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娇宠小娘子(重生)》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节 《娇宠小娘子(重生)》 作者:微桁 文案: 沈青洵是侯府的小公子,从小冷漠,不好相处。 沈青洵有个小表妹,又怂又胆小,却很喜欢亲近他。每次看见他,就总像尾巴一样粘在身后。 被粘烦的沈青洵,一日冷着脸凶巴巴问:“你不怕我?” 软软娇娇的小粉团,眨着无辜的眼,小心地掏出帕子里包好的松子糖送给他。 “表哥,好看,不怕。” 后来小粉团不见了。 渺渺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才八岁,几经人手被卖给村户当童养媳,后又被嫁给了一个粗鄙暴戾的男人。 沈青洵穷尽手段把她找回来时,当年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早已失去了生气。 即便他再小心呵护,她最终还是在他手掌天下时,熬不住病去了。 重生一世,沈青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到她。 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家。 男主重生,女主哑,心理因素,会一点点好起来。 冷面心狠非善类但在女主面前像变了个人似的男主 x 安安静静的天仙小尾巴女主 架空不考据、甜宠文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沈青洵,宋初渺 ┃ 配角:下本《穿成残疾反派的替嫁夫人(穿书)》 ┃ 其它:重生,甜文 == 第1章 宋初渺做了个短暂且可怕的梦。 即便醒来的那一刻便不再记得了,仍下意识抚着心口,仿佛那有什么剜得她生疼。 眼下是清晨,满室明亮。 身下是温暖柔软的床褥,这里也不是那挡不住几缕风的破漏木屋,向窗外看去,有几棵养在府宅深院内的树。纤纤细细的,与那山里的是全然不同的。 山里的树望也望不尽,白日里高大粗壮如墙,夜晚暗影飘忽如鬼魅,逃也逃不出去…… 可终是有人将她给救出来了。 宋初渺歪了歪脑袋,迷迷沌沌的眼神清醒了些,缓出一口气来。 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 “春燕姐姐,你怎么就吃了啊?这些是给姑娘用的!”香梅惊大了眼,忙往四下看了看,才想起这内院只有她们两个伺候的。 她正端着姑娘的早膳,春燕伸手就拿了两块往嘴里塞。 她们做丫头的,哪能吃姑娘的膳食?可她年纪比春燕小,进府也没她早,虽焦急也不敢说她什么。 春燕斜她一眼:“我饿了,吃两口又怎么了?姑娘胃口小,总归也吃不完的。” 说着她进屋推了门,正对上宋初渺的视线,脚下一顿。 这哑巴今儿醒那么早? “姑娘醒了呀!”香梅先反应过来,忙将早膳放在桌上,心中有些不安。 刚刚说的话,姑娘没听去吧? 宋初渺只门开时看了两人一眼,慢慢又转向了别处,似发起呆来。 春燕打量了片刻,立马宽了心。 以前听人说,哑巴通常也是聋的,姑娘瞧着也像。就是当着面骂她,这哑巴指不定还冲你笑呢。 香梅很快伺候着宋初渺起床洗漱。 她调来伺候姑娘有些日子了,每回帮姑娘梳发,总忍不住感慨。 姑娘长得还真是好看。 就算在这京城里,像姑娘这般的样貌,也是能数得上号的。 自小被拐山野尚且如此,要换成别人,早磨搓的不成人样了吧。 若是不曾遭遇这些,一直养在府中呢?如今该是怎样仙女般的妙人儿啊,待过两年及笄了,提亲的人还不踏破了门槛。 宋初渺不知香梅在想什么,她抚了抚肚子,坐下用起早膳。 香糕明显缺了两块,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捡边上的一块吃了,然后慢慢喝了几口热粥。 唔,真香啊。 每样食物,都好香的。尽管宋初渺什么都想吃下去,可她知道自己饿了太多年,不克制着的话,会坏了肠胃。 春燕盯了宋初渺片刻,突然在旁坐了下来,捡了香糕就吃。 果然,哑巴只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又继续喝粥了。 倒是香梅吓得快跳起来了,春燕也太胆大了! “这有什么呀,瞧你那胆子。”春燕得意道,“姑娘吃不掉,浪费了总不好的,是吧?” 哑巴毫无反应。 春燕笑开了,果然和她猜得一样,姑娘怕是耳朵也不大好的。而且自小就被拐,由那些粗俗之人养了五年,怕是规矩什么的也早就不懂了。 一开始少爷派她来伺候,她是极不愿的。 一个又傻又哑的主子,还丢了那么多年,今后定是嫁不出去的。谁高兴在这小院里伺候她一辈子啊? 姑娘回府,接连送过来的东西倒不少。之前她见姑娘吃用都很少,私下有偷偷拿过一些。 现在看来,也不必偷偷的了,今后想必还能捞到更多。这般攒用下来,也算不亏了。 “对了,姑娘养身子要紧,那些个珠钗首饰也用不着,都送我了可好?” 说着春燕就去妆匣里拿,见宋初渺这回连头都没抬,眼中鄙夷再不掩饰。 瞧吧,一个傻傻呆呆的哑巴而已,最好糊弄了。 况且大夫说姑娘遭了大难,易受刺激宜静养。老夫人跟少爷他们怕打搅,都不会过来的,连院子里也没敢多放人。 内院数来数去只她跟香梅俩人,一个哑巴难不成还能告状去? 春燕转身递给香梅一个细镯,同时递来的还有一道凶狠的目光。 香梅怕极了春燕,瑟缩了一下,只得接过细镯不敢再吱声。 …… 提到孙女儿,老太太又忍不住抹起泪,手按着胸口哭喊这苦命的孩子。 坐在边上的叶氏赶忙上前安抚。 宋承澧也在旁劝说:“妹妹能够寻回,已是大幸了。” 劝了一阵,老太太方抹去泪点点头。 是啊,被那人贩子拐去了那么多年,谁能想到,这孩子有朝一日竟还能好好地活着回来。 当年渺渺才八岁。丢了人,他们追着查着,最后终于逮住了那人,却只追回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首。 渺渺她娘得知后当下病倒,没撑多久便去了。 而她那英武过人的儿子,在亲手葬下妻女后,就如离魂换面,一日颓过一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此,老夫人心中又一阵悲戚,那孩子是寻回来了,可倒也并非是好好的。 不知受了多少苦难,竟连话也说不出了。 老太太一下坐直问道:“对了,大夫说她现在身子怎样了?可有好些了?” 宋承澧将大夫的那些话说了。 常年挨饥受难,身子亏损的厉害,又受了诸多刺激,需当静养,依旧不便惊扰。 老夫人点头,想起了渺渺刚回府的模样,瘦瘦小小。 若不是大夫这么说,她早将人放在身旁照看着了。也才寻回短短一月,慢慢来吧。 至于那哑疾,孙儿既避开不谈,她心下也几分了然。 “安昱那边……” 叶氏忙道:“早已去信给老爷,想来也快要收到了。” 两月前,宋安昱突被命作副将,随军去往北境奸敌。 宋承澧又见祖母看来:“祖母宽心,孙儿叮嘱过,妹妹那的吃用医药都是最好的。” 老夫人想了想道:“还有定安侯府那,也别忘了。” 宋承澧应了。 定安侯府是宋初渺的外祖家,此番妹妹便是那侯府的三公子沈青洵找到救回的。 安顿好妹妹后,他曾备礼上门,可却没见到他。 侯府上的称他们三少爷当日便离了京,这么久未归也不知去哪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节 从祖母院中离开,宋承澧经过了宋初渺的院子。本打算进去,临到院门又停了脚步。 他同这个妹妹,其实从小就很生分。 沈氏诊出体寒难以有孕,嫁入几年都没有身子。后来祖母做主,父亲便纳了他娘,没多久后有了他。 不想几年后沈氏艰难怀上一胎,他便多了宋初渺这个妹妹。 他幼时不懂,只道父亲待沈氏总是好过他娘,表面不显,却心有妒意,也就从未主动亲近过妹妹。 再之后,妹妹丢了。 宋初渺被寻回的那天,记忆里小时候圆圆嫩嫩像颗水珠儿似的脸,竟变得瘦瘦尖尖,不说也不笑,像个好看却无神的木雕娃娃。 当时她没看见爹娘,便不让大夫瞧,抿着唇,颤着睫,像一碰就碎的冰花儿。 未免她这般胡乱猜疑,加重病情,终是没瞒着她。 她没哭也没闹,去母亲灵位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看着这道瘦小纤细的身影,那是他第一回 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妹妹。 可宋承澧这会在院门站了半天,仍觉着不自在,正打算先离开,只见几个仆妇匆匆而来,说是给姑娘的几套衣裳制好了。 敲开院门,伺候的两个丫鬟出来接了衣裳。 宋承澧便细问了问情况,那个叫春燕的丫鬟一一回了话。 得知妹妹渐渐在好转,有好好地吃睡,也就放了心。 听春燕说,姑娘有时连风打动窗棂的细碎声音都会受惊,便打消了进去打扰她的念头。 送走了少爷,香梅将院门一关,便见春燕一改刚才的脸色,挑看起送来的衣裳。 “这件瞧着可真漂亮,这件也好,都是上等的料子呢!” 香梅迟疑着:“春燕姐姐,这都是给姑娘添置的衣裳,这样不好吧……” 春燕睨她一眼:“你既觉着不好,那就都归我了。” 原本也只想挑几件,可谁叫这些都很合她心意。拿回自个再改改便可。就是卖了,也又是一笔银子。 姑娘病怏怏的,又不出门,要那么多衣裳作甚?就说是姑娘赏她的,那哑巴难不成还能说出个不字? 其实这些年内宅一直是叶氏管着,她性子软,是个好糊弄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早找不出几个真正手脚干净的。 香梅也有随众拿过几件小物什,只是没有春燕这么明目张胆,当着主子的面抢,还什么都先占了。 香梅想起姑娘那身旧裳都皱拧了,还是给姑娘讨了一件素白的裙裳。 是春燕不大喜欢的色调,又防着突然来人给瞧出端倪,便给了。 进屋时,宋初渺正静静坐着,目光随着那晃晃荡荡的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香梅帮她穿戴好时,便见她收回视线,侧头看了她一眼。 黑白分明的双眸,被瘦小的脸庞衬得大大的。一贯混混沌沌的目光,此刻却如雨后花露那样清明。 香梅一怔,忽然间觉着,姑娘虽是不能说话了,但兴许不傻的。 日渐落,道上的风沙被马蹄扬起,映得天地更为暗黄。 钟全遥遥看见远处似有人烟。 他打马先一步赶去前头探查了一番,回跟前道:“少爷,前方就是最近的镇子了,我们今晚可在此歇脚。” 男人紧抿薄唇,似连风沙都难以侵近分毫,眸子抬起,如往暮色里泼了一砚浓墨。 他修长的指节勒着缰绳,看往的却是京城的方向。 而后一夹马腹,从钟全身旁疾驰而过。 清冷之声随同沙尘一道落下。 “不歇,赶路。” 第2章 先前给姑娘看诊的大夫又来了,香梅打起帘子将人请入,春燕则早已垂下了床头的幔帐。 一方白帕搭在宋初渺纤瘦的细腕上,老大夫拈着白须替她诊脉。 小姑娘的指尖垂着,一眼便能看到上头的茧子和道道旧伤痕。 宋初渺是被春燕推搡着坐到床上去的,单手抱膝蜷着,盯着足尖瞧了好一会,便觉不大舒服,想要换个姿势。 幔帐里头的人忽地动了一下,春燕盯得紧,忙趁大夫诊完脉就将宋初渺的手塞回,再把帐子掖严实了。 外人瞧来,是小心护主的举动。 宋承澧不便进,就等在外间。 听过老大夫诊断后,让香梅请他去开方子。 妹妹的身子还是那般的状况,需滋补与静养。 不过这长年积攒下来的亏损,本就是要慢慢调养,急不来的。 宋承澧离开后吩咐,往院子里又送入了不少东西。 春燕瞧瞧这,看看那,欢喜的不得了。 留了几样必要的给那哑姑娘,其余的就都成了她的。 香梅瞧着这些倒是越发不安。 虽说姑娘是这般状况,但老夫人和少爷那似乎并未轻视,若再等到老爷回来,被发现了…… 正想着,便又被春燕催骂着去煎药了。 一整日间,宋初渺脑子也并非总是混沌。 迷糊一阵后,也会清醒一阵。 有时候记忆自个儿在杂杂乱乱的交缠,有时候也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是身子有恙的缘故,还是多年惊惧,在内心深处,时常不敢相信自己已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所以旁人看来,觉得她常常神色恍惚和迟钝。 春燕给她递药的时候,就不知她在想什么。 将泛着热气的药汤抵到了她唇边,有些不耐烦。 “看什么呢,赶紧喝了。” 她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怕这哑巴不吃药,万一再病出个什么好歹来。 叫人察觉了去。 她是贪财恋奢,可也得这哑巴好好的才行,否则也没眼下这种舒坦日子过。 宋初渺闻到药味,苦的。 但她只皱了皱眉头,还是低头吹凉,小小抿了一口。 苦也要喝的。 以前在山里,病了想要碗药,那农妇也不一定会给。 春燕见她小口小口抿,不知一碗要喝到猴年马月去。 失了耐性,凑近将药碗一抬,想要给她灌得快一点。 太烫了。 宋初渺猝不及防被灌了半碗,呛到咳嗽起来,伸手推了出去。 碗被碰翻,热烫的药汁泼了春燕一身。 春燕烫得一声尖叫,脸都黑了。 窜出了火气想撒,却见这哑巴突然把帐子一扯,缩进了床内。 还是听到动静的香梅进来,好不容易劝着扯着骂骂叨叨的春燕出去了。 宋初渺坐在床角,将脸都咳红了,才顺过气来。 虽然时有迷糊。 可她们在欺负她,她知道的。她们拘着她,她也知道的。 想到刚刚那些汤药全泼在了春燕的领口胸前。 宋初渺舔了舔齿间余留的苦味。 唔……泼低了。 …… 春燕被汤药毁了件最爱的衣裳,脖子还烫出了红印。 肚子里淤了气。 之前还与她同席用食的。 这之后,就都吃剩了再给那哑巴端去。 那哑巴虽说又聋又傻,可也是个麻烦的。 平日春燕都打发香梅去看着她。 可一回宋初渺独自在院中走动,一个不留意,竟到了院门附近。 还是香梅及时找见,给拉了回来。 也不知那哑巴是有意无意,索性就连房门都不让出了。 近来天气凉了许多,院内又送进了些床褥和衣裳。 自然,一样都没到宋初渺的手里。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节 宋初渺晚间发冷,便会蜷成一团。 可这夜落了温差,缩着身子,却还是冷。 梦里更冷。 她穿着粗制简陋的大红喜服,被捆着推上了驴车。 风很大,吹得她不住发颤。 那农妇在后头一路骂着她。 骂她个赔钱货,竟病坏了底子,白给儿子养了几年,却是个下不了蛋的。 农妇是个虚荣的。 当年看中她样貌,想着买回给残腿的儿子当个养媳,定能生个漂亮的娃。 于是拿出攒了大半辈子的四两钱给买下了。 谁想中看不中用,不过病了几回没管,哑了不说,竟还留了病根。 正好隔壁村一个粗鄙猎户看上了,又撞好运发了点小财,就拿了十两将她给买了。 听说,那个猎户以前娶过妻的,但被他打死了。 能不能生猎户不在意,只要身子干净,长得貌美就成。 她就这么被送到了猎户家。 猎户在外头喝酒,她被捆着锁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变得异样安静。 接着那扇紧锁着的木门,被人一脚破开了。 进来的不是猎户,而是个身姿英挺,神色冷戾,衣摆还沾着血迹的男子。 宋初渺看清他的脸,便醒了。 眨了眨眼,眼前黑漆漆的。 她扯了下单薄的被子,攥了攥有些发麻的双手,无声呼出一口气。 是噩梦,真实的,但过去了的噩梦。 有人将她给救出来了。 青洵表哥…… 宋初渺坐了起来,将被子紧紧裹了裹,可还是太冷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冻坏过,要留心些。 轻声下地,宋初渺开柜翻了翻,没翻到什么,便走了出去。 春燕睡在外间。 她搭了两床被褥,很温暖。 春燕虽睡外间,但床褥用具,远比里间舒适享受。 她本不要睡这的,可谁叫那哑巴一不留神就会乱走。 香梅又不牢靠,她只好自己看着点。 宋初渺想了想,走到春燕身旁停下。 春燕睡得太香,丝毫没有察觉到。 她伸手扯了几下,也没醒。 宋初渺就轻轻一拉,把上面那条被子扯了下来,滚成一团抱在怀里。 回去睡觉。 