等级的反制措施,最起码要具有一个命令下达,所有廉署职员不顾生死,举枪上前的权威!   事实上,姬达的权威仅限于带廉署职员欺负欺负普通警员,面对上百名警队管理层,廉署职员们不可能无所顾忌的往前冲。这从现场职员们的表现已经能看出来,要是掏枪之后被人打败,还真不如保留最后一丝颜面,尚且克制克制,将来还可以用顾大局来做说辞。   很多时候“顾大局”都是实力不够的委婉表达,实力够强的人何惧风险,总会使用各种最直接、最干脆、最暴力的手段逼迫你屈服。   廉署职员没展现出足够的勇力,倒也并非他们有意露怯,而是廉署刚成立不久,在政治、装备、训练上的不足导致。拿一个新成立的部门跟一支成立上百年的纪律部队相斗,本就是火中取栗,极具风险的事。输是天经地义,赢才是不可思议。警队之所以与廉署周旋这么久才发起进攻,并非是害怕斗争上的失利,而是害怕斗倒廉署给总督府机会,想要尽量减少权力磨损。   何定贤则在下属们举起配枪以后,往前踏出一步,出声道:“跟我上前,拦者枪毙!”   “yes,sir!”   警员们再度齐喝一声,齐齐动手将保险关闭,当中还夹着着步枪上膛的声音,十七名特别行动连警官双手端着冲锋枪,身着防弹衣,就站在最前方两排,紧紧保护着警队一哥。   伴随一哥向前踏出一步,所有警官都向前一步,与之相应则是廉署成员们纷纷后退。   第一步……   第二步……   何定贤步幅放的很慢,一步步给足廉署反击的机会,可他与廉署间却仿佛有一堵气墙,永远保持着十米的距离。不!与其说是气墙,不如说是枪口的锋芒!   正是因为背后有着举枪的戴花警官,才能一步步将廉署的人往后推。   直至推到角落!   当何定贤带着一班阿sir堂而皇之的来到墙角,伸手拉起一名被捕的受伤警员时,姬达在内的廉署职员们已经十分拥挤的堵在楼底。获救警员望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官们,为了救他们亲身赴险,举枪杀来,心里涌起的感激溢于言表:“多谢何sir。”   “不用,先撤出去,等会送你去医院。”何定贤拍拍警员的肩头,回头打了一个手势,背后的队伍里立即分出一批三十人的警官,纷纷上前将被捕的伙计扶起送走。   廉署职员们望着警队的动作一声不敢吭,早已经默认了对警队的低头。   何定贤却没有忽视他们,给予他们最大尊重,下口令道:“持枪后退!”   最后一排的警官们开始慢慢踱步后退,随着警队方阵的退后,廉署职员们心里依然没有松出口气,因为就算是在退后的时候,警员们也就持枪正对着他们,保持随时都可以射击的状态。   直至何定贤本人最后一个退出警队大门时,廉署职员们心底的一颗大石头才落地,可正当姬达准备出来说两句壮气的话,表示表示廉署不是好惹的。   何sir眼睛却又盯上了大厦楼上挂着的廉政公署招牌,那是一个白底黑字,用等同大小的中英文写着“廉政公署”名字的招牌。招牌看上去新的发光,一尘不染,唯独上面有个印刷的红色公章彰显威严。   “这个招牌太刺眼了,边个替我把它打下来!”这是何定贤转身上车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十七名特别任务连警官不带犹豫就举起冲锋枪,朝着招牌扣下扳机一阵横扫。   “哒哒哒。”   一阵激昂的枪弹声响起,子弹把招牌打的木屑横飞,每一个颗子弹的落点都形成冲撞力,当子弹连成一片的时候,冲撞力就形成一块。廉署招牌在巨大的冲撞力下瑟瑟发抖,轰然落地。   姬达在招牌砸下的那一刻脸色铁青,大部分调查员早已从对峙状态中脱离出来,不少人听见密集的枪声骤响,甚至表情受惊,吓一大跳。直至警队人马撤离现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僵硬的看向门口砸落的廉记招牌。   ICAC。   什么垃圾! 第488章 还有更嚣张   廉政专员姬达在警队离场之后,直接乘车赶往太平山告状,但砸落的招牌,现场的子弹,公路的乐色,是需要职员们出去一样一样收拾干净的。收拾乐色容易,收拾人心难。廉署职员扶起招牌,弯腰捡弹壳的时候,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何定贤一路同新界警员们一起赶往医院,将受伤的警员妥善安置,保证会关照每一个警员的安全,并且公开声明会坚定支持新界警区继续游行示威。   最后,他才乘车回到大馆,下令聚集的警官解散。   事情好似已经尘埃落定,然而巨大的影响才刚刚掀起,首先新界警区第一个就不服气,长官遇难,聚会惨遭镇压,若非是“一哥”亲自出马,一百多个警察恐怕都要遭殃,轻则被问责解职,重则脱掉军装,锒铛入狱。   这绝非夸张,从廉署开始有恃无恐,动辄拿总督作靠山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廉署根本没把新界警察放在眼里,甚至有故意拿他们开刀立威之嫌,不服气怎么办?当然要打回去!   新界警察们回到辖区内,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召集人手,扩大舆论宣传,带更多人去找回场子。   廉署到现在也没给张智德的死一个交代!   其次,廉署被警队管理层集体冲撞,代表新旧两大纪律部队,廉政/贪污之间的彻底撕裂,下一步显而易见就会演化为公开决战!姬达与其说是去找总督告状,不如说是去找总督求帮手,希望能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多作准备。   何定贤展现出来的权威已经让他知晓,光靠前任总督佰立基打下的基础远远不够,法理是战胜不了子弹的,或者,佰立基爵士根本没有为开战而做充足准备,只是为了政治做了一些周旋罢了,任期内甚至还批准了特别任务连的成立……可新总督真能靠短时间抹平十几年的发展差距吗?不可能的!   总督麦理浩心里也许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政治生命必然要继续支持廉署打下去,那么实际上廉署就将沦为一枚弃子。   一间新公署就算打烂了,打没了,人全都是死光了也不可惜!因为,法理已经定下,大可以成立其它部门,廉政公署的使命就是将警队华人拉下马,做不了毁灭金钱帝国的英雄,也可以做与金钱帝国玉石俱焚,一起毁灭的英灵嘛……永远不要高估殖民统治者的道德水准。   行动副处长办公室。   “何sir,咖啡或者茶?”葛白穿着一套高级警官制服,站在办公桌背后,面带笑容的招呼着。何定贤看得出葛白心情有点压抑,很直爽的道:“菊普就好了。”   “没问题。”   葛白办公室专门有一盒内地的A货菊普,还是透过关系代购的,每次喝完都会专程去补货。   一开始警队里只有华人警官喝茶,慢慢的鬼佬也开始跟风。弱者总会崇拜强者,继而为讨好强者,而学习强者的一切。据说在鬼佬警司当中最流行的一款茶是陈皮白茶,还得用闽地福鼎太姥山的尖货。   何定贤在接过茶杯之后,轻笑着道:“多谢。”   “客气了。”   葛白在沙发上坐好,翘起二郎腿道:“昆先sir已经赶往太平山向总督做报告了。”   “这是他应该做的。”   何定贤饮了口茶,嘴里毫无敬意,不爽道:“而且不该是作报告,是应该再度向总督抗诉,警队既然采取强硬手段,那就只有一直强硬到底。”   这并非路径依赖,而是要贯彻政治意志,要与总督和谈也得跟ICAC打废再和谈。   事到如今,他已经一度产生要打烂ICAC,彻底抹掉这支纪律部队的想法。当然,在编制上抹去不现实,法律既然订立就需要有部门执行,但ICAC必须掌握在华人的手里。   葛白苦笑着道:“昆先sir肯定明白局势,不可能向总督服软的,华籍警员与英籍警员都是警队的一份子,在面临外部威胁时肯定会站在一起。”   “你放心吧。不过带领港岛区所有管理层冲撞廉署,事情的影响必定不小,总督肯定是有心支持廉署的,警队想要收尾恐怕会很麻烦。”   其实葛白已经对何sir的做事方式感受到畏惧了,并且代表相当一部分的鬼佬高层,他们的畏惧心甚至比廉署还更强。这就是人心矛盾的地方,也是“力”的相互作用,你打外部一拳,内部必然震荡,外人会怕你,你的兄弟、同僚、支持者也会畏惧你。如果一味忽视身边人的感受,可用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少。   站在鬼佬的立场上就更加吊诡,他们一方面又不想跟总督闹开,一方面又坚决支持华人,维护自身的利益与权力。当总督压他们一手的时候,他们绝对要跟华人一起打回去,可当华人打回去了,他们又会害怕祖家记恨。这与政治智慧已经无关,是打小生活环境造就的潜意识。他们在安全的时候本能就想做鸵鸟,存有心事宁人的心态。   所以,鬼佬只能争取当手下用,绝不能被鬼佬控制。这也是历史上华人警队在鬼佬控制下,为什么会在警廉风暴中牺牲众多,被动挨打的原因。   何定贤跟鬼佬打交道那么久,真是太了解鬼佬有什么心思了。   所以,他十分武断的反驳道:“收尾,边个说要收尾了?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很麻烦对吧!那就再搞一件更麻烦的盖过去咯,正好也就不用解决这个麻烦了。”   “最后把港岛的摊子掀了、砸烂、看看是新总督急着收尾,还是我更急着收尾。”   这块地属于港人,摊子彻底砸烂了,港人种田都有得食,就是不知道鬼佬肯不肯一起刨土了。葛白则被他的吓一大跳,原以为冲撞廉署砸招牌已经嚣张到顶,没想到,他还有更嚣张的事情要做。   何sir却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啜着茶,现在肯定得逼警队内部的鬼佬一手,只要他肯逼,鬼佬就会一起往前走,心慈手软就是妇人之仁。不过单纯的逼迫会激起逆反,就算鬼佬一时半会不说,心底对华人存在意见,也会给总督府下手的机会。   除了逼一手之外,还得给一颗甜枣吃吃,起码要让面前的葛白心甘情愿做事,做起来也很简单。等葛白稍微对事情有所消化后,他便笑着道:“警队上下已经对昆先sir的怯弱很不满,全体警员更认可一个肯为华人出头,为警队出头的处长。”   “葛sir,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葛白回过神来立即有所明悟,眼睛发光,急忙点头:“我理解!”   “光理解可不够。”   何sir笑了笑。   葛白连忙掏出一支雪茄,急匆匆替大佬剪好,再将雪茄递上:“我一定尽力。”   当上行动副处长的人,谁不想早一天坐上警务处长的位置?   就算警队正在风口浪尖上,可危机对于能解决危险的人而言是最好的机会,金钱帝国将成为过去式没错,可警队全港第一的武装力量却是毋庸置疑,也不会改变的。   “哈哈。”   “葛sir,你在这方面一直是很得人心的。”何定贤接过雪茄叼在嘴里,稍稍俯下身享受着长官递来的火,重重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看向葛白的眼神饱含深意。   葛白谄媚的笑道:“还是需要何sir支持嘛……”   他们没有再问何sir下一步要怎么做,何定贤又与他聊了两句,便叼着雪茄回到办公室,将一份信函在抽屉里取出来,打电话唤来楼下的司机。倪坤穿着西装,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警署大楼,举手轻叩办公室房门。   “哒哒哒。”   “进来。”   倪坤打开门锁推开门,站在门口鞠躬道:“大老板。”   “把这份信投给ICAC的内部监察组。”   何定贤甩手把信丢在桌面,里面正是有关执行处长陆鼎堂贪污受贿的证据。他买通ICAC里的鬼佬高层,主要作用并非是窃听行动机密,因为,I CAC中层早已经漏成筛子,一个总共没到五级的公署,上面两级做出的政治决策都可以从政治嗅觉,人脉从推演中收到风,留一个不高不低的陆鼎堂做什么?   给他那么大一笔钱,用枪抵着他脑袋,始终都拿来当工具牺牲的,本人一文不值!   “明白。”倪坤在大佬身边日子一久,办事经验丰富,无需交代就知道该怎么操作会漂亮。   何定贤把事情交给他办也很放心,见他心里瘫倒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口中喃喃:“丢一个大的出去,足够下面小的脱身了。”   这就是他制裁鬼佬,掌控ICAC的一步,把鬼佬玩弄于股掌之中,视之如土鸡瓦狗,每一步棋自然走的干净漂亮!就连新界警员在廉署门口聚众闹事都是他一手操控,从工会、家族、警队三个方向一起发力,自然不会止于区区百人。   但政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就算他是警队“一哥”想要召集全体警队攻占廉署,也不可能振臂一呼,三千多名警员齐聚廉署楼下。因为现实就是每个都有工要上,有家要养,有各种因素要考虑。   能把所有人都卷进去的一次大战,从来不是一个口令就能达成,而是要以冲突扩大矛盾,再号召众人用冲突解决矛盾,第一次警廉冲突结束,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将全港警队都卷进去的那一次!   用战术的眼光看最终的冲突还未爆发,用战略的眼光看最终的决战却已经开始,并且警队率先赢下一局。 第489章 一锅烩,大盆菜   L组。   审讯室。   “韩志邦先生,根据廉署背景调查,你在五五年到五七年期间,就读于九龙塘,牛津道的何定贤中学对不对?”L组高级调查主任修德森坐在一把椅子上,望向对面的韩志邦。   韩志邦穿着西装,双手带铐,面无表情的点下头:“对!”   “你在大学期间曾申请东方银行的学生贷款是不是?”   “是!”   修德森表情一肃,拍桌喊道:“你是否因为曾受何定贤的资助,将廉署机密交换、贩卖、透露给高级助理处长何定贤!”   “没有!”   韩志邦看着眼前气势汹汹,大声质问的鬼佬主任。   修德森大为愤怒。   “你考入廉署是否受到何定贤的指使!”   韩志邦冷笑一声:“我考入的社区关系处,谁知道未来会成立廉政公署?当初我只是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赚钱,如果知道要来卖命,要坐在这里的话!”   “我才不来!”   修德森蹙起眉头:“正面回答的问题。”   “没有!”   韩志邦大喊:“我考入社区关系处是自己的选定。”   修德森冷笑:“跟你同一批考入社区关系处的成员中,一共有六人曾毕业于何定贤中学,或多或少受到何定贤的资助,现在已经有人向廉署举证,你们统一受到何定贤的指挥策划。”   “诚实供述是你争取减刑的唯一机会,光是一个泄露机密罪就够你坐五年!”   修德森语气带着威胁,表情却愈加冷静,眼神审视着他。   韩志邦却挑起讥讽的笑容:“想用囚徒理论来审讯我吗?修德sir,论罪是要靠证据,而不是靠小聪明的。你读过的书,不一定有我多。”   “你说的对!”   “审讯是要靠证据的,就看六个人里面,是不是个个都跟你一样硬骨头。”修德森把握十足,语气坚毅的道:“是不是六个人家里都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哒哒哒。”   这时审讯室门口传来敲门声。   修德森扭头见到是助手站门口,旋即抛下面前的韩志邦,打开门来到走廊,就见副手身着西装,手持文件,语气紧张的道:“长官,有人投了一份举报信在廉政信箱。”   “关于谁的?”   修德森瞄了一眼门缝,回手机将门锁上。   ICAC不仅有廉政举报热线,门口也设有廉政信箱,由调查组中的L组专门负责,所有举报都会罗列出来上报专员,在廉署初创期间,很多证据都是举报中得来。   “一位高层,专员让你亲自处理,信函跟证据都放在办公室里了。”助手道。   修德森心里稍稍一惊,能够给转移到L组,肯定是举报廉署高层。   可廉署算得上高层的人一共就不到十个人,究竟会是谁呢?他朝审讯室门上的小玻璃打出一个手势,示意里面的人继续审理,转身漫步走回办公室,还不忘问向助手:“江一冲,关佩卿等人有没有审出结果?”   “没有。”   助手摇摇头:“他们都承认曾在何定贤中学读书,但拒不承认与何定贤有联系,声称他们毕业的时候何定贤已经是警队高层,不可能与他们这样的学生有联系。”   “哼,我看何定贤倒是很喜欢用年轻人。”修德森的目光绝对算得上锐利,但一颗心早已被举报信给牵走,回到办公室里独自一人将信涵打开,看见第一行标题时就眼神骤变:“陆sir?”   旋即,他在信封里取出几张照片,照片上是陆鼎堂与何定贤见面的场景。虽然没有何定贤的直接出镜,但是有贴身马仔以及轿车的照片。这些照片透露的内容并不违反警例,更不违反法律,但却违反了《廉政公署条例》第七则的避嫌条款。   光凭几张照片就足以将陆鼎堂从高级调查主任的位置上拉下来,后面提供的转账记录,以及登记在外人名下,却被用来囤房赃款、名车、名表的浅水湾豪宅,一看就是举报人筹备已久,要一招将陆鼎堂带走,借刀杀人的计策呼之欲出,连演都不带演一下。   “这是要借L组的手办掉陆鼎堂,导致执行处短期内无法行动?”L组目前还没有正式调查过某个管理层,对韩志邦等人的调查即是第一个案子,谁也不知道直接办陆鼎堂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廉署既然要内部净化就不可能放着一个腐败高层不管,否则在中层,底层做的监察行动岂不是笑话?陆鼎堂作为第一任执行处负责人,执行处又是廉署实力最强的行动部门,一经罢免肯定会对执行处造成动荡,但又恰恰因为他位置重要,必须加紧处理。   专员会把举报材料转交到L组态度已经很明显,修德森更无法压制住心底大干一场的欲望,要是L组第一起案子就能拿高级调查主任立威,不仅会将L组的名声彻底打响,也会在专员、乃至总督面前露露脸。   不过,他并非没有政治经验的雏,相反要做好L组的位置,需要懂得什么叫政治艺术。若是在调查陆鼎堂期间,保证执行处的稳定,案子办的那才叫漂亮。   “波恩。”修德森将证据收起,朝门外招了招手,波恩立即推开门走进前来,立正敬礼:“修德sir!”   “韩志邦那批人的案子交给你来管,我先去总部一趟。”   波恩肃声答应:“yes,sir!”   “煮一壶咖啡备好。”   修德森没有跟波恩透露太多消息,带上证件,还不忘挂上枪袋,便在衣柜里拿了条领带,匆匆系好,随意带两名走下离开L组办公区。   他在带人来到总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廉署的人员气氛很压抑,而陆鼎堂刚刚开完一场完,见到他也没有好脸色,公事公办的问道:“修德sir有什么事?”   由于L组人数较少,虽然直属于专员,级别上与陆鼎堂相等,但地位排序还更后面。   修德森也很客气的笑道:“关于韩志邦六人被调查的事,有一些信息想向陆sir了解了解。”   陆鼎堂神情中有很明显的警惕性,但在修德森表示过是请专员同意以后,便配合的点点头:“没问题。”   “陆sir什么时候有时间?”修德森礼貌的问道。陆鼎堂冷笑一声:“就现在吧。”   “好。”   修德森与陆鼎堂并肩走下楼,途中遇到不少职员向陆sir打招呼,陆sir一一点头回应,但职员们看向修德森的目光却很不善。毕竟,在廉署遭遇冲撞的紧要关头,L组还将韩志邦等人带走调查,就算行事并没有影响到大局,可足够引起职员们的厌恶。   陆鼎堂坐上L组的轿车一起前往办公区,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慌张之意,一来,他刚刚才和专员开完会,一切事务都很正常,二来,他虽然收了何定贤的钱,但自负职位够高,短时间内不可能出事。   毕竟,何sir一出手总价就达两百万,总不可能随便丢两百万出来打水漂吧?虽然,他本人在警队冲撞廉署时丢了脸面,但是,执行处全体职员可是冲在最前面。   专员没有问责他,反而安抚他,怎么看都是大局在握,安全无忧。可当轿车驶出中环,进入湾仔地区时,修德森却出声问道:“陆sir,在港岛一年感觉怎么样?”   “公务繁忙都没机会出去转转。”陆鼎堂板着脸答道,心底却已经泛起一丝忌惮,内心有鬼的人总是害怕夜路,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够提起警兆。   可他已经坐在L组的车上,身上连枪都没带,事实上被L组所管控。   “呵呵。”   修德森冷笑两声,态度已经有所变化,正打算敲打陆鼎堂几句,回到办公室再撕破脸将人拿下。   “吱啦。”   前排司机却猛踩刹车,车内所有人被惯性拉扯着往前顶,修德森用手肘顶住前座,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长官,刚刚有人冲出来。”司机吓的心有余悸,道路边确实有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婆,刚刚用竹竿勾了一个塑料瓶正塞进编织袋中。修德森见到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正要作罢的时候陆鼎堂却惊叫道:“下车!”   修德森还未反应过来,眼神却在后视镜里看见一辆危险品运输车,正以极快的速度从坡上冲下。陆鼎堂的手刚刚抓住门锁,就感觉一股巨力从后方袭来:“轰!”   他脑袋猛就撞向前座椅后,旋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失去意识。   心里最后一念头则是恨!   恨华人的心狠手辣。   危险品运输车则在路人震惊的目光下,将廉记的车直接撞到墙边,但撞击的位置很有讲究,只有半个车头接触车尾左侧,也就是陆鼎堂所做的那一撤。   修德森则在恢复意识之后,十分果断的推开车门,跌跌撞撞跑下车。   掏出配枪对准危险品车上的司机,摆出射击姿势,方发觉左臂被刮掉层皮,早已经鲜血淋漓:“FUCK!”   “下来!”   “下来啊!”他嘶声裂肺的大声吼道,若非危险品车上摆着一个油罐,罐子上喷着禁止烟火的涂漆,早已经扣下扳机。因为他发现自己想错了,何定贤根本不是要借刀杀人,是要一锅烩,吃大盆菜啊!   干! 第490章 斩首?   “何sir,廉署的高级调查主任陆鼎堂出车祸身亡,湾仔署已经前去收尸。”蓝刚推开办公室门,站在门口汇报:“司机已经被捕,根据对车辆检查发现是刹车失灵。”   “严查!”   何定贤表情严肃,厉声说道:“堂堂廉署的高级调查主任,竟然无端死于车祸,必须查明背后是否有贪污分子策划报复。”   “yes,sir!”   蓝刚立正敬礼,大声答道。   这起交通事件注定会在社会上引起很大舆论,但相较于警廉冲突牵扯进出动辄百人以上的冲突,一个人在风暴中的逝去注定容易被遗忘。平时干掉一个廉署高层,恐怕会引来港府的强烈报复,可在警廉正式开战的阶段,死一个人已经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陆鼎堂是死于修德森的车上,已经进入内部调查阶段,第一责任人其实是修德森,除非修德森能拿出有人幕后策划的证据。可廉署自成立以来得罪那么多人,谁会留证据,又由谁来查?   要知道,当一起案子有人死亡,不管是凶杀、意外、还是报复,调查权都在警队手中。   “哼。”   “现在他麻烦大了。”   何定贤点起支雪茄,坐在椅子上,有条不紊的翻阅文件。   廉署内。   当执行处五个小组的调查主任得知顶头上司身亡,第一反应就是集体投诉,他们不一定对陆鼎堂有什么感情,但如果连陆sir的死都不投诉,下一次无端身亡就会是他们。   L组高级调查主任修德森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上门将陆鼎堂请走的,一时间执行处内部群情激愤,整个廉署都人心惶惶。每一个承担内部调查职能的部门,必定会被内部人员仇视,小心翼翼的做事都可能得罪人,遑论让一个高层死在手上。   中环。   医院。   “修德sir,身体怎么样?”廉政专员亲自赶到医院,一进入病房就露出关切之意,慰问也在事件中受伤的手下。只见修德森左手裹着绷带,坐在床上连忙直起身,一脸尊敬的用右手敬礼:“长官好!”   “不用客气。”   姬达搬来一张椅子坐好,面色歉意的道:“是我不好,陆鼎堂应该延后调查。”   “不是。”   修德森忙不迭摇头:“警队有意下杀手针对某个人,任何时候都防不住,要是因此耽误监察工作,L组干脆就可以取消了。”   姬达一阵沉默,心里着实难受,因为修德森说的真话,偏偏真话暴露出廉署的无能,弱势,凭什么警队敢杀人?因为硬实力够,说干就干!因为陆鼎堂确实受贿,因为,廉署不具有同等报复的能力……   倒不是说连背后的总督府、军情处都不行,而是无法对暗杀事件进行善后,所以让何定贤活着反而更有利。   修德森叹道:“我一直都长官调我来港岛前说的那一句话,如果怕死,就不要做反贪,正确的路上一定充满荆棘,没有披荆斩棘,为理想献身的信念。”   “怎么驱逐黑暗,迎来黎明,打败那个金钱帝国?”   姬达为修德森的言语动容,在所有管理层中,他确实是那个最憎恶贪污的人,否则,L组的位置也不会交给他。廉署要是每一个人都有相同的信念,何愁打败不了警队?   “现在要确认的陆sir是否有贪污行为。”   修德森道。   姬达摇摇头:“证据齐全,贪污毋庸置疑,但L组还没有正式立案,不能将陆鼎堂列为嫌犯处理。”   “嗯?”   修德森神情突然变得激动,昂扬喊道:“姬达sir!贪了就是贪了,黑的就是黑的,为什么要装聋作哑,平息舆论!这样下去廉署只会成为下一个警队!”   “为了保护你!”姬达握住他的手肃声道:“只有定陆鼎堂为因公牺牲,停职调查,才能让你一同成为受害人。如果将陆鼎堂定为罪犯,你就有害死陆鼎堂的机动。”   “廉署里已经有传言,说是陆鼎堂在警廉冲突时被打,丢了廉署的脸,导致我们想要除掉他。”   陆鼎堂背后代表的可是整个执行处,要是陆鼎堂丢脸要被除掉,难道执行处其它人没丢脸,一直都能平安无事?这里面关节清晰明了,修德森立即想到,原来何定贤当初侮辱性的举动并非白做,而是早早就为挑起廉署内部矛盾埋下伏笔。总督明白怎么挑动警队矛盾,警队自然也可以反过来挑拨廉署内部矛盾。   本以为廉署新成立,人际关系简单,上下一心,未想还是给华人找到机会。   只能说在华人的地头做事太难了。   修德森沉默半晌,感叹道:“我明白了,多谢长官。”   “这是我应该做的。”姬达松了口气,舒声道:“你就安心养病吧,L组的工作,暂时由波恩负责署理。我已经下令将韩志邦等人释放,二十四小时的问询期已过,L组也没有证据立案,不能光靠怀疑来定罪。”   “九龙区当时的中学就那么几间,廉署又多招华人,有几个从那间中学毕业是很正常的事。但我会让波恩多加注意,紧紧盯着他们。”   修德森听见是副手署理公务,心底也安心很多,起码代表没有被甩出廉署的权力中心。至于韩志邦等人的事情,确实只能如此处理,甚至连职位都不能调一下。   因为时机实在太敏感,必须注意执行处成员的想法。   “我知道了。”   修德森点头。   姬达看了一眼表,站起身道:“你能活下来是我最开心的事,我在廉署等你复职的那天,有些事情先去太平山一趟。”   修德森面色苦笑:“长官再见。”   “放心吧,不是你的事。”姬达见到他的表情,笑了笑,或许是为维护自身的权威,解释道:“总督不会插手廉署的内部事务,是新界警员又开始集会了。”   修德森面色骤变,廉署反倒是被推上风口浪尖,在港岛反贪真是在刀尖上跳舞。   太平山。   麦理浩见到姬达走进扇形大门,站定在毛毯上立正敬礼,便放下钢笔,斯文有礼的起身道:“姬达sir,中环车祸造成一位高级调查主任身亡,廉署内部的看法怎么样?”   “牺牲的是执行处负责人陆鼎堂。”   姬达腰杆笔直,双手贴裤,禀声道:“廉署上下都是为陆sir的死感到不值,我已令华人调查主任严国梁,暂时署理陆sir的公务。”   “嗯。”   “警队刺杀英籍廉署高层,要是再刺杀华人廉署高层,只会造成华人社会的更大抵制。”麦理浩觉得这步棋没错,挥手道:“我本来想让军情处报复回来,但又听见新界警察再集会?”   “是!”   姬达道。   “我允许廉署再扩招两百人,一定要把警察机会的事情压下去。”麦理浩没有报复警队,就是害怕继续刺杀,反而刺激了警队,导致廉署不好处理警廉冲突。   “可以跟警队内部的英籍高层再谈一谈,许以一些安全条件,保证他们的名誉、地位,以此来拉拢他们。”他开出更宽厚的条件,希望能帮助廉署成功。   姬达却展现出大不一样的气魄,反对道:“麦sir,现在已经不是再争取人的时候,而是该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你有什么想法?”麦理浩挑起眉头,表情变得很是严肃。   姬达积极的道:“该争取的人早已争取,能分化的手段也已用上,从事实来看,警队就是早有准备!不管是猜到,还是收到消息,总之警队内部十分团结,利益捆绑严重,先前逐步击破的手段已经失效,不采取坚决有力的斩首行动,廉署反而会被警队一步步拖入深渊,陆鼎堂的事就是佐证!”   “这种事对士气打击很大,只能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麦理浩陷入沉思,发现姬达的观点有可取之处,先前自己害怕攻击首脑,引起金钱帝国的集体反噬,是否落入敌人的节奏当中?如果做好承担反噬的准备,直接将其首脑人物干掉,是不是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惨胜也是胜,败的再漂亮,再勇敢都是败!   他要打开执政局面,必须有所取舍,聪明的总督很快就有所偏向,望着姬达的道:“你是想要直接启动对何定贤的调查?那你可就要准备好大规模冲突,乃至你本人牺牲的准备。”   “我看过何定贤的调查报告,他这个人越到绝境,越不会罢休,如果你把他逼出港岛,恐怕临走前也得杀了你。”   这种性格对高层确实有威慑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敢扒了何sir的鞋,重新让何sir光脚?姬达心中明白,露出一脸果敢之色,立正道:“不是调查何定贤!”   “据我对警队的了解,有一个人远远比何定贤更合适,那就是替何定贤在高层穿针引线,警队行动副处长葛白!”   “这是一个大贪官!”   麦理浩在听见不是何定贤的时候,心里其实稍稍有些失望,听见葛白的名字复而郑重起来,肃声道:“那可是行动副处长!” 第491章 食肉者鄙   “行动副处长分管行动部门,可行动部门的决策权都被何定贤掌握,葛白有名无实,恰恰是最好下手的一位。”姬达据理力争,详细分析道:“论头衔,葛白够高,论实权,葛白却不大。”   “虽然,他曾经一手管理水警区,但水警区没有命令,不得上岸。若是警队随意让水警上岸,总督府正好可以下令斥责,将水警区清洗一遍。关键的是,葛白在警队内地位非同一般,充当着中英两大势力之间桥梁。”   “警队内的亲华派,说到底就是从葛白开始,要是能将葛白直接拘捕。警队的英籍高层肯定会出现混乱,麦sir,你在警队又有一批人马,到时候加以拉拢、分化亲华派。”   麦理浩表情陷入沉吟,心里显然有些意动,但又不满姬达心中的怯弱,出声道:“抓葛白反而给何定贤反应的时间,不能做到一击毙命,又何谈为斩首行动?”   姬达毫不羞耻,理直气壮的道:“麦sir,你既然已经拉拢住一批华人警员,那就不需要再畏惧何定贤。因为警队内的英籍高层只要不给何定贤支持,或者支持更慢一步,光靠九龙新界那批投诚的华人警员就能把他给压下去!”   “这已是目前损失最小,成功率最高,风险最低的方案!”   “就算抓捕葛白的行动出问题,也没有涉及到华人高层,难道华人警员还能跳出来集体声援一个葛白?而葛白只要一旦定罪被捕,光是其副处长的职位就足够廉署威名大振,获得巨大民意支持。”   “一个连副处长都贪污的纪律部门,谁能保证处长,高级助理处长没问题?”   这就是副处长能带来的战果。   “抓葛白,该怎么抓?”麦理浩却深究起具体执行步骤,看来也很清楚一招险棋,不慎者满盘皆输。姬达将成功的一半概率,寄托在警队内部势力身上,更是一个幼稚的想法。   麦理浩更希望廉政与警队正面对决,乃至全部打光都无所谓,可廉署本身也有自身意志,一个新生的机构,又诞生出一个新的利益团体,首要意志必然是先活下去。   这一点就连麦理浩都无可辩驳,只能容忍廉署的怯弱,干大事而惜身,食肉者鄙,未能远谋!   姬达侃侃而谈:“最好是在不惊动警队的情况下,对葛白实施秘密抓捕,政治上,可以先启动对反贪室前警司陈立的调查,做出要进攻警队反贪室的动作。”   “何定贤一定会力保陈立。”   麦理浩也知道两人的师徒关系,颔首道:“然后呢?”   “然后廉署秘密将葛白带走调查,对外宣称葛白受派往伦敦交流。”   伦敦历年都有英联邦警察内部讨论,各郡,殖民地都会派长官去学习,以前都是警务处长亲自去。总督府要是从中斡旋,改派行动副处长去很简单,只需要在同一天组织场会议,以港岛局势复杂为由,让警务处长无法抽身,自然就会改派行动副处长前往。   “没问题,正常情况下联邦安全论坛于两个月后召开,我可以打电话联系祖家,让他们配合我们调整时间。”麦理浩自负还是有这个影响力。   “这样就足够了。”   姬达道:“在政治上有烟幕弹,在行动上保密,一周时间足够将葛白审完,等到何定贤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葛白案已经板上钉钉。一起板上钉钉的案子,胜负明了,警队又怎么会力保?”   “不提到时警队震恐,中英间的信任危机,光是行动副处长被捕的影响,就足够让警队疲于应对。”   麦理浩听到这里,终于下定决心:“好!”   “我支持你。”   姬达立正敬礼,出声大喊:“Thank you,sir!”   这套计划可以具有可行性,关键就算无法一击打垮华人势力,也可以大大为廉署扳回劣势。其实什么一锤定音,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都是说得好听,无论麦理浩、还是姬达都只寄希望于能用葛白打出优势就行,能牵涉出多少华警力量有待观察,而廉署恰恰最需要的就是一起大案。   “麦sir,我想要一张总督手令,用于拘捕葛白。”   “否则,葛白作为行动副处长,港岛治安的最高管理层之一,无端被廉署拘捕恐怕在法理上不能服从,对后续的定罪有所妨碍。”法理讲究的是一个权责,要是给予姬达总督手令的话,无论成功与否,总督都需要为本次行动负政治责任。可麦理浩却对姬达怯弱的内心很不满,更不给予廉政公署免责手令,肃声道:“当廉署将葛白拘捕定罪之后,我自然会签署行政手令支持你,现在行动还没展开不能给手令。”   “记住,这次行动要是成功,你就是港府的英雄楷模,要是行动失败,全是廉政公署自作主张,与总督府没有一点关系,明白吗?”   麦理浩也不用给手下留面子,将话说的很直白。姬达心头一跳,知晓与总督的政治感情已经用光,接下来就是很直白的上下级关系,再没有一点讨价还价与后退的资格了。   “yes,sir!”   他挺直腰板,立正敬礼,大声喊道。   ……   “何sir,祖家有一个安全论坛,半个月后召开,邀我代表港岛警队前去参加。”一周后,大馆,副处长办公室。葛白穿着制服,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心情十分愉悦的道:“这种论坛以前都是警务处长亲自参加,不仅能见到总警长,还能见到内政大臣。”   总警长是全英联邦最高警队长官,内政大臣则是领导联邦警队的上级部门长。   “昆先sir呢?”何定贤知道往年也有类似的安全论坛,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疑窦。   葛白笑道:“多亏你的福,现在新界警员只要休假就去集会,港岛局势如此复杂,警务处长不适合长时间出镜,自然就轮到我这个副处长了。”   “呵呵。”   “恭喜啊,葛sir。”何定贤举起茶杯,知道有这么件事就好,没将事情看的太重,甚至有些不明白葛白将他专程请来一趟是为何?葛白却搓搓手道:“何sir,我好不容易回祖家一趟,多少该给长官、同僚们带一点土特产吧?”   “喔!”   “应该,应该。”   何定贤饮下口茶,恍然大悟,笑着道:“不过,廉署最近查的严,没什么货啊。”   “不劳何sir准备。”   葛白道:“我想洗五百万港币到海外,直接兑换成英镑,手续费……”   “免费啦。”   何定贤笑道。   葛白立即满脸开怀,放声笑道:“哈哈哈,多谢何sir,我就知道何sir一直很支持我。”   “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事先走了。”   何定贤虽然不肯给鬼佬祖家送钱,那里送多少钱过去都是打水漂,但是葛白自己想送也没必要拦着,免去一些手续费权当友情赠送。虽然手续费算起来也不低,但是港币同英镑本身就是捆绑的,洗起来成本不高。   “好好好。”   “我送你到电梯。”   葛白很热情的站起身。   何定贤转身摇头:“不用。”   “对了,钱什么时候要用?”   葛白道:“下个月初。”   “好,到祖家要用钱的时候,打一个电话返回来。”何定贤用手作出个打电话的手势,葛白笑道:“一到祖家肯定给你报平安。”   “TMD。”   “港岛反贪,祖家收翻,前线吃紧,后方紧吃是吧?”   电梯里。   何定贤扯扯领带,露出满脸讥讽,天底下果然没有不一样的太阳。   一个最严谨的计划,却因最荒唐的世界露出破绽。   ……   湾仔。   一间面摊。   江一冲穿着西装,坐在小桌板旁,低头吃着碗车仔面,对着香喷喷的面条,筷子一挑就是半碗,将所有面条塞进嘴里大口嚼着:“好味,真系正!”   “饿死鬼投胎啊。”   韩志邦刚对齐筷子,小小的夹起一筷。   江一冲低头道:“胃口这么小,怎么干大事?”   “啧。”   “就我们还想干什么大事?”韩志邦语气不屑。   江一冲压低声音道:“我看见你给何先生打电话了?”   “嗯?”   韩志邦动作顿时一愣,盯着江一冲,突然笑道:“哈,你有何先生的电话号码吗?来诈我,你调进L组啦。”   “我真看见你给何先生打电话了。”   江一冲认真的道:“关佩英也知道,并且打算收集证据向专员检举。”   “什么意思?”   韩志邦知道藏不住了:“关佩英跟我们不在一个部门,怎么会知道执行组的事?”   “关佩英也有何先生的联系方式,但没有打过一次,最近我发现她查电讯记录,由于你是用楼下杂货店电话打的,所以暂时还没查到你头上。但她已经通过何先生号码的电讯纪录发现有几次同一号码通话,最近有每天都有调查组的人守在楼下便利店等你。”   “幸好你耐得住,很久没打电话了。要是当初是用内部电话打的,你已经完蛋了。”江一冲凝声道。   韩志邦深吸一口:“何先生是警队……”   “那台电话不是。”   “廉署有权调查。”   韩志邦终于正色,蹙着眉道:“关佩英跟了鬼佬?” 第492章 异心   “何生也没叫我们替他办事吧?”   江一冲叹道:“她又在社区关系处颇得重用,有心立功博一份嘉奖很正常。”   “喝水还忘不挖井人,何先生没主动叫我们帮忙,难道我们就能不帮?”韩志邦心头不爽,郑重的道:“有些事,有心不用讲,怀有异心,讲了也没用。”   “是。”   江一冲点点头,低头吃面。   韩志邦追问道:“你同我讲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没你们那么厉害,懂得玩政治,单纯就是想博一份富贵。”江一冲道:“你说我们要是解决掉关佩英,何sir会不会……”   “你想要钱,还是要官?”韩志邦打量着面前的同学,忽然发现他也变得和从前不同。   江一冲咧嘴笑道:“何生给什么,我要什么,关键是想为何生办事。”   “明白了。”   韩志邦缓缓点头,看来老同学一点都不蠢,丝毫没有借机要挟的意思,只是想搭上何先生的线。由于他之前只是自己的副手,级别不够高,确实连卖消息的资格都无。   “我们把关佩英先解决,事情再汇报给何生,现在不是要钱、要官的时候。麻烦解决的清楚,等何先生搞定警廉冲突,未来自然有受提拔的机会。”   “我们可是见过何先生的人,何先生只要想在廉署有所作为,第一选择就是我们。”   江一冲爽朗笑道:“OK。”   “怎么办全听你的。”   韩志邦在口袋里掏出五文硬币,丢在桌面道:“老板埋单。”   “诶诶。”   “再来碗面呀。”   江一冲放下筷子,拿起凳子上的西装外套,快步追上:“我还没吃饱呢,吝啬鬼。”   十分钟后。   金钟。   升龙商厦。   江一冲走上楼,手臂夹着衣服,叼着支烟:“你要来找她摊牌啊。”   “先谈谈。”   “毕竟是同窗校友。”韩志邦走在前方,随口答道。   江一冲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邦哥,你以前该不会暗恋她吧,虽然她读书的时候是个猪扒妹,现在化化妆倒是还有几分样子,靠男人魅力征服她也不是不行嘛……”   “闭上你的嘴,就一个上学捡垃圾吃的乐色佬,也有资格嘲笑人家猪扒妹?你连猪扒都吃不到,死衰仔。”韩志邦骂了几句,两人已经来到商厦四楼的一间出租房内。   江一冲靠着门框,举手敲门,出声喊道:“阿英。”   “阿英。”   哒哒哒。   房间里传来一阵拖鞋声。   “啪嗒。”