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 一 章 绵西渡口 六月天,山西太原府盆地炎阳如火。官道上红尘滚滚,热浪迫人。 夏安平烦燥地鞭着坐骑,心里不住嘀咕:“无论如何,必须赶回家中,不能在路上耽搁,明天便是返村的约期了。” 离开灵石县已有六十里,距汾州府的孝义县界不足五里地。可以说,他已经进人汾州府地境,踏入了太原盆地的南口啦! 官道在谷中向北延伸,两侧的梯田绿意盎然。右面天底下,霍山的北岭绵亘如带。左面,浑浊的汾河滚滚南流,河对岸,绵亘数百里的山岭,树木不多,有些简直寸草不生,褐黄色的土岩童山濯濯,令人看来油然泛起沉重的感觉。山西黄土高原地带,果真是地广人稀,贫瘠无比。十年一大旱五年一小旱,战火时生,把这一带搞得乌烟瘴气.住在这儿的人,终生和天灾人祸苦斗周旋,热爱着这块土生土长的地方,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不屈不挠,永不向天灾人祸投降,永不屈服。 前年是正德二年,闹了一次小旱灾,不算严重。这两年总算老天爷保佑,风调雨顺,小米、高粱、燕麦、大豆、小麦等等,皆有满意的收成,让人们喘口气养息养息,以便迎接三年后可能来到的荒年。 刚从山明水秀的江南远游归来,看了故乡的景物,在亲切中,也泛起了无穷的感慨,大有近乡情怯之感。 马儿飞驰,后面黄尘滚滚,炎阳下,它道上车马绝迹,行旅稀少。 官道在前面稍向右方移,山岗前端,便是绵西渡口。官道在这儿分道,东北至介休县,远远地可看到崇山起伏,那就是有名的雀鼠谷南口。西北,河对岸是到孝义县的大道。 渡口有一座小村,地名绵西,只有十余户人家。道左,建了一座凉亭,让旅客候渡歇脚。凉亭左首不远,有两家卖酒食的小店,其中一家还是太原府南北车行所设的绵西歇脚站。南北车行这条线的长途客车不走汾州府,仅在渡口的歇脚站上下旅店。 渡船共有两艘,一大一小。大的专渡车马和挑货的客人,小的方是徒步客商的渡船。 必须绕过前面的山岗,方可达到渡口,山岗的这一面,是无法看到渡口的。以前,这儿一度设了巡检司检查行旅,但后来撤销了。 他策马绕过岗脚,讶然勒住了坐骑。 “咦!怎么回事?”他讶然自语。 两艘渡船皆泊在对岸的码头前,不少旅客呆立在河岸上向这一面凝望。这一面的码头上,似乎不见有旅客。两家小店侧方的空地上,大槐树下站着十余名店伙,全向凉亭和码头之间的广场望着,广场临河一面,生长着粗可合抱的垂柳。近路一端,则浓荫蔽日,栽着枝浓叶茂的古槐,凉亭建立在槐树丛中。 凉亭中,两个青衣人倚着亭往沉睡,鼾声如雷。 亭右两株槐树下,两名穿灰袍的人抱肘而立。 靠码头的柳树下,一名穿青便袍的中年和尚,四仰八叉地躺在树根下。一个灰发老道,则在另一株树下打坐。 另一株槐树上,一名劲装大汉坐在横枝上,目光灼灼地向官道上凝望。一名大汉则坐在下面,抱着双膝打瞌睡。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抖缰绳,马儿徐徐向前小驰,直趋凉亭。 后面,远远地传来阵阵辚辚车声,鸾铃叮当清脆入耳。 他发现除了和尚与老道之外,其他的人皆带了刀剑,油然涌起戒心,从容地向码头缓骑而行。 “小子,退回去!”槐树下两个灰袍人几乎同声虎吼。 他勒住坐骑,讶然向两人看去,要证实对方是不是在向他大呼小叫。 “阁下,是向在下说话么?”他惑然地问,剑眉紧缩。 “混蛋!不同你说向谁说?”右首的灰袍人怪叫。 他忍下一口气,冷冷地说。“两位年届知命,怎么说话如此粗野?” 右首的灰袍人勃然大怒,大踏步走来。 左首的灰袍人伸手相拦,说道:“二弟,别管他,以免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留些精神,以便应付即将来到的激斗。” “不!我决不放过这不知死活的小******。”二弟火爆地叫。 “暂时放过他,忍耐一时。小不忍则乱大谋,别让那些家伙暗笑咱们愚蠢。” 二弟只好放手,死盯了夏安平一眼,恶狠狠地说:“好小子,咱们走着瞧,后会有期。” ------------ 第 二 章 四面楚歌 “是不是可能在路上遗失呢?” 刘彪愕然,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想,大概不……不可能遗失的。” 安平呵呵笑,说:“这就够明白了,老兄。再就是辽壁寨只是一座小庄,既非金城汤池,也不是龙潭虎穴,只不过西南面有一条谷沟,凡是到那儿的人,便无所遁形.再就是谷沟中早年当地人士建了不少窑洞居住,建寨之后,窑洞遗迹犹存,杀了人将尸体往破窑里一塞,可以说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而已。” “老弟,你说得令我毛骨悚然哩!”杨彪恐怖地说。 “所以,两位还是早早赋归的好。” 刘彪抱拳行礼,感激地说:“多谢老弟台指点,咱们确是及早离开是非场为上。多蒙老弟台临危援手,此恩此德没齿不忘,容图后报。老弟如有暇途经华山,务请至舍下小作盘桓,当扫径以待,幸勿令愚兄弟失望,愚兄弟即刻告辞南下,老弟珍重。” 客套一番,互道珍重而别。安平见渡船巳驶至河心,正转向下放,还得等候许久。头上炎阳正烈,他只好仍在树下等候。 鼻中幽香渐浓,接着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必转身察看,他已知道有两名少女正向他接近,不由自主情绪开始紧张,提高警觉,全神戒备。 他觉得来人在他的身后站住了,久久未听到动静。武林人对男女之防没有平民百姓严重,因为练武的男女足以克制自己。同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防身的能耐,因此不怕发生意外。但他年仅十九岁,并未正式在江湖中行走闯荡,到底缺乏主动向异性打交道的勇气和经验,所以始终不敢转过身来。同时,他并不知幻海山庄的人对他贸然出面排解的事是否怀有成见,只好故作不知,屹立不动。 被人钉在身后的确不是滋味,久久,他忍不住了,万一对方在身后弄手脚,岂不糟糕? 他故意干咳一声壮壮胆,牵着坐骑举步向码头走去。 “青年人,是怕我们在后面暗算么?”身后传来悦耳的语音,是李姑娘在说话。 他不得不面对应付尴尬的局面了,含笑转身欠身道:“姑娘多疑了。在下认为,如果姑娘要控制在下,是用不着暗算的。” “阁下尊姓大名,能见示么?”李姑娘沉静地问。 “小姓夏,名安平。请教两位姑娘尊姓?” “妾姓李,名萱。那一位是敞师妹庄芬。” “久仰久仰。”他客套地说,冲口而出,太过唐突。 “听夏爷口气,该是久仰敝师门吧?”李萱恶作剧地反问。 安平脸红耳赤,讪讪地说:“在下经商营生,从不在江湖中走动,只听人提及贵庄的名号而已。” “但夏爷刚才用机智拆解两位高手的搏击,似乎不像是生意人,不错吧?” “姑娘如果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五年前,在下随亲友在解州设店,承销解州的盐。尔后至南京庐州府经营布庄,专销万寿-,舒城绢,以及丝布等当地名产,店号盛昌。 幻海山庄位与庐山,与庐州府相距非遥,敝号在九江府及武昌府皆有分号,相信姑娘定不陌生。” 李萱低头沉思片刻,问道:“贵东主姓甚名谁?” “姓黄名昌龄。” “听说,盛昌布庄有三位东主……” “二东主姓徐。三东主嘛,正是区区在下。” 李萱粲然一笑,说:“原来是盛昌布庄的三东主,失敬了。贵店生意兴隆,似乎并不以布庄……” “敝店不想瞒人,另有一家钱庄……” “庄号敬业,是么?” “二东主徐敬业,以名为店号,分号遍设河南、湖广、江西、南京、山东、浙江……” “但不及山西。”李萱抢着接口。 “山西地近边荒,不许设钱庄,姑娘大概不知底细,日后贵山庄如需银钱周转,在下愿效微劳。” “妾身心领盛情。三东主既是生意人,今天的事,你似乎太过莽撞了。” “在下也是逼不得巳,姑娘尚请包涵一二。” “妾有一事动问,尚请掬诚相告。” “在下知无不言。” “贵店与京师八虎有何渊源?”李萱神色肃穆地问。 京师八虎,指的是以刘瑾为首的八个太监,这八个家伙把大明江山闹得乌烟瘴气,权倾天下。在正德皇帝未登极前,他们便已在京师横行霸道了。正德皇帝登极后,这四年中,老二马永成掌理东厂,老七谷大用掌西厂,几乎一网打尽了满朝的文武忠义大臣,兵部主事王守仁(王阳明),名将尚书马文升,都御使杨一清等等文武名臣,家破人亡,天怒人怨,先后被杀的文武大臣,为数总在两百名以上,小官更是数不胜数。 ------------ 第 三 章 死里逃生 安平不知汝宁浪子坑他,藉草木掩身向西北角探去。他到底年轻,经验不够,见汝宁浪子话说得恳切,不疑有他,向警幻仙子的埋伏处撞去。 攀上一座树林密布的山岗,进人树林,他呼了一口长气,正想停下歇脚。蓦地,他感到心向下沉,暗叫“完了”! 前面不足三丈处,树后俏生生地出现两个女人的身影。前面那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目如画,健康的脸颊仅在眼角分略现皱纹。一双清澈的大眼冷电四射,依然显得年轻明亮.穿蜀锦青花衫裙,佩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绢帕包头,站在那儿飘飘若仙。 右方是一个少女,与在绵西渡口的李萱同样打扮,同样美艳,但脸上的神情显得老成些,身材也更为成熟。 “去问问这人是谁,兰儿。不关紧要的人,叫他不可随意乱闯。”半老徐娘向少女沉静地吩咐。 兰儿躬身道:“徒儿遵命。” 安平对兰儿的打扮不陌生,心中懔然。他聪明过人,听到“兰儿”两字,而兰儿又自称“徒儿”,警幻仙子的大门徒不是叫尹兰么?糟了!显然眼前这位半老徐娘就是警幻仙子,兰儿必是尹兰啦! 他想转身溜走,扭头一看,身后三丈右左的一颗树干旁,一个豹头环眼的中年人叉腰而立,虎视眈眈。不远处,也隐约可看到两名侍女藏在树后的身影,走不了啦! “真是冤家路窄,命也!”他心中暗叫苦。 兰儿盈盈走近,在丈外止步,不住地向他打量。接着,她喜形于色,扭头笑道:“师父,不必问了。” “为什么,你认识他?”师父讶然问。 “徒儿认识,他就是盛昌的三东主,换了装,并未易容,风尘仆仆,但掩不了他丰神俊逸的容光。” “他怎么不乘坐骑?怪事,为师真不明白,你三位师妹加上玄清道长和江湖客三位高手,竟未能将他留下,却让他跑来这儿冒风险,叫他到后面歇息,不必吓唬他。” “徒儿遵命。” 安平听半老徐娘的口气相当友善,忖道:“如果她是警幻仙子,看来该是个讲理的人。” 兰儿向他灿然一笑,客气地问:“爷台可是夏三东主么?” 安平知道无法否认,点头道:“正是区区。姑娘贵姓芳名,尚请……” “妾姓尹,名兰,那旁就是家师,人称她老人家为警幻仙子。三东主受惊了,我那三位师妹必定惊扰了三东主的大驾。其实,家师并无恶意,只想与三东主和气地商量,请勿误会。目下此地凶险,将有恶斗,家师已在各处留下木牌,示意山海夜叉到此地解决早年的恩怨。山海夜叉已在午牌初到达山区,随时可能出现,为恐惊扰了三东主的大驾,请随妾到山后安全处先行歇息,与三东主商量的事,尔后再议,请随我来。” 安平怎肯跟她走?计上心来,他想重施故技,要擒住尹兰为人质,默默行功戒备,准备擒人,脸上神色不变,从容举步。 但他暗中运功的神情,却瞒不了冷眼旁观的警幻仙子,刚接近尹兰身侧不足五尺,警幻仙子突大叫:“小心他,兰儿。”声出,小指疾弹,青影倏飞,一闪而没。 安平听到“小心他”三个字,便知计谋落空,立即发难,扑上戟指便点尹兰的胁侧章门穴。左手五指如钩,急扣对方的肩井。 警幻仙子的五名弟子中,尹兰和曾蓉的功力最精纯,已获她的真传,尹兰尤其高明。安平的扑势如电光石火,奇快绝伦,五尺距离伸手可及,按理断无失手的可能。 但尹兰身形一挫,高不过三尺,突然飞退丈余。 同一瞬间,一段长仅及寸的小树枝从尹兰的顶门掠过,令人肉眼难辨,“噗”一声轻响,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安平的玄玑大穴。 安平做梦也未料到警幻仙子会从尹兰的身后发射树枝,猝不及防,等到他发现有奇快的青影从尹兰的顶门掠过时已距胸口不足一尺,任何超尘拔俗的高手,也无法闪避了,玄玑穴一麻,沉重的打击力令他的身躯冲势顿止,接着仰面便倒。 “先将他带……”警幻仙子挥手叫,叫声未完,又突然大喝道:“山海夜叉,老身久候多时。” 右面的树影中,传来刺耳的怪笑声:“桀桀桀桀老夫也到了多时了,你我半斤八两,尔虞我诈,彼此彼此。咱们的恩怨数十载牵缠,你何必一定要毙了我这老魔才甘心?咱们都快进棺材了,何必再死缠不休呢?把百灵子的神丹分我一瓶,老夫马上拍拍手走路,如何?你的人多,老夫的朋友也不少,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何必呢?” ------------ 第 四 章 擒贼擒王 教书夫子姓严,单名春,是祖藉河南的儒士,年约五十出头,游学山西成了异乡孤客,满腹经伦,但文章憎命,他的凌云壮志已经消磨净尽。武师父共有四名之多,武艺都相当了得。 黄昌龄有一个最投契的知友,徐姓名敬业,十四岁,两人以兄弟相称,也是本城富绅的子弟,平日两人同窗攻读,同场练武,根基打得相当好。 小安平小小年纪,他居然想学武,黄家的后院占地甚广,正座落在安平所住的住宅后,他居然敢爬过后墙,观看黄家的人练拳掌兵刃,兴来时也依样葫芦拳打脚踢鬼叫连天,居然成为黄昌龄的少客人。 可是。小安平却碰上了爱才如命的夫子严春,他突然变了,变得反而专心攻读。 小安平在外家中一住七年,严夫子爱他有如子侄,不时至他家中走动,监督他苦读经书。可是,谁也不知道严夫子到底教了他些什么盖世文章。 这一年,黄昌龄与徐敬业看透了科举功名的不可靠,带了巨量资金南上另谋出路,弃儒从商,恰好田屯村夏家又再次与村人冲突,闹得不可开支。小安平已经十二岁,随乃兄返家看个究竟。 他小小年纪。居然甚有见地,认为田屯村已非安乐土,必须迁地为良,示意乃父在祠堂会议中提出本房迁离的意见。因此一来,曾激怒了族中的父老们,几乎请出族规严惩他们这一房子弟,最后网开一面,便逐走青田一家。 夏青田忍无可忍,小安平更是气愤填膺,一气之下,举家向西迁,远在五里外的一座山下筑室安顿,小安平看不惯族中父老的嘴脸,便随同黄徐两人南下创业。由于他的追随,严夫子也成为他们的账房先生并带走了四位武师。起初,在解州承办盐运,大有所获,一本万利,年余之后,小安平携资返乡,先建了夏家寨,安顿本房的子弟,然后再出外经商。 这次他们结束了解州的事业,远走南京,在庐州府安顿,投资经营布业,大展鸿图。六年来,由于他们富有创业精神,雄心勃勃,以青年人的冲劲和魄力锐意经营,加上见多识广的严夫子全力筹划决策,不但拓展各地市场,而且开设钱庄,几乎掌握了两业的牛耳,成为商场巨贾。 安平的资金得自外公,七年来,他不但偿还了外公的资金,更拓建夏家寨,容纳他父亲同房的子侄,购置了以夏家寨西行春川两岸的田地,成为该地首富。但与田屯村族中父老的裂痕更深。六年来,他每年六月十五日,必定返家与父母兄长团聚,这一天,是他一家人被逐出田屯村的日子,他永难或忘。 他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这一天返乡团聚,并非是向田屯村的人示威,而是专程与他们修好,必定捐出大批食粮与金银给祠堂执事,作为防灾渡荒的基金。可是,他愈富有,那几个族中主事的老族长便愈对他怨恨。捐的食粮与金银照收,说是子孙们应该做的事,但依然禁止其他族人与夏家寨往来,积怨难解。这些事,汾州府的人知之甚详,对田屯村夏家的人颇多非议,附近有些村甚至拒绝与田屯村夏家的人往来。 田屯村共有五姓人家,其他四姓的人,已对青田这一房夏家子弟谅解,认为当年青田毅然不参加村中的争执斗殴,乃是深明事理的明智举动,假使每个人都肯让一步,何至于同村操戈形成壁垒?也因此一来,田屯村夏家日益孤立,仇怨日深,安平苦心孤诣与族中父老修好的努力,毫无收获,白费精神。 在辽壁寨养伤三天,今年他错过如期返家团聚的机会了。 清晨上道,三十里路程,竟费了近两个时辰,他的内伤仍然严重,不能快马加鞭赶路。 沿途,他将族中结怨的经过对两老说了,感慨系之。 破扇翁平时的言行半疯半癫,但该认真时却一本正经,板着脸说:“小伙子,记着我的话。人世间,最变幻莫测的是人心,一样米养百样人,有贤有不肖。有些人用情感道义也打动不了他的心,只有改弦易辙用权谋对付方行有效,假使你能以地方恶霸的面目出现,保证你可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安平干涩地笑笑,说:“晚辈认为,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令我负天下人。” 破扇翁据鞍狂笑,笑完说:“你的话很有味,但愿你言出必行.我不反对精诚可以格天的说法,但我同样认为在不伤大雅的境遇中,玩些少手段便可得到相同的结果,何乐而不为?小伙子,也许我的话你听来不以为然,好在你已卷入江湖是非中,更兼涉入政事的漩涡,你想洁身自好,以仁义待人,哼!终有一天,你会觉得我老不死的话可贵。假使你不多用心思,你会因此而送命的。像这次你在蟠天苍龙手中,如果你能运用权谋虚与委蛇,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要不是我们及时出面将他们吓跑,后果如何?大丈夫顶天立地,择善固执,不轻言诺,说来容易,却不知古往今来就因为这两句话,坑死了多少人。” ------------ 第 五 章 一波未平 潼关,这是一座历史名城,是入秦的正道,是兵家必争之地。假使无法攻破潼关,便只有走孔道(武关),或者走隙道(临普)了,得多走千里以上,可知其地位之重要。因此,目前这儿是附近千里之内,唯一施行军政府统治的地方,既不属陕西,也不属于河南,而是独立的行政区,称为‘卫’,直属中军都督府管辖。 谁也不否认这座关够雄伟,城关倚山而筑,周十一里,有六座关,关门楼巍然高耸,气象万千。关城内,是五千多名官兵的驻扎处。关城外,是官兵的家眷以及所谓‘余丁’的居住地。卫的辖地东西十里,南北四十一里。全是卫所官兵的耕种地区,其他土民不许在附近生根落叶。由于朝政日非,卫所的官兵也日渐变质,世袭的官骄横腐败,八辈子都该当兵的可怜虫永远成为兵奴农奴。因此,无形中形成军官拔扈,士兵老弱,受不了的便亡命在外,铤而走险,的确替江湖制造了不少亡命之徒。 老一辈的名人八豪十六英,有两个是出身潼关卫的兵奴,逃亡在外成了江湖大豪,他们是青麒江萍和五绝刀柳云。他们曾经是黑道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提起他们的大名,可说是神憎鬼厌,连黑道的蛇神牛鬼也对他们惮忌三分,凶残恶毒无所不为,坏事做尽。但近十余年来,八豪十六英和二堡五庄十二寨的人,先后销声匿迹,仍留在江湖中活现世的人,没有几个了。青麒江萍和五绝刀柳云近五六年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带着满身罪恶失去了踪迹。 出关东行五里,便是河南陕州闵乡县境地,这五里路程虽是大道,但两侧峰崖壁立,仅可容两车相错而过,人行走其中,正所谓狭路相逢,无所遁形。 安平心中有所顾忌,不知砥柱山的贼人是否派人跟踪,从潼关到陕州,可以说仍是砥柱双雄的势力范围,惟有在陕州分道进入崤山山区,方算是脱离险境。 潼关无法买马,他必须到陕州境内设法,尽早赶到洛阳,以便结束位于河南两府的两家分号。这条路他每年都得走一趟,不算陌生,距潼关十五里,便是关东镇,在那儿买坐骑,午间可望赶到闵乡。 他撒开大步急走,不到三里地,前面是双崖壁立的隘道口,相距半里地,看到前面有三个灰衣人,慢腾腾地并肩而行,只能看到背影。中间那人灰发在头顶挽了一个道士髻,看来年纪不小了。左面那人穿的是灰直裰,腰间悬了剑,脚下穿薄底快靴,一看便知是武林人。 右面那人以青帕包头,腰间插了一根长不足尺五的连鞘怪兵刃,不易看出是啥玩意。 他对武林人深怀戒心,暗中提高自觉,大踏步急走,接近至十丈内了。 前面的三个灰衣人听到了脚步声,左面的带剑人扭头回望,瞥了安平一眼;然后重新举步,毫不介意。 安平看清是个不认识的壮年大汉,脸上怪肉横生,凸眼秃眉,眼中厉光闪闪,身材高大结实,不像是善类。既然是陌生人,他不再顾忌,脚下加快了些。 他仍然暗怀戒心,接近至三人身后,便向道右移,要超越三人先行。 真是数有前定,冥冥中似有主宰,合该有事,又碰上些不讲理的人。还未曾与三人错肩超越,右面的灰影猛地扭头哼了一声,阴厉地叱道:“小子无礼,你怎敢抢先?混蛋!你给我退回去。” 左面的悬剑壮年人,也扭头冷冷地骂道:“没教养的东西!未得长者许诺,你竟敢争先抢道?” 安平被骂得无名火起,但他居然忍住了,脚下一慢,不知该如何是好。阳关大道,非亲非故,这三位仁兄却无理取闹,以长辈自居,教训起不相干的路上行人来了,岂不可怪?他算是又碰上了横蛮霸道的人啦!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有容人的雅量,忍下了刚向上冲的怒火,淡淡一笑,欠身道:“对不起,小可必须赶路,冒失越道,诸位大叔海涵。” 中间的老人阴森森地打量着他,一双锐利的鹰目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粟的光芒。他这一生中,第一次发现天下间竟有此令人恐怖的眼睛,不由自主打一冷战,心说:“老天,这位老人的眼睛,比垂死的狼还可怕哩!” 右面的中年人,生有一张奸猾阴险的脸孔,獐头鼠目,突腮高颧,唇簿而色灰,天生一副令人可憎的恶毒相貌,令人一见便难以或忘。 悬剑的壮年人脸孔也很触目,窄额突颔,大牛眼,狮子鼻。鲶鱼嘴显得有点蠢气,蜡黄色的脸盘充满不健康的气色,但身材却壮实如牛。 ------------ 第 六 章 宁死不屈 “青儿,不许妄动。”五绝刀沉喝。 柳青姑娘银牙挫得格支支地响,不言不动,怨毒的目光,死盯着鬼眼夺魂管信。 房门后躲着的安平,信手摸了一根木棍倚在手边。怒豹将铁爪挪至趁乎处,声色俱厉地说:“姓柳的,你听了。项荣不问你和管兄的早年仇恨,只想和你商量大事……” “免了,老夫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五绝刀抢着接口。 “你并未听清……” “老夫不听。” “你要听的,除非你不想活。” “老夫年届古稀,死了不算短命,早就不想活了。” “你难道不为孙女打算?” 五绝刀屏息片刻。瞥了柳青姑娘一眼。 柳青姑娘坚强地说:“爷爷,一错不可再错,死,也要死得光彩些。” “好青儿,爷爷以有你这位孙女为荣。”五绝刀颤声答。 怒豹冷笑一声,沉声道:“死并不能解决困难,同时也不是最可伯的惩罚。因此,项某得先将利害加以说明。咱们这些黑道枭雄,厌倦了浪迹江湖的生活,要以咱们的能耐,博取裂土封茅的大事业,图个封妻荫子做南面王的前程,因此,接受了地帚星的邀请入伙。去年冬地帚星在汉中失败,但实力仍在。天杀星蓝廷瑞也在四川失事,但并无大碍。目下地帚里已拥有五万之众,预定本年九月间进攻关中,与西湖的同进策应,分兵出潼关进入河南。因此,潼关必须派人前来安排夺取大计。你老兄世居潼关,知道潼关的地势险要。而且与关内的官兵十分熟悉……” “姓项的,你简直是在做梦。”五绝刀沉叱。 但狂彪反而不再冲动,桀桀怪笑道:“项某杀人如麻,满手血腥,但吃得饱睡得稳,极少做梦,即使有梦,也都是些好梦。无论如何,你老兄必须帮忙,反正你也不是善男信女,凶名昭著,想洗手改邪归正,谈何容易?” “老夫只有一句话告诉你们:快些滚蛋,你们的话污我之耳……” “好家伙!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哩!”鬼眼夺魂叫道。 五绝刀推椅站起,一字一吐地说。“三更将尽,时辰不早.蜗居窄小,并无留客之地。 诸位如果无事,恕老朽不客气送客了。” 拼命二郎倏然站起,手按到把叫:“项兄,这家伙死心眼,看来若不给他吃些苦头,他是不会服贴的,让兄弟教训他一顿再说。” 狂彪摇手相阻,笑道:“卢老兄先忍耐一时,柳兄不是个糊涂人,他会考虑后果,回心转意的。” “老朽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和盗匪同流合污。”五绝刀一字一吐地说。 怒豹忍无可忍,踱至厅中心,双手叉腰厉声道:“姓柳的,两条路,任择一条,你听清了。” 五绝刀哈哈狂笑,豪气飞扬地说:“姓柳的不怕死,何必用死来吓我?须知我五绝刀宝刀未老,仍可一拼。” 怒豹阴阴一笑,大声说:“项某从不想吓唬人,但话却必须说明。其一是生路,投效咱们夺取潼关,日后荣华富贵前途无可限量。其二是死路,咱们可以分了你的尸,你的孙女下场更惨。生死两途,任你选择,言尽于此,咱们立等你的回话。” 五绝刀哈哈狂笑,亮声叫道:“老夫早已准备埋骨斯土,何用多言,你们动手吧,还等什么?” 怒豹撤下铁爪,向霹雳斧丁威挥手道:“丁兄,你和卢兄先搜屋内,看看还有些什么人。” 鬼眼夺魂向前欺凌,撤剑狞笑道:“小丫头交给兄弟伺候,兄弟保证她毛发不伤乖乖就擒。” 五绝刀从柳青姑娘手中接过刀,低声道:“爷爷动手之后,切记从屋后撤身,火速投奔江爷,不许你违背我的话。不然爷爷死难瞑目。” 怒豹桀桀狂笑道:“姓柳的,你不必叮咛了,咱们七个人中,你不是任何一人的敌手,如果让你的孙女儿脱身逃掉,咱们岂不成了酒囊饭袋了么?还来得及回头,姓柳的。” 鬼眼夺魂一跃而上,向柳青姑娘点手叫:“小丫头,来来来,老夫送你去会见你的爹妈。” 尚未动手,内厅门口突然传出了惊天动地的狂叫。 安平早已等得心焦,思索着如何解决眼着的危局,发觉拼命二郎绕过客房门口,统向内厅门,显然搜查内室是假,想截住五绝刀祖孙两人的退路是真。 ------------ 第 七 章 仗义执言 朦胧曙光洒下一重淡黄色的光幕,东方天际的云彩逐渐变成金红和橘黄的朝霞,依稀可以看清卓立场中心银剑徐文俊逸的神采。看年纪,约在三十上下,身材修伟,青袍飘飘,气度雍容。剑眉杀气甚重,一双虎目冷电四射,像是无数可穿透对方心坎的利箭,无情地向对方攒射。白脸无须,嘴角泛着冷酷残忍的笑容。佩带的剑银光闪闪,银把银鞘,云头所系的剑穗也是银色。 他冷冷地环顾四周的十名男女,手徐徐按下剑把。 青麒举剑迫进,厉喝道:“咱们顾不了江湖规矩,齐心协力共诛此獠,上!” 银剑徐文已握住剑把,冷笑道:“与江湖恶贼在一起的人,决不会有什么好东酉,你们十条性命,早已记在徐某的帐下了。” 厅堂中,安平沉静地调和呼吸,定下心神耐心等候。他知道自己只喝了少量的散气软骨散,这种药的性质介乎迷药与蒙汗药之间,不会迷失本性,也不会昏厥,只暂时失去感觉而已,即使喝多了,一个时辰内便可发散净尽。他喝了一口,药量不够,不久当可发散消失。 青麒不知他身怀绝学,误以为他是个只会花拳绣腿的生意人,被江勇打得奄奄一息,根本就用不着费心。所以五绝刀祖孙皆被制了穴道放置在墙角,对他却置之不理。他希望及时现身的银剑能缠住这一群恶贼,便可伺机脱身了。 他将门外的对话听了个字字入耳,忖道:“这位银剑徐文果然艺高人胆大,名不虚传,以一敌十,竟然豪情万丈,并未将恶贼们放在眼下。可惜我无法动弹,失去见识的机会了。” 蓦地,一声暴叱乍起,接着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号划空而过,显然有人受了重创。 “啊……”第二声濒死的叫号接着传来,凄厉已极。 “快撤!散!”是青麒绝望情急的大叫声。 椅中的五绝刀向青儿低叫道:“青儿,你何穴被制?” 那姑娘绝望地说:“爷爷,十三脊悬枢,浑身脱力,青儿无能为力。” “完了,我们恐怕得丧身在此。”五绝刀叹息着说。 “老伯,银剑徐文不是侠义门人么?他不会对我们不利吧?”安平接口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门外,银剑徐文的长笑震耳,叱声如沉雷:“躺下!谁走得了?” “啊……”是妇女的厉叫声。 五绝刀吁出一口长气,绝望地说:“如果落在地帚星的走狗手中,短期间尚不致死,他们还想利用我。假使落在银剑徐文手中,大事去矣!” “为什么?” “早些年我已听说过这位武当超尘拔俗的高手二十岁出道,名震江湖,剑术通玄,点穴术做视武林,先天秉赋奇佳,是武当门下近百年来第一位得意门人,出道时艺业比解剑池七子还高,比紫霄三老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年得志,眼高于顶,抱正除恶务尽的宗旨在江湖行道,碰上黑道巨擘,绝不宽容。老朽名列八豪,落在他手中,唉!不必说了,一句话,凶多吉少。” “但……老伯已经改邪归正洗手归隐了。” “改邪归正那是我个人的事,谁能证明?洗手归隐也可以说成怕报应贪生苟活。” “小可希望……” “哥儿,他不会听你的,不信且拭目以待。青麒可能已败落逃生,听,履声杂沓,希望进来的人中,没有银剑在内。” 晨光朦胧,朝霞满天,厅中的灯光反而显得有些黯淡,门外反较光亮些。 一个出现在厅口的人,是胸前滴血的许吉,江淮三霸的老大,脚下虚浮,呻吟着向里举步,摇摇晃晃身躯不稳,血染衣襟。 第二个人是银剑徐文,映着朝霞红芒闪烁的银剑,看上去已不是银剑,加以剑上沾有血迹,更不像银剑了。剑尖点在许吉的背心上,许吉不敢不走。 踏入厅中,许吉已支持不住,哀叫一声,仆倒在地,恐怖地叫:“徐大侠,饶……饶命。” 银剑徐文冷冷地注视着仆倒地下的许吉,冷哼一声,寒酷地说:“如果饶了你江淮三霸,日后不知道还得冤死多少无辜?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穷凶极恶,满手血腥的恶贼,即使死了,仍会是厉鬼凶魂。我宁可杀你,不愿你去杀别人。” “徐大……大侠……”许吉爬动着叫。 “唰!”银剑徐文手起剑落,剑尖无情地拂过许吉的腰背,鲜血激喷。 ------------ 第 八 章 初露锋芒 安平一击得手,一把扳住对方的双肩一转,左手顺势锁住了雷方的咽喉,右手扣住对方的天灵盖向后扳,食中两指尖顶在对方的双眼上,大吼道:“谁敢动手,太爷挖出这家伙的眼珠来。” 尉延傻了眼,注视着安平发怔。 用钩制住小后生的巢湖之蛟,是个瘦条子身材,年约四十上下的狞恶大汉,见同伴被制,也呆住了。 “姓夏的,你真想死不成?”雷方嘎声威胁。 安平冷笑一声,左手加了半成劲,冷笑道:“姓雷的,你说谁想死?这条船上大小共有七十人左右,第一个先死的人,必定是你阁下。” 雷方眼珠外凸,舌头伸出,绝望地挣扎,已说不出话来。久久,直待安平松了劲,方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放……放手,有……,有话好……好说。” 安平向巢湖之蚊冷笑道:“你,阁下,放掉那位小后生。” 巢湖之蛟一阵迟疑,安平手上再次一紧一松。 雷方又挣扎片刻,恐惧地叫:“江兄,放……放他……” 巢湖之蛟姓江,名若天,与姥山双奇有过命交情,附近的人称他们为巢湖三害,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强抽渔税、白吃白喝、强占民女等等,专做些横行不法伤天害理的勾当,在江湖上颇有凶名。他不能眼看雷方受苦,只好收了钧,切齿道:“姚夏的,且让你神气片刻。” 