春燕冻了大半夜不自知,第二天便着了凉,头痛得去了半条命。 还纳闷另一床被子去哪了。 气冲冲去瞧哑巴床上,见只有一条薄被,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好的竟会消失,莫不是撞鬼了? 宋初渺小口小口喝着药,似听不见她在一旁惊惊乍乍。 早上一醒,她就把被子叠好塞床底下遮住。 藏起来了。 …… 钟全一早便起了,顶着眼下两团青色,去客栈后头喂马。 跟随少爷赶路,常常经过几个城镇才宿一个,自然没能睡好过。 一开始尚有些纳闷,后来也琢磨出来了。 少爷赶着回京城,应当是那表小姐的缘故。 钟全并非从小就在侯府,在他来少爷跟前时,表小姐已经丢了。 宋家老爷带着回老家,下人没看好被人拐子抱走了,之后找回了尸首这些事,他也有听过一二。 但少爷却认为表小姐没死,一直在暗中追查着。 都找五年了,钟全觉着即便真活着,也无望了。 可没想不久前,少爷不知何处得来的线索,一番日夜兼程,竟真将表小姐给找见了。 他们赶到时,那个猎户酒气熏熏,嘴里调笑的话语粗鲁不堪。 钟全都还没能看清少爷身影,那人就已被一剑穿喉钉死在桌上。 在救出表小姐后,又去处理了那农妇一家。 他跟着少爷这几年,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的戾色气场,漆黑的眼里泛起红光,鹰狼一般。 光回想,都让人发怵。 马吃饱后喷了个响鼻,钟全拍掉手上的草,回去时在客栈门口遇上回来的沈青洵。 还当少爷未起,没想都已经出门走了一圈。 沈青洵手里捧了个纸包,钟全瞄了一眼,是松子糖。 他奇道:“这种地方,还有卖松子糖的?” 做的是不怎么精致,但瞧着似乎挺甜的。 沈青洵吃了一颗,将纸包往怀里一揣:“好了就走。” “是。”钟全转头去牵马。 走了两步想起来。 少爷不是不爱吃甜食么? 往北境跑了个来回,沈青洵到京城这日,没回定安侯府,而是先去了宋府。 沈青洵突然上门,又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宋承澧虽感意外,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两人此前未有过多少接触,宋承澧能忆起的,也就是幼时几面的印象。 冷漠孤僻,透着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倒是他那妹妹没心没肺,明明是个胆小的,却总喜欢粘着他,被凶了还傻乐着。 他还在回忆,沈青洵已直言来意,要去看看宋初渺。 一路到了小院,宋承澧说起宋初渺要静养。 话未完,沈青洵只点了点头,便径直大步入了院内。 宋承澧一愣,惊讶这人怎么就跟回了自己府上一样自如? 既然都说了要静养,自然就是不便打扰的意思。 但寻思着他这人就这样的性子,且又是寻回妹妹的恩人,就只好让自己别放在心上,匆匆跟了进去。 宋初渺脚有些凉,正坐在床边蜷着脚指头,忽听到外头春燕和香梅恭敬说话的声音。 微微侧着脑袋,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了听,辨认出是宋承澧的。 他话音落下后,外头又出现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宋初渺眼一动,抱着膝盖不自觉坐直了些。 目光中透着几分疑惑。 她好像,听见了表哥的声音…… 沈青洵一回来就先往宋府赶,自然是想要来见宋初渺的。 但眼前两个丫鬟,一言又一语的,全是一副守着里头,阻拦又为难的模样。 “姑娘刚吃了药歇下了。” “姑娘这两日睡不安稳,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熟的。” “等姑娘醒?这……可姑娘如今不便见人。” “是啊,我和香梅近身伺候前,都要先再三安抚才行……” 沈青洵有些迟疑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执意要入,不太合适。 况且她的情况特殊,这怎么说也是女子的闺房。 这里又并非自家侯府,他自己不在意,总要在意她的。 况且她既然睡了,再这样门口说话,怕吵扰了她。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节 大不了等入了夜,再翻进来远远看上一眼,看她的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宋初渺已经下了床,刚摸到里间锁住的门,便听春燕和香梅又在熟练地编造。 先前可以不理会,可现在表哥来了。 外头静了一瞬后,似响起了远离的脚步声。 宋初渺的心蓦地提了起来,呼吸变得有几分急切。 要走了么? 被送回来那日,迷迷糊糊间似察觉到他,来了身旁后又离开。 翌日醒转,依稀记得有一句等他,不知是真是梦。 但宋初渺还是乖乖地,等着。 可现在,却又不管她了吗? 她转身往四处看,视线落在了桌上放置着的瓷壶杯盏。 里面没剩多少,茶水也凉了很久。 宋初渺几步到了桌边,捧过,举起,砸了出去。 房中骤然传出一阵碎裂的清脆响声。 门外人脚步顿住。 第3章 春燕和香梅还愣着,沈青洵神色一凝,已快步推开两人进了房中。 觉察到里屋门有异样,直接一震推开。 看向屋内,一地四散的碎瓷。 宋初渺的身形瘦小又单薄,面白唇干,长发未作梳理,随意散着披在肩头。 无助可怜的模样,眨了眨眼,看他。 沈青洵低头,见她赤着足,就站在一堆锋利的碎片中间。 心口一紧,忙上前将人一把抱起,放在床上。 他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同将她从猎户屋中抱出那时一样。 这段时日都不甚安稳的心,缓缓安定了。 宋初渺仰头看着沈青洵时,双眸也愈加清亮。 沈青洵放下她后,蹙着眉替她检查。 轻声问:“有伤着?” 宋初渺踢了踢脚丫子,摇摇头。 这时候,宋承澧和两个丫鬟也紧跟着冲进来了。 香梅看清屋内情形,心中惶惶。 春燕起初有些慌乱,但想到宋初渺又聋又哑,又很快冷静下来。 “哎呀,定是姑娘醒来,找水时碰翻了!” “想着姑娘醒来会渴,才特意备着的茶水。是奴婢的错,该把东西都仔细收好的。” 沈青洵瞥了眼狼藉的地面,茶叶色暗,应是隔过夜的,而碎片周围也并无多少水渍。 又想到方才推不进的门,好似琢磨出了什么,嘴角扯过一抹冷冷的笑。 “哦?也是特意锁了门?” “特意”二字加重,清冷之声透着一股子寒凉,像冰冷的刀刃贴着人头皮擦过。 香梅已吓得一声不敢吭,心虚缩着脑袋。 宋承澧闻言也觉察出不对,皱眉看向二人斥问:“究竟怎么回事?” 沈青洵问了一句话,就无端教人从头到脚生出寒意,远比宋承澧的喝问更有威慑。 春燕这才终于有些慌了。 为何锁了?自然是怕这哑巴冲出乱跑。 实话是不能说的,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姑娘觉浅,定要锁了门才睡得安稳……” 宋初渺微微偏了下脑袋,忽然伸出手,揪住了沈青洵垂着的袖口。 察觉到袖子在被轻轻拉扯,沈青洵低头看了过来。 她指尖挪了挪,又往上了几寸拽紧。 因他站着,宋初渺抬了手臂,外裳长袖自然便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内里的窄袖。 几处破洞,已然烂了。 沈青洵嘴角紧抿,再去看那丫鬟一身穿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初渺揪住了便不放手,宋承澧自然也看到了。 惊讶之后升出一腔怒气。 丫鬟穿艳簪钗,小姐却穿的烂衣裳。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主,谁是仆呢! 今日二人来得突然,春燕香梅这一身根本没来得及换。 虽说大改过样式,但用料绣线,一看便是之前送来的那些。 春燕本都备好了说辞,就道是姑娘赏的,总归哑巴也不能反驳。 可没想到这哑巴衣袖什么时候烂了几大块! 她张了张嘴,喉间彻底梗住了。 自己衣裳都烂了,却还给丫鬟赏,说出来谁信? 香梅心神早乱,见瞒不过一下全招了。 宋承澧听着心惊,发怒,愧疚…… 虽说不亲近,可他也尽力在吃穿用度上悉心安排,以为能让妹妹好好安养。 却不想在自家府中,竟还被恶奴给欺负了! “府上原来就是如此照看自家姑娘的。” 沈青洵冷笑一声,就连不多的半分客气也没了。 袖子仍被宋初渺拽着,她指尖很使劲,像是怕他就这么走了,将她丢下。 看着这细微的举动,他胸口的愠怒才稍稍被抚平了些。 沈青洵忽然轻托住她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问:“不愿我走?” 宋初渺望着他眨眼。 沈青洵便又问:“若要你随我走,如何?” 宋初渺仰着脑袋,想起了那一夜。 他进屋一刀劈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将她抱在怀中,说:“别怕,我带你走。” 宋初渺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沈青洵眉宇倏地一下展开了。 面上仍冷,心中却生出了欢喜。 她依赖他。 宋承澧尚在愧怒中,一回神,沈青洵不知何时已替宋初渺穿好了鞋。 护着她小心绕过碎片后,正从他身旁一路走了出去。 这旁若无人的架势,怎么像是要把他妹妹直接给带走? 他眼皮一跳,忙追出道:“等等!” 沈青洵侧身看他一眼:“祖母得知表妹归来,日夜惦记。此番让我来接表妹去侯府小住一阵,以缓老人家思念。” 宋承澧愣了一瞬,甚至怀疑自己耳朵。 他还真是这般打算? 未作询问,说接走便接走,哪有这样的?且先前只字未提过侯老夫人,这分明临时起意罢了! 沈青洵自然是问过的。 问的是她,至于其余人,有何要紧? 此事宋承澧只觉不太妥当。 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屋内那两个恶奴。 顿时羞于出口。 在自家中,都能害她被两个丫鬟给欺辱了,他还哪有什么底气? 宋初渺见沈青洵停下了,揪着袖口的手又轻轻拉了拉。 催促。 宋承澧也看见了,他一回想,宋初渺似拽住后就没再放开过。 且她一直看着沈青洵,却连一丝目光也没分过给他。 沉默了片刻,刹那间竟想通了些什么。 他定定神平复后,话语一转问道:“可有马车?”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节 沈青洵顿了顿:“未有。” 他与钟全骑马回京后,便往宋府来了。 经宋承澧提醒,他也想到了。 让她随他骑马过街,易受风,也不合适。 宋承澧叹道:“稍待片刻,我命人去备车马。” 说着便出去吩咐了。 人前鲜少露面的沈三公子,果然不大好相与。 生了怒意,就当面直言冷讽,竟也不留半分面子。 面对着他,宋承澧有种即使不同意,也阻拦不住他的感觉。 但最重要的,还是妹妹自己的意愿。 她想随他走,紧抓着人不放,他又能如何? 毕竟妹妹是他寻到救回的,关切也并非作假。 且侯府是她外祖家,从小侯老夫人便喜爱她。 那儿也请得起更好的大夫替妹妹医治。 如何想,都要好上许多。 车马很快备好,并让人取来披风。 沈青洵替她围紧了,扶上马车,往侯府驶去。 宋承澧见沈青洵被妹妹紧拉着袖口,一道坐上了马车。 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从宋初渺丢了的那刻起,便早注定她将与寻常闺女子不同了。 世俗眼光,于她而言,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钟全本等候在外,以为少爷只是来看看表小姐,没想最后还将人给带走了。 当日少爷从猎户家中将表小姐抱出时,钟全曾无意看到过两眼。 表小姐虽穿着粗服,化着夸张俗气的妆,都难掩她的姣丽容色。 此刻不施粉黛,方知表小姐的清丽之姿。 这样漂亮的姑娘,却遭了那样多的磨难,怎能叫人不心疼。 宋初渺在马车上坐稳,感觉到马车驶动后,低头悄悄地,无声吁了一口气。 她动作小,可沈青洵还是发现了,眉眼间都添上了笑意。 他的袖口还被她牵着,沈青洵便就此抬高了些,指尖抚过她袖子上的烂洞,道:“渺渺很聪明。” 她知道谁是能替她撑腰,谁是能够依赖的。 知自己说不出话,便去砸那杯盏,还偷偷扯烂了自己的袖子,好叫求助的时候,能让人知晓。 她在等着他,没有向宋承澧告状,而是向他…… 沈青洵心底坚硬的某处,仿佛映进了日光,暖盈盈的。 她本就是很聪慧的,打小便是。 然而前世他却将她寻回的太晚了…… 她被那猎户折磨的失了生气和灵性,像一支枯柴了的花枝,任他如何呵护浇灌,也再长不出骨朵。 思及此,狠嗜的杀意在沈青洵眸中一闪而过。 即便隔了一世,怒意仍使每寸肌肤都刹那间紧绷。 起初几年,她终日惊惶,更是谁也不信。 他用了很久,做了多少努力,才使她终于不惧他的靠近,能够有一整夜的安睡。 可最后,哪怕他登上至高之位,能将这世间的一切都送到她手上,却依旧还是没能留下她…… 许是因为安了心,宋初渺此刻的意识也很清明。见他正在瞧她扯烂的衣袖,神色又慢慢变得古怪吓人,忽有几分心虚,忙将手给缩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一直抓着的袖口被松开了,沈青洵才回过神,感觉袖间空落落的,心里仿佛也空落落的。 而宋初渺正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小心打量他。 沈青洵忙将鸷厉之色收起。 还好,上苍怜悯,许他重生一世。 虽非幼时,却也算给了他一个机会,在变得更糟前,将她及时救了出来。 知方才吓到她了,沈青洵缓和神色,笑着安抚道:“这没什么,你做得很好。” 宋初渺听清了,他并未指责她。 唇角微微弯。 这一笑,扫尽了沈青洵心头笼了一世的阴霾。 之后马车一路摇晃,宋初渺不知何时已靠着睡了过去。 沈青洵轻手替她拢紧披风,掀了窗帘。 钟全见了凑上,便听少爷低声吩咐了关于宋家那俩丫鬟的事。 少爷末了冷声道:“若是宋家不懂处置,那就帮他们处置。” 钟全抬眼,神色有些惊讶。 之所以有片刻迟疑,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似是明白了少爷的意思,却又对自己的明白存有几分怀疑。 少爷吩咐时,他感觉到周身有一刹那的凉意,这令他想起了救回表小姐的那晚。 饶是他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也是第一回 看到那样的主子,当下立了一身的寒毛。 所以少爷说的处置,便是处置的意思吧? 钟全犹豫的,是少爷以前未有过这样的吩咐,担心自己错了意思。 这并不是说少爷不会这般行事。而是以少爷的性子,侯府的地位,及侯爷与夫人的疼爱。 没有人敢得罪他,或者说也没什么人有机会能得罪到他。 曾有礼部左侍的长子,一次酒后忘形辱笑了大小姐两句,便被少爷断了两腿。 有侯爷在,便是告到圣上跟前,最后也只得了安抚了之。 沈青洵见钟全未应,看了他一眼。 对上这道目光,钟全疑虑尽消,当下一凛,回神称是。 帘子重新垂下,钟全打马护在车旁。 他是少爷的亲随,自是听少爷的吩咐办事。 不过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总觉着少爷像是同以前不大一样了。 什么时候起呢?寻到表小姐下落的那时候?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时,宋初渺方醒来。 沈青洵叫人收拾出院落,将她安置好后,便转而去了祖母院中。 刚一进门,便接到了祖母照脸砸过来的果子。 侯老夫人气道:“一句话未留就跑出京去,你还知道回来?” 第4章 “是孙儿不对,祖母不要生气。”沈青洵认错道。 侯老夫人本是担忧,这会看到人时气已消去大半,自然缓了脸色:“去哪了?” 沈青洵道:“去了趟北境。” 北境此时正在与鞑靼作战,万分凶险。