关佩英穿着居家服,头发松散披在肩头,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清香,看见江一冲在门口弹烟灰,摆出一副放荡不羁,故意耍帅的姿势翻了一记白眼,出声道:“叫什么叫,叫魂啊?”   “大晚上来找我干嘛。”   她眼神扫过背后的韩志邦,表情略微有点怪异,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有点事找你聊聊。”   江一冲一步跨进门内,还递了个媚眼,可惜由于长的像菜市佬,一点都没有杀伤力。   “进来坐,喝点什么?”   关佩英打开冰箱。   韩志邦也在她邀请下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眼神观察着房间摆设,漫不经心随口道:“喝水就行。”   “可乐吧。”   关佩英拿出两瓶可乐,用起子打开,送到两人面前。   江一冲接过可乐喝了一口,收回目光笑道:“谈恋爱啦?房间里有不少男人的东西嘛。”   “要你管啊。”   关佩英双臂叉腰,很是自傲。   江一冲在她傲人的资本上停顿片刻,笑着道:“很靓嘛……男朋友是谁?也不带回来给同学们看看。”   “有什么好看,真结婚不就能看见咯?阿冲,你到底有什么事快点说,该不会是要来表白的吧?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经常盯我胸看,当时真该告你一个性骚扰!”关佩英身上既有屋村女仔的刁蛮,大胆,也有后世港女人人厌恶的自傲。   因为,最早港女的污名化就是始于一批处于底层的二三代移民。港女们眼高手低,性格霸道,不讲道理,又爱慕虚荣,攀附富豪、鬼佬。   并非是指所有女性,但作为女性的一部分,确实在港岛很扎眼,将港女两个词都给弄黑了。   作为一个小时候生活贫困,又读书不错,考上公职,成功改变人生的二代移民,沾染上一点相关习性很正常。江一冲也懒得跟她瞎扯,叫嚣道:“告我?”   “没我替你出头,你早就给学校外边几个古惑仔轮着干了,亏我还替你挨了打,看一看掉块肉啊?中学生不看才有鬼,又没有瞄你衣缝!对了,你是不是在查九龙塘的同学?大家一起考入廉署应该团结才对,不要为一点利益查自己人。”   关佩英听到江一冲说出真实目的,当即皱皱眉头,出声道:“ICAC是反贪公署,使命是构建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社会,内部保密条例写的很清楚,谁做错事都该承担代价。”   “这才是ICAC成立的目的。”   江一冲连忙打断:“得得得,内部操守课谁没上过,用不着你给我念经。说的再好听,再漂亮,要不要吃饭?你是不是屋村走出来的,大家是不是同学?”   “是!”   关佩英正色道:“但也不代表纵容犯罪,更不代表要包庇罪犯。”   她眼神甚至不自觉就瞄过韩志邦一眼,江一冲略有察觉,继续讲道:“你给鬼佬洗脑洗脑的,该不会忘记谁出钱供你读书,借钱给你考大学的吧?”   “我记得!”   “是何先生的帮助,但他并非是帮助我一个人,只不过,我恰巧在那个学校而已。”关佩英道:“就算当初考入的不是我,是江佩英,韩佩英,何先生一样会支持。”   “而接受他的资助,不代表要为他犯罪,更不代表要纵容他。”   江一冲听的简直目瞪口呆,心里有气有急,世界总有很多道理,正过来有道理,反过来说也有道理,但活在世界上靠的可不是道理,是贫寒的棉衣馒头,是遇到难关时的伸出援手。   “你这样想就能去害何先生?就能忘记何先生对你的帮助?”韩志邦质问道。   关佩英道:“我没有忘,但是法大于情!韩sir,你觉得的呢。”   “没错。”   韩志邦点点头。   江一冲结结巴巴的道:“就,就算你不帮何先生,也不能查以前的同学啊,踩着同学往上爬,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没有踩着谁往上爬,还是那一句法大于情,我只是在公事公办。”关佩英义正言辞的道:“在廉署工作还敢贪污受贿,出卖机密,这种人品适合当朋友吗!”   “厉害,厉害。”江一冲忍不住道:“考进廉署之后,连朋友都不算了,干你娘,你还是不是人?大家都是屋村走出来的,有时候不说为了挣钱,为了一份前途,就是为了互帮互助的恩义二字!”   “有些事,你也不能这样做!”   关佩英深吸口气,出声道:“不想跟你们聊这些,屋村的恩义,是这座城市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秉承公正、平等的社会,出生在屋村的孩子才会更幸福。”   “那些贪官,警察,就算是何定贤!”   “他贪了多少钱,当中有几分钱花在屋村人身上?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屋村走出来的,却不见他为屋村人发声,我要去铺床了,改天再聊。”她转身走向卧室。   韩志邦把可乐瓶抄在手中,站起喊道:“阿英,再聊一下,我打算去找长官自首。”   关佩英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就加快脚步,手忙脚乱的往卧室里冲。韩志邦反应过来一步踩在桌上,迅速跃下朝房间里追去。由于出租房只是一个八百呎的两室,空间动线其实不长,加上关佩英还要用手开门。所以当关佩英打开房门想要关上的时候,就已经被韩志邦跳起就肩撞开。她见房门合不上也就硬挡,转头就扑到床上,拉开抽屉,伸手去掏抽屉里的枪。   “嗙!”   这时韩志邦已经随后扑到床上,左手将其长发扯住,右手一甩可乐瓶就砸在脑袋上。   “啊……”   关佩英惨叫一声,大声喊道:“阿冲,救命!”   江一冲急忙跟进房间里,见到儿时女神被人骑在身上,用瓶子爆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韩志邦则咬着牙吼道:“还不快来帮忙?”   “哦哦。”   江一冲点头答应竟然跑了出去。   韩志邦用手卡住关佩英的脖子,出声道:“阿英,我也不想这样,今天来是送你出国的,但看样送你出去,你也会回来。这就,这就是立场不同吧。”   他们都不是小孩,更因为加入公职部门,具有政治身份。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政治选择付出代价,已经无关任何情感。江一冲手中拿着把刀,慌慌张张的跑回房间,看见韩志邦的动作,毫不犹豫提刀扑了上去,一刀扎进关佩英的胸膛。   “噗!”   短刀入肉。   韩志邦感受着手下的挣扎逐渐消失,慢慢也松开手,浑身无力的道:“处理一下,伪装成入室抢劫。”   一个最荒唐的破绽,却被用最轻巧的方式补上。 第493章 警队罢工   清晨六点,黄竹坑,傍海道,一间豪华的看海别墅内。   陈立已经洗漱干净,换上一套运动服,背着钓竿包,提着一个饵箱走出房间,刚将饵箱放在宝马轿车背后,打算同往常一样前往瀑布湾打窝钓鱼。   这座别墅位于港岛内,靠近海怡半岛,属于港岛最边缘的地块,临近港仔郊野公园、南山朗、附近高尔夫球场、游艇俱乐部、医院等配套一应俱全。   陈立在此购置地皮,修建一栋占地五十亩的豪宅,里面泳池、花园、直升机坪应有尽有,是港岛区内顶级豪宅之一。仅有地段上比大富豪们的山顶别墅,望海别墅差一些,十分符合其江湖地位。   这时宝马轿车刚刚驶出别墅大门,就被两辆早已久候的公务车截停。   陈立见到五名廉署职员匆匆下车跑来,对接下来的事也了然于胸,很是配合的放低车窗,探出头道:“阿sir们,带齐手续没呀?”   “陈sir,ICAC调查主任严国梁,有件案子需要配合我们走一趟。”严国梁左手打开身份证件举起展示,再接过伙计手中的调查令出示道:“这是专员批准的拘捕令。”   “知道了。”   陈立端坐在车上,单手握着方向盘,出声道:“你们开在前头吧,我在后头跟着。”   严国梁等人站在车旁一动不动。   陈立笑道:“不信我啊?”   “阿董,你帮陈sir把车开回去。”严国梁扭头吩咐小弟一句,当即有人点头答应上前拉开宝马车门,陈立见状无奈的摇摇头:“扑街仔,你以为我跟那些蛋散一样会跑啊!”   “陈sir。”   “请吧。”   陈立走下宝马轿车,弯腰坐进廉署的一辆车,心怀怜悯的道:“年轻人办事就是有冲劲,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严国梁面无表情。   ……   上午。   九点。   大馆,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门口。   何定贤刚来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颜雄、蓝刚、陈子超三人已经守在门口,见到他来,颜雄立即上前道:“何sir,陈警司被廉记的人带走了。”   “路上阿坤已经同我讲了。”这么大的事,警队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肯定会告知他。何定贤不只知道陈立被带走调查,还知道韩志邦等人干掉了关佩英,出声道:“阿超,金钟有一起入室抢劫案,杀了一个廉署调查员,你去替案子收个尾。”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得到命令转身就走,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这种案子只要警队接手,肯定会办的合理合理,天衣无缝。   何定贤则请颜雄、蓝刚两人进房间坐下,泡茶招待的同时道:“我已经给师母打过电话,让她老家人放心,陈sir那边不用担心,我会发动老兄弟们声援的。”   “陈sir不仅是我师父,也是华人首位反贪警司,办过许多大案,不是廉署几个后生仔可以随意拿捏的。”   颜雄、蓝刚听着大佬的话,见大佬给他们递茶,纷纷起身弯腰接住出声道:“明白。”   “谢谢何sir。”   他们第一时间赶来,其实是想看看大佬有没有要急忙的事,例如灭口、填海、冚家铲。   “去帮我把郝sir、威廉sir,李军夏,还有曾sir、蔡sir一起叫过来。”何定贤语气淡然的吩咐道,颜雄、蓝刚当即肃声答应:“yes,sir!”   何定贤一点都不担心师父会出什么问题,首先师父的政治定性,丝毫不用怀疑。   只要警队不做出把他当弃子的姿态,有积极在援助,那么别说调查二十四小时,就算是拘捕一年,两年都不可能开口……其次,师父持有东方银行的合法股份,包括豪宅装修,生活开销,分账都是有迹可循,缴过税的。   至于大量现金、黑钱早已经走账到海外,ICAC根本查不出来,不可能用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起诉。   师父的几个仔早就在国外发展,那些钱都在国外孩子名下。   可能真的是人老成精,也可能陈立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每一个细节都做得稳稳当当,只要背后的金钱帝国不轰然倒塌,廉署就没办法强硬定罪。   “廉署不可能不清楚师父在警队的地位,既然选择调查师父,看来极有可能是要对反贪室下手了。”何定贤心有所想。   曾少珂走进港岛区一把手的办公室时,郝德夫、威廉、李军夏、蔡兆光已经在座。   “何sir。”   曾少珂连忙点头致意,弯腰来到会客区旁坐好。   何定贤手中端着一杯咖啡,低头饮下一口,出声道:“陈sir被廉署逮捕,廉署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反贪室来的。他们妄想利用陈sir作为突破口,攻击反贪室的合法性。”   郝德夫作为反贪室的最高负责人,常年被困在总警司的位置上,心里早已经有点不甘,听见有人连他反贪室的权力都要抢,更是不爽到极点:“陈sir屡破大案,就连前行动副处长巴顿都被其办掉,廉署也敢下手,简直是找死。”   “何sir。”   “该怎么办?”威廉穿着西装,坐在一旁,心里也十分紧张。   大家都明白同行是冤家的道理,廉署有总督帮办,对反贪室下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终的解决就是两者只能存在一个!要么廉署变成有名无实的伪机构,要么反贪室直接遭遇撤裁。   不管到时他们会被怎么安置,谁TM愿意被裁?   这是砸人饭碗了。   不管陈立退休有多久,在反贪室声望如何,反贪室肯定都愿意全力支持。   “其实我要是廉政专员早就对反贪室下手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港岛怎么可能有两个反贪部门?”何定贤喝了口咖啡,评论道:“若非总督府不够强势,只能绕开警队先成立新公署,恐怕反贪室在廉署成立之初就会被吞并。”   “现在廉署见躲不过反贪室这把剑,干脆就正面对决,先废掉反贪室,再无后顾之忧的调查警队。”如果是何定贤主持廉署的工作,他肯定不会选择现在攻击反贪,因为时机上不算很好,除了激起警队的同仇敌忾还能干嘛?但廉署处处被动的局面,不管选择哪里动手都算情理之中,警队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应对就不会输。   “反贪室可以采取同等应对,对廉政公署首席调查主任欧亮贤立案调查,以剑对剑,以矛攻矛。”   廉政专员属于高级行政长官,只有总督府有权调查,但廉署第二任首席调查主任却不是。   “yes,sir!”   郝德夫立即明白何sir的意思,出声答道:“我马上就去办。”   何定贤又把目光看向曾少珂:“曾sir,新界警员那头多加组织,可以从休假集会升升级了。”   警员利用假期集会游行,不管怎么说都在合法范围当中,再升级就是罢工游行,带枪出街!曾少珂、蔡兆光心里都明白何sir有火,不可能坐视廉署的动作无动于衷,当即肃声道:“明白。”   “明白。”   “新界区先动,九龙区暂时不要动。”何定贤决定分阶段的控制罢工行动,毕竟光一个新界区就有近一千名警员,放开装备库配枪出街,那就是一千多条枪。   这么多枪极容易擦枪走火,打死几个鬼佬无所谓,要是失去控制波及到市民就不好了。他也是第一次指挥策划这么大的行动,当新界区可以有效控制,就可以再投入九龙区,最后再压上港岛区。等于全港警队三千多人全部配枪上街,届时声势之浩大,便可以直接逼服港府。   “是。”   “长官。”蔡兆光认真听令。   何定贤站起身道:“跟ICAC的对抗已有几年,前后两任总督,看着鬼佬步步出招。我们牺牲了一些人,但保护住了很多人,更广大的利益。现在鬼佬已经力穷,跟他们玩了这么久,没必要再玩下去了。”   “他们想动反贪室,我们就让反贪室跟他们打,可当我们一区警员全体出动的时候,鬼佬又靠怎么应对?下周一,我要看见新界区所有警务人员,持枪持械出现在街头,瘫痪整个新界区!”   “我们忍到现在已经够了,华人华警都没必要再忍了!”   曾少珂、蔡兆光见状齐齐起身,啪嗒敬礼,立正吼道:“yes,sir!”   “去办事吧。”   何定贤挥挥手,转身走到办公桌旁,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望着下属们陆续离开办公室。之所以把时间定在下一周,也是由于罢工事件需要准备。可以利用周末的休假集会扩大冲突,再由曾少珂出来一呼百应,挑起罢工集会的头。在太平山上办公的历届总督,见识过警队抗令,武力施压,可曾见过警队集体罢工,社会失序的样子?要知道,何定贤跟之前历任总督斗得再凶,可都是以保持社会秩序为最终底线,而现在为了跟港府玩到底,连社会秩序都可以不要!   没有华人的港岛,没必要存在!不是华人的港岛,不需要发展!   当天傍晚。   陈立还在廉署的审讯室里接受不间断问询,郝德夫便亲自带着威廉、李军夏共计二十多名警员来到廉署大门,出示完调查令直接冲进大楼,准备抓人。 第494章 浑水   “严sir,警队的人来了!”   严国梁收到急报,连忙放下手头上的事,带上枪,带着人赶到三楼走廊,堵住走廊将郝德夫一行人拦下,肃声道:“郝sir,反贪室不应该来廉署抓人。”   “闪开!”   郝德夫只会给真华人的面子,却不屑于给假鬼佬脸面,因为他就是一个鬼佬!只见他毫不客气的用手将严国梁推开,带着人就走会议室。   严国梁给人推到墙角,心头不忿的追了上去,可见到回头瞪着他的一行人全是鬼佬,心里不免有些发虚。反贪室除了李军夏等两三名华人警官到场,其余都是鬼佬警员,光是一群白皮穿着西装站在一起,气势就已胜过他们三分。   “严sir怎么办?”一名组员低声问道。   严国梁咬咬牙:“跟上去。”   “yes,sir!”   就见二十多名执行组职员带着枪跟在反贪室警员背后,目送着反贪室一行人将会议室大门推开。廉政专员正与高级主任以上长官开例会,突见会议室大门被人推开,望向门口的眼神流露出惊诧。   郝德夫也十分干脆的掏出调查令,绕过椭圆形长桌来到欧亮贤面前,在廉署高层众目睽睽之下举起调查令,礼貌的道:“欧sir,警队反贪室接到举报,有一桩商业罪案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欧亮贤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坐在办公椅子上,戴着眼镜满脸不可思议。   “嗙!”廉政专员姬达却已大为震怒,拍桌而起,指着郝德夫喝道:“有没有搞错,来到廉署大楼抓首席调查主任,谁给你的胆子?”   “公事公办,希望姬达sir不要妨碍警队做事。”郝德夫将目光看向姬达,十分硬气的道:“否则就算你是廉政专员,我会以妨碍司法公正为由向总督抗诉!”   “这里是廉政公署!”   姬达站起身指着地板大喝:“不是警队,更不是你们肆意妄为的地方!”   “在座的更是公署最高层,每一句,每一个方案都是最高机密,光是破门而入的行为就够控告你了!”   郝德夫见到姬达气势汹汹,也不再给予好脸色,把调查令拍在桌面,咔嚓一声,迅速掏出腰间配枪,打开保险,对着欧亮贤吼道:“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配合调查,或者被我以抗拒执法的理由击毙!”   “哗啦啦。”   在场的廉署职员们全部掏出配枪,将反贪室警官包围在办公桌内,反贪室警官更是强硬到底,全部掏出武器对准廉署高层。五十多支枪口蓄势待发,会议室里弥漫着火药味,就连廉署高层们站在长桌旁心里都难免悸动,表情更是又愤怒,又紧张。   欧亮贤当即知道反贪室是蓄意报复,也对,廉署都已经对反贪室前警司下手,反贪室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双方彻底撕破脸是必然的事情,只不过廉署低估了警队的勇烈。   欧亮贤看明局势之后,便主动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斯文有礼的道:“郝sir,没必要拔枪,我跟你走。”   “调查二十四小时是吗?”   欧亮贤低头看了眼表,用手指着表盘对郝德夫道:“我就给够你二十四小时!”   姬达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心知欧sir是遭到警队的反制,可警队对陈立案件反制的越激烈,便代表将目光、力量投入的越多,其实对后续办理葛白案是有好处的。   这个举动证明警队已经落入廉署的节奏。   郝德夫见状收起枪,冷笑着道:“欧sir要是早肯配合就好了。”   “咔嚓。”   李军夏掏出一副手铐上前将欧亮贤铐起,可谓是一点都给廉署留面子,随后一位长官压了压手,廉署职员们便收起枪,让开一条通道给警队的人离开。   姬达目送警队人马离开前,还不忘恐吓道:“要是查不出什么,你们每一个都要为此事负责!”   “呵呵。”   郝德夫淡然的笑了笑。   审讯室内。   陈立听见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抖了抖手上的香烟,眯着眼睛冷声道:“阿sir,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怎么样了?一直关在房间里审我,要是廉署大楼炸了,你可能都来不及跑啊!”   “不会的。”   江一冲坐在椅子对面,双手捉着支钢笔,板着张脸笑道:“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哥总不至于连师父都一起炸了。”   “呵。”   陈立见状冷笑一声:“后生仔,脑子还挺灵光,可惜跟了鬼佬混,要不然辞职改考警队,我一句话保证你赚得比在廉署多。”   “不劳陈sir辛苦了,如果陈sir有话要讲,最好在审讯室里讲清楚。”江一冲放下钢笔,敲了敲桌面,威逼道:“你年纪大了,廉署的空调吹多容易生病!”   “说清楚,我帮你申请做检方证人,保证你还可以继续回屋企钓鱼。”   只见陈立穿着运动服,身体还是微微在发颤,反观对面的江一冲却披着夹克外套,手边放着一杯热咖啡,时不时就饮上一口。屋顶两侧却有四个空调出风口,每个口的冷风都对着审讯位吹。   别说时间还没入夏,就算是大夏天也不能对着空调口吹一天啊!何况陈立早已不是年轻人,根本经不住风寒。ICAC作为纪律部队在审讯的时候必然要用点手段,碍于廉政的特殊任务,刑讯逼供,威胁利诱是不可能的,但却改用冷气、灯光、疲劳审讯的方式,真说不上谁比谁高尚。   陈立搓了搓手,哈出口气道:“愿意给你们做检方证人的人,目前为止有一个活着吗?哈哈,百分百证人死亡率,也有脸叫人做检方证人?”   “嗙!”   一名审讯职员拍着桌子,厉声喝道:“老骨头,你TM说什么呢!”   江一冲站起身按着同僚肩膀坐下,出声道:“我出去给他冲一杯咖啡作晚餐,今晚接着继续审。”   “嗯。”   “不要给他加糖。”同僚脸上还带着不爽。   江一冲点点头:“放心,还得是陆sir留下来的那袋屎味咖啡。”   同僚脸上舒坦很多。   ……   周六。   新界五百多位警界同仁都趁着休假出来集会抗议,其中两百多人坐船来到港岛区的廉记大厦门口,三百多人分布在新界区多个社区关系处办公室门外。   大型集会不管是时间、交通、食物和水其实都是需要统筹的,普通市民自发的集会游行之所以难成气候,很大程度就是没有组织替市民解决后勤工作。   这导致正常的自发游行顶多百余人,超多百余人就一定会发生混乱,若是百人以上的集会事件能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执行,那么毫无疑问背后肯定是有政治组织在筹划,集会是带有政治目标的。   韩志邦带领组员在廉署大厦门口拉起警戒线,二十小时持枪警戒,听见新界警员的抗议口号从为张探长讨公理,再到加入了释放前警司陈立,下令让所有警员准备开枪。   路过的车辆、市民倒已经对警廉冲突见怪不怪,两大纪律部队的冲突,反而证明港岛在持续向上发展。虽然社会看起来更加动荡,但各大社团、商会做事却愈加小心,底层市民们的生存环境其实是有在改善。   ……   大馆。   “何sir,我已经与行动处、刑事处各部门下达命令,我不在港岛期间,你可以直接指挥各大行动部门。”葛白穿着西装,站在停车坪的一辆公车旁,即将启程前往机场。   何定贤亲自前来送行,听见葛白的许诺,面带笑容拍拍他肩:“多谢了。你的土货已经寄出去,到那头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等你的消息。”   “放心吧,走了。”葛白表情轻松,拉开车门坐上轿车,旋即驶出大馆的门。   ……   “专员,门口的新界警察再度冲撞廉署大门。”严国梁见警戒线已经摇摇欲坠,赶到廉政专员办公室汇报。廉政专员其实在楼上也时刻关注着门外的动乱,如果廉署的门牌被砸掉第二次,廉署恐怕也不用再开下去了。   这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中盘算一阵时间,觉得时机也差不多,肃声答道:“鸣枪警告,如果有人敢硬闯,第一时间开枪!”   “是!”   “长官!”   严国梁心中一跳,在命令中就已嗅见血腥味,而于姬达来讲,葛白前往祖家的飞机已经离港,正是要将水给搅浑的时候,把集会事件弄的越大越好,到不了到时让总督下令驻军来调停。   他在政治上已经没有退路,就廉署真的被砸了,也得打出几分血性,死多少下属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要将葛白拿下!   “释放陈立警司!”   “还张sir公道!”   “廉署打击警队,鬼佬争权夺利!”两百多名新界警员在廉署大门口高举横幅、大字报,当中甚至还有一幅廉政专员姬达的画像,不仅将姬达画成吸血鬼般丑陋,而且还用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十分讽刺,攻击力极强。   这时严国梁带着五十多名执行组成员持枪赶到现场,见到韩志邦的人马已经撑不住,毫不犹豫的举起配枪,扣下扳机:“砰砰砰!”   “退后!”   “全部退后!” 第495章 开放武库、全副武装!   “TMD,廉记的假鬼佬又敢开枪!同我们比恶,干!”带头一名警长听见枪声不惊反怒,将手中廉政专员画像劈头盖脸就朝前方职员砸去。韩志邦给画像砸的额头破口,还没反应到痛觉,面前两百多名新界警员就呼喝的冲过警戒线。   “打翻他们!”   “再把廉署的牌子砸一次,看看假鬼佬们敢不敢开枪!”新界警员们砸过廉署一次,就不怕砸第二次。   韩志邦带领的组员根本做不出应对,立即就被涌上的人潮推倒。   “撤撤撤!”韩志邦死死抓着枪袋,生怕腰间的配枪给人夺走,一边退后,一边大声呼喝组员撤离前线。严国梁见集会警员们对枪声不管不顾,置若罔闻,心知不让警队阿sir们见一见,阿sir们是绝对不会停止冲撞廉署大门。   他举起配枪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脑海里不断浮现上月何sir带人杀进廉署的画面,但却想起专员下达命令的模样,笃定专员已经做好政治上,乃至军事上的一切准备。   作为一名廉政专员要是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里,一张新底牌都没有,就敢下令对警队阿sir们开枪,仕途上也不可能坐到专员的位置。   “准备射击!”严国梁双手紧握配枪,双目全神贯注,进入射击瞄准状态,摆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射击姿势,扯开喉咙大声嘶吼。韩志邦带人立即闪到两侧,余下五十多名执行组员则分成三排,齐齐举枪,动作冷冽而干脆,与上一回被动挨打的职员截然相反。   只能说上层下定决心要打,作为底层拿工资吃饭的打工仔们,不管是否情愿都会拿出份魄力。况且不少的人在上一次冲突中受伤,对于警队已经带有仇视心理。   “第一次警告!”   “停手!”   严国梁厉声吼道。   新界警员却充耳不闻,继续追进廉署,想要冲击持枪职员的阵线。   “第二次警告!”   “停手!”   严国梁振声大吼,声音几乎都有些沙哑,双目充血,布满血丝。   带头的新界警员们已经看出廉署要玩真的,可冲在前头的人岂能轻易后退,差佬又怎么会畏惧枪弹!两支纪律部队的人马更是积怨颇深!伙计们的胆气早已打出来,关键时刻不退反进,想要抢先冲垮廉署的阵线。   “第三次警告!”   严国梁见无人把他口令当真,胸口更是冲上股恶气,大声吼道:“射击!”   “砰!”   “砰!”   “砰!”   第一排警员当即扣下扳机,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冲在前方的十几名警员立即应声而倒,现场鲜血飞溅,惨叫连连,更有不少人被震慑当场。   廉记职员们是收到过指示的,如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优先射击不致命部位,中枪警员多为手臂,大腿受伤,抱着枪伤惨叫的样子确实极其骇人,能够勾起警员们心中对死亡的恐惧。   “假鬼佬敢开枪打我们,打电话给大馆的陈sir,打给中环署,快点叫人!”警员们回过神来惊呼连连,有人抱起伤员后退,有人丢掉横幅,转身去叫支援,更有少数猛人见兄弟受伤,心中发狠继续往前冲。   要知道,一方有枪,一方无枪的情况下,对方敢顶着枪口冲一波就已经够勇,在廉署开枪之后还有警员敢冲第二波,严国梁也不知该佩服他们够犀利,还是该笑他们短命鬼。   但他知道既然做就要做到底。   “射击!”   他再度大吼。   “砰!”   “砰!”   “砰!”   第二排警员又是一阵点射,将冲在最前方的警员们纷纷射倒,只见不少警员都是在冲锋的过程中扑倒,堪称是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路上。   “闪啦!”   “阿有,别犯傻,回去拿枪再跟他们打!”这时警员们见到又有一批兄弟被子弹打倒,心里是又急又气,一些人见到挚友受伤,兄弟哀号,忍不住胸口恶气竟然继续再往前冲!打假鬼佬的时候,他们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可大多数警员们并不愚蠢,知道廉署两次开枪,再往上冲也是白搭!当即有人把往上冲的兄弟们拉住,大声劝道:“带受伤的兄弟去医院!”   “知道吗!”   年轻警员阿有看着面前的警长,流着泪道:“知道。”   “知道了!”   警长双手扶着下属肩膀,侧头看了一眼冷峻戒备的严国梁,脸颊微动,转身带着伙计们撤出廉署大门。   短短两次齐射就造成三十多名警员受伤,其中还有四人被击中要害部位,或是大量失血,或是已经晕厥需要抢救。   警员们的判断也是绝对正确,只要回去领取装备就能把血债讨回来,只有暂时避避锋芒,才能把伙计们送去医院,可许多新界警员确实被两轮齐射给打懵了。   例如阿有那样从警不过三年,一直穿着军装没资格摸枪,嚣张霸道惯了,反倒少了些硝烟的磨砺。上一回听说何sir带全港区的长官替他们撑腰有多威风,就急急忙忙的来中环也想威风威风,混混政治资历,没想到,廉署发起狠来一样能咬人。   当陈子超带着重案组抵达廉署门口时,新界警员们已经全部退到警戒线外,人群零零散散,脸上带着颓败之色,伤员们则被抬上白车陆续送走。廉署更是在警戒线背后,摆出贴纸的拒鹿角防止汽车冲撞。   同时在铁门背后则是四五十名严阵以待,来回巡视的廉记职员,公路一旁还停着辆驻港部队军车。虽然没有英方驻军的人员出现,但光是一辆车就已经可以表明很多意思。   陈子超点起支烟,让三十名手持步枪的重案组警员将廉署门口封锁,光明正大的与廉记对峙。   这条公路已经在实际上进入军事管制!   ……   “何sir,最新消息,三十一名警员中枪,三名警员在枪击中死亡!”蓝刚穿着军装,匆匆走进办公室,立正敬礼:“陈sir已经带领重案组将廉署封锁,现场出现驻军部队的吉普车。”   “曾sir、蔡sir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昆先sir希望由你主持案件事宜,包括行动长官会议和记者会。”   何定贤本来正叼着支烟,望向窗外的楼房,听见报告内容转过身将烟熄灭,摘下头上的警帽放在手中,冷静的垂头默哀。蓝刚见状也立即低下头,郑重的替牺牲兄弟哀悼。   三分钟后,他重新将警帽带上,声音沙哑的道:“半个小时,我要全港各署负责人,以及行动部门全部长官在大会议室等我,让曾sir和蔡sir直接到会议室就行。”   “yes,sir!”   蓝刚见到大佬不苟言笑的样子,内心十分畏惧,全程都不敢与长官对视。上一回廉署还没有敢对警队开枪呢,警队就已经用子弹扫掉廉署的照片,这一回廉署开枪打伤打死三十多人,何sir会带着警队给予多强烈的反击?   何定贤低头思索着廉署可能存在的政治目的,根本没在意蓝刚是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他知道廉署的重拳反击,恰恰符合自己的利益!就算廉署不出手,他也会示意新界警区搞点大事出来,可廉署不可能预料不到开枪后警队的反应,可硬是射击了三十多枪,背后究竟是为什么?单纯为了廉署的脸面?不值得!   那就是寄希望于总督府宣布紧急状态,调用驻军介入本次事件?也不对,因为这一招前任总督佰立基已经用过,事实证明港岛离不开警队!那就是破罐子破摔,用要枪杆子解决笔杆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何sir。”   “各署负责人及行动部门长官都已经在会议室列席!”蓝刚再度敲响了办公室门,何定贤回过神来,喔了一声,恍然道:“我马上去。”   只见他穿着制服,匆匆走出办公室,带着几名下属一路走向会议室。   ……   全港三十八位署长,三区总华探长,各行动部门长官,除了正在前线的陈子超之外,一共五十七人,全部坐在会议室内,每一个人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着台上。   他们之中有英籍长官,也有华人警官,有从警二十多年,二战时即在港岛警队工作的老人,也有刚加入警队不到十年的中坚力量,全都因为警队的荣辱齐聚一堂。   何定贤登上讲台之后没有废话,直接道:“诸位,廉署暴力镇压警队集会事件,相信大家都已有耳闻,如今廉署作为纪律部队的一员,已经不再用棍棒盾牌镇压同僚,改用枪械子弹了!”   “足足三十四名手无寸铁的伙计,就因为为长官、为同僚讨一个公道,给人用枪打伤打死,我想各位同我一样心痛,不知各位是不是同我一样,想找总督,找廉政专员问一问,廉署的成立到底是为创造更好的港岛社会,还是为了打击警队,运动清洗,抢班夺权!”   “这一秒钟起,我以警务处高级助理处长,署理行动副处长的名义,经警务处长批准,宣布全港警队进入紧急状态,取消一切休假及公开活动,所有警员二十四小时持枪待命,开放武库,全副武装!”   “yes,sir!”   在座的每一位警官都挺胸抬头,大声应诺,响应声传遍会场。 第496章 持枪罢工   廉署大楼。   严国梁走进执行处办公区,肃声说道:“总督特命,廉署职员取消一切休假,二十四小时待命,文职人员发放武器,没有命令不得出入廉署大楼。”   “停止一切对外界通讯,随时准备应对警队袭击,各部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直到最新命令下达。”   办公区里三十多名职员还未从中午的冲突中缓过神来,收到命令全都表情骤变,齐齐起身喊道:“yes,sir!”   “到装备室,重新核对弹药数量,确保每个人身上都配有三个标准弹匣!”严国梁振声喊话,整个廉记大楼随着特命下发,立即变得忙碌起来,成群结队的来到装备室门口领取武器。   廉署对于警队的作风也算有所了解,既然已经跟警队正面开打,就不可能不做好最坏打算!   ……   “所有警员在领取到武器装备之后,在各署、各部门中停工待命,没有我的口令,不出工,不上街!如我下达口令,有人阴奉阳违,拒不执行,搬法规教条堵口,全以危害社会安全罪论处,就地正法,当场枪毙!港岛已到非常之时,警队必行非常之事。”何定贤在会场里做最后训诫,随着枪毙两个字一出,在场警官们都在他脸上见到杀气,知道一哥绝不是说假话,顿时心头一紧,摆正心态。   何定贤再道:“我知道,本次行动具有一定政治风险,但却是保护港岛安全,守卫警队权威的关键行动,如有人担忧政治风险,不敢与廉署正面开战者,可以当场请辞,交由副手署理公务,副手也可请辞,届时我会亲自指派地区指挥官!”   “可要是现在不提出来,再有人同我讲政治的话,抱歉,我不会听了。因为,该讲政治时讲政治,该讲军事时,我就只讲军事,本次行动我腰间配枪共有六发子弹,不毙外敌,专为内贼填弹!”   “明白吗!”   “明白!!!”会场内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应。   “好!如有请辞者,可脱帽离去!”何定贤把话说完看向场下,在座却没有一个人脱帽请辞,并非是无人担忧政治风险,更不是有人怕秋后算账,怕何sir枪打出头鸟,而是警廉冲突已经发展到最激烈的阶段。在座每一个都是警队高层,每一个人都收过数以百万的规费,每一个都是金钱帝国的一块砖,是黑色秩序里的一环。   他们可以选择总督,反水警队,可廉署会放过他们吗?位置站的越高,钱收的越多,选择其实越少。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廉署打垮,保证自身利益,所有政治问题都要排在个人利益背后。   何定贤见到一个脱帽请辞的人都无,心底多少是有些满意的,不是他眼里容不得砂子,就算有人站出来也不会怎样,按照预定方案换指挥官即可,警队还不缺几个人。   而是大家的态度证明他当年所创立江湖秩序的成功,确实将警队给真正团结在一起,让社会形成一种稳定。那是见到政治理念被验证成功,政治理想受全体警界支持的满意。   “最后一句话,廉署不关张,警队不上工!把这句话写在标语上,让全体市民见到警队的态度!”何定贤把话讲完,起身匆匆离开礼台,台下长官们则集体起身,立正敬礼:“yes,sir!”   “回警署。”   “准备行动了……”   一些熟识的长官们简单打过招呼,马不停蹄的就赶回辖区,将高层会议的决定传达给底层警员。照以往大家开完会都习惯点一支,在大馆攀谈几句,跟感情好的同僚讨论讨论决策,或者干脆就是约着出去玩。可此时警官们一点聊天的心情都没有,全都是表情紧绷,不苟言笑的样子。   大馆警员们根本不需要打探会议内容,光是看长官们神色匆忙,面带杀气的样子就知道高层有大动作,一定是跟廉署要正面对决。果然,随着何sir走出会场不久,一道道命令就被传达到各个部门。   “准备领取装备!”   “快快快。”   “休假全部取消,打电话让放工的那三个扑街仔马上回O记报道。”   “给你们半个钟排队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半个钟之后,我要见所有人全副武装,坐在位置上时刻待命!”如果说廉政专员一个命令下来,整座廉署大楼都会陷入忙碌,那么警队一哥一个命令下来,全港警署都在沸腾。   哒哒哒。   一组警员们跑到装备科门口,由督察代表签字,一领就是一箱的武器装备,各部门警员在围在长廊门口分发。一时间装备科变成菜市场,长短配枪都跟不受管制一样,摆在走廊任由警员挑选,子弹更是一箱接一箱被搬出来,直接堆在各部门的办公区。   先前只有重案组够资格配的军用半自动步枪,也都下放给O记、刑事组、反贪室等部门使用,军装、后勤、文职则是统一拿到手枪。先前唯有防爆反应组装备的防爆盾牌,烟雾弹,催泪瓦斯的装备,库存也被全部搬了出来,优先配备各大区的重案组。至于各区武库里可怜兮兮的一点防弹背心,则被全部掏出来由交辖区指挥官使用。   一些小警署的武器不够全员装备,甚至还要打电话给辖区装备库,导致公路上出现不少警队的军火车。一辆辆军火车从武库中驶出,根本不需做任何言语上的威胁,在总督府的鬼佬们眼中就已足够震撼。   “黄包车。”   “快点!”   “湾仔警署……”   这时紧急收到命令的休假警员们,有的从饭店、桑拿房里跑出来,有些被长官电话从家中喊醒,一个个都急忙冲上街头,拦了车快速回警队报告。   各大社团都不需要打探消息,光是车行传回来的风,就足够他们断定江湖有大事要发生。   傍晚。   颜雄重新调回身边以副手的职位充用,拿着一份文件走进长官办公室,立正报告:“何sir,全港警队在册三千四百二十六名职员,除掉生病受伤、牺牲未除名、出境的四十三人外,共到三千三百五十一人。”   有三十多人没有在规定时间到警署报道,其实非常正常的一个数字,大战前多有逃兵,再加上一些人老家在离岛区,接不到电话,一时半会也难找到船。   何定贤听见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例行公事般说道:“缺席行动的警员,到岗后一律停职羁押,事件结束后,启动聆讯流程。如无特殊情况拒缺席者,一律免职清退,特殊情况缺席者,降级使用,调离行动部门。”   “yes,sir!”颜雄出声答道。   “给警队提供伙食的酒楼联系好没?”何定贤问了一嘴,别看是最不起眼的饭菜,其实在行动中至关重要。因为,警队大规模集结在署内待命,休息环境其实很恶劣,除了部门长官之外,大部分伙计都只能拼桌睡觉,干脆就是坐在椅子上休息。大一点警署有宿舍楼会好一些,偏远警署设置本就简陋,更是难挨。   要是伙食方面不准备好,警队别说二十四小时,十八小时都撑不住!要是后勤工作能做及格,至少能顶四十八小时,如果后勤无忧的话,七十二小时都没问题。   是的。   全港警员待命不可能长时间进行,理想情况下四十八小时内就得达成政治目标,最坏情况也不能超过七十二小时。   “放心吧,何sir,晚餐都已经送到各警署分配。”颜雄笑着道:“粤省商会方面已经联系港岛饭店工会,理事长梁相先生答应为警员们的餐食提供支持。”   “那就好,有空替我谢谢梁先生。”   有饭店工会帮忙组织,完全可以联系到全港各个角落的饭店,按区域划片供餐,伙食上绝对没问题。   何定贤其实已经吃过晚餐,并且饭菜丰富,味道可口,但正因如此,一看就是特供的,所以不能当作后勤参考。   “让伙计们抓紧时间消息,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打打牌也是OK的。”