小后生恢复了自由,从怀中掏出一根尺余长的金色怪管,管粗如鸭卵,全长尺二,管身嵌了两条银色蟠龙,金光耀目,银龙栩栩如生,极为夺目。他跃退三步,怒叫道:“你三个狗东西该死一万次,来吧!小爷我给你们一次扑上送死的机会。九枝夺命神针,你们每人可以分得三枝。” “老天!长青堡欧阳家的双龙神筒。”巢湖之蛟脸无人色地叫,恐怖地向后退。 长青堡,是三堡五庄十三寨的三堡之一,堡主紫髯翁欧阳永昌,早年威震武林,名列武林三大怪杰之一。但三十余年来,老人家不再江湖中行走,欧阳家的子孙也默默无闻,江湖人已渐渐将长青堡遗忘。欧阳永昌不但剑术通玄,暗器双龙神筒更号称暗器一绝。针长六寸,细小而沉重,是用特殊的合金所制造的,簧力强大,无坚不摧,已练有五成气功火候的内家高手,也禁不起一击,必须练至七成以上,方可避免受害。筒本身设有三枚板扭,每次可射三枚夺命神针,这是最利害最难防范的巧夺天工霸道暗器,不易躲避。练气的内家门派为数甚多,但真能练至炉火纯青金刚不坏境界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百余年来,只有张三丰和在庐山失踪的周颠,还有一个铁冠道人。练至八成的人,也屈指可数,限于天资和悟力,练至五六成的人也只限于少数人,大多数人只能练至五成以下,不怕刀砍锤击枪刺而已,碰上专破内家气功的兵刃暗器,同样无能为力。因此,双龙神筒成了欧阳家的制敌利器.但紫髯翁是个喜好山水的地方富豪,除非在邀游天下时有人找麻烦,他决不过问身外之事,所以使用的机会不多,武林朋友很少自寻死路打长青堡的主意。 小后生亮出了双龙神筒,说出夺命神针的称谓,把巢湖之蛟吓得胆裂魂飞,脸如死灰。 安平放了雷方。含笑叫。“小兄弟,请冲在下薄面,饶了他们。和这种人生气,岂不是有失侠风么?” “他们太可恶嘛!”小后生极不情愿地愤愤怒叫。 安平笑笑,走近说,“小兄弟,伤了人总不是件好事,惊世骇俗,而且船家也担待不起呢!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后生将筒纳回怀中,仍然悻悻地说。“我真想也挖掉他们一只眼睛,砍下一只手来。 这种江湖恶贼,多死一个天下便会多太平些。” 姥山双奇和巢湖之蛟松了一口气,赶忙溜入舱中,威风全失,不敢见人。 舱面回复平静,安平挽了小后生,在左舷倚板落坐,笑问道:“小兄弟贵姓大名,能见告么?我姓夏。” 小后生气愤全消,说:“夏大哥,我还没谢你呢,你不知双龙神筒是我家的独门霸道暗器?” “惭愧,我不是江湖人。” “哦!他们叫你三东主,你的确不像江湖人。” “别提什么东主了,我目前是个穷光蛋。” “我姓欧阳,叫玮,十五岁,你叫我小玮好了。” “那多无礼,我叫你小兄弟或玮弟好了,你可叫我安平。” ------------ 第 九 章 烟波楼上 安平确是无意杀掉张爷,因此在张爷全力挣扎的刹那间,惟恐剑尖错伤,不得不放手。 却因此一来,反而送掉张爷的老命。 少妇早有准备,她本来就站在张爷身后不远,突然迎着逃出安平掌握的张爷,一掌拍中张爷的天灵盖,张爷连一声也未叫出,脑内受了重创,晃了两晃,屈身挫倒。 少妇嗤一笑,媚目瞟向发呆的安平。 安平感到毛骨悚然,怔怔地注视着少妇发呆,冷汗再次从全身的毛孔冒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总算大开眼界了,在此之前,他决难相信世间会有含笑杀人的绝色美女,今天竟被他亲眼看到了。 少妇向他送过一道勾魂摄魂的眼波,向侍女说:“小蕾,我们走,善后是男人的事,用不着我们费心。”说完,袅袅婷婷地走向舷板过道。在走道口回眸一笑,媚态横生,笑得安平心中一跳。 欧阳玮咽了一口唾沫,怪声怪气地低声骂道:“邪门!也不是个好东西。” 已转身举步的少妇耳力极佳,再次转身娇笑道:“小弟弟。你骂我么?” 欧阳玮被笑得脸红耳赤,回避对方的目光,支吾地说:“我没骂你,别多心。““你的胆子并不大嘛。”少妇不放松地说。 “当然罗!胆子如果真大,我就不会躲躲藏藏。”欧阳玮退让地说。 “但你却胆敢在武昌杀人,公然刺杀了三厂的四名狗官,你像个奸猾的猫,会偷食却不会抹嘴,竟会被人盯上,动不动就掏出你欧阳家的家传活宝,吓唬对方替你爷爷找麻烦。你再这么胡来,看你爷爷敢不敢出来善后?” 欧阳玮乖乖闭嘴,不敢再回话。少妇格格娇笑,扭头袅袅娜娜地走了。江风飘起她的裙袂,也飘起她腰旁的彩巾,露出巾中所绣的金色富贵花。 安平心中一动,脸色露喜,等她们去远,方挽了小家伙在左舷坐下,低声问:“小兄弟,你认识她们么?” 欧阳玮不住摇头,苦笑道:“我根本不知她们是谁,但她们却知道我的底细,甚至我在武昌的所作所为,她们似乎都如同目见,怪事。” “她们会不会是冲着你而来的?” “不像,冲着我来对她们没有好处,我只是一个小孩子。” “但你爷爷却是武林名宿。” “她们……” “她们也许会利用你,从你的身上引出你爷爷来。” “我爷爷从不和人结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 “也许其中有阴谋,你得小心了。” “大哥,你认识她们么?” .“不认识,但我得设法和她们攀交。” “你?老天!这种女人你敢接近?”小家伙正色叫。 “为何不敢接近?”安平讶然问。 “大哥,你成家了么?”小家伙突然转过话锋。 “不曾。” “那……那更危险。” “危险?你在危言耸听。” “你难道没着出危险,她那双眼睛真要命,看得人心里发慌,我总感到她与众不同,正像人们所说的妖魅荡妇,那股子媚劲委实令人看不顺眼,决不是什么正派人物。假使你和她们结交,哼!我看,你要不变成她们裙下之臣,我才不相信。” “我问你,你听说过银汉双星么?” “听说过,那是最近才名震江湖的一群女人。咦!你是说,她们……” “我不敢断定,但我认得她们代表身份的绣金牡丹的彩巾。我有一位朋友与她们有关,必须向她们打听消息.妖魅荡妇并不可怕,只要自己把持得住,怕什么?” “你决定要找她们?” “是的,非找不可。” “请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安平整衣站起,笑道:“小兄弟。放心,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人,更不是个好色之徒,她们不会对我不利的。” “夏大哥,你最好不要太过自信。” “小兄弟,我会记住你的忠告,但我必须冒一次险,不然于心难安。” “能告诉我么?” “恕我暂时守秘,以后再告诉你。” 一连三天,安平始终没有机会接近两女,他不能冒昧地前往中舱要求拜会,两女也始终不见出舱,愈等愈心焦,他有说不出的烦恼。 九江府,是江西长江附近的第一大城。当地的人称大江为浔阳江,称城为浔阳城,因为传说中的九江已不复存在了,其实,称浔阳城也名不符实,浔阳城在太祖高皇帝与陈友谅鄱阳争霸时,一把火几乎烧得精光大吉,连城墙也大都倾圯,直至洪武二十二年,方在旧城的东北角,重建九江土城。至永乐十年,方改筑砖造的城墙,也就是现今的面貌.你阁下如想找往昔的浔阳楼,只有在古籍里去翻寻了。 ------------ 第 十 章 忍无可忍 老道的左胁裂了一条缝,深抵肋骨,鲜血染透了火红道袍,撞毁了一座屏风,几乎跌倒。 安平左外肩挨了一掌,感到如被千斤巨锤所撞击,肩部发麻,肩头几被震碎,左手提不起来了.他心中骇然,老道的掌力委实骇人听闻,假使不曾运功护身,左肩毁定了,说不定内腑也要震伤哩! 他斜冲出丈外,撞向一名锦衣大汉。 天龙神憎看出大事不妙,抢苍木禅杖飞扑而上,从左向右急冲,一面大吼:“拦住他,他要逃走!” 锦衣大汉一声大吼,劈面就是一刀。 安平俯身挫腰,用剑脊招出“摘星取斗”,“铮”一声清呜,钢刀向上震。他侧身闪出,晶虹疾闪。 “哎呀!”大汉狂叫,向后飞退,左耳根至下颚,三寸余长的创口,深抵颚骨,半分之差,耳下的大动脉几乎被划断,鲜血飞洒。 大汉让出了空隙,机会到了。 安平正想纵至窗台下,岂知晚了一步。 “嘭!”巨震乍起,长窗尽毁,窗口站着一个长袍的花甲老人,喝声如沉雷:“老夫生死判段竟成,人交给老夫。” 生死判段竟成,是十八豪杰中的第四名高手。在内厂的外围走狗中,七僧八道十八豪杰,皆是刘瑾的死党和得力臂膀.十八豪杰的前八名,艺业比八道高明。八道的前六名,比七僧高明。生死判名列第四,自然比天长羽士和天龙神僧都高,有他堵在窗口,想脱身难比登天。 身后,天龙神僧巳经到了,苍木禅杖向安平的后心凶猛地捣出。 安平既不能脱身,只好拚命,大旋身一把捞住苍木禅杖的杖尾,寒影剑已经拂出。 天龙神僧大吃一惊,奋全力向右一扭,避过一剑,拚老命夺杖。安平左手只能用上三成劲,夺不下禅杖。 生死判拔出一把判官笔,跃下窗台叫:“大师,交给我!” 另一名青衣大汉乘机抢入,“老树盘根”刀攻下盘。 正危急间,左面传出一声狂叫,清脆的嗓音震耳:“大哥,从这儿退,快!” 安平弃杖上跃,喝声“打!”半空中发出一把小剑,向左面的窗口飞掠。 追来的生死判不敢大意,他艺臻化境,双手刀枪不人,不在乎普通暗器,伸手急抓。 “嗤!”小剑居然从他的指缝中溜走,奇异的三凌羽形剑锷十分锋利,注人了内劲,更加威力,划破他的手指肌肤,厉啸着飞过他的左耳旁,他惊出一身冷汗,呆了一呆,无法追上安平了。 窗子已被人推开,窗台上站着小家伙欧阳玮。他用剑击倒了窗台前的一名狞恶汉,收剑改用传家至宝双龙神筒。 天长羽士已裹好伤,看到安平凌空纵向窗台,他正站在安平必经路线的地方,咬牙切齿地挺剑截出。 欧阳玮大叫道:“老杂毛,接暗器!” 天长羽士正作势挥剑,闻声知警,扭头一看。 欧阳玮将筒向他一伸,怪叫道:“送你三枚夺命神针。” 老道识货,吃了一惊,赶忙收剑向侧急闪,振剑护身。 安平恰好在这瞬间跃过,落地再次腾身而起,跃向窗台。 欧阳玮向侧移,留出空隙,叫道:“下去,两丈高。” 声出,“克”一声崩簧响,这次方真的发出三枚夺命神针,先前发觉上当的天长羽士刚向前抢,不由心胆俱寒,火速仆倒躲避。 后面的生死判也知道利害,向上跃起回避。 天龙神僧发觉得晚一刹那,“嚓”一声在外肩挨了一针,针穿肉而过,他“啊”一声怪叫,禅杖失手坠地。 安平落下窗台,低喝道:“小兄弟你先走,我断后,快!” 小家伙飞身而下,两人越屋脊而逃。降下城根,绕城根的小街巷向东面一溜烟似的逃之夭夭。 京师的贴刑官在烟波楼捉拿要犯,在九江城已不是秘密,附近的人在心里上早有准备,不以为怪。俗语说:公道自在人心,确是半点不假。当地的平民百姓对三厂的人恨之入骨,没有人肯和他们合作,眼睁睁地注视着两人穿巷越房而走,不但不加阻拦,也不声张,甚至对追来的人故意指向相反的方向追赶。因此越过了三条巷子,后面追的人已经失去踪迹。 两人落荒而走,向东南角郊野如飞而遁。九江一带安平不算陌生,进入一座树林,他解下包裹说:“小兄弟,歇会儿,前面不远是龙开河。咱们该已到了安全地带了。” ------------ 第十一章 庐山历险 休看周贴刑官平时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此际面临生死关头,立时浑身发软,想自尽也无法拔刀,只能如丧考妣地哀叫,瘫倒在壁根下。 安平只好动手,手起剑出。刺中周贴刑官的咽喉。 第一次正式杀人,他的恐惧感虽减少了许多,但仍然不免心惊肉跳;先前的激愤烟散云消,不自觉地打一冷战。他急忙拔剑转身,看到了校刷和力士们恐惧的神色,便硬着头皮喝道:“诸位,你们快走吧,在夏某改变主意之前,最好逃出夏某视线之外,走!” 众人如逢大赦,双腿如获神助,争先恐后奔出大门,忘命飞逃。 他久久方按下心潮,到屋后找出一把锄头,在后院掘出两座土坑,先将屋主人和樵夫的尸体埋好,再处理周贴刑官的尸体,心中一动,开始搜寻尸体的遗物。 周贴刑官身上有不少零碎,计有一把锦衣卫专用的绣春刀,一块出入西内厂的腰牌,一张行走山东南京江西地境的官引,两张专呈内厂的塘报卷,一些金银。之外,还有一只盛了粉红色小指头大丹丸的玉瓶,瓶上的纸贴上写着:春露丹,天长精制。另一只金线编织的小锦囊,里面盛了一颗鸽卵大珍珠;囊外边一面,用银线绣了五个字:白龙辟毒珠。 他不认识什么叫春露丹,却误认是药到回春的疗伤药品。至于白龙辟毒珠,他却识货,心中狂喜。关于这颗丹的来历,他曾听京师的消息灵通大员说过。这颗珠出自广东廉州珠池,弘治十二年出水,据说是白龙的鼻骨珠,有辟百毒的功效。 那时,由皇朝派人直领的珠池,最大的有三座,即东莞珠池、廉州珠池、雷州珠池;通称广东珠池。朝廷派有中官驻在该地监守,数十年一采。弘治十二年那次采珠,获珠两万八千两,是大明皇朝收获最多的一次。最差的是嘉靖五年,珠小而嫩,死了五十余名采珠人,只采了八十两小珠,平均一条人命,只获珠两余,惨极。 弘治十二年那次采珠,廉州珠池外海白龙肆虐,死了不少采珠人。后来,也许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派雷神行雷霆一击,白龙被殛身首异处,龙身沉没,龙首漂入近海,被采珠人捞获。这颗龙鼻辟毒球首先被监守中官吞没。然后听说辗转落人太监范亨手中。范亨在正德元年联合司礼大监王岳、徐智,连络大学士李东阳、刘健、谢迁等一班大臣,谋除京师八虎,却功亏一篑,被刘瑾先发制人,李东阳总算幸运,一代名臣未受惨烈的报复,其他的人则家破人亡。王岳和范亨在遣送南京途中被杀,辟毒珠落在锦衣卫的人手中。 后来,这颗珠的事终于外泄,但不知落在谁人手中。刘瑾派人彻查,亦毫无消息。 这颗珠在锦衣卫牟斌手中,深藏了几个月。那牟斌为人不坏,他是锦衣卫大狱中唯一能善待囚犯的人,却被刘太监发觉,认为他包藏祸心,有意买好囚犯,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囚禁在死刑囚牢。那时,刘太监手下豢养了两个红人,一僧一道,僧是天龙神僧,道是术士俞日明。这位术士后来唆使刘太监造反,说是刘太监的从孙刘二汉是真命天子,是金龙投胎,却间接断送了刘太监一门老少。据说,俞日明是某一位清官的后代,父被刘太监所害,隐姓埋名投身方士,用绝户计报仇雪恨云云。 牟斌不想死,他交上了天龙神僧,以辟毒珠为酬,请和尚在刘太监面前说好话。天龙神僧果然不失信,救了牟斌一命,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天龙神僧得了这颗珠,视同至宝,只有七僧八道豪杰知道他获有这颗宝珠,平时随身携带,珍逾性命。想不到他在烟波楼一时高兴,为了证明他的眼力超人一等,同时也想将天长羽土的神奇春药弄一瓶快活,将珠作为赌注,却鬼使神差地落到了安平的手中。 安平只知道这颗珠在锦衣卫失踪前的一段故事,范亨身死以后的经过便无法知道了,反正这颗珠如果是真品,留在身边岂不妙哉? 他将春露丹塞人百宝囊中,白龙辟毒珠囊贴身藏好,埋了尸体,重出堂前。 山岗下有两条路,一条是他来的路,另一条东北行、通向府城至白鹿升仙台御碑亭的九十九盘大道。周贴刑官的同伴,走的是东北小径。北面的小径中,两名从松林留待命在的校尉,带着-山双奇的老大雷方,正向茅屋赶来,以便探听这一面的消息。 安平找一幅布巾将杂物另打包裹,刚想上路,在门口便看到山下匆匆奔来的三个人。校尉们的服式一看便知,但相距太远,看不清另一个人是谁。 ------------ 第十二章 深山丽人 草木下弯曲而行的大青来势甚疾,安平还看不出是何种野兽,接近至三丈左右,矮树已尽,视线不再受阻,腥风入鼻。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毛骨悚然。 及腰茅草不再擦动。三丈外徐徐升起一颗大逾脸盆的三角形怪头,升高至五尺左右方行停住,不会眨动的深黑色怪眼巨大如碗,三尺长分岔的黑蛇信吞吐不定,身躯丝纹不动地盘了六匝,占地约丈四五方圆,浑身蓝得发黑的鳞宇光亮闪目,颈下有三条淡灰色的寸宽直纹,向腹下伸展。 “这是龙还是蛇?”他悚然地脱口叫。 少女噗哧一笑,说:“不是龙也不是蛇,是五百年以上的青蟒。阁下。你敢和它一搏么?”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说:“它一口大概可以吞下一只象,赤手空拳,任何人也休想动它,任何内家拳掌和普通兵刃,砍在它的鳞甲上必定被滑开,难难难。” “这么说你自承不行罗?” “在下可用宝剑对付它。” “但你近不了身,它的毒雾可远喷三丈外,如果不信,要不要试试?” -“在下认为不必试了。” “那么,交出你的兵刃,我制了你的穴道……” “什么?姑娘……” “你和你的同伴,三天中已走遍了庐山的无人地带,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至今还不想离开,打扰了家主母的宁静。因此,我奉命擒你听候发落。阁下的耳力甚佳,警觉性极高,今天我第一次接近追踪,居然被你发现了。你是听命受制呢,抑或是想和大青一搏?” “贵主母高姓大名,为何禁止旁人游庐山?”他避重就轻,开始套口风了。 “见了家主母,你自然明白了。” “姑娘是幻海山庄的人么?” “幻海山庄的人在家主母避居庐山的前些天就被人迫走了,那是月前的事。” “她们目下迁往何处去了?” “不知道,你是来找她们的。” “是的。她们……” “不必管她们的事了,还是替你自己耽心吧。” “既然她们真的被迫走,在下只好离开。打扰姑娘芳驾,十分抱歉,告辞。”他沉着地说,抱拳施礼。 “且慢!你能离开么?”少女绷着脸轻叱。 “在下不知庐山已成为贵主母的禁地,不知不罪……” “废话,你可以向家主母分辩,我只知奉命行事,解兵刃抛过来。” 吉凶难料,身处险地,他岂肯解除武装,摇头道:“在下愿随姑娘谒见贵生母,但解缴兵刃……” “你敢不答应?”少女抢着叱喝。 “不是在下拒绝,而是在下不明贵主人的身分,实难答应。而且在下对头甚多,不得不小心。” “那么,我只好令大青对付你了。”少女冷冷地说。 “姑娘……” 少女突然退人林中,身法奇快,如同电闪一般,也像幽灵幻影,大黄一声咆哮.也窜入林中。 巨蟒突然射出,嘴一张,森森排齿皓然,上颚两颗钩形大毒牙长有尺余,突然向外张,来势奇急,声势骇人。 安平骇然,火速跃退三丈,到了密林前。 身后,巨蟒近身了。 他气纳丹田,提气轻身飞跃上树。 蟒尾一卷,草木纷飞,海碗粗的树迎尾而折。他跃登的树粗有合抱,蟒尾飞击丈五六高下,所经处如摧枯拉朽,横枝纷纷断落,声势骇人。 他赶忙直上梢头,像一头大鸟,飞向另一株巨树。 巨蟒巨嘴一张,“呼”一声喷出一口毒雾,追到树下。 树高仅四丈左右,蟒身抬起丈余,一喷之下,早已超过树梢的高度,来势像暴风急雨而至,两丈方圆内飞鸟也难逃厄运。 他达得快,先一步到了另一株上,猛记起身上藏了白龙辟毒珠,先不管是否管用,且取出壮壮胆也好。他一手拔剑,一手取出珠囊挂在颈下,抓住囊放近鼻端。 巨蟒滑行奇快,崖壁下的树林占地不广,绝崖也难攀越,不消多久,便无处可避了。在地上逃奔,恐怕也不易脱身。巨蟒不住喷出毒雾,用尾扫击横枝,毒雾随风飘散,再不赶快脱身便脱不了啦! 毒雾飘到,刺鼻的腥臭往脑门直钻,他感到一阵昏眩,叫声糟!辟毒珠无用,赶忙摒住呼吸。 他心中大急,猛记起珠仍在囊中,取出或许有用。在他行将失足下堕的刹那间,他取出了辟毒珠按在鼻端,一道奇异的冷流,和无以名之的气息直冲脑门,只刹那间便腥味渐消,神智一清。 ------------ 第十三章 雷霆一击 巨蟒大青送走了神剑王泰,五湖浪子和了尘惊得腿都软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盯着巨蟒远去的方向,张口结舌地在一旁发呆。 五湖浪子总算是见过大风浪的人,首先恢复神智,转首向中年美妇看去,中年美妇正向他慈祥地微笑。 “足下定然是五湖浪子杜天奇了。巨蟒乃是舍下的守护灵蛇。不会擅自伤害人畜的。” 中年美妇含笑招呼。 五湖浪子心中有数,知道这位中年美妇必定是非常人,赶忙行礼道:“小可正是杜天奇,多蒙大婶临危援手,此思此德,没齿难忘。大婶知道小可的匪号,定然是江湖前辈,尚请赐示名号。” “老身并非江湖人,对江湖一无所知,逸世逃俗,只算是山野逸民.那一位定是了尘大师了。”中年美妇向盯着她发呆的了尘说。 了尘神魂方定,合十行礼,辞不达意地说:“阿弥陀佛!贫憎稽首。” “大师少礼。刚才不曾受伤么?” “不曾,施主如不及时援手,小僧危矣!” 五湖浪子惑然接口问:“前辈既是隐世高人,不问江湖事,怎知晚辈的名号?好教晚辈不解。” “足下不是还有一位朋友么?” “哦!不错,他叫夏安平,他………” “他今晨方离开故舍附近,目下不知何往,从他口中,老身知道两位的名号,此至蜗居不远,可否屈驾前往小坐。” 五湖浪子求之不得,直忙欠身恭敬地答:“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打扰前辈仙居,心中难安。” “足下客气了。皓儿,先走一步。” 林中传来一声娇唤,白影徐现,出来了罗衣胜雪的皓姑娘。 五湖浪子眼都直了,他感到心快跳出了口腔,深深吸入一口气,接着像是停止了呼吸。 “老天!天下间竟有如许动人的娇娃,杜天奇哪!你像是白活了一辈子,走遍天下,却只能找到一些庸俗脂粉,想不到这般娇美的绝代佳丽,竟藏在深山之内,多可惜哪!能一亲芳泽,我杜天奇不算白活了一辈子。”他在心中暗叫,恨不得一口将姑娘吞下腹中方送心愿。 可是,眼前的景象令他悚然一惊,神智修清。 中年美妇将剑掷出,相距将近十丈,宛若白虹飞射,直射入林,似乎不呈孤线,臂力骇人听闻。 白衣皓儿伸手泰然地将剑接住归鞘,向侧走了,一声虎吼,巨虎大黄像一头家犬般从林侧的草丛窜出,跟在皓姑娘身后走了。 “那是小女皓儿,野得很。”中年美妇微笑着解释。 五湖浪子发觉自己几乎失态,赶忙敛神答道:“令媛清丽出尘,飘逸如仙,身畔带有灵兽,如果不是前辈说明。晚辈几疑此身已入幻境哩!” 了尘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接口道:“小僧挂单龙池寺,对庐山不算陌生,这次与杜施主畅游山区后,更助夏施主搜寻幻海山庄众女,足迹遍及隐秘所在,却不知施主与令媛结庐山区,十分渐愧,复又见施主一剑伏王泰的神奇艺业,小僧今后不敢言武矣!” 中年美妇淡淡一笑,一面领先举步一面说:“大师也许只留意各处是否有庐舍、却不曾留意各地洞穴。老身上有婆婆,下有小女,更带侍女四人,暂住于三叠泉附近山坞古洞,几乎被贵同伴夏小哥找到哩!两位请随老身来,移至蜗居待茶。” “小僧斗胆,请教施主尊姓。”了尘一面走一面向。 “老身姓彭,大师出家之前,也是江湖人么?” “小僧出家十载有余,仅在江湖行走两载。”了尘闪烁其词地答。一般说来,女人结婚之后,假使通名道姓,皆以夫家为主。两人误以为中年美妇的夫姓是彭,于是不再多问。 沿途,五湖浪子不再说话,一方面是想给彭夫人良好的印象。年轻人少说话会显得老成忠厚;另一方面他已陷入冥想中,冥想着皓姑娘的音容笑貌,计算着该如何设法与姑娘亲近,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之所以来庐山找幻海山庄,原意是想摸清山庄的环境,早些时,他曾经与五女中的大姐尹兰有一面之缘,惊鸿一瞥,他惊为天人,发誓要将尹兰弄到手。色胆包天,到庐山追踪,明知幻海山庄是男人禁地。接待江湖人的地方设在女儿城的外隐庐,妄自接近山庄的人,必有横祸飞灾。但他不在乎,以为凭他那个女孩子动情的相貌,山庄全是女人,必将无往而不利。岂知他来晚一步,幻海山庄已成一片废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想不到归途碰上了安平,更因此而认识了彭夫人。看到了美绝尘寰的皓姑娘,将尹兰的倩影从他心中驱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第十四章 天河牛郎 安平经过和内厂走狗们多次周旋,觉悟到逃避不是解决之道,必须以牙还牙,方可收效,因此,他决定不再示弱逃避。 他对牛宏毅心中生疑,便决定接受对方的挑战。要较量劲道,确也搔中他的痒处。 他解下包裹,剑改插为背,结扎停当,随着牛宏毅走向溪岸平坦处。当然他不会傻得用上全力,他得保留真才实学,而且必须不露痕迹。 两人的身材同样雄壮结实,高矮相等,外型上势均力敌,只是安平显得文雅些,牛宏毅则多了些豪迈的气质,各有所长。 客套毕,两只巨掌曲肱相扣。身形同时下挫,真力倏发,各不相让,发劲要将对方的手臂扳直按下。 牛宏毅首先挪动左腿,身形先向左转,这表示他已抢得上风,准备扳下安平的手臂了。 安平也接着移挪左腿,势均力敌,仍然保持一定的部位,双方的方位皆稍形变移。 两人的额角渐见汗珠,久久,牛宏毅说:“扳字诀势均力敌,扭!” 姿势变换,伸臂两掌相扣,一声低叱,两条铁臂下沉,肌肉绷得有棱有角,齐向右下方扭转。 又是僵局,久久,两人的手臂皆开始颤动。接着,牛宏毅似是占了上风,虎口快转向右方了。但他后力不继,慢慢地,又被安平扭回原状。 两人的额角汗开始成串向下流、呼吸开始沉重了。较量片刻,依然毫无进展,聊算平手。 推,双方同意以单手较量,推距是一尺。地上划了四根线,形成一个大三字、这是说,双方皆必须踏在直线上发劲,出线为输,不能取巧移动方位卸劲.双方的掌心相抵,五指相扣,抵在中线的上空,身后各有一极端线,距后面的左脚后跟仅一尺之遥。 准备停当,安平客气,仍由对方发令。一开始,安平便以排山倒海似的声势,双脚逐寸迫进,迫得牛宏毅的左脚后跟,退距端线不足四寸了。 牛宏毅似乎每一根毛孔都张开了,汗流扶背,每一条肌肉都在绷紧,马步逐渐下沉,终于被他稳住了。安平开始后退,主客易势,牛宏毅开始夺回失去的地盘,更将安平迫退了四寸。两人脚下的碎石开始崩裂,似乎砂上亦在呻吟,僵持住了,双方互有寸余的进退。安平始终无法再返回原位。 这一场算起来安平屈居下风,但牛宏毅也不算全胜,也无法将安平迫出端线外,只好停手言和。 第四场是举,附近没有举重的材料。牛宏毅出了别开生面的主意,以近乎角力的方式决胜负,必须将对方高举过顶方算全胜,已和他先前所提不用技巧的声明背道而驰,显然他发觉安平不易对付,不用技巧,便难扳回脸面了。他以神力天生自豪,三场占不了上风,他心中不快,有点恼羞成怒了。 安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挑战,并且客气地让对方先抓把,牛宏毅大概认为自己的右手比较有把握制胜,以右手为下把,抓实了安平的前腰带。左手是上把,其实却是最重要的制胜要着,全凭左手控制对方的身躯平衡,创造有利形势,但他却忽略了左手的重要性。 一声沉喝,双方同时挫身发劲。 牛宏毅蓦地大吼一声,上把扣实安平的右上臂近肩处,不向上发劲,却双手全力下压。 他要利用人的天生反抗性,以便制造机会。通常人被外力向下压。其反应定是反向上抬,他用的手段并无不当。 可是,他发觉这一着没有用,安平的双脚立地生根,千斤坠用得极为稳当,屹立如山,无法压下,更不易上抬。 他求胜的念头过切,又是一声沉喝,将安平向身畔猛带,双手准备扭转。 仍然无效,他反而被安平撼动了马步。 这时,两侍童已在三丈外旁观,忘形地大声吆喝,替他们的主人加油助威。 双方的马步都开始移动,拉、推、扳、扭各展所学,四条腿急剧地移动,各找空隙制造机会,地面足印凌乱,痕迹下陷。 牛宏毅开始焦燥,一声沉喝,右腿猛地绊出,全力一扭虎腰,要将安平摔倒再行举起。 安平却早一刹那将腿跨出,避开一绊,一声沉喝,向上猛带。 牛宏毅的上身上升近尺,双脚几乎离地。 这种较量办法说难真难,有千斤神力,也是枉然,抓不住机会,很难将人举起,双方劲道相等时尤其困难,比角力摔交困难百倍。 ------------ 第十五章 莲峰杏林 尚陵确是个够义气,他在看出危机光临时,将黄昌龄预定留给安平的手书吞人腹中不留痕迹,宁死不屈,在毒真人的酷刑前迫下,坚不吐露口风。 安平听说黄徐两人无恙,恩师已飘然而去,不由心中大定,但却替师父耽上了心,不知他老人家飘流在何处?六月六日虽有再见之期,但白云苍狗变化无常,岁月漫漫,任何时候皆可能有变故发生,谁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期?谁也不敢逆料日后的事,他叹口长气,心说: “师父孤零零地一个人,浪荡天涯如何了结?十三年教育之恩,情如父子,义胜骨肉,师恩难忘,无论如何,我得找到他老人家奉养终身,我必须去找。” “夏贤侄,你想些什么?”尚陵发话打断了他的思潮。 他定下神,笑道:“尚师父,两位大哥为何三日后方可到来?” “他两人不能露面,扮客商徐行,不能急急赶来?” “哦!那么,我们何不到杏林去等他们?” “也好,莲花峰易于藏身,比在人烟稠密处安全些。” “尚师父,这就走,趁清晨人少时赶两步。” 两人取道赶向莲花峰,几乎被一网打尽。 府城中,传信的信使向四面八方赶,催请江西地境的高手赶来,十万火急。 附近眼线密布,侦骑四出,每人带了一张夏安平和尚陵的相貌图形,搜探他两人的行踪下落。 当天入暮时分,八道的第二高手赛纯阳凌霄道人,和十八豪杰中的第三位好汉伏魔天王姜世贤,率领着二十余名一等一的好汉,溯江而上办案,不期而至,赶上了这场热闹,内厂的群魔实力大增,空前雄厚。 八道中,第一高手是大风真人,绰号称雷霆剑,出身庐山全真门下,不但剑术通玄,据说还能呼风唤雨驱神役鬼,有人怀疑他是白莲教的妖人,因此他很少使用妖术。由于他的道行甚高,所以和刘瑾的左右手俞日明分庭抗礼,获得刘贼的宠信,与天龙神僧一般,同样获得刘贼的信任,逐渐成为刘贼的心腹,他的剑术确是已臻化境,威力大得骇人听闻,剑动风雷发,不击则已,击则必中,誉为北地第一高手,剑气可将三尺外的人震倒。 赛纯阳名列第二,但与雷霆剑相较,相去远甚,很难接得下雷霆剑十招,尤其是雷霆剑的可怕绝招雷霆三剑,天下间能安全接下的人,少之又少,赛纯阳根本接不下这可怕的追魂夺命狠招。 伏魔天王在十八豪杰中名列第三,十八豪杰的前八名,艺业皆比八道高,但八人之中,真正胜得了雷霆剑的人,只有老大无乱金刀叶飞.老二神剑王泰与雷霆剑不曾印证过,有些人认为他两人各有长处。雷霆剑的剑术凶猛凌厉,神剑王泰则精奥莫测,真正拚起来,不知鹿死谁手,伏魔天王姜世贤的降魔杵重有四十斤,神力天生,为人倒还憨直,动起手来势如疯虎,敢于拼命不顾后果。因此,雷霆剑大风对这位浑人确有三分顾虑,两个曾经较量过真力,大风稍负半分,却不曾拼过兵刃,所以伏魔天王聊算是比雷霆剑大风技高半分的人。 安平不知对方有大援赶到,他既无朋友,也没有可用的帮手,对内厂的动静一无所知,像是个又聋又瞎的人。 次日一早,他独自到东码头探听两位大哥的消息,从莲花峰董家杏林到府城,三十余里只有东西两条小径,想逃过眼线的监视,根本不可能。 伏魔天王在新到的高手中,艺业荣列第一,但他是个浑人,大权旁落他毫不计较,所以实际主事的人,是赛纯阳凌霄道人。这位老道是京师玄都观的主持法师,为人足智多谋,阴险毒辣,尤好女色。他听说神剑王泰受了重伤,天长天龙败在安平手中,便知遇上了硬对头,不易讨得了好。 首先,他希望能由大汉伏魔天王打头阵。其次,他要一网打尽敬业钱庄潜抵九江的人。 尚陵午夜出现被封的店铺中,定非偶然,其他的人可能会陆续到来,八成儿与内厂五名爪牙被杀的事有关。 而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戏弄毒真君,救定尚陵的人是谁,如果这人出面和他们为难,恐怕他和伏魔天王也无能为力,必须找几个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前来相助,不然恐怕的多吉少。 