所以他就只带了几人,跑去了北境军中一个来回? 侯老夫人气得作势又要去捡果子砸他。 一旁的大丫头素夏见了,忙笑嘻嘻先捧起了果盆,说道:“老夫人一得知三少爷回来了,就特地给备了瓜果。砸坏了多可惜。” 说着将果盆捧到沈青洵跟前。 沈青洵看了素夏一眼,捡了一颗:“多谢祖母,还是您关心我。” 经素夏一打岔,老夫人也板不住脸了:“谁管他回来没有。” 沈青洵见状,便道:“爹娘带军去了几月,我是太想念爹娘了。” 原是思念所致。侯老夫人缓了语气:“那也好歹先说一声。” 沈青洵从善如流:“下回知道了。” 他当时将宋初渺送回后,就急急赶往北地,也没来得及说一声。 自然也不是说的思念父母这般简单。 他下一句转了话题道:“对了祖母,我将表妹接来了,在我们府中暂住一阵。” 老夫人一下坐直了身子,神情有些激动:“你是说,渺渺?” 见沈青洵点头,她赶忙想要起身去看看。 沈青洵劝阻了一句,老夫人这回是真要生气了。 “起初你说寻回了渺渺,也不让我去见,如今人在府上了,你还要拦着我?” “孙儿没说不让您见,只是表妹身子状况实在不好。”沈青洵解释道。 也是前世的心结,令沈青洵不得不小心翼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节 当年宋家丢人,寻人,葬人,动静实属不小,整个京城都知道一二。 此事于亲近之人是痛处,于旁人最多也就是唏嘘。 宋初渺被寻回,传开了少不了会成他人的闲话。 而他不得不离开一段时日,怕出什么岔子,就未让消息传开。 宋初渺那儿不便,祖母就想要亲自去宋府看她。 盯着定安侯府的眼睛众多,如此动静,自然会传出去。 是以才会劝阻。 祖母虽说不悦,也是清楚缘由并认同他的想法。 眼下他已将她接到身边,倒是不惧这些了。 只是前世她回来后,也是来来往往许多人看望,令她受惊不小。 这一次宋初渺的状况虽好上许多,但还是谨慎为好。 “表妹才刚来,恐未适应。一旦好些了,我就带她来见您。” 老夫人听了心中不忍。那外孙女小时候常来侯府,聪明玲珑可爱,谁瞧了都喜欢。 当初便是沈青洵这样的臭脾气,渺渺都不在意,可如今来了却还要适应。 真是受了太多苦了。 她不由又想到故去的女儿,心有悲戚。 沈青洵安抚好祖母后,说道:“今日过来,也是想向您讨个人。” 他看了眼祖母身旁的机灵丫头。 “素夏。” 素夏一哆嗦,吓得差点把果盆给砸了。 …… 在定安侯府做下人是份好差事。 老夫人明理,侯爷公正,夫人治家井井有条。 只要认真做事,不犯错不背主,做下人的日子也能舒坦。 至于小姐少爷们,待下人也从不苛责。 大少爷正经稳重,性子也最像侯爷。 而二少爷活泼有趣,有时还能同他开上几句玩笑。 至于三少爷,却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 从小便有着难以靠近的气场,而且也不喜搭理人。 下人们到了他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小丫鬟们即便心里会揣着点小仰慕,也没胆子往三少爷那儿放。 是以素夏忽听三少爷点了名的要她,没有丝毫欢喜,反而觉得脖颈一凉,回忆自己是不是何时惹到他了? 而侯老夫人惊讶片刻,点头允了的时候,素夏就更想哭了。 此时硬着头皮跟在沈青洵身后,她审视了自己一番,确定没做错过事,才稍稍安心。 虽说三少爷平日里不苟言笑了些,但只要她没错,就不会被责罚。 倒是他院子里向来没放什么下人,难不成只是讨她打理院内? 素夏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跟着一路进了院落。 抬头一看,发现不是三少爷的院子,而是大小姐以前住的地方。 她出嫁后,这儿便一直空置着。 跟着进到主屋,素夏看到了一位未曾见过的姑娘。 模样姣好,只是面无多少血色,一看就是身子有恙。 “从今往后,你便贴身服侍她。” 素夏明白过来,猜测道:“是,表小姐?” 沈青洵道:“是小姐。” 素夏是个脑子活络的,一点便通。 三少爷将她从老夫人那讨来了,然后将她给了宋小姐。 今后她就跟着宋小姐,姑娘便是她的主子了。 沈青洵挑中素夏,是看在她聪慧。 另外,前世机缘下这素夏后来也一直跟在宋初渺身边,是个忠心得用的。 她在宋家才刚被两个恶奴欺了,得有可信之人贴身照顾才好。 也许因为素夏是跟着表哥来的,宋初渺对她并不抗拒。 素夏也很能干,立马一番收拾打理。 宋初渺觉得屋内似乎没什么变化,却又处处令人舒适许多。 这一路,到定安侯府,除了中途睡了一阵外,她一直都还算清醒。 那种一整日时时混沌的感觉,今日竟也鲜少出现。 宋初渺下意识抚了抚脸颊。 就像是表哥拉着她,从梦境的彼端,跨过了边线,将她一步步带回了现实。 “姑娘,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素夏正新倒好热茶,回身见她捧着脸,发着呆,就有些担忧。 宋初渺看她,放下手摇摇头。 素夏惊喜,这是姑娘第一次回应她。 于是试探着问:“那姑娘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想到姑娘的不便,于是双手比划着道:“是清粥素食呢,还是添些滋补羹汤?” 素夏眼睛亮晶晶,很有活力。 宋初渺受了感染,仿佛也多出了几分气力。 她拉过素夏的手,在比划羹汤的那只手心轻拍一下。 素夏欢喜道:“再吃些鱼肉鲜虾可好?” 见姑娘点头,忙喜滋滋出去吩咐了。 姑娘不傻的,姑娘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能说话罢了。 …… 翌日,三少爷命人送来的一些穿用也到了。 “哎你们轻些声,不要吵到姑娘。这些放这边就好,我来拿进去。” 素夏在外忙碌招呼。 “你们几个,来这将垂帘换上。另外再烧些水来,姑娘要沐浴。” 昨夜刚烧好水,姑娘便已睡着了,素夏就没敢惊扰。 此时忙忙碌碌后,伺候着宋初渺沐浴洗漱。 替姑娘褪衣时,看到了烂洞的衣袖,还有内里药渍的留印。 她不知在宋家发生的事,只当是姑娘自个儿不知觉,伺候的人又不仔细。 素夏不免有些心疼,嘀咕道:“这都脏了坏了,怎还穿着呢……” 想着姑娘说不了话,以后她当要更细致些才好。 等到衣裳褪尽,木桶里热气也散开了些。 素夏看清宋初渺身上各样的伤痕,不禁咬唇倒吸了一口气。 定安侯府的人是不怕伤疤的。 征战外敌的侯爷身上有,自小习武的少爷们身上有。 巾帼不让须眉的夫人身上有,就连大小姐也有一二。 但那是刀剑之伤,是功勋和勇武的象征。 可姑娘身上的却不一样,这是施虐留下的伤痕。 之前只听说表小姐丢了,却不曾想,一句丢了,对姑娘而言,该是一场怎样可怕的磨难。 素夏正发怔,宋初渺已坐进了桶中自己擦拭。 她赶紧擦了下发红的眼角,上前伺候。 宋初渺发现素夏在她身旁很局促,一双手像是无处可放。 顺着视线,她低头看向身上几道旧伤,半晌,恍然。 她轻轻在素夏手背上拍了拍。 不怕的,有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 姑娘手骨细瘦,手心还有茧子,略有一些硌人。 素夏似乎瞬间就懂了姑娘想说的话。 都是旧伤,不会再更糟了。 还要被姑娘反过来安抚,素夏顿时更难过了。 宋初渺舒服泡了个澡,并不知道丫鬟暗暗下了要照顾好她的决心。 对于三少爷的信任,对此重任都充满干劲。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节 才服侍姑娘换好衣裳,三少爷请的大夫也刚巧到了。 薛大夫的医术,显然比宋府请的老大夫还要高超几分。 一番诊看探脉下来,将宋初渺此时的底子状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不少都是积年留下的。 哪怕是小毛病,一拖这么久,也成了大问题。 “体虚之症倒是无妨,之前的方子也对症,好生服药或施针,慢调便可。”看过后,薛大夫同沈青洵直言道。 “我再添几道食补方,以食滋补。平日姑娘能用得下便用,但也不可操之过急。” 沈青洵听得仔细,将薛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了。 薛大夫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她应当曾生过多次寒症,未得治才伤了根底。体质过于寒凉,就算调养得当,今后也恐怕难以有孕。” “至于这不语之症,当是心病。” 心病最是难治,非药石可医。 倒是神识时常恍惚的问题,只要不再受惊吓伤害,过些日子自然会恢复。 沈青洵神色淡然,点头以作回应,然而袖中双手却越攥越紧。 “可还有别的?” 薛大夫说道:“剩下一些不便诊看之处,要等内子看过再议。” 房中,素夏垂了帐子,由薛大夫的妻子替宋初渺仔细检查。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等她出来,将情况说与薛大夫听时,都有些不忍。 那些已愈的旧伤不提,光是烫伤打伤留下疤痕的,就有好几处,时日过久,用上好的肤膏,也不见得能将痕迹去尽。 譬如指尖有几道,看着似是菜刀所伤的,当时深的怕是险些能断骨。 更有未愈全的棍伤,手肘的击打伤,落雨了都会疼。 都需辅以外药,多加留意养护。 薛大夫二人诊完便随素夏下去写方子配药。 宋初渺泡过热水后,就已生出几分困顿,又配合着大夫看了个把时辰,很是乏累。 等人一走,就撑不住眼皮了。 沈青洵过来时,宋初渺已缩成一小团,靠在床头一角又睡着了。 她当是许久没能睡好过吧。 他无奈一叹,只好轻扶着她躺下,掖好被子。 修长的手悬了半晌,最终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发顶。 薛大夫说的那些,沈青洵前世听过太多。 即便已有准备,心中依旧如虫噬刀剜一般,很不好受。 可及不上她所受半分。 钟全回来时,正好大夫在为宋姑娘诊治,于是他便回少爷院中候着。 等到少爷回来,他拿出了刚收到的一小卷细笺。 “少爷,北地来的信,宋老爷醒了。” 第5章 宋家老爷在北境。此番作战,圣上点了副将随军去的。 但此前出击之时遇袭,被敌方围困俘虏,鞑靼凶残,性情反复无常。 若非沈青洵及时赶到,潜入敌营将人悄然救出,他此刻早已被斩杀。 宋安昱年少有为,相貌堂堂,亦是行军良材。 年少时便一人领军,下一座城池,斩敌将头颅,立下大小战功。 称勇武将军,赐了将军府邸。 若非他非凡英武,姑姑也不会倾心于他,嫁进宋府。 只是后来痛失妻女,失了意志,颓丧如同废人,更是亲手摘了将军牌匾。 还是宋承澧看不下去,最后往门上挂了个宋府挽门面。 这么些年,他行踪多见酒肆坟茔,告病疏亲友远朝堂,身影早在众人眼中淡去。 到如今这般,也早没人会想到还有他这么号人。 也不知道为何,此次会被命副将,同爹娘一道征伐边境。 原因尚且不论,但宋安昱前世便是死在这个时候。 沈青洵寻回宋初渺后,也忆起了这个时点。 所以哪怕百般担忧,在将宋初渺送回宋家后,他还是决定立即赶往北境。 这一回,他不想叫她没了娘亲后,再连爹也失去了。 彼时他刚赶到,寻了个理由见过爹娘,便得知宋老爷入了埋伏已被俘。 之后从大军离开,装作回京,实则仅带钟全几人,趁大军交战时,制造混乱潜入敌营将人救出。 宋老爷受了重伤不醒,沈青洵就将他藏在边境一处村落,寻医救治。 得知脱离危险后,才留人照看,自己与钟全快马赶回。 “那边请示,宋老爷醒了,宋小姐的事可要告知?”钟全问道。 宋家老爷这些年都思妻女到这份上了,眼下又是带了伤的。 就怕万一得知女儿还在世,过于激动,崩了伤口事小,就怕承受不住出点什么事。 当时少爷便吩咐,此事先瞒着。 包括宋家去的信,他们也恰好给截了。 沈青洵想了想:“不必,伤好全了再说。” 他不了解宋老爷此人,也不知遭受打击后,这些年浑噩之下他理智留余几分。 最坏的情况,保不齐他一得知女儿已被寻回宋府,就思女心切弃战回京。 宋老爷被救出的事,军中还不知。 届时一个明明还被俘虏在鞑靼人手里的人,出现在京城。 一个奸细或逃军的罪名扣下来,害了他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到宋初渺。 “是。”钟全明白少爷的意思。那边就待伤好,视精神状况再说。 钟全静默了片刻,又道:“少爷之前吩咐的事也已办妥。” 这说的还是宋家的事。 宋夫人去了之后,宋老爷又诸事不管不顾。 宋府宅内之事便都由妾室叶氏管着。 只不过叶氏此人性子软弱。老实本分的人可安家宅,但管家便不行了。 春燕香梅二人的恶行,到了叶氏跟前论错,本是打算责罚后赶出府去的。 但听着二人一番哭喊求情,不自觉就动摇软了心,只罚去后院做粗使扫洒的重活,以作惩戒。 令叶氏没想到的是,二人才罚去了后院没多久,就伏罪自缢了。 昨儿还抱过腿扯过衣角的人,一转眼就吊死在府上,把叶氏给吓坏了,还落病请了大夫。 这一茬钟全也没想到,谁知道那妇人胆子这般小。 沈青洵只嗯了一声,没再过问。 钟全确认了,这在少爷眼里不算什么事,甚至于没有回禀的必要。 正要退下,忽听他吩咐道:“钟全,去替我寻一个人。” 一个叫秦艽的女子。 秦艽是个医术高明的女子。 前世宋初渺病危,他广招天下名医时出现的医女。 虽最终没能跟阎王抢到人,却也令她恢复精神多过了几年。 即便是最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 他记得秦艽曾惋惜地同他说过,若是能够再早一些,她是有把握将宋初渺体内的旧伤寒症祛尽,挽回生机的。 就是那些体肤伤痕,也能使其光洁如初。 可惜太晚了…… 秦艽此人不曾言出身何处,这个时点上,沈青洵也不清楚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尽早将人找到。 钟全最后离开时,手里抱了一幅画卷。 少爷要找的人就绘在上头。 从画像上看,是个挺漂亮的女子。 钟全不知此人是谁,许是少爷以前遇过的人? 可究竟是谁家女子,该去何处找,少爷也一概不知。 但有了名字与画卷,也不算是无从找起。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节 “钟全,你手里拿着什么?” 钟全正思索着,迎面碰上了回来的沈卫骢,忙停下唤道:“二少爷。” 沈卫骢看清了是卷画轴,又见人是从三弟房中出来的,摸着下巴:“三弟画的?稀奇稀奇,来给本少爷瞅瞅。” “……”钟全有点为难。 “二哥。”沈青洵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看了钟全一眼。 钟全默默庆幸着,忙对着二人行礼告退了。 倒不是因为画卷,而是他一看到二少爷此人,就头疼。 “唉对了,有空了我再找你切磋切磋!” 大概是错觉,沈卫骢觉得他刚说完这句话,钟全的脚步仿佛更快了。 “我的人都很忙,没有空。”沈青洵接道,末了补上一句,“我也没空。” 沈卫骢一句话噎在喉间。 他三弟身边这个长随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打过几回,功法扎实,招式还常常出其不意。 总之打起来很带劲! 就是打了几回后,就常不见人了。 沈卫骢琢磨做他三弟的人真是惨,被各种指使脚不沾地的。 但要说起来,其实跟三弟打更加带劲。 这小子是个武学奇才,比他好那么一丢丢。 而爹又偏爱他从小就多作指导,功夫可不就更厉害了。 现在侯府上下除了爹,也就他武艺最好。 就是这小子脾气打小就臭,不如他所愿。 他就寻思着好歹亲兄弟呢,这么不给面子,就故意激他几回。 也激成过。痛快是很痛快,就是忒疼了! 打兄长都下这么重的手,臭小子大概天天冷着脸,心都给冻住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咧了下嘴。 沈青洵看他突然笑得怪怪的,皱眉道:“笑什么?” 沈卫骢挑眉:“没啥,就看你也不像没空的样子。” 说着拿胳膊推推他:“听说你突然没影,是跑去找爹娘了?看不出来啊……” 语气中满是揶揄。 