何定贤点起支香烟,轻轻抽上一口,暂时没有让警员们出街的打算,因为警员持枪罢工就是一种示威!   当街道上没有警察的时候,港岛社会会变成什么样?   潮义勇、义群、东义堂等大社团兄弟们都有店铺、产业工开,肯定不会站出来闹事。而以何sir现在到身份、地位更不可能会放话古惑仔去打砸合法商人的店铺,损坏自身名誉、华警的名誉,对于权力的运用,他早已过了最野蛮的阶段。   在警队持枪罢工的半天时间内,别看街头看上还挺宁静,就是行人少了很多,可随着夜色降临,警队罢工,港岛海边再也看不见水警的船,密密麻麻,宛若星光般的渔船、大飞开始出现在海面,上面装载着各种违禁品,走私货,蜂拥而至,冲向港岛数以百计的野港当中。   港府不是要发展,要经济,要税收吗?   这些大飞、渔船载一个晚上的货冲入港岛,就足够给港岛带来数千万的损失,黑社会也可以经济放血!况且,还有不少敢于铤而走险的船东主,更是开着货轮,载满石油、柴油冲向内地!   黄金、皮具、轿车、电子产品、只有想不到,没有运不到!   这些也不过是刚刚开始……   金钱帝国的秩序,早已扎根港岛! 第497章 动荡   深夜。   在港岛各社团、商号开启走私狂欢的时候,各码头海关署也将报告上交总督府。   总督麦理浩收到文件,第一反应就是心痛,每上岸一批货,就代表港府少收一道税。   “马上让海关署出动巡逻船,在海面进行缉私活动!”   港岛内部货物需求是有限,很多货主都是趁机提前囤货,短时间大量走私货品涌入港岛,代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货品进口量会大减,税收相应的也会大滑坡。   这会直接影响他执政第一年的经济政绩,更别说,当中有不少禁运货品直接被输送内地,要商讨的并非经济损失,而是战略上的地缘威胁。可总督秘书闻言却面露难色,出声道汇:“海关署长赵敦贤打来电话,表示海上走私活动太为猖獗,海关没有水警支持无法形成有效封锁。”   “海关署不是有几十条船吗?”   秘书苦笑:“那几十条船在平时够用,在眼下连港岛区都不够查,港岛最多船的是水警区,大小船已发展到八十多条。走私商们清楚警队罢工的消息,走私已经近乎是有恃无恐,把海关署当作玩笑看。”   “而且赵sir打来电话讲,一共有二十六条船正在整备,短时间无法出任务。”秘书讲到这里已经垂下脑袋,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恼了麦理浩。   “嗙!”   麦理浩一拍桌面,振声道:“连海关署都不肯出面?我既没有让他们上岸作战,又没让他们与水警对峙,职权范围内的事情都不负责……”   “算了。”   “让赵sir多加巡逻。”   他突然想到对海关署的任用,前前总督就已经玩过,一切的症结都在警队身上,不把警队整垮,海关、惩戒署、乃至金融局、食品局一个都指挥不动。   因为,金钱帝国的体系远不止在警界、商界、已经把港岛上上下下,有价值的部门渗了个遍。   社会上都以为打击贪污是为了经济,为了社会秩序,实际上,最根源的还在于夺回政治权利。只有将华人警队势力打倒,殖民地政府才能重新树立权威。   可麦理浩上任之后享受着前总督的政治遗产,也必然要承担起历任总督的政治债务,如果丢失的纪律部队、金融部门领导权,绝不是靠一个命令就能收回的。   那些人要在港岛吃饭、穿衣、住豪宅,又怎么可能为一个两年一届,续任待定的总督得罪本港势力?   要知道,南洋总督还在位的话,倒可以置信给南阳方面,禁止售货给港岛商户。大多数运进港岛的货物都是在南洋采购,少部分从日韩、欧美等地转运。   可南阳总督早已裁撤,那里也已变成华人的地盘。   麦理浩其实很想在港督的位置上大干一场,利用好港岛的口岸优势,窗口期完成一次政治飞跃,可他越是熟悉港岛事务,心里越是拔凉拔凉的,因为盘算一遍港岛的政治账就会发现,总督府在历任总督的英明操作下早已政治破产,大英帝国在历任大臣们的运作下,海外殖民地早已被重组收购,港岛有口岸优势不假,可窗口期不属于大英!   属于一趟趟大飞冲过去的中华!   可麦理浩手中早已无刀可用,只能握住最后一把武器,争取杀出一片天地,他揉了揉眉头,有些疲惫的道:“发文责问警队,让他们取消武装,明早复工。”   “否则,我将直接问责所有管理层,并且宣布港岛进入紧急状态,调动驻军出面。”这一招是在恐吓警队,毕竟驻军就算出面,也不敢与警队交火。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而是能不能打的问题。   “yes,sir!”秘书出声答应。   “再致电给电力公司和水务署,让他们给全港警署断水断电,持枪罢工,我们就算不能进去,还不能逼你们出来吗!”麦理浩说完好似出口恶气,秘书实则很想提醒他,一来两家电力公司都有华人家族的股份,二来,每间警署都有备用发电机,无非是功率大小问题,三来,警署就算断电难道还不能接隔壁的电吗?   水务署更是无稽之谈,每间警署都是配备消防栓,打个电话给消防署让人开闸就得。   可总督秘书体谅到麦理浩的心情,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劝诫,而是转身前去传令。麦理浩看着秘书的表情又怎么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没有将希望寄托于跟警队正面决战罢了,所谓的驻军威胁、断水断电,无非是把戏做的真一点,根本伤不到警队的根骨。警队不可能为之强攻廉署,而廉署做的紧急准备,也不是为了与警队正面开战,打是根本打不过的,无非是壮壮胆子,为了接来下能在警队的冲锋中硬扛一阵子。   谁都可以预料到警队持枪罢工只是开始,手中握着几千条枪,不上街打巷战就已经给面子了。必然会把枪的威胁性用到最高,肯定会拿着枪全港到处示威。   这个阶段总督府是无能为力的,只能一步步做样子,再示敌以弱,直至过几天葛白定罪,彻底引爆舆论,一举将警队的抗议行为定性为犯罪,届时就能抽出手来陆续整治警队。   对总督府而言一切的关键不在港岛。   在那辆驶向伦敦的飞机。   他们要是再不想办法跳出港岛,始终陷入港岛的泥泞中,根本就连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无。   ……   砰砰砰。   大馆,一瞬间所有办公楼的灯光熄灭,零散还发出灯炮爆炸的声音,显然是灯泡质量不高,在电压不稳中出现破裂现象。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正喝着茶,见到灯光熄灭不禁莞尔,果不其然,两分钟后,所有办公楼又恢复电力。随后才有人前来报告警署的情况,可水电这种小事真用不着他关心。   ……   第二日。   清晨。   《东方》、《星岛》、《大公》等大小报章,全部都刊登了昨天发生的“警廉冲突”事件,不仅将警队的死伤人数写明,还报道了警队持枪罢工,集体自保的行动。   市民们在出来上工的时候,很明显就会注意到,往常路边正在巡逻、抄牌的军装警已经不在。出来摆摊,开餐车的人变少,酒楼、商铺倒是照常开业,可食客却不见得有多少。   大部分人对社会治安都是极度敏锐的,在没出现情况的时候,市民门整日喊着差佬恶过古惑仔,可当街上没有差佬的时候,他们偏偏连门都不想出了。这个就是真实的社会,每一个都在尽量规避风险,守护自己的利益。   许多公司、酒店、商铺一天不开张损失很大,不得不继续对外营业,可街上变少的人流,横七竖八乱停的轿车,无人再在意的信号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市民,港岛治安已经进入无序状态。   以往没有身份证,躲在地下室,群房租里的新移民们开始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不少耐不住寂寞,想要干一票的古惑仔陆续出现。虽然各大社团都没有鼓动小弟破坏街头秩序,但本就汇聚一班烂泥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出几只蟑螂?就连以往顾忌警察,止于口角之争的市井小民,见到没有警察维护秩序,也都变得拳脚相向。   再烂的规矩,也比没有规矩好!再坏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好!   社会本就是各种规则的集合体,当一个角的规则消失,整个社会都会发生巨大动荡。   毫无疑问,此时的市民们是绝对同情,绝对支持港岛警队的,就连警队不出街,恐怕不出两三日就会有市民主动出来集会,要求严惩廉署负责人。   上午。   九点。   港岛一经开始“恒生指数”即进入下跌通道,一个早市的时间即跌掉百分之十,由九龙仓、太古等个航运业洋行光荣领跌,随后则是酒楼、珠宝业板块的跟跌,就连最稳当的地产板块都有跌荡。   最受冲击的航运板块当中,偏偏环球航运、信德航运等华资公司股价奇稳,可见金融行业确实是信息最全,嗅觉最灵的一个行业,对港岛航运业内的内幕知之甚深。   在东南亚市场上,柴油机与电机则成为最紧俏的货物,许多商行都在加价收购。只要把手中的电机往渔船上一装,就可以直接载着过进港岛,上粤省!   胆子小的装三个电机,一晚上跑一个来回,胆子大的装十个电机都行,一晚上就跑两次宝安。真可谓是人有多大胆,船有多大产。港岛的货物需求有限,内地的货物需求可是无限大。   谁也不想错过不知能存在多久的黄金时间,能多运一次货,入手的钱起码五位数起步,跑一趟光免掉的税就比电机贵。只能说当一个政治地位够高的决策者,做出任何一个方面的决策时,影响的都不仅是一个领域,而是整个社会。   ……   十点二十分。   伦敦。   葛白坐在商务舱内,经过一昼夜的航程,已经可以在窗外看见祖家主城的繁华楼宇,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心底也愈加振奋,不知不觉间有点近乡情怯的情感涌现心头。 第498章 时差   “葛sir,航班到站了。”空姐穿着英国航空的制服,弯腰在要客面前鞠躬行礼,接过要客递来的毛毯笑道:“欢迎您回到伦敦。”   “谢谢。”   葛白站起身整理西装,顺势用动手正带领带,笑容十分礼貌客气。   以他港岛副处长的身份,有资格享受航班政要待遇,全程都是高级VIP服务。   机长、副机长等人也在停稳飞机后,走出驾驶舱向长官问好。   “慢走。”   “葛sir。”   随着舱门打开,乘务组都人都列队鞠躬,优先恭送要客落飞机。   葛白拖着一个行李箱走下舷梯的时候,两辆公车已经停在泊位旁边,六名穿着西装,腰间配枪,身材健硕的警务人员站在车辆两侧,威风凛凛,排场十分阔气。   “葛sir。”   “伦敦警察厅,总警司迈克·阿普。”   带头一位中年长官见他下来立即迎上前出示证件。   葛白心中对苏格兰场给的面子十分满意,遥想当年离开联邦时不过是哈斯汀郡一个小小警员,再度回到伦敦已是受到政治优待的高级警官。   在即将到来的安全论坛上将与总警长推杯换盏,同民政大臣把手言欢,同各郡长官一起出入警察总部。   “你好。”   “阿普警司。”   葛白伸出手与来人握手,目光扫过其背后五人,清一色都是督察级以上。   他的职位在联邦体系中等于副总监,比总警司要高三级,比最高级的总警长又低三级,是特定地区负责人之副手的位置。以港岛警队在联邦当中的特殊地位,其实是颇具殊荣,功成名就。   来到伦敦心头多少有些光宗耀祖,富贵还乡的感觉。   可阿普总警司见他伸出来的手却不假辞色,碰都不碰一下,直接收起证件,掏出一副手铐讲道:“葛sir,总警长特令,将您拘捕遣送港岛廉署受审。”   “这是总警长签字的拘捕令,麻烦您配合工作。”一名督察在背后则举起文件,出声道:“有证据显示你在港岛任职期间,触犯多条警例,涉嫌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危害城市安全罪!”   “有需要上诉,辩解的地方,请回到港岛再行起诉。”   葛白僵在飞机舷梯下,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已被冰冷的手铐锁紧。   咔嚓!   “我要请律师。”   葛白回过神来的第一句不是抗议,而是脸色苍白的要求行使合法权力,更没有质问他们凭什么抓人,因为,派他来伦敦开会显然是总督与祖家合谋的计策,他已成为廉署的箭靶。   “没问题,葛sir,但按照属地受理原则,你要请律师也得回港岛再请。”迈克·阿普没有驳斥,而是将他押进轿车里,带着人径直前往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架航班。   “我要打电话,我要请律师!”   “我回港岛第一时间就要见到律师!”葛白挣扎着不想上车,却给警员们硬生生塞了进去,口中不管怎么喊叫,旁边的警员都不予理会,更不会给他打电话的机会。   葛白心中明白回到港岛,落入廉署手中,必将遭遇狂风骤雨,唯一生还的希望就是向外界报信,让港岛警队能够反应过来,用尽一切手段破坏廉署的密谋,绝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何sir的嗅觉上,但凡何sir忙于事务有一点疏漏,庞大的金钱帝国就可以在疏漏中轰然崩塌。苏格兰场与廉署、总督又怎么会给他机会?本就是一次争分夺秒的特别行动,保密自然是做到极致。   飞机舱门前还在列队目送要客落机的空姐、机师们见到突变的局势,就觉得心里发慌,搞政治果然是世界上最危险、最野蛮的工作,可随后又有一批警员出现将乘务组全部暂时看管。   这趟航班的其它旅客足足等了半个多钟头才开始陆续落机,丝毫不知道在等待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   迈克·阿普一行人更是直接护送葛白再次登机,随行飞往港岛,本次航班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是专门的行政包机。   ……   何定贤昨晚凌晨三点才在办公室渐渐睡去,期间半梦半醒,睡的很浅,醒来时已是早上九点多钟,神色颇为困倦,但与许多睡在椅子上的警员们相比已经舒服很多。   警队正在政治博弈的关键时刻,全体警员都参与其中,谁能给睡的踏踏实实,可真就是没心没肺了。   大馆里的宿舍楼,则优先给行动部门的人休息,早上七点便全部叫醒,将位置空出来给昨夜值班的警员休息。人手充沛既有难管理,难指挥的弊端,也有易于安全工作,不愁没人手用的好处。   随着饭店工会的人把早餐送到馆内,整座大馆也在沉睡中慢慢苏醒,警员们变得活跃起来,许多伙计都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天。   各大报社的报纸也都送到警署里,算是给伙计们一点消遣,把人困在一个地方,一天半天还好,三五天就很容易出事。这可不是一个人宅在家里追剧的感觉,而是火药桶扎在一堆的样子,吓都能吓傻敌人,但一不留神也可能炸死自己。   何定贤吃着菠萝包,配着牛奶,手中拿着一份《东方日报》正津津有味的看着。   各警署、各部门每隔一个钟头就要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消息不会送到他面前,将会由颜雄签字确认。上午、下午则各要汇报一下辖区内的报警信息,统计街头发生的罪案率。   何定贤倒不是在等廉署主动出击,而是在等港岛驻军的动作,在等市民的反应!毕竟,总督有暗示会调动驻军出来帮手廉署,如果不管不顾就直接冲进廉署,迎头跟驻军撞上可就搞笑了。   到时是打还是不打?打赢了,人死不少,警队的力量也会遭到削弱,打输了,他在警队的位置都保不住,就算港岛解放,也只有一个富家翁的位置留给他坐。   能坐一哥还是坐一哥啦,当权久了,多少都清楚,没有权力的大老板就是肥羊。   如果总督真有决定出动驻军的话,那么,驻军首先要接管的就是街道安全,连街头安全都不顾,直接派兵攻打警署的不是驻军,是侵略军。   这时颜雄敲开办公室门,走进门道:“何sir,今天上午港岛区共有报警电话三百六十多起,九龙区报警电话两百七十多起,新界区一百五十多起。”   “其中,市民市民纠纷占百分之二十,盗窃抢劫占百分之十一,重型罪案不足百分之五,交通罪案占超过百分之五十。”   “车祸、违停检举的数量最多!”   一个早上就有超一千起的报警电话,可见市民们心中有不安。   这还是在社团没有出街,古惑仔没出来恶意搅浑水的情况,可见对社会的放任自流,就会使罪恶土壤滋生。罪案率在三天内翻两倍都稀奇,且增长最快的一定是盗窃、抢劫、凶杀等恶性案件。   何定贤身为警队职员,两世的人生经验都在告诉他,人性本恶,对街头发生的罪案更没有一丝负罪感。因为,港府才是社会安全的第一责任人,警队不过只是为港府服务的工具,为何会造成眼下的情况,港府才是需要自省、要愧疚的那一个!   “有没有驻军出来维持安全?”何定贤出声问道。   颜雄摇摇头:“没有,除了在廉署大门口的军用吉普增多到五辆之外,三大区的兵房都没有动静,港岛毕竟没有进入紧急状态,总督是没权力调动驻军的。”   何定贤点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正当他打算下令让各警署约束好警员的时候,心里忽然闪过一件事,张口问道:“几点钟了?”   “十一点十六分。”颜雄看了一眼手表立即答复。   “葛sir应该已经到伦敦了吧?”何定贤用手指指表盖,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甚至连他都很奇怪,在与港府比定性,互相角力的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起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到了!”颜雄却一脸正色的道:“葛sir的飞机预计港岛时间十点三十多分降落,由于港岛比伦敦快七个小时,葛sir那里应该是清晨。”   “所以葛sir不可能一下时间就去开会,更不可能去拜访好友,最有可能是入住酒店休息对不对?”何定贤说着说着,眉头深深蹙起:“你说,葛sir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我?为即将到来的会议准备一下?”   “是!”颜雄点点头,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出声道:“贤哥,你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我想廉署可能在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我想廉署根本没有胆量跟警队正面对决!我想葛sir肯定已经出事了!”何定贤攥紧拳头,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葛白有没有出事,都不能冒着这个风险。   因为葛白是一个鬼佬!   他在港岛可以信任葛白,但不能完全信任回到祖家的葛白,错失的每一分钟都可能是在审讯葛白,也可能是葛白在同他们讲条件。毕竟葛白已经不是历史上一个小小的警司,而是有政治地位,有资格讲条件的警务副处长。   华人的胜败荣辱,绝不可寄托在外人身上。   “啪!”   何定贤直接拿起桌边的电话,按下一个快拨键,厉声问道:“特别任务连吗?”   “yes,sir!”   特别任务连的英籍警司接到电话,立即在办公桌上跳了起来,敏锐察觉到长官有重大命令要下达! 第499章 二上太平山   “五分钟,全员在大馆楼底集结,同时让飞机组做好升空准备!”何定贤决意要亲自带飞虎队往太平山走一趟,最锋利的剑只能握在自己手上。   总督要开战,那就正面开战,总督要斩首,那就互相换头!   总督不敢打上大馆,他敢打上太平山!   葛白如果已经落入鬼佬手中,那么一秒钟都耽搁不起,如果葛白没有落入鬼佬手中,就当正式决战的契机,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推上赌桌,将整个港岛都重新洗牌。   用倾尽一切的力量,换一支警队,换一套秩序,换一片朗朗天空!   “是。”   “长官!”   英籍警司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大声领命,抓起枪袋挂上腰间,走出办公室朝着下属吼道:“全员集合,飞机组作升空准备,准备作战。”   “是,长官!”   正在休息的飞虎队指挥官们齐齐起身,吹响哨子,整片飞虎队驻地率先忙碌起来,一支一支的小队开始集结。得益于警队全副武装,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紧急状态,队员们集结的速度很快。   一辆辆军用吉普车驶出驻地车场,拐弯进入旁边的大馆,动向也立即引起总督府注意。   “传令全港三大区所有警署,五分钟内完成集结,十分钟内持枪踏出警署大门,半个钟的时间,我要全港各区所有的廉记社区关系处关张大吉!”   “yes,sir!”   颜雄见到何定贤放下电话后,十分果决的下达命令,当即立正敬礼,出声应诺。   何定贤的命令却还没有结束,继续道:“大馆全体警员集合,踏破廉署大门,摘牌、烧旗、活捉廉政专员!”   “是!”   颜雄不敢怠慢。   “让陈子超带重案组配合我的行动,大馆警员的指挥权由你接管,一个钟内,将姬达带到太平山见我,晚一秒见到人,颜雄,我替你风光大葬!”   何定贤狠狠瞥了颜雄一眼,目光已是杀气尽显。   颜雄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出办公室,挥手号令全馆集结,一通通传令电话也分拨到各区警署,所有辖区署长得到命令都毫不犹豫开始执行,一组又一组人马完成集结。   大馆楼道里。   一队队警员匆匆忙忙,脚步迅速,纷纷涌下楼梯,一个部门一个方阵,光是大馆就有五百多名警员,铺在广场上密密麻麻,气势恢宏。   警员们身穿军装,腰间配枪,超过一半持有步枪,还有配备防暴盾牌等武器……   每个部门都在报数。   何定贤身穿高级助理处长制服,外面套着一件防弹衣,腰间一条武装带配有两把枪,四个弹匣,带着陈子超等重案组职员走出大楼时,不少小组已经上车就绪。   特别任务连长官见到一身戎装的一哥出现,立即小跑上前敬礼报告:“sir,特别任务全体集结完毕,飞行组全员就绪,六支小队随时可以作战!”   何定贤闻言目光扫过在旁边列队的特别任务连,一共五支小队出现在现场,共计六十人,还有一支十二人,共两组的空中特勤队不在现场。只见每个队员都穿着作训服,配有防弹衣,戴着钢盔。   他作为特别任务连的训练教官,本该记得每一个警员的名字,可眼神一扫却觉得每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或者说一支特别部队集体之后,就不再是某个人组成的,而是一个军事化的整体,一台只会执行命令的杀戮机器。   “出发!”   “太平山总督府。”何定贤匆匆一条命令传达,便三名重案组员坐上一号专车,没有对飞虎队进行多余的训话,因为,一切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一切能做的策划都已敲定,行动一经展开就不是耍嘴皮子功夫的时候,一切事情都要在手上见功夫。   正如他没有插手颜雄对大馆警员,各区署长对辖区警员的指挥一样,弦已满弓,放手一搏即可。   “yes,sir!”   特别任务连警司再度立正,大声回答,转过身却急忙甩臂,大声吼道:“GOGOGO!”   虽然他也是英籍警官,知道冲上太平山代表什么,但是,总督府早在抓捕飞虎队督察“韩德”的时候,就已经将飞虎队推到对立面。况且,飞虎队员清一色都是华人,如果英籍长官胆敢露出一份怯意,手下人都会率先将其枪毙!   这可是“一哥”当着全部警队高层作下的政治背书,没有一支部队的指挥官敢踩踏红线!   哗啦啦。   飞虎队全员登上吉普车的时候,许多警员也已经登上轿车,一支支车队气势汹汹的驶出大馆,每支车队上都载满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阿sir们。   大馆里五十多辆车竟然不够用,更多的警员完成整编,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口号,站在街道中间向廉署进发。   “飞行组,飞行组,我是特别任务连指挥官博而,署理行动副处长授权起飞,目的地太平山总督府。”警司坐在吉普车的副驾上拿起一部无线电出声讲道。   无线电那头两秒,啪嗒,机舱内拨键的清脆声响起。   “A组收到,全组十二加二,准备起飞!”   “B组收到,全组十二加二,准备起飞!”   两名飞行员在作出回答以后,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传出。   “每隔两分钟汇报坐标位置。”   英籍警司答道。   一号专车内,何定贤坐在后排右手边,手掌紧紧握住腰间的配枪,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陈子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用对讲机指挥着重案组车队通过街道。   只见两辆特别任务连的吉普车在前方开道,五辆重案组轿车中间塞着一辆平治车,再末尾则是第三辆特别任务连的吉普车。   一架空中特勤组的直升机急速掠过城市上空,驾驶位上的飞行员低头一看,城市各处都有蜂拥出现的警队方阵。虽然,警队人数放在城市里显得很少,只能填满有限的街道与巷子,但就像用烟头在画卷一角点了一下,黑色的焦痕不会停止,只会化作火焰将整幅画卷焚毁。   太平山。   总督府。   秘书官在收到警队大规模出动的情报以后,立即赶到总督办公室汇报,麦理浩总督刚刚才收到葛白被捕的消息,正觉得的胜利天平开始倾斜,突然又惊闻警队倾巢而出,神色不由大变,语气慌张的道:“警队出动了多少人?”   “有多少人就出动了多少人,是真正的全体出动。”秘书官表情带着惊恐,尽量压抑着情绪道:“三区各署的警员都在行动,不限于华人警司,并且全部装备有武器!”   “这不是抗议,更不是游行,是暴乱!”   “赤裸裸的暴乱!”   麦理浩扯着脖子喊道,心脏砰砰直跳,脸上却浮现出苍白之色。   瞬间明白秘密抓捕葛白的行动已经泄露,肯定是何定贤与葛白之间有约定报信,而随着全港警队的集体出动,连命令都不用尝试下达就可以知道先前表面投诚的部分警官毫无作用,以何定贤对警队表现出的控制力而言,九龙区那班警员一点都不像与何定贤有过间隙一般,针对雷洛而搞的小动作丝毫没有效果。   就连一直站在总督府这头的殖民派警官,都没有传出一点消息就被裹挟上街了。其实在廉署、警队各自进入紧急状态之后,双方就已经断绝跟外界通讯。   就算有通讯手段也得通过内线,根本没人敢在内线里暗暗透露消息。   秘书官听见总督对本次行动的定性,甘愿冒着大不韪都要劝诫:“麦sir,不是暴乱,是示威游行,只能是示威游行啊!飞虎队的空中特情组已经出动,两架直升机正快速向太平山驶来。”   他指了指上空:“以总督府目前的保卫力量,恐怕根本挡不住空中特勤组。”   太平山上的安保力量其实较上一届一定程度提升,总共有五十多名情报处职员负责,但点位分散的比较多,在太平山脚下有一个位置,在山顶制高点有一个位置,在总督府内总共只有二十多人。   麦理浩敢宣布港岛进入紧急状态,敢让兵房出兵平乱,也不可能等到域多利兵房的人登上太平山。停在港口的坚船利炮敢将炮弹往城市上空打吗!   有可能只打两发,全部命中吗!有可能一发多的弹都不打,打了也不会落进城区,不会炸死市民吗!港岛几万鬼佬,谁敢负责?   麦理浩回过神来,出声道:“是,只是示威游行,不能动用武力,跟警队还有谈判的空间。”   秘书官只觉得总督嘴硬的功夫很是了得,不愧是外交官出身的人,摇摇头,立即提醒道:“sir,赶快汇集安保人员撤进安全屋吧。”   “喔喔,你说的对,我再打个电话给廉署,让他们紧急撤出办公楼,避免与警队硬碰硬。”麦理浩拿起电话还要拨号时,一名军情处官员就跑进来道:“sir,有两辆直升机进入禁飞区,正在总督府上空盘旋。”   “带总督撤进安全屋。”秘书官直接抱起长官,同一众军情处职员们带长官匆匆跑入地下室,躲进一间配有监控、电台、具有防爆功能的安全屋内。 第500章 变革艺术家   颜雄率港岛区刑事组、O记共一百三十名警员抵达廉署大门时,廉署警员们已经持枪戒备,严阵以待。共有五十名执行组员持枪守卫廉署正门,更多的带枪职员守在大楼内。   因为,各区的社区关系处已经遭受警队袭击,许多关系处都已被砸烂,廉署的招牌、旗帜、文件全部被动乱的警员焚烧。廉署没办法与军方直接联络,却能收到下面关系处打来的警报电话。   姬达、卫理钦、严国梁等人早已做好准备,可当廉署职员们见到浩浩荡荡百余名警员手持长枪,在廉署门口列阵的时候,表情还是不由紧张,内心被警队的魄力所深深震慑。   要知道,几百名手持寸铁,举着横幅,大字报的军装警,和百余名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行动警员出动可是两个概念,看起来更是两副场面。   大楼中许多文职署员都已吓得胆战心惊,开始后悔考入ICAC,更后悔卷入警廉冲突的风暴当中。   颜雄按照计划率主力部队前来廉记大楼,让军装、后勤等文职组成的部队,分散席卷港岛区内的社会关系处,并且将主要道路封锁,断绝军方驰援的机会。   这些行动方案说来复杂,但在高层内部反复讨论以后,其实每一个环节都已考虑清楚,按部就班的实施就可以席卷全港。毕竟警队足足有三千多个,每个区就算是一千人,那也是一个相当于团级的准军事组织,以内部优势发起肃清行动,难道还用得上几个师?   “姬达sir,警队包围了正门,但后门外的道路没有封锁,暂时还保持着通畅。”高级调查主任卫理钦来到廉政专员门前,见到廉政专员穿着西装,满脸忧虑的站在窗前,心头也不禁一沉,出声道:“是否先坐车前往域多利兵房进行紧急避险?”   “《廉政公署条例》中有紧急避险的细则吗?我怎么不知道!”   姬达回过头却瞥了卫理钦一眼,包含杀意的道:“警队华人之所以不封后门,就是想要逼迫廉署职员逃逃,传我命令,特勤组改为督战组,凡廉署职员有不战而逃者,就地枪决!”   “再让人把后门给锁上,决不允许任何人逃走,我们受皇命调驻港岛肃清社会风气,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没有逃跑的选择!”   “yes,sir!”   卫理钦立正敬礼,不敢与姬达的目光对视,连忙低头匆匆前去调派人手,传达命令。其实大英一向没有殉职、殉国的传统,一班靠做生意起家的大毒枭,有钱赚就来,没钱就赚就跑,世界大战都得先算算经济账,又怎么可能怀揣着无畏与应用?就连做海盗的匪气都已在资本社会中磨得不剩三分,姬达之所以坚决不肯后退,是因为廉署早已与他的政治生涯划上等号,他是在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做最后一博!   对他这种具有野心的政客而言,不管死上多少人,付出多少代价,政治利益上的得失都是第一位。如果可以在军方支援赶到前,继续收住廉署,乃至于在港府低头前不让廉署落入警队手中,于他个人的政治声望来说都是巨大利好,一切政治债务都将由总督来承担。反之,如果他在总督低头前丢掉廉署,那么他会变成总督拿出来平息舆论的替罪羊。   “这已经不是一场政治交锋,更不是一次游行抗议,而是一次赤裸裸的军事政变!”姬达很清楚遇到最危险的局面时,任何人都靠不住,唯有靠自己!   历史上,警廉冲突的正式决战,也是全港警员上街游行,但却没有携带武器,主要还是靠着罢工来宣誓影响力,最后逼迫港岛签发特赦令,赦免警队之前的贪污行为,对当日之前的举报都不允立案调查。   这个结果对于警队管理层而言其实已经足够胜利,可对于警队底层而言却输的干干净净,自此,基层警员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廉署威胁之下,时常亲华派警官被开刀立威,就算干干净净,不贪一分钱,一次训诫,聆讯,就足够将一个警官的前途毁尽。   如今,警队带枪出街,肆意的发泄怒火,许多社区关系处,连带着事务处的办公区都被洗劫一空,文件资料在街头堆成山般,燃烧起熊熊大火。   将造成的影响性,表现出的杀伤性,要比历史上高数个等级,带来的结果也不可能会一样。   不知多少市民已经后悔出门上班,更不知多少店铺,商行紧急停工。整个港岛随着警队出街,明显变得没有生气,街头巷尾,房屋商铺内,一张张惶恐不安,惊慌失措的面孔,正在告诉大家和平有多宝贵!   港岛究竟离不开谁!   颜雄则在持枪列阵的警员背后,单手叉腰,口中叼着警哨,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廉署大门。   虽然大佬下过半小时活捉廉政专员的命令,但是他不可能毫无章法,下令就冲,那样造成的死亡算谁的?依旧还是按照行动计划,给予廉署五分钟的考虑时间,一方面列阵威吓警署,一方面让人用喇叭喊话。   尽管他心中急迫,一分一秒的流逝都会让他愈加焦躁,可说到底警队的目标不是杀多少,打多少人,也不是每一个加入警署的华人,而是廉政公署那块招牌!   当廉署职员选择与那块招牌站在一起时,就是必须要打死的敌人,当有廉署职员决定离开那块招牌时,也没必要对同胞扣下扳机,做更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可当专员特情组持枪出现在楼底督战的时候,一些在喊话中有所动摇的华人警员们,也纷纷收起心思,不敢多想。毕竟,外面的华人警员说不定会手下留情,背后的鬼佬枪手可绝对不会!   颜雄见到五分钟时间已过,一个从后门跑路的人都没有,还收到下属传来的消息,有人将后门锁上,心中会意,举起手道:“全体都有,准备射击!”   “准备射击!”   “yes,sir!”   各级指挥官将一层层命令传下,先前持枪戒备的警员们纷纷正色起来,双手端枪,拉起枪栓,街上到顿时就是一阵清脆的弹簧声,廉署职员们光是听整齐干净的弹簧声,不少人的人脚底都开始发满,腿肚子僵硬,浑身冒冷汗。   颜雄表情冷峻的举起配枪,扣下扳机:“砰!”   这声枪响宛如号令,所有警员全部扣下扳机,朝着廉记大楼射去。   “哒哒哒。”   “哒哒哒。”   时间仿佛重回二战,街道上枪声连绵,子弹如雨,硝烟如幕,一阵齐射便打出上千发子弹。虽然子弹没有直接瞄准前方大门内的廉署职员,但却朝着廉署大楼的墙壁窗户射去。   大楼内的廉署职员们见到警队高高举枪瞄来,全都震惊的抱头蹲下,匆忙逃离,躲到墙角桌底。   “嗙嗙嗙。”   “啊!”   一时间,不知多少玻璃炸开,碎片横飞,或是恐惧害怕,或是被碎片划伤,乃至流弹击中。廉署内惊叫连连,一阵张皇失措。所有人都认为警队会第一时间正面突破,却没想到会采用示威的方式齐射大楼。   姬达将最忠心,最有素的执行处、特勤组全部派到大门一线设防,却没想到警队玩了一招攻心为上,跃过门口的属员直接对大楼袭击。   这种袭击造成不了什么杀伤性,但却能很有效的威吓廉署,让廉署内部动乱。   要知道,大楼里的多为职员人员,手上就算有枪,可实际上并没什么作战能力,更别谈论作战意志。   “砰!”   颜雄在停顿十秒之后,再度扣下扳机,出声大吼:“再射!”   “再射!”   “再射!”   更是一阵推膛声,又是一片枪林弹雨,百人齐射。   廉署大门前的执行处职员们都已神色慌张,心生畏惧,大楼里的文职警员们更是吓得不敢声张,抱头躲藏……   姬达知道自己应该下令让门口的职员反击以壮气势,否则,警队根本不用攻入大楼,廉署就有可能土崩瓦解,但执行处那班人连防守都勉强,又怎么可能听令反击?   “再射!”   颜雄第三次扣响扳机。   “砰!”   “哒哒哒。”   “哒哒哒。”   廉署大楼又一遍洗礼。   这时就连姬达都变成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以警队展现出来的攻势、节奏来看,根本不像是情急之下的临时决断,倒像是反复在港岛地图上推演了几百遍,把每一个细节、每一处人心都考虑到极致。   何定贤是变革的艺术家,每一个人,包括楼下指挥的颜雄,不过是图画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正当颜雄按照命令完成三次射击威吓,心满意足看着廉署大门内一群假鬼子吓尿的样子,将配枪收进腰间,已然准备下令正式进攻时……廉署大楼内,被隔绝于前线的韩志邦与江一冲悄然驶过一个眼神,低头弯腰走出办公室,出声喊道:“各位同僚,手中有枪,为何低头做狗?” 第501章 洗厕专员   “韩sir,你说点办?”办公室里多为文职署员,见到有执行处的长官出来喊话,多少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虽然,他们大多人都知道韩sir是受到冷遇,但是,韩sir是唯一有行动指挥能力,够级别,够资格指挥在场署员的。   但不少署员望着韩志邦眼神都充满警惕,能考入廉政公署的没一个傻瓜,知道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讲话的人,一定怀揣着目的,不是英雄,就是奸贼。   韩志邦抱着头模样狼狈,却提高音量,正声喊道:“持枪自卫,撤出廉署!”   “韩sir!”   “专员有令,与廉署共存亡,敢逃者一律枪毙。”江一冲跑出来大声喊话,充当了在场同僚的嘴替,许多人都顿时噤声,观看着韩志邦作何回答。   只见韩志邦道:“总督府成立ICAC,只要社会风气不改,世间还有贪官污吏,就一定有廉政公署的用武之地。我们不走,无非是在大楼里等死,等警队攻进来发生什么难以想象。”   “警队的纪律,各位想必也知道,在场还有很多Madam。”   不少女职员立即表情骤变,瞳孔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在廉署内部极端污名化警队的情况下,早已将警队塑造成一个目无法纪,无恶不作,势力强大的军事组织。   “不要啊……”   女职员们攥起手心,喃喃念道。   不少人都用手撩起包臀裙,将衣服领口抬高,把以前不会系的前两枚扣子全扣上。   韩志邦见到喊话有了作用,赶紧火上添柴,大声呼吁:“不要怕,各位不要怕,廉署的后门没被警队封锁,只要闯出去就可以逃生。”   “可姬达sir已经让人把门锁上。”   江一冲又朗声抢答。   “那就打开它!”韩志邦手中握枪,干脆有力的声音,点燃了人们的求生意志:“姬达为了保证自己的仕途,置同僚们的生死安危而不顾,难道我们撤退,廉政公署就会没吗!”   “不会!”   “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江一冲恍然大悟:“是姬达sir害怕负责,害怕受到处罚,才要坚决守卫廉署大楼!”   “我们不要做政治的牺牲品!”   在场职员们顿时心中动摇,已经有人汇集在韩志邦身边,更多的人蠢蠢欲动。   人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欲。   虽然,他们看出韩志邦与江一冲是在唱双簧,虽然,他们清楚两人可能也有政治目的,虽然,他们同样知道保卫廉署大楼的重要性,但是韩志邦愿意站出来带头,为此行动负责,那么,自然就有人会跟随,有人想要逃生。   因为,此时韩志邦的行为极度符合在场人员利益,一切利益都以生存为先!   况且,某些道理是很通俗的,比如港府可以撤职专员,可以撤职所有的廉署职员吗?不管廉署职员做了什么,港府只要还想将廉署公署运营下去,就必须要任用廉署职员。   在本次冲突中表现的多英勇,只要一死就是场空,相反,逃出去将来还有升职工作的机会。港府就算得辞退他们,按照合同也得付一大笔违约金。   “对!”   “我们不要做政治的牺牲品,我们要为廉署保留火种,要离开廉署大楼。”韩志邦来到办公室门口,振声道:“与警队的冲突是港岛内部问题,不是军事问题!”   “专员所下枪毙是为乱命,每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廉署职业都有权拒绝执行。”   “同僚们,握紧枪,同我走!”   随着最后一句话结束,韩志邦完成了一场小型政治演讲,亦是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场演讲。江一冲带着七名职员立即跟上,旋即办公室里的职员们宛如水流一般纷纷锦从。   当韩志邦穿过二楼长廊时,身后已经跟着三十多名廉署职员,人数还越聚越多。   各部门办公室里的职员们见到有人集体下楼,全都会出来询问情况,不知何时,廉政专员下达撤退命令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多职员们毫无心理负担的就跟韩志邦离开。   