当晚,他修书派出快马,连夜将请柬发出。 夏安平的行踪报告,在第二天午前传到,他不动声色。为免打草惊蛇,使禁止众人妄动,他要一网打尽安平的同伴,暗中秘密调兵遣将,侯机行事。 ------------ 第十六章 神祠扬威 小湖应喏一声,伸手拔剑。 赛纯阳心胆俱裂,惶然叫道:“施主,咱门无冤无仇,为何杀我?” “你这内厂的走狗,不死何待?”青年人反问。 “你……你是敬业钱庄的人么?” 青年人冷笑一声,沉声说:“为了让你死得瞑目,在下告诉你实情。夏安平是在下的朋友,昨天咱们将你们这群走狗的举动完全摸清了。这位和尚名了尘,在九江朋友众多,消息灵通,在下的朋友也不少。可惜消息晚了一步,被你们在码头将黄徐两位东主劫走了。你们前脚带人离开紫烟楼,咱们后一步赶到,紫烟楼贵同伴不堪一击,四散而逃。在下从徐二东主口中,知道你们带了人到董仙祠捉拿夏安平,因此急急赶来接应。看样子,你阁下像是栽了呢,栽在何人手中的?” “你……你……” “我姓牛,其他你不必过问了。七僧八道十八豪杰,在京师或可关着门称英雄道好汉,在江湖,你们只配替高手名宿捧茶端水。” 赛纯阳一咬牙,沉声道:“你如果自命英雄,自以为了得,给贫道一剑,咱们看谁是英雄,谁是脓包,你敢是不敢?如果你伯死,怕揭穿你只会大言欺人的底细,便不必多说了。” 青年人正是牛郎星牛宏毅,被老道一激,果然上当,向小湖叫:“割断他的捆绑,替他解穴,将剑给他。” 小湖用剑割断捆住老头手脚的头巾,不友善地问:“老道,何穴被制?” “右期门。”老道心中暗喜,口中却冷冷地发话。 小湖一摸被制的穴道,手上迟疑,但仍用震推二诀试解。老道禁不起折腾,“哎”一声大叫,冷汗直流,厉叫道:“你……你不行。哎……老天……” 小湖脸红耳赤,向牛郎星讪讪地说:“回禀主人,小的没有用,解不开这种奇异手法所制的……” 牛郎星一怔,挥手令小湖退,撕开老道的胸襟,检查片刻,惑然地说:“奇了,这像是被传说中的截脉制穴术手法所制,天下间怎会仍有具有这种绝学的人?” 美少妇上前察看片刻,问道:“星主,真是这种手法么?” “怎么不真?瞧,右期门穴隆起,红线上下行,上行八寸,下抵章门。要是不信,他的右腿必定已经僵硬,大趾尖的大敦穴必定红肿。” “截脉疑经制穴术,是两百余年河南天痴翁的秘学。天痴翁在凤翔袭击鞑子的肃政廉访使,一袭成功,他自己也被乱弩射死,天痴翁的绝学果然绝了,因为听说他严家已经绝了后,怎会……” “两百多年前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小湖,脱去老道的右靴。老道,如果大敦穴红肿,你只有死路一条,假使仅是一星红斑,那表示下手人手下留情,在下或许能替你解穴。” 脱下老道的靴子,怪,大趾并未红肿,也没有红斑。一颗针头大小的淡红色的小斑点,却未为人所注意。 “咦!怪事。”’牛郎星诧异地说。 “不是被截脉疑经制穴术所制吧?”老道紧张池问。 “不是,但被制的穴道确是可疑。阁下,你只好碰碰运气了。” “什么?碰运气?你的意思是……”老道惊骇地问。 “是的,碰运气,在下没有解穴的把握。天下间,点穴术千奇百怪,有些手法诡奇绝伦,门外人是无法解制的。武当的祖师张三丰,是第一位能集点穴术之大成,而且发扬光大的人,他也曾自承有些奇异手法无法参透。你被制的手法在下只能用全力一试,不然你只好去找武当的元老来替你解决了。截脉疑经手法可以发现被截住的经脉,但却不知中途又折向何处经脉末稍。所以叫疑经。在下不能久留,只能替你试试。” “你一试不打紧,试错了……”老道恐怖地叫。 “呵呵!试错了你反正同样是死,急什么?在下的制穴解穴手法。虽没有武当元老渊博,但独门手法武当弟子亦自愧不如。截脉疑经制穴术在下只听说过,解经手法所制的穴道也许能办到,重手法却无能为力,所以说你再碰运气。反正解了穴你也得死,你何必斤斤计较?你这厮定然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在下真不愿为你费神。” 牛郎星试了片刻,摇摇头,苦笑道:“老道,你的命大着哩。” 赛纯阳莫名其妙,满头大汗地问:“施主的意思是……” “在下无法解穴,因此,在下不屑杀你,让你自生自灭。小湖,将他搁至路旁,看是否有人可以救他。十二个时辰内如果解不了穴道,他必将经脉枯萎而死。” ------------ 第十七章 受诬遭陷 安平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向下走,他心中一无牵挂,精神大佳,明知可能有人在附近监视,他却并不在乎。 一旁可急坏了负责监视的韩含英,一见只有安平一个人,不由大惊失色,忍不住赶忙向两名侍女示意,急急现身向崖下掠来,要向安平提出质问。 安平到了崖口,正要往下走,便看到左侧下方的古松下人影一闪,接着三女的身影出现。 “果然不出所料。”他自语。 他向后退了五六步,等三女上了石坪,含笑行礼道:“韩姑娘还没走么?在下正要动身前往东林寺呢。” 韩含英脸上挂着焦急的表情,信口:“妾奉命前来促驾,黄爷和徐爷他们呢?” “他们有事在身,不能久耽,事关紧要,所以先走了,无法依约前往东林寺,嘱在下可向牛兄面致歉意。”安平神色从容地答。 他知道风暴即将到来,果然不错,含英脸色一变,焦急地大叫道:“那怎么成?看不出你这人外表诚实,其实内藏奸诈,为何叫他们偷偷溜走,失信与敝主人?” 安平等她气势汹汹地说完,笑道:“韩姑娘,牛兄与在下义结金兰,与我那两位兄长何干?在下未失信,正要动身前往东林寺呀!” “你这人太不知好歹,我家主人诚心与你结交,你却……” “姑娘且慢发怒,在下也是诚心与牛兄结交的。何必因两位兄长不辞而别的事伤了和气?牛兄对在下有临危援手之恩,更有救助两位兄长的情谊,按理他们不该不辞而别,但要事在身,不得不走,只好容后图报了。姑娘不必焦急,凡事在下担待,见了牛兄之后,在下自会向兄请罪,解释不得已的苦衷,与姑娘无关。” 含英心中大急,沉下脸不悦地叫:“你说得倒轻松,我可受不了。说,他们往何处走了?” 安平向南一指,笑道:“南下南康。” “走了多久了?”w “恐怕已经到了星子县近郊了。” “胡说,他们到底走了多久了?” “已有三个时辰……” “啐!不久前我还看到楼下的人影,你骗得了谁?” “姑娘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含英大为不耐,跺着小蛮靴绷着脸叫:“本姑娘从不受骗,快,带路。” “带路?姑娘要往何处去?” “带路追赶,他们不会走得太远。” “怪事,令主人要与在下义结金兰,为何却一定要在下的两位兄长参与?”安平开始套口风了。 “这些事你用不着过问,我也不知其详,反正我奉命请所有的客人前往东林寺、缺一不可。少废话,快带路将客人追回。” 安平摇摇头,说:“姑娘,不必枉费工夫了,即使他们刚走了不久,谁知他们往何处走?既无大道,亦无樵径,如何追法?” “我不管,你必定知道他们所走的方向,我惟你是问。” “对不起,在下无法应命。” “走是不走?”含英声色俱厉地问。 “在下只走东林寺。” “不,非将他们找到不可。” “碍难如命。” “你拒绝了?” “姑娘明人,当知在下确是无能为力。” “你如果拒绝,休怪本姑娘无礼了。” 安平看出危机,暗作戒备,正色问:“姑娘的意思……” “本姑娘只好强制你走了。本来,你如果与敝主人结拜之后,你也将是本姑娘的主人……” “咦!姑娘口口声声称牛兄为主人,你们……” “在外人面前,手下诸人皆以朋友相称。本姑娘是属下。” “姑娘能进一步说明么?” “你尚未成为自己人,没有说明的必要。废话少说,你走是不走?” 安平心中暗懔,听对方的口气,牛宏毅的身份极不简单,韩含英既然自称属下,很可能是江湖中势力巨大的秘密帮会哩! 他想起有关银汉双星的传闻,转移话锋说:“姑娘腰下所携的绣金牡丹绣巾,定是银汉双星的手下众女,银汉双星是谁?牛宏教也是双星的手下么?” 含英脸色一变,厉叫道:“少废话!你走是不走?” “在下不打算和姑娘生气,还是到东林寺再说吧。” 含英大怒,蓦地急冲而上,纤手一伸,五指幻出无数指影,直取安平的胸前要穴,她的手指纤秀修长,足以控制上至结喉,下迄巨阙的上中二腕穴,右控章门,左达大包,何处有空隙,便从何处攻入,迅捷无比。 ------------ 第十八章 路见不平 彭夫人呆了片刻,一面替含英解穴,一面沉声问:“孩子。你亲眼看见的?” “孩儿和五湖浪子赶来,虽未亲见他动手,但却亲见他在这位姑娘身旁,手中握着春露丹瓶,姑娘口中已有一颗。他不但否认是他所为,更说是五湖浪子和了尘大师下的毒手。却不否认春露丹是他的。”皓姑娘从实答。 “有这等事?” “正是。孩儿不忍心惩治他,放他走了,他受伤甚重。” “为娘不信。”彭夫人断然地说。 “妈,为何不问问这位姑娘。” 彭夫人摇摇头,苦笑道:“这位姑娘经脉受制过久,头部血液稀少,且有淤血之象,醒来后即便不成为白痴,亦将在十天半月中神智凌乱,不能发声说话。” “妈,何不带她回洞静养?” “不行,她的亲人也许在望穿秋水,等她返家。再说,如果因此而引起她的家属大举搜山,岂不招引是非?” “妈的意思……” “她醒来后,如果自己知道觅路行走,便不致成为白痴,两个时辰内神智不会凌乱,我们跟随着她护卫送出十里外。” “即使问她,恐怕更令我伤心,不问也罢。”皓姑娘凄然自语,声音在喉内转动,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孩子,去看看那两位姑娘是否还有气息?”彭夫人说。 姑娘猛记起安平要察看伤势的事,心中一动,赶忙细检查两侍女的创伤。 一名侍女腹背洞穿,死状甚惨。看到创口,她心中一跳,安平的寒影剑她是知道的,创口比寒影剑细小的剑身大得多,这是说:决不可能是寒影剑所杀的。 但安平艺业超人,很难认为不是他下的手,夺侍女的剑行凶,并非不可能。 第二名侍女背部开花,她指一根小松枝,在创口拨动,先后拨出五瓣花瓣铁片。 是不是安平的暗器,她不知道。稍一思索,她用侍女的绣帽,将铁花瓣铁片包好藏人怀中。 “妈,两位女郎已断气多时,尸体已僵了。”她说。 “天色不早,小书,将尸体带至楼上藏好,明日再来善后。”彭夫人说。 含英终于醒来了,她神智未乱,饱含敌意地盯视眼前四个女人,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徐徐站起,稍一迟疑,向外便走。 彭夫人伸手虚拦,说:“姑娘,留步,我们是救你的人,对你毫无恶意。” 含英苦于说不出话来,警惕地闪开,侧身行礼以表谢意,证明她并未神智错乱。 “这位姐姐,能告诉我们受伤的经过么?”皓姑娘急问。 含英摇摇头,不能说,也不想说,她急于赶回东林寺。 “需要我们相助么!”彭夫人问。 含英仍然摇摇头,举步向外走。 彭夫人示意两侍女将尸体送上楼,母女两跟在含英身后向外走。 含英急步而行,向北又向北。 彭夫人母女与两位侍女,直送出十里外。 暗中躲在一旁窥伺的五湖浪子,向西北如飞而遁。 另一角落,了尘心胆俱裂,恨不得插翅飞走,远远地离开庐山,离开江西地域。他向西逃,一口气逃出十里地。从此,江湖上永远消失了“了尘和尚”这个人。 在东林寺的牛郎星,发觉安平和韩含英在入暮时分尚未到来,知道有变,立即派出所有的男女属下,大索山区。他自己带了一批人,直奔金竹坪。半路上遇到受伤失声的含英,姑娘折技代笔,在地上写出变故的概略和被救的经过。牛郎星大怒之下,连夜大搜整个山区,鸡犬不宁。 这一夜,皓姑娘七人两兽,只好躲在洞中闷了三天,以免起纠纷。 会来的终须会来,当她们认为搜山的人该已撤走,可以出外行走时,山区里却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这天一早,由小琴负责在外警戒,突见从山谷人口进来了一位彩衣丽人,和两名带剑的侍女。她先发出有人进入山区的警告,然后进入以藤萝掩盖的石洞,向在内端坐闷闷不乐的皓姑娘禀道:“小姐,来人是三个女流,恐怕是警幻山庄的人。小姐想打听夏三东主的底细,何不去问问她呢?” 她们的住处共有三个石洞,老夫人与彭夫人带两名侍女小书小剑住一室,小琴小棋则与皓姑娘住一座石洞,另一是会客的石室,彼此相距仅有两三丈之远。大青和大黄则在附近的崖穴中栖宿,日夕巡逡警戒。 ------------ 第十九章 恶有恶报 郑前辈不耐烦,断然下令杀人。 李老头拼命挣扎,哭叫道:“好汉爷,请让我说完,求求你,求求……” “不许哭闹,不然立即杀了你,老夫见不得人哭哭啼啼鸡猫狗叫。”郑前辈网开一面的说。 李老头不敢再哭闹,强忍酸楚,惨然地说:“丁二虎横行峡江,坏事做尽,不仅强买田地,更迫周廷瑞将妹子送给他做妾。廷瑞的大哥廷春,三年前死在丁二虎的恶仆手中,这次更变本加厉,将廷瑞打伤。吐血满升,十天中人事不省。杀人兄谋人妹,夺人祖田,天道何存?好汉爷,爷们都是英雄好汉,人心都是肉做的,念在周二婶母子俩上天无路,家破人亡,请放她们一条生路,小老儿死后,在九泉之下亦感诸位的恩德……” “不必说。”郑前辈不耐地挥手,稍顿又道:“哀求我没有用,我这人已看破了世情,一向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杀人是一大乐事.杀了人又可获得大批金银,更是何乐而不为。天生你们这种可怜虫,便是注定要挨刀受苦的,太爷从不怜悯你们。哈哈!给他一刀,让他在阎王爷面前去诉苦哭冤吧。” 一名大汉“呛”一声拔出单刀,嘿嘿狞笑。 蓦地,东面十丈外人影一闪,有人高叫:“且慢,刀下留人。” 是一个眉清目秀,年约十五六岁,但身材结实的少年人,挟着一根齐眉棍,大踏步从树后奔出,飞步赶来。 “哈哈哈!原来是清江镇的小痞棍小太岁彭念慈来了。”一名大汉轻蔑地叫。 “他还要在刀口上讨彩头,要刀下留人哩。”另一大汉狞笑道。 “瞧哪!这位小娃娃多神气?他要咱们刀下留人。”一名大汉操着中原口音怪叫,向前迎上。 郑前辈阴阴一笑,叫道:“邓青,让他来。彭小哥是清江镇的小太岁,虽是江湖小混混,为人倒颇富正义感,而且敢于拼命,胆气超人,早些日子南丐经过这儿,听他曾经打了南丐的一个小爪牙,咱们念在他小小年纪幼而无知,不曾和他计较,今天他居然敢强出头,倒得听听他有何话说,看他敢不敢在刀口上逞英雄。” 小太岁在郑前辈身前丈余抱拳施礼,扳着脸凛然地说:“老伯是阁皂山大名鼎鼎的……” “哈哈!大名鼎鼎的歹徒赤练蛇郑宏,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引见。”郑前辈怪笑着接口。 小太岁硬着头皮往下说:“宏老是江湖好汉。也是武林名派,小可认为,宏老该为桑梓主持正义……” “小畜生,教训我么?”赤练蛇郑宏勃然大怒地叫。 小太岁脸色一变,仍然沉着他说:“小的不敢,只是……” “谅你也不敢。老夫不耐烦听人废话,说明你的来意。开门见山,不许噜嗦。” “小的为老弱妇孺,孤儿寡妇请命,恳请老伯看在苍天有好生之德份上,网开一面,小的如同身受。” “你与他们沾亲带故?” “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那么你凭什么替她们请命?” “小的虽是本镇的无赖,但心肠不够硬,刚才无意中听到那位老人家的诉说,感到心中难受,所以……” “所以你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挺身而出?” “小的岂敢?仅是请宏老大发慈悲,饶了她们,也是一大功德。” 丁瑞冷笑一声,接口道:“小畜生!你好大的狗胆,凭你一个清江镇的小地痞,竟敢在郑前辈面前撒野,该死的东西。” 小太岁大眼一翻,怒吼道:“你这没心肝的猪狗,谋人产夺人妇,伤天害理,人面鲁心,简直猪狗不如。宏老一方之豪,名动江湖,竟以金银陷宏老于不义,用心可诛……” “闭上你的臭嘴!”赤练蛇恼羞成怒大吼,又道:“你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么?岂有此理!来人哪!割掉他的舌头,打断他的右手,赶他走!” 一名大汉拔刀抢出,叱道:“小辈乖乖就擒。” 小太岁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无法打动这些人的硬心肠,不但人救不了,还得饶上自己一条命。他一咬牙,一声虎吼,一根劈出。 大汉向左跃,抢入就是一刀。 小太岁抡棍便扫,迫大汉后退,跟上来一记“毒龙出洞”,凶猛地点出。 大汉向侧闪,近不了身,气得哗啦啦怪叫如雷。 小太岁迫进沉棍,“拨草寻蛇”攻下盘。 ------------ 第二十章 城狐社鼠 安平心中有数,猜想姓牛的必然是牛宏义,他知道牛宏毅了得,假使凭九江那批内厂走狗便想对付牛宏毅,不啻以卵击石,用不着替他耽心。 小太岁见安平不作声,继续说:“玉笥山承天宫的妖道,据说能呼风唤雨,伏虎降龙,都是些不安份的坏蛋。主持的妖道叫凌虚真人,是受新淦县供奉的道官。假使有承天宫的妖道出面。姓牛的恐怕在数者难逃。” “真的有那么利害么?”安平信口问。 “人言不殊,实情无法知道。据李老伯说,丁二虎与承天宫的妖道有交情,如果有妖道们在,咱们相当冒险呢!” “玉笥山有事,妖道们不会为此事分心的!放心吧!咱们一切照预定的计谋进行。夜色已深,你可以睡了。” 黎明前,他再叮咛小太岁一番,悄然上岸走了。 已牌来午牌初。船抵峡江镇。李老头领先上岸,小太岁带包裹断后,在全镇的男女老少注视下,保护着周二婶和小娃儿,穿过唯一的镇中心大街,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镇西周家的大门。 午间,街道每处角落,皆贴上周家以重金招请护院师父的招贴。 当天下午,丁家的子弟蜂涌进入,在镇上唯一的小酒店聚会,带刀挟枪大笑大闹,然后在周家的门前广场呼啸,将马粪牛屎弄污了大门侧和院墙,还好没冲入屋中。 最后,两名大汉在大门上贴了一张三尺宽五尺长的白纸,上面用红朱写着。“重金招请死尸上门,抚金从优。” 吵闹了一个时辰,然后哗笑着走了。镇上的人敢怒而不敢言,没有人敢出头打抱不平。 巡检司的衙门只留了一个看门差役,据说巡检大人带了所有的衙役,到玉笥山办案去了,何时返衙,不知道。镇中闹事,巡检大人不在,谁敢作主? 第二天一早,周家所贴的招贴,全部被人用朱笔加上了昨天留在大门的两行字。巳牌正,丁家的子弟再次在镇中出现,将周家的院墙护檐全部砸毁,呼啸了一个时辰,午间方叫啸着走了。 镇中心,街北的宏发油行和宏盛杂货店,贴出红条说:“凡与周家往来的人等,禁止入店交易。” 这两家店的东主,就是丁二虎丁二爷。两店所售的货物,镇中是不许其他店号贩卖同样货品的,而且镇尾的铁器店,也是丁二爷所开的,包售所有的农具,价钱比邻村要高四成。 而最低的邻村铁器店,远在三十里以外。即是说,附近三十里半径之内,没有人敢和丁二爷抢生意。 小酒店其实并不小,可容纳上百位客人,东主也是丁二爷,同时也是丁二爷经常逗留的地方,他在这儿结识往来经玉峡驿的官吏差役,店名宏昌,位于驿站和周家之间,距周家不足二十丈,中间隔了四栋三合院民房。 午正刚过,天宇阴沉沉,冷风飕飕,不见日影。 北首至府城的小径中,大踏步来了一个神清气朗的雄壮青年人,长眉人鬓,亮晶晶的大眼睛泛着笑意,玉面朱唇,光采照人。可是,穿的却寒酸极了。青帕包头,青夹直缀已经泛发白,还有三五处补钉,同质的扎脚裤,穿一双积满了灰尘的破草鞋,胁下吊着一个旧包裹,腰间鼓鼓地。 他在三叉路口止步,略一打量,读着路旁的将军箭道:“峡江镇,北至新淦八十里。南至吉水一面四十里。” 农暇时光,冬耕已了,田野不见人影,路上行旅稀疏。将军箭旁的竹林前,却有两个庄家汉打扮的人。 他向两人淡淡一笑,抱拳拱手笑问:“老表,请问这儿可是玉峡驿?” 他虽称对方为老表,却满口中原话。一名庄稼汉举步走近,向镇中一指,用夹生的官话说:“镇中有栓马栏处,就是王峡驿。老表,像否想找地方打尖?” “小可要投宿,在贵地访友。” “驿站不接待平民百姓,镇里有客栈。” “承教了,谢谢。”他点头道谢,向镇口走去。 过了雷公桥,不远处便是有栓马栏的驿站。江西地境河流多,很少看到马匹。这儿的驿站仅有五匹老马,一年也跑不了三五越。 宏昌酒店的对街,就是一家玉峡客栈。他在数十位镇民好奇的眼光注视下,踏入了店门。 店伙计含笑迎客,伸手去接包裹,笑问:“老表是住店么?欢迎,欢迎。” 他将包裹交到店伙手中,笑道:“里面全是些破破烂烂,随便找一处角落搁上就是。” ------------ 第二十一章 武当弟子 来客坦率地表明了身份,半闭的眼睛张大了,眼珠略带碧光,一看便知是前朝的人所谓色目人,至少也有色目人的血统。 安平心中一动,问道:“谈兄府上是西北甚么地方?” 碧眼行者笑道:“在不是道道地地的江西人,我曾祖母是来自西域的色目人,家祖与家父,皆有碧眼与褐发,我却只有碧睛但发色已不再变了。” “听江湖传言,说谈兄是五亡命之……” “不错,在下十六岁打死人亡命江湖,闯荡亡命十五年,仅偷偷地回家过三次。” “谈兄此次……” “在下有一位朋友,在镇北周瑜庙任庙祝,托人带信至府城找我,说是此地有一位姓尹的恶霸,为害地方,请来了五丐之一的南丐,鱼肉乡里,要请我前来主持正义。我那位朋友为人并不可靠,过去也是个不成材的人,来信要我晚间到达,和南丐一拼。我心中起疑,所以先三天就已到此。南丐为人虽亦正亦邪,为人无赖,但还不至于自贬身价。替一个地方恶霸鱼肉乡里,所以我必须先行查明,不能鲁莽从事。” 安平冷笑-声,说:“此地确有一个恶霸,但决不是姓尹的。谈兄既然来了,可以仔细调查,不消半天工夫,你便可查明一切了。” “这人是谁?”碧眼行者低声问。 “兄弟不好说,以免谈兄先入为主乱了步骤。” “也好,我自会打听。我走遍了万水千山,江湖见闻自诩渊博,武林秘辛对我大多不算是秘密,但对家乡的事却所知有限,如无必要,我不会踏人江西地境,因此我得慎重其事,以免被故乡的父老耻笑。老弟,先说你的事要紧。” “我吗,放心,内厂的恶贼无奈我何。” “话不是这般说,一切还宜小心为上。银双双星这次可能遇上劲敌,赛纯阳清来了怀玉山隐仙寨的玉笛飞仙夫妇,将有一场凶狠的恶斗。玉笛飞仙本人已够可怕了,她的夫婿神力天王朱信。更是号称无敌的家伙,手中的八十斤铜人骁勇绝伦,无人敢当。老弟,假使你被人认出身份,将有天大的祸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兄弟有事待办,目前势难离开。”安平断然拒绝。 “那么,至少在此逗留期间,老弟的寒影剑和宝光四射的匕首,最好暂时不用。老弟大闹九江,已是名震天下的知名人物,难免引人注意。必须小心。” “多谢谈兄关照。听人说,内厂的走狗在玉笥山要捉拿一个姓牛的,怎么会牵扯上银汉双星?银汉双星崛起江湖不足一年,他们的来历底细,谈兄是否知道。” “这事早已不算是秘密了,那是两个初出道的青年男女,男的叫牛郎星牛宏毅,女的称织女星范萍。他两人出道不足一年,名震江湖,手下党羽众多,而且行踪如迷,广结江湖朋友,用意不明。” “他们的为人如何?” “听说为人倒还正派,迄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他们有何把柄落在侠义英雄手中。这次内厂全力对付他,据说牛郎星在九江暗中劫走了内厂走狗从江西地域搜刮而来的大批金银,听说可能有二十万两以上,事机不密,被走狗们查出是他们所为,因此召集江西地境的高手擒他们归案。” “银汉双星难道不知其事,在玉笥山等死不成?” “正相反,他们也准备一举铲除江西地境三厂的鹰犬。看来,鹿死谁手,尚难逆料,但三厂的鹰犬已有周详准备,人多势众,双星可能凶多吉少。” “哦!原来如此。” 两人一见如故,细论江湖秘闻。这时,两乘从镇西来的暖轿,在八名健仆的护卫下,直抬入店,通至后院停轿,出来了三个女人。 安平一面和碧睛行者谈论,一面注意出入店门的人,留心观察动静。见暖轿抬入店中,心中一动,整在站起说:“谈兄,少陪,兄弟回房歇息,告辞了。” 说完,抱拳行礼告退。 他的单人上房在内进院,左首第三间客房是三眼华光师兄的住处。 三个女人和八名健仆,进入了三眼华光的客房。 他若无其事地进入房中,心中冷笑道:“丁二虎果然高明,已看出那两个武当弟子是好色之徒,投其所好用上了美人计,食色性也,以色诱好色之徒,无往而不利,有苗头。” 他不需前往偷听,如果两位武当门人上钩,不久自可分晓,至迟明日亦可得到左夫子的回音了。 ------------ 第二十二章 装神弄鬼 松龄跟到身后闪在一侧,手一扬,“噗”一声轻响,厅中绿光乍燃。他用的是硫火弹,暗绿色的火焰像是鬼火。 硫火弹的光芒隐隐,厅堂宽阔。只能从微弱的火光中,看清两丈方圆内的景物。厅中没有人,抬凳等家俱却横七竖八地乱放,乍看上去看不出异状,如果留心细察,便可发现是有章有法的阵图,任何人从任何方向进入,皆会被家具所阻,稍一碰触,家俱便会倒塌发声。 而老道皆未留意家具,只顾察看是否有人。硫火弹只能燃烧片刻,最后一丝光芒消逝,两人不约而同抢人厅中,左右一分,向门后一闪。 靠墙处放置了两具木架,上面搁着两个大型木盆,盆中盛满了粪便。两人速度相等,一闪之下,背部触动了木架,“蓬啪”两声怪响,木盆半分不差,金汗淋漓,全倒在两人身上,奇臭触鼻,蛆虫在他们浑身上下爬动。 “哎呀!”松真惊叫,狼狈地夺门向外逃。 松龄却不向外逃,狂怒地叫:“气死我!放火烧了这鸟屋。” “噗!”门外传出异声,接着“砰噗”雨声,有重物坠地声发出,然后声息全无。 松真被金汁淋了一头一脸,惊怒中窜出厅门,却未留意门外有人。安平手提木棍,掩在门侧,见老道窜出,手起根落,不轻不重地击中老道的后脑,老道立即昏厥,一声未出便摔倒在堂阶上。 松龄暴跳如雷,想放火谈何容易?手上全是粪计,蛆虫在衣领袖口内爬动,想起便够令人恶心了,想伸手到百宝囊中掏出火摺子,却又怕脏不愿动手。他听到门外的异响,却不知师兄已经倒地,再扬声叫:“师兄,这些狗东西可恶,身上脏,你来放火。” 他并不知松真也受到金汁的袭击,也不知松真已在门外被击,叫声刚落,感到身侧有人斯近,他以为是师兄松真,接着说:“不杀这些狗狼养的,难消心头之恨,大一起他们……” 蓦地,身侧的人说:“火起不了的,老道。” 随着叫声,他只感脑后“呼”的一声挨了一记重击,“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趴到在地,知觉立失。 黑暗中,安平向里低叫:“兄弟,不要怕脏,捆上他们的脚就成,我去收拾剩下的一个。” 松明老道的艺业,比两位师弟高出甚多,所以独自从后院进入,毫无顾忌地先搜内室。 连搜四座内房,鬼影俱无,耽误了不少时辰。 接近左后厅门,他听到厅中有脚步声,赶忙沿走道贴近后厅门,摸住门扣徐徐将门拉开。 厅中黑沉沉一片,但前厅门已经大开,院中有极为微弱的光影,足以令武朋友分辨出厅堂和院子的位置。 脚步声不在厅中发出,而发自院子里,院子占地甚广,格局却与天井相同,天宇中透下微弱的光影,从厅内向外,看得异常真切。 一个黑影正背着手,从厅前的台阶降下天井,举步从容,像个幽灵出现在空院中。 他贴在门旁,正想抢出,院子中的黑影已经发话了:“道爷,到天井里玩玩。” 黑影的背对着他,似乎并非向他发话,但听口气,却分明是向他挑衅。他无名火起,大步抢出向黑影接近。 相距尚有八尺,他的剑已经伸出,人仍向前抢。黑影倏然转身,笑道:“且慢动剑,你不想光明正大地较量,不怕有失身份么?” 他不得不止步,冷笑着问:“阁下想必是姓安的了,没错吧?” 黑影呵呵笑,泰然地说:“仙长道力通玄,武艺也高明,一找便着,怎会错?道长修真玉笥山承天宫,该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玄门方士,不料却自甘下流,替土豪恶霸做看家狗,委实令人失望.难道说,玉笥山称为三十七洞天,山中三十二峰二十四坛,六洞十二台十三亭,三坞四谷七源三十六涧,仍然养活不了贵宫百余名道侣么?你为了什么?为名?利?色?欲?” 松明下不了台,无名孽火直冲泥丸宫,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小畜生!你该死,你是何门派调教出来的弟子,竟敢如此无礼?” 安平淡淡一笑,冷冷地说:“道长稍安勿躁,请听在下好言相劝,俗语说:名色令人狂,财帛动人心,道长如果看不破世俗,迷恋於名利色欲,何必身入玄门,糟蹋了这一身道袍呢?瞧你这一身在行衣装束,分明是鸡鸣狗盗之辈,何曾有半点方外人的……” ------------ 第二十三章 蒙面双侠 安平扮鬼入厅,他仅用小石击灭神案上的明灯,而十盏纱灯中,却有九盏被人用暗器击灭,增加厅中的恐怖气氛,显然有人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他心中有数,由飞蝗石的来处望去,他发现东院的厢门的黑影一闪,仿佛看到两个与恶仆的打扮不同的人。他心疑是碧眼行者,但却知碧眼行者没有在相距四五丈外,一举击灭九盏纱灯的造诣。 他匆匆用草绳结果了丁二爷,进入了东院,从天井跃上了瓦面。果然不错,东面远处的另一栋瓦面上,有人刚越脊而过,一闪而没。 “这人的轻功高明极了,恐怕不易追上哩!”他想。 他一面追,一面脱下用白布做成的高帽白袍,塞在檐角内急掠。 屋顶起伏不定,人影时隐时现,不易追踪,如果迫得太近,黑形如向下穿伏而走,便不易追踪了。果然,前面的黑影越过一座屋脊,便突然隐没不见,等他上了屋脊,前面已没有人影了。夜黑如墨。视线仅可及六七丈外,追逐的人轻功相差不远,除非有意招引,不然想追谈何容易? 由于丁二爷已将能派上用场的人聚集至正屋附近,其他房舍能源用场的人少之又少,因此极少有人,分散在各地的猎犬却多,没有人发现他们,但犬吠声凶猛凄厉。 他降下瓦面,沿屋角的小巷道急追,绕了数折,一无所获,只好罢休,跃上瓦面,向东出庄。 他宅心仁厚,只除去元凶便罢手,本想逗留至破晓时分方撤走,由于黑影的打岔,他便提前撤出丁家。 南丐带着两名弟子,循犬吠声到达庄东至雷公桥的大道,反而走在安平的前面,因为安平为了找黑影耽误了些少时光。师徒三人站在路旁,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往前追赶,怕碧眼行者在前面等候他们。 宋坚偶一回头眼,看到一个黑影从庄前缘的屋顶飞跃而下,低声急叫道:“师父,有人出来了,轻功了得哩!” 三人往路倒伏下,南丐说:“等他来,用暗器制他,听为师招呼,准备了。” 安平出到路中,并未松懈,仍深怀戒心,留意是否可发现先前的黑影,因此以不徐不疾的步调,向东而行。 路侧是田地,很难发现路两旁的小树下潜伏着人,刚到达三人潜伏处,南丐低喝一声,先一刹那打出三颗枣核镖,为了想要活擒,所以袭击下盘。 两弟子应声各打出三枚飞蝗石,也袭向下盘。 安平在听到喝声之前,已从眼角的余光中,发现路右的树影下有物移动。黑夜中,眼角余光比正视还灵敏。他刚想止步,暗器已到,喝声随之。 他本能的向前一仆,行动比思想快,暗器从上空飞掠而过,他才想到该如何处理。 此地不宜久留,且到前面再说,看人影有三个之多,不会是用飞蝗石击灭纱灯的两个人。他向前一窜,故意瘸着腿装成受了伤的模样,一跳一跳地向前急逃。 “追!”南丐跃出叫,三人狂风似的急赶。 安平听到叫声,心中大喜,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啊!