这个整日凶凶冷冷的闷葫芦,还会有想念爹娘,忍不住千里迢迢跑去跟前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快来说说,爹娘如何?” “挺好。” “就这样?” “还要怎样?” 沈青洵往外走,沈卫骢也走在一旁,闻言斜他两眼,又默默收回。 算了算了,三弟这人就这样,为人兄的要忍让。 大哥性子相貌随爹,他随娘,真不知道三弟这脾性到底随的谁。 “对了,你真把表妹给接来了?” 宋初渺先前送回宋府时,沈青洵只与老夫人提过。 表妹被三弟找回来的事,沈卫骢也是回来的时候才听说。 这么大的消息,又愣又喜激动半天。 见沈青洵点头,他忙问:“在哪呢,我去看看她!” 他那表妹实在太可怜了。当初得知被拐走还没了命,他还关起门偷偷哭过好几次。 表妹打小就长得冰雪玲珑的,又可爱又漂亮。 就是不大跟他一块玩,反而爱跑去找孤僻冷漠的三弟玩。 也不知道什么眼光。 沈青洵想也不想就拒绝:“她需要清净,你暂时别去吵她。” 沈青洵说这话的时候,正刮了阵风来,同他语气搅在一起冰凉凉的,吹得沈卫骢缩起了脖子。 他心想,这天真是开始冷了。 还有,他哪吵了? 需要清净的院子里,这会儿有几个小丫鬟在院子外叽叽喳喳。 小丫鬟们天性活泼,丢着得来的几个香包玩耍,打着闹着跑到宋初渺院子附近不自知。 素夏正在内忙活,听见声音皱起眉头。 薛大夫三少爷都是吩咐过的,姑娘休养呢万不可吵着姑娘。 她心想外院还是得留几个人,也好管着些外头。 素夏挽了挽袖口跑出来,决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这会儿也就是她,若是三少爷在,一个眼神能把这些小丫头们吓死。 素夏出来时,忽然瞧见姑娘不知何时正伏在窗前,一下停住脚步。 “吵着姑娘了吧?这就去说她们。”素夏过来轻声道。 宋初渺缓缓收回往院墙的视线,看向她,摇了摇头。 静着虽舒适,但偶尔听到几声热闹的,也挺好。在侯府住下后,她的心悸之感好似也在渐渐淡去。 素夏发现姑娘似乎没有不开心,而且嘴角还有淡淡笑意,便改了主意。 只要姑娘高兴就好。 担心姑娘会受凉,素夏回房替她拿来披风披上。 又取了手炉来。 这天还没真正冷起来呢,可姑娘的手摸着却跟凉水里浸过一样。 宋初渺缓缓吸了口气。 好温暖。 小时候身旁总围着人,她冷不着也冻不着。却不曾想,有一日温暖于她也会是种奢望。 吃饱穿暖不挨打,就能很满足了。 来到定安侯府后,能想起的事也变多了。 舅舅一家对她很好,外祖母也很慈爱。 还曾说她长得像娘。 青洵表哥说,等她好些了,再去见外祖母。 宋初渺把捂热的手贴在脸颊。 也是,总要脸色好一些了,才不会让她担心。 先前钟全那儿的细笺到时,一封信也送到了侯老夫人手里。 儿子写来的,提到两句战况,说了自己与妻子近况,最后让她勿挂念。 里头也说到了老三。 突然就来了北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时孙儿说自己是思念爹娘,才去的北境。 不过信手拈来一句话,侯老夫人也没当过真。 打小膝边长大的,还能不知道? 不过这孩子看起来冷漠任性,实则是个懂事知分寸的,既然不要说那她也懒得管。 倒是此次回来,老夫人隐约发现他身上仿佛有了些许变化。 像是倏然间成熟了好些。 隐然间,还有几分与那人当年相似的气势。 第6章 大越国幅员辽阔。 国土大了,就总有宫里的圣上京城的大人们,寻常不太能留意到的地方。 任派了地方官员管治,有了疏漏也可掩掩盖盖。未上达天听前,都算不得什么。 譬如玉州的栗县,眼下就出了事,闹起了民乱。越闹越大,闹到了大殿朝会上。 起因是一个农户斩杀了知县。 京中的大人们得知时想,管治不当之地,就是易生恶民。 藐视国法,竟连官员都敢杀! 此等恶民,拿下问罪就是。 可那农户杀了知县,却得了民众护拥,多番冲突中还多了伤亡。 县中混乱,玉州瞒报处置,没想遏制不住事态。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节 还惊动了附近戍军。 一个人是恶民,那难道一县之人皆是恶民? 这日一上朝,便有官员奏禀此事。 “听闻栗县知县上任以来,鱼肉百姓,贪墨受贿,夺人妻女,刑讯逼供。” “臣认为,皇上当派特使前往调查此案,以安民心。” 龙椅上一手撑头靠着的皇帝,正盯着龙椅的纹路,眼也没抬道:“嗯,可。” 接着殿上便就派谁前往起了争执。 须白目细的魏太傅站在列前,脸色有些不悦。 听着他们像以往那样你来我往,往后看了一眼。 被看的人一凛,找到时机便出列自荐:“皇上,臣愿前往,替皇上分忧。” 殿内静下。 龙椅上的人也不知有无在听,发现他们安静了,应该是吵出结果来了,就懒洋洋点头:“嗯,那就准了。” 殿中响起轻笑。 魏太傅皱眉看向另一列前方那人。 微胖面白,嘴角挂着淡笑的柴公公掩了下嘴。 他用着尖细的声音道:“陛下,老奴觉得,派项大人去恐怕不妥当。” 司礼监大太监柴德武,没有随侍在皇上身边,却是如朝官一样,站在朝堂议事。 这已是见惯了的情形,无人会提何处不对。 柴公公权势滔天,殿中大半是他的人。 而魏太傅的占了另一大半。 原来还没吵出结果来啊。 皇帝又往后寻舒服坐姿靠着,说:“那就不准吧。” 皇上既然如此说,才安静下来的殿内又吵闹起来。 项侍郎看魏太傅一眼,道:“柴公公此言何意?” 列队中有官员站出,冷笑道:“项大人,我记得那被害的知县,是经你举荐吧?听闻还是远房表亲,此案你当要避嫌啊。” 项侍郎不防被指出,一震语结。 这也是为何魏太傅脸色这般难看。 那栗县知县是他这方的人。或者说,是他下面人的人。 栗县虽小,背山靠水,颇为富饶。 说不准那些每年贪墨来的,大半进的还是他的府邸。 这类小地小事他向来无需挂心,只隐约记得在他手上。没想却是个蠢的,还搞出这种事来。 一名官员执着笏板高声上前:“皇上,臣愿前往!” “陈御史请命,再合适不过。”尖细的声音从前头飘出。 如同一声号令,殿内附议声叠起。 魏太傅这方不甘示弱。 不客气地争论吵骂起来,不像朝会倒像在集市。 “皇上!”柴公公忽地高声,脸颊两侧的肉颤了颤。 宦官的声音听来尤为清晰。 “请皇上决断。” 皇帝打了个哈欠。反正也没听清什么,但再吵下去要没完没了。 “准了,陈御史去。” 陈御史行礼:“臣领命!” 正在这时,有信兵喊着送入了战报,将魏太傅的反对打断。 比起来,北境战况更为重要。 连皇上半阖的眼睛都睁大了些。 北境来的是捷报,定安侯骁勇善战,将侵入的鞑靼军驱逐出境内,乘胜追击。 只是中途一场,副将宋安昱带兵被俘,生死不明。 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对定安侯称赞有加。 皇帝却突然问道:“宋安昱?” 有官员见状给皇上解释,宋安昱此人是谁。 听着听着众官员也都想起来了。 年轻时还算个人物,如今将军也不要做称病好几年了,早忘了还有这人。 废了一般手上无兵的将军,也没有哪方要去拉拢在意。 官员还说是他亲自点的。 皇帝看向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朕?” 算是也不是。但就算不是小太监也只能俯身称是。 当时正在商定征战将士,定下后,又说到其他人选,有大人突然提议了宋安昱为副将。 然后众人一看,皇上都睡着了。 小太监凑上来时,只听到低低的,像嗯一样的发声。 搞不清楚是低鼾还是准允。 按以前的习惯,就当是同意吧。 至于此人去不去,又没有人在意的。 于是宋安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点去了边境。 见皇上没再问了,小太监高声继续奏本。 又一番争论等着皇上下令,结果一看,皇上正支着脑袋垂着头。 小太监探头瞧了瞧。 陛下睡着了呢。 也是,今日大人们吵得真是太久了。陛下龙体欠安,真是太辛苦了。 他一挥拂尘,轻声道:“退朝!” 众官鱼贯而出。 柴公公嘴角带笑,配上体型更是温善可亲。 魏太傅懒得搭理这笑面虎,甩袖而出。 赵大人随后步出。 方才所议之事同他无什么关系,可嘴角上扬却甚是高兴。 宋安昱的事,当时就是他提了一嘴。 以前宋安昱还意气风发的时候,两人生过龃龉。 彼时拿他没有办法。 后来见他妻死女亡神魂离散,极为舒坦。 前不久他无意中遇上宋安昱从酒肆出来,嘲讽一二,结果挨了这疯狗几拳。 他记恨在心,彼时在朝会上随口说了一句。 没想到竟真把人弄去了征战前线。 这回人被俘了,鞑靼人又凶残,他不死也残。就算活着回来了,也有冒进之罪。 如何叫他不开心。 …… 沈青洵站在廊下,视线透过半开的窗,落在宋初渺的侧颜上。 她低着头,正在进食,一口口仔细咽下,一副认真的神色。极乖。 素夏对姑娘的膳食十分留意,再对照着薛大夫的食补方子备菜,若是见姑娘吃少了,就想着法子劝她再用些。 细心的照顾和药食也起了成效,几日下来,宋初渺白透如纸的面色,总算沾上了几分红润。 沈青洵远远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眉眼间染上温意却不自知。 等到她慢慢吃完了,他才举步往屋内走去。 进来时,素夏不知问了句什么,宋初渺正举着双手同她比划。 素夏咬了唇紧盯着,猜蒙一阵才明白。 姑娘说不了话,尽管素夏擅于察言观色,可有时候还是会费些劲。 一转身,她发现三少爷不知何时来了。 宋初渺在表哥进来时便看见他了。 沈青洵走到她身前,她不得不仰着头去看他。 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 沈青洵见了,心也软成了一团。 他朝她伸出手:“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节 宋初渺呆了一下。她不知表哥要带她去哪,可眼中却也没显现出疑惑。 她点了点头,借着他的力起了身。 柔软瘦小的手,带着丝丝的凉意,在他掌心如花尖沾露般轻点一瞬又离去。 沈青洵喉间微动,手收拢成拳背在了身后。 神色淡淡,掌心却渐渐发起了烫。 素夏替宋初渺拢好披风,又仔细掖好领口,远看雪雪白白的一小团。 这还是宋初渺来定安侯府后,第一回 出院子。 似乎是怕走丢一般,她就在表哥身后几步紧紧地跟着。 他走,她便走。他停,她也停下。 像条白绒绒的小尾巴。 沈青洵将宋初渺带进了他院中的书房。 见她虽呆呆站着,目光却并不滞愣。 她侧着头,从桌椅看向书架,再从书册看向画卷,瞧得出眼里有几分新奇。 此处多年来都未怎么更改过布置。 她小时候是进来过一回的,兴许已忘了。 沈青洵到桌案前,执笔点墨,在纸上落了几个字,一边开口问道:“字可还识得?” 宋初渺闻声回了神,随着表哥示意走到他身旁,往纸上看去。 很漂亮的字,洒脱遒劲,也很熟悉。 她从披风底下伸出手来指了下自己。 沈青洵点头:“是,你的名字。” 他将笔塞进了宋初渺手中,点了点下方的空白,声音低沉:“你来写。” 宋初渺盯着手心中突然多出的一支笔,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待想明白后,眼中微微惊讶,有些不安和局促地看着沈青洵。 宋初渺从小备受宠爱,府上也早早便请了先生教导。 她聪明又懂事,总得先生夸奖。 可毕竟这一切,都在她被拐走后中断了。 山里最用不着的便是诗书文字。 那些人将她的曾经所学,与过往合乐安宁,父疼母爱的日子一起,丢进灶火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宋初渺生疏地握着笔,见表哥没有打算回应她的无助,还眼含鼓励,只好咬着下唇落笔。 她一笔一划小心翼翼,手腕力道不足,笔尖一路颤颤。 写完一看,三个字歪歪扭扭的,丑极了。 她看看表哥写的,又看看自己写的,一时羞得想把脸埋进披风里去。 宋初渺小了沈青洵一个个头,站在身侧,又这副模样,瞧着又可怜又可爱。 沈青洵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她发顶。 “不怕,你那么聪明,会慢慢好的。” 之后沈青洵就引着她一次次落笔。 宋初渺时迷茫时恍然,渐渐将那些遗忘的字给拾了回来。 不会的,沈青洵就仔细教她,手腕酸累了,他就把住她的手书写。 一笔一笔,一张一张,仿佛有着使不完的耐心。 宋初渺最开始落笔后,就逐渐沉浸其中,也无暇在意美丑。 表哥的声音很轻柔,像旭日里的暖风,温和又令人安心。 似乎与那年少时拧眉嫌弃的冷言冷语,全然不一样。 等回神,宋初渺的鼻尖已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沈青洵自然不会真累着她。 “今日便到这里。以后你想要说什么,都可写下来。” 写下来,就不必费力比划猜测了。 宋初渺握着笔,明白了表哥为何突然要她习字。 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她想要说什么呢? 宋初渺忽地顿了下,手腕沉沉下笔。 她写得很慢,也很仔细。 似是在精心雕琢一般。 写了半边,已隐约能看出是个“谢”字。 就在将要写完时,沈青洵突然浑身一震,一把将她的手牢牢抓紧。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罕见的惊慌,无意之中手掌发力,指节泛白。 宋初渺只觉得表哥掌心灼烫,力气还重,都快要将她给捏碎了! 第7章 谢。 前世宋初渺弥留之际,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朝他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 最后缓缓在他掌心写下这个字,便断了最后一缕气息。 任他怎么唤她,也再睁不了眼。 心底她之所在,自此枯涸。 此刻纸上差了一笔便要完成的“谢”字,一瞬间将沈青洵的记忆推出,如骤风翻涌。 雪白的纸张像极了她苍白的面容,令他双目刺疼。 这时“啪”的清脆一声,将他拉回了神。 宋初渺手中的笔砸落在桌上,滚了出去,墨迹在纸上匀开了一大片。 沈青洵眸色一凝,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 宋初渺的手背上立马出现了红红的指印。 沈青洵一放开,她便将手收回捧住,望着他的眼眶红红,有泪水将落未落,显然是被吓到了。 是他说的,她想要说什么,便可写什么。 是她写的字,哪里不对么? 沈青洵意识到自己方才力气大,定是将她抓疼了。 她眼角鼻尖都泛了红,虽神色怔怔,却显出了一副被人欺负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顿感负疚,可内心深处却有止不住的庆幸。 眼前的渺渺会委屈,又有生气。极好了。 他将失控的情绪收敛好,转身去架上取来药膏。 这是最后一次,他暗暗敛神。 万不可再被困在魇症里。 在沈青洵的安抚致歉下,宋初渺受惊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他拉着她坐下,替她手背被抓疼的地方仔仔细细上药。 好在渺渺并未因此避他。 虽然突然之间被吓着了,但宋初渺却仍是不害怕表哥。 她没有从表哥身上感觉到恶意与危险。 过往的那些经历,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许多。 虽然她说不出来话,安静待着时,脸上也总不见多少表情。 旁人瞧来似乎迟钝,可她的心思有时却异常敏感。 方才那刻,她好像从表哥身上,察觉到了隐忍的悲戚和惊怕。 宋初渺眨了眨眼,在想。 表哥,原来也会害怕? 出了这么一茬,时辰又不早了,沈青洵便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宋初渺走前从书房里抱走了一本字帖。 素夏见姑娘抱回来了本字帖,袖口又沾有墨迹,就猜到姑娘今天随三少爷去做什么了。 只是晚上替姑娘净手的时候,发现姑娘手背上抹了什么,还有丝清淡的药味。 问姑娘,姑娘没表示什么,手上也未见伤处。 