而他们大规模下楼的动静,很快就引起高层注意,一组人马在高级调查主任卫理钦的带领下急忙赶到后门。   这时,五名负责看守后门的职员已经收枪加入逃亡阵营,并且交出钥匙正有人在开锁。   卫理钦见状怒不可遏,义愤填膺的挥手让人将门封锁,单手叉腰,伸手指向带头的韩志邦喝道:“韩志邦,没有专员命令,率众逃跑,依法应当枪决!”   “卫sir。”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是廉署上下职员的意志!”韩志邦一身西装,大步向前,掷地有声的喊话:“我不怕死,要毙了我就趁现在!”   卫理钦要不是见韩志邦身后已有上百人,早就开枪将其击毙,可群体事件绝不是靠子弹就可以解决。廉署大楼里总共就四五百号人,外边有警队持枪堵门,里面要是再爆发内讧,干脆就别玩了。   “呼。”   卫理钦深吸口气,沉下声来:“廉署是一支纪律部队,违反纪律,事后问责是要上法庭的。到时别说丢了工作,判刑坐监,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现在全部调头回去,坐在位置上,廉署不用你们开枪上战场,驻港军队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又有很多职员听见军队正赶来支援产生动摇。   江一冲见状心中焦急,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藏在人群后,立即搭住配枪,悄悄打开保险,在人群安静时一把将前方的女职员推开,举起枪就瞄着卫理钦扣下扳机:“砰!”   一声枪响乍起。   江一冲再举枪对着鬼佬职员连连扣下扳机:“砰砰砰!”   卫理钦的手下三人中弹,四人抱头鼠窜。   卫理钦本人胸口中枪,躺在地上只觉一片天旋地转,尚有意识大力呼吸着空气,身体本能在尽力自救,可随着一众廉署职员的匆匆跑过,立即就遭遇踩踏,彻底没了声息。   江一冲一枪干掉鬼佬高级调查主任,尤不解气,射伤几个烂路鬼佬之后,立即大吼:“兄弟们回家啊!”   哗啦啦。   廉署职员们见到后门敞开,再也制止不了,毫无顾忌的往前冲。有些时候回家两个字,具有不可超越的魔力,可以打败一切压力。韩志邦其实也被江一冲的果断吓了一跳,回头拉住江一冲就想跑,可却被江一冲用力甩开手臂。   “阿冲!”   韩志邦瞪大眼睛,好似已猜到什么。   果然,江一冲大喊:“邦哥,你先走!”   “我要去干一票大的。”   本来江一冲也只是想参与一把政治赌局,反正早已靠到何生那头,可刚那一枪将他推到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光是赌前途已经不够,要堵上身家性命了。   韩志邦立即知道江一冲的目标是廉政专员,想用专员来何sir的倾力相助,到时不仅能保住性命,说不定还有一场大富大贵。而韩志邦面临的最优解其实见好就收,可他见到兄弟反身折回的背影,心底蓦然间有所触动,咬咬牙也奋不顾身的追了上去。   “干!”   “干到底!”   楼上。   廉政专员叼着雪茄,望见后门发生的骚乱、枪击、整张脸都变得僵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作为公署的最高长官连对公署的掌控力都失去了。   “姬达sir。”   “公署华人职员叛乱,快走。”这时几名鬼佬主任穿着西装,拿着枪,神情紧张的冲进办公室。   姬达吐了口烟,转过身,心里极度想表现出遇事不惊的镇定,可雪茄却在微微颤抖,手指与嘴唇忍不住颤栗,最终慌张的吐出一个字:“好!”   他来到港岛任职也不过刚刚两年多,对一手创建的廉政公署寄予厚望,可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值得为这个位置陪葬。   几名调查主任原以为专员有什么惊天后手,见到专员慌张的熄灭雪茄,心里也叹了口气,出于职责护送着专员跑路。   可颜雄在门口亲眼目睹到廉署大楼内的动乱出现,正当惊讶是不是何sir早有准备,以三声枪响为令的时候,又见到前线的鬼佬督查组齐齐后退,仅剩下愈加慌张的华人执行组员。   他作为一线杀出来的高级长官,又怎么会忽视战机,当即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下令道:“冲进廉署,活捉姬达!”   “冲进廉署,活捉姬达!”警员们大吼一声,齐声响应,端起枪就往廉署大门内冲去,途中除了少数几次点射和用来震慑的对空扫射外,几乎没消耗什么弹药,就如同摧枯拉朽般冲垮廉署大门的防守阵线。   “准备后退!”   “违令者枪毙!”   严国梁作为前线指挥官见到下属不堪一击,还不断呼吁,尽力维持着阵线,并且最先将枪口对准自己人,连续扣下三次扳机,将三名撤退的组员击倒。   可面对警队凶猛地冲锋,执行组员们一枪不敢开,更有人当场弃枪,抱头跪地乞降!严国梁只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收起枪夺路而逃。几名警员倒是远远盯上这个大功劳,带着武器马上展开沿途追索。   一楼。   江一冲见到专员姬达在一行手下的保护下匆匆闪过走廊,连忙快步追上来到尽头,双手扒住窗户就想往外跳。韩志邦却连忙拉住他衣角,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卫生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江一冲回过头来见到地上的脚印,嘴角挑起一抹讥笑暗道:“好威风的洗厕专员!” 第502章 攻破!   “嗙!”   韩志邦双手持枪,一脚将卫生间木门踹开。   江一冲持枪冲上,见到门后无人,对着六个厕所隔间举枪就射:“砰砰砰!”   子弹在木门上射出一个个孔洞,打的木屑飞溅,旋即,房门内不断传出惨叫,几名调查主任全部中枪受伤。而后,厕所隔间内也有子弹射出,但全部打在枪上,慌乱之下根本不具有准星。   韩志邦也紧随其后,快步跑进厕所,对着隔间补枪:“砰砰砰!”   廉政专员刚要开门回击,右臂就中枪受伤。   “FUCK!”   两方人马在狭小的厕所里,隔着门完成一次对射。   江一冲、韩志邦打光手中的子弹,却没有急着打开检查,而是再度退出厕所,装填弹药,重新举枪进入男厕。虽然,躲厕所最好是换性别,但其实在兵荒马乱之下没有什么差别。   再加上廉政专员一班人慌不择路,自然是率先遵照本能躲进男厕。   韩志邦还细心留意到厕所门口地板上的脚印,在进门前就有充分准备,不可能伤及到无辜。因为,从见到廉政专员一行人,再到追到走廊,一连串的行动加起来其实不到三分钟。   三分钟的时间,紧张到容不下任何巧合、意外与差错。   随后,江一冲蹑手蹑脚的将第一扇门打开,露出一个穿着西装,捂住肚子,靠着隔板正勉力支撑的鬼佬调查主任。鬼佬调查主任手中握着枪,扭头望向韩志邦的神情充满憎恨,但见到韩志邦表情冷峻,扣下扳机的动作,眼神中还是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砰!”   韩志邦干脆补枪。   江一冲又打开另一扇门。   “砰!”   “砰!”   韩志邦与里面的鬼佬长官相继开枪,互射一枪,本身就坐在地上,浑身鲜血的调查主任当场被子弹爆头。韩志邦耳边飞速掠过一枚子弹,金属与空气的摩擦声在耳蜗内嗡嗡回响,就像低频信号直接打入脑海。   江一冲见到韩志邦愣在原地,表情大惊失色,回头看一眼身亡的鬼佬长官,有心再给鬼佬补上两枪。但看到韩志邦回过神来打了个手机,便咬着牙打开第三扇门。   要不是有心活捉廉政专员,也不用犯上巨大风险一个个开门。   但好在鬼佬先前都中过枪,前两个还有行动能力,拖到后面两个时都已经晕厥在地,不知死活,直到开第五个门见到廉政专员“姬达”西装染血,坐在马桶上,左手捂着右臂枪口。   这时五个厕所隔间的地面都淌满鲜血,流着一片血泊,地面都是血脚印,鲜血正慢慢流向下水口,编织成一张猩红大网,将猎物牢牢裹在其中。   姬达见到两人很干脆的把枪丢掉,认命般道:“韩sir,江sir,把我交给警队吧。”   这时他没有指责两名下属是叛徒,也没有懊悔停止对他们的内部调查,因为成王败寇,就算两人当时没有效力于何sir,也不妨碍此时拿他做投名状。   这次行动的输赢胜败无关一两个人的选择,而是政治角力的最后一手,每一分力都是先前的决策,最终形成汹汹局面,人人大势所趋。   韩志邦、江一冲见堂堂总督如此识相,倒没给予什么脸色,上前将其拉住将押出房间。   二人都是有公职身份,是政治中的底层,笑笑专员的处境没问题,当面讥讽专员本人还不够格。只有那种没读过书的兵痞,才会为抓到一个高级长官而沾沾自喜。   因为廉政专员的政治地位可比他们高太多太多,只要警队没有打破港府统治的法统,那么,说白了还是在一个政治体系下玩游戏。警队最后会怎么处理专员也是一个未知数,识趣的人都不会辱骂专员。   而随着两人带着专员走出廉署大楼,立即就成为所有警员的目光焦点,每个人都将目光投来,深深记住二人的脸庞。作为第一个擒获专员的人,还是两名廉署职员,所获关注必然是极大的。   颜雄见到他们之后,也立即带人走上前来,惊异的问道:“你们打进廉政专员办公室了?”   “没有。”韩志邦如实摇头:“我们在一楼手洗手间见到专员,害怕他死于混乱当中,无法向社会交代,特意带来交由警队处理。”   颜雄闻言眼前一亮,挥挥手让人把专员带上,格外欣赏的看了韩志邦一眼,出声赞道:“很好,我会向何sir说明的,你叫什么名字?”   “ICAC调查主任韩志邦!”   “ICAC高级调查员江一冲!”   颜雄重重颔首:“记住你们两个人了,吉仔,带他们回屋企休息先,不要让伙计伤到他们。”   “yes,sir!”   一名高级督察立正敬礼,马上带着几名下属送他们离开混乱的现场,既有保护他们的意思,也有把证人看管起来待用的意思。至于他们与何sir的关系,刚刚领导廉署内讧的事情……   韩志邦、江一冲两人都缄口不言。   因为,经历本次事件的人多达百余位,事后的行动复盘当中,相关消息肯定会进入何sir的耳朵,根本不用特意夸耀、汇报。而且他们与颜雄是两个层次的政治站位,更不需要担心颜雄吞他们的功劳。   因为,颜雄是整场攻占廉署行动的指挥官,捉住廉政专员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是怎么捉,是谁送上来的无关紧要。他们的功劳不可能影响到颜sir,颜sir更不可能怀什么嫉恨之意。   真当现实世界的大人物都和电视剧一样,动不动威胁,记恨小角色啊?如果不是处于风口浪尖,舞台中央,实际上人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这时颜雄带人将姬达塞进轿车里,用手划了一组人跟上,右手搭着门,低声对面前的江祖辉道:“江sir,现场交给你来管,我先带鬼佬上山见何sir。”   “放心吧,交给我来。”湾仔华探长江祖辉穿着制服,站在车旁沉着冷静的应道。   “多拆家,少流血,何sir的意思你也明白。”颜雄知道江sir是个年老持重,办事得力,素有威望的人。他出于对现场情况的关心,最后多嘴一句,便啪嗒将车门关上,带着十辆车,足足三十人赶赴太平山。   中环前往太平山最后五公里的路,可是行动中的重要时刻,绝不可能有一点点疏漏。而颜雄带走三十多个人,并不影响廉署大楼内的情况。进攻一只老虎,需要一群狼,驱赶一群绵羊,几匹恶狼就足够。   廉记二楼。   一间办公室。   一名华人警员踹开玻璃门,扫过一眼杂乱的办公桌,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绕过办公桌在桌底揪出一个鬼佬,双手抓住鬼佬衣领大力提起来,狠狠就砸向文件柜。   “轰隆。”   墙上的文件柜玻璃爆开,哗啦啦,书山文海倾泻而下,鬼佬的头瞬间被埋在桌面。   “TMD,王八蛋,查我们警队是吧?”   “查!”   “查!”   “查!”   “老子让你查,查个开心,查到见上帝!”警员探手再抓起鬼佬的头,甩向一边不断往墙上砸去,显然恨意很深。   鬼佬刚开始还能慌张的撕扭两下,但很快脸颊便淌满鲜血,模样极其凄惨。   警员却不依不饶,将鬼佬丢在桌面,又扫了一些文件将其埋住,趁着鬼佬晕厥的过程,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叮,甩开盖子搓出火苗,直接丢在文件堆上。   “去死吧!”   警员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并且将门锁死,推来一张桌子堵住。   办公室里,浓烟滚滚,火光升腾,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窗户前挣扎着爬出的人影。   楼顶。   几名警员将栏杆上的铁丝剪断,ICAC廉政公署的招牌轰然落地,四分五裂。   “烧了。”   “烧了。”   一名高级督察带下属将廉署旗帜、港府旗帜全部摘下,有人丢了一面英联邦旗帜在里面,又有警员拿着一面搜出的皇家旗帜问道:“姜sir,这个呢?”   “哪来的啊?”   姜永成皱眉头。   “专员办公室搜出来的。”   警员答道。   “全部烧了,看着都恶心。”姜永成挥一挥手,旗帜就落入垃圾堆中,随着一桶汽油倒下,几面旗帜与大批的调查档案,文件夹都在广场上付之一炬,燃起火光。   要知道,廉署是没有皇家名号的,并没资格悬挂皇家旗帜,总督把旗帜挂在办公室里,多少有点谄媚权贵。让英籍人士看见肯定会大为赞赏,可警队本就对“皇家警察”的称号不爽,看到有人舔女皇臭脚更是觉得恶心。   江祖辉见到廉署大楼不少窗户里都冒出火光,当即将烟丢在地上,出声下令:“让伙计们收收火气,把人全部带出大楼清点羁押,再将文件、材料全部搬出来!”   “廉署里一张卫生纸,一份咸湿报都不能有!”   这就是让伙计们封枪的意思,好在进攻大楼的过程中没有什么死伤,否则,封枪还不是说封就封的。毕竟封枪如封刀,自古在军队都是一件难事。   大楼,偶尔有几声枪响,出现一些死伤是难免的,但有《警例》作为基本约束,倒不可能出现什么畜牲行为。说到底,警队只是一场突袭行动,来的快,去的快,不至于滋生出人性大恶。   一些来不及逃路的华人职员受到池鱼之殃,那也不是江祖辉他们该考虑的事,毕竟上一秒还是敌人,下一秒只能成为罪犯,又怎么可能按照市民、乃至同僚的待遇来?   “yes,sir!”   下属答令。   这时廉署大楼与全港任何一间社区关系处都没有差别,唯独就是火烧的更凶,血流的更多,人更凄凉。   哒哒哒。   太平山。   两架直升机正在不断盘旋于总督府上空,A组直升机驾驶员对着耳麦说道:“空中特勤组报告,目标建筑物外围没有武力威胁,空地有六辆车,公路没有见到行驶中车辆。” 第503章 枪决令、特赦令   “收到。”   特别任务连警司切换过无线电频道,朝长官汇报:“何sir,总督没有撤离官邸,山脚设有路卡,行动人员已做好肃清准备。”   “做事。”   何定贤坐在轿车里,拿起对讲机轻轻回应,特别任务连警司立即下令:“行动!”   “yes,sir!”   前方打头的两辆吉普车上,警员们马上举起枪口,朝着公路前方的路卡进行扫射:“哒哒哒。”   “哒哒哒。”   子弹横扫,将路卡旁的数名特情射倒,全程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军情处特勤便中弹倒在地上。行动已上升到最高阶段,很多表面功夫都可以省下,控制住总督府一切就万事大吉。   “轰!”   吉普车直接将路障撞开。   “A队留在山脚接管路卡。”   英籍警司出声道。   一辆吉普车立即在路旁停驻,十二名队员持枪跳下车,列队将路卡守好。   这时整座太平山上的大佬们都静静待在家中,望着上空两架飞虎队的直升机,观望着港岛史上最激烈的一场变动。要知道,太平山除了总督官邸外,还有一片别墅群,全都住着港岛的顶级大佬。   既有华人中的四大家族,顶级权贵,也有英籍高层,洋行大班。   一开始因风景秀丽,夏天凉爽得到鬼佬青睐的宜居胜地,早已成为象征身份、地位的上流住宅,人人都在以住上太平山为梦想,光宗耀祖时,已有人持枪率兵杀上太平山!   华人大佬们心中难免振奋,觉得民族资本终于有望抬头,将来港岛人用血汗创造的财富,可以留在港岛遗泽后人。鬼佬权贵们心中却愈加惶恐,如果总督官邸都可以随意被华人控制,他们在港岛的企业、财富又由谁来保障?   用坚船利炮掠夺的财富,终有一天会要在枪口之下加倍偿还,没有人可以做世界的千年霸主,也没有人会甘心世代做资本的奴隶!华夏民族早已向世界证明其坚韧不屈之个性,港岛的华人也终于用血性向鬼佬发出怒吼!   去你妈的!   以枪声代言语,以行动替威胁!   用最彻底,最简单,最暴力的方式,登上太平山巅,宣布谁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哒哒哒。”   “哒哒哒。”   两架飞虎队直升机降低高度,打开舱门,各有四名警员持枪在两侧舱门,扣动扳机对下方进行扫射,将花草,墙角,玻璃背后等上空不易观察的位置,全部用子弹犁过一遍,确保正在上山的“一哥”不会遭遇危险。   何定贤则一路都坐在轿车内,丝毫没有参加军事行动的感觉,沿途零星的反抗轻松就被飞虎队推平,仿佛不是带人兵谏,以下克上,而真是前来向长官汇报工作一样。   在路上,车子行驶的特别稳,中途既没有停顿,又没有颠簸的感觉。   当一号专车抵达总督官邸门口时,两队飞虎队员已经全副武装,列队站在门口,持枪控制着大门,目送轿车进入时还齐齐举臂敬礼。何定贤坐在车上,抬手回礼,面带笑容。   “何sir,队员已将整座官邸控制住,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但也没有发现总督及其安保人员踪迹。”英籍警司立正敬礼,前来汇报:“总府人员可能都已藏进安全屋中。”   “有什么要躲的,我要杀他,他躲也没用,我不杀他,躲起来徒惹人笑。”何定贤推门下车,一身西装站在官邸草坪上,低头掏出支烟,立即有人递上火。   “呼。”   他吐出一口白雾,扭头望向四周景色,威严神圣的总督官邸,不就这鸟样?   第一次来总督府做报告的时候,他心里充满敬意,可上回早已来总督府与前总督谈过一天,再来一次就觉得更可笑。   法统的威严,在一次次破碎,变革中被粉碎。   别说何定贤,在场的每一位警队职员,乃至未来整个港岛社会对总督府都不会再有敬意,权力的转移,有时候只需要一场简简单单的胜利,人上人的位置,谁拳头大谁坐。   麦理浩最好的选择,其实还是坐在总督办公室里,当面与何定贤谈好条件,接受警队的审判!   这样多少有点总督的气度,可大概率是警队烈火燎原的架势,已经把总督吓坏,把总督府所有都搞懵了,根本摸不清他是为了追求政治目的,还是有心把所有人杀光,一了百了,组织军管政府。   虽然,以港岛的地缘格局,成立军管政府是死路一条,但谁也不敢忽视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何sir,在一楼找到几个菲佣,有一个会说中文,已经指明安全屋的位置在地下一层。”这时陈子超带着两名下属匆匆赶来,五个菲佣则被带到旁边的车内羁押。   “好。”   “我们过去看看。”何定贤叼着香烟,带人大步走进总督府,径直来到地下室一面同墙体相似的钢门前,回头一看角落还有监控器。可见总督府在二战之后,其实是进行过一次战备升级。   麦理浩在安全屋里看着监控电视,见到全副武装的士兵人影绰绰,心下有点焦躁不安。   虽然,安全屋里水电、食物都有保证,足够坚持一周的时间,而一周时间足够国际上作出反应,何定贤不可能带着警队在门外待够一周。但真等祖家下令调派驻军的时候,他恐怕就要沦为世界政坛的笑柄,成为历史上任期最短的殖民总督。   而安全屋里又没有电话线,他想要打电话给驻军都不可能,全港几千名英籍士兵受限于体制规则,就一直待在兵房里冷眼旁观,一点有效行动都做不出来。   何定贤自然不会被区区一堵墙控制住,见到钢门坚厚,用蛮力显然是不行的,必须上一点科技了。于是下令铺设火药,全程还不切断监控,任由总督在里面看着干着急。   这时一支车队通过路卡检查,迅速驶向太平山,二十多名警员在门口守着。颜雄带着几个人押送着姬达走进总督府:“何sir,罪犯姬达已经带到。”   “干的不错。”   何定贤低头看一眼表,发现距离行动开始,时间刚过去十多分钟,赞许的道:“速度很快嘛。”   “廉署发生了一些事,到时会整理成行动报告。”颜雄出声答道。   “好。”   何定贤点点头,回头朝着监控器挥了挥手,笑道:“麦sir,是等会一起跟整座官邸炸上天,还是走出来跟我聊聊呢?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事都敢做,你不跟我谈,就是要逼我做过火啊!”   “趁现在伙计们都还有心情谈的时候,站出来见我。”   麦理浩在安全屋内,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秘书与几位属官,见到众人一致点下头,方才动手摁下安全门的电子控制器。随着电子控制器解开,几名属官又上前操作把机械锁打开。   “何sir。”   麦理浩叹出口气,走出安全屋,望着面前一众面色不善的警员,还有狼狈不堪的廉政专员,摇摇头道:“你来的好快。”   “呵。”   何定贤笑了一声,搭住腰间的枪:“麦sir,拔枪的理由,决定子弹的速度。今天不是我一个人来找你,是全港警队要来找你!”   “说吧。”   “你有什么条件?”麦理浩满脸无奈。   “首先,行动副处长葛sir在哪儿!”   “葛白应该在飞回港岛受审的航班上,联邦总警长批准了对其的逮捕。”麦理浩读懂何sir的意思,当即道:“你可以派人去接葛sir,港府会停止对葛sir的调查。”   “廉政专员姬达危害社会安全,滥用职权罪该怎么处理?”何定贤将姬达拎上前,甩手丢在地上。麦理浩冷冷望了姬达一眼,毫不留情道:“起诉判刑。”   “如果一手挑起警廉冲突,毁坏社会治安环境的人,只是一个坐监服刑的下场,恐怕无法让全港警员熄火。”何定贤冷冷的一句话,将麦理浩与姬达吓的脸色发白。   本来麦理浩刚刚恢复一些镇定,又慌张的发问道:“何sir,你的意思是……”   “向女皇递交枪决申请,唯有廉政公署的第一任专员被推上刑场,才能让港岛警队心服口服!”何定贤开出一连串的条件:“同时,港府还要向女皇申请特赦令,要求赦免港岛警队在72年之前的一切贪污受贿案。”   一条枪决令,一条特赦令。   “何sir,你是要将我推下火山啊,如果两条申请都递交给女皇,几乎等于逼迫女皇承认港岛政坛已经一败涂地。”麦理浩无需做什么政治活动,光是两份申请递交上去,给予皇室的政治压力就会极大。   何定贤不在乎逼女皇,还是逼总督,冷声笑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允许让港府继续保留廉政公署,并且配合港府推进警队改制。”   “什么?”   麦理浩睁大眼睛,心情一上一下,只觉得峰回路转。   “警队确实需要改制,但并不是由你们鬼佬随意下刀,而是我们警队内部的自主发展。”何定贤道:“能决定港事的,从今往后,只有港人!” 第504章 警廉冲突之终   “好。”   “我答应你的条件。”麦理浩沉默片刻,终究是点头答应,把姬达的性命当中一块政治筹码,轻松的兑进本次政治交易。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警队主导的改制,与港府想要的改制绝不相同。   但是,对外界而言,警队要是能够完成一番改制,不再扩大金钱帝国,总督府的执政就不算毫无作为。看起来依旧是输了,可却不像输的太惨。   当然,这顶多蒙蒙小市民,维护一下港府形象,但对他来讲,能够把小市民眼里的形象维护住就足够了。   “至于警队的改制,你想要怎么样改?”   麦理浩昂首望向何定贤,姬达却在旁挣扎道:“麦sir,千万不能与警队做交易,每一次交易卖一分主权,港府的公信力,统治力就是在高层与华人一次次交易中丧尽的!”   “这与魔鬼做交易没什么不同。”   颜雄抬起一脚,用力的将姬达蹬在地上,再朝肚子跺下一脚。   “啊。”   姬达张嘴发出惨叫。   颜雄破口大骂:“TMD,一个阶下囚,还以为自己是专员啊?”   “拖下去。”   他大手一挥,两名警员立即上前将姬达拖走,途中姬达扭着身体还想作一番努力,却被人直接勒住脖子,顿时吸不上气,瞪大眼睛,吐出舌头,差点就窒息而亡。   何定贤、麦理浩都没有理会注定结局的一个失败者,廉政专员,总督特命,开玩笑,就连总督都性命不保,谁还在乎一个廉政专员呢?   何定贤看着总督道:“警队改制很简单,第一,扩大警队编制,用更多的人手,更细致的解决社会安全问题。要知道,警队早期只有一千多名华人警员,却要管理一百多万的华人,警民比例一千比一,再加上时局动荡,城市位置特殊,根本无法实行有效管理。”   “不可避免,就会给犯罪带来空间,继而导致警队与社团勾结。”   “因为,两方不达成默契与合作,社会根本无法有序运行。廉署口中的金钱帝国,好似把警队形容成一个贼窝,可那只是警队华人对社会现状妥协的一个产物。”   “这一点,港府要负首要责任!”   麦理浩愣住了。   “第二,港府高层要彻底信任警队华人,既要华人来管理华人,又不肯给予华人正式职权。”   “设立刑事组、华探长等职位,无非就是采用位卑权重的管理方式,要华人干最苦的活,负最多的责任,又不给华人政治地位。”   “往后,港府不得再从祖家调派联邦警员充入警队,港岛警队的一切招募都将在本港进行。”   这就是要将鬼佬们给挤出警队的权力体系,但警队内部还有很多英籍警官,需要照顾到他们的想法,不能以国籍而论。但如果现警队内部的英籍警官们,后代想要继续参警,完全可以办理港岛身份证。   先做一段时间的港人,未来一起做华夏人嘛……   港府失去从主家调人的权力,未来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掌握警队,乃至掌握任何一支纪律部队。   “没问题。”   麦理浩点头答应。   “最后,港府、廉署、及全港纪律部队最高长官都不再由总督府委任,而是经内部宪委层投票当选,再上报总督府。如无重大丑闻及特别事件,总督府不得无故拒批。”   “未经内部宪委层投票的纪律部队长官,皆不受纪律部队承认。”   这一招等于是带纪律部队与总督府切割,未来纪律部队内部自成政治体系。   总督在法理上能指挥纪律部队的权力彻底丧失,政府、军方、警方、将变成三足鼎立的一个体系,简而言之,各管各的。   “好。”   总督已经变成提线木偶。   “此外,港府一切招标项目,不得限制竞标企业注册籍贯,不得因资本属性无故处罚,市场经济必须自由竞争。”何定贤语气强硬,不留半点余地。   “何sir,警队改制,纪律部队自治完全没问题,可警队将手插进商界……”总督财务副官本能插了句嘴,希望争取一点条件。   何定贤却理直气壮的道:“你们不能插手警队,但我可以插手你们,你们说好听就是群租客,迟早要走,说难听就是一群强盗,鸠占鹊巢,我们作为主人不能决定家里的一切事务吗!”   “闭嘴!”   颜雄举起手中的枪,满脸杀气瞪着鬼佬。   财务副官立即熄火,讪讪后退。   其实,这些条件看起来十分严苛,旨在剥夺港府的统治权,可每一个条件都非常合理,无非就是把喊在嘴巴上的港人治港,变成实际上真正的港人治港。   这样一来港岛发展创造的财富,就能尽可能,尽多的留在港岛本土,提升本港市民的生活水平。虽然,一些财富会通过大宗交易,进出口被吸走,但平等交易与殖民倾销是两个概念。   这些条件很多也是后世遵从的规则,就算放到未来五十年,依旧能坚定守护港人利益。   “原来你是真的在为这座城市好。”   麦理浩忽然深深叹出口气,神情显得颇为复杂,以他的政治悟性,又怎么看不出来,警队确实打算由内而外的进行一番改制,并且本次冲突是站在全港市民的利益上。   例如,港警较低的警民比例,例如,华资受到限制,导致华人用工受到歧视,发展出庞大社团结社……这些问题确实都不是单独发生的,而是相互伴生,有因果关系的。   何定贤带警队用最暴力的手段挖掉病灶,未来十年,不,可能只需要五年。   港岛社会一定就会有明显的改善,市民将从教育、用工、商业等多个方面,体验到本次变革带来的好处。   但英资洋行、鬼佬政府、以及英联邦可就亏大了。   警队挖掉的病灶是谁?   不就是他们!   他们就是寄生在港岛最大的一颗毒瘤。   “废话。”   何定贤甩手将烟蒂丢在地上,出声骂道:“家里进贼了,不得打出去啊!刚刚我说的所有条件,全部记清楚,一周之内必须通过立法,正式写进法令当中!”   “我会安排好的。”   麦理浩安心不少,说话也有力很多。   颜雄、陈子超等人在旁边,其实心里都有所疑窦,比如警队为什么还要改制?这也是警队上下最关心的问题,但碍于何sir权威已然达到巅峰,所有警员听的明明白白,却没人敢开口多问一句。   大多数人都认为攻上太平山,活捉麦理浩是为了保住金钱帝国的利益,保证全体警员的利益。是要解散廉政公署,延续警队的权威。可事实上,何定贤却明白“金钱帝国”那一套过时了,跟不上港岛经济的发展,就算再多用五年,十年,依旧逃不过帝国崩塌的宿命。   并且每多用一天,未来的反噬就会更强一分。   与其所有让与金钱帝国一起陪葬,不如伴随着警廉冲突的胜利,让金钱帝国成为过去式。而他则用趁着风头正盛,为社会赋予一套新的秩序,将港岛变成华人主导的社会。   每一次变革必然会伤害一批既得利益者。   因为,能切下多大的蛋糕,就能补充社会多大的能量,如果害怕变革,捏手捏脚不敢大干,未来矛盾一样会爆发。何定贤作为金钱帝国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主动割让利益,并非是损失,而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将来金钱帝国一旦崩塌,他将是最受冲击的一个人。但想要变革能够平稳过渡,必须回馈给金钱帝国足够的权威、利益!   扩大警队编制,便是回馈与兄弟们更大权力,纪律部队自治,华资获得自由,便是回馈给兄弟们的利益。   这一进一出之间,大部分警员的利益不仅没有受损,反而还获得提升,未来光是楼市红利带来的资产增值,市场经济福利带来的薪水上涨都足够多。   何定贤则靠这场军事成立,把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割鬼佬港府的肉给自己人吃,少数贪习惯的人,就算心存不满也没资格搅风搅雨。   这才是真正的赢家通吃,而何定贤之所以能赢,一直靠的就是“港人治港,华人自立”八个字!   一个人认不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又怎么会具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何定贤获得总督允诺之后,并没有立即下令警队撤出太平山,而是让颜雄带人继续控制总督府,监督着总督完成所有行政手续。而他则前往新界、九龙视察一线情况。   ……   这时江祖辉在廉署大口门口,指挥着下属将伤员送上白车,今天港岛的医院注定会很热闹。但在得知何sir已经成功上太平山,并且与总督完成会面以后,在场伙计们则多有喜色,觉得胜利已经到手。   江祖辉正要让几名下属派人去街上巡逻,保证附近区域的街头秩序,不要因为廉署出事而出现崩坏。廉署里死伤多少人都不要紧,可廉署外能维持的还要尽量维持。   虽然何sir没有下令正式复工,但是警队已经自发的接管秩序。   “江sir。”   一名督察带着几个人,神色不甘的跑上前立正敬礼:“那个姓严的没有追到。” 第505章 要讲礼貌   “高级调查主任严国梁?”江祖辉皱起眉头,对冲在一线,行事果决的那名廉署官员颇有印象:“把消息报大馆,申请通缉令,绝不能让他跑了。”   这种廉署华人的中坚力量,政治地位没多高,却是一定要清算的类型。   “yes,sir!”   督察警员立正敬礼。   德辅道。   雪厂街。   这是距离廉署大楼不到两公里的窄街,得名于港岛的第一间冰屋公司,当美国商人将来自北美的冰块运入港岛,涂上锯屑和糠皮防止溶化,贮入雪厂待用,销售给医院、酒店及普通市民,牛奶公司等。   1845年起,美国冰一度霸占港岛的冰业市场,号称原厂直销,人人都视美国冰为奢侈品。直至1866年凯尔成立制冰厂,利用机器造冰才靠价格将美国冰打败。   严国梁在混乱中逃出廉记大楼,随着人潮先往德辅道跑,仗着更熟悉附近建筑,几次躲过警队的追捕。   此时,他已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丢掉所有证件,身上仅穿上西裤、白衫、挂着一把手枪。   “严sir。”   “上楼。”   正当严国梁想要跑出雪厂街的时候,两名路过的军装警察,手中抓着武器,叼着支烟,又踱步在路口聊天。   随着廉署大楼起火,许多警察都撤出大楼,散在街头。有的是单纯巡逻,有的也是在追捕逃犯。虽然,两名军装警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严国梁却已经惊慌失措,贴着墙想要躲藏。   可是背后街市大楼的入口已经被挂上铁锁,很多居民楼害怕遭殃,纷纷将入口封闭以求平安。这一招其实是很管用的,无论廉署还是警队,见到道路锁上就会放弃追索,不把战火无故引到居民区中。   严国梁心脏砰砰直跳,一颗心悬在半空,以为走投无路,马上就要被警员发现的时候。身后铁锁忽然被人打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叫住他道:“快走。”   “好。”   严国梁回过头就见到年轻人是手下一名职员,瞬间喜不自禁,连忙钻进楼道中。年轻人手脚麻利的再把铁链子绕门两圈再锁上才回过身道:“二楼。”   “多谢。”   严国梁彻底松出口气,想起年轻人的名字:“阿峰,点解会在这里?”   “我屋企来着。”   钟向峰指了指楼梯口:“我从小就在雪厂街长大,逃出廉署之后,第一时间就带几个兄弟一起跑回家躲着了。”   严国梁恍然,点点头:“能躲回家,是现在最安全的办法了,可惜,太多人在中环根本没家躲,据说廉署宿舍也落入警队的手中。多亏你,要不然,我刚刚肯定会被警察捉到。”   虽然,严国梁已经脱掉显眼的西装外套,但是身上的硝烟味,血迹很明显,一眼就会被警员认出身份。钟向峰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一间房间,带严国梁进入家中,出声道:“严sir,下一步怎么办?”   这时正坐在客厅椅子上休息的四名廉署职员,见到严国梁纷纷面色一变,板着张脸站起身,直勾勾的盯着他。严国梁刚想要开口寒暄就发现气氛不对,转过身已见钟向峰将门反锁,正不怀好意的望着他。   严国梁万万没想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当即明白过来,反问道:“你要拿我向警队投诚?”   “严sir。”   “你把我想的太烂了。”钟向峰抓起桌上一个酒瓶,望着严国梁笑道:“我只是要为阿邱、肥陈他们报仇而已。”   客厅里,四名廉署职员已经拔出手枪,径直对准严国梁。   “嗙!”   在严国梁探手拔枪的时候,玻璃酒瓶便猛地甩下,直接将他脑袋打爆。   轰。   严国梁落在地上,只觉得脑袋剧痛,意识都已经有些许模糊。   但他还是阿邱、肥陈……   正是被他在廉署内开枪击毙的几个职员。   钟向峰却没有放过严国梁,而是抓起他的脑袋道:“打一份工而已,竟然为了鬼佬的命令,开枪打自己兄弟,你还配做人吗?垃圾!”   “我……”   “我。”   严国梁手指扣着地板,喃喃道:“服从命令,是纪律部队第一天职……”   “放屁!”   钟向峰揪起严国梁的脑袋,再重重摔在地上,大声吼道:“你先是一个华人,才是廉政公署的职员,鬼佬一个月给你发多少钱啊,你这样为鬼佬卖命!”   “你TM就是骨头软,就是在帮鬼佬当刽子手。”   钟向峰不断用酒瓶砸严国梁脑袋。   咚咚咚。   “我就送你下去给阿邱、肥陈他们请罪,看看他们原不原谅,看看鬼佬的上帝能不能在冥府保佑你!”   砰。   酒瓶碎开。   钟向峰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丢累老母。”   一名职员见状还要给严国梁补枪,却被旁边的兄弟用手压下,轻声提醒道:“小心枪响引来差人。”   “便宜他了。”   职员只得无奈作罢。   钟向峰休息了一阵子,站起身叫来几名兄弟,一起合力将严国梁的尸体搬起,抬到窗户边直接就抛了下去。只见严国梁就像一滩烂泥,黏糊糊的糊在地上。   过了几分钟,才陆续有警员赶到现场,用裹尸袋将人抬走,并且把现场拍照留档。这种时候街上出现一两具无名死尸实在太过正常,警队根本没有余力展开刑事侦查。   能够完成收尸、留档等流程,已经是港岛正在慢慢恢复社会秩序的表现。   翌日。   上午。   葛白坐在飞机上,神色疲倦,满脸憔悴。   作为一名警队的高级管理层,以囚犯的身份回到港岛,无异于是一种精神折磨。   以港府表现出来的决心来看,落地的处境可想而知不会太妙,而且辛苦工作十余年积攒下的财富,在港岛拼搏得到的权威,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虽然,联邦警司和参与押送行动的督察们,并没有在飞机上对他进行刑讯,但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加紧审讯,已经将他搞的精神紧张,心理压力极大,处在崩溃的边缘。   随着飞机开始盘旋降落,地面的城市轮廓愈加清晰,距离港岛也越来越近。   终于,飞机在一阵颠簸的减速中停进机场,缓缓推进至泊位,空乘上前将舱门打开,全程不再有一分礼遇。就连几次笑脸都是专门做给联邦警司看的,对他这位阶下囚近乎视而不见。   “走吧。”   “葛sir。”   这时迈克·阿普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看了一眼窗外,见到几辆轿车已经在停在泊位旁,顿时心中有数,推了推葛白的肩膀。葛白表现的却像一个死人般,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一动不动。   迈克·阿普没少见到吓瘫的罪犯,挥挥手就让手下将人架起,一起带下舷梯。   当葛白给两名联邦警官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拖出舱门时,站在车队两旁的一行警员明显表情不对,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盯着几名联邦警员面色不善。   “何sir。”   原先低着头,像个死人般的葛白,却在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时,顿时恢复了精气神,不可置信的喊道。迈克·阿普面色不悦的回头扫他一眼,还以为葛白发了失心疯,做梦想着有人来见他。   但他在向一行迎接者报上姓名、职务之后,却发现来人中没有一个英籍人士,顿时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   “Thank you,迈克警司。”   何定贤举起一张手令,出声道:“这是总督麦理浩先生签署的手令,接下来葛白就将交由内部调查科全权接管。”   “为什么是内部调查科,不是廉政公署?”迈克·阿普眼神骤变,不可思议的看向对方,心中已然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何定贤却懒得与他打哑谜,笑笑道:“廉政公署正在筹备改制,无法接受大型案件。总督将案子交给内部调查科,正式体现港府对警队的信任。如果迈克警司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亲自去找港督问个清楚。”   迈克·阿普顿时明白ICAC已彻底覆灭,执法权完全落入华人手中,恐怕就连总督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扫过面前虎视眈眈的一群华人警员,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接受手令。   “好。”   “把葛sir交给他们。”迈克·阿普将总督手令收下,折好塞入怀中以备留档,回头就让两名下属把人交给警队。何定贤见到鬼佬份外配合,也没刻意刁难他们,笑着道:“辛苦了,各位阿sir。”   “我在半岛酒店给各位订了房间,还准备了一些土特产,不急着回伦敦的话,可以在港岛多玩几天。港岛警队全程公帐报销,总不能让人说我们怠慢祖家来的贵客。”   “至于配枪,麻烦各位先交给警队保管,离港前打个电话会有专人送上。”   几名联邦警官刚开始听的还挺舒服,可在听到要求他们摘掉配枪之后,立即有一名警员皱起眉头:“我们是外出执行任务,在任务期间,于全联邦境内都拥有执法权。”   “哈哈。”   “有是有,但那是写在法律公文上的,从实际情况出发,各位阿sir恐怕得入乡随俗,讲点礼貌了。”何定贤畅笑两声,一副吃定鬼佬的姿态,回头拍拍葛白的肩膀,带着葛白坐上1号专车。   几名英联邦警官目送着他们上车,车队驶出机场,神情十分复杂。但还是依照习俗,将腰间的配枪摘下,暂时交给几名陪同的港岛警官保管,充分表现出联邦与殖民地的团结。 第506章 新制度,新气象   “何sir,我能一下飞机就见到你,一定是上帝保佑。”葛白扭了扭手腕,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蓝刚将手铐别在腰间,转身在副驾驶上端坐。   何定贤见到葛白还带着紧张的神情,打开一盒雪茄,递上前道:“葛sir,不用担心,港岛的事情都搞定了。”   “警队跟总督府谈了什么条件?”   葛白第一反应是双方讲和,警队与廉署的冲突结束,局面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没谈什么条件。”   何定贤见到他取了一支雪茄在手,便也顺势拿出一支,再将盒子盖上,出声道:“开了几项条件给总督,他不答应也得答应的那种。”   “嗯?”   葛白捏着雪茄,满脸惊诧。   这一切和他想的不同。   蓝刚在前方笑道:“葛sir,贤哥没接到你报平安的电话,就猜出总督府在玩阴的,一秒时间都没等,直接下令全港警队出门做事。不仅攻破廉署大楼,还成功控制太平山。”   “这样……麦理浩肯善罢甘休?”葛白语气惊愕,拿着雪茄都忘记点火,还以为警队要付出一些代价,用政治权力做交换,未想到,是总督付出代价,让渡权力平息警队怒火。   “都是来打工赚钱的,港府也指望在港岛多捞几年。”何定贤夹着雪茄,吐出口气,表情轻佻的笑道:“只要给港府留下经济收入的空间,唐宁街、皇室那边肯定会认栽。”   南洋变革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鬼佬的底线、尺度在哪里,全世界都看在眼中。   何定贤只要不杀总督,不断港府的经济动脉,英方肯定不会撕破脸调动驻军。英方就连在南洋的时候,都是劳工阵线要求自治时才调动驻军,在港岛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大英说到底是要用殖民地给祖家经济输血,如驻军、地缘政治都是次要目标。如果军事、政治为第一目标,历史上大英就不可能一枪不放,答应归还港岛。   虽然,何定贤开出的条件当中,有一些优待华资的条款,但无非只是取消英资的特殊福利,消灭华资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一个自由经济的港口型城市,依旧掌握在港府的手中,港府每年依旧有大笔税收,英资依旧可以在港岛建设发展。   “这倒是,祖家不可能为了少赚一些钱,就把一家店铺给砸了。”葛白琢磨过味来,颔首答道:“而且距离九十九年租期已经很近,每过一年,警队执法权的价值就下降一分。”   “以你对总督府开出的条件来看,联邦就算再生气,也只能粉饰太平,咬牙答应。”   何定贤提前二十五年为华人争取到平等的地位,社会的主权,相比去失去的百年而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对于未来的百年而言,却是洗涤天下,换新天地的大功。   华人主权一定,将来能干的事情就多了,比如兴建学校、提高市民福利,儿童上学率,保护教育界,拒绝毒教材等。用一次军事胜利,再通过政治手段,在方方面面扩大影响。   未来的港岛,不会有蟑螂,没有反骨仔,自然会上快车道,民族实力会年年倍增,华夏民族的巨大潜能将爆发出来。   何定贤活了两世的人可以明白此战带来多深远的意义,葛白、颜雄等人也知道,但他们却读不懂,看不见,后世真正被毒害的人心,制造混乱的港贼,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   “粉饰太平是政客的看家本领呀。”   何定贤不无嘲讽之意的笑道:“市民们躲在家里,就知道外边是警廉冲突,哪儿知道发生的真实原因,最后的真实结局?他们只能通过报纸看一看,可报纸还不是我们一句话就能改的。”   “他们只能在漫长的生活中,一天天去体验,慢慢感受时代带来的变化。”   葛白轻轻点头:“政治家的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输也能说成赢,事事不用变,发明几个新词汇就够了,反正我们鬼佬最会发明词汇了。”   “哈哈哈。”   何定贤朗声大笑。   为了选票嘛……   周一。   警务处长昆先签署行动命令,号召全体警员复工,并且停止游行示威,声称港府会给予全港市民一个交代。警员们在知道自己已经胜利的情况下,自然是非常配合,将装备归还武库,解除二十小时紧急状态。   罢工期间的警员,由警务处长特许,全部按照工伤待遇,发放补偿津贴,给予医疗报销。不少警员们申请休假,在家里好好歇了两天。离家较远的更需要回家报个平安。   街头,巡逻的军装警察重新出现,刑事组、重案组开始受理罪案,港岛的秩序正在飞速恢复当中。各大港口,走私商,船东主们却不肯罢休,依旧趁着海关署力有不逮之时,抓住每一分钟往港岛送货。   好在,这方面对普通市民没有损失,甚至未来一两年时间里,港岛物价还会明显下跌,给餐饮、服装、电子产品、工厂带来一波利好。走私两个字看起来可怕,在各国法律中皆是重罪,但只要不走私有毒物品,对各地物价水平,经济发展是有一定促进作用的。因为产品免掉关税,价格降低,卖方有利可图,买方省到就算赚到,亏的只有官府衙门,对政府税收、建设肯定是有害。   可当地一段时间内的经济活力绝对会上升,算是一种劫富济贫,薅港府羊毛。   老一辈商人常常讲水生财,那水的意思最早就是指水路,水路的运输成本以及避税手段,其实就是沿海省份经济发展更强势的内因。此外,北方两个沿海省份也赚到不少,商业发展在几年内有明显提升,光吃一波水路溢出的利益,就少走一大段弯路,省一大笔钱。   要知道,在北方被国际封锁的时代里,沿海地区是十分欢迎水路大飞哥的,甚至与不少飞哥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对于那时的北方而言,列强们是收税方,它和飞哥都是想省钱的水路大王。   否则,70年代末四个特区怎么全在海边呢。   警队也并没有立即派出大批水警船抓捕走私商,主要是做人做事得讲情谊,不能要用人的时候一个电话,不用人的时候一个招呼都不打吧?许多人的货都还在海上,一批货出问题,说不定几趟都白跑了。再加上有些倾家荡产,豁出去赌一把的人,出于情谊,能帮一个就是一个。   而是让水警区先派出巡逻船,一天两趟,再增到四趟,用三天的时间,一步步恢复到正常巡逻。给足商人们反应的时间,待到三天之后,该抓抓,该判判。   ……   周一,中午。   总督府正式发表广播,宣布警廉冲突为内部动荡,警务处与廉政公署双双要为本次事件负责。总督府对清肃社会风气,杜绝贪污绝不手软,警队与廉署都需要进行改制。   这种改制在广播中意为对两大公署的处罚,并且宣布改制会有效的减少贪污,但各种内幕就只有当局者才清楚。不过,一时间港岛社会对于港府的宽容性也大大增强。   只要社会能够恢复秩序,改制之后成效如何都不重要,市民们得先吃得饱饭,才有资格谈论政治。   同时。   总督将对首任廉政专员的枪决令,以密令形式下发给警队,交由警队负责本次行刑。   大馆。   警务处长办公室。   昆先、斯凯明、葛白、何定贤坐在会客区,四人穿着制服,坐在椅子上,表情都出奇的相似。只见昆先面色沉着,不苟言笑,静静等着何si发话。斯凯明不敢吱声,心情忐忑,低头喝着水。   葛白虽然是赢家之一,但作为差点入狱的一个人,参会姿态也显的小心翼翼。   明明是警队获得了最终胜利,昆先、斯凯明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斯凯明不用说了,作为殖民派的代表,一身权力都来自于港府。当警队与港府全程政治切割之后,殖民派就无根之萍,不足为患。   当年显赫一时,执掌警队大权的一大政治势力,瞬间便被掩埋在历史中。   昆先作为亲华派的一届话事人,本该在本次事件中有精彩的表现,但奈何初时犹犹豫豫,后来明哲保身,注定不可能再担任处长的位置。   虽然,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但多少有点心情郁闷。   葛白倒是忠心耿耿,但奈何表现也不佳,差点就坏了大事,心里虚的很。何定贤见众人坐下之后,一个个闭口不言,全都等着他讲话,心中暗自发笑,出声道:“总督关于警队改制的法案已经递交立委,并且通过初审,复审百分之百没问题。”   “接下来就改制的具体事宜,但在改制之前有两件事需要做,第一,是对参与罢工行动警员的奖惩工作,第二,则是确认一位新的警务处长。”   昆先、葛白、斯凯明三人都是心头一跳,神色微动。   “新制度,新气象,新的法案当中警务处长需由宪委层投票诞生,旧的警务处长,受港府直接委任的人,从法理、人心来看都不再适合担任警务处长的位置了。”   “各位觉得呢?” 第507章 新处长   “我支持何sir的工作,更支持警队改制。”   昆先率先说道:“既然采用新制度选任处长,我便不再担任处长一职,在新任警务处长选举出来之后,愿主动退休,配合交接警队工作。”   “多谢昆先sir。”   何sir对昆先的态度并不意外。   斯凯明也点下头:“何sir的意见十分合理,但宪委层一人一票,新任处长的参选资格该怎么界定?”   “是处长级都有资格参选,还是宪委级呢?”   如果处长级都有资格参选,备选者就达十人以上,如果宪委级的话,目前有八十多人,未来可能多达两百人。   何定贤道:“警队作为纪律部队,是一支行动为主的部队,负责人采取选举方式,是为公开、公正、公平。亦是引入更多人来监督警队的权力更迭,不能因为选举制破坏警队风气。”   “如果把参选资格下放到处长级,未来所有高层的工作都将围绕选票、政绩,没人会为未来的社会发展考虑,做长远的规划。因此,我建议将参选资格锁定在副处长级,唯有两位副处长可以参与选举。”   昆先、斯凯明、葛白三人表情皆变,各有所思。   有道是,大事小会,小事开大会。   很多事务的最终决定,都是在少数几个人的私谈中达成,本来三人已经猜出何sir要选新处长,彻底更新警队权力构架,甚至想到何sir可能亲自参与选举。   成为首任华人处长,首位通过制度选举诞生的纪律部队长官,却没想到何sir亲自设一个坎,将级别定在行动副处长。   那下一届长官必然就是葛白!   “何sir,如果将参选资格定在副处长级,恐怕与先前的委任差别不大。”斯凯明心知没有机会上位,倒也没有乱出主意,反而很认真的道:“毕竟,港府之前委任新任处长,也是要考虑履历、威望、对警队的实控能力。”   “作为一支纪律部队,警队一向是很看重长官威望的,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履历,下面的警官也不会服气。”   何定贤笑着答道:“权力缔造是由下而上,权力的授予却是由上下而,警队自下而上,拿到自我授予权力的资格,就是改制的最大成效。”   “而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每一任长官本就必须足够优异,能担大局,否则为什么要听他指挥呢?其实,每一种制度都希望选出有能力,守纪律的官员,人可以还是那个人,但谁掌握任命的权力最为关键。”   “一个人做一届也就两年,两年的时间用错人问题不大,任命的权力是十年,五十年……”   “我明白了。”   斯凯明叹出口气,明白改制不是任命谁,不任命谁,而是谁来任命,谁服从任命的问题。而且警队华人派已经当权,掌握着任命权,未来权力百分之百掌握在华人派手中。   要从华人派手中夺过警队权力,以前只需要打倒华人代表,往后,需要打败一整套制度,从修改法例开始。这难度简直呈几何倍增长,近乎是不可能的问题。   起码,在大英最后剩下的二十五年租期里,一点做到的希望都没有。   “厉害啊。”   他不得不叹服何sir的政治手段。   何定贤却只是贯彻着做事要狠,办事要绝的思维,在政坛混的越久,越能捕捉到政治的要害。明白在制度内跟一个做斗争,只是最下级,跟制度做斗争,不过是中级,用制度来斗争,方是最高级。   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他总是猛攻制度,修改制度,专打政敌要害。在一班鬼佬官僚眼中,自然是又凶残,又犀利,做事实在巴闭。昆先则适时的接话道:“那下一届警务处长就在葛sir和斯sir二人之中诞生了。”   “何sir。”   “你觉得谁机会更大。”   他眼神瞄向何sir。   斯凯明还未等何sir讲话,立即便道:“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处长一职,将会主动放弃竞选。”   “好。”   何定贤欣然点头,笑着道:“我也更加支持葛sir。”   “啊?”   葛白还沉浸在上一轮讨论当中,心脏砰砰直跳,暗想下一届处长该不会是自己吧?没想到,何sir当场就表态,以内定的姿态钦点他做下一届处长。   以何sir今时今日在警队的号召力,一句话就能让宪委层全票通过,开口支持无异于已经当选。   “哈?”   他又缓了口气,方才回过神来,瞪大眼睛,惊喜的道:“谢谢何sir支持,我一定服务好警队,保护好港岛社会治安,全体市民生命及财产安全。”   “坐坐坐。”   何定贤挥挥手连忙让葛白坐好,葛白刚刚一屁股从椅子上飞起来,手都已经抬好准备敬礼,闻言又十分乖巧的扶膝坐下,坐姿十分端正。   “距离第一次警务处长选举,起码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半年内,警队需要完成部门重组,内部改革,相关工作正好由你领头,更好积累政治底蕴。”   “斯sir,你要认真配合。”   斯凯明挺直腰板,肃声道:“yes,sir!”   何定贤没有参选新一届处长选举,倒不是清心寡欲,出于情感让葛白坐一届过过瘾。主要是不想打乱权力阶级,如果把参选范围扩大到高级助理处长,那么,未来高级助理处长就很可能自成一派。   每一个具有资格上位的人,本质上都有形成政治势力的资格。   他可不希望处长的位置没坐几届,手底下一大班副处长、高级助理处长就虎视眈眈,想要上位。到时候警队就会变得跟社团一样,为了一个位置搞黑金,选票政治。   如现在一个职级分明,没到副处长都不要想着参选,乖乖把手头事情做好,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   这样的警队才能延续纪律部队传统,才能爆发战斗力,改制一定是要往好的方面改,不可能越改越回去了。以何sir现在的影响力而言,晚一届,早一届当其实无所谓,打好基础比急忙上位更重要。   “葛sir,斯sir,你们两个尽快整理一个方案出来,如果办的好,斯sir明年可以继续配合葛sir的工作。”何定贤打算再用斯凯明一届,由斯凯明来配合警队做好殖民派的清出工作。   未来警队只会有一个派别,那就是华人势力!华人内部可以分出不同派系,那是天然的发展趋势,可鬼佬要么融入,要么滚蛋,没有第二个选择。   就连待价而沽的亲华派都不会再存在,每一个英籍警官都只能再享受华人警官的同等待遇,未来甚至还会比华人警官难混很多……这就是时代的改变,影响着每一个人。   当然,这个过程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年,继续任用斯凯明不是图他乖,而是图他见证过华人的崛起,办起事来省心,不会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斯凯明见到明年还有留任的机会,也是顿时精神一振,肃声答道:“请放心,何sir。”   “我们一定尽快。”葛白扭头看了斯凯明一眼,眼神已经从敌对改为审视,而他们对于何sir的改制想法其实都有所了解,随后何sir又做了一番沟通,把建议具体化,细枝末节的考量,自然就是两位长官的工作。   何sir的改制方案也很简单,除了处长是选举诞生之外,其余全部照搬后世的港岛警队。因为,后世港警其实是一支很成熟的部队,只要确保权力主体没问题,制度完全可以抄。   “至于警队的奖惩,我列了一个名单,昆先sir可以参考一下。”   何定贤在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面前的昆先,昆先信手接过文件便笑道:“多谢何sir,我一定多参考你的意见。”   在座的人都清楚,昆先对这份文件连看都不用看,因为他连改动一个字的权力都没有。   何定贤很客气的道:“嘉奖令可以尽快发放,但授衔晋升需要等改制结束以后,按照新制度的部门级别来办。”   “完全没问题。”   昆先爽快答应。   “好了,下午还约了几名纪律部队长官一起吃饭,我先走一步。”何定贤见到事情聊完,便很主动的起身告辞,葛白、斯凯明也一起离开,就剩下昆先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明明港岛景色依旧,办公室里的摆设一样未变,可整座城市都已经变了。   由于改制涉及到全体纪律部队,自然要与其它纪律部队的长官做一个沟通,除了警队之外,改制最夸张的就是廉署,整个廉署重整之后,共有二十一名警官被处理,多达百余人受伤,还有两百多人暂停职务,等待总督命令。   其余部队由于职权分明,需要改制的地方不多,除了同样改为内部竞选之外,制度的更迭并不明显。不过,随着内部竞选的法令生效,华人势力掌握所有纪律部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未来,何定贤完全有能力以华人势力话事人身份压住其它纪律部队长官,扮演一个仲裁者的身份。各纪律部队长官想不卖何sir面子都不行,但想要完全掌控其它纪律部队近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华人内部萌发的政治势力,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不可能紧密团结在何定贤身边。警队顶多纪律部队的总舵主,而海关、惩戒署等部队长官都将扮演香主的角色。 第508章 行刑   “何先生,廉政公署全体已向社会发布忏悔书,希望得到纪律部队同仁的谅解,争取港府的宽大处理。”欧亮贤作为前首席调查主任,现署理廉政专员,作为廉署代表来参加纪律部队长官会谈。   这位署理专员在廉署冲入被强行拘捕调查,后被警队无罪开释,成为廉署当中唯一幸存的高级长官。同一时期被廉署拘捕的前反贪室警司陈立,自然也在冲突结束后,第一时间被廉署无罪释放。   何定贤之所以将欧亮贤开释,就是希望受过敲打的欧亮贤,能够在廉署当中带一个好头。欧亮贤也很清楚廉署将要面对的清算,不仅以署理专员的名义写信发报,向全社会公开承担责任,还伏低做小,姿态摆的十足。   何定贤坐在茶住旁,拾起茶杯,出声道:“ICAC对港岛社会发展是起促进作用的,一开始走错路没关系,最重要是明白未来怎么做。总督已经决定,目前被捕的廉署官员全部起诉判刑,暂停职务的人员可以恢复。”   “职员们对政策没有决定权,不负政治责任,但廉署高级官员必须负责!”   欧亮贤眼神立即一暗,心知何sir不可能轻松放过廉署,是要把廉署往死路上逼。   海关署长赵敦贤、惩戒署长梅森、消防署长哥文医疗,辅助队负责人杰瑞……   几名纪律部队长官坐在一旁,都为廉署公署的下场感到悲凉,公署成立时是多少风光,一战落败,结局就是上层全部清算,可见权力的斗争有多残酷。   而以何sir政治赢家的身份,一句话就决定一间公署,几百号人的未来,什么总督的意思,港府的决定都是借口。起码在对纪律部队的指挥、改制当中,港府早已大权旁落,沦为机械的盖章工具。   “yes,sir。”   欧亮贤举手敬礼,肃声道:“多谢何sir,廉政公署一定会配合调查,为犯下的错误买单。”   “嗯。”   “这才是一间公署长官的样子,勇于担当。”何定贤十分满意的点下头:“欧sir在冲突期间正接受调查,没有参与决策执行,可以获得特殊豁免。”   “无需担忧被起诉。”   欧亮贤心里松了口气:“多谢何sir。”   “廉署改制还需要你来主办。”何定贤道:“廉署与警队反贪室职能有重叠部门,我建议在改制时成立一个廉政调查委员会,由警队反贪室警司级以上与廉署高级调查主任级以上人员担任委员。”   “未来涉及到重复案件,职权重叠的情况下,交由委员会投票仲裁,决定案件归哪个部门办理。”   梅森、歌文、赵敦贤等人都是心头一动,深知有了廉政调查委员会,未来廉署就真拿警队没办法了。但凡碰到什么警队不想查的案子,警队发起一个投票仲裁,分分钟就会归到警队手上。   届时,警队怎么查,查什么,还不是一张嘴的事?   他们都好想好想加入委员会,以保证到公署的政治安全,但警队有反贪室作为权力支点,海关、消防、惩戒署有乜?   靠行贿啊!   总之,他们心中蠢动,却没有傻到开口。   就算真开口何定贤也不会答应,因为他多少需要一个能跟几间公署做长期交易,遏制几间公署长官的筹码。虽然,廉政调查委员会不能够乱用,但关键时刻足以搞下台一两个公署长官。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当然,廉政委员会还承担对案件档案溯查,审核的责任,手下应有一个常设工作组,对所有结案起诉前的调查,拥有复核权利。对发现新线索的案件,有权力重启调查,重新调查,并问责有关人员。”   “这些都要写成报告,交由总督府正式立法。”   这是在廉署脖子上套了一圈麻绳,随时都可以勒死老廉。   所谓的廉委会工作组,不就是廉署里的政治部?还是由警队管理的政治部!   “没问题。”   可欧亮贤觉得廉署都已经给人打烂了,不就是套一圈麻绳吗?能吸一口气,先活一口气啦。   “我对廉署内部的改制,具体就这么多意见,另外有一个要求,新的廉政专员,必须尽快用新制度选出来。”何定贤道:“欧sir作为署理专员,又曾参与警廉冲突的策划,就算获得豁免在外界看来也不好。”   “请何sir放心,一个月内,廉署即会完成改制,选出新一任廉政专员。按照改制文件的办法,仅有高级调查主任以上人选可以参选,主任以上拥有投票权。”   “在廉署高层空置期间,票权应当如何调整,请何sir给一个意见。”欧亮贤读懂自己工具人的身份,知晓与下一届专员的位置无缘,职责就停止在主导改制上。   何定贤颔首道:“很简单,你先任命几个高级调查主任和主任,再进行第一次投票就行。在警廉冲突当中,有一些廉署职员表现的也很突出,没有被乱局所裹挟,担起了社会职责。”   这份名单早就给过廉署。   欧亮贤点头:“我明白了。”   “听何sir的意思,看过一些廉署职员的表现?不知哪位职员让你如此印象深刻。”   梅森、歌文心有灵犀,对视一眼。   何定贤也不藏着掖着:“那个叫韩志邦的就很不错。”   “是。”   “他在廉署内部一直是备受信任,成绩突出的实干派。”欧亮贤点头承诺,第一任华人廉政专员,即第二任廉政专员百便已在二人交谈中诞生。如果说,警队承担着全港安全的职责,纪律部队的示范效应,改制不能急躁,要缓,要稳。那么廉署的定位已经从一间公署,沦为一个警队的附庸部门。   那改制完全可以大刀阔斧,又快又猛,反正警队镇得住又怕什么?   再说廉署本就成立不久,底层多为华人职员,高层全部在风暴中被清洗一空,正是白纸好作画的时候。要缓一两年反而容易缓出事情来。所以,何定贤自己没有立即上位警务处长,却直接抬手下的学生上了廉政专员的位置。   梅森、歌文等人心中都在暗叹,未来没有总督府廉政专员,只剩一哥廉政专员,专员的任命恐怕将一直由警队掌握。   这时何sir见与纪律部队主官们的事宜都已谈定,双手一拍大腿,站起身道:“好了,公事已经谈完,到酒楼一起吃饭,路上顺便去探望一个老朋友。”   “好啊。”   “何sir。”   梅森、歌文、欧亮贤等人一同起身,五人相继走出高级助理处长办公室,乘上各自专车驶出大馆。由一号专车打头带路,余下轿车都紧跟后头。   惩戒署在港岛管理着二十多间监狱,按安全程度分为高度、中度、低度设防。低度设防为短期羁押,中度设防多为经济犯、戒毒中心,高度设防羁押重刑犯,最出名的就是赤柱监狱与荔枝角羁留所。   唯一不被惩戒署管辖的为军方域多利监狱。   这时一行人的车就来到域多利兵房门口,并且通过门岗检查,直直驶入一片空地。路上有一些正在服刑的人员,穿着囚服,抬眼看向车队,脸上都写满麻木。   他们都是战犯、或者政治犯,多为日籍人士。   梅森、歌文等人见到车队来到域多利,心里多少有点预估,在刑场停车时,脸上都露出了然。一行人连都车都没下,就坐在车上看着前廉政专员姬达穿着囚服,被两名士兵押上刑场验明真身。   何定贤坐在轿车后排,降下车窗,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冷笑一声,脸上闪过不屑之色。   他带着几名纪律部队长官来转一圈,一是让大家亲眼目睹跟警队作对的结局,威吓其它纪律部队,二就是确保港府不会偷梁换柱,保姬达一命。   由于他提前打过招呼要来,不管有没有这份心,自然都没人敢做。   何定贤见到有士兵摘下姬达的头套,确认长相之后,心里顿时觉得很爽。随后一名手持步枪的行刑士兵,根据口令举枪上膛,朝着罪犯心脏扣下扳机。   “砰!”   一记枪响回荡在野地。   子弹后被贯穿进姬达的心脏,姬达瑟瑟发抖的身体,随着枪响立即失去力量,毫无停滞的向前扑倒在地。   马上有士兵上前检查生命状态,随后又退回给行刑士兵打出手势,行刑士兵再度补枪,确认罪犯死透才结束任务。何定贤、歌文、梅森等人抱着不同的心情,旁观行刑全程之后,坐着轿车驶向酒楼。   吃饭时除了何sir心情不错之外,如歌文、梅森、赵敦贤等人话都明显少了很多,欧亮贤是没有办法,只能强颜欢笑,烘托气氛。当一个走上高位,自以为能风光一辈子的时候,有人拿了个实例证明,我可以干掉你,并且我可能干掉你,谁心里能开心?   “哈哈。”   “多吃点嘛,给辅政司、财政司的长官们看见,还以为我们吃不起饭,买不起单呢。”何定贤招呼着众人用餐,还不忘回头叫来服务员:“对了,你们家有没有鱼子酱?”   “给阿sir们一人上一盒。”   经理忙道:“好的,何生,马上来。” 第509章 改制结束   1972年月9月6日。   惩戒署、海关署、消防署、廉政公署陆续完成改制,梅森、歌文、赵敦贤三人在新制选举中获得继任,韩志邦当选新任廉政专员,委任江一冲为首席调查主任。   廉署第一任华人专员诞生,整间公署彻底进入华人时代,主任级以上清一色由华人出任。   当月,ICAC,警队联合成立廉政调查委员会,何定贤获邀出任第一任会长,韩志邦出任副会长,反贪室总警司威廉任秘书长,共计十六名委员。   两间公署携手同行,成立委员会一致反对贪污的消息刊上各大报刊,电台,电视新闻,成为近期总督府大力宣传的要点。民众亦对此感到高兴,认为两大公署和解,有利于港岛发展,对此寄予厚望。   三个月后。   警队改制进入尾声,葛白在首次宪委层选举当中全票通过,出任新一任警务处长。何定贤顺位晋升行动副处长,名正言顺管理全港行动部队,将一线行动部门到顶上的仕途走通,一时间在华人商圈中声名大振,备受瞩目。   曾几何时,华人警员混到老还当不上一个督察级,如今,二十载风云一过,经一代强人的努力,警队终于轮到华人走上权力顶峰。   这与何sir有多少实力,掌握多少把枪是两码事,就算作为警队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没有足够的名位,依旧不可能获得认同。   以前的总华探长照样是华人第一,上千条枪,又如何可能有何sir的江湖地位?《左传·成功二年》: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警长级的总华探长只配给大老板打工,行动副处长的警队一哥,却是粤省商会呼风唤雨的大老板。   人只会尊重改变世界,勇于创举的开拓者,一切曾经没有的东西,都是前行者的功名!   同时,原港岛区助理处长文维斗,一个亲华派的鬼头骨干,升职高级助理处长。前九龙区O记总督察钱伟善晋升九龙区警司,调派为旺角署长,前行动部警司颜雄,晋升行动部高级警司,管理大馆全部一线部队。   前新界总华探长曾少珂,晋升警司,任新界O记长官。前深水埗华探长蔡兆光,晋升警司,任深水埗署长。旺角华探长江祖辉晋升警司,获金质英勇勋章,调任刑事处……   特赦令颁布之后,警队原先冷藏的老兄弟们纷纷重新出山,以新的身份任职。在警廉冲突当中没有特殊表现的,至少也官升一级表示嘉奖。在警廉冲突当中有特殊表现的,往往都是升一级衔,擢两级职务任用。   警队为表与过去的金钱帝国时代切割,做出与历史相同的抉择,裁撤刑事组,将职权彻底分散到军装、交通、O记、重案三个部门。职权变得细分化,反贪室升格为反贪部,负责人定为助理处长,商业罪案调查组、内部调查科组纷纷升级为独立警务科。   内部所有警务人员升职一级,困在警司级近十年的郝德夫终于踏入处长级,威廉也成为警队最年轻的总警司,但两人的工作几乎没什么变化。   为防范华人暴乱,作为警队最后一支英籍力量的防爆反应组,正式改建为冲锋队,成为警队的一支特勤部队,配备有专门的冲锋车,承担起应对各区紧急任务,突发情况的职责。   年底。   何定贤忙碌于警队改制,连续几个晚上都是深夜回家,精神有些疲惫不堪,但欣慰的是干完活儿,兄弟们都可以过个好年。   虽然,改制当中很多杂事都有承担,乃至于程序上的事都有葛sir接手,但是,妥善安排兄弟,安抚人心是他的工作,还是最累人的一项工作。要知道,刑事组自成立以来,一直是华人当中最受看重的部门。   就算职权不断被分割,可每一个学警都把刑事组当作好部门。一个存在二十年的部门,在历史上意义重大,做过突出贡献的部门,说裁撤就裁撤。   兄弟们于情感上心慌,于利益上抗拒,整体显得的十分保守,比取消规费还更难受!   或者说,兄弟们抗拒裁撤刑事组,本身就是在抵抗取消规费。   “哒哒哒。”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一个磁性爽朗的声音喊道:“何sir,有一份报告要交。”   “请进。”   何定贤穿着西装坐在一张皮椅上,背后窗外是星斗满天的夜色,右手边则摆着一杯咖啡。   陈子超穿着制服,手持一份文件来到办公室里,立正敬礼之后双手递上报告:“这是全港刑事组员的安置文件。”   “好。”   “我看看。”何定贤对这份点名要来的文件很看重,接过报告就一页页翻阅起来,不时还拿出钢笔画一个圈,或者画一个勾。已升职为高级警司的陈子超,静静侍立在旁。   重案组已经升格,隶属于刑事处,在各个辖区都开始组建分队,主要力量就是抽调之前刑事组的警员。可以说,刑事组的多余职权全被剥夺,单纯剩下刑事调查的权力,加入重案组以后反而真正像刑事组了。   殖民者为达统治目的赋予的畸形权力,恰恰就是造就刑事组畸形的原因,一切由华人管理之后,警队各方面都欣欣向荣。   “没什么大问题,画了圈的升一级任用,画了勾的想办法调出去。”何定贤将文件夹合上,重新还给陈子超。   “yes,sir!”   陈子超立正敬礼。   这里面被画圈就有陈家驹、李鹰等人,但何定贤升他们职,并非光冲一个脸熟,而是综合了几日在警廉冲突中的表现。随后,何定贤端起咖啡杯饮了一口,并没有急着让陈子超出去,而是语气徐徐的问道:“对取消规费的事情,刑事组的伙计们没有意见吧?”   “报告长官,没有!”陈子超神色一凛,大声喊道。   何定贤轻笑着道:“讲实话。”   “实话就是没有,也不敢有。”陈子超朗声道:“通过警廉冲突,警队上下都知道贪污不可持久,内部主动改制大家还能落得着一个好,若是当初警队在冲突中落败,后果一定更严重。”   “关键,何sir帮伙计们争取了特赦令,法律上既往不咎,经济上可以保住以前的资产。”   “伙计们没什么可说的。”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陈子超语气放松,面色关心道:“大佬,你也该下工了。”   “对啊,这不是还得应付你吗?”何定贤露出一个浅笑,陈子超笑笑,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何定贤知道陈子超讲的是真话,大家都见过血了,怎么可能看不清利弊得失,但要以为刑事组里没人藏着小心思,那可就太天真了。无非是不敢说罢了。   每个月规费可比工资还高,就算有一部分以工会津贴的方式还存在,但少掉的那一部分数额也很大。   要戒贪欲,可比戒毒还难。   “人心皆贪,凡事无非权衡利弊,要让人放弃利益,只需弊大于利就好。”   他内心对人性有清醒认知,但只要没人出来破坏大局,就不会故意拿兄弟们立威。没有他这样够级别的大佬维系黑色秩序,谁又配组建金钱帝国?   收租佬都真去收房租了,伙计们还想拿规费,想屁吃!   一个月,一年,两年,久而久之,规费自然就是历史上的东西,没人再敢开倒车了。何况,金钱帝国的秩序,并非警队一家塑造,而是全体纪律部队与全港社团达成的约定。   另外,本年度警队就有五百人的招募名额,并且按照意见将把港岛的警民比例提升到国际平均水平,即一千比八的比率,及1000个人里面有一八警察。   预计在五年内,港岛警队就将突破一万人,十年内就将达到两万人的规模。   这是伴随人口增长,社会需求的预估,未来港岛警民比例其实会创下世界之最,一个七百万人口的城市,拥有足足近四万在编警员,有这么多,这么大量的新人充斥警队,自然有足够力量压住旧势力,旧想法,带警队走上新台阶。   当警队人数达到一万时,任什么江湖前辈都掀不起力量,新生派警官还在不断走上舞台。   何定贤拿起一个公文包,将办公室的电灯关掉,边走下楼,边系着一条领带。   “大老板。”   倪坤拉开车门。   “潮福酒楼。”   他将包包丢进后座,并没有喊回家,而是要继续与人见面。   白道的事情搞定,终于要开始搞黑道。   当车停在潮福酒楼门口时,并没有一众大佬云集,小弟呼来喝去的场面,仅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名贴身保镖,看见车牌抵达连忙弯腰上前问候。   “何先生。”   “何先生。”   何定贤踏着皮鞋走下车,望着面前的蒋天生,不用抬手便能拍在他肩头:“阿生,上去聊。”   “好。”   蒋天生抬起头,面带激动之色:“何先生,好久没同你一起吃饭了。”   “警队比较忙,想要抽时间出来一趟不容易。”何定贤与蒋氏兄弟从常见面变成电话沟通为主,主要是能用他们的地方越来越少,这一点两兄弟心里也很清楚,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别说港岛,就算是南洋,随着李先生上位,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何先生,请。”   他来到一间包厢门口,主动弯腰推门,并请大佬走进主桌。   何定贤这类常坐主位的人,根本不习惯推辞,当仁不让就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何定贤提着酒杯,忽然道:“阿生,我有时间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我明白。”   蒋天生连表情一正,连忙点头,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其实整个江湖不知多少大佬,猛人都在等待晚餐吹出的风声。 第510章 义群更名   “警队的规费停了,各大社团心里肯定不安,但不用怕,我不会忘记往日的情分。”何定贤道:“不管是潮字头、东字头、还是大圈帮、和记、客属商会。”   “总之,只要给警队交过一分钱,都有两年的时间作缓冲。”   “两年内,我不会抓一个大底,但敢给警队送钱,黑白勾结的人,该抓的全都要抓。”   蒋天生神色动容:“何生,义群上下一万多兄弟,可一直都在帮您做事,您该不会放着义群不管了吧?”   他心中焦急。   何定贤蹙起眉头:“我早年就答应过你,将来把义群全盘交给你,你不趁我心情好,借势接管义群,不怕传不到儿子手上?”   “何生。”   蒋天生双手端起酒杯,义正言辞的道:“我蒋天生不是什么好人,吃喝嫖赌样样都占,但也知道树无根不长,义群离不开大佬的帮手。没有大佬作靠山,义群连果栏都开不了,更如何发展到现在的程度?”   “我对灯火起誓,当初虽心创建一番事业,但佩服大佬忠义,现今绝无将义群占为己有之心,如有违背,死于乱刀之下。若是大佬不信,我马上就可以退出社团。”   他右手指灯,起誓完将酒饮下,可谓是振振有词,情真意切。   何定贤看得出蒋天生是真的慌了,但没有因可怜而改口,摇头叹道:“警队改制结束,以前的秩序就变了,现在黑是黑,白是白,我与你可以是朋友,当兄弟。”   “但警队与社团不可能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这并非是我的意思,时局就是如此,作为朋友,我今天来提醒你一句,不代表会受到任何要挟,包括情感要挟!”何定贤语气肃然,看向蒋天生眼神露出厉色。   蒋天生动动嘴唇,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触怒大佬,乖乖就在椅子上坐下:“对唔住,大佬,我做的有点过火了。”   “仅此一次。”   何定贤道。   蒋天生叹出口气:“将来兄弟们没有大佬,生死只能各安天命。义群兄弟们全靠大佬扶持,听见大佬要走,难免有些失态。”   “当初是我把兄弟们带出屋村,建了一个社团,如今我不会抛下兄弟们不管。相信,有本事捞到钱的,多少都有一些积蓄。两年时间,足够一个人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足够一个社团转型,走向合法生意。”   “有心的话,是有出路的。”何定贤点到即止,没有把话说的太透。   蒋天生却面色意动,可心里又觉得实在困难。   适合社团转型的路子不多,干建筑、搞酒吧、运输是几种,但样样来钱都没捞偏门快。捞偏门捞的风生水起,谁愿意去干这些?娱乐业就算不洗钱,一样没多少可赚。   如果形成产业链的话,收入倒是有些可观,但在商业上需要不少投入,社团不一定敢冒风险,就算愿意搞,说不定管理能力也欠缺。   但义群一旦启动转行,何定贤其实是会愿意帮忙搭桥牵线,指点一下方向的。   带全港社团转型的宏景太庞大,带一间社团还是有可能。   “多谢大佬,两年时间,够江湖兄弟们用的了。”蒋天生怅然若失的道。何定贤见状也就多说,轻笑道:“两年之后,要是再给差人抓到,可千万别报我的名字。”   “当然,你私下要是遇到些难关,可以打个电话给我。”   “我很愿意帮手老友的。”   蒋天生站起身深深鞠躬:“何先生,再见。”   “再见。”   何定贤坐在椅子上,盘算了一下,将整个义群送给蒋氏,足够对得起两兄弟效忠。   “对了。”   他突然喊道。   “何先生。”   蒋天生手已拉到门把,闻言又止住脚步,回过头面带征询的道。   “义群可以换招牌了,换一个你喜欢的。”何定贤出声笑道。   蒋天生心头一跳,虽然不舍,但还是鞠躬答道:“是。”   虽然,蒋氏还与大老板有一份香火情,但义群注定再与大老板毫无瓜葛。倒不用考虑大老板会不会失去对黑道的掌控力,而是大老板根本用不上黑道的势力了。   有一天大老板若是还需要叫社团出来做事,那反而代表大老板的权势有所下降。   至于所谓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也谈不上。因为,义群始终都不是大老板直接掌管,而互利互惠,互相合作。有需要的时候一起合作,没需要的时候好聚好散正是江湖常见的戏码。   酒楼门口。   一名堂主将车门打开,低声喊道:“蒋生。”   “嗯。”   蒋天生面色沉重,轻轻出声,弯腰坐进车内。   堂主见话事人表情难看,忍不住道:“谈的顺利吗?”   “以后,好好办事,自求多福吧。”蒋天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拉上车门,示意司机赶快开车。   当晚。   何先生开出的两年之约就已经传遍江湖,各大社团叫苦不迭的同时,心里其实悄悄松了口。因为,何先生给的时间很充裕,足够社团做出相应调整。   当然,前提是不要踩红线,别再去贿赂警队高层。   至于如走私、马栏、赌档的生意,自然是继续干,出事再由小弟顶,反正两年内大底们都不会出事。两年以后,如马栏、赌档等罪名小,收益高的服务性行业肯定要继续干。   如走私、绑票、卖粉等生意,肯定依旧有人干。   但会逐渐分化为两批人,一类叫作传统型黑帮,一类叫作暴力性犯罪组织。   这里面传统型黑帮的地位更高,势力更强,但比较依赖规模,顾及风险,少做恶性案件。暴力性犯罪组织则以人少,不要命为特点,常常不惧风险,专做高收益的生意。   暴力性犯罪组织一旦发展壮大,就可能往传统型黑帮的路子走。传统黑帮一旦能够在某个正行领域站稳脚跟,就可能半黑半白,成为备受瞩目的大佬。   