原来是卑鄙的南丐。先前我有事在身,放过了你,这次可有你受的啦!” 他故意放慢脚程,一跳一跳地仍然快极。 南丐渐从三丈外拉近至丈余了,狂笑道:“好小子,你跑得了么?给我乖乖地站住。哈哈!你定然是在丁家庄扮鬼的人,逃不过老夫的法眼,你就是老夫的财神爷,留下啦!” 叫着叫着,已追近雷公桥。到了桥头,老花子已到了三尺后,一声长笑,伸手便抓,喝道:“哪里走?” 安平也是一声长笑,右旋身右手一拨,拨开抓向肩颈的手,左拳疾飞。快!快逾电光石火,一拳捣中南丐的右肋,接着伸脚一勾。 “哎……唷!”骤不及防,被得意冲昏头脑的南丐狂叫一声,砰然倒地。 安平一脚踏住南丐的右膝,左手扳住右小腿一扭,再用左掌顶住,笑道:“阁下,你的暗器发在出声之前,果然不愧称卑鄙的南丐,这次有你受的了。” 南丐痛得哎唷唷怪叫,右脚被制站不起身。出庄追人他忘了带打狗棍,只带了随身的百宝囊。却被安干俯身劈了他一掌,摘掉百宝囊抓在手中,冷笑道:“阁下,大概你不吃些苦头是不会服贴的。” 声落,左脚掌徐徐前推。 “哎……哎晴!别动别动,哎……”南丐鬼叫连天,痛得冷汗直流,委实受不了。膝盖被踏住,本就够受的了,小腿再被相反的方面顶出,大筋被扳长,再加些劲脚可能残废或折断哩! ------------ 第二十四章 缥缈鬼魔 安平一怔,心说:“这些女人胆子不小,定不是等闲人物。” 接着,另一个女人的嗓音抱怨着说:“确是废宅嘛!二姐,你办事的能力真差劲,白天怎不先来瞧瞧?这种废宅脏死了,怎能让小姐在这儿安顿?” “三妹,白天行人众多,不方便嘛,谁知它会是无人居住的废宅呢?”先前说话的女人无可奈何地说。 “小姐,还是到镇中找地方安顿好了。”第三位女人说。 “不必了,且住一宵再说。”一个娇滴滴银铃似的嗓音说,像是众女的小姐。 “那么小婢先进去看看。” 脚步声渐近,有人经过长满荒草荆棘的院子。 安平心中一动,忖道:“来的全是女人,我一个年轻男人在此,确是不便,还是回避的好。” 他不多加思索,挟了披风提了包裹,悄然走向左厢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脚下触到一些朽木,发出家俱倒坠的声音,碰到不少破蛛网。 他吃了一惊,掩上门伸手徐探,摸到了不少积尘近半寸的破桌烂凳,原来是用来堆放破家俱的地方。 他探索着举步,闪入一堆破家俱后,屏息以等,匆忙中,他没忘记拨出屠龙断犀匕,在壁缝弄开一条小缝,以便从缝中向外瞧,刚准备停留,厅门被人拉开了。 火光一闪,来人燃亮了火摺子,他从小缝向外瞧,看到门口站前一个梳双丫髻的十三四岁侍女,五官认得十分秀气,背系长创,一手高举火摺子,一手提着包裹。 “咦!里面有人居住,不是空屋。”侍女扭头向外叫。 声落,接二连三的进来了四个女人,先头那位女郎穿一身绿,绿衫绿袄绿裙,眉目如画,好美,美得令人一见便难或忘。年约十七八,身材婀娜,一双纤手莹洁如玉,而且温润柔婉。腰悬宝剑,浑身激发着青春健美的气息。 “先掌灯。”女郎冷静地说。 四名侍女中,有三名是梳双丫髻的小侍女,一个是年约三十上下、梳高顶髻的年长侍婢。一名小侍女放下包裹,取出一具可摺叠的小灯笼,插上蜡烛,用火摺子点亮,高高举起。 “请问里面有人么?”年长侍女高声向里叫。 久久无人回答,女郎向年长侍女说:“飞虹,你去看看案上那张纸。” 年长侍女应喏一声,神色紧张地低声说:“小姐,请戒备。这间屋阴森森地,厅中的摆设十分岔眼,必须小心,小婢遵命去看看。” “我知道,小心就是。记住,只许看不许触动,小心了。”小姐神色肃穆地叮咛。 飞虹走近案旁,举灯一照,突然脸色一变,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小姐不好,这是缥缈鬼魔的追魂符。” 躲在厢房偷窥的安平,听侍女说桌上的素笺是缥缈鬼魔的追魂符,也大吃一惊,暗叫不妙。那缥缈鬼魔是黄泉二魔之一,姓舒,名长平,与九地人魔崔真,名列老一辈的可怕魔头。这两个老魔为人孤僻古怪,心狠手辣,杀人如屠狗,任何人拂逆了他,决难活命。在老一辈的高手名宿中,他俩是唯一不怕破扇竹箫的两个人。他们在江湖中飘忽如鬼魅,真正看过他俩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而和他们交手能活命的人,更是罕见。可以说,江湖好汉武林群豪闻名丧胆,望影心惊,说是只要不幸碰上他们,便等于走上了黄泉路,所以称黄泉二魔。 九地人魔的落脚处,照例是放置一块他的标志九地魔篆,上面画了一个骷髅头,和奇形怪状的符篆。缥缈鬼魔则放置一张追魂符,所画的图案很像龙虎山张天师的镇邪符。这一符一篆所置处,代表他两人的行踪和落脚处,见了符篆的人,必须行四叩首礼火速退走,不然大祸立至,谁也不敢在附近逗留。 近些年来,黄泉二魔甚少在江湖走动,凶焰渐消,但在武林朋友的脑海中,仍有震慑人心的威力,提起这两个魔头,仍足以令人变色而走。 绿衣女郎脸色一变,急急走近一看,吸入一口长气说:“既然缥缈鬼魔占先一步,我们走。” 说着,挥手令侍女们撤回。并未行四叩首礼,五人皆神色肃穆,戒备着退走,镇定的神情,仍掩不住内心的惧念,可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出紧张之色。 第一名侍女尚未退近大门,突然惊叫一声,倒退两步,向侧一闪,火速拔剑。 大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瘦的黑衣怪人,当门而立,不言不动,无声无息,只用一双厉光闪闪的三角眼,盯住厅内的人,袍袂飘飘,像是幽灵突然出现。 ------------ 第二十五章 游龙剑客 “王八蛋兔崽子,你们这些乘老夫之危的小狗,到底是些甚么玩意?何不说给老夫听听?”他暴躁如雷地怒吼。 门外挂灯笼的大汉回到厅中,嘿嘿怪笑道:“老猪狗,等会儿咱们办事,你便知道咱们是谁了,鬼叫个甚么劲?趁这机会你仔细考虑一下生死两途,不比乱叫乱骂实际些么?你如果答应助敝主人一臂之力,只消给你吞下一颗归心丹,你便可恢复自由了。不然,杀了你之后,敝主人的武林声望便会看涨,你何必以死来成全他人呢?哈哈!安静点儿,不会有人理睬你了。”说完,闪入安平先前藏身的厢房中,将安平藏在里面的包袱丢至壁根下。 屋中寂静如死,似乎没有生物在内。 缥缈鬼魔的头尚能转动,定下心神打量四周。他看到绑在神案下的三侍女皆被布巾塞住嘴部,无法出声。其次目光落在壁角的包袱上。最后发觉厅门外有灯光。 他走了一辈子江湖,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略加思索,便发觉这儿是引人入陷的陷阱。 显然,这些家伙志在招引云窝众女的党羽入伏,任何人看了厅中的情景,也会急抢而入救人,三传女无法出声阻止,他即使出声相阻,对方也不会听他的,这就是为何仍让他说话的原因;甚至他若出声相阻,对方更会迫不及待哩! 老魔横行江湖数十年,只知有已不知有人,从不为别人打算,他可不管甚么陷阱,重新替自己的处境耽起心来。 “见他娘的大头鬼!想不到我缥缈鬼魔横行一世,居然会在阴沟里翻船,先栽在一个小辈手下,再落进一群奸猾的小畜生手里,气死我也!看来,今晚是我的死期了,不仅断送了一世英名,而且性命难保。”他心中自语,懊丧万分。 蓦地,香风满厅,三名彩衣少妇突然出现在厅中,银铃似的嗓音入耳:“咦!怎么回事?” 他走神看去,暗骂道:“看她们那副妖媚荡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她是云窝众女之一,鬼才相信。” 三个少妇都穿了绯底绣朱凤锦缎劲装,外罩同色被风,从发髻上可以分辨她们的身份。 前面的少妇年约双十出头,体态丰盈。劲装将她的胴体衬托得十分突出,隆胸丰臀水蛇腰,令男人心中狂跳,媚目流光四转,水汪汪地蕴藏着情潮欲汐,红艳艳充满性感的樱唇丰润而微翘,谁见了都会心动神摇,粉颈丰腴润腻。从任何角度去衡量,她决不是甚么黄花闺女,但却梳了代表未婚少女的三丫髻。 后面两女约莫年长三两岁,穿的是天青底鹅黄绣着草图案劲装,外罩水湖绿绸披风,带了包裹,秀发梳了代表年长侍女身份的高顶髻。那时,女人的发式并不多,有几种发式是专作为代表身份的标志,一看便知。像双丫髻,那是十四岁以下的婢女必梳的发型。三丫髻则代表未婚少女。十四岁以上的婢女,则梳高顶型。所以只消一看发型,便知对方的身份了。 三女都带了剑,腰悬百宝囊,登徒子看了她们的装束,天胆也不敢放肆。 “咦!刚才挂灯的人呢?”一名侍女亮声叫。 “去看看那几个小丫头,再看看书案上捆的是甚么人。这儿发生事故,不知是些甚么人所为。”少妇向侍女发令。 侍女应喏一声,向书案走去。 厢房中突然闪出一个蒙面劲装大汉,欠身叫道:“朱姑娘,家主人专诚请姑娘芳驾移玉至厢房一叙。” 朱姑娘淡淡一笑,问道:“贵主人是谁?” “游龙剑客狄爷。”大汉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答。 “哦!你们在这儿……” “在这儿等候一个对头。” “是要本姑娘回避么?”朱姑娘冷笑着问。 “小的不敢,家主人是诚意的。”大汉惶恐地答。 “那他为何不亲自出面?分明是瞧不起本姑娘,哼!他办他的事,与我何干?你去告诉他,本姑娘打算在此落脚,井水不犯河水。本姑娘并不想坏人好事,就在后堂歇息,不许前来打扰,不然休怪本姑娘反脸不认人。小春,带上一盏灯笼,到后面看看。” 侍女小春取下一盏灯笼,在前引路。 大汉伸手虚拦,急道:“朱姑娘请留步,后堂有敝主人的好友在内埋伏,请……” 朱姑娘猛地一掌拨出,喝道:“给我滚开!” 大汉相距在五尺外,她的掌一伸,便远及三尺,两尺外的大汉“嗯”了一声,连退四五步,脸色发苍。 ------------ 第二十六章 木屋逞凶 游龙剑客当然明白情势对他不利,蟠龙连弩正指着他,相距不足两丈,想逃出匣弩的连珠攒射,势不可能,咬牙切齿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本姑娘要求你们和夏三东主公平一决。如果你们自认不行,可即行离开,日后再另请高手向夏三东主叫阵决斗,不许倚众群殴。” “如果在下不答应呢……” “本姑娘只好得罪你了。” “哼!” “狄少堡主,本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在保护阁下的侠名。” “哼!你说得倒很动听。” “不仅动听,也是事实。刚才发话示警的人,必定是了不起的神秘高人,即使他不加干预,也会将今晚的事向外宣扬,阁下日后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休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阁下务请三思。” 游龙剑客眼珠一转,恨声道:“好,在下深领盛情。” “少堡主是明白人,妾身回后再向阁下陪不是。” 游龙剑客扭头向安平冷笑一声,问:“姓夏的,一月之后,你敢不敢在吉安府南五十里武华山香炉峰顶,和狄某一决生死?” 安平摇摇头,直率地拒绝:“在下身有要事,不能久留,恕难应命。在下行走江湖,亡命各地,岂能公然应约?阁下朋友众多,自会查出夏某的行踪,最好见面时就地解决,用不着定死约会。在下只能答覆你,不管在何处狭路相逢,在下决不逃避,定然拼个你死我活。 你总该满意了吧?” “一言为定。”游龙剑客怒叫。 “绝非戏言。“安平断然地答。 “你我的账将有清算的一天。”五湖浪子冷笑着说。 “在下随时恭候,决不放过你这无耻之徒。”安平也冷笑着答。 游龙剑客举手一挥,没好气地下令:“带走朋友们的尸体,退!” 上来三个人带走尸体,众人陆续向外退走。 逸凤闪在内侧,两侍女也门在另一面。 空空圣尼走在最后,突然左袖一抖,三枚菩提珠射向两名侍女,一跃出厅。 两侍女相当了得,立即向下伏倒,自保要紧,顾不得发射连弩。 “放弩!”已到了院中的游龙剑客大吼。 机弩狂鸣,劲矢厉啸,箭如飞蝗般射入厅中。 厅中二盏小灯笼无风自灭,灭得正是时候。 安平喝声“伏下”顺手将缥缈鬼魔拉下书案,将书案翻倒,挡在神案前。 “哒哒哒哒……”劲矢贯在书案上,尺长的铁杆贯入三寸厚的案板,穿透七寸,箭尾扣如不是稍粗些,必定透案而过,劲道之猛,骇人听闻。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却光线朦胧,因为门外还有一盏灯笼,从黯淡的光芒中,可看到外面的人向屋中发射匣弩,看不清屋内的人,只能胡射一气。 “咦!谁将灯笼弄熄的?夏三东主,是你么?这一着妙极了。”逸凤在暗影中低声问。 “不是我,有人从屋顶的破孔中用暗器射熄的。朱姑娘,我们准备杀出去。”安平低声答。 “但匣弩利害,不宜妄动。”逸凤忧虑地说.蓦地,屋外“啊”一声惨叫,有人倒地。 “不要迫得太近,退后些,准备放火。”是游龙剑客的声音,显然误以为屋中有暗器射出伤人,所以要退远些。 “哎唷……我……我的眼睛……”狂叫声又起,有人砰然倒地。 “谁不要命,尽可放火。游龙剑客,小心你的狗眼。”是先前洪钟似的嗓音,震耳欲聋。 门口的灯笼突然熄灭,屋里屋外同样黑暗。 安平长身站起,向曼如低叫:“伏下不动,我出去赶他们走。” 他跃上透空的草屋破孔,扳住竹缘轻叫道:“朱姑娘,在下先出去。” 他翻上破孔,伏身滑出,恰好看到一名大汉刚向上跃,手上还抓住一把草和一具未擦亮的火摺子。 他突然纵出,寒影剑信手疾挥,剑过脚断。 “啊……”大汉惨号,骨碌向下滚。 院子中,游龙剑客“哎”一声惊叫,以手掩耳跃出篱外,大叫道:“退!有高手在暗中袭击。” “退得了么?留下你们的眼珠子。”洪钟似的嗓音又响。 “还得留下他们的狗腿。”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又有人倒了。 ------------ 第二十七章 山区恶战 安平在山区潜伏,踩探四周的形势和双方的动静,希望银汉双星见机撤走。他便可到承天宫找老道们的晦气,解除峡江镇周家的威胁。 其实,丁大郎在他走后的第二天无故暴毙,父子两先后归阴,丁府成了恐怖之庄,那些平日被迫害被欺凌被奴役的奴仆,与及那些心术不正为非作歹的武师打手,一旦脱去了枷锁和管束,那还了得?同时,他们更怕无常鬼再找他们的麻烦,一个个吓破了胆,就在丁大郎身死后的一个时辰内,不仅一哄而散,而且趁火打劫,不知谁人放了一把火,打开了丁二爷的宝库,人散了,丁家庄也化为一片灰烬,丁家的族人死的死逃的逃,烟消云散。即使承天宫再派人前来,也找不到丁家的人出头了。 他在山区中秘密踩探,却不知已被人盯了梢,两个灰衣人总在他出没的附近逗留,他竟然毫无所觉,两个灰衣人的跟踪术极高明,始终保持着目力可及的距离,决不接近至十丈以内,难怪他毫无所觉。 由于三寨主的惨死,承天宫的人知道备多力分,容易被人逐个消灭,放弃了得不偿失的分组拦截笨计,转而组成实力雄厚的打击小组,接近平山坳,截断谌家附近的要道,许进不许出。因此,前来观战的江湖群豪,便可在外围坐山观虎斗,等候机会截夺财宝,据传说,双星在谌家秘窟中,藏匿着无数金珠宝玩,和堆积如山的金银。仅这次在九江从三厂走狗处弄到搜刮而来的金银,就有二十万两之多,其他不问可知。 沉闷了两天,第三天一早,暴风而终于光临。 倚山而筑的谌家有十余座楼房,四周的果林在三更初四面起火,草枯风劲,片刻间火便将湛家包围。 可是,是接近庄院的林木,相距也在十丈外,而且庄外有院墙,大火烧不到庄院,天色大明,谌家的四周大火已熄,烟雾弥漫,半里的圆径热气蒸腾,无人敢近,事实上已将谌家加以孤立,庄内的人如想向外逃,谈何容易?人畜难隐,在没有树木遮掩的烟灰场中,无所遁形。 东南西北,四队高手把守四方,等候在内的人出来送死。 火起时,前来看热闹的外路群豪,也接近了谌家在前面的田野中向上观望。这些人中,有游龙剑客五湖浪子等一群好汉,他们尚未表明态度,谁也不知他们到底想帮那一方,意图暧昧立场不明。 怪的是,四队人之中,并没有主要的人物在内,既没有八道第一高手大风真人,也没有十八豪杰的老大无敌金刀叶飞,甚至使用降魔杵的老三伏魔天王也不见踪迹。无敌金刀叶飞,是七僧八道十八豪杰的第一位高手,不但威震京师号称无敌,在武林中也声威远播,金刀到处,江南群雄望风披靡,由于他是公门中人,所以并未列入江湖名宿高手之列,他的艺业,并不下于当代的八大高手,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他和大风真人接到赛纯阳用千里急传的快报,带领了内厂的外围走狗十万火急地赶来,不但要对付银汉双星,也想擒住安平榨一笔油水。他的艺业虽是第一,但在内厂外围走狗中,地位却比雷霆剑大风真人低,因此实际主持人却是大风真人。 四队人中,也没有承天宫道术通玄的凌虚真人在内。 天色大明,四队人见火攻无效,谌家一无动静,似乎人影全无。他们开始用火箭向庄内攒射,果然有效,庄中有人出现了。 庄外的院墙设了不少箭孔,里面的房屋皆是砖造,建有风火墙,火箭起不了多大作用。 庄里的人早有准备,喷水筒专门对付从空隙射入的火箭,火箭焚屋的毒计劳而无功,除非有大队兵马冲击,不然你想攻入。 不久,四队恶贼派出了敢死队进攻,可是接近至百步内便被箭雨射回,枉死了五名恶贼,无法接近。 看光景,白天想攻入庄简直难比登天。 在远处准备趁火打劫的群雄,终于发现三厂的主要人物不在,有点醒悟,聪明人开始向后山移动。 安平早已在后山,他是三更天到达的。 后山古木参天,冈阜起伏,人行走其间,如不是登上山颠,极易迷失在内。 三更天,他发现一群戴青布头罩,穿青劲装披青披风的神秘人物,从承天宫方向疾赴后山,进入了参天古林。他心中冷笑,暗中跟下来了。他已概略地了解谌家的情形,知道恶贼们不至于愚蠢得冒险硬攻,必定将双星引出庄外决战,不然别无一举歼灭双星的机会,硬攻庄院将会枉死不少人。 ------------ 第二十八章 威震群豪 紫云娘是织女星的远亲长辈,事急她终于出头露面加以援手,她带了云窝谷的精锐三十余名女人,及时解了织女星的危局。她的爱女曼如受伤被安平所救,无法动剑,所以并未跟来,侍女飞虹倒是来了。 织女星范萍野心勃勃,她想在江湖创出光芒万丈的大事业,要出人头地,要成为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女英雄,五年来默默地在江湖中秘密活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天下各地的江湖好汉武林高手的底细摸清,确是花了不少心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半年来双星出现,果然名噪一时,大有所获,时机成熟,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了江湖中实力雄厚的名女人。 可是,她夫妇两人皆昧于偏见,忽略了时势,最大的错误是太迷信武力,以为武林人像一盘散沙,充满了利害冲突的死结,门户之见、名利之争,好勇斗狠、良莠不齐等等,皆可用武力加以融合消除,逐一降伏便可罗为已有。半年来,他们的收获甚丰,却犯下了严重的错误,物极必反,不甘屈服的人多的是,武力解决不了问题,轻视武林道义,必将自食其果。 这次王笥山之斗,他曾用十万火急的柬帖,召集江西地境的党羽和朋友前来相助,事实上赶来的人并不多。危急时,真正诚心协助他的人并不多见,迄目前为止,能出死力相助的人,还是织女星的远亲紫云娘,还有尚未现身的神笔客,再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夏安平。 紫云娘是织女星的远亲,神笔客是牛郎星以道义结交的少数朋友之一,夏安平一度曾是对头。到头来,只有这些人替他俩卖力,想起来便足以惊醒他俩的迷梦了。 首次接触交锋的结果,双方皆死伤惨重,双星的人损失了一半,如不是云窝众女和安平及时赶到,恐怕难免全军覆没的厄运。 织女星见对方大援已到,心中十分焦虑,眼看箭阵人手零落,如果对方发动攻击,除了溃散之外,别无他途。 她向左面的杉林远处看去,林密视野有限,看不清林内的情景,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她心中大急,忖道:“宏毅阻止从后面包抄的人,怎么还不见转来?林中已无声息,难道……” 她毛骨悚然,不敢往下想,脸上泛上苍白,向侍女叫:“传话下去,不必理会妖道叫阵,相距甚远,妖法无所施其技,不可滥用乌鸡黑狗血。” 说完,又向两名侍女说:“跟我来,去接应星主。” 紫云娘摇摇头,沉重地说:“范萍,你能走得开吗?妖道既然出面叫阵,没有人答话,他会下令进攻的。你看出危机了么?” 织女星岂能看不出危机?新到的人从谌家撤来,带了不少用树枝札成的木盾,这时已在冈左右列阵,显然准备冲上来了。另一批人在冈左与杉林交界处列阵,一看便知要从杉林进攻双星的左翼。把守林后缘侧翼的云窝众女,即将面临艰苦的恶斗。这一批进攻左翼的人,以隐仙寨的人为主力,前一列是木盾手,第二列是箭手。押阵的主将,便是玉笛飞仙夫妇。 前一列持木盾的人,青头罩,青直裰,只露出双目,看上去狰狞可怖,他们是承天宫的香火道人,其实是为非作歹的不肖之徒。 凌虚真人得不到答覆,大吼一声,大袖一挥。 角声划空而过,玉笛飞仙举剑一挥,娇叱道:“擂鼓,冲!” 鼓声乍起,隆隆然山谷震鸣,二十名木盾手钢刀齐举,结成一座人墙,逐步推进。不久,进入了杉林。 云窝众女已经在一声暗号下散开,隐没在树根和茂草中,外表看不见人,像是无人地带。 危机将临,恶斗将起。 凌虚真人见玉笛飞仙的阵势已动,大袖一挥,冈后木盾齐现,接着是一阵箭而射出,先用箭开路。 呐喊声如雷,百余人随盾冲出。 且回头表表安平一群人。 进入杉林,林宽约百丈,沿途只有死尸,不见活人。远远地,便听到从湛家赶来的人所发的喧闹声。 安平心中一动,问道:“宏毅兄,左面不会是你们的人吧?” “左面山冈后,神笔客甘兄夫妇,答应带着他的六十余位黑道朋友相助,但在秘道口未打开之前,不会出面,以便和秘道口出来的人三面围攻。”牛郎星答。 这一带的地势安平早已了然,便急急地说:“牛兄,你带着人押了无敌金刀做人质,我去招呼神笔客,事急矣!再不发动便嫌晚了。不必急于动手,必须由我和甘兄先发动,记住。” ------------ 第二十九章 火海脱险 神力天王人虽傻,但并不蠢笨,个性率直而单纯,直肠直肚,这次他被安平击败,输得心服口服,居然说出要和安平交朋友的话来。 安平在前面走,摇头笑道:“你想拉我下水做强盗么?不行。” “你……爷爷我不做强盗好了。”神力天王脱口说。 “你这傻大个儿,说话不假思索,信口开河。” “小子,我说错了甚么?”神力天王怪叫,急行两步,跟在逸风身后了。 逸风走在安平身后,这时扭头冷笑道:“笨虫,你难道听不出话中之意么?你不做强盗,但你那强盗婆娘女寨主肯么?废话,说错了话,小心女寨主煎你的皮。” “你说话可要小心点。”玉笛飞仙不悦地叫。 “唷!难道你不是女寨主强盗不成?”逸凤扭头回敬。 “你又是甚么东西?老娘可不饶你。”玉笛飞仙怒叫,拔剑冲出两步,便待动手。 逸凤冷哼一声,旋身拔剑沉声道:“以一比一,我逸凤如不能戮你两剑,今后便永远告别江湖,所有武林恩怨一笔勾消。” 安平回身叫道:“姑娘们,少说两句好不好?火烧眉睫,眼看大难当头,还是省些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难吧!” 逸凤悻悻地收剑,冷哼一声,随着安平急走。 玉笛飞仙也冷哼一声,收剑低声咒骂道:“没人要的疯女人,该死!你神气个甚么劲?” 安平虽然听得清楚,但并未放在心上,更没想到话中的含义,认为是女人吵闹的气话而已,像逸凤这般美艳的姑娘,浑身都是魅力,一颦一笑万般风情,岂会没人要?见鬼! 到了山岩中段,浓烟薰得令人受不了,辛辣刺鼻的烟雾呛得令人胸都抽搐,有几个人咳得胸部发痛,三丈外已不易看清人影了。火焰的啸吼声震耳欲聋,林木爆裂倾倒的声音像是山崩地裂一般,可怕极了。热浪迫人,远处已可看到火光,烈焰飞腾,浓烟冲天。安平抓了一块小石,全力大叫道:“诸位,分开来找。” 他的声音甚大,压倒一切嘈杂的声浪,听得十分真切。众人向两侧分散,用石块敲打着岩壁,希望发现壁内有空洞的回声。 发现几处有回声的地方,由神力天王用铜人撞击。傻大个儿臂力惊人,铜人下处,岩壁的青石碎如粉,恍若五丁开山。可是,白费劲,攻入尺余,只发现一些石隙而已,根本没有秘洞的消息。 大火渐近,岩上已可看到火舌,带着火的枝叶不住从天而降,热浪迫人,窒息的感觉威胁着他们。 逸凤依在安平的左侧,她以巾掩鼻,凤目中泪光闪闪,粉脸被火烤得通红,恐惧地说: “夏三东主,看样子我们都将烧死在这儿,不必作无望的找寻了。想不到我满腹怨毒,夙愿未偿,意然丧生此地赍志以殁,委实不甘心。” 安平形如疯狂,急剧地敲试着岩壁,一面叫道:“朱姑娘。不可灰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在未倒下之前,断然不可放弃希望。你去试试左面的突出岩壁,攀上那株松树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逸凤向左移,跃上松树向岩壁的横技,扭头说:“火如迫近,请给我一剑,也好减少痛苦。” 右面,三厂的人开始内哄了。伏魔天王满头大汗,怪眼像要喷出火来,向雷霆剑大风真人恶狠狠地吼道:“牛鼻子老道,都是你这用坏事。” 雷霆剑浑身热气蒸腾,鹰目中的光暴射,火暴地叫骂:“闭上你的臭嘴!贫道坏了甚么事?你给我说明白。” “我早说妖道靠不住,是你力主与凌虚妖道联手,落得今天的下场。显见得这场火并不完全是游龙剑客所为,而是妖道授意布下的陷阱,你睁开狗眼看看,可有承天宫的妖道在场?显然他们早留了秘密退路,只等咱们死光了,双星留在谌家的财宝,他们便可一口独吞。如果不是你坏事,咱们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呸!是贫道力主与凌虚联手的么?” “赛纯阳是罪魁,你也是祸首。” 雷霆剑大怒,拔剑冲上叫:“匹夫该死!你竟敢将罪名转嫁在贫道的头上,非杀你不可,你好大的狗胆!” 声落,一剑攻出。伏魔天王两手空空,他的降魔杵不在手中,无法拼搏,虽则他的艺业比雷霆剑高明,但没有兵刃他就无可奈何了,赶快向侧一闪,向一名大汉叫:“昌明兄,将剑抛给我。” ------------ 第三十章 群豪归心 神力天王语惊四座,用打雷似的嗓音说:“夏小子,别忘了,只要你小子派人前来知会一声,水里火里爷爷我愿替你赴汤蹈火。如果你小子嫌弃咱们这些强盗,你小子就不够朋友。” “你怎么这般无礼?满嘴小子爷爷,怎能在三东主面前胡说八道?”玉笛飞仙微愠地叱喝。 “好好,我不说就是。”神力天王傻笑着答。 安平呵呵笑,世故地说:“多蒙贤伉俪不弃,以朋友相许,小可深感荣幸。日后有机会途经贵池,当趋宝寨拜望贵山的弟兄。”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啊。”神力天王说。 “朱兄请放心,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贤伉俪既然以朋友相待,在下认为有些话,该是朋友间必须说出方能一尽朋友的道义。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不知该不该说?” “三东主,不必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怕甚么?”神力天王不耐地叫。 “那么,贤伉俪休怪直言。愚意认为,占山为寇,终非了局,两位似乎没有铤而走险的理由。这次各地草寇号召天下水旱绿林在九月间举事,大肆掳掠,江西地境盗贼如毛,闹得不可收拾。听说水旱绿林江右总提调蟠天苍龙潘世光,传檄贵泰克期起事,贤伉俪断然拒绝,不受蛊惑,委实难得。愚意认为,草寇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太监败亡之日,也就是天下升平之时。那时,即使官兵不向贵寨进兵,败没的水旱绿林,亦将迁怒贵寨,那时,难免有无法估计的麻烦临头,不如及早洗手,一劳永逸。尊夫妇人中龙凤,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何必……” 玉笛飞仙长叹一声,抢着说:“三东主,愚夫妇已势成骑虎,想洗手困难重重,诸多阻扰不易克服。这次损折了五位寨主,九十八名弟兄,足以令愚夫妇悚然反省了。是的,占山为寇终非了局,妾身保证优先考虑三东主的忠告,希望在一年半载后作一了断,尽早洗手改邪归正。” 安平欠身行礼,喜悦地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希望一年半载之后,在下能欣闻贤伉俪的好消息。” “妾身该走了,这个游龙剑客的爪牙妾身必须带走,拷问出那恶贼的底细,此仇不报,何以慰死者于九泉?告辞也,三东主请多珍重。” 神力天王临行时挥手叫道:“夏小子,别忘了咱们是朋友,后会有期。” 两人将俘虏交给两个小喽罗押着,像斗败了的公鸡般,无精打彩地走了。 雷霆剑上前稽首行礼,也用包巾裹住脑袋,浑身灰土,大红道袍乱七八糟,狼狈已极,讪讪地说:“夏施主,贫道一生中,可以说阅人多矣!能够具有如此胸襟的人,惟施主一人而已。大德不言谢,贫道不再多饶舌,只请施主记住,今后厂内的人,决不再与施主为难,昭昭此心,天日可鉴。” “小可深领盛情,感激不尽。”安平回礼答。 “东西两厂的人,贫道却无能为力。当然,贫道将尽可能请两厂的朋友放手,只怕心余力绌,收效不多,所以不敢向施主保证。” “道长这份情谊,小可不敢或忘。” “两厂之中不乏高手,但能与施主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只是他们人多手众,诡计多端,仍须着意提防。” “小可当小心在意,承教了。” “东厂的高手中,艺业以乾坤一剑为首,他的剑术可与施主分庭抗礼。另一高手是六指头陀昙真,浑身刀枪不久,水火难伤,十分可怕。西厂则以千手魔君为首,他的暗器十分可怕,神乎其神,将是施主的劲敌。另一人是太虚仙客武慈,他并非玄门弟子,所使用的歹毒迷香,称为神游太虚香,五丈外就可将人迷倒。他的师妹叫泰山神尼,据说比太虚仙客更了得。这几个人可能在最近期间离京南下办案,施主务必小心提防,免遭暗算。” “东西两厂在下不少朋友,姜某愿为夏兄稍尽棉薄。”伏魔天王诚恳地说。 “那太虚仙客的迷魂香,听说除他自己之外,世间仅有九地人魔具有此种解药。为防范于未然起见,夏兄如能找到九地人魔崔真,便可稳操胜乔,他的剑术,决难和兄台相提并论。”无敌金刀也供献宝贵的意见。 安平含笑走近无敌金刀,一面替他解穴,一面笑道:“小可孤身一人,浪迹天涯,既不求名,亦不求利,天下茫茫,他们不见得能找到小可的下落。小可不想和任何人结怨,真要是找上头来,小可除非不得已,决不想多造杀孽。诸位请转告两厂的朋友,幸勿相迫,为了自卫苟全性命,小可不会轻易任人摆布的。” ------------ 第三十一章 金带银剑 短兵刃斗长家伙,风险甚大,如果不能近身,便只会有挨打的份儿,要近身,又太过危险。寒影剑可接任何兵刃,再高明的护体神功,也禁不起全力一击,挥扫之下,谁敢不要命近身抢攻?