素夏便只当是习字累了,用以舒缓的药物。 睡前伺候着姑娘沐浴,用完药,素夏再等着姑娘睡熟后,才静静退了出来。 忙过之后,素夏得暇想起了近来的事。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节 似乎只要在姑娘面前,三少爷就会变得不大一样? …… 姑娘开始习字后,素夏就在房中一处专门置放了纸笔。 她以前跟在老夫人身旁学过一二,是看得懂的。 姑娘有需要时,就写给她看,远好过猜测比划。 宋初渺闲暇无事的时候,就抱着字帖看。 若是沈青洵外出回来了,便带她去书房教习。 一开始宋初渺写得还磕磕绊绊,不过短短几日后,就明显顺畅了许多。 再加上调养得当,气力也渐足,落笔稳了很多,字也愈发绢秀好看。 沈卫骢这日在大门口,正遇上散了值回来的沈历昀,喊了声大哥。 沈历昀轮廓硬朗,身骨方正,是家中样貌气质都最随定安侯的儿子,难得的是还文武兼备。 与一听诗文就头疼的父亲全然不同。 最初还差点要入翰林,但最后还是被定安侯按着给送去了兵部。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经过三弟院子附近时,沈卫骢想起什么,往那儿一抬下巴,冲着老大挑眉头。 沈历昀看他一眼:“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哎,你说老三这都把表妹接过来住了,可到现在我们都还没见到人。”沈卫骢嘀咕抱怨。 这事沈历昀自然知道,他倒觉得没什么:“听说表妹这种情况,现在要静养身体。人既然是老三找回来的,他对情况最为了解。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跑去跟前吓到人。” 沈卫骢凑近道:“可最近老三好像总带表妹去他那儿,听说是习字什么的。这不大合适吧。” 沈家祖上,于大越开国时有从龙之功,之后一辈一辈也都是行军打仗的好手。 这般的武将世家贯来多随性,甚少讲究那些虚的礼数,男人们心思粗也想不到。 沈卫骢这么说,自然不是觉得表妹同三弟两人练字有何不妥,或是觉得老三会欺负了他们表妹。 他就是怀疑老三只是丢了个借口打发他,故意霸着表妹不让他们见。 忒不厚道。 沈卫骢酸酸的。 表妹又不是他一人的表妹。 沈历昀觉得二弟多想了 老三这人虽然冷冷淡淡话不多,但不至于。 他想了想道:“会不会表妹有不能见人的伤,毕竟丢了那么些年……三弟他难不成还敢耍祖母?” 被人贩子拐了,又几经转手,虽不愿这么想,但毁了容貌也不是没可能。 沈卫骢经大哥提醒,叉着胳膊点点头。 也是,祖母那也还没见到表妹呢。 他又看了眼一脸正气,打心底里觉得我家弟弟们都很乖巧的大哥。 ……行吧。 两位表哥在外头对于她的议论,宋初渺自然不知。 她正在沈青洵的书房中临帖。 她原本是想来找表哥的,可他不在。 院内下人是得过吩咐的,见表小姐突然过来,又不敢让她站着吹风,便先请书房了。 宋初渺等着也无事,就熟门熟路地坐桌案前临帖。 三少爷的书房,搁以前素夏是进都不敢进的。 可跟着姑娘这会,见她在书架上摸摸索索,翻帖铺纸,熟练又自在。 想帮忙又不敢乱碰的素夏松了口气。 钟全办事回来,正寻少爷,经过书房时见内有人。 他当是少爷在里头,上前叩门。 素夏则以为是方才那下人,将门拉开,两人看清对方皆是一愣。 宋初渺还当是表哥回来了,停笔抬头,才发现原来是表哥身边的那个人。 她记得他的。 当日表哥救出她时,这人便跟在身后,后来从宋府出来,这人在旁打马。 钟全万没想到是表小姐在书房中,怔了下。 又见姑娘在看他,赶紧低了头。 正欲退下,素夏喊了他一声。 “哎,姑娘让你进来。” 宋初渺招钟全过来后,指尖轻敲了敲桌子。 钟全看去,纸张上头写着“你叫什么”。 他回话道:“姑娘,小人叫钟全。” 宋初渺微微思索,又提笔写了两字。 “钟权”? 钟全看了纠正道:“小人是成全之全。” 宋初渺点点头,将刚写的划去,另写了“钟全”二字。 他一直跟在表哥身边,应当是表哥信赖的手下吧。 宋初渺突然让他过来,也只是好奇他叫什么,单纯想问问罢了。 这些日子她找回感觉,习字很有长进,不免有一丝小欣喜,多写几字也不觉着累。 曾经在极度的痛苦中,宋初渺无意识地将自己内心封裹,断绝同任何人的交流。 眼下随着逐渐宽下的心,那封裹也不知不觉间,破开了一个小口。 沈青洵回来时听说宋初渺来了,便转身去了书房。 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大步走近,低头一瞥,一眼看到了她划去又更正的名字。 钟全被表小姐留下,还不知如何是好,便见少爷回来了。 接着他就发觉书房内突然冒出一股不知名的寒意。 少爷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钟全周身的寒意就更浓了。 以他跟在少爷身边这么些年的经验,这目光里绝对是夹了刀子的。 他当下把要回禀的事吞了下去,识相的垂首退下。 素夏也在三少爷的眼神下,忙跟着退出,小心将门带上。 书房静下,沈青洵开口问她:“找我?” 宋初渺见表哥来了,扯了下他的袖口,要他走近些,然后取笔写给他看。 她想见外祖母。 这些天宋初渺看着镜中自己时,觉得脸色已较最开始好许多了。 她搁下笔看向表哥。 沈青洵面上看不出什么,只点头:“好。” 绕过桌子,他站在了她右侧。 不动声色地把宋初渺方才写过的纸张抽开。 然后将最碍眼的那张悄悄揉成一团,丢去了桌子底下。 “我的名字,可写熟了?”沈青洵忽地问道。 宋初渺想了想,点点头,依着他的示意,分别写下了沈青洵三字。 看到她认认真真写出的绢秀字体后,沈青洵心头刹那间舒坦了。 他唇角含着笑意,指向空处,轻柔语气中藏了一丝诱哄:“很好看,再写一次。” 宋初渺不疑有他,又认真写了一回。 一回之后又一回,直将纸张写得满满当当。 最后看着满纸的“沈青洵”,宋初渺轻轻蹙了下眉头。 不是要见外祖母么?那今天,还习字吗? 可表哥名字中的这三个字,她都已经会了呀。 …… 柳家花园中,穿着一身浅蓝裙裳的小姑娘,双手插腰拦在一个长得与她很相似的姑娘面前。 皱着眉头气呼呼:“柳箫铃!你抢我胭脂。” 柳箫铃不甘示弱挺起胸脯:“柳沐珑,谁抢你胭脂了?” “我在绣鼎阁定的那盒胭脂,今儿去取,结果铺子里说昨儿已取走了!不是你抢了是谁?” 绣鼎阁里,中至上品的货都是供不应求,需要排号的。这盒胭脂她好不容易排上了,就是柳箫铃用了她的名号取走的! 柳箫铃略有心虚地别开眼:“那……我这不是急用嘛,这盒先给我又如何。” “我也定过的,就是排号晚了些,过个半月后你再去取嘛。”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节 柳沐珑自然不依,骂着无耻要讨还回来。 柳箫铃也要生气了:“是谁无耻呀,上次我定的发簪,就是你瞧上了给抢去的。害我多等了一月。” 柳沐珑顿时噎住,想想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气势弱了半截:“那上回……上回我也急用不是。你真要这么说那上上回……” 于是两人就此事,谁比谁更无耻,叽叽喳喳吵开了。 一旁的丫鬟们司空见惯,也没人劝,退开默默等着。 最后吵累了,柳沐珑见胭脂讨回无望,胳膊一叉放狠话:“你这样抢妹妹东西的姐姐,是要被人贩子抓走的!” 柳箫铃学她叉胳膊:“吓唬谁呢,我早不是三岁了。” 不过柳沐珑这么一提,柳箫铃突然就想起几天前所听到的。 她压低声朝柳沐珑招招手:“哎,那事你听说没?” 见有八卦,柳沐珑把胭脂的事一抛,凑了过去。 柳箫铃道:“宋府的姑娘,就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那个,听说找回来啦。” 那阵子,因宋家姑娘被拐走的事,各家都对家中子嗣看管得仔细。 两人也是那时候听爹娘说的。 “真的?不是说早没了吗?”柳沐珑说完一哆嗦,搓了搓胳膊。 盯着定安侯府大门的人那么多,其实在宋初渺被接进侯府那日起,这个消息就已经暗中四下传开被知晓了。 不过侯府外的动静打扰不到宋初渺,所以府上不在意。 而两个小姑娘消息又没那么灵通,也才听说而已。 “没呢,是卖掉了,这么多年才找回来。” “哎真可怜,真可怕。” 两人碎碎念念嘀嘀咕咕。 柳箫铃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说,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像她这样被拐走,还丢那么多年,就算找回来,那名声也已经坏了。” 被拐卖的女孩子下场都不会好的,清白肯定是没有了。 就算真没发生些什么,正经人家也不会娶这样的姑娘。 柳沐珑不想显得自己比柳箫铃懂得少,也煞有介事地点头:“有些还会被划掉脸,扭断胳膊,她肯定也没法见人。” 毁了容又不清白的女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这一生就已经毁了。 第8章 柳箫铃和柳沐珑在那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说着反叫自个儿心里发怵。 这时忽瞥见一道人影从一侧的山石后走过来,吓得发丝儿都要立起来了。 沈如辛将两个姑娘险些惊叫出声,又大松口气的神色看在眼里,好笑地摇摇头道:“是我。老远便听你俩又在这争执了。” 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不大好意思地迎上来。 “原来是嫂嫂呀。” “嫂嫂好。” 这两姐妹虽心气高,有些骄惯,但却都很仰慕她们这位嫂嫂。 嫂嫂平日里端方持重,一握长枪又英姿飒爽,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只要是在嫂嫂面前,她们就显得又乖又听话。 两人还私下里认真讨论过,觉得他们文文弱弱的兄长,实在是配不上她们嫂嫂。 沈如辛打小习武,耳目之力异于寻常人。更何况柳箫铃和柳沐珑争执议论,声音实在算不上轻。 不管是“无耻之论”还是“宋家姑娘”,她都听见了。 “遭遇不幸,并非是对方的过错。”沈如辛认真教导道,“以后莫要这般背后议论他人。” 虽然两人方才说的那些,并不是全无道理,也并非有意攻讦。 可这般取他人痛处说谈,以最避讳之处评量优劣,本就带了将人看轻的意味。 只要是沈如辛说的话,两人都能听进耳朵里去。 这会儿听嫂嫂这么一说,她们也意识到不太好。 而且突然才想起来,那宋家姑娘的外祖,好像就是定安侯府吧? 定安侯府是嫂嫂的娘家,那宋姑娘和她们也搭着关系呢。 两人低头道了歉。 这种事对不相干的人说是谈资,对亲近之人却是伤害。 柳箫铃瞥了眼柳沐珑,心想若是妹妹遭遇了这种事,还有人敢这样说她,她定是要拔簪子戳他的。 柳沐珑瞥了眼柳箫铃,很默契,也是这么想的。 沈如辛虽这样教导两人,却也知世俗如此,今后对宋初渺的非议会只多不少。 虽知晓人在侯府,应当不会再受伤害。可想到她那三个不省心的弟弟,她又放心不下。 这几日还是递个信回侯府看看吧。 …… 宋初渺第二日早便醒了,坐在妆奁前由素夏替她打扮。 一会她要去见外祖母,所以特意叫素夏替她收拾得精神一些,免得惹外祖母担心。 素夏手艺不赖,稍稍施妆,姑娘瞧着气色就红润许多。 接着又巧手翻飞地挽好发髻,打量着镜中娇如幽兰的容颜,又想到姑娘身上令人心疼的旧伤痕,不由感叹了一句:“姑娘真美啊,还好没有伤了脸。” 宋初渺闻言攥了下裙子。 素夏话一出口就愣住了,立即小心翼翼去观察姑娘神色。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竟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因为姑娘的哑疾之故,平时都只好素夏来说。 她想着若在姑娘跟前多说说话,气氛也不会那么沉闷,兴许姑娘能开心些。 如此短短时日后,就沾上了点自言自语的毛病,想到什么有时一顺溜就说出来了。 宋初渺察觉到了素夏小心的打量,摇头示意没事。 素夏说的也没错,她的脸确实未曾伤过。 毕竟那农妇买下她,看中的就是她的脸。 她想要她瘸了一腿,做不了活的儿子,这媳妇娶得有体面。 所以即便拿着棍子抽她时,也从不会往脸上招呼。 那儿的人不讲究,女子只十三四就有嫁人的。 那农妇见她身板太小,本是打算养她到十四,然后再往她儿子床上塞,要她生好看的胖孙子的。 只是后来发现她底子坏了,才打骂一顿后将她卖了。 其实最初抱走她的人贩子,似乎是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的。 不过后来仓促中转手,又转手。也不知转了多少道…… 宋初渺想起了黑夜,暴雨和泥泞,恶臭的船舱。 但她没能再回想下去。 沈青洵已等在外面。 “如何了?”沈青洵清清冷冷地声音飘进来。 素夏一激灵,赶紧取来披风替宋初渺穿戴仔细,扶着她走出。 视线落在她身上,沈青洵眸色难以察觉地柔亮了几分。 琼鼻峨眉,面颊红润,虽知有打了脂粉之故,但是很好看。 “走吧,慢一些。” 沈青洵收回目光,走在她前面几步。 时日很长,慢慢来,今后会更好的。 直到她像小时候那样,能笑能跳,粉团儿似得追在他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侯老夫人看见丢失了多年的外孙女,好好地重新站在眼前,饶是她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都有些难自抑。 她拉住宋初渺的手让坐在身边,盯着她瞧了一眼又一眼。 “孩子受苦了。”侯老夫人摸着她冰凉凉的手心疼道。 这些时日她的状况,已在沈青洵口中知道一二,老夫人也不打算当面多问询。 倒是看着外孙女,老夫人不由就想起了早早逝去的女儿。 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像她娘,如今长开了,就更像了。 宋初渺也紧紧回握住外祖母的手。 一见着外祖母,也令她想起了娘亲,心中难过。 缓下情绪后,祖孙二人坐着说了好一会的话。 但也只是老夫人说,宋初渺点头摇头,或再写上几个字罢了。 虽说孙儿办事她是放心的,但亲眼见上,总是更为宽慰。 但想到儿子信上所提,女婿被俘虏一事,又实在忧心。 当年将女儿嫁去宋家,老夫人其实是不乐意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节 宋家论门第,定然是远不如本朝开国就镇在京城的定安侯府。 但这也不是大事。 就是那两亲家为人脾性,她不喜欢也合不来。 拗不过女儿喜欢,而女婿这年轻人又确实不错,是可托付的,最终才点头。 可惜女儿是个福薄的。 此前,她也未曾想两人感情这般深厚。宋安昱失女丧妻,自责打击下一蹶不振。 谁知渺渺寻回来了,他又…… 哎,总之这孩子已经失了娘亲,她父亲被俘这事,暂时绝不可让她知道。 说过话后,侯老夫人见宋初渺精神尚可,便让一早等在外头,整日说着想见人的孩子们进来。 房内一下进来了人,宋初渺下意识往老夫人身后躲了一下。 后发觉面孔有些熟悉,才探出头来打量。 三人依次坐下。 沈卫骢一瞧见表妹就笑开了。 先前白担心了,表妹哪有毁容,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的漂亮。 “表妹,可还记得我?”他指着自己问。 见宋初渺思索片刻后点了下头,高兴地推了推身旁大哥。 两位表哥变化不大,宋初渺一回忆,都认出来了。 她又下意识往沈青洵那看去。 他一直安静坐在最下方,默默饮茶。察觉到她的视线,便抬头给了道安抚的目光。 沈历昀听沈卫骢在旁不停问这问那的,无奈下拿眼神制止。 沈卫骢才想到表妹哑了,说不出话来,讪讪地揉了揉鼻子。 好好的将人害成这般,恶贼实在可恶! 见过人后,老夫人怕累着宋初渺,让她先回去歇息。 倒是想留下来用饭,但宋初渺在调养,食膳仔细又是单独烹制,饭后还要用药,也就罢了。 从祖母房中出来,沈卫骢想到表妹小时候总笑盈盈的,可如今却像幅画,瞧不出其他表情。 