至于真正彻底洗白的黑帮,几乎是在社会上看不见的。因为,黑帮能否洗白并不光看能力,还必须拿到上层社会的“特赦令”。如果一间社团没有“特赦令”,就算生意上已经彻底转型,依旧会被翻旧账查出黑料。   所以,这种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痛苦,让后来的江湖人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两年时间,都够和记换一届坐馆了。”   “何先生对兄弟们没话讲。”   通菜街。   福旺茶楼。   福义兴坐馆林大头穿着一身黑衫,手上端着茶杯,语气感慨的说道。东义堂坐馆咸湿佬留着山羊胡,穿着唐装坐在旁边,点点头:“巧了,我正打算做完这一届就退休,刚好可以安享晚年。”   “我们是轻松,反正干不动就退,警队也不至于为难一群老骨头。”东英社坐馆歪鸡郁闷道:“以后的年轻人就惨了,当小弟的时候要砍人,当上大佬又要担心被警队砍。”   “想想我们也算幸福,不管当苦力的时候多累,被砍人的时候多惨。总归是不用东躲XZ,当上大佬更是方便,普通警员都不敢难为你。”   东福社坐馆串烧摇摇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被鬼子用炮轰的时候,也想不到港岛可以发展成今天的样子。”   “后生仔要上位,我们就退下来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应该该证明自己。难道,一点事情都办不好,就想要当大佬吗!”   林大头颔首道:“这点说的没错,要相信下一代人的头脑。”   歪鸡插嘴道:“还以为何先生只会关照义群,潮字头,不会关照我们。”   “别乱说话,何先生能走到今天,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咸湿佬马上驳斥。   林大头忽然问道:“白饭鱼呢?”   “听说已经退休回家养老了,可惜啊,女儿嫁对了人,却没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否则,他连带着也算真正的何家人了。”串烧颇为其惋惜,林大头却笑了笑,只觉得凡事都有得有失。   白月娥若是有孩子,固然在家庭里地位更高,可何先生两个妻子都很有背景,联合起来打压的话,那结果可不一定好看。反而像现在和和气气的,看似损失很大,但却能富贵一世。   白月娥又不是家中独女,论嫁人的话,已经给白家挣足好吃。白饭鱼无论如何都是赚翻,有时求个稳未免是坏事。   癸丑年,乙卯月,癸卯日。   九龙区。   天后庙。   蒋天生穿着西装,手拿高香,朝着天后圣像三拜九叩,背后立着一百余名社团骨干,有各区堂主,白纸扇,也有海外分社赶回来的代表。只见一百多人站满小广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支香,随着大佬的动作跪在地上,三拜九叩。   蒋天生完成祭礼,将高香插进一座鼎炉内,回过头望着场下满满当当的社团兄弟,朗声道:“义群社自二十一年前成立,从一间小小的果栏做到现在,一十九个堂口遍布港澳、南洋。自今两任坐馆,一百六十名大底。”   “昨夜,天后托梦给我,赠我红巾一条,大师说是个好兆头,算了一卦,最好给公司改个招牌。本来义群的招牌就够响,乱改其实是不好的,但为了兄弟们平安,为了兄弟们有得捞。”   “我决定将义群更名为——洪兴!” 第511章 洪门奉节传宗   “洪兴。”   “洪兴!”   “洪兴!”   一百多位洪兴大底早有准备,齐声大喝,振臂高呼,喊声传遍天后庙。   震得鸟雀纷飞。   蒋天生站在天太后像下,望着台下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的社团兄弟们,心里也升起一股豪气,出声道:“往后,大家都是洪兴兄弟,应有难同当,有福有享。”   “为庆贺洪兴招牌新立,我在天后街设三天流水席,希望大家吃的开心,玩的开心。”   “各堂口职位,大底不变,一定要将洪兴越做越强,越做越旺!”   场内大底们一个个神情振奋,踌躇满志的喊道:“好啊!”   “越做越强!”   “越做越旺!”   虽然,蒋天生没有当场开堂口,分地盘,给骨干兄弟升职,但其实相关的事情早已做过一遍,在场都是拿到好处,愿意全力支持蒋家的人。而那些希望留住义群招牌、或者当年豪哥留下的骨干。   要么,早已死在多年来的江湖血拼中,要么已经退休,守着一间果栏、杂货铺、白事店过日子。   有一些干脆就直接退出社团。   很多对义群招牌有感情的人,发动过强烈的反对事件,当中大部分人与其说不满换招牌,更不满的是换制度。因为蒋天生要在换招牌的同时,彻底把洪兴变得父传子、子传孙的世袭制度。   要知道,很多第一批打江山的义群兄弟都还在世,退出江湖,不代表没有声望。他们手中就算没有实权,也会本能反对话事人把兄弟们的东西,变成自己家的东西。   那些地盘、生意、可都是兄弟们一刀一枪,用生命换回来的。   可惜,他们手中无权,胳膊肘拧不过大腿。   蒋天生当然不会为一点点的杂音,放弃家族的一代功业,与弟弟天养联手,分分钟镇压了两次内乱。并且杀了一批人,又提拔了一批人。还暗示将堂口改成世袭制,给堂口大佬举荐下一任堂主的权力。   这样大手笔的分权,分蛋糕,很快就让洪兴有了向心力,让蒋氏有了基本盘。   虽然,电影里洪兴一直是选举制度,但是,如今的洪兴实力更为强盛,蒋氏又有大老板的承诺,将洪兴改成家族企业顺理成章。   可还是有一些人利益受损,带着兄弟、堂口,打着老义群的旗号分家。   新洪兴、老义群。   逐渐演变为两个分支。   ……   “大老板,大蒋在天后庙摆了流水席,庆贺新招牌成立,小蒋也从海外赶了回来,几乎整个江湖的人都去了。”傍晚,下班时。   倪坤替大老板拉开车门:“蒋先生也给您递了张拜帖。”   “不去了。”   何定贤弯腰坐上车,翘起二郎腿,早已经知晓蒋天生成立洪兴的事,对于洪兴两个字并不意外。因为,这两个字是有讲究的,例如洪字头,代表的是洪门正宗。   兴字则代表蒋家的野心。   虽然,洪兴的前身义群并非正宗,顶多算洪门的一个分支。   要不是,当年伍世豪把义群挂在潮义勇门下,潮义勇又是洪门社团,连一个洪门分支的名头都没有,就是一个本土的乡下帮会。但是,蒋天生在成立洪兴前,特意亲自往旧金山洪门总舵跑了一趟,得到洪门山主万先生的许可,奉节在港岛成立洪兴,可谓是真正的洪门正统。   老洪门有完整的秘传制度,当中“奉节传宗”就是一种,如二战时的川渝哥老会,便是奉节传宗,正统的洪门大宗。   奉节则是“持节”,“钦定”,“总舵准予”的意思。   倪坤对大老板的态度也不奇怪,正要把门关上,又听大老板开口道:“往后,这种社团送来的拜帖就直接烧了,我对江湖事没什么兴趣。”   如果有值得关注的事,自然会有人打来电话。   “知道了,大老板。”   倪坤轻轻将车门推拢,转身跑进驾驶座里,开车回到云咸街。   三个月后。   医院道。   一间商业大厦楼底,毒品调查科督察黄志诚穿着衬衫,叼着支烟,手拿报纸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烟灰积了一节,挂成弯曲状,很快就要掉在地面。   而他眼神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报纸,借用报纸的遮挡,盖住右耳挂的耳机。   这时一名打折耳钉,染着黄毛,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走进大厦,还不忘左顾右盼一番,再匆匆向楼上跑去。   黄志诚屁股挪都没挪,对着耳机讲道:“烧猪,烤鸭,有人上去了,动一动。”   “收到。”   “收到。”   一名蹲在二楼窗户抽烟的警员立即丢掉香烟,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五楼走廊也有一个人戴着耳麦,搭着扶手,步伐匆匆的向下跑。这栋商业大厦楼层不高,一共七楼,可占地较广,每层有四十多间房。   除了两个楼梯出入口之外,还有多个窗户可以跑路,环境算是比较复杂。   黄毛仔在三楼与五楼来的警员擦肩而过,虽有留意多扫一眼,但却没有细想,二楼走上来的警员又慢慢吊在黄毛背后。这栋大厦里有许多楼凤、麻将馆,人来人往很复杂。   黄毛目标明确,直奔六楼一个房间。   “咚!”   “咚!”   “咚!”   他举起拳头,用力敲着房门:“开门接客啊。”   一名染着红头发,穿着超短裙,黑吊带,满脸风尘味的少妇打开房门,侧身将黄毛仔给迎了进去,关门前还很警惕的扫了一眼四周。警员却退了一步,躲在墙角,按下耳麦说道:“黄sir,工厂在613。”   “跟情报上的无误。”   黄志诚放下报纸,吐掉烟头,站起身时裤腿已满是烟灰:“办事。”   “yes,sir!”   “yes,sir!”   正如染黄毛、打耳钉还是新时尚一样,无线电耳麦依旧是最新的潮流科技,只配备给扫毒、重案、飞虎队寥寥几个小组。全套装备都是国外进口,普通人见都没有见过。   扫毒组仗着通讯优势,指挥便利,分分钟给社团马仔上了一课。   在黄志诚快步流星的冲进大厦之后,路边三辆轿车的车门齐齐推开,十二名警员戴着耳麦,穿着衬衫,径直涌入商厦大楼。   盯梢警员见到黄sir带着人到场,立即低声道:“黄sir,人在里面。”   “你跟我上去。”   黄志诚将枪别在腰后,拍拍警员的肩头,警员有样学样的收起枪,一同跟长官来到铁门前举手大力敲门:“咚咚咚。”   房间内。   几名正在稀释美金的福义兴马仔听见敲门吓一大跳,立即有人掏枪上膛,死死盯着门口,随时都准备殊死一搏。一位戴眼镜,碎刘海,一身西装却裹着厨裙,戴着手套的年轻人手腕一抖,雪白的面粉撒了满桌。   换作平时他肯定心疼的要死,可现在却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做不做生意啊?”   “我TM很急的,干完就要回家陪老婆。”   随着粗犷的叫骂声传来,屋里的人却齐齐松了口气,有人给坐在旁边看电视的女仔打去一个眼神,女仔很识趣的撩起长发,露出大熊熊,上前将里面的木门打开一个缝,用身体挤住,非常诱惑的道:“老板。”   “今天身体不舒服,接不了客,能不能换一家嘛……”   黄志诚靠在墙边,露出一副色中饿鬼的表情,振声道:“去你妈的不舒服,没有糊上水泥都挡不住老子,赶快开门。”   “真不行呀,老板,溅你一身血影响财路。”女仔还在解释,黄志诚一句却堵住她的嘴:“弄我细佬一身血,又不是弄我一身血,关我屁事?”   “惹我潮义勇大鸡,小心全家被劈。”   房间里的马仔愈加放松起来,就连枪口都放低两寸,正当靓女打算发飙的时候,站在黄志诚旁边的手下却突然举起手枪,同时黄志诚大声喊道:“开门!”   “不然等会弄死你。”   靓女顿时慌神,对上黄志诚杀人般的眼神,颤抖着手轻松将铁门锁打开。   马仔们有人意识到不对,可视线却被女仔裸露的后背挡住,想要上前查看时铁门已被一把推开。   “砰!”   “砰!”   “砰!”   黄志诚毫不犹豫的冲进房间,举枪就朝几名马仔射去,行动十分迅速果断。   两名马仔当即中枪倒地,剩下的人纷纷举枪还击,枪林弹雨之中,女仔前后中了数枪死在现场,当余下的警员们冲进房间时,黄志诚已经小腿中枪,倒在地上。   戴眼镜的年轻人则高举双手,站在配货的厨房旁,大声喊道:“我投降。”   “投降。”   立即有警员上前将人扣下,而剩下的警员们打开几个纸箱,见到里面一块一块的双狮踏地球,面露惊喜的回过头道:“黄sir,三十多块美金。”   “盯他们很久了。”   黄志诚被警员搀扶着起身,咧开嘴,露出几分笑意。   下属在旁说道:“黄sir,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可另一名下属见到地上横死的女人,心里却暗道不妙:“恐怕黄sir落不着好啊。”   当两名医务抬着担架把黄志诚送上救护车时,一辆轿车绕了商厦一圈,车内司机抬头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六楼的房间,便调头驶入了太平山警署。 第512章 双狮踏地球   “乐哥,福义兴的四眼涛给扫毒组捕了,四眼涛可是知道货仓的位置。”高级督察张子明匆匆走进副署长的办公室,望向身着制服,眉头紧蹙的长官。   年仅四十就升任警司,管理太平山警区的陈嘉乐,自湾仔军装组开始,便跟着何sir一起做事。   后来被外派做太平山区华探长,又在改制期间升任副署长,是警队内备受瞩目的一颗明日之星。   他捏着一支钢笔,神色威严的道:“不要急着调动货仓,小心被扫毒组的人抓到尾巴。”   “那批货暂时也不用出,市面上走货的人多,扫毒组根本忙不过来。”   张子明点点头:“好。”   “那四眼涛……”   陈嘉乐用钢笔划过脖子,眼神中闪过杀机,毫无感情的道:“封口。”   “明白。”   这个世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   “黄sir,朱涛在医院跳楼摔了。”   伊丽莎白医院。   黄志诚右腿扎着绷带,高高挂起,正躺在床上看杂志,惊得直起腰道:“在羁留室自残,到医院又跳楼,TMD,你们一群废材连个四眼仔都看不住?”   “黄sir,人要找死,你有什么办法。”   下属哭丧着脸道:“这起事件引起了颜sir的关注,案子已经被接管了。”   “谁接手的!”   黄志诚满脸不服气的叫嚣道:“干他娘,连老子的案子都敢抢。”   “不知道。”   下属垂头叹气:“卷宗全被提走,问什么都是一句保密。”   警队明文规定,各部门案件除非联合调查,否则都要内部保密,但如O记、冲锋队,重案很多案子,同僚间都可以透透口风,真正彻底执行保密的只有几个部门。   大馆。   行动副处长办公室。   颜雄拿着一份文件,出声汇报道:“案子已经被内部调查科接手,周常勇承认受到张子明指示,递话给羁留室内的朱滔。”   “张子明是太平山警区的O记负责人吧?”何定贤记起这个名字,目前太平山警区的最高华人长官是阿乐,一向办事都比较可靠。虽然,一直以来没有太过亮眼的表现,但每件吩咐下去的事都做得不错,再加上跟他早,资格老,自然被放在一个重要位置上。   要知道,由于太平山警区管辖着市中心地段,还包括太平山上总督府的治安,地位在中环都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副署长就是警司级,署长则是总警司。   颜雄点头:“是。”   “朱滔根据调查是福义兴的一个白纸扇,中学肆业,由于读过书,头脑灵活,在社团里很受叔父们看重。两年前,曾在福义兴支持下到新加坡学过化学,不仅会给美金掺灰,还懂得用美金调配硬糖。”   “这一手给堂口带来很大销量,在社团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何定贤没听说过朱滔的名字,却觉得莫名有点眼熟。如果,朱滔能够成为后世的大毒枭,或许还能唤醒一点他的记忆。可现在一个初出茅庐的白纸扇算屁呀?   无非就是江湖社团培养出的技术工。   给美金掺灰则是社团传统手艺,因为,只有百分之百纯度的白粉才配称为“美金”,是货物中最值钱,最方便交易的一种。毕竟,每运一次货都有巨大风险,同样重量的货物,纯度不同,运一次货的收益就不同。   但百分之百纯度的货是不能直接吸食的,会直接把人吸死,庄家便会在出货时掺入面粉、糖粉,加水稀释,形成纯度在百分之十左右的市面货。   这种货被称之为“港纸”。   毒虫们拿到手上的货,又经拆家处理,再加上使用时卷烟同吸等手法,最终吸食时的纯度往往不足百分之五。   调配成硬糖又是更高级的销售手段,把危害性隐藏起来,自然能大大增加销量。   最早是出现在欧美地区,又传入南洋,很快就传到港岛。   在后世也发展出各式各样的产品。   何定贤对福义兴运货买卖,谈不上什么好恶,社会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既然敢卖,准备被抓就行。照常理来讲,案子将一直由扫毒组处理,可是朱滔的死亡,使得案件中出现了一点点不对。   背后有警队内鬼暗中出力的可能,恰恰又是上级目前最关注的问题,便被颜雄提出来着重处理。   “严查到底,我要给警队上下树一个榜样,让人知道再勾结社团的下场。”何定贤相信警队上下绝对还有一小部分管理层,幕后与社团是有勾结的,正急需一个案子明正典刑,下发指令的时候也毫不留情面:“不管是谁,都要依法处理!”   “yes,sir!”   颜雄立正敬礼。   这件案子好不好查,完全就取决于何sir的态度,以警队如今的能力,要内部处理一个人实在太简单。除非有高级长官作保护伞与内部调查科周旋,否则,有什么案子是一查到底挖不出来的?   当大佬放话之后,再高级的长官都不可能保得住谁!   “不过,何sir,周常勇该怎么处理?”颜雄忽然有点尴尬的道:“他虽然帮张子明递了话,但根据调查没有收过一分钱,完全是出于曾经在刑事组共事的交情。”   “这个罪名就算起诉也不大。”   何定贤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就是这种同僚情谊最让人头疼,警队是一个拜关公的部门,常讲忠义礼智信,特别是一线部队更重感情。常常并肩作战,同进同退,要把人当木偶不现实。”   “我也给关圣上香,没有关圣保佑,活不到今天,把周常用调到水警区,降三级衔。”他就是忠义二字的受益者,自然不能打破传统,依旧要倡导警队拜关公,讲忠义。   否则,光讲纪律,讲制度,警队分分钟会被鬼佬渗透回来。   为什么每个国家、政体都要死守传统信仰,不管信仰是以宗教、学派、主义、还是被冠以美德的称呼?因为,这些信仰对统治是有好处,被民众广为接受的思想。   思想背后则承载着一条利益链,比如百善孝为先,比如一神教,或是有关利益回报,或是驱动利益侵略。融入社会的运行当中,宛如最底层的一串代码。   不一定会启动,但一定存在,无可撼动,因为,关键时刻发起的力量庞大,支撑着整个社会运转。   何定贤对较底层的警员可以予以关怀,但对违背命令的管理层必然大加出手。   颜雄不明白当中的道理,却为周常勇的结局感到惊讶,不得不再次感叹大佬真是念着兄弟。   “我知道了。”   何定贤又想起件事:“我看卷宗里写黄志诚在现场打死了一个女人?”   “对。”   颜雄出声道:“那家伙自警校毕业,一直在扫毒组上班,破了的案子不少。但特别爱争功,就算发现案子吃不下,还是喜欢硬上。有两次导致伙计受伤,所以到如今还是一个督察。”   何sir皱眉:“这种风气也不能长,办案的时候要遵守警例,如果是迫不得已的情况,警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为难一线的兄弟。但故意为了争功,搞得死人,外界怎么看警队?”   “给他寄一封警告信,告诉他下次再犯,我让他一辈子升不了职!”   颜雄表情微变,肃声答道:“yes,sir。”   黄志诚这家伙老豆是潮义勇的一名大底,前些年警队与社团关系好的时候,他办事就有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但大家看着他老豆的面子也不说什么,可随着警队与社团的关系变化,他再继续这种办事风格,不仅一辈子升不了职,恐怕下场还不会好。   当然,黄志诚本人喜欢争功,就是来自野心的流露,对于上司的警告信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何定贤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看着上面双狮踏地球的标签,心里暗暗惊叹:“十年的时间,这TM都升级到四号了。”   提取技术也是不断升级,才能在罪恶之花中萃取最纯的成分,许多电影故事里都在吹金三角里的厨师待遇有多好,地位有多高,现实中不可能,别人有枪在手,凭什么跟你谈待遇?   但电影会这么拍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技术在金三角确实挺重要,目前著名毒枭“坤沙”已经起势,靠着独家开发出的四号产品,一举将品牌打响,成为未来二十年最强盛的毒枭,手下武装组织也飞速扩张,在巅峰期可是掌控着整个金三角百分之八十的交易量,辐射整个亚太地区。   某种意义上,坤沙也是靠高新技术做大做强,在很长时间内,金三角其它毒枭都无法制造出纯度百分之九十以上,A货近乎可达百分之百4号。只能粗制滥造一些纯度百分之二十以上的1号2号,少数有技术提取出纯度百分之五十以上的3号。   全世界庄家不找他买,找谁买?   一周后,内部调查科总督察“达文西”带人冲进张子明位于保德街的一间住宅内,直接将其带走调查,太平山警署一片风声鹤唳,当天下午,副署长陈嘉乐即驱车到大馆自首。 第513章 自首   反贪部。   审讯室。   陈嘉乐穿着便服,双手戴铐,坐在铁椅上依旧有几分威势。总督察达文西双手抱胸,站在对面,张张嘴竟不知怎么发问。因为他与陈嘉乐是多年好友,级别还比陈嘉乐低。   虽然内部调查科已经查到陈嘉乐的线索,但面对一位警司副署长自首,调查科上下都有些措手不及。两名负责审讯的警员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纸笔,照惯例先问姓名,身份,时不时还瞄向旁边的长官,脸上的怯意好似做贼。   陈嘉乐倒是沉稳镇静,有问必答,两相比较,气质不止高上一筹。   “吱啦。”   这时审讯室房门给人拉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涂着发胶,身材较瘦的鬼佬走进来道:“陈sir,好久不见。”   “威廉sir。”   “威廉sir。”   达文西三人齐齐喊道,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有高级警司威廉负责审讯,总算可以压得住陈sir了。   陈嘉乐戴着手铐,还是笑着招了招手:“威廉,多照顾我啊。”   “好说。”   威廉表现的很客气,合拢西装,在主审的位置上坐好,还分出一支香烟丢过去:“内部调查科的职责,历来不是打倒谁,是要挽救同袍。你只要好好配合,我一定尽量救你。”   “当然,你作为第一个主动投案的宪委层,给其它人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我为你开心。”   他朝旁使去一个眼神,达文西立即掏出打火机,上前帮陈嘉乐的把烟点燃。   “呼。”   陈嘉乐右手两根手指捏着香烟,用力深深啜上一口,吐出烟雾道:“威廉sir说话真好听,以前怎么没见你救人呢。反贪室改成反贪部,就一个字的区别,还真就开始反贪了。”   “我手上有猛料,我要见何sir。”   他瞥了威廉sir一眼。   威廉笑道:“陈sir,何sir曾经是你的直属上级,要避嫌的。你想活下去,总该拿出点态度来,要不然,我想救你都没办法。”   “行。”   陈嘉乐沉吟片刻,出声道:“福义兴在中环还有一个仓库,里面有几百公斤的货,上次在大厦里被查出来的仅是一小部分。”   “仓库在哪儿?”   威廉面容一肃。   要知道,几百公斤已经可能是一个社团的全部库存,若是能够被警队办下,又能好好的吹一阵了。   这个消息还是内部调查科挖出来的,到时分润功劳免不了他一份。可陈嘉乐却再度吸上口烟,重复道:“我要见何sir,否则,绝对不会说。”   “唉。”   威廉叹了口气,对陈嘉乐的要求并不觉得奇怪,无非是希望能够找何sir叙叙旧,获得更宽大的处理。别看陈嘉乐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坦然接受的模样。   可恰恰是自首的举动,出卖他心里的恐惧。   在张子明被捕以后,他就心神不安,无比忐忑,生怕下一个是自己。而普通人可能还抱有侥幸心理,偏偏他曾经跟过何sir,深知何sir办事的手段。   干脆一咬牙直接自首,以此来博得何sir的同情,最后挽回几分。   “其实,见不见何sir意义都不大,但我会打电话给何sir汇报,何sir愿不愿意来不能保证。”威廉sir无奈起身。陈嘉乐点点头:“只要打了电话,不管何sir来不来,我都告诉你仓库的位置。”   “好。”   威廉害怕货仓被社团转移,深知行动必须要快,一点都没有拖。   何定贤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冷冷的道:“过五分钟到。”   “yes,sir!”   威廉肃声答应,没想到,何sir真的就会来。   何定贤倒非是受制于一个货仓的位置,那种东西能牵制一下威廉,却牵制不动他。他单纯是过不了情感上那一关,打算给陈嘉乐一个小小的面子。   当然,他不可能为一个陈嘉乐破坏自己定的规矩,甚至还得因为陈嘉乐是自己人严加处罚,但不妨碍让曾经的兄弟把想说的话说了。   威廉回到审讯室里:“何sir马上就来,货仓位置可以说了吧?”   “放心,我不会骗你。”   陈嘉乐手中的烟只剩一截滤嘴,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我信你,货仓在东华医院的停尸房,管理停尸房的阿叔是福义兴的人。”   “把货仓藏进医院,亏你们想的出来。”威廉面色不爽,但仔细一想,停尸房有冰库,正好适合存货,从生意角度上来讲,放在停尸房真是一个好选择。   东华医院还是慈善组织,声誉极佳,军警更不可能到医院里搜查。   “呵呵。”   “赚钱嘛……”陈嘉乐笑了笑,嗓子已有些沙哑,将手中烟蒂丢在地上,又比出一个要烟的手势。   威廉一言不发的拿出烟。   “啪嗒。”   何定贤推门进来见到两人站在一起,挑挑眉毛,冷笑道:“陈嘉乐,你混的真不错,江湖上认你,警队里也认你。”   威廉连忙转过身道:“何sir!”   “贤哥。”   陈嘉乐表情一惊,连忙想要起身却被铁杆挡下,焦急的道:“我知道错了。”   “见我就为了说这句话?”   何定贤看向陈嘉乐的眼神更加瞧不起,着重提醒道:“你说话的机会不多,记得珍惜时间。”   “对唔住,贤哥,我只是想赚一点点钱而已。”陈嘉乐情绪憋了很久,一下崩开,几乎哀求的道:“小孩在国外读书,每年都要一大笔开支,停不下来啊。”   “停不下来。”   何定贤笑了笑:“为什么不把家里的豪车卖了,为什么不把房子拿出去租,为什么不少请几个佣人!”   这不是在开玩笑,以陈嘉乐的资产,稍微变卖一部分就可以供孩子读完大学,剩下的资产依旧能保持生活水平,无非就是收入部分少了,可先前赚到的都还在。   这王八蛋家里是真有肉糜!   陈嘉乐咽了咽口水,低头道:“是我太贪了。”   “贤哥。”   “我来自首,就是想向你道歉,对唔住,希望能从轻处理子明。”   何定贤点点头:“如果主动配合,供认不讳,法官自然会酌情处理,但与本案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我真的很想看一看,警队上下有多少不听话的人!”   陈嘉乐表情煞白,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知道不可能轻判了。本来,他自首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保住家里的资产。但何定贤却知道要想让虫蛀害怕,就得将他们的资产全部抄没。   当风险变得无限大,利益就会相对小。   陈嘉乐作为太平山警署的副署长,既然依旧与社团勾结,那么,上行下效,手底下涉事人就绝不止一个张子明。当初何定贤用规费收拢了一大批兄弟,本质就是利用金钱,用人的贪欲。   他不再满足贪欲时,欲望就会寻找新的宿主。何定贤手下早已不缺人用,自然不会留着冥顽不灵,跟不上时代的人。虽然,陈嘉乐等人功劳不小,在警队很有声望。   可警队的未来真不在他们,缺他们依旧能转,每有一个人勾结社团,那就清洗掉一批,几次下来,改制前的老风气自然就会被洗干净。   “贤哥。”   “贤哥。”   “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呀。”陈嘉乐见到大佬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目眦欲裂,将早前准备的一段台词,缩减为两句话:“他们要吃饭,要吃饭啊!”   何定贤听得懂陈嘉乐的意思,却一直默不作声,关上房门以后,还扭头道:“威廉,周天准备一下,有《警讯》的记者会到反贪部采访,记得精神点。”   威廉面色欣喜,抬手摆了摆领带,意气的道:“何sir,是不是女记者?”   “没问题。”   何定贤与他会心一笑,转身离开内部调查科。当晚,陈嘉乐便将涉事警官的名录供出,内部调查科彻夜出动,共计带走太平山署十三名督察级以上警官。   隔天,上午。   太平山署许多警员来到差馆上班时,迟迟不见上司出场,心里都感觉非常诧异。直到鬼佬署长出面通报涉案名单,新调来的长官匆忙到岗,警员们才恍然知道变天了。   这种几乎清洗了一个警署的内部调查,着实让警员们狠狠震撼了一把,但正如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家里早已有了一窝蟑螂。当发现一个贪官的时候,背后往往有一串利益链条。   塌方式贪污才是正常现状,没塌方式的贪污调查,不过是没有调查。   当威廉穿着西装,对着记者侃侃而谈的照片被登上《警讯》之后,全港警队都知道何sir是在玩真的,连陈嘉乐都能倒,边个倒不下?而陈嘉乐被判十三年,抄没资产七百万港币,更是吓的众多同僚心有余悸。   虽然,警队职员们有港府签发的特赦令,不再追究之前的过错。但是,在罚金上却可以将所有来历不明的巨额资产,全部充公,可谓是一案罚到底!   据说,陈嘉乐家里就只留了一套位于中环的住宅,除此之外,连现金都不足五万。   很多警官们就不得不考虑,社团拿出来的钱,够不够,值不值了。地位越高,越有钱的警官,越不敢再玩金钱帝国那一套。 第514章 行刑   林大头接到何先生的电话以后,额前布满细汗,自从知道手下的朱滔与陈嘉乐勾结,他就知道肯定逃不过何sir的一刀。挂断电话,立即朝旁边的头马说道:“摆一桌酒席,等会要同何生饮茶。”   “知道了。”   “龙头。”头马连忙颔首。   何定贤乘车来到九龙的八闽会馆,刚下车就见林大头穿着长衫,站在台阶下匆忙跑来,拉开车门深深弯腰:“何生,欢迎。”   这里是闽商华侨会在港岛的驻地,原本已经没剩多少老板,但随着南洋独立成功,许多下南洋的闽商都发现港岛可能脱离英殖民地,又纷纷在港岛做了些投资。   二战前一直为闽商效力的福义兴,势力依然不弱,自然又成为闽商的头号打手。   闽商主要在港岛做些纺织业,进出口的贸易,如地产、民生、航运等领域。由于早年抛售过一次,已无筹码再加入。潮汕人算是成功抄底港岛市场,但闽商带着当年的资金,在南洋也没有少赚。   何定贤抬眼看向前年新修缮的会馆门楹,就见海纳百川,又容纳大八个字,心知是闽人精神,颔首道:“里面聊。”   “好。”   林大头伏低做小的在前方领路,带人走过一个石门,来到一座花园。   两人就在一张石桌旁坐好,椅边正有一棵大榕树,枝桠蔓延,藤蔓缠绕,亭亭如盖。前方则是一池锦鲤,在风水上形成依山傍水,八方来财的格局。   港岛有不少榕树,湾仔就有一棵大树,多为早年的闽人种植。   但远没有眼前的树大。   “大头哥,种这么大的树不怕招风吗?”何定贤见状不禁莞尔一笑,正在泡茶的林大头却是手腕微颤,差点没端稳茶盏,连忙解释道:“何生,大老板们喜欢而已。”   “夏天的榕树非常遮阳,除了蚊子多一点,其实还挺享受的。”   何定贤点头:“朱滔是跟你的?”   “只是福义兴的人罢了,我身为龙头都没见过几次。”林大头满脸苦涩,并未在故意推脱责任,接着道:“但有文化,有技术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   “他能替社团捞钱,叔父们肯定支持他。”   “你别看他年纪轻,但不少人还想挺他当下届坐馆。”   虽然,论资排辈比朱滔有希望的人太多,但有人支持就可证明有多红。   “你的意思是,不关你的事?”何定贤挑挑眉毛,接过他递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林大头急忙道:“何生,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没有管理好手下,劳烦你替我管,肯定是我做的不好。但改制的命令一下来,社团堂主、叔父们愿意接受。”   “底下想出头的新人,不怕死的年轻人,不可能一个个都听话。”   何定贤点头:“喔。”   “我懂你的意思了。”   啪。   他放下茶杯,沉声道:“既然你当不好坐馆,那就换一个当咯。本来走私白粉顶多算一件小事,给我们警队捉到线索,认栽就行。可偏偏还查出一起贪污案,要不是看在多年的感情上,可不是退休那些简单。”   林大头心里一惊,知道当年的情份用上了,不然就是轻则坐监,重则喂鱼的结局。而且他本身也有要退休的意思,早两年,晚两年,没有太大区别。   给人赶下场是狼狈一点,但面子跟里子,边个更重要?   “好。”   林大头爽快道:“何生让我的负责,我就负责到底,退休前会把事情善后好。”   “嗯。”   “新坐馆,社团里自己选吧。”换作一个普通的警队大佬,或许就想着在福义兴里插一手,可偏偏何定贤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不需要社团做棋子了。   而且他又不罩着福义兴,选出来的人怎么能服众?   无非是个样子货。   将林大头赶下台,就足够给江湖上一个警示。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大头哥的面子,还敢这样做就要掂量掂量。另外,何定贤根据调查也确定案件与林大头无关,朱滔并非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相反,林大头更像是被牵连的。   正如何定贤要借陈嘉乐的下场警示警队一样,林大头也要借朱滔来警示福义兴。   一个组织可没那么好管理……   “谢谢何生。”   林大头松了口气,见到事情尘埃落定,心里反而舒坦不少,与何定贤饮了几杯茶,便站起身道:“何生,晚餐备好了,得闲一起吃个饭。”   ……   赤柱监狱。   洗衣房。   朱滔穿着囚服,戴着眼镜,蹲在地上正用力揉搓着衣服。几名福义兴的马仔跟在旁边,十分卖力的在劳动,看背影就觉得特别艰辛。因为,如今的洗衣房可没有洗衣机,没有洗衣液。   在后世监狱里最轻松的一项工作,却是现在监狱里最辛苦的活。   三十多个囚犯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弯腰对着洗衣板手搓,许多人手都已经洗到发白,蜕皮。   不时有人拿起肥皂抹一抹,但都用的非常珍惜,无它,每个月肥皂配额是固定的,洗衣服肥皂抹多了,还得掏钱找狱警购买。要是洗不干净下场可就惨了,由此,导致洗衣服常常发生抢夺肥皂,大打出手的事件。   为狱警洗衣服则是最美的差,可以拿到狱警送的肥皂。在把衣服洗干净的前提下,每隔个把月都能存出几块用剩的小皂去换烟。监狱里,肥皂可是一个值钱货,不仅可以洗衣服,洗澡,还可以干很多事。   去厨房帮工则是要花钱贿赂才能拿到的工作。   朱滔从小家庭虽然普通,但很受父母宠溺,极少干脏活累活,享受到了超出阶级的爱,走上社会反而无法适应自身的位置。想要出人头地,毫无意外就进了社团。   他瘦胳膊,瘦腿的,搓起衣服来很费力,还费腰,坐监第一天就累的差点瘫痪。好在,有几个马仔肯帮他分担一下,就连打水都有人看福义兴的面子上帮忙。   这年头,古惑仔们坐监还想着出去再来,各大社团往往在监狱里都有势力。惩戒署还会按照各所、监狱的社团势力不同,做出人员调整,避免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   所以,朱滔没被抓前是白纸扇,被抓之后还是一个白纸扇,同样的环境里是有优待的。这也是江湖社团故意设立的制度,对坐监的小弟多照顾,对出狱的兄弟多提拔,否则,人人都害怕坐牢,谁是敢帮社团做事?   因此,江湖大哥都默认要去探监的小弟,给小弟送钱,每年最少一两次。社团都默认要给出狱的小弟升职,哪怕是没什么功劳,都得分一两间店铺管一管。   解决掉兄弟们的后顾之忧,兄弟们才能义无反顾嘛……但制度是好的,人却是有私心的,随着世事变化,对小弟不闻不问,用完就扔的大佬开始出现,而且用人成本低,混的还更好。   对会员无情无义,不加以照顾的社团也渐渐出现,导致,江湖不再讲忠义,唯独重利益!70年代前,江湖上忠义二字是很重的,70年代就慢慢变味,直到80年代,讲忠义的人都会被耻笑。   这种风气上的改变,制度上的崩盘,并非是简单的人性变化。人本身就是善恶的集成体,永远不会变化,不过是社会环境放大了某一面罢了。江湖风气的改变,其实就是警队与江湖切割,导致各大社团生意不好干了。   经济帐算不赢,军事帐打不赢,那就只能拉下底线,展开内卷,不断的自我压榨。造成劣币驱逐良币,卑劣驱逐道德的现场。那自然就没人讲道德,出来混,先捅兄弟两刀咯。   连江湖都会在内卷中崩坏,走向一个越来越坏的局面,更何况是社团其它面。   ……   此时,一名福义兴正在坐监的大底带人走进洗衣房,沿途几个洗衣盆都在踹翻在地,蹲在地上的罪犯们敢怒不敢言。因为,福义兴的人很有眼力见,不会踹那些大字头出来的人,专门挑小字头,没背景的人欺负。   监狱也是社会的一个面,却是奉行丛林法则的一面。潮义勇、东义堂的人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看着福义兴大底要干什么。已经有小弟收到眼色,悄悄摸到墙角那里。   他们没有命令不能离开洗衣房,否则会受到禁闭,加刑处罚,但一旦出事就可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喊人。但福义兴大底却没有找他们,而是站到朱滔面前:“四眼滔。”   “啊?”   朱滔昂起脑袋,身边几个小弟也不明所以。福义兴大底猪龙却义正言辞,堂堂正正的喊道:“阿公有令,龙虎堂白纸扇朱滔,勾结官差,私害兄弟,当明正典刑,以示警诫!”   “玄武堂红棍朱志聪,十月六日,行刑!”   他朗声讲完一段话,突然在怀里抽出把刀片,便抓住朱滔的脖子,不顾其抗拒,用力一划将血管划破。朱滔捂住血管想要起身往外跑,又给一人用脚撩翻,直接后仰砸倒在洗衣盆里。   伴随着人的垂死挣扎,混杂着鲜血的红水流满洗衣房。其他社团的成员站在旁边,眼神里也充满惊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朱滔的小弟回过神来,惊惧交加的喊道:“猪龙哥,你也是福义兴的人啊!”   猪龙只是冷冷回道:“我是福义兴的行刑人!” 第515章 两年   许多字头的古惑仔们,蹲在洗衣房里,看着福义兴公开锄奸,事后惩戒署却没有任何追究,调查,心里大为震撼。他们都知道朱志聪代表的不仅是社团,当中还有警队的默契。   以前,各大社团都有明文规定,不准私通官差。   “着红靴”,也就是跟官差有勾结的人,是要被万刀加身的。可随着警队与社团展开合作,双方共同维持社会秩序之后,规矩也就慢慢废止。任何一条规矩都是为利益服务,利益自然比规矩更重要。   如今,警队与社团分道扬镳,老旧的规矩也被重新搬上台面,用温热的鲜血,唤醒人们心中的记忆。   最后,朱滔被以自杀的方式结案,朱志聪不仅没有被追责,还获得了本年度的最高减刑。   “这就是着红靴的下场。”   一名东义堂大底躲在操场角落,带一群马仔占据着铁丝网一角,手中捏着支香烟,望向被狱警用裹尸袋拉走的尸体,语气复杂的出声叹道。虽然没有严厉训话,可四周马仔们表情都是一片肃然。   两年后。   东方银行。   “阿贤,随着葵涌货柜码头开始运营,新界的地价不断上涨。”霍官泰身着西装,脸上留着胡渣,模样愈加变得沉稳:“现在港府出让葵涌地区的土地,一呎价格已经达到五百。”   “五百一呎的地价,建成住宅,露面价就要六百多。”何定贤坐在茶座旁,饮着茶道:“这已经赶得上五年前九龙区的地价了。”   “是有些浮高。”   霍官泰摇摇头:“但资本市场都开始关注新界,许多热钱涌入,导致地价飙涨。之前囤的一批丁权都快用完,今年又到收购丁权的时候。据说,有几间英资洋行也打算入手。”   其实,在三年前红磡隧道正式通车,把新界,九龙与中环连接在一起时,新界就正式进入开发期。虽然,步调要比中环,九龙晚,主要负责承接九龙的产业转移。   如码头、工厂、制造业等……   但确实发展迅猛,朝气蓬勃,受到资本关注是很正常的。   九龙区则转型为住宅区,专门承托中环溢出的居住人口,中环则晋升为核心商务区,亦是后世所说的CBD,并且承担起消费、旅游的职责。   这三区,按照开发先后,地盘大小,形成不同的发展层次,互相补足,绝对是十分合理的举措。只能说,鬼佬玩经济确实有一手,发展观念领先华人三十年。   