加以黑煞星的艺业相当高明,与碧眼行者相差不远,即使没有寒影剑,碧眼行者也不敢放心大胆攻入,走险出招。 碧眼行者心中有数,好在他志在拖时刻,用不着冒险出招,闪身进过“灵蛇吐信”开始游走,向相反的方向退,想将黑煞星引开安平所躺处。 黑煞星知道寒影剑是神刃,气吞河狱地步步进迫,连攻十二剑,把碧眼行者迫退了三丈余。 碧眼行者当然知道匕首也是神物,用来招架寒影剑并无困难。可是,两种兵刃皆是安平的,他不能硬接硬架,所以始终没抓住回敬的机会。 这时,小牛子追到了。他不叫小牛子,而是安平安顿在峡江镇的小太岁彭念慈。他不顾一切奔向安平,希望将安平带离危境。 几乎在同一时间,前面山坡下的树林前,出现了九名青衣劲装大汉。 原来碧眼行者并不知马家坡有游龙剑客的人,更不知安平已和游龙剑客结了怨,带着安平落荒而走,无意中奔近了马家坡的东南麓,这些青衣人在是游龙剑客派在这一面警戒的人,发现这儿有人交手,还弄不清是敌是友,现身赶来看个究竟。 黑煞星自然知道是自己人,喜极大叫道:“快来,夏安平被杨某擒住了。” 九个青衣人听清了叫声,身形突然加快,激射而来。 小太岁以为安平已经昏厥,急急俯身伸手便待将安平抱起,碧眼行者的叫声及时传到: “不可动他,彭哥儿。” 叫声急迫,小太岁吃了一惊,赶忙缩手。 黑煞星并不笨,心中一震,猛地一声暴叱,一剑将碧眼行者迫退,大旋身飞抢五丈外的安平。 碧眼行者大惊失色,一声怒吼,挺匕首疯狂追扑而上。 黑煞星胸有成竹,去势奇快,起步奇快,起步慢的碧眼行者,怎能及时追上去?生死关头到了。 小太岁只会几手拳脚,怎能和江湖高手相搏?但这时他居然不想躲避,将生死置之度外,情急拼命一声怪叫,将竹根鞭向飞射而来的黑煞星掷去。 黑煞星身形急进,信手一挥。“得”一声轻响,竹根鞭已被寒影剑拍飞。 小太岁心悬安平的安危,竟然不怕死,俯身拾起一团碎泥,奋全力掷出。 他正伸手拾取另一块碎泥,猛记起安平的腰带上有小飞剑,不假思索地掀开安平的衣袂,拔出两把小飞剑。这玩意他不知如何使用,扔石头似的扔出了第一把飞剑,黑煞神已到了丈外,来势奇急,把剑一振,小飞剑被震飞三丈外,恶狠狠的挺剑扑到。 小太岁的第二把小飞剑扔出,黑煞神仍然用剑拍击,又接近了三四尺,已然伸手可及了。 “铮!”剑拍中了小飞剑,未拍中重心,小飞剑突然急翻一匝,仍向前飞。 黑煞星吃了一惊,右中一点,横飘丈外,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避过了一击,冲势也无形中停顿了。 小飞剑向前飞旋,翻翻滚滚射向后到的碧眼行者,也迫使碧眼行者侧闪回避,追势也无形中停顿了。 生死须臾,这刹那间的停顿,给予安平脱厄的最好机会,他这时恰好用先天真气攻开了穴道。 黑煞星再次扑到,一声怪叫,一剑点向安平的肩井穴,晶虹如流星下坠。同时,他一脚飞出,“噗”一声踢中小太岁的右腿外侧。 “哎……”小太岁狂叫一声,身躯被踢飞,跌出丈外砰然倒地,再滑出八尺外方行停住。 晶虹下坠,一闪即下。 生死须臾,大劫临头。 碧眼行者心胆俱裂,一声厉叫,匕首奋力掷出,射向黑煞星的后心。 这瞬间,安平猛地扭身翻转。 “嗤!”寒影剑刺入地中。 安平翻了一匝,下身突然横移,“噗”一声闷响,扫中黑煞星的小腿。 “哎……”黑煞星狂叫,扑地便倒,反而躲过匕首一击。 “啊……”惨号声惊天动地,先到的第一名青衣大汉在丈外被碧眼行者的匕首射中,贯入小腹,向前仆倒。 安平一跃而起,先夺回寒影剑,向连贯奔来的八名青衣大汉冷叱道:“谁不要命,请上,神龙夏安平保证你们如意。” ------------ 第三十二章 九地人魔 两个仆人心惊胆跳,在旁商量片刻,其中之一走近银剑徐文身侧,惶急地问:“徐爷,小的可否上前助主人一臂之力?” 银剑徐文摇头苦笑道:“绝不可以,令主人一世英名,将因你的加入而蒙羞,他也不会允许你胡来的。” “徐爷,那……” “你不加入还好,加入必有惨祸发生。”银剑徐文暴躁地说。 “徐爷可否替他们拆解呢?” 银剑徐文断然地摇头,沉声道:“在下无能为力,即使想候机抢救也难似登天,双方的艺业皆已臻化境,生死须臾,瞬息万变,何时出现危机,谁也不敢逆料,即使看出危机,也嫌晚了,任谁也抢救不及。令主人的艺业,与在下在伯仲之间,夏安平却似乎更胜一筹,在下如何能替他们拆解?” “那……那……家主人岂不是危险么?” “可能是的。”银剑徐文懔然地说。 “那……小的非上不可了。”仆人咬牙说。 “除非你要促令主人早死,不然便得袖手旁观。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做这种傻事。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你如果加入,令主人即使留得命在,他也会含恨羞辱而死。” “这儿除了徐爷之外,并无旁人知道。” “笑话!”银剑徐文不悦地说,稍顿又道:“没有旁人在场,便可做亏心事么?亏你追随令主人有年,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在下委实替欧兄叫屈。” 别着银剑徐文为人心狠手辣,倒是个心高气傲不肯苟且的英雄豪杰。仆人脸有愧色,讪讪地退下说:“徐爷请原谅,只因小的从未见过家主人和人斗得如此凶险,以致惶然失措,说出这种话来。” “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心悬主人安危,忠心耿耿,以致心神惶乱,未加深思熟虑,想替主人尽力,情有可原。但你要知道.咱们侠义门人,名誉重于生命,宁可慷慨而死,不愿倚多为胜玷污侠名。” “徐爷说得是。” “在下希望能对令主人有所帮助,只恐力不从心。你们且安心退在一旁,切不可乱来。” 斗场中,形势紧急,大局逆转,金带欧政的处境愈来愈恶劣,带招失去了凶猛狂野的辛辣劲,远攻的机会几乎完全消失,金带的后半段缠在腕臂上。只能用三尺余带梢和安平周旋,晶虹已控制了全局,金芒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兵刃的长处既然不能发挥,已注定失败的命运了,他已到了势穷力蹙,日薄崦嵫,但仍然要找空隙进击,这一仗他输不起,也不愿输,虽则他自己知道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安平愈战愈勇,他感到排云剑法展开之后,以往从没有这般从心应手,每攻一招,皆可迫令对方暴露空门,以便令第二招能够再次攻入对方金带所布下的带网中。虽然对方封得严密攻得凶猛,他仍可锲入抢攻,且将对方的凶猛攻势-一阻遏,剑虹只在对方的胸腹要害弄影,迫令对方退步撤招自保,连攻三十余招,以后便是一面倒的局面出现,他已主宰了全局。 “嗤嗤嗤!”他一连错开对方攻来的三带,一声冷叱,乘势抢入,绝招出手了。“唰” 一声轻啸,剑尖从金带被错开的空隙中锲入,闪电似的光临金带欧政的右胁。 金带欧政满头大汗,脚下已乱,赶忙仰身后退避招,金带斜架剑身,一声沉叱,暴退八尺带头一卷,点搭安平的后脑,带身全部抖开,可以远届九尺外,带长六尺,加上手臂的长度,足可远及九尺外。可惜,慢了一刹那,避开了肋下致命一击,却被带身斜架之力,推动了剑关,肋前被锋利的剑尖划了一条三寸短缝,衣裂肉开,创口深及三分。护体的菩提禅功刀枪不入,却仍然无法禁得起寒影剑的袭击,击破护体神功的异啸,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欧兄,游斗。”旁观的银剑徐文忍不住出声警告。劳观者清,他已看出金带如不放弃取胜的念头,必将连自保都力不从心,不得不出声提醒金带欧政改变战法。 金带欧政如大梦初醒,灵台一清,发觉自己确是当局者迷,不该在棋差一着的危境中,依然不放弃保全声誉不顾一切反击取胜的愚蠢念头,确是不智。即使能设法攻入剑网得手,以对方的造诣来说,至少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甚至还可能送命,岂不太过冒险,太过愚蠢?成功的可能仅是三与七之比,不利的成份所占的比例要大得多,再不放弃愚蠢的念头,老命将会断送在这儿。 ------------ 第三十三章 古宅弄玄 洞门悄然而开,大汉一闪不见。 安平艺高人胆大,他不住地打量四周的形势,静静地耐心等候,也在思索宅院主人的来路。 许久许久,等了半刻时辰,既不见有人出迎,也不见先前的大汉出来。整座宅院静悄悄,阴森森地声息全无,不吉祥的凶兆似乎已经光临,沉重的气氛渐渐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开始感到不安了,无形的压迫感渐渐加重。 “怎么回事?”他自问。 几经思索,他心中已计划了不少行动的腹案,冷哼一声,举步升阶。 他站在中间正中,沉声低喝过:“里面有人么?打扰贵府,请开门。” 没有人回答,死一般的静。 他猜想带他来的陌生人不怀好意,心中暗暗后悔,悔不该刚才设将那人摸清,所说的事是否与柳姑娘有关,贸然跟来这儿,很可能落入对方预先布下的陷井里了。 他向后退,退近照壁,突见明窗亮光一闪。 他猛地飞上院墙,接着沿墙顶的护檐飞掠,奇快绝伦,跃下左廊急趋厅门。 他以为以退为进的计谋,定然可以骗过埋伏的人,使对方误会他已心怯撤走,便会有动静了。 可是,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对方不仅毫无动静,那先前从明窗透出的一星火光也不见了,大宅仍然黑沉沉的,寂静如死。 他一咬牙,伸手轻推中厅门。门并未闭,应手而开,声息全无,似乎毫不着力,沉重的中门似乎并无重量,反而令人惊讶不置。 厅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古宅中特有的阴霉气息触鼻而生,令人平空感到毛骨悚然,而且有窒息和重压之感无情地袭来。 如果换了旁人,即使决定进入,也将在门口细察厅中的动静,不会冒失地入厅。 他人随手进,门刚推开一条仅可容身子通过的空隙他已一闪而入,顺手左右一带,厅门大开,但他已先一步贴身在壁间了。 寒气侵骨,初冬的寒流令人战颤,似乎有气流在厅中流动,发出仅可听闻的呼啸,霉臭之气更浓,厅中虽然幽暗异常,但似乎可令人感觉厅中鬼影幢幢,并非空间无物的地方。 安平已横了心,明白今晚有点不大妙,反正今晚已无法再打听消息,且看看诱他来的人到底有何花样。 许久许久,没听到任何声息,但无形的压迫感却一步步加重,令人心中发虚。 他到了左面的明窗下,像幽灵般移动,未发出任何声息,一面全神戒备,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面伸手察明窗的形状。 窗共三层,内一层是木造窗门,早已打开。第二重是木格子明窗,用绵纸泡桐油糊得牢牢地。他用指甲徐徐地、轻轻地、划了一个角形缺口,将指头伸出外面,接触到外层的X字窗前。接触处冷冰冰地,那是铁造的玩意儿,格子甚粗,任何人也休想破窗而出。 心中不由暗懔,忖道:“如果所料不差,我已身陷牢笼。” 从手上的触觉猜测,这栋大宅虽则霉气触鼻,其实却是纤尘不染,窗户已经整理妥当,防冬设备十分完善,手指没感到有灰尘积垢,怎会没有人? 他心中明白,目前是进易出难,如想从厅门退出,可能受到可怕的暗器袭击,也许多面早已受到包围,想出去决非易事。 他也不想在这时退出,断设有入宝山却空手而归的道理,既来之则安之,没有甚么可怕的,有道是不久虎穴,焉得虎子?他的胆气已远非半年前可比,没有人可以吓住他了。 他本想用屠龙断犀匕将窗格毁了预留退步,但稍一思索使不再考虑,岂能预留退步于人?他小心翼翼向在沿壁徐移,以手代目,发现了墙上挂有书画,壁角有花几盆景。从任何角度推测,皆可证明宅中有人居住,决非空宅。 “好吧,咱们看谁先沉不住气。你们既然将我引来,必定有事待决,我不信你们能憋得住。”他想。 他占住壁角,定下心神坐下,泰然静候变化。 久久,有动静了。首先,一丝异香人鼻。 他反应奇快,不管是甚么香,立即屏住呼吸,将白龙辟毒珠放在鼻端狠狠地吸入几口气。 接着,厅中心的一张长案上,突然绿光乍起,像是一盏萤灯,幻发着令人心悸的绿芒,绿色的光线依稀可辨,照亮了大厅,显得清冷迷朦,鬼气冲天。 ------------ 第三十四章 祸不单行 不知过了多久,安平从神游太虚中悠然醒来,感到浑身乏力,右半身麻木不灵。 首先,他发现处身在一座草寮中,寒风萧萧,可看到四周草本凋零的初冬景色,不时有三五张落叶,在呼啸着的寒风中飘舞。 草寮四面无壁,顶部的茅草已有腐烂之象。这是一座山中樵子歇肩的草棚,而不是住人的地方。 天宇中彤云密布,寒风砭骨。东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天色将明。 他想坐起,但浑身脱力,一双手十分沉重,想挺起上身也力不从心。头脑沉重,昏眩感仍未完全消失。 他正想说话。突觉身侧有人将他的上身托起,一只瓦缶已送至口边。 他就那人口中喝了几口凉彻心脾的冷水,苦笑道:“崔老前辈,昨晚多获援手,感激不尽。” 原来他看到持瓦台的手,和那黑漆发亮的袍袖,便知道是九地人魔崔真救了他。 九地人魔仍然将他放下,在他身侧席地而坐。老人魔已取下了头罩,现出本来面目,看脸容,人魔倒长得五官端正,留了洁白如银,三络短须,只是脸色太过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看上去十分可怖,像是僵尸面孔。 “夏小哥儿,你的命大着呢。”九地人魔用他的怪声调说。 “想不到老前辈会恰好光临,因此方能逢凶化吉。”安平由衷地说。 “老夫并非适逢其会,而是诚心救你的。” “老前辈……” “老夫输了东道,自然该守约在一年之内受你约束。但我得声明在先,我只能晚间在你附近候命,白天你是无法找到我的。昨晚你被人诱人大宅,老夫从檐口钻入承尘上藏身,预先弄松几块承尘板,留意你的举动。面对两妖以及大名鼎鼎的三个老怪物,你居然毫无所惧,这份豪气,老夫深为心折。” “晚辈对那些人所知不多,不知即不惧,与豪气无关。而事实上晚辈技不如人,几乎送掉性命。” “依老夫看来,你足以胜那百残老人,只怪你先存妇人之仁,以单手力拼二十余招,坐失先机。你最后那一掌,颇见功力,能将残老怪震倒,可知如果你一开始使用双手发招,决不会拖得那样久。” “老前辈可知那百残老人所练的神异奇功么?” “他练的是回旋摧心掌,可是没练到家,潜劲所走的回旋弧度有限,以致无法发挥威力。倒是他的断臂相当可怕,断肘尖前端安装了歹毒的尖嘴喷管,中藏可令人筋弛骨软的毒药,击中人体,毒药只须从擦破皮肤处沾上,便可入侵内腑,浑身立即发虚,如无他的独门解药,一个时辰内便筋弛骨软,一辈子便得缠绵床席了。” “老前辈。我……”安平骇然惊呼。 “老夫的拔毒丹不对症,只能将奇毒迫住,可支持十二个时辰。今晚二更之前,如果找不到百残老怪的独门解药,那……恐怕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对付一个蛇神,他们人太多,即使去找,也是白送死。” “老前辈能使我站起来么?” “站起来?不可能。你之所以失手,不是技不如百残老怪,而是被蛇神的毒蛇碧螭所暗算。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有一颗人间至宝白龙辟毒球,你早已一命呜呼了。我巳将珠子绑在你腿部的伤口上,可能蛇毒已经被吸清了。” 九地人魔说完,便动手替安平解开腿部的布帛,察看伤口后,将白龙辟毒珠放回安平颈内所挂的珠囊,说:“果然是人间至宝,蛇毒已清,被咬处已恢复原状,红肿全消。” “老前辈,难道世间真找不到解百残老怪的奇毒圣药么?” “据我所知,似乎没听人说过。老夫对解毒药物相当内行,但对老怪的奇毒却无法摸清。” “完了,我岂不是卧以待毙了么?” “希望未绝,我打算带你去碰碰运气。这儿是吉水县东二十里的东山西麓。东山绵亘二百余里,中间有一座奇峰叫做中华山,那儿住了老夫的一位故友,他对毒药造诣甚深,或许他有解药。你先歇会儿,等会儿我带你上路。” 中华山,位于东山之东,一峰秀出,形如悬钟。要找这座山并不难,山中的村民皆可指引去向。 九地人魔抱起安平,向深山处走去,一面走一面说:“小老弟,上次我与你较量轻功,以为碰上了高明的对手,输得心服口服。岂知昨晚追我的女人,比你更高明骇人,如不是我见机利用宅院脱身.恐怕凶多吉少。想不到老夫在行将入土之年,却一而再的遇上前所未遇的高手,也许是我老了。听口音那女人的年纪不会比你大,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一辈的人可以休矣!” ------------ 第三十五章 节外生枝 九地人魔发现在包内是安平的兵刃,大喜过望,而且珠囊也赫然在内。小道童大概以为是长命锁一类饰物,未加注意,信手放在这儿不加过问。 他将皮护腰札上,带了寒影剑,抓住珠囊,向孤鹤丹上看去,迈出一步随又缩回,自语道:“老夫本想再救你一次,可是我怕下次再要我的命。算了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卑鄙的狗死有余辜,且让你自生自灭算了。” 说完。他收好珠囊,举步向厅门走去。 山坡下,一群黑衣人正如飞而来。 他退入厅中,冷笑道:“蟠龙堡的人来了,老夫不愿和他们计较,救夏老弟要紧。救人如救火,我得赶快去追赶女妖们。” 他戴上黑头罩,从屋后窜出,向北飞赶。 黑衣人大队涌入茅屋,孤鹤丹上恰好苏醒。不久,大批黑衣人也向北面追赶。 云梦双姣带了安平,沿北面的山谷急掠,越过两座山头,突见前面半里地的山坡下,站着一个青袍人,袍袂飘飘,肩上的剑穗迎风飘扬,不言不动,正向这一面观望。 百残老人紧走两步,不理会小腹仍在疼痛,说:“老朽先走一步,看看对方的来路。” “对方如有敌意,格杀勿论。”青狐杀机怒涌地交待。 “老朽理会得,但请放心。”百残老人恭敬地答,急射而去。 接近至四五丈内,青袍人从容举步迎上,含笑叫:“周前辈,请留步。” 百残老人在丈外止步,狠狠地打量对方,久久方嘿嘿冷笑,阴恻恻地问:“小辈,老夫不认识你,为何留步?有话就讲,有屁你就放,不必多费唇舌。” 青袍人年约四十上下,身材修伟,相貌堂堂,举步沉着稳重。先抱拳行礼,从容地说: “晚辈姓贺,名俊,有事欲求见云梦双姣,相烦前辈引见。” “说明来意,少噜苏。” “晚辈奉家师叔手谕,有事与两位姑娘相商.” “什么事?” “向诸位打听夏安平的消息。”略顿又道:“昨晚曾有人看到沈家大宅的人,将夏安平诱入宅中,此后即失去踪迹。两位姑娘落脚沈家大宅,乃是尽人皆知的事,因此……” 百残老人不怀好意地踏前一步,独眼中凶光暴射。 贺俊向侧跨移一步,夷然笑道:“前辈先不必动杀机,且听……” “小辈,你与夏安平有亲?”百残老人抢着问,又迫进一步。 “晚辈与他无亲无故,只不过想向他透露一项消息。” “你是他的朋友?” “不是,晚辈仅是奉家师叔的手谕找他……” “你的师叔是谁?” “金带欧政。” “哦!原来你是少林的门人。你竖起驴耳听了,给老夫滚出视线之外,不然老夫送你上西天。” 贺俊冷冷一笑,不悦地说:“在下诚心讨教,阁下为何出口伤人?你也算是……” 百残老人一声怪叫,突然凶猛地扑出,劈面就是一掌。 贺俊知道利害,哈哈长笑两声,暴退丈余,单足点地人即向侧纵出两丈外,如飞而退,反应之快,委实惊人,不愧为出身名门大派的弟子。 百残老人的一掌落空,奋起急追。 贺俊用上了全力,窜入一座矮林,连发两声警啸,向林深草茂处一钻,落荒而遁。 百残老人嘿嘿笑,穷追不舍,怪叫道:“小狗杀才,老夫不信你会飞天遁地。” 可是,他先前被孤鹤丹士击中小腹,并未复原,一时冲动全力施展轻功追逐,三五个起落便诱发了伤势,看看将赶上贺俊,紧要关头脚下突然发虚,冷汗泌出,一顿之下,便被贺俊逃出视线外了。 贺俊并不远走,发现老残怪不追,却回头现身破口大骂道:“老残废,你这老而不死的残老狗,来来来,贺太爷要找地方剜出你的独眼,打断你的残狗腿。” 百残老人怎受得了?强忍痛楚怒啸连天,木脚一点,急射两丈外,切齿猛扑而上,含忿拼命。 贺俊一声狂笑,扭头狂奔,一面叫:“残废老狗,来吧,贺太爷送你到鬼门关报到。” 一追一逃,愈追愈远,不久追入了丛山凋林之中,身影逐渐消失。 云梦双姣一群人,仍然沿小径北行,满以为百残老人可将拦路的人追上,因此放心赶路。 ------------ 第三十六章 丽影再现 安平冷哼一声,冷冷地说:“这般说来,错的倒是在下了,简直岂有此理!” 青孤长吁了一口气,黯然地说:“事已至此,争论是非有何好处?不管你是否领情,我姐妹必须尽人事。入暮之前,我们去找找虎面枭婆,找不到再带你到北门找你的朋友。假使能抢回你的生命,我姐妹今后决不找你的麻烦。琼姐,这就走。” 柳神脚下迟疑,慎重地说:“你我带他去找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会不会和我们拼命?” “那么顾不得许多了,你我只求尽心便足矣!”青狐慨然地说,眉宇间隐现忧虑。 柳神纤足一顿,似已下定决心,说:“好,依你,咱们这就走,先回县城打听老枭婆的下落。” 青狐正想用信号召回两名侍女,突听到前面枝叶簌簌发声,似有重物倾倒,声源约在十余丈外,树枝太浓而低矮.无法看到十余丈外的景物。 “咦!有野兽。”柳神低声讶然轻呼。 “前面有小慧,怎不见她示警?” 蓦地,前面传来轰雷似的大喝声:“里面藏匿的妖女,还不滚出来打交道?再藏匿不出,咱们一把火将你烧出来。” 柳神吃了一惊,低喝道:“走!从北面脱身。” 青狐发出召回传女的信号,抱着安平向北急走。 正前面把守的小慧,永远不会跟来了。 主婢三人带了安平,从北面分枝拨叶急走,走了半里路,眼前一亮,前面出现了丘隼起伏、杂树零落、野草丛生的山坡。 三人用目光向各处打量,空山寂寂,寒风萧萧,没有人兽的踪迹。 “走!赶一步。”柳神断然发令。 三人奔出矮杉林,认准方向,从西北角急掠,远出三五十丈,到了一座山丘下,正欲绕丘而走。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她们果从这一面出来了。”山丘顶端人影乍现,狂笑声震耳。 丘顶共有五名青衣人,为首那人,正是引走百残老人的少林弟子贺俊。 青狐将安平交给侍女,凛然地嘱咐道:“如果他们围攻,切记紧随我身后,除非到生死关头,不许你动手。” “婢子理会得。”侍女恭敬地答。 柳神在前开路,侍女在中,青狐断后,不理会丘顶的人,绕丘左而过,脚下加快。 贺俊也不下丘阻拦,仅目送她们扬长而去。等她们越过前面的小冈,方在后尾追不舍。 西北角,正是至县城的方向,但没有路,必须越野而行。站在附近的山巅,可看到十余里外县城东面的凤山。 双姣见对方不加阻拦,反而心中甚感不安,两人互相用手式示意,突然脚下加快,恍若劲矢离弦。 后面半里地,贺俊与四名同伴亦步亦趋穷盯不舍。 攀上一座山鞍,前面有一段起伏不定的山脊,长约半里地。北面林凋草枯,一片初冬景色,罡风呼啸,四野萧条。站在山鞍向南望,山下不远处青烟袅袅上升。正是两派弟子用火雨困扰蛇神的地方,隐约可听到呐喊声,但视线被山峰所阻,看不到斗场。其实,林内的恶斗已近尾声,斗场距山鞍直线距离不足两里地。 柳神登上山脊,毫不迟疑地奔向北面下山的鞍口。 凋林人影乍现,三名披了大红袈裟的中年和尚踱至林缘,支起方便铲单掌打问讯,中间的高大清瘦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柳神一怔,缓下脚程戒备着欺近,冷冷地问:“大和尚有何贵干?” “贫僧鲁莽,希望与施主结一份善缘。” “本姑娘对出家人向无好感,一概免谈。” “施主幸勿固执,贫僧有事与姑娘磋商。” “大和尚清修何处?” “贪僧礼佛吉安府大悲禅院,法名无尘。” 柳神手按刀柄,冷笑道:“大悲禅院的住持叫无垢,乃是少林出身的僧人。” “那是贫僧的师兄。” “你两人也是金带欧政的师侄,不错吧?” “少林僧俗辈份分明,贫僧虽然痴长几岁,仍是晚辈。” “这么说来,你们该是找夏安平的晦气而来的了。” “确是为夏施主而来,但不是找晦气。” “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认为本姑娘该如何处理?” “贫僧认为,放下夏安平,免伤和气。” ------------ 第三十七章 东山逐鹿 百残老人也被小棋截住,大青的巨尾突然扫到,“卟”一声闷响无巧不巧地扫中他的右脚。他的右脚是假腿,兼得起打击,人飞掷三丈外,跌了个灰头上脸,连滚带爬穿入林中,逃之夭夭。 两派门人被流矢射倒了五六名,金带银剑两人勃然大怒,带了一部份弟子,向箭雨射来的方向追去。 迷烟弥漫,人影四散。 巨虎大黄跟随着皓姑娘,狂追青狐。 蛇神仍在找他被大青吓走了的三条毒蛇,舍不得离开,直至小琴棋带了大青追赶皓姑娘,他方敢大胆地收蛇。 青狐机警绝伦,他挟了安平向山下飞逃,见林便钻,逢荆棘使躲,逃入一条极为隐密的山沟,窜走了。 皓姑娘穿了拖地长裙,在荆刺刺内穿透极为不便,巨虎大黄虽是兽类,却没有青狐灵活,居然被她逃掉了。 九地人魔和缥缈鬼魔落后甚多,追了半里地,便被小琴小棋拦住了,巨蟒大青发起威来,把两老魔迫得在林中八方闪逃,怪叫如雷。 九地人魔的铁童子重有一百二十斤,一击之下,宛若泰山压顶,重逾千钧,但砸在大青身上仍然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惹得大青兽性大发,要不是林中躲闪容易,老人魔恐怕早已魂归地府了。再加两侍女小琴小棋的夹攻,两老委实支持不住,险象横生,岌岌可危。 “咱们走。”九地人魔向缥缈鬼魔叫。 他不善用剑,同时也忘了安平的寒影剑藏在衣内,假使他用寒影剑对付大青,局面可能改观。 缥缈鬼魔心中有数,不敢逞英雄,发出一声同意的怪啸,首先撤走。 小琴小棋到底修为不够,无法阻拦,让老魔逃掉了。 青狐的轻功出类拔萃,但比皓姑娘相去甚远,可是她机警绝伦,看出皓姑娘是个有洁癖的人,拖地长裙不宜在荆棘从中奔穿,这一带的地形隐密而复杂,她专捡荆棘矮林中穿逃,果然不久之后,便将皓姑娘甩脱了。 她带着安平急逃,慌不择路,不管东南西北,穿莽入伏急急逃命,大约逃了五六里,方敢放缓身形向后察看动静,心中略定。 她藏身在一处山洼的矮林中,放下安平席地而坐喘息。大冷天,她累出一身香汁,粉颊发青,这一段匆匆逃命的路程委实令她吃不消,浑身汗气蒸腾,衣裤被荆棘挂得成了破衲,裤管有些地方已经见肉,狼狈万分。 安平穴道已解,玄阴毒发作的最艰难时期已经过去,他已度过发作高xdx潮的痛苦难关,半僵的身躯熬过了可怕的寒冷潮,这得归功于他体格的强健,和十余年辛勤苦练的成就,使他能度过难关而不至于冻僵。再就是在潼关曾经受到虎面枭婆九阴毒爪的袭击,五绝刀柳云的驱阴寒丹药,令他体内遗留下抗寒的后遗抗力,得以平安度过凶险的寒冷高xdx潮。 但他始终无法凝聚真气驱寒,因为孤鹤丹士曾给他服下了一颗散气丹,无法凝聚真气。 他身上仍裹着青狐的外衣,青孤用肩扛着他逃命,颠得他浑身骨头几乎抖散,五脏六腑都要离位一般,幸而寒冷的感觉依然存在,还不至于感到太大的痛楚。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李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青狐定下心神调息,不加理睬,久久,直至呼吸已恢复正常,方锁着柳眉说:“你是怎么回事?听口气,我冒万险将你救出险境,你倒埋怨起我来了!真是不识好歹。” “你既然已决心不再与在下为敌,还说要找虎面枭婆替在了驱除体内的玄阴真气,而姑娘并无把握,为何不将在下交给别人相救?”安平慨然地低语,最后叹一声。 “那鬼女人没安好心,你岂能信任她?”青狐不悦地说。 “她能解玄阴制穴术,为何不可信任她?你仍然是个自私的人,在下不知你对我存有何种心念。” 青狐的粉颊泛上了红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不错,你说得很对。我这人可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时激动说要放过你,但冷静下来时却又觉得难以割舍。我问你,你真不愿和我姐妹并肩行道江湖么?” “李姑娘,夏某已经明确地表明态度了。夏某不是江湖人,恕难答应。” “那么,你能伴我姐妹走一趟华山么?” “去华山有何贵干?” “回华山见见我的表兄,祭扫父母的坟茔。” ------------ 第三十八章 猛虎出柙 先前皓姑娘曾给他服下了一颗灵丹,不但保住了他的元气,也减弱了玄阴寒毒的威力。 刚才九地人魔给他吞服了解散气丹的独门解药,解除了他的威胁,这时他抓住机会。全神一志聚气行功。假使九地人魔移动他的身躯,后果可怕,可能有岔气伤身的惨祸发生。 九地人魔悚然一惊,叫道:“老天爷!如果下面起了混战,必定有人向这儿奔窜,那……夏老弟。” “你怎么这般糊涂,不会先打声招呼吗?” “崔兄,咱们……” “咱们别无抉择,只有替他护法一途。任何人如欲接近,只好拼死一决。舒兄,你如果认为不值得,可以退出。” 缥缈鬼魔冷哼一声,不悦地说:“老人魔你听清了,我舒长平不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士为知己者死,又说:受人之恩不可忘。我舒长平的事,已经告诉过你了。夏老弟在受到大群恶贼的围攻下,却未弃我而去,更未将我视同仇敌,大仁大义救我姓舒的一条老命。 今天,他有急难,我舒长平再没人性,也不会自己一走了之。老人魔你少废话,你近身护法,我在外围决死,千斤重担我两人挑了,誓不独生。你的兵刃丢了,夏老弟的寒影剑你不至于不会使用吧?” 九地人魔哈哈一笑,豪放地说:“姓舒的,崔某总算交上了这位朋友。没话说,咱们埋骨此地,死亦无憾。” 下面斗场中,形势大变。 皓姑娘主婢三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骚动。她左是大青,右是大黄,刚掠出草坪,立即引起可怕的混战。 首先是马儿惊窜,四十八匹坐骑立即发狂起来,扭头狂蹦猛冲,骑士们猝不及防,有一半人落马。人吼、马嘶、蹄声如雷,怪叫惊天动地。 黑金刚的马狂性大发,突然跃起回头狂奔入林,树林枝浓而低,一冲之下,黑金刚几乎被树枝撞破脑袋,失惊之下,本能地丢掉马缰,抓住迎面撞来的树枝,离开了马背,一跃下地。 他勃然大怒,飞扑而上,闪电似的跃上马背,一声大吼,马儿前肢曲屈,砰然倒地。 他拔出降魔杵,反纵出林,大吼道:“八虎何在?列阵!” 好汉们有一半去追坐骑,其他的人追随在他身后,左右共有八名箭衣骑士分列,向斗场走去。 西面,昭姑娘主婢也飘然而至。 “住手!谁敢不听,侯某先毙了他。”他用霹雳似的大嗓门虎吼。 云梦双姣正在吃紧,眼看不支,想住手也力不从心。 两邪也不愿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仍然放手狂攻。 蟠龙堡的人不知来路,但对方人多,不敢不听,一个个先后退出圈外。 山海夜叉认识虎面枭婆,接着叱:“骆老婆子,还不住手?我山海夜叉……” 话未完,白影似流光,皓姑娘已用奇快的身法切入,云袖一挥,手中电虹闪缩的长剑也同时搭出,袖风袭向妙手飞花,长剑拦截老枭婆的寿星杖,同时叱道:“住手!” 大青也急冲而至,蟠龙堡的十余名惊弓之鸟大惊而退,重围立解。 