他想让表妹开心些,可又没这等经验,不知道哄姑娘家高兴这事该怎么做。 想了想,也就想出个送送首饰,或者放纸鸢玩乐的主意。 面对二少爷,素夏就放松许多,听了便忍不住嘻嘻笑。 天愈发冷了,这哪是放纸鸢的气候呀。至于首饰,姑娘都有,只是平常院门不出的,也用不上多少。 二表哥太热情,宋初渺不大习惯,不自觉往沈青洵身后挪了几步。 见此沈青洵嘴角暗暗勾起,又掩下,面上淡漠依旧,同两位兄长一示意,转身送人回去了。 看着两人背影走远,沈卫骢一扭头,控诉似地看着大哥。 满脸写着——“大哥你看看三弟,还说不是当成他一人的表妹了”。 沈卫骢的控诉,经沈历昀解读后,就成了“你看三弟,都比以前懂事会照顾人了。” 心中甚感欣慰。 回去之后,素夏在姑娘身旁忙前忙后,将姑娘服侍着午歇下后,才发觉早不见了三少爷人影,也不知何时离去的。 京城经过了一整日的喧闹,暮色笼罩之时,众多商铺纷纷打烊落了闩。 一直开到夜间的,只一些酒馆夜市小摊。 但也有静了整日的街巷,直到此时才热闹繁忙起来,灯亮如昼,娇声软语如鸟燕啼鸣。 花柳巷子的姑娘们浓妆艳抹,站在窗口阶上甩动帕子揽客。 脂粉花香,丝竹声靡靡,光是几声娇嗔的“公子”,就能让男人们软了半边身子。 但是站在潇香楼门口的钟全并没有。 眼前正大步而入的少爷也没有。 定安侯会选钟全放在沈青洵身边,就是因为他做事稳妥,不会多问多言。 比如少爷突然吩咐说要找一个青楼女子,那他找便是了。 少爷又说一道去青楼,那便进吧…… 沈青洵二人早在外头时,就已被姑娘们瞧上了。 楼里的姑娘们个个练得一副好眼神,只瞧一眼那衣料佩饰上的丝线坠绳,就知道不是寻常公子。 有钱或者有势的公子,还长得从未见过的俊俏,直叫她们都要红了脸。 沈青洵一走进,楼里姑娘们就争着抢着想要凑近涌上来。 然而靠近些后,又都不由地停住了步子。 这大金主吧,也分好惹和不好惹的。 这公子从头到脚,就连根头发丝儿都跟藏了刀刃似的,冷冷冰冰。 瞧着就不像个疼人的。 这时老鸨儿萧妈妈骂骂叨叨过来了,把堵了道的姑娘们推一边去,摇着扇扭着腰肢过来招呼。 进了她楼里的男人,只要不是来生事的,就没有她手下姑娘们搞不定的。 钟全见她走近,已先一步上前,抛出锭银子道:“要清净的房,再找莺雀儿姑娘过来。” 萧妈妈捧住银子一挑眉,哎,找莺雀儿的呀? 那可是她放身边教养着的,跟一般姑娘可不同,也从不轻易接客的。 萧妈妈摇着扇子,矫揉造作地为难:“公子要找我们家莺雀儿啊?这就不巧了,莺雀儿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我让双儿翠儿……” 萧妈妈正说着,忽对上沈青洵扫来的视线,后背蓦地一凉。 接着便见那公子掏出一袋银钱抛来。她接住一掂,眼睛瞬间就亮了。 萧妈妈立马拉过姑娘们敲打扇子招呼:“还愣着呢?还不快带二位爷上去。” 又转身喊来管事的大声催促:“快去,把莺雀儿给我叫来。要是敢伺候得公子不尽兴,可别怪我撕了她!” 待人走远了些后,萧妈妈才压低了声:“去看看是哪家的。” 这条巷子没见过的面孔,另一个跟着的则像是长随。衣着衿贵,出手又大方,最主要的是年纪轻轻的,那一眼的威慑却如此凛冽。 谨慎起见,得先查查是哪位权贵府上的,心里也好有个底。 免得不知觉间得罪到什么得罪不起的人。 管事的应下了,也附耳道:“妈妈,安公公来人传话了,说他今儿一会就要来的。” 安公公,柴公公众多干儿子之一。 平日里专替柴公公跑跑腿,来巷子里挑选些倌儿回去供他干爹取乐。 萧妈妈只敢在心里暗骂句变态的阉人,面上笑脸盈盈:“知道了,你叫人去准备。” 第9章 萧妈妈让人安排的是楼里最上层的一间,钟全将门一关,外头嬉闹调笑唱曲声,瞬间就隔去了大半。 确实比较清净。 沈青洵四下环视一眼,过去倚窗而坐。 此处较高,透过敞着的窗看下去,便是潇香楼后头的后院偏房与回廊。 有三三两两端茶送水的小婢快步经过。 “少爷,潇香楼在此处的名声颇大。京里不少贵族子弟也爱来此寻欢。” 只打探过没来过的钟全想了想,觉得需要给似乎头一回来的少爷解释一下。 “听说潇香楼里除了女妓,还养了不少小倌,供好此道者取乐。” “少爷要找的名中带莺又带雀的,就只这潇香楼里的莺雀儿了。” 钟全不知,他家少爷虽此时不曾来过,并非上一世也没进过。 毕竟青楼是个掩人耳目,探取情报的好地方。 前世,沈青洵的身边后来有许多得力之人,啼莺便是他手下最优秀的刺探。 如今他欲早些将一切收入掌控,也好叫渺渺太平安稳,任谁都只能仰望于她,不敢置喙。 既已打算诸事提早谋划,自是要尽早将这些人都再收入手下。 眼下他身边可用的,不过只钟全几人,要掌控住魏柴二党动向,最需要的便是啼莺。 像潇香楼这样的花坊青楼,日常也并非只教女子如何讨好恩客。 她们暗中还会挑选心性上佳,机灵聪明的女子调教训练,诸如简单的密令,伪装,暗杀,情报探查之类的技艺。 这些人既能为青楼所用,也能赠卖与需要的权贵,算是另一门营生与倚仗。 沈青洵记得当年捡到啼莺时,她刺杀柴德武失败,重伤躲逃之下,血污满身如同烂泥。他惊讶她如此境地,还能撑一口气不散,就让人将她捡了回来。 之后才知,她有一相依为命的弟弟,与她同被卖入青楼,最后死在柴德武的手中。 啼莺是她自己改的名,沈青洵只隐隐记得她提过,以前的名中似有雀莺二字。 沈青洵正回忆着,房门被敲响,进来个素雅长裙的抱琴女子。 莺雀儿是楼里技艺学得最好的姑娘,办事一向妥当,又很会讨萧妈妈欢心。 所以萧妈妈寻常不太会派她出来接待普通客人。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节 听到萧妈妈那儿突然催她过来时,不免有些诧异,但也不敢怠慢匆匆收拾穿扮。 她不知点她的是何人,挑衣时动了点心思,还抱了琴来,只盼着对方听听曲儿便能离开。 莺雀儿进来后便将琴放置在旁,低头见礼道:“奴家见过二位公子。” 沈青洵打量了她一眼,确是啼莺。 但与印象中的啼莺有些不同。 眼前的还是莺雀儿,语态娇柔的花坊女子,少了那一道无声致命般的毒性。 这把好刀,还没开刃。 沈青洵敛眸思索。 如此说来,她的弟弟此刻应当还活着,也在这潇香楼之中。 莺雀儿等了会,没见两人说话,心里疑惑,抬头看过来。 她擅于辨人,一旁站着的公子,虽也着锦衣,但姿态神色上瞧来,显然只是坐着那公子的随侍。 而窗边倚坐的公子,她只一眼便匆忙移开了。 虽不知公子为何点的她,但莺雀儿知道萧妈妈为什么没有推拒了。 公子矜俊,却神色清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打量而来的视线,不辨情绪,却让人无端打了个寒噤。 来青楼寻欢的男人,哪个不是笑得轻浮一脸色相,哪有这样的? 怎么看都不是好打发的。 莺雀儿打起了精神,上来斟倒热茶,轻软了声小心问要听什么曲子。 公子回答:“皆可。” 莺雀儿应下端坐抚琴,暗暗松口气。 还以为对方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呢。 莺雀儿弹完一曲,见公子什么也没说,就又抚了下一曲。 她察觉到公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犹如是被鹰锁住了后脊,心中越发没底。 她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连不动声色,都能叫人紧张的男人。 莺雀儿弹曲,沈青洵则端茶细细抿着,渐蹙起眉头。 莺雀儿若不是啼莺,就失了那份用处。 前世的啼莺是把坚韧淬毒的匕首,可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将其收入鞘中,委实可惜。 驱使她的从来就是仇恨,而非忠心。 她愿听命于他,去完成任何棘手危险的任务,不过是因为在他手下,她有了更多接近杀死柴德武的机会。 也正因如此,在一些紧要之事上,她反而极容易失了掌控,一心复仇,成了可能坏他事的暗雷。 沈青洵想的是,这一次该要如何,使这把匕首真心效忠于他。 不过眼下看来,此时的莺雀儿,也不过是琴技不错罢了。 若他直接将她与她弟弟赎出,不痛不痒的感激,甚至连仇恨都比不过。 自然也不会再有啼莺。 定安侯府的三公子,从来就不是不计得失的善人。 这也都是京城权贵圈里的共识了,特别是各家子弟在沈青洵这吃过亏遭过灾的。 也就自家兄长阿姐眼里,他既纯良又无害。 沈青洵收回目光搁下茶盏。 既然还不到时候,今后再说。 莺雀儿在公子的视线下一连弹了好几曲,心里却打着鼓。 点了她来作陪,又这样打量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总不至于是来听她弹曲的吧,楼里琴技精湛的姑娘可比比皆是。 正想着,不留神劈了一个音,曲子骤然停下。 莺雀儿忙道歉,见机又走近替他重新斟茶。 斟茶时,想着不如试一试公子反应,好过这样被动忐忑猜测。 于是递茶时,刻意没拿稳,眼看杯子倾倒娇呼了一声。 莺雀儿自然不是真要倒翻了茶,不过是故意凑上来,好叫公子把住她的手扶稳。 这种小把戏,楼里的姑娘都会。 然而眨眼间,手中却一空。 公子不知怎么避过她,接过杯子搁回桌上,脸色瞬间冷下,语气不悦:“出去。” 莺雀儿愣住了。 钟全闻言,见莺雀儿迟迟不动,以为是等银两,便摸出抛给她。 最后捧着银子站在门口的莺雀儿傻了。 这就被赶出来了?还真就只是听了曲儿?好奇怪的人啊。 虽然古怪,但这样再好不过。 莺雀儿收好银两,准备一会就孝敬给萧妈妈。 只要讨好了妈妈,便可让弟弟安安好好地待在潇香楼里。 刚被卖进楼里时,萧妈妈就很中意他们姐弟二人的样貌身段,特别是弟弟的。 她日日求着哄着妈妈,要她做什么学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动她弟弟。 也正因为她机灵听话肯吃苦,学什么都能学好,妈妈让办的事也都能办好。 她替萧妈妈赚来的银子,早抵过了弟弟的那份。 萧妈妈也就答应了她,让她弟弟什么都不必做,安生住在潇香楼里就是。 时日一长后,妈妈待她也软了心,渐渐地连普通恩客也不安排她服侍了。 莺雀儿一手抱琴,一手提着裙摆,快步下了楼穿梭过大厅里正寻欢饮酒的人群,拐进了后院。 本打算先回去房中放琴,再去寻萧妈妈。 结果在经过回廊那时,见着了萧妈妈身影,远远瞧着身旁还围了些人。 习惯使然,莺雀儿转了身就往萧妈妈那去,看看妈妈那儿在做什么,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等到走近了,她看清萧妈妈身边几人后,脸色倏地一变。 “小山!” 莺雀儿惊呼出声,丢了琴在一旁,急忙跑了过去。 萧妈妈身旁是两个潇香楼里的管事,另一边则站着几个不曾见过的面孔。 弟弟正被其中二人按压着跪倒在地上。 莺雀儿冲去推搡两下没推开,回身跪在萧妈妈腿旁扯她的裙角,目光惊慌。 “妈妈,您这是做什么啊?” 萧妈妈脸色似也不好,小心瞄了一眼一旁的安公公,立马将裙子从莺雀儿手中扯开。 “吵什么吵,有大人在,瞧你像什么样子。” 边骂边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 莺雀儿愣住,也看到了身旁那个嘴尖面白的男人。 面容是有些熟悉的……她稍一回想,浑身僵住,如同晴日霹下一道响雷。 是那个有时会来楼里挑小倌儿带走的安公公。 他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要让人拿住小山? 莺雀儿毕竟办过不少事,心思活络,惊惧之下,还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佯怒斥责了小山,赔罪道:“这倌儿定是顶撞了大人。请大人息怒,奴家这就将人带走,狠狠责罚他!” 安公公笑着摆摆手:“哎,不必。咱见这孩儿生得好,可喜欢,就带回去说说话。大概是吓着了,想跑被他们按回来罢了,不妨事的。” 他看了看小山,又看了眼先前挑下的那个小遥,顿时就觉得那个不入眼了。 安公公让人递了一小匣子银子给萧妈妈。 “就这个了。咱就说嘛,挑来挑去还是潇香楼的最好。回去我定不忘给干爹说道说道。” “多谢安公公美言了。”萧妈妈摇着扇子陪笑道谢,心中却沉沉,都不敢去看莺雀儿。 知道莺雀儿重视她这个弟弟,萧妈妈平常也会照拂小山一二。 平常楼里开了门,小山也都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的。 可谁让今这么不凑巧,偏在安公公来挑人的时候,迎着面就撞了上来。 她当下都将人骂推开了,安公公都还能眼尖瞧上,叫她能怎么办? 按着小倌的二人就要将人带走,小山脸色苍白颤颤喊了声姐,莺雀儿起身伸手拦住。 萧妈妈急了,上去一巴掌:“你个死丫头,给你几条命敢挡大人道,还不快滚!” 萧妈妈做的是青楼营生,入了她手里的男女亦是货品,皆可卖,早抛却良心这物什了。 可凭心论,她是疼莺雀儿的。 但再如何,也不能因莺雀儿而惹怒了安公公。 他若往柴公公跟前说上一嘴,她这潇香楼明日就能给夷平了。 不可能为了这二人,搭上潇香楼所有人的生计性命。小山,就当他命不好吧。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节 莺雀儿被扇出眼泪,也明白妈妈在护她。可小山是她亲弟,让她拿命换都是可以的。 被安公公带走的倌儿,都是被送到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柴德武榻上去的。 都说那大太监阴损,但凡送去的,能活着回来的不过一二。 她怎能亲眼看着弟弟去送死? 她跪去安公公前磕头,求他放过小山,萧妈妈吓得心惊肉跳,赶紧让人去捂上嘴拖下去。 挣扎间,听安公公悠悠制止道:“慢着。” 莺雀儿眼一亮,以为有了转圜的余地,却见他过来捏住她下巴打量,眼底渐起猥淫之色。 刚没瞧仔细,差点错过了。干爹是喜欢玩小倌儿,要他说,小倌有什么好玩的,女子才是正事。 “原来是姐弟啊。弟弟模样俊,姐姐也水灵。咱喜欢。” 他细声细气道:“既然姐弟情深,那就一块跟咱走吧。” 萧妈妈跟莺雀儿面色瞬间苍白。 这边的动静不算小,虽然传不到前头去,但从最顶上那扇敞着的窗中,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小山逃跑被抓时起,沈青洵便看在眼里。 钟全问道:“少爷,可要插手?” 虽然不知缘由,但少爷既然特地来找莺雀儿,人就不能让个太监给带走了。 沈青洵倚着窗沿,一手慢悠悠转着空杯。 “还早,不急。” 第10章 小山早就被吓得失了魂,可一听他要将姐姐也带走,立马又惊又慌地挣扎起来。 想说什么,嘴却被扣着他的人给塞住了。 莺雀儿对上安公公细细打量的眼神,心中厌恶,可思及小山,忍了忍终是没有避开他揉捏的手。 萧妈妈眼神闪烁,一步凑上来,不动声色挤在了安公公与莺雀儿之间,状作嫌弃地陪着笑:“大人不知,这丫头极不听话,又不会服侍人,怕坏了大人兴致。” “不如我替大人挑两个好的,替您送去,保管您喜欢。” 小山便罢了,可她在莺雀儿身上是花了心血的,又真有几分疼惜,哪里舍得他说带走就带走! 安公公笑呵呵,廊下灯影映着,白面瞧上去却阴气沉沉的。 “不打紧,咱就喜欢不听话的。” 看得出萧妈妈不舍得,安公公也不打算闹得不愉快,换上好声好气:“放心,咱跟干爹不一样,咱是会疼人的。明儿定将人好好给你送回来。” 这是非将人要走不可了。 萧妈妈心里暗骂,却也只得笑着点头。 安公公所说不假。而潇香楼是烟柳之地,哪有什么挑的命。至少还能回来,不至于丢了性命。 哪想莺雀儿突然抓着他袍子,苦苦恳求:“我跟大人走,我愿意替大人做任何事。只求大人能放了我弟弟!” 她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立马青红了一块。小山挣脱不开,发出呜咽声。 莺雀儿一再如此不识相,安公公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提脚踹在莺雀儿心窝,将人狠狠踹去一旁。 “萧妈妈,银子你可是收了,人咱是定要带走。咱要再听谁多嘴一句,烦了,可不知你这潇香楼明儿还能不能开得了门。” 莺雀儿被一脚踹开,疼得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她吸着冷气,蜷缩着疼出一头冷汗,看到小山被拽起拉走,又有人过来拉她。 像沉入了冰寒沼潭,生起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别……那可是她唯一的弟弟!小山,谁能救救她,救救小山? 就在这时,前头有小厮匆匆跑来,在萧妈妈耳旁说了几句。 萧妈妈眼微亮,如获救星,又故意换上无奈愁色,低声凑去同安公公说话。 安公公听着听着眉头紧皱,下意识往上看去。 顶上一层,有几间房都敞着窗,倒是没有人影。 定安侯府? 这么巧,定安侯府的公子今儿怎跑潇香楼来了,还点了名要莺雀儿? 定安侯不好惹,定安侯府那三个儿子也都不好惹。 边境不稳,全靠定安侯镇着,他手上又掌着大军。 便是干爹,他再想除了定安侯府,表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 要为一个青楼女子,得罪定安侯府,着实不明智。 若此事闹起,传到干爹耳里,明儿躺着抬出来的可就是他了。 萧妈妈见安公公点头了,心头欢喜庆幸,让人赶紧扶了莺雀儿,将她带去沈公子房中。 莺雀儿被拉走,又心口疼痛无力反抗,直到进了房才缓过来。 先前那公子依旧坐在原处,神色冷淡地看着她。 只看着她,不说为何招她回来,甚至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 莺雀儿后背如同碾着针尖,比面对安公公时更为煎熬。 正是这道紧张,令她忽地明白过来,对方是连安公公都不愿得罪的人,必定身份贵重。 只要他肯开口,就一定能救小山! 她立即跪倒在沈青洵脚边:“请公子救我弟弟!” 沈青洵转着杯子,不咸不淡慢慢悠悠:“为何要救?” 公子越闲适,莺雀儿越焦急。 她离开时,小山已经要被他们带走了。 若晚了,小山被带出潇香楼,带去不知何处,便是追也追不回了! 她抬头恳求:“求公子救小山,莺雀儿愿以命相还!” 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公子缓缓问:“你的命有何用?” 有什么划过脑海。莺雀儿心窍本就灵泛,一刹那明白了些什么。 公子并非是不屑她这条贱命,而是问她的命能做什么。 莺雀儿想起公子一开始是指了她的名的。 虽不明白公子如何识得她的,但显然是为她而来。 莺雀儿没有不自量力,以为公子是看上了她的美色。 她姿色虽不差,可在清贵如玉的公子面前,就犹如低入泥土中的粉尘。 先前她不过险些碰到他,就惹怒他了。 那她这条命,还能做什么? 莺雀儿拼命思索,房中陷入沉寂。 瞬间的安静,仿若将时间拉长。 她学会的,除了以色侍人,与风月场的那些小伎俩,便只有萧妈妈找人教她的那些技艺了。 虽算不了上乘,可替萧妈妈接过的那些灰暗生意,她都做得很漂亮。 虽不觉得公子这样的贵人,能看得上她这些不值一提的技艺,可她已没有更多了。 她慌乱的眼神安定,孤注一掷般抬头直视公子,言辞恳切。 “莺雀儿唯有一条贱命,今后只要公子吩咐,愿替公子做任何事!” 只要公子肯救小山,便是他指着虎穴刀山,她也去。 沈青洵搁下杯子,眯起眼。 这是啼莺的眼神。 有了开刃的迹象。 莺雀儿万分煎熬中,等到了公子一个“好”字。 一口气松下,方察觉双手已被汗浸透了。 钟全见少爷示意,点头出去了。 先前莺雀儿战战兢兢讨好又抚琴时,在他看来,只不过一寻常烟花女子。 可方才所见气势,令他些许诧异。 钟全已明白少爷为何而来了。至于莺雀儿,也是株好苗子。 少爷的眼光总是错不了的。 安公公出了潇香楼,刚让人将小馆儿绑好,要塞入马车中,便见萧妈妈追来。 听了两句,脸都黑了。 什么意思?从他手里要走了一个,又来要另一个。 对方今夜是成心与他为难不成? 他又怒又气,看了眼那个干爹定然会喜欢的小倌儿,憋闷得快能呕出血来。 可定安侯府的公子既开了口,再气他也无可奈何。 虽仗着喊柴德武一声干爹,寻常人都不敢来得罪。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6节 但安公公到底只是个奴才。 他绷着张脸摆摆手,将小山丢回给潇香楼,没好气地向萧妈妈要了先前挑的那个小遥。 时候不早,再拖延下去,他怕干爹拆了他骨头。 萧妈妈立马让人去将小遥带来,又好言哄了半天,才见安公公脸色软和下来。 管事的来时,小遥还沉浸在喜悦中。 正是他,知晓安公公来了,便故意骗了小山出来撞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小山确实有副好皮囊,只要他被瞧见,就一定会被带走。 都是小倌,他靠着他姐姐,有吃有穿,还不用侍奉客人,能在青楼里待成个小少爷,凭什么? 小遥嫉妒得发狂。 可还没高兴多久,却从前来的管事口中得知了噩耗。 管事的早有准备,见他想跑,立马让人将他捆了个结实。 将小山带回后,钟全遵照少爷吩咐,去向潇香楼赎了二人。 太过突然,又是莺雀儿,萧妈妈一时有些不舍。 但对方身份不宜得罪,何况还给足了银两。 她让姑娘们学那些个技艺,说到底为的不也是这个。况且莺雀儿自己也点了头。 取来身契后,钟全便安排姐弟二人收拾,离开潇香楼。 沈青洵今日救下莺雀儿姐弟,实属碰巧。 但同前世的啼莺相比,显然还需一些日子打磨。 他将人丢给钟全去安顿后,就先回了侯府。 莺雀儿没想到公子竟会买下她与弟弟,道别萧妈妈后站在潇香楼外,宛如做梦一般。 公子走前还赐了“啼莺”的名。 今日若不是有公子,她根本不敢想她与小山会遭遇什么。 她拉着弟弟,心中暗下决定,从今往后,便是抛却性命,她也定要竭尽所能效忠公子,报答再生恩情。 …… 沈青洵一回府,便听院中下人说,两个时辰前宋初渺有让素夏来找过他。 不知有什么事。 他看看天色,这么晚了,想来她应该已经睡下。 但还是直接转了步子,往宋初渺的院子去。 宋初渺还没睡,抱着本书靠在小榻上翻动,带了几分倦意的双眼时不时眨一眨,挤出一丝困意勾出的泪花。 这几日除了习字,她也开始看书。 今晚翻了几页,生出一些疑问,便想问问表哥。 可素夏却说表哥不在府中。 她不知道表哥何时会回来,就想着等一等,之后看书又入了神。 素夏见晚了,来催了两回,她都没肯放下。 既然已等了一晚,再多等一会也不打紧。 直到院中忽然出现表哥与素夏的说话声,宋初渺才从书里抬起头来。 沈青洵没想到她还没睡,素夏边引他入内,边说姑娘是看书起兴致了。 他想起之前由她从书架上抽走的那几本。 不是什么浅显易读的,但看她似乎喜欢,就没说什么。 这么快,已经能够看进去了? 他有几分意外,自外头带回来的冷硬神色都柔和起来。 想起小时候他想将她打发走,刻意刁难,问过她都会些什么,称自己不乐意搭理无能无趣的小丫头。 那时她掰着小指头认真数了好几个,其中还说起她书念得好学得快,先生都夸奖她能比过同龄的男孩子。 他头一回见有人,嘴上说着夸奖自己的话,还能这么坦荡荡,不扭捏不害羞,也不带半分骄傲与得意。 他不过随口一问,便真诚地回答他,又单纯又傻。 那时他听后不屑哧笑,又趁她没注意跑了。 他脾气从小就古怪,爱挑无人的角落待着。将人甩掉后想起那院角偏僻,万一丢了爹娘定找他麻烦。 最后偷偷折回来,就见她还站在原处,委屈巴巴揪着小裙子,嘀咕着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嗯,是真的。 渺渺聪明又厉害,什么都是最好的。 啼莺此时若在,定认不出眼下嘴角噙笑的沈青洵,与那气息凛冽危险的公子是同一人。 宋初渺见表哥终于回来,从榻上下来,怀里抱着书,趿着软鞋就走了过去。 走近时,她忽地闻到了一缕淡淡的,不知哪来的香气。 宋初渺眨眨眼,找了找才发现味儿似乎是从表哥身上来的。 沈青洵刚要说什么,便惊诧地看见宋初渺突然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宋初渺好奇地踮起脚,凑了过去,顺着他的衣襟一路到肩头。 小巧高挺的鼻子嗅了嗅。 唔,脂粉的味道。 第11章 宋初渺的呼吸像柳絮一样落下来,拂在沈青洵的颈上。 沈青洵身姿僵硬。 在宋初渺凑近时,他就低了头瞧她,见她像是在闻什么的样子,便一下想起什么怔住。 他从那地方回府,就直接来了她这,未回房收拾过。 整个潇香楼,或者说整条街都是各种脂粉香气夹杂的气味。 他身在其中待了一晚,衣上不可避免也沾上了味道。 味道吹了夜风后散去,淡到需要仔细分辨才会注意到。 沈青洵没在意,但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 虽说自知没做过什么,可见宋初渺如此仔细的神情,仍是有几分紧张。 宋初渺只是闻见了,有些好奇是从哪来,这才找寻到沈青洵身上去。 发现是脂粉的气味后,脑海里想的,不过是这味与素夏给她用的不一样。 她幼时被卖后,如同与正常的生活隔绝了好几年。 若无这样的意外,她眼下应当是娇生惯养的贵女该有的样子。 可现在的宋初渺,即便这个年纪,对于许多事,也还如几年前那样,想法单纯又直白。 她放下踮起的脚跟向表哥看去,心想难道表哥也喜欢用香粉么? 沈青洵见渺渺闻过后就直直盯着他,眼里透出几许疑惑。 她说不了话,也没有要去写什么的样子,想来是没有询问他的打算。 自认什么坏事都没做的沈青洵,被她这样瞧着,竟也有些心虚起来。毕竟去过那种地方。 他正踌躇是否要解释一二,免得她可能会暗自多想,就见她神色一下变得呆怔。 仍是盯着他,却好似瞬间傻住了,继而微微张嘴,眼角也沾上了水汽。 最后颤了颤,掩嘴无声地“咻”一下打了个喷嚏。 明明大夫看过,宋初渺的嗓子没有损伤,但她连打个喷嚏都是安静的,没有丁点声响,只听到出气的窣窣声音。 宋初渺打完一个喷嚏,又打了一个。有些使劲,打出了眼泪花。她揉揉眼想,表哥身上的粉香,味道又杂又乱,一点都不好。 细闻还被刺激着了。 宋初渺打了两个喷嚏,鼻尖红红眼角含泪的愣愣望过来,模样极惹人心疼。 沈青洵一下便忘了方才所想,见她兔儿似的揉红了眼,眼下还沾着没揉尽的湿润,就伸手帮她轻轻擦拭。 碰过的指尖温热,似乎还有点点烫。 沈青洵将手收回,垂在身侧细细捻着,只当是心中灼意。 可回味了一下,才觉出问题来。 不对。 他又伸手,这回在她脑门上一搭,蹙了眉。 宋初渺骨子里带了寒气,通常哪哪碰着都有些凉凉的。 可额头摸来却些许温烫。 莫不是病了? 像是回应他心中所想一样,宋初渺倏地吸气,又打了个喷嚏。 平日里这个时辰,已熄灯安静的院子,此刻还亮着灯火。 薛大夫匆匆忙忙被喊来,诊脉开方,好一阵忙碌。 宋初渺确实发烧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7节 与其说是生了病,不如说她骨子里一直都匿着病气。 不知是今儿见了人,心绪起伏之故,还是有些累着了。 也可能是书看得太久,倚在小榻上,入夜受凉而不知。 总之一不留神,体内寒气被勾了出来。 经薛大夫诊断,应是沈青洵来的时候,才刚起的症状。 他道能试着趁此拔去几分寒气,也不全是坏事。 尽管如此,素夏还是自责,称没有将姑娘仔细照顾好。 拿到方子就急忙取药煎药去了。 喝了药,素夏帮她擦洗,又被表哥塞进被子里,一股止不住的困意就袭来了。 宋初渺脑袋昏昏的,热热的,早就忘了表哥身上香气的事。 但还记得,她有几个书中疑惑想要问表哥的。 沈青洵在床边坐下,不由分说将那翘起的小脑袋按回了枕上。 见她撑着眼皮子还去往桌上瞧,病了还如此不安生,想气又好笑。 怕她要一直拗着,沈青洵起身去桌上取了书。几步来回,他坐下一看,她竟已睡着了。 宋初渺的睡颜很恬静,脸颊因发热淡淡酡红。沈青洵便垂眸静静看着她,一动不动。 素夏倒了水回来,见房中安静,想来姑娘睡了要进来熄灯。 却发现三少爷似乎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有些为难,正不知该如何,便听三少爷道:“你出去,我来照顾。” 虽然三少爷语气淡淡,不带什么情绪,素夏还是本能感觉颈后一凉。 面对沈青洵,素夏还是很畏怯的。 想到三少爷待姑娘那样好,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在府里也无人敢碎嘴,她便只好退了出去。 宋初渺这一觉起初睡得很香,可到了中途,只觉得喉咙间有团火在徐徐烧着,烧到了额头,又烧到了指尖。 难受得紧。 她眉头紧皱起,身子动了动。 宋初渺一动,支着手臂靠在床边闭目的沈青洵就醒了。 半个时辰前外面下起雨,有些湿冷。 房中黑暗,但他看得很清楚,她睡得很不踏实。 呼吸加重,唇翕翕合合,眉间拧在了一块。 沈青洵怕她发冷,一摸却全是汗。 宋初渺觉得有火真的烧到指尖了。 好烫! 她手颤了一下,没有拿稳的碗摔在了床上。 碗中的热水烫到了躺着的人,他一声咒骂,拿起碗就砸在了她锁骨上。 宋初渺疼得蹲在了地上。 “没用的贱丫头!你是不是想把我烫死,好跑啊?” 床上的男人残了腿,脾气很差,又凶嗓门又大。 宋初渺吓坏了,她看着周围迷茫又绝望。 她怎么记得自己逃出去了的。 突然眼前疼得一黑,头发被他揪住了。他扯着她就往床上拖。 “怎么了,腿废了你瞧不起我啊?残了也是你男人。我家把你买回来,就是让你给我生儿子的!” “不想等了,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生!”宋初渺听他说着荤话,感觉到半个身子都被拖上床角,慌乱地挣扎。 好在他一个废人,躺在床上力气也不大,最后被她挣开了。 宋初渺往外跑,撞上听见动静跑进来的农妇。 农妇二话不说抄起手边竿子狠狠抽了她几下,去看儿子。 宋初渺捂着被抽出血痕的手臂缩在角落里,头发全散了。 听到里头农妇在安抚那残疾。 说她年纪太小,腰臀那么点大,现在怀了定要难产的。 就算把孩子保住,才生一个就死了多亏。 第一个还不见得是儿子呢。 宋初渺捂住了耳朵,趁着他们不注意跑了出去。 她跑了很久,开始辨不清方向。 这儿四面的景象都像是一样的,无穷无尽,可她不敢停。停了,他们就追上来了。 然而她吃不饱没有多少体力,又迷了道,跑着躲着,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边上的听说农妇买来的媳妇跑了,帮着一起找。 农妇听到有人找见了喊她,匆忙跑去。她被宋初渺的逃跑激怒,看见人后抬手就是一棍子砸下来。 宋初渺下意识拿手挡了下,棍子击在手肘上,沉闷的响声像蛇吐杏子一样钻入耳中,令人头皮发麻。 半条袖子瞬间被渗出的血染红了。 疼……好疼啊。 宋初渺双眼紧闭着,额间不断沁出汗珠。 沈青洵仔细替她擦去脸上的汗。 看她如此难受,脸色阴沉,整颗心都被她攥在那。 看得出宋初渺可能是做了噩梦。但沈青洵试着喊了几声都喊不醒。 外头雨越来越大,他的神色比雨夜还阴冷。 沈青洵看着她泛着红的面庞,打算先起身去换湿帕子给她。 但搭在床边的手,却突然被宋初渺紧紧抓住了。 宋初渺手肘酸疼得厉害,不安地乱动着,伸出被子时碰到他手指,就不自觉地紧抓住了不放。 沈青洵敛了眸,见她抓得十分使劲,微微发颤,暴露出了她的害怕。 白日里的她安静乖巧,不曾怎么显露过这样的情绪。可她向来就是胆小的。 沈青洵抽开一些,再将她瘦小的手整个裹入掌心,忽想起她手臂有落下的旧伤,下了雨会很疼。 可是因为这个? 他另一只手从被下探入,覆在她手肘处,轻轻按摩□□。 酸疼有了一丝缓解,宋初渺紧皱的眉头也一点点舒展开。 梦中的农妇林子都不见了,有人正紧拉着她,一直走一直走。 看不清背影,但是很温暖很安心。 连滴着血的手臂都不怎么疼了。 沈青洵一直替宋初渺舒缓着手肘旧伤处,直到她再次安稳睡去,才收回手。 但紧握她的那只手却没再放开。 时而轻轻捏住她圆润的指尖,时而十指相扣。 一夜未眠。 天际发亮时,半夜被噩梦折磨后的宋初渺已经踏实睡了好几个时辰。 发了一夜热,她的双唇有些干裂。兴许是闭上碰着会疼,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启着。 