而由于东方银行的特意扶持,还有华资的提前壮大,导致港岛诞生很大一批制造业。目前主要扎堆在九龙区,少部分迁移到新界。当中尤以电子行业最为兴盛,首屈一指的就是和记孝青。   不仅成为多个日企代工厂,还成立研究所,开始研究自己的产品。   虽然,自主产品多以山寨货面世,但山寨又是谁来定义的?   港岛市民们只知道几十块也能买一台收音机,一千块也能买到洗衣机,一千五就能买电视机。就算产品质量稍显欠缺,但却提供五年质保,免费维修。   这极大拉低港人消费电视产品的水准,无论是电台、电视都很快获得一大波听众、观众,极大促进了娱乐业发展。   和记孝青如果不提供质保,山寨货是有钱赚的,如果提供质保的话,就连研究经费都需要贷款。但吴孝青与何定贤都一直要求提供质保,吴孝青希望的是树立起品牌口碑,提前抢占市场,做未来的华人大牌。   何定贤则是标得无线电视台牌照,创办了TVB,可以通过娱乐业赚钱,达成双赢的局面。   “随着红磡隧道通车,轮渡行业一天不如一天,最新推出的旅游线路,暂时收入也低,港岛根本没什么游客。”何定贤心中暗叹:“港岛作为文化贫瘠,历史浅薄的小岛屿,风光有限,怎么可能发展起旅游业?”   “依照港岛城市的标准,最适合发展的交通枢纽业,即充当一个中转站,为旅客提供酒店、食宿等服务。偏偏90年代开始,港岛旅游兴盛,全都是内地同胞的支持。”   “所以,旅游业暂时不用想了,等轮渡行业靠旅游业能回血时,港岛电子行业估计都可以免税进入内地,跟国外牌子抢市场吧?”电子工业毕竟是个高新行业,代表一个地区制造业的最高水平。   能在80年代进入内地市场,成功拿下一局,就已经是港岛紧赶慢赶,成功追上国际脚步的表现。要是能在00年代与苹果公司掰掰手腕,走向全球市场,那真的可谓没白活一世。   为国争光了!   而港岛的地缘优势是真好,守可以进入内地市场,获得优待,进可以出口国外市场,抢占先机。因为,对内地市场而言,港岛的货是“国货”,是“自主品牌”,对国外市场而言,港岛的货是“港货”,是没有跟苏联混过,没受洗礼的资本主义货。   这倒并非是有意双标,吃两边,而是“特区”制度成立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让港岛经济不要太受回归影响,在某种程度上保护港岛市民。并且窗口城市,就是要留用空间,在概念模糊一点,给双方友好交流的机会。   而国外更会不遗余力抹黑,制造出港岛不属于中方的印象。聪明的商人,只要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不犯蠢,在经济上多吃一点,吃到统战价值,对国内是有好处的。   前提是,不能像历史上某些废柴一样,只懂吃内地的价值,吃不到国外的价值。反而在内地吃饱,还去舔国外的碗。那属于不分清主人,又坏又傻了。   要是能在国内吃饱饱,拿出力气来,打到国外抢吃的,那才算把城市的历史价值真给活出来了!   “不用担心英资洋行,新界人应该不会卖丁权给鬼佬。”何定贤打开雪茄盒,挑出一支递给霍官泰,笑着道:“我再同四大姓打个招呼,今年的丁权全部由东方银行收购。”   自从丁权证劵化之后,涨跌变得明显很多。   虽然,没办法挂上二级市场,但是一级市场已经有标价,每天涨多少,跌多少,打一个电话就能问得出来。不过,市场上很少人能够买到丁权,一来,大部分丁权都被东方集团收购,属于东方集团在新界的自留地。二来,四大姓的掌门人随着新界开发变有钱,也开始自己下手囤积丁权,希望未来做地产生意。   他们先前只是不想与港府合作,被剥削统治权,自然不会把家族公司化。可随着新界开发已成定局,家族公司化成为潮流,能够自己开发,自然想多赚一笔。   何定贤在新界收购丁权,每年其实越收越少。   霍官泰担心地不够用,才会特意来找何sir一趟,但得到何sir的承诺,也就放下心来,吹出口烟雾:“好呀,公司就等着你供地了。”   何定贤莞尔一笑,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丁权也是有周期的,除了刚开始的头三年,未来十年丁权只会越来越少,直到第十八年又有一批丁权上市。”   根据港府统计,头三年批准了超过十万个的丁权,当中既有刚满十八的年轻人,也有八十岁的老人家。扣掉六成自持建屋的原住民,还有四成的丁权能够上市流通。   这也是何定贤能用极低价格,大举收购的原因。   可随着头一波的存量释放,接下来,丁权一年比一年少。因为,丁权与人口绑定的,未来更与出人生口绑定。一个新界人从出生到获批丁权,当中有十八年的时间。   虽然,丁权政策在前两年刺激了新界的出生人口,但由于男性才能获得丁权,实际上,这批生育潮能申请的丁权远不如以前。何定贤手上的丁权,有相当大一部分拿去盖了仓储公司,还有小部分盖楼,剩下的持有等涨。   因为,葵涌码头的第一号港、第二号港,全部由九龙仓、招商局、捷成洋行联营。港府取消了公开招标,而是由政府主导经营,等同于国企。不过是在自由市场的大旗,拉了两家洋行打工。   这也算是麦理浩对华资的一次无声抗议,但前两号码头港府捏着,后面总该轮到华人了。所以,华资方面倒是普遍不急。何定贤有部分九龙仓的股份,能够吃到一点红利,但填不满胃口,便在新界成立了货运公司,物流园。专门帮抵港货物做集散运输,近些年生意十分红火。从长线来看,拿新界的地盖物流园,远比盖住宅楼出售来的划算。   “是啊。”   “新界人虽然传统,喜欢多子多福,更受到丁权政策刺激,未来肯定会占人口增长的一部分。但随着新界开发深入,受到经济影响,人口增长肯定会萎缩。”   霍官泰看到过人口调查报告,平均收入越高的地方,出生率其实越低。   照他看来,未来港岛的人口增长不可能指望新界,只能指望第一代的新移民。唯有第一代新移民会有强烈生子意愿,第二代恐怕都不行。   何定贤则知道新界每一次出生潮的十八年后,都将诞生一次围绕新界丁权的博弈!   人口是一切经济的基础,所有组织的未来,这一点不值得稀奇。 第516章 权力的小小任性   中环。   工务司署。   这是隶属于发展局的一级部门,专管城市发展策划及屋宇地政,即后世地政署的前身,如出让土地,修建公屋,公园等……   “叮叮叮。”   署长办公室。   工务署长布培身穿西装,手持钢笔,正在签署文件,听见电话响起,伸手去接:“你好。”   “布sir。”   “我是何定贤。”   何定贤坐在酒楼里,叼着雪茄,站在窗前拿着电话。   布培先是一愣,但旋即马上反应过来,出声道:“何sir,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一点小事,中午能不能抽个时间,潮福酒楼聊两句?”   何定贤的声音满带笑意。   “没问题。”   布培答应的很爽快:“有机会跟何sir见面,我荣幸至极。”   “那就十二点吧,不见不散。”   何定贤瞥了一眼包厢墙上的时钟,指针已是十一点半,布培则在挂断电话后,匆匆将文件合上,整理好衣冠,便拿起车钥匙离开公署。正常来讲,纪律部队与行政部门是很少接触的,特别是如工务司署这样实权大,地位高的行政公署。   要知道,工务司署身兼土地局,规划局两个要职,放哪个城市都是一等一的肥缺。   虽然,何定贤本人与布培没有多少交情,但东方集团、霍贤堂置业常常与工务司署打交道,当中牵扯有不少利益往来,工务司署长肯定要卖个大面子。   而且,何sir是纪律部队高级长官,与那些大老板不同,坐在工务司署长面前可不是小弟,地位隐隐还更高一级。   有些事地产老板们做不到,对何sir而言却是一顿饭,一句话的工夫。   中午。   十二点方至。   布培便已西装革履,脚步匆忙的赶到酒楼,在服务生引领下到包厢门口,见到何sir带着两名陪客站门口迎接,连忙上前弯腰握手,笑容满面的道:“何sir。”   “幸会。”   “幸会。”   何定贤握住他的手,一样情真意切的道:“感谢布sir赏面,请进!”   “好。”   布培重重点头,见到一旁作陪的邱德更还微微颔首,露出一副熟识的样子。   两人在席间光顾着联络感情,没有讲什么正题,可布培混迹政坛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何sir宴请必有所求?于是在四十多分钟后,吃饱喝足,方笑道:“何sir是不是在地产业上碰见什么难事?”   “只要不违反公署条例一定帮忙。”   如果不违反条例,还要请公署长官来干嘛?   何定贤笑笑不说话,倒了杯茶放在转盘上,轻轻转到布培面前:“不瞒你讲,布sir,不是我在地产业碰见麻烦,是新界乡民对丁权有点意见。”   “嗯?”   布培原以为是一件小事情,听见新界丁权立即表情骤变,提高警惕:“新界出什么事了?有问题可以好好沟通,千万别再用老办法处理,对新界有害无益啊。”   何定贤对鬼佬的紧张感到好笑,摇摇头:“建筑业都知道新界乡民有丁权,联合起来故意抬高新界盖屋的价格,高价出售建筑材料,搞得很多新界人苦不堪言。”   “你也知道,新界乡民有地不假,可口袋里没有钱啊。不能被那些黑心的建筑商给骗了,可市场行为,警队也没法帮忙。只能希望布sir能帮忙出出手。”   布培越听越迷糊,不禁问道:“怎么帮?”   “跟市面上吹吹风,收紧一下丁权的批准,建筑商就不会高价卖材料。”何定贤满嘴胡扯,布培却是拨云见雾,心领神会道:“何sir,你放心。”   “我一定会用心帮助新界乡民。”   何定贤朗声大笑:“哈哈哈。”   “布sir。”   “干杯。”   布培起身与他碰杯,二人都是开心不已。   何定贤拿着空杯,甚至笑道:“我与布sir真是相见恨晚,要是早几年跟布sir认识,肯定封一个大红包作谢礼。可惜,警队是个纪律部队,不能再搞这一套了。”   “何sir讲笑,为市民服务本是我的职责,需要让何sir来替乡民们沟通,是我的过失才对。”布培脸色微醺,笑容猥琐。   邱德更却站起身,双手递出一张VIP卡:“布sir,东方集团新开的一间私人会所,这是一张体验卡,里面就是些按摩、餐饮类服务,应该不算行贿吧?”   “不算,不算。”布培眼前一亮。   “东方集团也是头一回办会所,希望布sir有空去斧正一下。”   邱德更将卡放在布培手边。   何定贤笑道:“体验卡不值钱的,要是这都算行贿,廉署还忙的过来吗?”   “哈哈。”   体验卡确实不值钱,真正有价值的,是持卡者的地位与权力。   何定贤要在新界收丁权,根本不需要与新界乡民,或者地产老板掰手腕,那多低级啊,三流小瘪三才玩。有权力者,只要小小任性一点,卡一卡丁权的审批。   新界那些人持权人,就要求着他收丁权!   布培一开始没懂,后来就明白过来,那番借口真没道理,可惜,世界不是由道理驱动的,而是由利益驱动。   有利益就行。   当晚。   布培就抱着见见世面的想法,独自驱车来到薄扶林的东方会馆,提前打了一个电话预约,到门口时即有人帮忙泊车,再坐摆渡车前往庄园式的大楼。   一层大堂,完全的中式风格,可谓是古香古色,文艺气质浓厚。   不仅有小桥流水,还有一个小舞台,舞姿曼妙的艺术家们,正穿着古装在云雾中长袖善舞。虽然,布培是一个鬼佬,但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中华文化。   那摇曳的身姿,曼妙的舞步,那小腰,那大乃。   原来,全世界的文化艺术都如此相通,原来,他真的很有艺术天赋……   这晚,他不仅在VIP房间里发现一盒金条,还狠狠上了两堂艺术课,拜了四个女艺术家为师。艺术本身就是媚上,媚权,专门为当权者服务的,甚至可以说是由权力萌发文化。   这与底层诞生的草根文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内核,所以,更被主流接受认可,主流的解释权在当权者手中。上流社会中往往多出艺术家,或者,艺术家常常需要名人,大官背书也是如此。   这会馆可并非是何sir一手操盘的,他本人对类似的事不排斥,但更不喜欢,完全是当作社会运行规则看待。便放任邱掌柜一手操刀,可别的不说,商业利益着实拿到不少。   鬼佬喜欢体验中华文化,颜雄,陈子超,钱伟善等人常常去体验欧美文化,陈立都偶尔来洗一个脚,考察考察白人女仔的平均大小。   ……   新界。   荃湾。   港府办事处,工务司驻新界办公室门内,突然响起一阵咒骂道:“干你娘,死鬼佬!欺负人呀,上周还有人获批丁权,怎么今天就暂停丁权审批了?”   “你敢欺负新界人,小心走夜路被人斩!”   坐在走廊长凳上的几名乡民,闻言焦急起身:“怎么回事?”   “丁权不能办了?”   外边前来办理丁权申请的乡民一涌而入,围堵在办公室门口。   工务司驻员见到一群乡民不顺心就喊打喊杀,心里也是吓得不轻,但还是按照文件大声安抚乡民:“各位,不用慌张,丁权申请依旧能照常办理,只是审批时限会长一点。”   “最近工务署发现多起谎报年龄,伪造身份证件骗取丁权的案子。”   “大家都知道,新界的地都属于新界人,批一块少一块,为了保证全体新界乡民的利益。工务司署加强了审批流程,需要更长的时间进行审批。”   这段话确实有一定的说服力,加上工务司署近年信誉挺好,在场乡民也没了闹事的火气。   “办理申请的可以继续进来,已经办理过的麻烦回家等消息,工署批准之后会打电话,发公文通知来领取地契。”工务司驻员道:“请大家谅解。”   “好吧,好吧,过几天再来。”   有乡民唉声叹气。   “干你妈的。”   “我现在就要地契,否则砸了你的办公室。”   又有脾气火爆的人不肯答应。   “闪开啦。”   “多等两天又不会死,快点闪,让我们把申请手续递交一下。”可马上有人反驳,乡民根本组织不到一起。虽然,新界乡民历来是港岛最扎手的人,但是,在新界市镇化之后,宗族制度确实被一定程度的瓦解削弱。   而工务司署并没有在几天后,重启批准流程,相反,一周的时间很快拖到一个月,越来越多的乡民们拿不到丁权地契,相关消息流到资本市场之后,丁权证劵价格应声猛跌。   因为无法兑现的丁权证劵,其实就是一张废纸。   审批流程拖得越久,丁权价格,越是跌跌不休。   ……   荃湾。   陆氏宗祠。   陆翰文穿着T恤,皮肤黝黑,大步来到茶室里,语气焦急的道:“涛哥,一呎地价已经跌到三百八了,才短短一个月,家族就跌掉几百万港币。”   “不能再让地价跌下去了。”   “这可是在割新界乡民的肉啊!”   陆翰涛一袭黑色长衫,坐在茶室里,风轻云淡的招手道:“急什么,坐下来一起饮茶先。跌又不止陆氏一家,跌的是整个新界地价,鬼佬想找麻烦。”   “我们新界人怕过吗?”   陆翰涛嘴角有一颗黑痣,数年时间,两根毛越长越长,陪着那副居高临下的眼神,真有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第517章 肥虫   “涛哥,你的意思是给鬼佬点厉害瞧瞧?”陆翰文眼神一动,露出蠢蠢欲动的表情。   作为族长的得力干将,他手上也有几条人命,其子陆永富正到申请丁权的年龄。如果陆翰涛想要办事,他肯定是会倾力支持。陆翰涛点点头道:“约司徒、莫、王三家的话事人来家里坐坐。”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陆翰文连忙答应:“是。”   “涛哥。”   第二天。   中午。   四大姓话事人便在荃湾齐聚一堂,大概是打赢过前任总督一次,导致四大姓底气很足,互相交换完意见便准备动手。   “是不是该打个电话问何先生?”   司徒华忽然问道。   “对啊。”   “要是没有警队帮手,鬼佬派兵怎么办?”王振邦心里忐忑,面带顾虑。陆翰涛坐在主位上,莞尔发笑:“呵!”   “鬼佬敢派兵吗?”   他语气不屑一顾:“警队打上太平山的时候,鬼佬都不敢派兵,我们还怕鬼佬的兵?这件事情整个新界站在一起,就不需要警队出手。天天欠人情,子子孙孙都还不掉。”   莫文伟稍有惊讶:“不同警队打招呼,如果警队派出防暴部队……”   “不会的。”   陆翰涛自信道:“警队就算不帮我们,也不会帮鬼佬。关键又不是什么大事,组织人闹一闹而已,什么事都给何先生打电话,何先生该看不起我们了。”   司徒华、莫文伟、王振邦都似有所悟,默默点头。   他们都囤积有不少丁权,不允许丁权价格下跌,内心希望能获得警队帮忙,却害怕要割让更多利益。因为,警队做事,向来要抽水。何先生作为新界丁权的最大收购方,留给他们的肉已经很少了。   如果,他们不是借助家族影响力,可以在孤儿、老人身上捞一点,年轻人肯定都更喜欢把丁权卖给东方集团。   东方集团不仅出价高,出款还快,四大姓内部收购价格普遍要低一些。   事情敲定之后,四大姓没有拖沓,回乡即召集族人,宣布要去工务署找事。由于丁权涉及到整个新界人的利益,乡民们齐齐响应,男丁开始准备武器,妇孺制作餐盒,收集粪便。   宗族制度的团结性毋庸置疑,血脉即是天然的信任纽带。   再加上十年来,许多新界人尝到过丁权带来的好处,不乏有懒汉卖出丁权,整天喝酒,打牌,无所事事。也有人盖好丁屋,出租收钱。新界男丁找老婆都容易很多,在港岛变得极其热手。   出生自带一套房的人,到哪里都是婚恋市场的抢手货。也许中环、九龙的港女们看不上乡巴佬,但是,对新移民,二代移民来讲,有一套房能在港岛落脚就足够了。   新界人几乎把丁权视作命根子,有人剁他们的吊,他们当然敢出来剁人!第二天,四大姓就纠集了两千多名乡民,在荃湾、屯门、沙田、元朗等地进行示威游行。   “恢复丁权审批,还我新界土地!”   “港府食言,新界独立!”   “先打佰立基,再打麦理浩!”   乡民们在游行时让小孩、妇女走在最前方扛着横幅,男丁则手持农具,杀气腾腾的站在后方,大声呼喊着口号。   这倒不是新界乡民有意把妇孺拿出来作挡箭牌,而是他们斗争出的经验总结,毕竟,站在前方的女人、小孩、也是他们的妻子、孩子。可干大事如果惜身,谁都瞧不起你。   丁权本就是关乎家庭、家族的利益,全家人一起上阵理所当然。   这一套看起来卑鄙下流,但着实非常有用,赶到现场的消防署、军装警们见到妇孺儿童在前方,一个个都只能干瞪眼。几支游行队伍也很快行进到地区办事处,开始围堵办事处,不断高喊口号,泼粪洒尿。   每逢新界出事,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办事处。办事处职员们也算是习以为常,十分熟练的将门窗关闭,打电话上报总部。   工务司署。   布培接到消息,十分震惊,没想到暂停一个审批,新界即会爆发如此大的矛盾。   四大姓话事人可都是太平绅士,没有先用政治层面的手段,转而直接展开斗争,可见他们政治智慧之低能,但真看得出新界是一个火药桶。   “何sir,你有没有收到新界区展开游行的消息?”   他害怕何sir挖了个坑,连忙打电话探寻态度。   何定贤坐在办公室里,叼着支雪茄,沉声应道:“前面刚刚收到,麻烦布培sir转告一下办事处长官,纪律部队会负责摆平新界的事。”   “那好。”   布培松出口气:“我先去与办事处的库克sir沟通。”   “让他们放心,我会保证港府职员的生命安全。”何定贤笑了笑,弹弹烟灰:“这本就是警队的职责之一。”   “啪嗒。”   何定贤将电话放下,表情却变得有点难看,按下一个快捷键,座机立即响起接线女警甜美的声音:“何sir,接哪边?”   “新界大区负责人。”   “稍等。”接线员回答干脆,电话很快响起接通的等待音,几声过后,即有一个干练的声音响起:“你好。”   “罗sir,我是行动副处长何定贤。”何定贤对新界大区负责人,高级助理处长罗伯茨道:“让消防署员配合警队,半个小时内,将非法集会驱散。”   “我不希望本次事件当中,有任何一名港府的公职人员受伤。”   “明白吗!”   罗伯茨心头顿感压力,立即肃然喊道:“yes,sir!”   他作为之前的荃湾署长,也是亲华派一员,但排位比较后,新界警区正式成立时,被擢升为助理处长,第二负责人,改制之后被擢升为高级助理处长。   派系上算是葛白的人,何定贤的狗,自然指哪儿打哪儿。   只见罗伯茨放下电话后,拿起配枪,便匆匆叫来一组人马,亲自赶到一线坐镇指挥。这种身先士卒的态度,在高级管理层中是极为少见的。不仅现场警员大受振奋,就连消防署都俯首帖耳,完全听从指挥。   很快,消防署便打动水炮车,将聚集在办事处门口的集会人群打退。同时由消防署职员,组成防暴部队,采取强制措施将集会人群打退。全程警署人马都在旁维持秩序,抢救受伤人员,完全没有参与暴力行动。   可见罗伯茨对长官命令的领悟颇深,绝不让警队沾上镇压华人的黑料。而在一番雷霆处置之下,几支游行队伍都被迅速击溃,乡民们跑的跑,逃的逃。   中午。   罗伯茨连午餐都没来得及吃,便带上整理好的报告,亲自来到大馆找长官汇报。   啪!   他一进办公室就用力跺脚,左臂下夹着文件,举起右臂朗声喊道:“长官,中午好!”   颜雄在背后看的略显不爽。   何定贤却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头满意,摆摆手道:“辛苦了,不用再客气,讲正事。”   “yes,sir!”   罗伯茨再度大喊,放在左臂下拿出文件打开,垂首认真道:“上午九点三十分,新界地区发生大型非法集会,据现场统计人数超过两千八百人。”   “涉事地区包括荃湾、屯门、沙田、元朗四个地区,起因是与工务司署的行政纠纷,四地区的办公处都遭受不同程序打砸,所幸没有公职人员受伤。”   “案件中,有七十六名新界乡民受伤,重伤七人,死亡无。二十一名消防署员受伤,重伤无,死亡无。警队无人伤亡。”   何定贤点点头:“事情办的不错,没来得及吃午餐吧?阿雄,带他到食堂吃饭,签我的名。”   “不用了。”   罗伯茨见到何sir没有陪他吃饭,摇头拒绝:“新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得赶回去开会。”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何定贤不作挽留,目送罗伯茨离开,在抽屉里掏出盒烟,甩手丢到颜雄面前。颜雄刚把门关好,一转身就见香烟落在面前,眼疾手快的接住后道:“Thank you,sir!”   何定贤掏出火机,点着烟笑道:“你说,明明给我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怎么偏偏非要闹的这么麻烦。”   “他们不想被鬼佬欺负吧?”   颜雄笑着道。   “一个人想不到,我信,新界那么多人,个个都是傻子啊?”何定贤摇头道:“多半是舍不得丁权那块肥肉,可丁权是谁帮新界拿到手的?我是给新界人挣待遇,可不是给新界宗族挣福利。”   “这一次他们集会没有给警队报备,该抓的人要抓,一家家,一户户搜过去。光是保释金都得让他们狠狠出一笔血。”   颜雄郑重点头:“明白,长官。”   虽然,何定贤也是想收购丁权,加以开发牟利,与新界宗族是一个想法。但他想办的事,新界宗族就不能办!因为,新界宗族在地区市镇化的背景下,已然失去了保护乡民的影响力。   无非是靠着血缘纽带,维持着死而不僵的状态,变成一只纯纯的肥虫!   他对肥虫可不会留情。 第518章 窃国大盗   荃湾,陆氏宗族。   四大姓话事人齐聚一堂,脸上都衰败之色,家族势力与工务司的交锋惨败。   不仅没打出名声,还将之前积累的权威用尽,未来宗族制度的话语权将会一落千丈。各村阿公、话事人的影响力也会快速下降,年轻一辈中认他们的恐怕不会多了。   各姓氏宗族,要么纯公司化,要么演变为社团组织。   “咳咳。”   陆翰涛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姓负责捞自己人,先将被捕的同宗捞出来,否则,宗族在村里说话都没人信了。”   “陆先生,这一点谁都知道,可能不能捞人也得警队点头。”莫文伟叹气道:“警队打着非法集会的名头,一天已经抓了七十多人,看样子没有罢休的念头。”   “放心吧。”   陆翰涛倒是对局面看得很清:“警队没有亲自出手镇压,证明还是给新界留面子的,现在抓归抓,只要带够钱去办保释,没有理由不放人。本身参与非法集会也是轻罪,集体起诉也得过几个月。”   这几个月间,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他们要不是身上有新界太平绅士及议员头衔,没上报不能抓捕,恐怕也已经被以领导非法集会罪抓了。   四大姓话事人先前或有老骨头昏了头,或有人心存傲气,或有人不舍利益,但被人用铁拳教育过,便知道新界想要维护自身利益,离不开警队的支持。   没有警队的新界,连屁都不是!   “陆先生,你年富力强,有本事,说一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司徒华推推眼镜,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盯着上首的陆翰涛。   陆翰涛在四人年纪算轻,又是干翻亲大佬上位,头一个带宗族进行公司化转型的人。   虽然,名声没那么好听,但是,确实有一定号召力。   不只是陆氏实力最大,人口最多,而是其余宗族都在学习陆氏,一起展开公司化转型。   陆翰涛没有犹豫,爽快的道:“我会去见何先生,请何先生帮忙疏通一下工务司署的关系,但是请托人办事肯定要付出些代价,各位心里作好准备就行。”   “今年的丁权名单先列一个出来,做好统计一起送上去,谁都别想着私藏了。”   他目光扫过三人一圈:“新界就剩下这点价值了。”   王振邦点头:“知道了。”   “只能如此。”莫文伟摇头感叹。   司徒华点点头:“好。”   陆翰涛道:“晚上,我就打算去见何先生,大家先回村主持事务吧,我就不留各位吃晚餐了。”   司徒华、王振邦、莫文伟三人都站起身离开,各自坐上一辆轿车。随着新界的开发深入,宗族话事人们也鸟枪换炮,开上进口轿车。当司徒华坐上后座,前方负责开车的家中长者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父亲脸色不对,便开口问道:“老豆,谈的很不开心啊?”   “投降谈什么开不开心,跪在地上向大佬乞食呗。”   司徒华望着窗外,语气十分讥讽。   司徒爱民表情发愣,有点意外道:“新界不是在跟鬼佬打吗?怎么听你的意思……”   “鬼佬?”   “呵!”   “鬼佬现在算个屁!港岛能够一手遮天,掐住新界的只有何家,何家之前用收购来的丁权盖物流园,靠着荃湾码头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地可都是抢新界男丁的,那些物流公司,仓库,本来都该是新界人的产业。”司徒华愤恨道:“姓何的生得晚,插不上九龙、港岛开发,但却一直在插手新界开发。”   “他之前支持新界乡民抗争,无非就是想借新界乡民的手,往鬼佬的锅里夺食。你看看新界那么多工厂,哪一间是新界人的,新界最大的几间工厂,哪一间不是姓何的?”   鬼佬在九龙、港岛开发的初期,利用洋行大举圈地,所作所为,跟何定贤收购丁权十分类似。但两者间的立场,行为其实完全不同,比如洋行圈地,盖血汗工厂,吃华人人口红利。   目标都是为了吸血港岛,压榨华人。   何定贤在新界圈地,却是承接了码头的下游产业,在华资还吃不到码头产业的时候,为港岛华人创造了很多高薪岗位。例如货运司机,吊车司机,维修工人,就连最基础的装卸货工,薪酬都比在码头等工多,至少不用被社团筹捞抽水。   可以说,随着港岛华资创办第一间物流园开始,港岛码头的苦力就在逐渐退出市场,逐渐升级为货运司机,装卸工人等。   兴建的电子厂、汽修厂等,不提给新界创造多少岗位,光是产业链的带动,就造就不少个体经营者,经销公司的发达。新界乡民、港岛华人是真切的在受益,无非就是把宗族制度给甩开,没有分润给那些肥虫利益。   肥虫们天生就胃口大,看着家门油水越来越多却吃不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惜,乡民是淳朴的,很清楚谁对新界好。在警队不广泛打击新界的情况下,想用宗族制度动员乡民抵抗华资,简直是当臂挡车。   司徒华脑袋受屁股控制,振振有词,自认为说的很有道理。司徒爱民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愤愤不平的道:“何定贤就是港岛最大的贪官!亏他还常常上电视讲打击贪污,整个新界都快被他贪完了。”   “庄周说过,窃钩者诛,盗国者侯。”   “何定贤就是一个窃国大盗,按照他的做法,不管港岛谁人当政,都离不开他那一派的人马支持。只要清洗他没有拉拢他合算,就永远不会有人清洗他。”   司徒华是一个聪明人,年轻时不仅出国留过学,还参加过政治活动,对一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有心点拨长子两句,却换来长子惊叹:“何氏岂不是要成港岛王?”   “港岛养不起一个王,除非把省内连在一起还差不多,但将来肯定也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大佬了。”司徒华摇头道:“当然,他也可以把港澳台连在一起,那就算一个地方王。凭他现在的年纪和势力,未免没有一丝可能。不过,光是以港岛的经济、窗口效应,就注定他的地位非凡。一手抓银子,一手枪杆子,果然就是不一样。”   至于南洋方面虽然何氏已经很有影响力,但偏偏南洋已经独立出去,算是编外影响力,对国内政治圈是没效应的。而往省内发展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港澳台连成一线。   司徒华看得出来何氏与内地眉来眼去,关系越来越亲密,未来极可能出面推动港岛回归事宜。只要在商界、警界、民间团体中作呼吁,带来的影响力都是巨大。   届时,港岛一旦成功回归,何氏就要独一档了。若再能参与一次濠江、推动一次台岛,称一个特区王都不夸张!   司徒爱民听完却觉得心理压力极大,出声问道:“老豆,那我们该怎么办?乖乖给姓何的打工吗!”   “要是能给他打工打一辈子,那也算好了。”司徒华很有自知之明:“能给何氏打工一辈子的,要么是豪门,要么是门阀,姓何的看重新界,却不看重新界的某一个人。”   “我们想给何氏打工都没机会,因为不出十年,新界就不会有家族了。”   司徒爱民闻言大惊失色:“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能杀死宗族的不是子弹,而是新的社会。”司徒华叹出口气:“新界永远靠农耕,宗族就永远存在,新界一旦市镇化,宗族转眼就会烟消云散。”   “这十年的时间,不把最后的影响力利用好,所谓司徒氏的长房长子,也得乖乖去开货车,领工资。”   换而言之,能杀死特权阶层的唯有新的特权阶层,好在,每一次特权阶层的更迭,都是一次社会制度进步。假设社会制度没有进步,那么一切改革、屠杀、无非都是特权阶层的内部变动。   彻底的阶层更迭,只存于历史上每一次的制度变化,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港口。   司徒爱民显然被一番话震的惶惶不安,司徒华却道:“开车去中环,我要见见钱世年先生。”   钱世年是“市政局”华人议员,向来为鬼佬张目。只因市政局议员不如立法议员那般权威,每个市政议员其实都是样子货。司徒华作为新界太平绅士,立法议员,结识一些政治人物很正常。   但许是他的留学背景,令他天生对鬼佬扶持的华人议员不反感。这份不反感很快被察觉出来,进而获得鬼佬在暗地拉拢他。之前司徒华还寄希望于陆翰涛能够扛起新界大旗,可本次事件对陆翰涛十足失望,打算换一个东家把家族的影响力变现。   是的,其实对现在新界大姓而言,宗族影响力不断下跌,怎么抢先变现是一门学问。本次新界宗族联合闹事都可以定义为试图抬高“权力”市价,为下一步变现做准备。   买家除了何定贤代表的华资之外,还有港府代表的鬼佬。双方由于态度、立场、实力不同,出价自然有高有低。但不管鬼佬出价多高,带来的隐形负担很重,大部分人还是不敢抛售。于何定贤而言基本上是独家生意,可一旦有人敢铤而走险,出卖权力给鬼佬,鬼佬定然愿意出高价,千金买骨。   历史上,司徒华就是祸港的代表人物之一,是鬼佬在华人扶持出来最有影响力的一个政治人物。能在家族“公司化”、“社团化”两个选择中另辟蹊径,选择把家族“政治化”也算是很有头脑,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第519章 教协风云   傍晚。   何定贤刚刚乘车回到云咸街,就见一辆轿车停在府邸门口,司机也见到侍立车门旁的中年人,出声问道:“何生,停不停?”   “不停。”   何定贤见到穿着长衫,一脸讨好的陆翰涛,直接吩咐倪坤把车开进府邸。   陆翰涛望见平治轿车毫无停滞的驶入大门,脸上依旧笑着,心头愈加沉重。   “先生。”   “有一位客人递上拜贴找你。”家中佣人上前把车门打开,又将一份拜贴呈上。何定贤接过打开,不出意外是陆翰涛的名字,随手把帖子丢给倪坤:“扔进乐色桶里。”   “知道了,何先生。”   倪坤见怪不怪。   “老公,回来啦。”   楚韵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老公回屋,上前接过领带、西装,佣人则把拖鞋拿来,皮鞋收走,再给倪坤递上杯茶。家中对先生的照顾,多由几位太太进行,佣人只能在会客和老板身边人用点工夫。   一个家中若是事事都让佣人帮手,那就没有家的味道了。   “阿华呢?”   何定贤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抬头没见到两个孩子不禁问道。   楚韵楠笑了笑:“同朋友去打球了。”   “还没回啊?”   何定贤问道。   楚韵楠给他端来一杯果汁,笑道:“就在雅宾道的球场,同邱家、霍家两个小子,应该也快回来。”   “行吧。”   何建华刚上小学,正在最闹的年龄,平时一个司机,两个佣人,加上三个妈都围着他转。就算不用考虑人手,开销,在耳边叽叽喳喳都烦的要死。   能够出门与同龄人玩玩,多少能家里清净点。   平时玩得最好的,应该是邱德更的独子,两个年龄差不多,可谓是“哼哈二将”,余下就与楚家几个亲戚的仔常在一起,与包钰刚两个小女儿算是青梅竹马。   霍家的小儿子也跟他们混在一起,但年龄稍大一点,算是一个带头人。   一群小屁孩总喜欢围着某个大佬转。   “爹地。”   小女儿何富真刚学会走路,正与罗彩云在后院玩仓鼠,听见爸爸回家,蹦蹦跳跳的回来欢迎。何定贤见到瓷娃娃一样的女儿,张开双臂要抱抱,连忙上前一把将女儿抱起:“阿真,在家有没有乖乖呀?”   “有乖乖的在想爹地。”   何富真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带有母族的混血特质。   虽然经过几代与华人的融合,导致她长相没有前两代混血一样有特色,更国人的温婉气质,搭点五官上小小的欧美特征。   幼时就能看出是个大靓女,长大得是仙女一样的人物。   “哈哈哈。”   “阿真的嘴真甜,爹地最爱阿真了。”何定贤毫不掩饰对小女儿的宠爱,在女儿脸上用力啜了一口,惹得女儿一脸嫌弃的用袖子擦掉。在陪女儿玩了一会之后,何建华穿着运动服,抱着一个篮球,浑身灰尘的跑回家。与妹妹比起来就是烂瓦和碧玉的区别,而且烂瓦还抢着要去抱抱碧玉。楚韵楠只能十分无奈的拉他去洗手,赶快坐下一起吃饭。   六点多钟。   何定贤吃饱喝足,陪家人一起在花园里闲逛,中途接到一个电话又出去一趟,再回到云咸街时已是晚上十多钟。   陆翰涛还是与傍晚一样,穿着长衫,乖乖等在门口。   既然大老板说不见人,就不会放人进去,如果每一个靠等都能等到何先生见他,那恐怕每天门口都得站一大群人。陆翰涛愿意等就等,何定贤并不觉得算什么。   可当平治轿车再次要驶入大门时,陆翰涛咬咬牙,却直接冲上跪在门前,挡住轿车喊道:“对唔住,何先生,陆氏做错了。”   倪坤抓着方向盘,见到有人拦路挡车,第一反应不是刹停,而是踩下油门,加速冲过。因为他与大老板经历过太多风雨,知道以大老板的身份,停下来的危险性比冲过去更大。   只听一阵轰鸣的引擎声响起。   “轰隆。”   陆翰涛原以为平治会停下,当看见车速不减,更加凶猛时,心中就知道自己赌错了。只见,倪坤一边加速,一边闪灯,希望前方的傻佬让开,免得脏了大老板的车。   陆翰涛却心脏砰砰狂跳,视线里的车头越来越大,宛如一头猛虎。   身体更是一片僵直,根本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砰!”   他眼前一黑,便感觉身体离地,天旋地转,旋即失去了意识。   “王八蛋。”   “在家门口也能撞到人,真是倒了血霉。”   “老板,干脆丢海里喂鱼。”   ……   “算了,阿坤。”   “把人送到医院,让医院尽心救治,警务副处长撞死一个新界太平绅士,传出去也不好听。就当给他一个教训,下次别再犯蠢就行。”何定贤道。   两天后。   陆翰涛躺在伊丽莎白医院的VIP病房里,意识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见白色天花板,隐约记得听见几句对话,却压根就想不起对话内容。随之而来则是身体剧烈的疼痛,以及难忍的饥饿。   “大佬。”   “阿公。”   “涛哥。”   病床前,陆翰文、陆永富、陆金强几人站在医生旁,表情紧张,神情激动的大声喊道。医生戴着口罩,手上拿着记录本,写上清醒时间,瞥了旁边几人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大喊大叫。但几个乡下人哪里人遵循医院的规矩,依旧各说各话,希望用语言确认族长的病情。   医生碍于病人的身份十分无奈,确认完情况后写下医嘱交给护士,便转身离开病房。   这时陆翰涛脑袋也逐渐整理出思绪,见陆翰文在身边便问道:“阿文,被抓的兄弟们保释出来没?”   “昨天就保释出来了。”陆翰文来到病窗前看着堂哥,咬牙切齿的道:“何定贤开车撞车,差点没把你撞死,新界人一定要报这个仇!”   陆永富搬来一张椅子让老豆坐好。   陆金强眼神瞄向旁边换药护士的包臀裙,感觉裙里一定是个很过瘾的水蜜桃。就是那双白色的丝袜有点碍事,肯定得撕烂,扯破,用力扒开!   陆翰涛则面露疑惑,不解的道:“何先生开车撞我?”   “大佬,你不会失忆了吧?”陆翰文十分震惊,陆金强一把就抓住护士,大声喊道:“快点叫医生,我家阿公失忆了。”   护士给吃了豆腐,见到陆金强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吱声,匆忙说道:“陆先生中度有脑震荡,忘记一些事很正常,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随后,护士换上药便离开病房,陆金强还是一脸荡笑。   陆翰涛则在片刻后,缓缓回过神来,颔首道:“想起来了,我去求见何先生,跪在门口拦路被何先生的车给撞了。”   “这一撞直接吓破了四大姓的胆,四大姓不仅把今年的丁权全部低价卖出,还卖出了往年囤积的丁权。”陆翰文道:“陆氏为了把兄弟们保出来,也不敢拖延,我在祠堂开了宗族大会,也把手中的丁权全部出售了。”   陆翰涛松了口气:“阿文,你和叔伯们的决定没错,要把陆氏的族人保出来,陆氏还有未来。至于丁权将来还可以再收,但是找何先生报仇的事千万别提了。”   “如果陆氏还跟何先生作对,我就算白白被车撞一回。”对陆翰涛而言,只要没死,都是好事。能被车撞一撞,总比被剁成烂肉喂狗更好。陆翰文听见大佬的话,长叹口气,心中十分感慨。陆金强、陆永富等年轻人连何先生的面都没见过,更没什么插嘴的资格,可心里却种下对何先生的恐惧。   1973年11月29日。   市政局议员钱世年、黄梦花及新界太平绅士司徒华三人共同倡议成立“港岛教协”,宣称是一个为港岛教工争取福利,为港岛教育添砖加瓦。其实,“港教协”是一个非政治性的工会组织,专门用来吸纳港岛教工,进而洗脑学生,毒化教材。   在欧美早就是类似于“教协”的机构,而且往往是十分重要的票仓。因为,教协不仅能吸收教师,干涉教育界行政,还连接着最广大的学生。   任何国家、地区,学生都是数量庞大的群体,象征一个城市的未来。而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学生接触最多,最信任的人则是讲台上的老师。偏偏在象牙塔里的老师们,又极少与社会、政治接触,在学生的尊敬,服从下,非常容易养出自傲,偏执、反叛的毛病。   只要嫁接一点国外的先进思想,就极容易跟控制傀儡一样,控制着老师、学生群体。部分学生还有活跃的思考能力,能够明辨是非。相当部分老师却自负、偏执惯了,在政治上比学生更为幼稚。   12月,司徒华以格洪量校友会长,及公立观塘学校校长的身份当选为教协首任主席。   这个当前港岛没有掀起半点波澜的政治新闻,在报纸上却引起了何定贤的重点关注:“司徒华什么时候成校长了?港岛教协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   “阿雄。”   何定贤用电话喊来手下的心腹干将,将报纸递给他道:“查一查这个教协什么来头。”   “yes,sir!”   颜雄大声领命。 第520章 瓦解   一周后。   颜雄带着一份资料,来到办公室,将资料放在桌面,出声道:“何sir,教协内部的权力构架已经查清,主要负责人是司徒华,政治工作由钱世年在做。”   “黄梦花担任副出席,负责与各区的教职人员接触。”   何定贤接过文件,打开来道:“这么简单?”   “是。”   “教协是一个注册过的工会,法律上讲没问题。不过,钱世年是华工会主席,声誉一向很差。”   华工会是鬼佬发起的部门,名义上为港岛华人总工会,实际上根本没人承认。   或者说,华工会从来不会以团结华人为目的,而是为瓦解华人团结,统治华人服务的组织。   “看来司徒华只是一个出来站台的工具人,背后还是以钱世年为首的那班祸港份子。”何定贤蹙起眉头,继续看着文件。颜雄在听见祸港份子四个字后,眉头猛地一跳,连忙道:“要不要把人抓回来?”   虽然,他从来没听过祸港份子这个词,但不妨碍他理解这个词汇的意义。   大佬既然用这么严厉的词来定义几人,自然是最先需要斩除的目标。   “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市政议员,一个太平绅士,立法议员,不是说抓就能抓的。”何定贤摇摇头:“无凭无据将三人逮捕,只能给港府加以攻歼的机会。”   “要是引得立法会集体反感,会给警队发展带来很大阻碍。”   不说是否用立法攻击警队,光是以后卡一卡警队的立法申请,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麻烦。   “先抽调重案组、情报科、反贪部的精锐探员,成立一支调查组,查一查三个人是否有涉及权钱交易,再考虑下一步该怎么抓捕。”   “yes,sir!”   颜雄肃声答道,不敢怠慢。   曾经,司徒华、钱世年、黄梦花就靠着“港岛教协”插足政坛,成立“港岛市民志愿民主运动联合会”及“港岛民主同盟”。这两个都是实打实的祸港政党,窝藏有一大批蟑螂,亲英人士。   如果说作为一个政党,不管好坏,活跃于政治活动中好歹是合理的,那为什么港岛教协,乃至于港岛各大学校的学生会都能参与社会运动呢?要知道,港岛学生会可是祸港运动的中坚力量。   各种反叛言论,示威游行,大多都是学生会组织。   有些大学就连校长都被学会生打,就连校董都不敢惹学生会的主席。   因为,港岛教协从一开始成立就是奔着政治活动来的,先通过“注册工会”套一层合法外衣,再通过教协绑架教职工。当经过长达十年,二十年的积累后,全港教职工都是教协的人。   那时教协一个动员,一个政策就能撬动整个教育界。   不管排名多高的大学校长、校董们都离不开教师,更害怕教师搞事。   因为,教师是一所学校的主要价值,不敢惹教师的各大学校,更不敢去惹教协。教协只要再通过与学生会直接对接的方式,就能用金钱,学位腐化学生群体,赋予学生会权力。   所以,别笑港岛大学烂,包庇祸港学生会。其实,烂的不是学校,是学校当中的教师们。校长、校董、教师们一个服务于管理,一个服务于经济,一个服务于学术。   他们徒在高位,政治影响力早已被教协窃取。   而年轻人,学生群体向来是社会运动的爱好者,是一个不争取,就被敌人争取的重要阵线。可以说鬼佬能够想到利用教协,间接操控港岛的年轻人群体,确实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办法。   这个计划中还有一环,则是利用教职工、新界人的选票,将教协里的人物推上议员宝座,通过把持立法会一步步维持鬼佬影响力。司徒华正是借教协刚成立时,缺少基层影响力才获得重用。别看港岛还在总督府的统治下,可鬼佬最清楚港府的权力正在流失。   他们不仅要为争夺港岛主权做准备,还得为港岛回归之后,怎么继续影响港岛做准备。   甚至由于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后者的排序还在前者之前。   教协还可以通过两个政党给予表现杰出的学生仔从政机会,让学生仔们心甘情愿的卖命。未来,司徒华就靠着新界选票成为立法会教育功能组成员,凭借立法会的权威进行教育界毒化。教育一直也被称为祸港的政治堡垒,而击垮一个堡垒的最好时机,就是堡垒刚修建时。   ……   新界。   屯门。   司徒氏宗祠门口,上百张木桌摆开,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流水宴。   整个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甚至有多名市政局、立法会议员到场。每桌上面都摆着一大份盆菜,里面有猪头、牛肉、鸡肉,还有白菜、生菜、金针菇。   总之,就是一份港式大杂烩。   司徒氏年轻力壮,正得重用的后生仔们,纷纷一脸骄傲,与有荣焉的跟在族长身后。一些旁支晚辈见到族长前来敬酒,连忙起身,端着酒杯道:“华叔,恭喜啊。”   “恭喜华叔当选教协主席。”   他们望着司徒华道眼神都充满崇拜。   几年前,司徒家还是一个乡下宗族,短短时间,族长就成为太平绅士,立法议员,如今又是港岛教协的主席。虽然,人人都知道几个头衔没有实权,但是,放在乡下也足够镇人。   “多谢。”   “多谢。”   司徒华则穿着西装,肩头挂上一条红带,上面写着“胜选教协主席”六个字。打扮土是土了点,可放在眼下却十分合适,最能赢得乡人尊重。   连续与几桌同族敬完酒后,又与几个大姓的话事人饮完酒。   “各位。”   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朗声道:“我阿华担任教协主席是受新界同乡,还是市政局的各位议员支持。我向各位保证,在做好教协工作的同时,还会尽力发展新界教育。”   “新界是乡下,没有什么学校,更没有什么好学校。二战结束之后,港府就一直致力于发展新界教育,几十年做了不少工作。我投身教育事业就是希望以后新界人都能读上书,都能上好学校。”   这番话可谓是切中新界乡民的痛点,在场立即有许多乡民站起身大声鼓掌,呼喝道:“好啊。”   “谢谢华叔。”   司徒华笑容慈祥和蔼,两鬓有些斑白,可头发梳的整齐,形象上给人一种年老稳重,值得信任的感觉。陆翰涛、王振邦几人见到司徒华如此风光,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祠堂内。   刚刚敬完酒的司徒华匆匆进门,坐到茶桌旁,望着早已在饮茶的钱世年、黄梦花笑道:“唔好意思,钱会长,黄议员,年纪大了,不胜酒力。”   “我们也一样啊,早早就躲进祠堂里泡茶了。”钱世年一身西装,挂着怀表,打扮的很像英伦绅士。黄梦花则穿着米色女士套装,戴着眼镜,一副女强人的装扮:“司徒先生,明天有一场与中环教职工的见面会,需要你好好准备一下。”   “没问题。”   司徒华答应的很干脆。   港岛教协创立不久,实力还很薄弱,只有新界、九龙部分学校的教职工注册了会员,扩大会员群体是首要事务。   ……   “何sir,调查组最新情报,钱世年在担任华工会长期间,长期收受贿赂,帮助英资工厂提供劳力,并在中间抽取佣金。”颜雄站在办公室,汇报着几条线索:“另外,黄梦花当选市政议员可能涉嫌舞弊,市政局长刘易斯参与其中。”   “至于司徒华暂时没有线索。”   市政局并非是三司十二局之一,而是独立的议会部门,为港岛“三级议会”制度中的中间级。最高级为立法会,最低级为区议会。但三级议会制度并非简单的一级级上升,而是单独参选的关系。   比如,你参选立法会获选就是立法议员,你参选市政局获选就是市政议员。两者间有高低级区别,但没有上下级关系。至于最低级的区议会,又被称之为乡议会。   常常在街头举着照片,亲自发传单,演讲的那群人,便是市、区二级的参选者。立法会则不是普通人玩的游戏,除了例行的参选活动之外,不会独自出现在公众场合。   何定贤对调查组扒出两人的黑料并不意外,为了帮鬼佬做事出卖良心的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崇高理想。肯定是有机会要贪,没机会也要贪咯。但几个部门联手都没有拿到司徒华的黑料,却让他颇为诧异:“司徒华很干净吗?”   “在参选的事情上非常干净,既没贿选,也没有违规。就连以前为了维护宗族制度,或者收购丁权,涉及的几次伤害案。都有家族里其它人去找,很难找到人指证。”   这就是宗族的团结性。   何定贤点点头道:“先把钱世年、黄梦花给抓了,再把司徒华装进狗笼子里送来见我。没有他们的幕后支持,看看司徒华还能翻出什么大浪。”   “是。”   “长官!”   颜雄肃声领命。 第521章 铁棺材   中环。   金钟区。   一座高档公寓楼下。   钱世年刚从新界回来,满身酒味的拎着一个手提箱,站在门口来回掏着口袋。   “啪嗒。”   房门突然打开。   陈子超穿着西装,腰间带枪,站在门内举起证件,眼神讥讽的道:“港岛重案,高级警司陈子超,依法正在进行罪证搜集,希望钱议员能够配合。”   钱世年长相斯文,很有学者气质,向来处事不惊,在市政局内很有地位。   可他见到高级警司出场,心中却吓一大跳,导致打出一个酒嗝:“呃……”   眼神里露出惊恐之意,脑袋马上清醒起来,转身就沿着走廊跑路。   “别动!”   “趴下!”   楼道两侧,忽然涌出两组警员,步伐飞快,一下就将人堵在中间。   钱世年情急之下,走投无路,用手扒住栏杆,抬起脚就想跳下五楼。   警员们还真不敢让一个市政议员跳楼身亡,连忙冲上将其拉下,狠狠摁在楼道中,掏出手铐锁上,大声怒吼:“干!”   “还敢跑。”   陈子超不疾不徐的来到面前,拿出一张拘捕令,出声道:“钱议员,反贪部正式以贪污受贿罪,滥用职权罪抓捕你,你有权请律师,也可以保持缄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不服!”   钱世年满脸通红,扯开喉咙,大声嘶吼:“我是市政局议员,没有市政局批准,任何人都无权逮捕我。”   “在你家搜出足足三百万港币的现金,你TM有什么好不服气的?”陈子超俯下身,拍了拍钱世年的脸蛋。钱世年一脸不甘,大怒道:“要抓也是ICAC!”   “轮不到反贪部。”   江一冲正在来到陈子超身后,举起证件一笑:“钱议员,我是ICAC首席调查主任,本次案子由警务处与廉署联合调查,麻烦你配合。”   钱世年瞪大眼睛,张张嘴,泄气道:“我是市议员!”   “陈sir,箱子里有十万港币现金。”一名警员在旁打开手提箱,见到里面一叠叠厚厚的港币,清点了一番抬头喊道。   陈子超笑笑:“先解释解释,十万港币怎么来的吧?”   ……   ICAC。   “刘sir,我知道你与黄女士的关系,如果不想案件扩大化,最好将舞弊过程写下来。”韩志邦坐在专员办公室内,将一支笔递给面前的市政局长。   刘易斯曾在律政司任职,后来参选市议员,任职市政局长,管理着整个市议会。   他只要点头,一条狗都能当市政议员,母狗自然也可以。   “好吧。”   刘易斯知道廉署专员请他私下谈话,便是希望给市政局保留面子,毕竟公开调查一个市政局长,再加上两名市政议员,会在政坛引起很强烈的动荡。   选择柔和的处理方式,不代表无法暴烈。   虽然,廉署不一定有确切的证据,但等廉署找到证据,恐怕他也没有台阶可下。   “这里就是黄梦话选举舞弊的过程,以及帮忙操作选票的名单。”刘易斯简短的写出缘由,再将纸笔递到廉政专员面前。韩志邦看完上面的内容,十分满意:“放心吧,刘sir。”   “这份文件廉署只会内部存档,将来还有要市政局帮忙的地方。”   刘易斯松出口气:“多谢韩sir,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韩志邦面带笑意,连忙起身道:“刘sir,我送你出去。”   “不用。”   “不用。”刘易斯连忙拒绝,可韩志邦还是将他送到电梯口,当目送电梯下楼后,韩志邦便回头朝下属道:“先把黄梦花抓回来,再按照名单上面一个个去抓证人。”   “告诉他们,转污点证人,或者一起上被告席只能二选一。”   下属立正敬礼:“yes,sir。”   如果始终都没人肯当污点证人,那最后就只能再把刘易斯给抓回来,不过名单上足足有十几个人,看来是一条很成熟的市议员产业链,不可能没人出来顶。   因为当第一个人被抓的时候,首先就得承担背后所有人的压力,事实上,当廉署将黄梦花缉捕归案的时候,一套完整的证人证词也已经写好。   ……   翌日。   上午。   司徒华一觉醒来,根本不知外界发生有什么变化,依旧照例洗漱干净,前往教协上工。虽说是工作,但是他并没有领工资,对外常说是无偿奉献。   至于通过教协收取的教师年费,以及港府拨款等。   全都是公开账目,用在工会上的。   至于让家族公司中标,一张椅子五十港币,一支铅笔五毛港币,那怎么能算是工资呢?完全是合理合法的市场化经济,就连贪污都不算吧!未来,教协可是一个能直接收受情报处特殊经费,能够把武器弹药运上岸的政治组织。政治首领受到一些合法捐助,政治献金也是很正常的!   中午,司徒华匆匆吃完午餐,便拿上一套新西装交给司机,出声道:“去港岛区湾仔学校。”   “是。”   “华叔。”司机拿上西装先匆匆下楼。   司徒华则打开一个衣柜,专心致志在镜子前挑选着领带。   由于他出来为教协办事,宗族里的事务,暂时就委托给长子管理。有他在外边撑住场面,家里是不可能出事的。各位叔父们不服司徒爱民,也得给他司徒华面子。   一点多钟,司徒华便乘坐轿车来到湾仔学校,系着一条蓝色领带,穿着西装进入学校礼堂与校长和几名教师代表见面。陆陆续续,全港各大学校的教师们都赶到礼堂就座,能容纳五百人的礼堂,很快就变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些拥挤。   这里面并不包括全港区所有教职人员,但在教协的政治活动下,已经吸引一大批愿意参加政治活动的人。在政坛中最有力量的就是这批人,剩下的教职工既无意愿参与政治活动,未来就只能被形成的政治风潮所裹挟。   于司徒华而言能够拉拢住礼堂内的人,便以慢慢掌控港岛教育。   当教师们都差不多到齐后,司徒华笑着走上礼台,对着话筒自信道:“感谢各位老师、先生,能在假期中抽空来湾仔参加教协见面会,鄙人是港岛教协主任司徒华。”   “哗啦啦。”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司徒华十分享受的深鞠躬,在形象上很受教职人员的青睐,常年管理宗族的经验,也让他非常适应政治活动,确实是一个上选的政治人物。只见他抬起头又道:“首先,我要感谢各位老师,先生,长年为港岛教育界的贡献。发展首要之需就是人才,人才首要之重就是教育。没有各位的奉献,港岛便没有今天的发展。”   “今年教协成立,就是为了更好促进教育发展,为各位教师推出更健全的福利制度,提升教育界在民政当中的重要性……”   司徒华刚刚讲完开场白,正要宣讲福利制度的细则时,会场大门突然被两名西装革履的警官推开,旋即则是一组便衣警员和一大批军装组的入场。   在看见军装警员们迅速涌入会场,按照座椅横纵将通道控制住,在台上的司徒华立即表情骤变,对着话筒笑道:“呵呵,请问阿sir们有什么事?”   陈子超、江一冲二人带队走在前方,同时举起证件喊道:“警务处长及ICAC联合调查组,司徒华先生,由于你涉及舞弊及贪污案,麻烦同我们走一趟。”   两名警官虽然站在台下,但朗声大吼,声音却顺着话筒传遍礼堂。   礼堂里的教师们纷纷哗然,不敢相信在教协的活动现场,会出现教协主席被警队、廉署联合逮捕的场景。要知道,在这种重要场合逮捕是会产生巨大影响力的,直接摧垮教协的合法性,让教职人员对教协的公正产生怀疑。   两组便装警员则在长官喊话的时候就绕过礼堂前,飞速从两侧阶梯冲上,当着港岛区几百名教师的面直接将教协主席摁在地上,拷住双手,押下礼台。   前一分钟还享受着掌声,欢呼,地位显赫的教协主席,下一分钟就成为狼狈不堪的阶下囚。司徒华不可置信的出声大吼:“我是新界太平绅士,立法议员。”   “没有立法会批准,警队无权逮捕我。”   陈子超看着司徒华在一阵挣扎中被抬下礼台,嘴角露出冷笑,朝着被下属带近身前的司徒华招招手,附耳说道:“老骨头,警队什么怕过立法会?”   “敢鼓动教师队伍,妄想操纵教育界祸港,有的是办法整你。”   司徒华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山崩地裂,面无血色的看向陈子超,呢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实在无法相信刚刚成立不久,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教协,转眼间就会被警队定为祸港份子。因为,教协还处于社会活动阶段,并没有响应什么政治目的。   这也是司徒华敢倡导教协成立的原因,起码,现阶段教协看起来就是一个工会,并不会对政治产生什么影响,更谈上来自警队的政治打击。可偏偏警队怎么就来抓他了?   有教协人员争抢着上前,试图呼吁全体教师声援主席,可在军装警察的控制之下,还尚未加入教协的老师们又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很快,江一冲、陈子超就带着司徒华撤出学校,来到路边一队警车前,专门替他打开一辆冲锋车的尾门。   “这是什么?”   司徒华看着车内摆着一个半米高的铁笼子,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陈子超却拍拍他的肩膀:“专门给你准备的棺材,一起去见何sir吧!”   “我不要!”   “我不要进去。”   司徒华突然大吼,再度挣扎起来,却硬给伙计们塞进笼子里。 第522章 一脚踹下海   冲锋车在五辆警车的开道下,一路驶向位于海边的摩星岭。摩星岭是港岛区的边沿,早年为前朝溃兵的聚集地,修建有大批屋村。现在已经整合为一片公屋小区,社区治安一向混乱。   当警车开到摩星岭山上,一名穿着西装,叼着雪茄的中年人,已经带着一队便衣探员久候在此。   陈子超、江一冲推门下车,匆忙跑上前道:“何sir,何sir。”   “嗯。”   何定贤西装革履,头发被海风吹动,吐出一口白雾,扭头看向背后的冲锋车。只见两名警员将冲锋车尾门打开,露出一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满头鲜血,模样凄惨的老骨头。   老骨头双手戴着手铐,弯曲着蹲在笼内,不仅逼仄,更加压迫。   连多一分活动空间都无。   笼子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还会来回翻滚颠簸,十分受罪。可以说,司徒华先前越是仪表堂堂,气质不俗,现在越是狼狈不堪,可笑可怜。   何定贤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狗笼。   陈子超回头道:“带上来。”   “是。”   两名警员用力将狗笼拖出车厢,合力抬到大佬脚前。   “何先生,何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司徒华脸挤在栏杆里,双臂护在头前,眼神望向前方的人,忍不住开口大吼:“给个机会,给个机会吧。”   “呵呵。”   何定贤看见他浑身尘土,嘴角流血,大声哀求的样子,笑着说道:“我可给不了你机会。”   “鬼佬的机会多好。”   “先来一个教协主席,再建一个民主同盟,说不定还有机会当港督呢。”   司徒华嘶吼:“不是的。”   “不是的。”   “我只是想支持新界教育,教协只是一个工会而已,我没有要从政,没有啊……”   何定贤吸一口雪茄,瞥眼看他:“你说没有就没有?”   “我不懂啊。”   司徒华叫道。   何定贤挥挥手:“搬到山顶旁,朝海的那个方向。”   “yes,sir。”   陈子超、江一冲亲自动手,一起将笼子抬起,放在山边最大的一块石头上。石头一半都在山外,表面还有些不平等,铁笼一放上去就开始来回摇晃。   司徒华体验到些许失重,视线内甚至出现大海,吓的不敢乱动。眼角已经溢出泪花,低声哀求着道:“别杀我,别杀我,何先生,我是给人骗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可能被骗,但一个几十岁的人被骗,也只能怪自己蠢!   何定贤甚至对司徒华辩驳的方式感到失望,摇摇头道:“活了一辈子还会被骗,那也不用再活下去了,反正都是没有头脑的猪,活着有什么价值呢?”   “是钱世年、黄梦花!”   司徒华喊道:“是他们骗我,我帮你找他们,何生!”   “不用了,他们都已经在荔枝角蹲着,下个月就会去黄泉路找你。”何定贤走到崖边,望着下面陡峭不平的百米斜坡,盘算着该用多大力呢……   司徒华崩溃的哭喊道:“我是新界太平绅士,我是立法议员,你不能杀我,杀一个议员,你担不起!何生,给一条路吧,以后我都听你的,听你的。”   “我真知道错了。”   何定贤却笑了笑,将雪茄放在嘴中叼住,猛然的上前一脚:“干你娘,赎罪去找地藏,忏悔去找上帝,TMD找我干吊!”   砰。   铁笼发出一声巨响,旋即角度倾斜,瞬间从崖边滚落。虽然,四角铁笼不易翻滚,但摩星岭悬崖角度够大,距离够高,铁笼子还是在山边不断地往下翻滚。   “啊。”   司徒华的吼叫爆发出全身力量,但被锁在笼子里,却连一粒沙子都握不住。随着命运,随着铁笼,越来越往下,声音也越来越稀疏。   当铁笼滚到一半的时候,山顶就失去笼内的声音,站在山顶的众人也看不清结局。   直至一道重物落水的响声传来。   “噗!”   何定贤才昂着头,捏着雪茄,平静的道:“第一个议员,担得住!”   “贤哥。”   陈子超见到大佬转身要走,连忙跑上前将车门打开,恭恭敬敬的请大佬上车。   一个立法议员在港岛社会确实是很大能量,经营的好说句呼风唤雨都不过分,但偏偏新界太平绅士出身的议员,是所有议员里身份地位最低的。因为,他们走上议员席位本身就是靠警队支持,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构建影响力。   比起四大家族的华人议员相比。   逊太多。   司徒华在法律方面没有漏洞,但对付这种人,讲法律就是作茧自缚。   随着傍晚水警在海中将尸体打捞出来,新界太平绅士,教协主席因涉嫌行贿被问话,撑不住社会压力而跳海的事件传遍港岛。一时间,社会上众说纷纭,新界乡民情绪不稳。   这时,陆、王、莫三大姓站出来控制局面,将试图搞事的司徒氏狠狠压下。一周后,市政议员钱世年、黄梦花双双被捕入狱的消息放出,市民们方知道司徒华之死与两位议员受贿有关。   《东方日报》随后发表一篇《教协与贿赂》的社论,揭露教协内部的利益输送,并宣称钱世年企图控制教育界,提高港岛市民的教育支出。市民们或许对教协工会不感兴趣,但对学费却十分敏感。   当月,市政局长刘易斯宣布罢免钱世年、黄梦花的议员身份,翌月,立法会教育组通过《教育公平条例》,明令禁止教育界成立工会,撤销港岛教协牌照。自此,港岛教协匆忙成立,匆匆解散,往后一切打着教育名号活跃的政治组织,皆是非法组织,警队可以事实暴力打击。   钱世年被判入狱十三年,黄梦花被判入狱七年。   ……   利源东街。   “阿贤。”   “这次有点冲动了。”   楚伟南一身蓝色居家服,很是休闲的坐在茶桌旁,给面前年轻人斟了杯茶。   “唔好意思呀,老豆。”何定贤接过茶杯,低头啜了一口,笑着道:“又年轻气盛一回。”   “哈哈。”   楚伟南朗声大笑:“年轻气盛好啊,证明你还有精力。早十年,我肯定劝你收收脾气,现在呐,真希望你能一直气盛下去。”   对二十多岁的后生仔而言,年轻气盛不见得会是好事。如果能力盖不住气焰,那肯定招来祸端。可对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来讲,年轻气盛是一件好事。   很多成功人士一到中年,丧了年轻时的干劲,事业就会一步步走下坡路。   何定贤笑道:“别说我三十几岁,就算我七老八十,拍死几只蟑螂的力气还得有。”   楚伟南摇摇头:“这次,你回头也得谢谢你罗叔,要是没罗先生在立法会里帮手,司徒华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揭过。好歹是一个立法议员,就算没人看得起他。”   “鬼佬要拿他做文章攻歼你,只怕也会惹来不少麻烦。”   何定贤点点头:“是啊。”   “幸好我有两个好老婆,有软饭食,不怕给人在立法会穿小鞋。”   “嗤。”楚伟南轻笑一声,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其实,这件事情没必要做那么急,教协还没有成气候,慢慢拿捏司徒华比直接干掉他更好。”   当代人注定无法理解他胸口那口恶气,所以,何定贤也不解释,坦然笑道:“没办法,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人,不踩死他不解气啊。”   “行行行。”   “你开心就得。”   楚伟南见女婿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就懒得再啰嗦,自己找的女婿还能怎么样?   惯着呗!   “姐夫。”   这时已经上高中的楚幼南放学回家,路过花园茶桌,连忙站定喊人。   “幼南。”   “坐下饮茶。”   何定贤对便宜小舅子感官还是很好的,有礼貌,够聪明,暂时还不坑人。   楚幼南得到邀请,脸上露出喜色,开朗笑道:“谢谢姐夫,洗个手再回来帮你泡茶。”   ……   两年后。   大馆。   何定贤以行动副处长职位参选新一届警务处长,管理副处长斯凯明及现处长葛白主动退选,何sir以三百七十四票全票通过,获选担任新一届警务处长,亦是港岛首届华人警务处长。   虽然,这是一次警队内部的选举,但自何定贤参选的消息传出,便成为全港关注的社会事件。因为在1975年前,尚未有华人担任过一级部门的最高长官。   华人在港岛多是以副手、秘书、助理、议员的身份登上政治舞台。   何定贤的出现毫无疑问是一个历史性节点,自1975年之后,华资不仅成为港岛经济的主角,还将成为港岛政治的主角。在此之后,全票通过成为一种政治默契,一切对警务处长职位的争夺,都将在投票前宣告尘埃落定。往后,每届警务处长皆是华人为主,再未出现过鬼佬面孔。警队鬼佬则在十年之内,一步步退出处长级。偶有履历,能力不错的鬼佬升任助理处长,但已经是鬼佬在警队中的政治天花板。   “一哥”的称呼也随着何sir上位,正式被抬成警务处长别称。   在何sir完成就职仪式之后,便签署委任状,任命颜雄为行动副处长,郝德夫为管理副处长。 第523章 没有白活(大结局)   1976年,东方银行在华资支持下,成功并购有利银行,以控股方式拿到港岛发钞牌照,成为港岛三大发钞行之一。在回归前的殖民地,创建一所拿到印钞权的银行,可谓开辟华人银行业之先河。   这在濠江、南洋都是无人做到的壮举。   东方银行由此名声大噪,响彻亚洲银行业,成为港岛最大华人银行及三大行之一。   商界也将东方银行的并购案称之为“蛇吞象”,是港岛首个成功收购洋行的案例。   随后,东方银行进入快速发展期,短短两年时间,即成为港岛用户数最多,基金交易量最大的一间银行。同年,楚韵楠获选港岛银行业协助主席,被港府授予太平绅士头衔。   何爵士之夫人楚绅士。   1978年,港岛商界再掀风云,有世界船王之称的包玉刚与华资一哥东方集团强强联手,展开对九龙仓集团的围猎,不过两个月时间,汇丰即宣告出让九龙仓集团股份。   东方集团成为九龙仓第一大股份,包玉刚为第二个大股东。   同年,霍英东收购太古船坞,楚伟南收购国泰航空,王老吉收购怡和。   在何定贤上位警务处长之后的几年里,港岛商界攻守易位,华人靠着合法的资本手段,不断攻城略地,并购英资公司,抢回被洋行控制的行业领域。   华人的商业头脑,经营能力,从来不逊色于洋人。   先前洋人靠着船坚炮利,政策扶持吞下去的东西,正在一个个的吐出来……   1980年,港岛立法会的华人议员达到二十七位,占据立法会超过一半,华人开始一手枪杆子,一手笔杆子,在社会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华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有显著提高。   例如,华人推动港岛执行《居者有其屋》项目,让港府出钱收购土地,修建小产权房,以租代售,让更多的市民能够安居乐业。   这次《居者有其屋》项目与历史上不同,并没有受到地产商的强大阻力,很稳步的陆续推进,每年都有三千套以上的房源释放。“居屋”的面积也获得提升,从五百呎开始,到一千两百呎不等。   后来,“居屋”又被划出“人才屋”,“福利屋”,其中人才屋户型较大,是为港岛引进高学历,高水准的人才所用。“福利屋”面积较小,是给申请不上“居屋”的老人、特贫人员额外使用。   此项目一直到回归后都仍在实施,甚至被写进内刊,被内地学习使用。   《居屋》项目可以说狠狠让鬼佬出了一笔血,真让港府收上的税,又花给港人。随着港岛经济一步步的繁荣起来,联邦收到的税额却没有按比例增长。   华人手中有权,自然要监督港府,争取利益,每为华人多争取到一分福利,即让大英少造一颗子弹。   何定贤翻新过的《居屋》项目,当然还是会影响到地产商的利益,但他不仅能压住鬼佬地产商,还能镇得住华资内部的地产商。这两者间华资地产商甚至比鬼佬还难缠,背后亦有港府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强人政治,权威主义之所以最受普通人支持,便是因为强人政治可以控得住大局,摆平一切反对的声音,带着市民往一个目标发展!但在推出《居屋》项目之后,为了缓和与商界关系,何定贤还是辞去了粤省商会常务理事的职位,暂时隐于幕后,在商界沉寂了一段时间。   1982年4月,大英前相爱德华访华,港岛回归议题正式抬上台面,1983年5月,经过十多轮磋商,大英始终不肯放弃保留立法权、空域、海域自由航行权等多项权利,双方谈判进入一个僵持阶段。   虽然,北方已经展现出明确的决心,主权问题没得谈,任何一项权利都不可能放弃。只会为尊重港岛华人而调整治理政策,决不会为武力威胁而低头。   82年4月,马岛战争同时爆发,爱德华访华主要目标之一,即是为马岛战争活动。这次战争是寒战期间规模最大,战况最激烈的一次海陆空联合作战。   战争目标则是大英对马岛行使主权失败,要求让阿根廷让出马岛。虽然,大英最后获得马岛战争的胜利,但军事实力已经被打上二流国家标签,连底裤都露出来了。   北方连一流的洋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二流的洋人?   在83年底,中英谈判僵持期间,港岛发生一次重大事件,史称“警队爱国游行”。起因是五名军装警员在总督府门前举牌示威,要求英方无条件归还港岛主权,示威足足持续一周,最终被军情处驱逐。   鬼佬在驱逐时保持极大克制,并且提前打电话通知家人,可此举还是掀起港岛80年代最大的一次罢工游行事件,足足一万八千名警员走上街头,要求港府无条件归还港岛主权。   并且在港岛、九龙、新界三区各政府机构门前插上红旗。   “鬼佬滚出港岛,还我河山!”   “中华之港,洋人无权干涉!”   声势浩大的游行让全港陷入瘫痪,事后统计,约有两百三十多名港府职工在游行中受伤,造成超八百万港币的经济损失。而且与之前的游行示威不同,立法会、各地商会、知名富豪,纷纷公开表态支持港岛回归,展现出强烈的民族情怀。   麦理浩打电话到警务处,要求警务处尽快平息事态,却收到警务处长何定贤为首,共一百余名高级长官的请辞信。警队集体辞职毫无疑问是一次重大政治事件,与警队罢工游行互相呼应。   最终,港府无奈之下公开承诺会主动促进港岛和平回归事项,在民间定下愿意回还港岛的基调。随后,中英再度开启协商,经过长达22轮的磋商之后,英方同意在租期届满时无条件,无保留归还港岛,即1997年7月1日。   何定贤随后以警务处长身份,受邀参与回归筹备工作组,与霍英东等人一起统合港岛各阶级,各层面的人士。并且筹备工作组与参谋的方式,加入港岛基础法的创建工作当中,保留前五十年体制不改等条款……   1984年6月。   “贤哥,我年龄比你还大,让我来是不是过份了点?”颜雄穿着西装,反手捏着一支雪茄,正专心致志的用剪刀修着茄头。只见他踩着皮鞋,大背头乌黑发亮,精神抖擞,嘴角胡渣却已苍白,容貌间带上一丝老态。   何定贤坐在对面的一张真皮沙发上,双手霸气的搭着扶手,翘起二郎腿,出声笑道:“五十几岁而已,人生的下半场刚刚开始,不体验体验这个位置,十年副处长岂不是白干?”   此时,他大力拍拍沙发扶手,脸上满是笑意,身材倒依旧笔挺健硕,可脸上也染上中年人才有的纹路。岁月无情,刹那芳华。当年在底层摸爬滚打,为收一笔规费费尽心机,为上一级警衔血溅街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二人却已经是党羽遍布全港,绝对掌握警队的大佬人物。   自何定贤就任警务处长,颜雄就任警务副处长都已长达十年,十年间,管理副处长每两年换一届,迄今已经换上首位华人管理处长李军夏,处长级也已是清一色华人担任。   可只要何定贤还在警务处长的位子上,颜雄就一直在行动处长的位置上,外界都将颜雄视为何定贤的头号打仔,但将他视为警队政治势力继承者的不多。   比如近年来备受提携的李军夏,以及卓景全、许琪安等人,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都更得何sir欢心。   颜雄混到如今的地步,倒没有好多想的,只是问道:“何sir,你真不干了?以你的年龄,再干十几二十年,直接干到九七都得。”   “不行呀。”   何定贤摇摇头:“老骨头不下去,年轻人怎么会有机会?”   颜雄眼珠一转,似有所悟的试探道:“阿华那边的事?”   “嗯。”   何定贤点点头:“建华已经大学毕业,一边选修学位深造,一边进了辅政司做事。只要我在警队的位置上一天,他就一天升不上去。”   “哈哈。”   “没想到,我也有被掐住软肋的一天。”   颜雄噗嗤一笑:“何sir,讲笑了。”   自古以来,父子同殿为官的都是少数,要么是只手遮天的门阀,要么是割据时期。何定贤虽然不介意继续干到九七,但是为了下一代的家族发展,必须让渡一些利益出来。   毕竟,他已经当了足足十年警务处长,掌控警队的时期甚至长达二十年。   不仅门生故吏遍布警队,利益网络也盘根错节。   只要,何氏下一代出了政治人物,依旧能通过古吏掌控警队,还可以跳出警队的框框条条,在更大的权力体系施展抱负。就算何氏没有再出一代政治人物,光靠他的影响力,回归在警队依旧有绝对权威。   觉得权力动摇,完全可以策划返聘复职,就算港岛回归,他只要活一天,影响力也依旧持续一天……   “不知不觉,也到为子孙计的时候了。”何定贤摇头感叹。   颜雄看着不到五十的大佬暗暗撇嘴,多少年的老兄弟了,谁不知他又是在以小搏大?嘴里说的好听,为子孙计,还不是想当行政长官他爹?   “阿华早点进辅政司锻炼也好,要不然,将来接手政务忙手忙脚的,很容易搞出事情。”颜雄道:“有你亲自教导他,那么多兄弟朋友支持他,他肯定没问题的。”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何定贤端起茶杯,轻轻饮下一口,叹出口气:“臭小子,除了长得帅像我,没一个地方像我。至于你任职的时候,我月底就会向港府递交辞职信,下月初开始选举。”   “你说的算咯,大佬。”   颜雄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   月底,何sir则依照约定向港府递交辞职信,很快就获得总督麦理浩的批准,甚至可以说麦sir等这天等很久了,再等下去就开始比命长了。当然,何sir为警队服务三十多年,该给的尊荣还得给,在祖家皇室批准之后,港府授予何定贤爵士勋章的最高级“大十字勋章”以表嘉奖。颜雄则在内部选举中轻松胜出,以全票当选警务处长,再由李军夏调任行动副处长,卓景全升任管理副处长。   何定贤卸任之后休息一两个月,便没有再闲着,一方面担任东方集团总裁,董事长,主导了一段时间的业务,另一方面开始参加社会活动,再度复出成为港岛华商总会会长,粤省商会永久名誉会长。   卸掉了身上的官职之后,反倒有种无官一身轻的感觉,可以常常出入内地,上北方开会,展开一系列对内地的投资。东方集团不仅是最早在内地投资酒店行业,亦是最早接到政府基建订单的集团之一,并且在港岛掀起一阵北上淘金风,如周大福,王老吉,国泰航空等公司纷纷北上。   港岛华资可以说是南方沿海发展的催化剂,南方沿海亦给足港资丰厚回报。   十年沧桑,97将至。   一个月前,任职辅政司经济科主任,市政局议员的何建华,毫不意外地获得筹备组全体推荐,最终匆匆北上一趟,定下人选。当所有人都支持小何的时候,便没有人会选择反对。   7月1日。   何定贤、楚韵楠二人以行政长官父母身份参加特府组织的回归晚宴,举办地点就在改为长官府的总督府进行,而当何定贤端着酒店,看着长子意气风发站在台上与各界名流推杯换盏,看着认识或不认识的年轻,中年人上前,一口一个何叔叔,何爵士,心里忽然他活回来了!又活到那个资讯发达,科技爆发,日新月异的时代。   同时,他也活完了!   “老婆,干杯。”   何定贤穿着西装,在服务生的托盘中取来一支酒杯,笑着向面前的佳人举杯:“庆祝一下。”   “呵呵。”   “好。”   楚韵楠穿着女式西装,手中拿着一款名包,身上没有带珠宝,仅右手有个翡翠手镯。虽然,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但保养的一直很好,还像是四十几岁的样子。   她本以为是要庆祝长子当选,没想到老公却道:“庆祝我们没有白活一世,谢谢你。”   叮!   ……   大结局。 完本感言   照惯例,给各位读者老爷鞠躬感谢,没有大佬们的支持,你们不仅是俊仔的衣食父母,也是每部作品的父母。虽然,作者是小说的创作者,但是,俊仔越来越觉得,读者也拥有一部分作品的解释权。   特别是连载小说,特别是网络小说!   既是面对公众的作品,每一位公众就有各自解读读权力。   因为,没有你们,作品都写不完,那么多太监作者就是证明……   然后,谈谈这本书的创作过程吧,一月份构思,二月份开书,八月完结,算起来半年多一点,一共一百六十多万字。字数不算多,但故事绝对完整!   更新也还可以!   至于成绩,说实话,高开低走,得益于上本书的人气,这本书开局是俊仔最好的一本,可偏偏俊仔写港文写太多了,累计已经九百多万字。   没有突破口了!   这样写出来的书,就是无功无错,没有亮点,没那么爆,但靠着基本功能写出一个还可以的故事来。   其实就是写腻了,另外,大部分读者也看腻了。   俊仔之前两本比较火的港文作品,其实在题材和写法上都是有突破的,突破的灵感点,得来方式有种逼迫自己的感觉。那段时间俊仔的生活压力都很大,精神紧绷,有时候甚至很绝望,想些不好的事。反而在极度的压力下,能磨出打翻身仗的作品。导致编辑常说我大起大落,写东西不稳。   可现实就是只有不开心的人会写喜剧,不会谈恋爱的人懂得漫浪,生活波折的人故事才精彩。   而开《港岛旧事》之前,俊仔想求求稳,没想到,稳是稳了,可激情没了。   这样是创造不出好作品的。   再加上开出前,作品从书名到内容就被阉割了,给还未开书的俊仔就来一记重拳,导致俊仔脑海里精彩的故事写不出来,有种心气丧尽的感觉。   审核限制还是太严重了,很多地方得不到发挥,根本精彩不起来!   综合种种原因,我决定港文题材还是得放一放,往其它地方找突破口。   倒不是说永远不写,而是在没有好的新灵感,新故事之前,不再老调重弹碰恰烂钱,也许开个新题材换换脑子,又有更好的港文灵感冒出来呢?   哈哈。   再者,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更长一点,也不能让自己陷入一个止步不前的状态,一个不前进的作者只会被市场淘汰。   这不是追求什么荣誉,单纯是为自己的职业规划考虑。   所以,当俊仔意识到这点,就没有水这本书,而是选择把该有的故事写完就完本,至于后面七八十,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俊仔之前都写过……港岛的历史就那么长,地方就那么点,其实资料看的越多,越发现可以写的东西太少。   因为,现实太残酷,一点都没有电影里的潇洒。   下本书,目前是有一点头绪的,大概是一本爽点比较密集的修仙题材,在给爽点的方式上,会像《大佬》那本书一样。具体就不多透露了,读者大佬们到时候看看,希望能够多支持。   俊仔作为一个网络作者写网文题材中的一种,不奇怪吧?很合理吧!千万别用什么转型来形容我,这两个字简直是一个诅咒,谁沾谁扑街!我就是一个写爽文的扑街仔,我一直都在写爽文……(碎碎念一百遍。)   主要是修仙题材限制少,很多矛盾结构可以用的出来啊……至于能不能写好,俊仔胆子肥啊,肥的自比大神,怕个卵!   最后,新书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在十月发。   爱大家。   么么哒。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