老枭婆本想便接皓姑娘的剑,但心中一虚,对方敢贸然冲入出招解困,岂是等闲人物? 立即撤招悄退。 妙手飞花更是心胆俱寒,不等袖风扫到,连窜带跳退出三丈外,撒腿便跑,混在蟠龙堡的人群中,极力避免和姑娘照面。 恶斗顿止,四周突然肃静无声。 黑金刚大出意外,久久方讶然叫:“咦!小女人是怎么回事?” 蟠天苍龙带来的人中,有一名庐山贼云里飞林雄。庐山贼盘据在山左盆塘湖附近,是鄱阳王手下的另一枝得力悍贼。云里飞林华常在庐山深处活动,曾经见过皓姑娘,接口道: “侯前辈,这小娘子曾经在庐山出现过,巨蟒和锦毛虎是不伤人的。” “她们的来路谁知道?”黑金刚大声问,声如雷鸣。 没有人回答,蟠天苍龙不住摇头。山海夜叉怪叫道:“曾在庐山出现,八成儿是警幻仙子那泼贱货的党羽,咱们将她弄到手,给虎威总管做押寨夫人。” “这女人身怀绝学,有龙虎护卫,不易对付呢!”蟠天苍龙镇重地说。 黑金刚冷笑一声,叫道:“火判官兄弟,你们三人到我身边来。” 林内有人传呼,片刻奔出三个劲装中年人,三人一式汀扮,挟着一棍虎尾水火棍,胁下悬着一个火红色的大甲囊,背上背了一个火红色的奇异背囊,足有三尺高两尺宽,不知中藏何物。绿林道有名的巨盗,大都认得这三个人,兄弟三人出身京师神铳局,对火器的使用十分精练。老大叫火判官向孟明,老二火龙神向仲明,老三火星君向季明,在绿林道中,他们的大名相当响亮,是黑金刚的得力臂膀和可以信赖的亲信。 ------------ 第三十九章 独行大盗 神龙夏安平五个字,有十分惊人的震撼力。安平的怒啸声,和濒死的人所发出的惨号,令围攻的人心胆俱寒,令保护他的人精神振奋。 他的“金刚伏魔”狠招威力骇人,五名贼几下被降魔杵打成十段,加上了黑金刚和后面中枪的追魂客,一照面之间,便收了七条命。 这一面的狠贼胆裂魂飞,吓得纷纷走避。 他像一阵狂风,回卷到九地人魔身旁,大吼道:“崔老前辈,换兵刃。” 九地人魔闻声大喜,向后急退。两人相错的刹那间,已经交换了兵刃。 九地人魔用剑不趁,降魔杵虽比他的铁童子轻了一倍以上,但仍然是重兵刃,他像是如虎添翼,一声怪啸,挥舞着金芒耀目的降魔杵,卷入人丛之中。 安平换了寒影剑,首先便扑向勾魂使者,大喝道:“山西道上一别,你们还未死? 杀!” 脸黄肌瘦的勾魂使者还不知利害,挥出一剑喝道:“小子不成气候……哎……” 双剑一触,尺余剑身突然向一侧飞走,光华再闪,勾魂使者的右臂亦不翼而飞,狂叫着飞退。 勾魂使者的妻子高娥大骇,急掠而至伸手急扶。 九地人魔到了,降魔杵凶猛地扫出,“卟卟”两声闷响,两个脑袋应杵碎裂,血雨纷飞。 威胁已除,银汉双星终于有机会施展了,奋起神威杀出重围,夫妻俩霎时成了一双疯虎。 安平伤了勾魂使者,立即折向,找寻他认识的人,第一眼便看到与牛郎星狠拼的山海夜叉。他飞扑而上,叫道:“宏教兄,让给小弟。” 牛郎星向侧一闪,喜悦地叫:“兄弟,除恶势尽。” 山海夜叉一声怪叫,盘龙杖像狂风般扫到,“狂风扫落叶”抢攻下企,势似奔雷。 安平身剑合一飞扑而上,不理会攻下盘的杖,双脚上收,剑巳遁出。 山海夜叉一招走空,一声大吼,闪身扭腰杖尾斜挑,抢攻侧肋。 安平一扑落空,向前飘落避过肋下来势,顺手招出“飞花点翠”,连毙两名悍贼,再回身像狂风般旋到,向山海夜叉猛扑,一面大吼道:“你在山西道上的威风何处去了?” 山海夜叉骇然,他竟未看清两名悍贼是如何中剑的,这次他们四十八名高手同行,每个人都是艺业已臻上乘的悍贼名宿,竟然在霎时连死两名,怎不令他吃惊?不由心中一虚,火速运杖招架,连退八步,接下了两招,寒影剑的光华令他心中发毛,彻骨剑气更使他禁不住直打冷战,好不容易稳下身躯,眼角瞥见不远处被双星缠住的蟠天苍龙处境殆危,便大叫道:“潘兄,扯活!” 安平招出“白虹贯日”,跟踪追击,光华临头。 他向侧一仆,盘龙杖凶猛地攻向安平的下盘,避招出招,火候老到,贴地反击。 安平向上跃,顺势逆拂,银虹急降,剑吟声惊心动魄。 “唰!”剑发异啸,尖锋着肉。 “哎呀!”山海夜叉惊叫一声,右上臂裂了一条缝,鲜血飞溅,差点儿便会变成残废。 他心胆俱寒,疾退丈外飞跃而起,盘龙杖振出,荡开一名阻道的悍贼,乘机超越,手急眼快抽手一把抓住悍贼的左肩,向后猛带,悍贼身不由已,向追来的安平撞去。生死关头,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利用同伴的死,来保全他白己,急如丧家之犬,逃命去了。 安平急速地冲到,正想下了刺死踉跄冲来的悍贼,身侧不远传来皓姑娘惊煌的叫唤声: “夏爷,手下留情,少造杀孽。” 他一剑架开悍贼的剑,左手捷逾电闪,“啪啪”两声暴响,两耳光将悍贼击得仰面便倒,叱道:“饶你一命,去吧!” 声未落人已去远,扑向蟠天苍龙。 双星拦不住蟠天苍龙,在安平扑来之前,这位江右总提调已经奋力脱出纠缠,如飞而逃。 悍贼们四散而走,同时跟来加入围攻的十余名蟠龙堡爪牙,遗下五具尸体,已经先一步遁走了。 蟠天苍龙逃得快,去如脱兔。安干追了五六丈。知道追之不及,眼角曾见不远处的树后有人移动,立即折向扑到,剑发如电,手下绝情。这个人影居然不逃,岂可轻易放过。 那是一个年轻人,急跃而起,大喝一声,单刀急架刺来的寒影剑。 这瞬间,安平发现地上有人,原来青年人正在替受伤的人起出胁背的飞刀,地上还有药包和撕开准备裹伤的布巾。他心中一软,剑上力道骤减,搭佳单刀一声低叱,猛地一绞一振。 ------------ 第四十章 天网恢恢 蓦地,内间房门中出现了辉老的身影,冷然接口道:“小云也许拦不住你,老夫这一关你能闯过么?夏安平,你还是死了置身事外这条心吧,万千金珠子女玉帛在等你予取予求,何必因拒绝而枉送性命呢?尚请三思,你已别无抉择了。” 安平不再和祖孙俩多费唇舌,他已看出形势对他不利。在峡江他曾与小云换了一掌,五笥山曾见对方的艺业,对付小云他尚有自信可立于不败之地,若再加上辉老,他明白凶多吉少。 他毫不迟疑地决心突围,一声低叱,一掌斜拨挡路的小云,抢路夺门。 小云早有提防,猛地伸手急搭拨来的巨掌。 他突然收肘翻掌,闪电似的反切小云的手爪,“啪”一声击中小云的腕内侧,向外发力。小云没想到他的掌先虚后实,发觉上当时已来不及了,手被震得向外落,空门大开。 他揉身欺上,快!快得令人目眩,右掌发如电闪,“卟卟”两声闷响,两臂掌劈中小云的左右肩,手下留情,只用了五成劲,快得肉眼难辨,声响发出掌影已隐。 “哎呀!”小云惊叫,向后便倒,身躯刚动,脚已及时反击,“卟”一声踢中他的左小腿。 他感到震力奇大,身影一颠,但仍能闪身抢越,跃近房门。 “呼!”小云倒下了,向侧急滚。 辉老飞纵而上,沉喝道:“你走得了?留下命来!” 他倏然回身,寒影剑闪电似的出鞘,一剑挥出叱道:“老匹夫接剑!” 辉老一惊,没想到他不拉门逃走,反而旋身出剑,大出意外,一双大袖急挥,竟然硬接来剑,但身形却不再迫进,跃势倏止。 “嗤嗤”剑锋划破袖桩的厉啸刺耳,罡风剑气八方激射。 安平心中一懔,凶猛浑雄的袖风虽被寒影剑迫散了大部份,他仍然感受到余劲的凶猛袭击,撼动气血,呼吸一窒,身形被震得向后直退。 他悚然而惊,不敢恋斗,不用手拉门,双足一点,用背部猛撞房门。 “轰隆隆……”房门和门框应势碎裂,他已冲出房到了廊下,大喝道:“有贼!接暗器!” 想唤醒店中的人是真,发暗器是假,前脚出房,后脚便向廊侧窜,侧跃至天井,鬼魅似的上屋走了。身法与反应之快,奇速绝伦。 辉老晚了一步,没追上。小云急冲而出,正想追赶,却被辉老拦住了,低喝道:“算了,追不上啦!好机警的小伙子,手脚出奇的快捷迅疾,假以时日,他足以横行天下。云儿,伤了么?” 小云不住揉动着双肩,苦笑道:“好险,他未用全力,宅心仁厚,不然足以要我命。惭愧,云儿甘拜下风,他的手脚委实太快了。” 这时,左右邻房的人已闻声奔出,店伙也到了,叫喊声乱糟糟。辉老先发制人,向奔来的店伙叫:“店家,贼破门逃掉了,快给我换间上房,房门已毁啦!” 对面的屋顶上,三个模糊的人影伏在瓦栊上,香风四荡,面目难辨,他们等安平飞越屋脊,方悄然隐去。 安平奔回客店,愈想愈心惊,火速拾掇行囊,在桌上留下店钱,悄然溜走。 出了城,向东急走,到了两里外的甘露山,找一座树林背风处往草从中一钻,倒头大睡。 他身后,三个黑影始终跟在十余丈外,夜黑如墨,寒风凛冽,他未留意身后,毫无所知。直至他入睡后,三个黑影方消失在东面的山野中。 破晓时分,他已练功完毕。由于天宇中云层太厚,夜间没有霜露,露宿林中的枯草内,睡得倒还安逸,抬掇停当,等天色发白,认准方向,向三里外的凤山走去。 凤山,在城东五里地,山并不高峻,峰腰有一座气韵倒还出俗的凤凰崖,飞瀑白崖顶下挂,下面形成一条小溪,流入文江。这时冬日水枯,瀑布的水量甚少。 他先在溪中盥洗,打量上面的形势。满山松杉,间有凋林散布其间,看不见半山凤凰崖旁的房屋形影。 “我该先去找找双星夫妇,问问他们今后的行踪,再来这儿打扰皓姑娘的。怪!我为何对她念念不忘?”他自言自语,仰望山腰发怔。 在庐山,他逃避皓姑娘,心中十分矛盾,理智告诉他不宜再见,心中却又殷切地期望有一天能重聚。昨天重会之望果然实现,他的理智开始崩溃,他的心已飞向姑娘身旁。尽管他警告自己不要陷身情网,但行动上却又将警告抛至九霄云外。晚间被辉老祖孙迫走,他下意识地出东城,可知他在危难中,心仍然放在凤山的皓姑娘身畔。在内心中,他仍然警告自己不要动儿女私情。事实上,他怎能忘了皓姑娘和他在庐山邂逅的情景?怎能忘怀姑娘留在他心坎的倩影?要不动儿女私情,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然他也不会和姑娘的定今日之会了。 ------------ 第四十一章 抗逼拒诱 安平愤然离开凤凰岩时,三个昨晚跟踪他的青影,再次从屋后追出,远远地蹑在身后。 在村舍中,他进入屋中藏匿,三青影也就欺近了屋后,他却毫无所知。 解决了鬼眼夺魂,正打发单明荪拾掇离开的刹那间,他发觉从过道可看到的后门突然无声自动,便不假思索地向后门纵去。 牛郎星夫妇已将火眼狼押出屋外,不知屋后有警。 夜鹰脚被砍伤,柳琪刚趋前撕衣服替乃师包裹伤处,也未留意安平举动。 卓明荪穴道初解,手脚迟钝,安平突然一闪便消失在过道内,他还莫明其妙,迳自转身疾趋内屋,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难备离开避祸。 安平不愿冒险从门外出,钻入厨房,拉断厨房的窗格,纵出屋外。 屋后鬼影俱无,那有半个人影?但他不死心,跃至屋后,察看地上的遗痕。 “咦!像是女人的弓鞋印,难道是青狐又盯上我了?”他自语。门侧的浮土中,确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弓鞋印。 他心中微愠,一面举目向四周搜视,一面忖道:“这鬼女人阴魂不散的死缠不休,我必须打消她们卑鄙念头。” 也许他对造访皓姑娘的事感到失望,心中不快,未免有点冒火,对女人有点不满,因此正好乘机发泄。 西面林木深处,凋林远处有人影闪动,他不假思索,展开轻功向那儿追去。 相距甚远,而对方所走的方向是东南,几乎与他走的是同一方向,在林中追赶,树林经常挡住视线,人影时隐时现,甚至不时会失去踪迹。看背影,依稀可看出确是一个女人。 正东方向,三个女人启程返回龙家别墅,他们是皓姑娘祖孙三代。 老夫人脚下如行云流水,向媳妇慈祥地笑道:“清月,你的眼光不错。不过,我得警告你,不要再用手段去试他了。须防引起误会,万一他会错了意,恐怕就不可收拾啦!他这人外表随和,内心固执,一旦错误铸成便很难解说了。” 皓姑娘的母亲柳眉深锁,接口道:“婆婆,可是……可是公公还想再试他一试,已请龙伯伯出面,那……” “这倒不用耽心,用名利相试,即使引起误会,也容易解释。” “奶奶,皓儿想跟着爷爷去看看。”皓姑娘接口道。 “不必了,我们得拾掇拾掇,随时准备离开,跟踪南下,天可怜见,希望在他身上,能得到你爹的消息,走吧,别胡思乱想了,他在你爷爷和云儿的监视下,不会有差池的,放心啦!皓丫头,你的眼光不比你妈妈差呢,呵呵!” 她们以为可以盯紧安平,却不知太过自信,反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失去了安平的踪影。 安平展开轻功,急赶前面的女人身影,追了两里地,到了凤山的南麓,已拉近至半里之内了。前面那女人穿一身绿劲装,外罩同色披风,背了剑,轻功奇佳,像是急于赶路,没留心后面有人跟踪。 到了一处山嘴。安平脚下加快,到了山嘴后,已失去绿衣女郎的身影,便跃上一株巨树,四面张望。 空山寂寂,不见人踪,左首山隈下,孤零零地建了一幢茅屋,可以看到袅袅炊烟,可知必定有人居住,相距不足半里路。 四下无人,他略一思索,便跃下树来,绕道向茅屋接近。希望在那儿能发现刚才的绿衣女郎。 接近屋侧五六丈,便听到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似乎有几个人在屋内争吵,高亢尖亮的声音直达户外。 “果然是两个妖女。”他喃喃自语,向屋侧掩去。 小茅屋已经逾龄,泥壁七零八落,裂开了不少缝隙,看来已不堪躲避风雨。 他闪在壁根下,从一处缝隙中向内窥视,不由怔住了。 屋中共有五个女人,除了柳神青狐和两名侍女之外,刚才追踪的绿衣女郎赫然在内,不是别人,正是和他约定在吉安府见面的逸凤朱姑娘。 草屋倒还宽敞,堂中空无一物,原来是无人居住的破屋。云梦双姣与侍女在东,逸凤在西,双方怒容相对,气氛极不友好。 逸凤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叉腰,愤愤地叫:“昨天你们一直与夏安平为难,记住,本姑娘已警告过你们了,日后再若不要脸找他的麻烦,作怪本姑娘心狠手辣。” “你凭什么管本姑娘的事?哼!”柳神没好气地质问。 ------------ 第四十二章 蓝箭帮主 赣江从府城流入吉水县,至县西南十五里,与永丰江会合,称为墨潭。当地的人不叫赣江,叫吉文江。江中心有一座小洲,称为清湖洲,迤逦回绕,像个吉字,所以也称为吉水。 官道倚江西南行,离而复合,在墨潭附近,道路与江岸之间,相距已不足半里地。 江岸草木丛生,凋落的草木在寒风中虎虎厉啸,江风凛冽,寒气彻骨。天宇中云沉风紧,严冬至矣。 安平换穿了棉袄,敞开上襟,背着小包裹,大踏步赶路,乘夜赶赴府城。赶长途不能以轻功赶,他以每天两百里的脚程,泰然赶路。两百里的脚程,比赶长途的脚夫几乎快了一倍,已是相当快捷了,黑夜中,时局不靖,没有人赶夜路,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前面出现了两个伛偻着的背影,正一步一顿地南行。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两个人腰中佩有剑,会不会与我有关?反正也不急于赶路,何不盯上他们瞧瞧?” 他向路侧一闪,想从侧方接近跟踪,也想绕到前面等候,看是些什么人。 刚隐入路旁的草丛,前面的人影已经停下了,有个苍老的喉音说:“先歇它会儿,时光还早呢。他们也该来了,在这儿等上一等,一同前往岂不省事?”” “也好,反正快到了,等他们来了再一同前往,省事多多。”另一人用老公鸭似的嗓子答。 两人撩起衣袂,在路旁的巨石上坐下了。安平还来摸清对方的艺业,不敢太过接近,隐身在五六丈外,凝神顷听对方的对话。夜黑如墨,不易看清面貌,但自衣着和隐约的身影,与两人的声音上猜测,必定是上了年纪的人。 坐在右面的老人挪了挪腰悬的长剑,用老鸭嗓子说:“高明兄,你猜想当家的会不会答应潘提调加盟绿林?” 语音苍老的高明兄干咳了一声,反问道:“永权兄,你意下如何?有何打算?” “我?我不赞成加盟绿林,我干我的黑道,比较自由而痛快些,做绿林有何好处?处处受拘束,打家劫舍可没有目前以天下为家,以江湖为院惬意些。” “那就对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家的当然也有此种看法,何用多猜?” “高明兄,这次到底是谁泄露了咱们当家的香堂所在?” “你猜是谁?” “咱们蓝箭帮只有六十四名弟兄,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当家的创帮十余年,一向不主张向外张扬,对外守秘,决不提蓝箭帮的名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十余年来无人知道咱们的底细,在各地做案,从没有人怀疑是本帮所为,谁会甘冒大不韪做出这种叛帮犯戒的事,兄弟想不出到底是谁。” “永权兄,我看,决不是本帮的人泄的底,八成儿是当家的朋友黑金刚,引潘提调前来试探的。” “那也不对呀!黑金刚只知当家的隐居东山,因此带了潘提调前往寻找,送掉了性命,为何潘提调会派人到芝山村投帖?显然是黑金刚死后,潘提调方查出当家的住处,所以派人投帖,自然是本帮出了叛徒,与黑金刚无关了。” “这些事不提也罢。你说,当家的艺业超尘拔俗,一表人才,为何甘心在江湖中秘密走动,不求闻达?江湖上比他差劲多多的人,皆叫字号抖威风,神气万分。他却默默无闻,谁也不知道他李天虹的大名,这不是极为反常么?” “哈哈!高明兄,你岂不是在抱怨自己么?你我的艺业,决不比什么三剑二刀五亡命差劲,但有谁知道你项高明我毕永权是何许人呢?俗语说:人怕出名猪怕肥;咱们不求名,只求利。除了当家的以外,六十三位弟兄,谁不是有田有地,有财有势,有家有小的地方豪绅,一年间做上三五趟买卖便安居纳福,让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汉去顶黑锅,咱们高枕无忧,岂不快活?名,要来何用?当家的手创蓝箭帮,每半年至各地巡视弟兄们的买卖,帮虽小,仍然是一帮之主,无忧无虑,岂不强似那似那些亡命?在芝山村,他是一村之主,也是吉安府的财主,在乡绅中有头有脸,岂不比做江湖浪人快活么?潘提调派人前来投帖,游说当家的加盟绿林,简直无聊极了,他不会成功的。时辰不早,咱们走吧,免得落在潘提调之后,有点不便。” 两人整衣站起,项高明仍用他那苍老的嗓音说:“当家的已一再叮吁,如果对方来意不善,方可候命逐客,不然切不可暴露当家的身份,可不能忘了啊。” ------------ 第四十三章 力服悍盗 人在生死关头,发现来了帮手,不啻拨云见日,求生之念更切,蟠天苍龙发现双姣赶到;还有大名鼎鼎的山灵和百残老人,加上一个善用毒蛇的蛇神,这份喜悦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喜极出声求救,满以为双姣必定拔刀相助,自是意料中事,前天在东山,双姣不是千万百计要将安平弄到手么?今天岂肯轻易放过? 百残老人来得快,拔刀冲向安平厉声叫道:“小辈,今天你难逃大劫了。” 安平冷冷一笑,举剑迎上说:“在下如不将你的右臂卸下,你还得在江湖上横行霸道呢!两双手都断了。也许你就会洗面革心安份守己啦!上!” 青狐第二个到达,娇叫道:“周老,退!” 但叫晚了,两人已经交上手。百残老人凶猛地扑上,刀光疾闪,“乘风破浪”狠招攻出,奋身抢进,单刀号称拼命,不近身无从发挥单刀的威力。 安平不想倚仗神剑的威力,不希望动辄将对方的兵刃毁去,所以近来除非不用已,或者对方的兵刃恰好碰上他的剑锋,他尽可能避免使用击毁对方的兵刃的手法,所以对剑锋的使用,逐渐得手应心,运用自如。 对方希望近身,他的寒影剑短,也是需要近身方能发挥威力的兵刃,正好得其所哉,一声长笑,斜身迎上,“嘎”一声刺耳厉鸣传出,他已错刀而入,光华疾闪,剑尖切入身侧,身随剑到。 百残老人不愧号称老江湖,身经百战经验老到,一声沉叱,左闪、转身、撤刀、后退,一气呵成,“铮”一声暴响,火星激射,一刀劈偏攻向胸肋的寒影剑,借力暴退八尺,避过致命一击,反应之快,骇人听闻。 逃过致命一击,但他的刀砍中寒影剑脊,刀口反卷。寒影剑的彻骨奇寒剑气,令他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毛骨悚然,凶焰渐消,脸色一变,变得更为狞恶,独眼凶光一敛。 安平岂肯容他喘息,一声低啸,一闪即至,剑虹连续飞射,紧迫进招,势如长江大河,无休无止。 百残老人骇然后退,钢刀左遮右拦,身形极力闪避,狂急地封架,一步步急退,“铮铮铮”连声暴震中,他架开了近身的五剑,退了九步之多,独眼中泛起恐惧的神情,额上见汗,呼吸一阵紧。 安平如影附形迫进,第六次递剑。 “夏势请住手!”双姣同声叫,到了安平身侧。 安平剑递出一半,突然撤招。 “唰!”百残老人封出的一刀落空,身形一晃.脚下大乱。封招时失招,危险万分,凶险立至,生死须臾。 眼前人影突然离开,一闪即逝。 他踉跄稳住身形,收刀黯然长叹道:“两天不见,他竟然精进了许多,我……我真是老了,老了!” 安平身形倒飞,像电光一闪,从赶到身后的山灵身侧闪过,把山灵吓了一大跳。 蟠天苍龙和山海夜叉,已乘安干和百残老人交手的机会,打定主意逃命,却又想看看风色。等到看出百残老人也是靠不住的银样蜡枪头,便一打手式撒腿狂奔。 安平怎肯让他们脱身?倒飞撤离,奋力狂追,大喝道:“哪儿走?” 两贼已逃出十丈外,却听到喝声似在身后,逃不掉啦!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双双大吼一声,回身出招。 安平仍在五丈外,狂笑着纵到。 蛇神远在五丈外,阴森森一笑,掏出一条碧螭,向安平身前甩。 碧螭向下一沉,贴地窜来。 安平吃过苦头,倏然止步,引剑相迎。 碧螭也知道寒影剑厉害,欲进又退,开始游走。 蛇神怪手再扬,乘安平全神注意地面的碧螭,接着甩出第二条,这条碧螭不再下沉,飞射而至。 安平早有提防,左手在衣下一探,手一扬,光华倏现,屠龙断犀匕的光华耀目生花,奇快无比,“嗤”一声轻响,半空中折回而逃的碧螭应势断成两段,碧血渍出,猝然下堕,不偏不倚钉在快速滑动的另一条碧螭的蛇头上。 “老天!以气驳剑术。”山海夜叉脸无人色地叫。 安平一跃而上,拔回神匕,扭头向蛇神厉叫道:“老匹夫,在下誓必杀你。” 蛇神心中大疑,也心胸俱寒,骇然后退。 青狐奔到,急叫道:“夏爷,请手下留情。” 安平的神匕已经作势掷出,冷笑着道:“李姑娘,你想先接?” ------------ 第四十四章 初逢对手 安平迤逦南行,风雪光临,他更不急于赶路,将全付精神放在仍未应用纯熟的新悟剑法上,甚至在万安城还躲了三天风雪。 万安至赣南县交界处,整整一百里,他竟走了两天。一早,他到了顺山之下,奔波了一夜,该找地方打尖了。 顺山,是赣县与万安交界处的一座大山,北距万安一百十五里,南至府城一百二十。这座山相当大,怪石万丈,重峦叠蟑,从山下向上爬,必须攀援三十六仞,方可到达山巅。普通商旅翻越这座山,需要一日的脚程。 山下有一座小村,叫做北顺村,约有六七十户人家,是往来商旅的宿站。 黎明时分,他踏入了北顺村。这是一座静谧安详的小村落,小径穿村而过,两旁有五六间贩卖日用百货的小店,和三间小客栈。小地方,客栈管食宿,整座村找不到一座像样的食店。因此,找食物填肚子,必须到客栈去找。即使附近有小食店,大冷天,早上小店也不会开门。 天候奇冷,不能露宿,他必须找客钱歇息,便泰然入村,向第一家和顺客栈走去。 他以为自己走小路,而且是昼伏夜行,追踪他的人,决不可能找到他的,未免大意了些。他却不知,对方早已有万全准备,在这儿等了他两天啦。 和顺客栈中,客人纷纷准备上路,在迷蒙的晨光下,厅中灯光明亮,厅中心的火盆发出闪亮的红光,客人进进出出,有些已经开始动身,有些仍在结算房钱,但已没有进膳的人了。几名店伙在收拾残羹剩饭,匆匆忙忙。 安平踏入店中,直趋柜台向账房先生含笑招呼道:“店家,在下要一间上房歇脚,午后动身。” 账房先生一怔,笑问道:“客官午后动身,要到万安么?” “不,在下要到府城。” “到府城午后怎能动身?冰雪封山,山路不好走,客官如不早些启程,晚间便赶不过山了。” “多承指教,只是在下要在这儿等朋友。请叫伙计替在下准备吃食,不要酒,来碗热汤先暖暖身子。” 不管账房先生肯是不肯,迳自到桌旁落坐。 账房先生不再多问,吩咐伙计替安平张罗吃食。 街对面的平安客栈中,东院里的一间上房内,八名男女正在围炉商量大事。八名男女中,有五湖浪子在内。 上首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看去相当年青的书生。五官清秀,白脸无须。从肌色估计,约在二十岁出头。但从眼神和双手的皮肤纹理猜测,却不止此数。穿青棉袍。外罩玄狐外袄,头上的青巾内加暖皮,腰悬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坐在那儿神态雍容,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 右首,坐着一个穿一身银鼠皮裘,内着劲装的少妇,一双大眼水汪汪,媚光流转,笑起来时,桃腮上绽起两个笑涡儿,动人极了。盛妆的女人,很难判定她的年龄;这女人是盛妆,谁知道她的真实年龄有多少?反正从表面上看,像二十也像三十。 另两个岔眼的人,一个是中年道姑,美好的五官人见人爱,粉脸桃腮吹弹得破,一双媚目勾魂荡魄,举手投足间俱都流露着万种风情。 另一人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女,只有十三四岁。除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外,看上去仍是天真无邪的女娃娃,身材刚发育完成,浑身蓬勃着青春的气息。倚偎在少妇的身侧,颇饶兴趣地注视着在座的人大发议论,大眼睛在众人的脸部转来转去。 另三人一个是豹头环眼的壮汉,一个是花甲老人,另一位是个半老徐娘。 五湖浪子风采依旧,气血甚佳,英俊的脸蛋泛着满意的笑容,不时向中年道姑微笑注目。他喝干几上的一杯热茶,发话道:“诸位已经看到他了,从外表看,决难相信他会是一个艺臻化境,宇内无双的武林高手。” 青年书生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杜少庄主,宋某这人做事实事求是,从不信邪。” “前辈之意……” “宋某要推翻前议。”青年书生神色从容地答。 五湖浪子吃了一惊,站起讶然问:“前辈要推翻前议?这……这不……” “你坐下。”青年书生不动声色地说,稍顿又道:“宋某的摘星庄也曾是五大庄之一,我摘星庄主不老书生宋奎也曾威震江湖几近三十年,练气四十载,拳剑之下,不知杀死多少高手名宿,而目下却被狄少堡主不远千里请来,诱杀一个年仅弱冠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而且还说这黄口小儿是甚么艺业超凡入圣的神龙。更令宋某难堪的是,连宋某的妻女也一并请来,甚至将丹霞仙姑也请来了。杜少庄主,如果易地而处,你认为宋某有何感觉?” ------------ 第四十五章 渡口设伏 储潭的上游,是章贡二水的合流处。渡口在储潭的下游,这一带的水势倒还平稳。 风雪仍在呼啸,天宇中彤云密市。江风虎虎,道上人兽绝迹。 安平孤零零的一个人,冒着漫天风雪,走向渡头。 分道处的山坪草寮中,升起了阵阵浓烟,有两处火头,伏路的暗桩发出信号了。 自从离开顺山,他的脚程缓下来了,却不知玉面狐仙母女已先一步在前面等候,也不知不老书生一群人在后追踪。 蟠龙堡的恶贼们,在游龙剑客的率领下,早些天已乘船上航。他们并非催舟而上,而是且航且泊,暗中指挥两岸的爪牙,消息极为灵通。江西岸,陆路由五湖浪子负责。江东岸,有堡中的高手听命。 昨晚,游龙剑客接到了安平逃脱的消息,也接到五湖浪子送来不老书生推翻前议,以致功败垂成的手书,便连夜促舟上航。 赣江冬日水浅,流势湍急,自赣州至万安,共有十八座险滩,在赣县地境占了九滩,行舟困难,上航尤其不易,但他们的船居然到达储潭了游五六里附近了。 储山附近,早有妥善的安排,安平却毫无所知。 渡头静悄悄的,歇脚的凉亭中空阒无人。东西两岸的码头上,各系了一艘中型渡船,一无艄公,二无旅客。对西东岸的小村中,炊烟四起,天亮了。 他进入凉亭,亭侧有一座候渡棚,他解了包裹,在亭中的木架凳上落坐,拂掉沾在衣巾上几颗细小的雪花,眺望着渡头,心说:“风雪天,路上行旅稀少,不知渡船何时可以开行,看光景还早着呢!我何不在此打盹养息养息?” 他将头巾向下拉,掩住了眼鼻,倚坐在亭柱下,闭目养神。 不久,他听到西面响起了碎步踏雪之声。 “有三个人,晤!是女人。”他想。 女人的脚步声易于分辨,而且鼻中已嗅到脂粉香,所以不用观看他便知道是女人和人数。 他将头巾推上些,露出双目向来客瞥了一眼,重新将头巾拉回原处,闭目假寝,但耳中仍留心对方的动静,安坐不动。 来的是三个村姑打扮的少妇少女,气质却不像村姑。 “晤!有两个村姑的眼睛,似乎有点眼熟。” “这里就是渡头,两位小姐还有吩咐么?”一位村姑说。 “渡船怎么还不开?”一位小姐用银铃似的声音问。 “天气太冷嘛,船夫还没来呢!”先前发话的村姑答。 “可不可以去把艄公请来?我们有事急需过河呢!” “可是……这里不是官渡,艄公共有四个,他们都是些酒鬼和懒虫。今天的风雪很讨厌,他们来不来还说不定呢。” “大姐,我们多给你五两银子,劳驾替我们把艄公找来好不好?” 村姑脸有难色,迟疑地说:“那几个痞棍,无家无室,所去的地方,都是肮脏的所在,而且还不知在那一座村子里挺尸呢,找不到的。两位姑娘如果不愿等,还是走储山大路好些.而且走储山大路还比这条路近十来里,两位……” 安平将一锭银子递给村姑,抢着说:“这样吧,你如果能将艄公找来,另有重谢,请劳驾走一趟好吗?” 村姑感激地道谢,应喏着走了。 一高一低的两个村姑瞥了茅亭一眼,便向亭中走来。 受命去找艄公的村姑,是与玉面妖狐连系的暗桩之一,甫走出视线之外,立即奔向分道口,与潜伏在那儿的暗桩会合。 树林的茅棚中,共有三名村夫打扮的大汉,烟火信号仍在升腾,显然仍在与二十里外的暗桩连络。 一名大汉悄然迎来,低叫道:“张嫂,怎样了?” 村姑张嫂奔入林中,急急地说:“王兄弟,快传信第二站,催湖口双蛟赶来。那小辈沉着镇定,似有所恃,宋夫人母女恐怕无法诱他上钩。从神色上察看,他不是个好色之徒。宋夫人母女已是人间绝色,他居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因此,双蛟必须快些赶来,必要时在水上擒他。” “张嫂,南面适才传来信号,杜少庄主已经赶来了,并表示少堡主的船正加快上航,不久可望赶到。水中擒人有所不便,万一沉下江底,岂不前功尽弃?所以要咱们尽量拖延,绑架渡夫换咱们的人,如无必要,不必令双蛟出面,避免在江中下手。” “那……万一他等得不耐烦……” ------------ 第四十六章 高手合围 变生仓卒,奇快无比。 玉面狐仙一声娇笑,急冲而上。 香珠变招袭击,恍若电光石火,迅速绝伦。按理,任何高手在毫不及防之下,即使功力高出数倍,也来不及招架躲避,即使是练了可用真气闭穴的气功高手,也不可能立即聚气行功自闭穴道,得手自在意中。 可是,安平已先一步知道她们的阴谋,早已行功聚气,提高警觉,有备无患,岂会上当?他托开点向期门的细指,香珠屈肘进击,他只消将小臂稍沉,便可将肘挡住,狠招无所施其技。 他的小臂下沉、推臂、撤步、左手出劲,反抓住香珠的腕脉,真力倏发。 同一瞬间,他的右手原本托住香珠的左外肩,这时向里收,不偏不倚,抓住了香珠的左手曲池,向内发劲,香珠抓住剑把的手软了,剑便无法拔出啦! 玉面狐仙到了,还不知爱女已经被制,一声媚笑,一掌向安平的右颈根劈去。 香珠也在这瞬间作困兽之斗,用上了狠毒的奇招,右膝疾抬,疾撞安平的下阴。这一记如果击实,安平死定了。 岂知安平反应超人,对近身相搏术经验丰富,这刹那间,他已扭转身形。不论男女,下阴皆是要害,一击即毙。是腿膝最好的目标.因此与人贴身相搏,行家决不会暴露下阴的空门,封闭的最佳办法便是扭身,形成侧方接触。 他收右腿,身形右转,不但避开了香珠的致命一击,也避过玉面狐仙劈来的一掌。 不止此也,他双手用劲一带一推,单足着地的香珠禁不起他的神力推带,身不由己,撞向一掌落空的玉面狐仙。 玉面狐仙大惊,向左急飘闪避。 安平右手五指真力倏发,猛地一带,拉脱了香珠的左臂肩关节,手起掌落,“啪啪”两声暴响,在香珠吹弹得破的脸蛋上,来上两记阴阳耳光。左手一带,伸左脚相绊。 香珠一声尖叫,“蓬”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玉面狐仙大惊失色,奋不顾身飞扑而上,左掌右指疯狂进攻,拚命了。 安平冷哼一声,飘退八尺,冷冷地说:“回去告诉五湖浪子,少拿你们这种浪女人来献宝。夏某顶天立地,不会被女色所迷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女色亦然。夏某并非不爱女色,但决不是你们这种荡妇淫娃所能迷惑得了的。” 玉面狐仙守在爱女身畔,不敢上扑,气得粉脸铁青,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失声咒骂道:“姓夏的小狗!老娘发誓要将你擒住,誓报今日你信口雌黄侮辱老娘之恨。” “夏某是吓不倒的,请放心。”安平冷冷地说。 “你已插翅难飞,水里陆上,皆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送死。” 安平向码头上扫了一眼,心中恍然,原来渡船没有艄公,原因在此。他冷笑一声,说: “夏某闯过了无数天网地罗,至今活得好好地,不劳耽心,在下这条龙你们是困不住的。好好照顾那位小姑娘,她的右肩关节脱了臼,左手曲池穴被制。接臼不难,解在下所制的曲池穴,你得用其气冲穴术,得花不少工夫,不必追赶在下了,后会有期。” 说完,向两人挥挥手,举步向三岔路口走去。 他机警绝伦,不走码头走陆路,用意在预留退步。从玉面狐仙的口气中,他知道水陆两途皆埋伏有人,但水路必定较陆路安全,不然对方根本用不着将渡船的篙和桨取走,显然水性高明的人不多,对方的重点在陆而不在水,那么,他必须先走陆路,将所有的人吸引至陆路方向拦截,使对方误认他要从陆路脱身,尔后便可转由水路撤走了。 他向分道处大踏步而行,路两侧危机四伏,绕过半里外的坡脚,进入了埋伏区,踏入对方布下的天罗地网中,危机来了。 小径从坡脊中穿越,两侧的小山坡凋林散落,也有长青的小松柏林,草深及膝,下了几天小雪,掩覆不住这些枯草,里面极易藏人。 已知有人埋伏,他反而定下了心,只是在对方未现身之前,精神有点紧张而已。 转过一处坡脚,他向两侧坡度徐缓的凋林草莽看去,心说:“这些地方极易设伏,但也易于脱身,他们为何要在这地方设伏?怪事!……唔!大概他们请来的人艺业高明,认为我必定脱不了身,我得小心些儿。切不可被他们缠住。” 他往前走,目光落在前面十丈余一株巨树后,树干下方,青袍袂迎风飘扬。 ------------ 第四十七章 望孤别墅 安平拾获小童遗落下来的纸方,打开一看,怔住了,看笔迹,字体纤秀脱俗,分明是女人的手笔。看落款处所画的凤儿,定是逸风朱姑娘。称谓是三东主,自然是指他了。不用猜测,小娃娃必是逸风差来下书的人。他吃了一惊,将纸方塞入怀中,奔入厅中用目光搜寻两大汉和小童的下落。他失望了,赶忙追出店外。 天宇中彤云密布,气候奇冷,雪已止了,但只是暂时停止而已,反正鹅毛雪花未降下之前,不可能放晴。街上行人寥落,一个个行色匆匆,那有大汉和小童的身影? 他转回店中,举目在看厅中人的神色。厅中有二十余名客人,没有人向他注目,似乎他并不存在.三两个伙计不时进进出出,也没有人注意他。他想找八卦刀乐秋。但却忘了乐秋在店中的化名姓甚名谁,不好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近门处的一张木桌旁。那儿坐了一个本地人打扮的闲汉,正在小饮。桌上放了一些花生豆腐干一类下酒菜,若无其事地缩着脖子,踞案大问。 他走近桌旁,拱手行礼含笑问:“老兄雅兴不浅,你好。” 闲汉抬起头,口中呵出一阵雾气,颔首笑道:“好,好,闲得无聊,老表,来一杯吧?” “小可用过了,打扰老兄的雅兴,恕罪,小可有事请教,不嫌唐突么?” “不咸糖醋?老表的意思是要糖……” “不,小可有事请教。” “哦!有事找我?” “刚才有两位兄台,带了一个小孩子……” “哦!你指的是小金子和他的两个叔叔。” 闲汉指了指偏院的小门,喝了一口酒说:“他们从隔壁的小巷走了。小金子是个人见人厌的小痞子,整天在外撒野。他的两个叔叔,为了他真是受尽了罪。” “他们住在何处?” “远着呢!出小巷子向西走,再向右到正安巷,然后转出左面的三元宫,再从宫侧的小巷向西走,再转过……” “老兄认识小金子的叔叔么?”安平抢着问,这位老表的话转来转去转个没有完,实在令人摸不清天南地北。 “认识,认识,只是不太熟。他两人做运盐的水夫,确也赚了几个钱。” “老兄可否带小可前往找他们谈谈买卖?” “我?他两人脚底下抹了油,不上船的日于便满城钻,猪朋狗友多的是,谁知道他们带着小侄子,钻到哪一座窝里去了?抱歉,我找不到。” 问不出所以然,安平只好罢休,反正纸笺已经到手,追究下去不知要浪费多少时辰,即使找得到小金子,小金子也不见得会带他去找逸凤的。他回到房中,专等明晨赴约。 两大汉其实不是从偏门走的,挟着小金于藏身在楼梯的转角处,直待安平走后,方向闲汉打手式,带着小金子悄然出店,向北急走。 转入一条小巷,两人进入一座大宅,直奔内堂。内堂中,五名大汉正在伏案商议,似在秘商要事。 “贺大哥,抓住一个找夏小狗的人。” 上首的贺大哥推椅而起,瞥了小童一眼,向大汉问:“史兄弟,怎么回事?” “这小娃娃替人带信去找夏小狗,被咱们哥俩抓来了。” “谁派他去的?书信呢?” “八成儿是小凤儿。” “我问你书信……” “大哥别急,书信已遗留给夏小狗了。” “甚么?你……” “小弟已将书信看过了,故意留给夏小狗的。”史兄弟将信上的字与画-一说了,最后说:“小弟还带小娃娃走一趟,以便探出凤儿的藏匿处来,大哥请立即将消息传给少堡主,准备明早在黄仙石屠龙煮风,岂不妙哉?” “黄仙石附近,不是有一座黄仙寺么?” “不错,寺左便是南下崆峒山的小径。” “黄仙寺的方丈,是老堡主的方外知交,叫……叫……甚么……” “叫黄石大师。”另一名大汉接口道。 “不错,正是他。他是少堡主的师父流虹剑豪的师兄,同是好色如命的前辈,少堡主昨晚不是派人前往下书求助么?真是两得其便。” 厅门倏开,一名大汉带了一个背包裹的中年人抢人。领客人厅的大汉高叫:“万安县急足到了。递送火急书信,要面呈少堡主。” 背包裹的中年人拉掉风帽,抱拳行礼道:“兄弟米昭。在万安县鲁爷手下听候差遣,兄台必是赣州府秘窟的主持弟兄贺大开了。” ------------ 第四十八章 险度色关 安平四肢不能动弹,只有头部尚可转动,看到妆台前陌生女人的身影,他悚然而惊,暗叫道:“糟!我落在他们手中了。” 他所指的“他们”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意指何人,反正经穴被制,对方决不是好路数,至少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暗室之中,这女人生得十分动人,他确是不敢多看,赶忙定下心神。默默地运气试解被制的经穴。但他失望了,真气根本无法凝聚。 他不死心,仍作最后的挣扎。妆台前的女人。实用俏甜而平静的声音说:“夏爷,安静些,你的经穴并未被制,只是被一种可以抑止气血凝聚丹田的药物所控,药力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方可自行消散,不信你可以再试试看。何必枉费心机呢?” 她并未向安平注视,面对着铜镜,轻柔地,优美地,用一双晶莹的丰腴玉手,梳理着长及胸前的如云秀发。 安平转头向她看去,定下心神问:“姑娘,这是何处?” “这是城东的凤凰台附近,富商刘天富的后园万翠阁,房主人是刘天富第七爱妾的香闺,我把她放在楼下的小丫头房中,让她和周公打交道。”女人扭头笑答。 安平看到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感到心中狂跳,血液流动加快,慌不迭转过头去,女人那一双流露着千情万意,勾魂摄魄的水汪汪大眼,给予他的压力奇重,加上她的身躯半转,睡袍半掩,露出粉脖下的一角酥胸,酥胸上端挺着隆起的部份玉乳,令人望之血液为之沸腾。他一辈子活在男人丛中,不曾见识过如此春光,乍看之下,窘得想拔腿飞逃。 “夏爷,你是不是还有话要问。”女人笑着说。 “姑娘贵姓?” “妾姓王,三横一竖的王。” “王姑娘将在下用迷药擒来,不知有何用意?你我素昧平生,请问姑娘……” “你不是问得太多了么?”王姑娘笑问,俏立而起,仪态万千地走近床缘,纤手挽弄发梢,美目盼兮,勾魂摄魄的目光,紧紧地向他迫视,毫无羞态,大方已极。 “那么,姑娘拣能见示的话说好了。”他闭上虎目说。 “我是狄少堡主请来的人。” “要将在下交给狄华处置么?” “不,妾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以后便难说了。” “姑娘又有何打算?” “在储山我曾见过你勇斗不老书生,见你在高手重重埋伏下突围,不仅人才出众,而且英雄了得,那几个武林顶尖儿高手,居然拦你不住,妾身十分佩服。” “在下只问姑娘的打算。” “那得看你的态度来决定。” “我的态度?姑娘之意……” “本姑娘居住在麻姑山,与世隔绝,希望能与你合籍双修,共享世外人的清福。” “不要脸!”安平脱口咒骂。 王姑娘噗嗤一笑,斜身坐在他身旁,挽过他的头,注视片刻。媚笑道:“我活了四十岁,十五岁便看穿了你们男人的真面目,你们这些所谓侠义英雄,以及那些德高望重的名流公卿,在光天化日之下,穿上衣襟,便以圣贤自居,神圣不可侵犯,一旦不见天日,与那些下三滥的痞棍并无不同,以万翠阁的主人姓刘的说,他曾经做过一卅的父母官,晚年弃仕从商,道德文章有口皆碑,在人前周旋,俨然是德高望重的贤子圣孙。嘻嘻!你知道他偌大年纪,有多少房妻妾么?夏爷,他共有七房妻妾。不时还在外面打打野食,做馋嘴猫。昨晚我做了不速之客,借住时恰好碰上他在这儿和七妾调情。老天,他的德不要了,道也弃如敝履啦,脱胎换骨现了原形,成了不折不扣的老淫虫,委实令人恶心。夏爷,你不必骂我不要脸,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你何必装出这副假道学脸孔骂人?” 安平冷哼一声,骂道:“人家夫妻房第的事。亏你一个女人说得出口,无耻巳极。” “嘻嘻!无耻两字,用在男女之间,未免不伦不类,牛头不对马嘴你听我说……” “夏某不听你的肮脏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嘻嘻!我可舍不得杀你剐你哩!”兰姑娘媚态横生地说,娇躯一扭,将他的头挽在身前,俯下身躯,用滑如凝脂的粉颊,贴上他的脸部,吐气如兰,嗲声往下说:“狄少堡主请我来对付你,本来,我该与他共进退,但储山恶斗之后,我对你极为倾心,因此托辞有事暂离。自由行动.在少堡主袭击客店之前,我用迷香将你弄到这儿。目下,不管你肯是不肯,我要将你藏在这儿,直待他们走后,再带你回麻姑山。” ------------ 第四十九章 风云变幻 相距太远,叫声传到时黄石大师已经上了大殿的瓦面,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淫僧不顾瘦灵宫的警告,冲上大吼道:“欧阳老贼,你该死,来来来,佛爷和你在瓦面决一死战。”一面怒吼,一面横杖立下门户。 紫髯翁淡淡一笑,向严辉笑道:“夏哥儿形势险恶,拖不得,劳驾辉老的排云掌,赶这贼秃下去,如何?” 辉老举步向下走,一面笑道:“你就会指使我这不中用的人,真不够朋友。” “哈哈,这叫作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哪!”紫髯翁大笑着说。 黄石大师不认识辉老,怒吼道:“你不配和佛爷动手,叫欧阳老狗来。” 辉老温和地微笑,毫无戒心地走近。笑道:“大师如果一杖把老朽打死,永老便会下场的。” “难道佛爷就不敢打死你?” “下面有佛祖的宝座,老朽不信你真敢打。” 黄石大师一声怪叫,愤怒地挺杖便捣,“毒龙出洞”来势汹汹,快逾电闪。 辉老似乎不知闪避。直挺挺地向杖头撞来。神色丝毫不变,似乎老眼昏花,看不见捣向胸前的杖头。 黄石大师是见多识广,看对方神色雍容,脚踏在积雪的瓦面,毫不滑动。岂会是老眼昏花前来送死的人?心中一怔,火速收杖变招。 可是,太晚了,意刚动杖还未收,更谈不上变招,但见对方的身躯突然加快,撞在杖头上了。 他连看也没看清,杖头便被对方抓实。他大吃一惊,一声沉喝,奋力夺杖。长兵刃被人抓住,已是万事皆休,他不想运用机智解困,却昏了头愚蠢地奋全力拔杖。 糟了,毫无着力处,杖上传来一阵无可抗拒的重压,加上他自己的抽拔猛劲,上身向后急栽,“砰”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身不由已,惊叫着连人带杖向下急滚,跌下三丈余高的殿檐。 幸而他只是失力,并未受伤,火速丢掉禅杖,用轻功落地,腰部略受闪伤,不等身形站稳,踉跄奔出寺门,向坡下狂奔,如见鬼魅狼狈而逃。 他的僧众也不敢怠慢,跟着他发足狂奔。 瓦面上,所有的人纷纷飘落,到了寺门外雁翅排开。 紫髯翁哈哈一声狂笑,舌绽春雷大喝道:“诸位听了,不是老夫多事强出头,老夫也是武林人,不敢稍忘武林道义和规矩,因此只好出现主持公道。诸位昨晚在此设下埋伏,要倚多为胜,找神龙逸凤算过节,老朽不能袖手旁观。因此,今日之会,你们讲理清债并无不可,但只限于以一比一公平决斗,诸位之中,有摘星庄宋庄主,想必要与竹箫破扇两位老哥算算十年前的旧债,正好作一了断。诸位如果认为老朽不配主持公道,要出面赐教,老朽随时恭候。如果倚多为胜一拥而上,那么,老朽的朋友也毫不迟疑地奉陪。” 破扇翁步履蹒跚地向下走,眯着眼气喘吁吁地说:“我老不死的破扇翁,今晨方从南安府来,听说债主不老书生宋庄主在这儿,便专程前来还债啦!冤有头,债有主,又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老不死的活了一大把年纪,活得不耐烦,行将入土,欠了宋庄主一笔债,不还清委实难以瞑目。喂!你们之中,谁是宋债主?” 说完,扭头向竹萧老人叫道:“姓彭的,你也是欠债人之一,人家公母俩都来了,你难道人要一个人顶债不成?还不滚出来,躲得掉么?” 不老书生目眦欲裂,与乃妻玉面狐仙举步迎来。 山坡相当平缓,四方的人以安平和逸风为中心,相距七八丈外,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狄少堡主这一边,都是些眼睛雪亮的高手,眼看黄石方丈莫名其妙地被打下屋顶,心中早已发毛,加以其中两名爪牙是从王笥山逃得性命的人,认得严辉祖孙俩,赶忙禀报少堡主,把游龙剑客吓一大跳,不敢贸然下令动手。 最心惊的人,该是五湖浪子了,他老远便认出皓姑娘,老夫人在庐山,一剑制住了神剑王泰,他想来便感到心惊胆跳。假使老太婆这时揭发他在庐山的阴谋,出面找他了断,他怎吃得消,所以首先溜走,退回树林中藏身,远远地向外窥伺,死盯着脸上神情安详的皓姑娘,心中不住地咒骂安平,恨不得将安平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黄石大师是流虹剑豪温统的师兄,流虹剑豪则是游龙剑客狄少堡主的师父。游龙剑客在江湖名列八大高手之一,与破扇竹箫齐名,闯荡江湖剑下无敌,他的师父岂同小可?师伯更不用说。可是,黄石大师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下瓦面,对手之强,委实惊人。因此,所有的目光,皆落在辉老的身上。 ------------ 第五十章 登门问罪 安平泰然地喝了两口茶,从容地笑问道:“老伯对小可登门拜望之举,是不是感到诧异,会不会感到小可太过冒昧了些?” 董鹤鸣大方地呵呵一笑,说:“老朽不感到突兀,只是觉得惑然不解而已。夏爷昨晚光顾寒舍,不问情由出的伤人,直闹至东方发白方行离开,老朽甚感困扰。董家世居大宁村,世代务农为生,家道小康而已。一生中,除了收成时跑跑府城之外,足迹未及百里外,自问与人无怨,与世无争,只知务农为本,不问外事,但不知因何开罪了夏爷,招致夏爷前来来兴师问罪。老朽愚昧,尚请明示以便自检。” 董鹤呜说得一口好官话,只略带些少土腔,谈吐不俗,岂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说话的风度,足以说明他修养到家,不愠不火,不亢不卑,决不会是逸凤所说的村夫,而是一个见多识多,经厉过大风浪的人。 安平淡淡一笑,不再浪费时刻,单刀直人地说:“董老伯,恕小可直言,这些客套不说也罢,小可这次前来拜会,老伯心中明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有为而来。事不偕决不罢手,可否请警幻仙子出堂相见。” 董鹤鸣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讶然问:“咦!谁叫警幻仙子?” 安平脸色一沉,冷笑道:“那么,小可冒昧,可否请令甥女吴蕙姑娘前来一见?” “夏爷,老朽确是迷糊了,舍下并无甥女,更没有叫吴蕙的姑娘。” 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可把安平弄糊涂了,搞不清逸凤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略一沉吟,心中一动,计上心来。站起说:“老伯既然推得一干二净,一问三不知,倒令小可作难,只好不客气打扰府上了。” 董鹤鸣也挺身站起,苦笑道:“夏爷明鉴,寒舍与外界极少往来,不问外事,对夏爷所提的人,确是一无所知,委实……” “老伯,小可斗胆,希望让小可至尊府的五进楼房一走,尚请俯允。” 董鹤鸣脸色一变,沉下脸说:“四进院以内,是舍下的内院,内不纳三尺之童,古有明训,夏爷要到五进院一走,岂不欺人太甚么?” 安平心中冷笑,暗说:“老狐狸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沉不住气啦!如果他大方,我怎会失礼入内一走?他上当了。” 他冷哼一声,拈起茶杯两指一合,茶杯应指碎成百十块,拍拍双手说:“那么,小可不再打扰了。小可曾经说过,此来事情如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小可在村外监视着尊府,不久当再来打扰,请注意,除非警幻仙子前来相会,不然,尊府恐怕得防火灾,勿谓小可言之不预,告辞。” 董鹤呜寿眉一轩,不悦地说:“夏爷,你未免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你心目中还有王法么?你……” 安平用一声冷笑作为回答,拱手举步便走。 两名健仆同时闪出,迎门拦住了。 安平冷笑一声,沉声道:“谁活得不耐烦,尽管阻拦好了。夏某敢登门找人,还怕人阻拦么?让路,听见没有?” 内堂突然传出女人清越的叫声:“不必拦他,让他走。” 安平转身叫道:“警幻仙子,咱们村东山坡上的树林中见,不见不散。假如仙子的芳驾一刻之内不来,休怪夏某无礼要在大宁村放肆了。” 说完,从容踏出厅门,在主人送客叫声中,扬长而去,直出村东。 村东的田野人兽绝迹,雪花飞舞,冷风砭骨,寒气袭人.他大踏步越过田野,走上了山坡。 “唔!有人出面了。”他暗说。紧了紧腰带,将寒影到挪至趁手处,风帽拉得齐眉盖住,放下了护耳。 山坡全是绵密的松柏林,左右的林隙中,不时可看到向他所走的方向移动的人影,乍隐乍现,难逃他的锐利神目,但却无法看清是甚么人.眼看将接近先前隐身的松林,似乎不见逸风,他扭头回望,下面里外的大宁村董家后方,有几个人影出现了。 “老狐狸毕竟怕事,果然来了。警幻仙子也沉不住气,出来啦!” 他转身向上走,向松林接近。 第一个出迎的人不是逸风,而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江湖客陈奇,点着镔铁打磨的手杖,脸色阴沉地站在林前,鹰目炯炯向安平打量。 接着,第二个出现了,赫然是在汾河渡口,击走大慈和尚的黄山炼气士玄清,老边轻摇着佛尘,缓步相迎。 ------------ 第五十一章 爱情纠缠 入云龙事先已表明态度,决不倚多为胜,但追风剑遇险,生死关头,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不光明地从背后欺上,以奇快无比的身法拔剑制人,想制住安平救出追风剑,虽然有失光明,但情理上却不能说他不对。 可是,安平机警绝伦,推出追风剑,自己亦随势前冲,像是收不住势,料想制他的人不会遽下杀手,必失去下手的机会。 果然被他料中了,入云龙不肯放松,跟踪追制,紧随不舍,剑光拉开了三寸距离,三寸之差,他安全了。 入云龙不知上当,急步跟上,剑尖锲而不舍。这举动十分凶险,万一前面的安平突然止步,必被剑尖贯穿,除非入云龙的剑能收发由心。 安平早有计较,事急只有冒险,蓦地向下挫身蹲退,剑尖在间不容发中掠他的顶门而过,危极险极。 双方的冲势皆相当急迫,入云龙骤不及防,反应迟钝,无法刹住脚步,更被安平蹲退来势所撞,不容许他用脚将安平踢出,却被安平的肩撞中脚根,重心顿失,上身前栽。 “蓬!”追风剑的身子倒地。 “匍!”入云龙接着仆下了,翻越安平的顶门而过,幸而百忙中他将剑尖扭偏,不然将贯入追风剑的体内。安平人如暴虎,涌身扑上。 入云龙总算身手了得,知道上当,岂敢懈慢?猛地奋身滚转,长剑疾挥护身。 可惜他技差一筹,一切举动皆在安平的意料之中,右手持剑,想出剑迅速,必须向右反转,恰好在安平的控制之下。 “铮!”剑鸣震耳,安平已在闪电似的刹那间拔出了寒影剑,挑开上挥的剑影,一脚踏在入云龙的膝盖上,人俯身制了入云龙的右期门穴。 这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右后方不远处多臂伍的双手在动,淡淡的寒星入目。 “是时候了,我得看逸凤有何话说。”他心中暗说。 他对暗器的使用极为内行,只是不愿多使用而已,眼角所看到的淡淡的寒星虽奇快无比,但他一眼便看出共有两种暗器射来。射向双腿的是小型燕尾镖,射向腰部的是枣形打穴珠。称珠而不称镖,是这种暗器比枣核镖小,而且没有锐利的锋尖。 五六丈外,逸凤正飞纵而来,叫声传到:“夏爷小心暗……” 叫晚了,他刚制了人云龙的穴道,退后两步挺起立身,叫声传到,暗器已先到一刹那。 “打”多臂猿的叫声,更晚到一瞬。 两枚燕尾镖擦裤管而过,“噗”一声轻响,一颗打穴珠恰好击中安平的左章门穴。 “噢……”他大叫一声,砰然倒地。 “哎呀!糟!”逸凤尖叫,站住了。 多臂猿飞跃而至,一把提起安平,顺手拾了寒影剑。 五门人的大弟子尹兰,二弟子曾蓉,几乎同时到达,火速扶起入云龙和追风剑。入云龙已浑身发软,叫道:“鹤鸣兄,快替我看看被制的穴道,不可贸然解穴,这小子的制穴术可怕。” 董鹤鸣应声奔到,急急替他解衣察着穴道。 五个受制或负伤的人,吸引了所有的男人,女人急急退走,男人解衣她们必须回避。这一来。警幻仙子附近,只有女人而无男子了。 逸凤见安平被擒,大惊失色,正想退走,警幻仙子已到了。 身后,两个追逐而来的人,一个是年约半百的威猛大汉,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人,浑身雾气蒸腾,呵出的气形成白雾。呼吸紧迫,但并免疲容,堵住了退路,两支剑左右分张,走不了啦! 多臂猿提着安平,走近警幻仙子,将安平向地一丢,轻拂着寒影剑,沉声道:“师妹,先打发这贱女人,再处治这小子。” 安平双目紧闭,像是昏厥了。 警幻仙子站在逸凤身前面上左右,四弟子左右分张。老五吴蕙扶着黄山练气士,站在后面观看。三名侍女和三名仆妇.则在侧方戒备,准备拦截。 逸凤粉面铁青,她没料到安平居然被人用暗器击中,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她到达时中了暗算,大援已失,令她心中叫苦不迭。 看了附近的形势,她明白今天不易脱身了,除了一拚之外,别无他途。幸而她看到入云龙一群高手已不能动弹,减少了不少威胁,当下把心一横,不再打算走了,徐徐向四周打量众人的神色,一面调和呼吸,一面蓄劲待发。 ------------ 第五十二章 楼外楼中 他等众人走近,先抱拳长揖,木无表情地说:“小可欠老前辈一份情,希望有图报之日,如蒙不弃,有暇请与梦老前辈至舍下盘桓些少时日,以便向两位老前辈请益。但所谓请益,决不是指武学而言,小可指的是琴棋书画。” “哈哈!你休想封我的嘴。来,我先替你引见。”竹箫老人打着哈哈说。 安平泰然一笑,毫不介意地说:“老前辈的同伴,小可大多见过,只是有些困惑而已。” 龙国安呵呵一笑,掀须笑道:“哥儿,你是否感到老朽与辉老祖孙在一起而困惑?” 安平笑道:“看到老伯与辉老在一起,小可再笨,也应该明白了。只是,小可仍有些不解,老伯与小云弟为何一再相试,不知有何用意?” “哈哈!老朽与破扇竹箫是知交好友,竹箫老与辉老是亲家。他们对你可说是另眼相看,其中有深意存焉。多次相试,徒显得我们这一群老的设有知人之明,益显得你的侠胆慈心,休怪休怪,呵呵!” “只是……” “你说的是万翠阁的事?放心,我们已见到丹霞仙姑了,她对你简直敬如天人。走!相烦北丐引路,且到大宁村喝口热酒,让咱们详谈。咱们这些人中,有事亟待请教,千万不可见外。” 北丐师徒并未跟警幻仙子追踪蓝燕子,站得远远地。这时,柳姑娘飞奔而至,只叫了一声“大哥”,便忘形地投入安平怀中饮泣。 安平脸红耳赤,又不忍心将她推开,赶忙说:“贤妹,请定下心神,愚兄告诉你一件好消息。” “大哥,甚么好消息” 柳青站直身躯,含泪急问。 “我已找到令弟了。”他兴奋地说。 柳青喜极欲狂,大叫道:“真的?” “令弟名叫柳琪,目前跟在夜鹰程枋身边学艺。咱们一面走,一面谈。”他挽着她柔声说。 北丐师徒在前面领路,众人向大宁村走去。 皓姑娘走在安平身侧,向他粲然一笑,笑他和柳姑娘这般亲热,笑得他脸上发赤。 他一面走,一面将与柳琪师徒见面以及杀鬼眼夺魂的经过说了。柳青听说乃弟师徒已跟在银汉双星身旁,大为放心。他两人却不知,牛郎星和夜鹰师徒,已经落在瘦灵官的手中了。 警幻仙子追人未回,她的男女仆人,巳将受伤的人先抬回董家。董鹤鸣兄弟三人,只留了三爷在家。安平不到董家怎成?鬼道人等五个被他制了穴道的人,还要劳驾他解穴呢,他不得不先到董家安顿。 董三爷早年也是江湖人,眼睛雪亮,知道这些人不可得罪,赶忙吩咐厨下准备酒菜,款待这群不速之客,紫髯翁一群人也就不再客套,准备的两桌酒菜,刚好够容纳老少两辈人。 席间,有些话不好说,辉老夫妻决定等到上路时再向安平探问。 紫髯翁谢过安平在九江救援孙儿欧阳玮之德,问道:“夏哥儿,你这次前来崆峒,可是专为了警幻仙子而来的?” “是的,总算问清了敝店被封的原委了。想不到逸凤朱姑娘做事如此任性?真不知连累了多少人。”安平感慨叹地说,不住苦笑。 “哥儿与警幻仙子的纠纷,老朽来晚了些,不知其详。可否概要地一说?”辉老接口问。 安平将店号被封的经过,从山西绵西渡口起,至今天揭发李天虹的身份止,扼要地加以说明,最后说:“逸凤姑娘工于心计,计算极精,事前晚辈对她的用意是无疑心,直至村中火起,晚辈方始恍然大悟,但也只猜出朱姑娘欲假手小可借刀杀人,却不知她们之间会有如许曲折的内情,和如此深切的仇恨。如果晚辈不见机藉中暗器佯昏,恐怕今天的局面很难收拾哩!朱姑娘见小可被击倒,因此动了生死相决不打算活下去的念头,要不然恐怕她也不会爽快地承认夜盗名单的事哩!” 九地人魔怪笑道:“想不到你这小伙子也会使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寒影剑又落在多臂猿手中,差点儿把我们三个人急疯了呢!多臂猿为人机警,居然会走了眼,大意得不先行察看,太过自信,在阴沟里翻了船。” “即使他察看,也看不出破绽的,我已借暗器之力自闭了穴道,察看也无济于事。”安平笑着答。 “你很了不起嘛,要练至能用真气自闭穴道,至少须下半甲于岁月的苦功哩!你这人靠不住,哈哈!在山西道上,连我和老无赖也上了你的当,居然用半月时辰,教你防身保命术哩!多臂猿上当何足为奇?”破扇翁用怪声调说。 ------------ 第五十三章 单剑赴会 老道坐火盆旁拨弄炭火。一双鬼眼色迷迷地向床上的皓姑娘注视,直至化名为李天虹的蓝燕子走近他,他还不想将目光收回,蓝燕子突然发问,令他大吃一惊,神智倏清,一面暗作戒备,一面故作从容地说:“李施主,贫道听说过这位人物,他不是红尘三邪之一么?听说近些年来他已失了踪,也许死了。” “哦!原来如此,妙手飞花上官贻倒是个人物,也算是老一辈的名宿哩!死了委实可惜。老道,你的消息确是灵通。对欧阳老匹夫的举动了如掌指,江湖门槛极精,希望要些什么?只要在下能够办到,必定替你弄来,聊表心意。” 蓝燕子一面说,一面将一些药末放在皓姑娘的鼻端,他这时已脱得只剩下亵衣裤了,房中温暖,不怕招凉。灯光下,他的一双大眼不住地在姑娘浑身上下流转,充满了情欲之火,却不时用奇异的眼神,窥伺着火盆旁的老道一举一动,像一头伺鼠的猫,更像等候着猎物的狼。 老道的目光,再次落在床上曲线毕露美绝尘寰的姑娘身上,冲动地咽下一口口水,迟疑地说:“不……不瞒施主说,贫道不敢领谢,只……只是,这妞儿施主如果玩腻了,可否赏……赏给贫道?” 这时,姑娘恰好醒来,手脚不能动弹,惊惶地叫:“这……这是甚么地方?哎…… 呀……”她尖叫,闭上了令男人心动的钻石明眸。原来她看到了床前只穿了亵衣,情欲之火高涨的蓝燕子,只羞得花容失色,急得魂飞魄散。 蓝燕子发出一阵刺耳的淫笑,在皓姑娘的粉颊上捏了一把,转身向行脚老道怪声怪气,毫无顾忌地说:“老道,你这件请求,在下办不到。李某一生中,闺女万千,上自名门闺秀,下至青楼粉头,见识多矣!却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妞儿,你想想看,我会对她发腻么?不可能的,除非她死了,我不会将她给予任何人的。这样吧,我把逸凤给你,但有条件。” 行脚道人的目光,不情愿地落在逸凤身上,久久方说:“既然施主难以割舍,贫道岂敢奢望?这个逸凤看上去倒还年育美貌,事实上已是半老徐娘。呵呵!也罢,有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半老徐娘另有情趣哩,请教施主有何条件?” “人给你,不许解她的哑穴,不许取出她口中的麻核桃,以免她嚼舌自尽。玩过以后,你给我宰了她,福华兄的后园有一口枯井,将尸首丢下去便成。” 蓝燕子一面说,一面脱下汗衫,露出里面的一件其色纯白,晶亮的背心,非绸非丝,非金非草,看去厚约两分,光泽而柔软,看不见有经纬的纹理。原来这就是逸风的护身至宝的白蛟软甲被全弄来了,难怪逸凤被脱得赤条条地。 “把她宰了?老天!多可惜?” 行脚道人讶然叫。 “这个残女人的性情,在下知之甚详,你如果不杀她。日后将是你我的大患。天下间美丽动人的女人多的是,杀几个用不着惋惜。老道,你把她带走吧,记住:玩过后宰了。” 蓝燕子说完,在椅上一把抓起逸凤,向老道示意。 老道不疑有他,喜悦地上前接人,口中一面说。“哈哈!能与大名鼎鼎的逸凤一夕销魂,也算是一大乐事哩!不胜荣幸之至,谢谢李施主了。” 蓝燕子将逸凤推过,一面笑道:“不用谢,在下也替你感到荣……” 在双方交接的刹那间,蓝燕子话未说完,已经一掌猛击在老道的胸前肋骨正中,“咔勒”两声轻响,有骨头的折断声音传出,老道“哎”一声厉叫,仰面便倒。 不等老道的身躯着地,蓝燕子丢掉逸凤,如影附形跟到,先飞起一脚,斜蹴老道的左膝关节,膝骨应靴而断。 蓝燕子一把将老道的右手抓起,一声沉喝,顺势扭转便摔。 蓝燕子还不罢手,抓起老道右掌急闪,“劈啪劈啪”连抽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凶狠地骂道:“狗东西!太爷不找你剥皮抽筋,已是便宜了你,你竟打起太爷的主意来了,该死的东西!太爷玩过的女人,岂有你染指的份?凭这点你就该死一万次。” 房外有脚步声,有人叫:“李爷,怎么回事?” 蓝燕子向外叫:“没事,我和老道印证内力。你们可以走了,请告诉福华兄一声明日辰牌之前,不要前来打扰,快走。” 脚步声渐远,来人走了。 老道好半天方回过气来,脸色灰败,虚脱地叫:“李施主,贫道不敢了。请放贫道一条生路,感激不尽。” ------------ 第五十四章 九宫恶阵 他摒除临斗前的惧念,大踏步泰然向列队相迎的两厂鹰犬走去,相距三丈外,他哈哈一笑道:“夏某单人独剑践约来了,那一位是乾坤一剑诸葛前辈?久仰了。” 一面说,一面在丈外抱拳行礼。 中间的暴眼猩鼻人呵呵一笑,回礼迎出说:“老弟果是信人,不愧称神龙夏三东主。老朽诸葛洪,一向在京师闯荡,咱们少亲近。老弟在庐州府得意时,生意兴隆,疏财仗义大名鼎鼎,老朽兄弟们多曾与贵店往来,只是咱们少亲近,今日得见尊颜,真乃三生有幸。老弟仅凭老朽留下的一张粗柬,便泰然单人独剑前来践约,豪情胆气非常人可及,老朽深感荣幸,深领老弟这份给面子的盛情。来,老朽替老弟引见几位朋友。” 带发头陀是六指头陀昙真,隶属东厂。 高瘦马胜三角眼的人,是千手鬼君凌如飞。是西厂的第一位档头。 五官清秀的中年人,正是以善用迷香、好色如命闻名的太虚仙客武慈,也是西厂的档头。 其他的人,皆是两厂的知名人物。 安平-一行礼,对太虚仙客更颔首一笑,除客套外,更加上一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两厂的外围爪牙为数甚多,档头数量虽然不及内厂,但他们的艺业造诣都在水准以上,彼此相差不远。不像内厂的相差太悬殊。内厂里的人,除了七僧八道十八豪杰之外,其他的人,全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地痞流氓,欺压良善巧取豪夺很管用,真要和武林朋友动手,却派不上用场。而东西两厂的人,除出外办事的档头,每个人皆可独当一面。精明强悍,艺业高强。以一比一,他们不如十八豪的前八名,但其他的人,却比不上他们。十八豪的前八名比七僧八道高,以下的便差上一筹了。因此,他们的实力可想而知了。 引见毕,乾坤一剑让路伸手虚引,笑道:“园中已备下洒席,替老弟接风,请移玉园中小饮三杯,再谈咱们的事,请。” 安平欠身笑道:“说起来诸位都是前辈。小可岂敢有僭?前辈请。” “呵呵!老朽岂能慢客?这样吧,你我挽手而人,如何?”乾坤一剑豪迈地说,伸手相挽。 安平自然不肯示弱,伸手说:“小可放肆了,请。” 两人挽手而行,领先入园,冬青园门至大门的小径,穿过一座花圃和一座架在鱼池上的拱桥,全长约有八丈左右,地下铺的是雕花方砖。 两人一面走,一面谈笑。挽着手不住颤动,脚下有时踉跄不定。但直抵大门阶下,两人的脸色依然未变。 大门是开着的,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乾坤一剑挽着安平进入大厅,继续向后厅门走,一面说:“这座孤园是本城陈大户的避寒别墅,老朽借住三天,在外表看不出奇处,到里面方别有洞天哩!” 穿过经堂,便感到温暖的气流扑面而至,踏入一扇有两名仆人把守的朱漆大门,安平感到眼前一亮。 “妙极了,好一座巧夺天工的室内花园。”他喝采地叫。 四周的厢房所谓暖房,里面建有火坑,有排出暖气的管道透入园中。中间,是一座高有四丈,方四十余丈的小巧花园,有四时不谢之花,草本葱莽。所有的草木花卉,全用的是各式花盆。大的圆径八尺,小的不足八寸,大冷天千瓣山茶居然盛并不凋。小型的亭台楼阁散布其间,精巧绝伦,几如幻境。 园顶部,是乳色的琉璃架,可透入天光,四周有百十盏明亮的灯笼,照耀得如同丽日当空。那时,琉璃极为罕见,永乐年间方由郑和从西洋带回,设有官窑制造,用于宫殿内府。 这间孤园居然有琉璃瓦,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花丛中心,摆下了两席盛筵。山珍海味杂陈,酒香扑鼻。 安平被安置在主客位上,主人诸葛洪。两席的陪客共有十六名,其他的人则在东西两列长案上就座,他们另设有酒菜。 安平从容入座,神色从容。 危机四伏,四面八方都有人,数十双眼睛全向他集中,他却谈笑自若。 酒过三巡,乾坤一剑哈哈一笑,发话道:“老弟,我乾坤一剑一生中,阅人多矣!今天总算开了眼界。自入园至今,老弟神色泰然,像是真正的客人,而不是前来赴死约会的,老朽佩服得紧。老弟,老朽有事请教,尚请坦诚相告。” “前辈有何吩咐,请赐示。”安平含笑答。 ------------ 第五十五章 师门秘辛 千手魔君等紫髯翁一群人去远,咬牙切齿地说:“好小子,咱们走着瞧。” 乾坤一剑神色萎顿,但眼中射出可怕的寒芒,像一头濒死饿狼的眼睛,怨毒凶狠令人望之心悸。他的钢牙锉得格吱吱地响,阴森森地问:“诸位,咱们难道就这么罢手不成?” “我可不愿平白放弃追贼的机会,只要抓住夏小狗,说少些,追一百万两金银决无困难。”六指头陀沉声接口。 “我发誓要将那两妞儿弄到手,下一次,你们别想要我将人交出来。”太虚仙客冷冷地说。 “可是,别忘了,咱们拚不过夏小狗。”乾坤一剑说。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怕他逃出手去。”太虚仙客傲然地说。 “那小子既不怕迷香,也不怕瘴毒,如何下手?” 氤氲使者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说:“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口中含有辟毒之物,极可能是天龙神僧被夏小狗弄走的白龙辟毒珠。” “一点不假,正是白龙辟毒珠,我曾经见他从口中取出来,定是此物。”太虚仙客醒悟地叫。 “因此,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将辟毒珠含在口中,迷香和瘴毒仍然有用武之地。”氤氲使者咬牙切齿地说。 “咱们最好趁早下手。”千手魔君说。 “你说是追袭?”乾坤一剑不以为然地问。 “不是追袭,是埋伏。” “请教如何埋伏法?” “夏小狗已受了伤……” “你开玩笑么?”乾坤一剑不悦地问。 千手魔君做然一笑,拍拍袖桩说:“兄弟绝不开玩笑,他挨了兄弟一枚逆水行舟攒心针。兄弟这种针不但淬有腐血奇毒,而且会逆经上行,抵达心室方会停止。可惜兄弟没看清击中何处,不然便可从气血运行的时刻,算出他的死期。中针之后,出人意料非击中内行脉管,至内外会台处便改从外行脉管逆经而上,在改道处便突生痛觉,不然行走至任何经脉和任何部位,中针人亦无法感觉针在何处。兄弟只知击中他的后身,却不知在何处部位,总之,至少在五个时辰内,由于气血败坏,他不可能与咱们动手拼搏,正好乘机宰他。” 乾坤一剑吁出中口长气,说:“这么说来。咱们便不需向他下手了,让他自行死去,岂不省事?” “但他如果自行死去,咱们追贼的计谋岂不落空了?” “这……这……倒是难哩!不去找他于心不甘,去找却风险太大,破扇翁竹箫与欧阳老匹夫都不好惹,咱们……” “兄弟的迷香,氤氲使者的五毒桃花瘴都可派用场,保证可以将他们送上枉死城。”太虚仙客愤然地说,显然对乾坤一剑畏首畏尾的举措极为不满。 “凌兄意下如何?”乾坤一剑向千手魔君问。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干!咱们假意离城,在路上等他们。他们从吉安来的,必定要走南安返回湖广,咱们在路上等候,摆下毒瘴迷香阵岂不省事?”千手魔君兴奋地说。 太虚仙客摩拳擦掌地说:“对!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宰了这一群老匹夫,立即启程到辰州,领官兵去抄长青堡,捞他一笔。西路的头儿奉命与无敌金刀叶头儿抄蟠龙堡。咱们也抄长青堡,这一来。咱们的声威震天下,岂不一举两得?值得干。” 众人一阵兴奋的商讨,决定立即进行,当下派人知会住在府衙的贴刑官,说是追马龙的贼银已有线索,必须先行秘密追踪,请贴刑官在府衙等候消息。准备停当,一群人拾掇上路,先向北行走储山道,半途抄小道改装折返。布就窝弓擒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 安平回到楼外楼,便不支躺下了,脸色灰败,痛楚已消,但却虚脱得像是大病三月的人。 所有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严辉是唯一沉着的人,他将皓姑娘叫来做他的助手,检查安平的创口,终于找到了右肩后的细小针孔。针孔小仅一分左右,略呈灰色,如不细察,还误以为是痣呢。 老人家对人身各处经脉所经部位,了如掌指,从安平先前感到痛苦的消药穴着手清查,便知是手少阳三焦经有异物进入,由暗器射入的斜外方向推断,更证实了他推断得十分正确。从针口的迹象分辨暗器淬有剧毒。老人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那是一种败血的奇毒。 找出原因。却无从下手,只能先制住手少阳三焦经,先阻止气血流动再说。 ------------ 第五十六章 大开杀戒 官道的折向处,树林甚密,树上挂满了乾枯的藤蔓。阻住了视线,因此,看不见前面的景物。 安平耳力甚佳,劲烈的罡风呼啸而过。树枝虎虎厉啸,声如万马奔腾,他居然听出前面有重物着地声传来。 “大哥,你发现甚么?” 这瞬间,他倏地挽住姑娘的细腰,大喝道:“云弟,仆倒?” 小云机警过人,闻声知警,向前仆倒。 安平挽着皓姑娘,扭身倒下急滚,滚落路旁的深沟中。 一丛细小的金芒从右面的巨树干后射出,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射来的方向是右后方,按常情论,能发觉有警的机会太少太少了。 所有的金针全部落空,在簌簌的轻响中,射入路左的茂林中,宛如雨打残荷。 小云却仆倒在地,声息全无,皓姑娘也昏厥在安平怀中,人事不省。安平感到鼻端嗅到一阵草霉味,而且略带干腥,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淡淡的五毒桃花瘴在作怪,瘴毒份量轻,因此看不见五彩的雾影。 他本身因吃了半颗白龙辟毒珠,体内已产生辟毒的功能,除了鼻中略有所感外,瘴毒丝毫不起作用。 他先潜伏不动,赶忙用剩下的半颗白龙辟毒珠,塞在姑娘的鼻端,瘴毒份量轻,他并不焦急,希望姑娘赶快苏醒,以便援救其他的人。 他从沟中抬头向外偷瞧,尽量减少移动的声息。从瘴毒的浓度判断,氤氲使者决不敢早早现身擒人。从金针射来的方向,他已测出千手魔君藏身的地方了。 姑娘悠悠苏醒,发觉自己被安平抱在怀中,另一手正用半颗白龙辟毒珠压在她的鼻端,手指压住她的樱口,强迫她用鼻呼吸。 她正想说话,安平已发现她醒了,低声说:“皓妹,你等在这儿,准备救云弟,两厂的恶贼来了,正用五毒桃花瘴暗算。” 声落,将珠交到姑娘手中,放开手向后利用深沟掩身抄出,离开原地。 对面一株巨树后,千手魔君的低微声浪隐隐随风传来:“可以出去了吧。” “稍等一会儿,那小子滚落沟中,证明他已发觉你发射暗器,而不知中了瘴毒。瘴毒的份量淡。要等会儿方能昏厥,不会有他掏白龙辟毒珠的机会,出去早了还未完全的昏厥,等会儿岂不省事?”是氤氲使者的声音。 安平怒火上冲,蓦地飞跃而起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像疯了似的,怒啸着跃上路面,向贼人隐身处狂野地扑去,可怕的啸声和狂野的扑势,已说明了他的心情。 树后隐藏着千手魔君,另一株树后藏着氤氲使者,地下躲伏着另两名中年人。瘴毒失败,氤氲使者心胆俱寒,一声不吭扭头便跑,兔子般窜走了。 千手魔君也大吃一惊,双手齐出,打出了五种大小不同的各式暗器,暴雨般向扑来的安平射去,一面暴喝:“快撤,快!” 另两名伏地藏身的大汉够机伶,不等招呼,已先一步撤走,快极!在草木藤蔓中窜走,枝叶擦动声震耳。 安平也知千手魔君利害,不能和暴雨般的暗器硬碰。吸腹吐气沉身,“砰”一声凶猛地仆倒,奋身侧滚,压倒不少草技,贴身在一株巨树后暂避暗器。滚到树后,他再次扑出。 可是,千手魔君已经乘机窜走了。 安平一面狂追,一面向姑娘招呼。“将云弟带走,不可跟来。” 姑娘抢出路中,将小云拖至路旁隐伏,立即用辟毒珠依样葫芦纳人小云的鼻端,芳心十分焦急,替安平耽上了心事,恨不得立即跟去,怎肯听安平的警告? 追出十余丈便是官道折向的一端,一眼便看到路中仆倒着山海夜叉,五六丈后,两魔一左一右俯仰,直挺挺地昏倒在路上。 四名恶贼刚纵出路面,要下手杀人。 相距甚远,救应不及,安平人急智生,一面循路旁的树林飞掠,一面大喝道:“退回去!等会儿下手。” 他用所谓“官话”叱喝,纵出路面的四个人不辨真伪。反应甚佳,应声倒纵而回。 不见乾坤一剑现身,安平知道这儿大概不是主要的埋伏区,显然还有埋伏的地方,这地方极可能在后面。 他一面赶上,一面按预定的信号发出一长一短的两声尖啸,通知后面里外的第二批人,要第二批人停止前进。一声长啸是示警,两声中一短是停止,一长两短是要求急赶,啸声可远及五六里,后面的人尽可从容准备按啸声进退。 ------------ 第五十七章 隘口中伏 山海夜叉一辈子和邪道人物打交道,跟黑道大豪绿林巨寇称兄道弟,见多识广,记忆中不知藏有多少江湖秘辛,和这种人闯荡江湖,可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一生中,行事任性而为,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坏事做尽,虽说被安平所感召,决意改邪归正,但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甫猜想到虎踞山庄的庄主是白无常微生怀德,立即生出歹毒的念头,不假思索地提出掳人的绝计。 安平心悬牛郎星和夜鹰程炳师徒的安危,心中焦虑不安,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已不再顾及甚么江湖规矩了。立即同意道:“好,咱们且前往踩探,如果真是白无常,将他带上。” “岂用踩探?伸手抓来就是。”山海夜叉说。 “还有,先问问牛郎星的下落。”安平接口道。 “还得问问虎踞山庄的虚实,交给我啦。”九地人魔说。 九地人魔的名号,足以令那些江湖小辈丧胆,不必用刑迫供,两村夫-一吐实。 虎踞山庄建庄不足十年,江湖朋友知者不多。山庄位于童子山下,是一座相当大的庄院。童子山真名叫做鹿歧山,也叫羊角峰,山形如掌,双峰如笔,距耒阳城只有四里地,雄峙城东,气象万千。山后的另一座山,叫做虎踞山,山庄其实在两山的中间岭脊下,庄便以虎踞为名,附近的人皆知虎踞山庄的微生庄主是个有钱的怪人,对微生这个怪姓也好奇不止,弄不清到底是姓还是名,对山庄的人,皆有莫测高深的感觉。但微生大爷相貌虽凶猛吓人,狰狞可怖,为人却十分豪迈,对地方上的善举也从不人后,虽不至大得人心,却相当受人敬重。 微生大爷是十年前从外地迁来落户的,买下了羊角峰与虎踞山附近的田地,建起了占地甚广的虎踞山庄。听说,他在外地派有亲友经商,富甲一方,平日深居简出,甚少在外走动。也许是因为他相貌生得丑的原故。 其实,他表面上是个普通守法良民,暗中并未与江湖朋友完全断绝关系,仍与少数几十知交朋友暗中往来。他与成都万松庄的千手神猿是姨表兄弟,千手神猿居长。表兄弟俩早年都是侠义英雄中的佼佼者,在武林中总算甚得人望。 蟠龙堡主青云居士狄如柏,直至玉笥山事发之前,仍是侠义道中的老英雄,却不守晚节。纵容爱子在外胡作为非,也想支持爱子出人头地,暗中策划,内固实力。外联正邪大豪,作雄霸江湖的打算。其实,他本人早年也曾野心勃勃,目无余子,只因为武林中不乏辈高望尊的人,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自追求竹箫老人的爱女清月失败后,表面上羞愤交加,内心其实却平空生出自卑感,更蕴藏着无比的恨念,因为他不能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他老了,不许可爱了重蹈他的豆辙,必须在爱子身上达成他早年的心愿,要把爱子造成江湖魁首,成为举足轻重的江湖霸主。名义上他不问外事,暗中却在进行积极助长爱子声望的大计,不仅成就可观,而且十分成功。他却没想到爱子志大才疏不争气,为了突然出来竞争的牛郎星,操之过急,不顾利害,冒失地在玉笥山放了一把野火,想一网打尽予会的江湖群豪,不惜十余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而且既有的声望也一落千丈,为白道英雄所不齿,更为黑道群豪所仇视,一着错全盘皆输,结果落得一败涂地成了丧家之犬。他不知自检,不知怪责爱子愚昧无知,反而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拖千手神猿落水,利用千手神猿的万松庄,要重振声威,与江湖朋友放手一拚,不再做侠义英雄,干脆改弦易辙,做江湖的奸雄霸主。 俗语说:“胳膊夭生往内弯”,千手神猿不得不袒护这位妹夫,不得不随同落水。同时,千手神猿虽是白道英雄,也是个任性而固执并且极为自负的人,结下的仇家比朋友还多,他的万松在远离人群,用意本来就是上可对付官兵,下可防范仇家的巢穴。在江湖行侠仗义,说好听些,那是去暴除奸主持人间正义,说难听些,那是作奸犯科向朝廷法理挑战。 行侠与犯法是一刀的两面,有理性的人善于运用,情理法兼顾,便可互不冲突,两面相互为用。碰上那些任性、固执、自负、激愤的人,那还了得?手执正义的利刀,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神的执法人,狠砍猛杀,天下大乱,为法理所不容。因此,天下间真正的所谓侠义英雄,几若凤毛麟角,求之而不可得,自命侠义英雄,那是欺人之谈。所以自古以来,这些英雄豪杰从不为主政的帝王将相所重视,甚至视同奸徒亡命,扰乱治安藐视法纪的罪人,不足为法。因此,防范官兵找麻烦,是任何一个英雄豪杰皆需提高警觉的信念,不可或缺。 ------------ 第五十八章 生擒无常 他手中还有四丈长的布绳,正好利用作为缒降崖脊之用,如果没有布绳缒降下去,无法稳下身子,岂不完?除了缒降,想爬下等于是自杀,决难逃过巨石连珠碰砸的厄运。 他将布绳做好套环,用神匕削石成椿,捆得牢牢地,另一端捆在腰上,全神注意下砸的石声。 石块下砸,不可能从一处下堕,同一处下堕的石块,也不可能一块跟一块,推石岂能一块跟一块推下?又不是小娃娃丢石子,每一块巨石重有数百斤,岂能一块连一块向下滚?堆石的地方也容不下如许多一推便下的石块。 他抓住一块巨石砸落的后一刹那,向下跃去,“噗”一声下降四丈,恰好爬伏在壁脊上,第二块巨石在他稳下身子充份时刻后,方砸在顶上方三丈处,并未砸在脊顶上,偏右了些,从石侧方滚落,丝毫不受威胁。 左右五丈内,巨石接二连三向下飞砸。他定下心神向下爬降,双目注视头顶上空的石雨,以便知所趋避。 不消多久,他到了江畔,涌身一纵,与几块巨石同落江中,在如雷水声和浪花激涌下,他钻入奇冷彻骨的江底,向下游潜泳。他的水性极为高明,派上了用场。 爬上江岸,已是隘道的前端,远远地,他听到崖上怒吼如雷。九地人魔的咒骂声刺耳传来,怪叫惨嚎惊心动魄。 “三位老爷子赶来了。”他狂喜地想。 双魔和山海夜叉确是赶来了,赶得正是时候,原来白无常发现安平已经到了路下方安全地带,大急,不知路下方情形如何,急怒交加之下,下令全力集中石块,不少石块向崖根滚砸,崖根躲不住了。小云和两位姑娘只能用灵巧的身法,闪避滚落崖根的石块,幸而能滚落崖根的巨石并不多,有惊无险,但崖根的石块愈堆愈多,闪避便不灵活了,眼看要糟,生死关头将到。 正危急间,崖上有了变化,下堕的石块突然减少,双魔和山海夜叉的吼声传到,解危的人终于在千钧一发时赶来了。但他们不敢立即脱困,两端都是危险区,无处可躲避石雷,只好忍耐静候机会。 安平上得岸来,一股无名孽火直冲天灵盖。他像一头狂狮,从侧方掩近隘口,果然不出所料,八名大汉把守在路两侧,共有六张强弓,封锁住路口,任何人也休想从狭窄的隘口冲出来。 他悄然掩近左面三名箭手后,突然发出三把小飞剑,人如怒豹般窜至路右,寒影剑的朦胧光华狂野地挥舞,手下绝情。 “啊……”惨叫声震耳,路左三名箭手背心全被小飞剑射入,惨叫声蹦起,嚎叫声摇曳,掉下十余丈深的江岸陡坡,活不成了。 惨号声惊醒了路右的人,三名箭手与两名主事的大汉惊得浑身一震,刚闻声扭头观看,光华已经近身,他们只看到一个几乎亦裸的湿淋淋模糊人影,闪电似的越路扑来。淡淡的奇异光华入目,剑气已经及体。 “谁?”主事的一名大汉大声喝问,火速拔剑。 箭手事先毫无警觉,箭并未搭上弦,即使上了弦,也来不及了。 安平用杀人作为答复,宛若豹入羊群,手起剑落,左右两名箭手的脑袋飞起三尺高,一声暴叱,寒影剑已透人刚引弓搭箭的第三名箭手的左脸,惨号声惊心动魄。 两名主事大汉心胆俱寒,但仍挥剑刺到,一左一右,在安平拔剑的刹那间攻到,剑气彻骨。 安平挫身暴退,一声怒啸,从两支已近身的剑尖前滑出,人化狂风先向左反击,光华一闪,左面大汉的长剑齐愕而折,光华一吞一吐,剑已贯入大汉的咽喉。 右面大汉一剑走空,便知完了,火速转身急逃,一面发啸声传警,奔上了山坡,沿山崖顶向南狂奔,宛若丧家之犬,一面狂叫道:“金华兄,快助兄弟一臂……” 坡顶的矮丛中钻出四名壮汉,为首的人拔剑大喝道:“甚么人?” 安平狂迫而至,怒吼道:“太爷神龙夏安平。” 四壮汉一怔之下,安平到了,寒影剑光华似电,风雷俱发。两名壮汉举剑招架,剑接触锋刃立折,光华乘势突入,无情地左右分张,寒影剑发挥剑锋的威力,断剑杀人捷如电击雷轰,剑到人倒。 另两名壮汉机警,连滚带爬,向侧飞逃,一面狂叫:”神龙夏安平,神龙夏安…… 平……”安平心悬双魔与山海夜叉的安危,放弃逃走的人,沿崖脊急奔。 ------------ 第五十九章 挺进万松 青狐口没遮拦,而且近乎戏谑。的是皓姑娘并没生气,仅脸红耳赤,羞态可掬,笑骂道:“李姐姐,你怎么嘴上不留德哪?” “嘻嘻!这么说来,你不反对我助夏小弟一臂之力罗?”青狐握着她的纤手笑问。 “只要是善意的,安平哥皆无任欢迎。”皓姑娘真诚地答。 “那就好。不打不相识,请相信我和钟姐姐诚意。夏小弟胸怀磊落,上次吉水的事,他不但不追究我姐妹俩的既往,反而宽洪大量成全我姐妹,而游龙剑客那恶贼,却派了几个毛贼暗算我们呢!要不是百残老人发觉得早,我姐妹恐怕尸骨早寒啦!俗语说,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谁好谁坏,不辨自明。因我姐妹希望替诸位略尽绵力,即使不配出面拼搏,替诸位截杀些零星小贼,追擒暗桩伏线,通风报信等等小事,亦愿效微劳。” 酒菜送上来了,暂时收起话题,等店伙离开后,安平先敬青狐三杯,笑道:“姑娘的盛情,小可感激不尽,目下有一事向姑娘请教,尚请明告。” “我知无不言,你有何疑问?”青狐大方地问。 “姑娘可知道踏雪无痕魏恭的为人么?” “哦!知道,那是横行大河北岸的黑大豪,亦正亦邪,为人倒有几分侠气,从不欺孤凌寡,爱财取之有道。” “他与蟠龙堡是否有往来?” “不会的,他从不南下做案,与江南的黑白道人士极少往来,自视甚高。” “槐荫庄位于大河北岸,他与瘦灵宫是否有交情?” “这倒不清楚,但以他的为人来说,是不会与白道人物套交情的,瘦灵官以白道英雄自命,踏雪无痕不会自贬身份与这些人攀交情。” “哦!这倒令人难解了。李姑娘,你知道无敌金刀要我前往二守祠一会,不知……” “你请放心啦!他对你敬仰有加,决无恶意。” “他到此地……” “是来追擒游龙剑客的。” “游龙剑客已匿藏在万松庄。” “万松庄将被殃及,长沙府的官兵早晚要南下。” “哦!这么说来,我非见他不可了。” 谈谈说说间,宾主尽欢,交换了准备进袭万松庄的意见,然后互道珍重分手。 回到客店。双魔尚未返回,安平请两位姑娘早早安歇,与小云开锁进房。 “咦!你……”他讶然叫。 房中已有两个不速之客,窗户被拆的痕迹仍在,灯光下,来人赫然是怀玉山隐仙寨的寨主玉笛飞仙神力天王夫妇。神力天王挟着用布袋盛着的重铜人,笑道:“对不起,老弟,休怪咱们破窗而入,你们不在,只好在里面等,外面冷着呢。老弟,一向可好?” 安平上前含笑问好,先替小云引见了。笑道:“贤伉俪气色大佳,近来必定万事如意了。请坐,不知贤伉俪光临,未能……” “老弟,别客套好不?我是个粗人,最听不得那些客套话。喂!说真的,你老弟真不够朋友。”神力天王扯着大嗓门在叫。 “朱兄,小弟为何不够朋友?”安平惑然问。 “你要捣万松庄,为何不早些寄柬知会一声?” 玉笛飞仙接口笑道:“你这人怎么老是穷嚷嚷?我们早些日子在岳州,没赶上蟠龙堡盛会,接着又潜抵此地,并未返回山寨,即使夏老弟去信相召,我们怎会接得到?讲讲理好不?” 神力天王猛抓头皮,傻笑道:“不错,你对,你对,夏老弟即使去信,我也接不到。” “哦!贤伉俪上次到过蟠龙堡?”安平问。 “是的,没赶上,便宜了狄老狗父子。”神力天王说。 “我们秘密抵此,绿林道的朋友与愚夫妇有交情的人都先后到达。已经有五天了。听说夏爷要来。因此,按兵不动,等候夏爷光临,再定行止。早两天,瘦灵官请来了武功山落星寨的金面韦陀前来助拳,被愚夫妇骂走了,万松庄等于是被剪掉了一根翅膀。” 安平心中迟疑,他不希望在进袭万松庄时,有绿林强盗参加,可是,在情理上却无法拒绝。略一思索,正色道:“以情理来说,贤伉俪与游龙剑客仇深似海,无可化解。” “正是,玉笥山之耻,誓在必报。他既无情,体怪我无义。”神力天上愤愤地说。 “可是,贤伉俪是否可以暂时不参予万松庄之斗?” ------------ 第六十章 功德圆满 近午时分,远处山径人出现了第一个人影。小径穿过遮天蔽日的松林,不易看清回来了多少人。 人群渐近。发现墙上的人打扮有异,又没发出盘问的警号,所有的人全部大惊失色,脚下一慢。 共有四十余人,受伤的还留在后面。这些人在三个时辰中,足足赶了百余里。速度惊人,一个个浑身大汗,雾气蒸腾。 距庄门还有半里地,走在前面年约花甲上下,形如猿猴的庄主千手神猿,发出一声长啸,接着大吼道:“什么人站在墙上?门楼谁在值班?” 门楼高有三层,不见人踪,只有左右寨墙上分站着两个穿棉直裰的人,但却看不清面貌。 千手神猿大吃一惊,向身后一位身材雄伟、年约半百、留了三络长髯,眼神锐利,人才一表的人叫道:“王总管,大事不好,庄门大开……” 蓦地,庄内传出暴雷似的大吼。“迎客!贵宾到了。” 庄主变成贵宾,反客为主啦!千手神猿心胆俱寒,一声怒啸,向庄门狂奔。四十余名高手来势如风,脚步声沉重,可知他们已到了真力已竭的地步了。 未到庄门,庄内先前的叫声又传到:“贵宾不可乱闯,赶快利用机会调息,养精蓄锐,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斗。” 千手神猿首先闯人庄门,踉跄站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颤声叫:“完了!…… 完……了……” 松海楼前面,原是观艺台的长廊下,右面有二十八名被绑了双手的俘虏,其中有千手魔君和白无常。左廊下,是二十名妇女和小娃儿,其中有千手神猿的妻子,和青云居士的发妻万小乔,她坐在一张大环椅内。 宽大的门阶上,安平迎风而立,宛若玉树临风。 似乎不见有其他的人,只有安平单人独剑昂然卓立。 松海楼的台阶,距庄门足有百丈,远着呢!千手神猿带着人向前狂奔。安平背手屹立如山,目迎来人接近。 “万杰兄,冷静些?”追随在身后的不老书生大叫,一把将他拉住了。 相距四十丈外。遥遥相对。 千手神猿身后的人陆续到达,两翼分张。这些人中,熟面孔有不老书生夫妇和他们的爱女香珠,瘦灵官五湖浪子父子、五亡命中的老四老五拚命二郎和霹雳斧、江湖八高手中的怒豹狂彪。陌生的人甚多,有槐萌庄的大总管冲霄鹤白起凤,槐荫庄四豪。万松庄的八大领庄,他们是庄附近三十里内掌领各地田庄的得力庄头,是千手神猿忠心耿耿的好助手。还有万松庄的名义上的六名武馆教师师爷,全都是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马的武林高手。 只是,蟠龙堡的人却不在其中。 熟面孔中,除了千手神猿之外,全是安平的手下败将,群殴也许有用,一比一这些人谁也禁不起安平全力一击,丝毫占不了便宜。 “这家伙的其他同伴呢?”瘦灵官紧张地问。 “全藏身在附近屋中,不知他有何用意。”千手神猿沮丧地说,心中大乱。 “咱们怎办?”不老书生征询主人的意见。 “只有放手一拚了。”千手神猿咬牙切齿地说。 “万庄主,别忘了宝眷已在夏小狗的身后。”玉面狐仙提醒说。 “咱们是一败涂地,大事去矣!”千手神猿恨声叫。 三庄主万俊的相貌,与乃兄千手神猿十分神似,只是年轻十八岁而已。他倒沉得住气,冷静地说:“咱们先占住门楼,等候妹夫到来再说。妹夫他们前往宝庆迎接雪峰四灵,按行程来算,不久当可赶回了。” “好,先退回门楼。” 四十余名高手不战而退,被安平一个人吓住了。 安平未加阻止,另一位正主儿末到,他不打算立时动手。同时,他早定下了妙计,要将千手神摄迫得心中发虚。以便谈判时占优势。他举手一挥。大厅内白影盈盈出现,出来了皓姑娘,两人并肩徐行,像是游山玩水的,先从广场的西面巡视。松海楼坐北朝南,楼的左右后三方,栽了不少枝干盘虬、奇形怪状的古松,每一株皆大有两人合抱,但高仅三丈左右,如龙似蛇。形态奇古。楼前的观艺台,斗四周栽的是松,广场至庄门有一条笔直宽敞的大道,两旁所植的也是松。 他俩沿广场西面的松荫巡视,到了庄门的大道止步,向二十丈外的庄门楼信目浏览,良久方从东面折回。他那平静安详的神态,令所有的高手们莫测高深,竟然不敢冲出拦截,只能咬牙切齿地目随他俩悠悠地来去。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