沈青洵去拧干帕子回来,替她把新出的汗擦去,又托起她的手,从手心到指尖认真擦了一遍。 像是偷了糖吃,又不想被大人发现的坏孩子。 沈青洵摸了摸她额头,烧已退了。 他倒了茶,用指尖沾了些,点在她略显干涩的唇上。 宋初渺柔软的唇动了动。 眉头舒展开,但忽然又轻轻蹙了起来。 她好似又开始做梦,张着嘴,似是一声声在喊谁。 沈青洵心中一紧,俯身贴近。 既然是心病,兴许在睡梦中,她是能够说出些什么来的。 然而凝神去听,却依旧没听见她出声。 略有失落,但沈青洵也不急,去看她口型。盯了片刻,才隐隐辨认出她在说什么。 是……“爹爹”? 沈青洵:“……” 第12章 沈如辛一大早回了定安侯府。 打算去见祖母时,得知宋家表妹昨夜病倒,祖母知晓后赶去看她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8节 正考虑着是否要过去看看,便遇上了沈历昀和沈卫骢。 两人见她回来很高兴,沈卫骢笑着喊了声阿姐。 不过自家二弟太熟悉,沈如辛见他笑中带着苦闷,奇了:“你这是怎么了?” 沈卫骢撇嘴叹气。 表妹病倒了。祖母知道后偏说是被他俩吓病的,表妹病好前还不许他俩去跟前晃悠,多大一个冤字! 他这般俊朗无双的样貌,哪吓人了?依他看,八成是三弟整天逼着人习字给累病的。 小表妹回来后落一身病,沈历昀也不免心疼。 之前边境战报传入,姑父被俘一事自然是知道的。 都过这么些日子还依旧没消息,若姑父出了事,没了爹娘的表妹就更可怜了。 这事他们昨儿也是心照不宣,没在表妹面前提起。 沈如辛听着沈卫骢说起昨晚是三弟发现表妹发起烧的。 她稍一回味过来打断道:“这么说,昨儿天都晚了,三弟还待在她房中?” “是吧。”沈卫骢还在因背锅而不甘,“连大晚上,都还逼着表妹习字看书不得休息,人可不得被累病?” 三弟不懂事,照顾表妹的责任只得落在他肩头了,沈卫骢正了正色。 沈如辛瞧着两人一副不觉得这有什么的态度,揉了下眉头:“……” 这是重点? 娘不在,府上三个弟弟脾性又一个赛一个随意,怕是压根意识不到要避讳。 想到今日她来就是为此,无奈道:“历昀,二弟。表妹她是姑娘。” 沈卫骢纳闷看向阿姐,表妹自然是姑娘啊? 不是姑娘,他还不高兴搭理呢。 打小他就想要个妹妹,可爹娘生了老三后就不再要了。 宋初渺虽是姑姑女儿,在他这儿同亲妹没什么两样。 沈历昀看沈如辛一眼,倒是有些明白她意思了。 “沈如辛,你突然想着要回来一趟,是为此事?” 沈历昀和沈如辛是龙凤双胎。 当初怀着时,侯夫人肚子不显大,也没诊出来,众人都不知道里头藏了两个。 侯夫人是习武的,怀胎**月身子都还矫健,生产时也颇为利索。据说当时前一个才刚出来,一息之间后一个就迫不及待挤着钻出来了。 才来人世就要争抢,谁不让谁。 没想到会一下出来两个,一屋子丫头婆子都懵了,手忙脚乱之下,谁也不记得先出来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侯爷倒是乐,也不在意,一拍板,谁哭声大谁就大。 沈历昀就这么输在了哭声上。 姐弟俩虽然从小较劲到大,但实际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沈历昀从小没喊过一声姐,沈如辛也没叫过一句弟。 连上梁都那么随意,要底下往直了长也挺为难的。 “虽说家里不讲究惯了,但男女大防,你们多多少少也顾及一点。”沈如辛明说道,“对你们男子来说不算什么,可姑娘家不同。何况表妹遭此大难,本就易惹来闲话。姑姑不在了,你们可别欺负人家。” “还是说你们也和外头那些人一样,心里将人轻看了去?” “哪能啊!”沈卫骢愣了下。 把宋初渺当自家人看了,还真没想过这个。 这么一说,也才意识到表妹如今已不是那个小豆丁了。 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冷哼一声道:“哪个敢将闲话说到跟前来?当我们定安侯府吃素的?” 沈历昀点点头,分别赞同了二人:“知你顾虑了,我们会注意些。不过外人想欺负到定安侯府头上,也得先掂量掂量。” 以前也有叫嚣说二弟游手好闲厚颜无耻,三弟阴冷嘴毒不知礼数的,最后刀枪棍棒加拳头来一套,还不是安生了。 小事而已,不要紧。 自家弟弟最是了解,沈如辛提一句,不过是担心他们无意中委屈到宋初渺还不自知。 姑姑在时待她极好,表妹又乖甜,若连在侯府都要受委屈,她是不许的。 眼下见他们知晓分寸的,也就不多言了。 至于他们说的那些,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对。 沈卫骢走过来挤眉弄眼:“阿姐,我怎么觉得你嫁人之后,越发守规矩了。还是姐夫太过文绉绉,把你都带成这样了?” 沈如辛屈指敲他脑袋:“少编排你姐夫。” 沈卫骢笑笑,躲开时瞅一眼她肚子,疑惑道:“阿姐,为何都两年了,还没身孕呐?” 沈如辛睨他一眼:“你姐夫都不催,你急个什么劲。” “他还敢催你?我去拆了他骨头。” 同阿姐玩笑了几句后,沈卫骢想到了三弟,一挑眉。 得让阿姐也好好同老三说道说道,省得他总是霸着表妹。 宋初渺昨夜病下的事没有惊动他人。 侯老夫人醒得早,一得知外孙女病了就立马赶去。 见宋初渺退了烧,睡得正深。怕吵了她,安心后待了片刻,也就先回去了。 离开前老夫人多看了门外的沈青洵一眼。 还是他一贯那副玉雕成般的冷漠脸,并未看出什么别的神色来。 老夫人离去后不久,宋初渺便醒了。 睡过一觉,退了烧,有点懵,也忘了拿书要表哥解惑的事情。 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昨儿她又病了。 素夏服侍她起来穿戴洗漱好时,沈青洵已命人端来了备好的早膳。 宋初渺看着菜粥,细微地皱了下眉头,被正对她坐着的沈青洵捕捉到了。 “没有胃口?” 宋初渺刚醒来不久,烧了一夜,意识还有些犯迷糊。 不动不出声坐着时,这些日子调养出的那点灵动好似又藏匿起来。 她呆呆地看了眼粥,再抬头看表哥,缓慢点了点头。 而后一思索,又摇摇头,拿起勺子低头喝粥。 没胃口,但是饿。 沈青洵看她没食欲,正要哄她喝上一些。 却见她根本不用哄,就已自己舀着一口一口喝下去。 不能再懂事了。 宋初渺吃东西的样子很乖,腮帮一鼓一鼓,跟小兔似的。 最后喝掉了半碗,就再喝不下了。 沈青洵便端过她剩下的半碗,几口喝尽,一番举动做来极为习惯自然。 搁下碗时,他察觉到什么,往窗外瞥了一眼,又淡然收回。 宋初渺看着空空的碗,眼中缓缓露出惊讶。 原来表哥也饿了啊。 早知道他也没用早膳,她就多分给他一些了。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沈如辛却是震惊的。 得知宋初渺住在她以前的院子后,沈如辛便过来了。 二弟说宋初渺有些胆小易受惊吓,又不确定一遭变故后表妹是否还认得她,考虑了一下,还是打算先远远瞧一眼。 这儿沈如辛从小住到出嫁,最是熟悉,她绕去了院墙一处,透过窗正能看清二人,连眼神表情都收在眼底。 也就看见了三弟细心照顾宋初渺喝粥,又将她剩下的饮尽的情形。 这个目色温和又耐心的沈青洵,陌生的不像她熟悉的那个弟弟。 她最担心的其实是三弟。 虽人是他找回的,但她熟知沈青洵那性子,必是要吓到人的。 都说他与人冷淡疏离,像是诸事都不在意。但她太清楚他,其实骨子里是带着股狠劲的。 可怎么这会看起来,全然不像那么回事? 等宋初渺用完早膳,等了小半个时辰的薛大夫提着医箱进来。 烧确实退了,脉象也有转好的迹象。他向沈青洵示意,见他点头,就从医箱里拿出了一卷银针来。 还带了几分残留睡意的宋初渺,看着面前摆开了一排银晃晃的细针,瞬间打了个颤,清醒了。 她身子一下绷紧,本来倚靠着桌角,这下连脊背都挺直了。她眨着一双水灵的明眸看看薛大夫,又去看表哥,顿感无措慌张。 沈青洵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光看到银针就如此了。 他语气不由放得轻柔,安抚道:“没事的,不怕。” 摆弄银针的薛大夫忍不住掀眼皮看了眼。 用这种口气讲话的侯府三少爷实在过于稀奇了。 他差点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他低咳一声,也是心疼小姑娘,宽慰解释道:“宋姑娘,你体内埋着寒症。发热能引出一些,我趁此施针,能替你将寒症再拔除几分。不过就几针而已,很快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9节 宋初渺边听边点头,她听明白了,真的要扎针。 是拔寒气的,对身子好的。 是好事。嗯,她不怕的。 宋初渺攥了下手心,可惜身体更诚实,不听话的眼眶已然红了一圈。 薛大夫要她先伸出胳膊,小姑娘也没迟疑,听话地将手臂递去搁好。 然而唇抿得紧紧,看似无波无澜的面色,细瞧却压抑着紧张和害怕。 这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沈青洵盯着她泛红的眼,心中生起一股压抑烦躁。 他转身去取来她昨日的那本书。 “你不是有几处疑惑要问我?”他将书推到宋初渺面前,想要转移她思绪。 表哥的声音撞在耳中,转了几转才听进去,宋初渺懵着看他一眼,才想起来。 是有的。她伸出另只手去翻动,书页翻动声中,薛大夫第一针也稳稳落下。 宋初渺指尖一颤,捏皱了纸张。 薛大夫医术好,手法熟练,也已尽力放轻。 然而宋初渺本就敏感,心里又生了惧意,只觉得那针扎在穴上,疼得她眼泪都要下来了。 薛大夫余光瞥见,忙转头去取第二针去了。 小姑娘清丽可人,莹亮的泪沫悬在眼睫上,多看一眼,连他都要怀疑自己不是救死扶伤,而是作恶多端。 这谁能受得了! 宋初渺哆嗦了下,又忍了疼继续翻页,可一双眼却越发湿漉漉的。 但她知道这是为了能好起来,便忍着,一片水汽氲在眼眶里,泛着潋滟水光,将落不落。 害怕又忍耐,委屈又坚强。 如此扎了三针,针针都往沈青洵心口里刺。他实在是看不下去。 “好了!”他将书一抽,脸色阴阴沉沉,“不扎了。” 再扎下去,要的就是他的命了。 第13章 银针拔去,宋初渺紧绷的身子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明明才醒来没多久,却好似花光了气力,犯起乏了。 薛大夫离开后,素夏将熬好的药端进来。 宋初渺怕施针,可药这么苦却不怕。 沈青洵等她喝完药,吩咐素夏小心伺候,起身离开。 沈如辛看到三弟出去了,片刻后,身旁响起一声淡淡的阿姐。 她一来,沈青洵就察觉到了。 沈如辛知道他早发现她了,也没惊讶。 或者说,方才她的惊讶已经足够了。 回想起刚看到的,她一时倒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自然就沉默了下来。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沈如辛同她这个三弟,其实也算不上很亲近。 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就是沈青洵惯常是个没影的。平时不找定瞧不见他,找了可能也爱答不理。他就这么个脾气,还是大了后才好些。 出阁前她也是个闹的,府内府外耍枪骑射,整日下来没个闲,哪有功夫花在找三弟上。相处机会少了,感情上疏远些也是自然而然。 沈青洵见她一直没出声,便问:“阿姐今日怎么回来了,是听说了表妹的事?” “嗯。”沈如辛侧眼看他。 还是那张熟悉的冷漠脸,仿佛之前那人是她晃了眼。 可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这事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青洵也在看她。沈如辛继承了爹娘各自的长处,既有娘的飒爽,又有爹的英气。 虽说两人之间少有姐弟亲昵,但沈青洵一直都待长姐尊之敬之。 他想起前世,最后紧要之时阿姐助他良多,甚至还受了重伤。 两人一路将要出院子,沈如辛突然听到三弟随口关心了她一句,有些意外。 意外又难得的感觉,仿佛一下拉近姐弟间的距离。 沈如辛一回神也已多问了一句。 “三弟,你莫不是喜欢初渺妹妹吧?” 本以为三弟会否认或者不作回应,没想到他沉默了一瞬,竟点头承认了。 沈如辛打量他,眉宇间倒是坦然。 她嫁作人妇知晓情爱,也将刚才二人的神色目光收在眼底。 三弟坦荡,她也不多言,只道:“看得出来,表妹很依赖亲近你。但也仅是当兄长那般的。” 以前她想象不出来,三弟会喜欢哪样的姑娘。 此回瞧见,琢磨了一圈竟不觉得有多少不妥的。而且这还是三弟先动的心思。 可要知道,人家同你的喜欢不一样啊。 沈青洵眸色瞬间沉了。 他自然知道,渺渺在某些方面的心性,同被掳走前一般无二。 哪怕向她直言心意,料想她也是不大懂的。 沈青洵心里很清楚,她还只将他当作表哥依赖喜欢。即便前世,她对他也仅是如此。 这个事实被他锁入了心底,但就这么被阿姐挑明点出来,一时间连回避都来不及。 他因她的依赖信任而满足愉悦,也因这依赖,心生阴晦。 重生过,世间人事皆可看作云烟,除了她。沈青洵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着她,等她开情窦知爱慕。 但她只能是他的。 那情丝将来若缠到别人身上,他定将那人杀了,把宋初渺牢牢绑在他身边! 若是真舍不得了,那便将自己永远绑在她身边。 沈如辛见三弟一言不发了,脸色还越来越冷。 她一直觉得三弟生气时与爹最像。 不过爹板起来脸,那是犹如烈日曝晒的威严,而三弟不高兴了,则是四周刹那入冬。 她暗道自己是不是一时口快,说的太直白,打击到三弟了? 要知道才动情的年轻人,心通常都是很脆弱的啊。 …… 安公公正候在院中等着。 昨儿的小倌听说干爹很喜欢,整整折腾了一宿。 他刚刚来的时候,那没了的倌儿正给人抬出去。 一张床单半遮,露出的腿上块块青紫血渍,体内露出的那半截物什,沾了血肉碎,都瞧不出本来的玉色。 虽说如此情形他见过多次了,还是有些后背发寒,大清早就倒了整日的胃口。 柴德武起来用过早膳后,才慢悠悠喊了人进来。 安公公堆起笑脸,一进去就扯了尖细嗓子乖乖喊干爹。 谄态十足,偏柴德武很吃这一套,听了细眉都舒展开几分。 安公公见干爹神情气爽,显然是尽兴了,忙问:“干爹昨夜睡得可好?” 依以往经验,这时候如此问一句,最能讨一笔赏来。 但等了片刻,干爹却没如预想中那样夸奖,反而还端茶喝了起来。 正惴惴不安时,柴德武缓缓道:“听说,昨儿原本要送来的倌儿,是个叫什么的,小山来着?” 那倌儿见了他就可劲讨巧,嘴甜得如抹了蜜,还说本该是那小山来服侍,说着他样貌身段如何如何之好。 自以为机灵,却没能遮掩好自己眼底的嫌恶。 不过一个小倌,竟还敢不甘愿? 柴德武心底冷笑,缝了他嘴好好地嬉乐了一晚。 安公公闻言心底一啐,暗骂那小遥多嘴。 但干爹都问起了,他连忙如此这般地说了。 虽说他也恼恨,但思量之后还是将这事吞进了肚子里。 牵扯到定安侯,干爹哪会因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小倌,去和定安侯府闹不快。 最后生了气,还不是往他这撒? 而且被截人是他办事不力,还到干爹跟前说,他傻了才给自己找错处! 柴德武眯了眯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0节 真稀罕,沈璋那家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会去逛青楼? 他的那个小儿子,记得是叫沈青洵吧。 小时候见过,长得颇为眉清目秀,瞧着有些不像定安侯那家伙能下的崽。 定安侯听了还发怒,说那小子可像极了他祖父,说明这堂堂好相貌是沈家骨子里带的。 还说自己只是习武征战后变壮实了,当年也是白面郎君俊美无双,极不要脸。 不过沈青洵脾气又拗又怪,性情乖张,不论是闹事,还是臭起脸来倒都跟他爹如出一辙。 心血来潮逛青楼,又要女妓又要倌儿,若是他倒也不奇怪。 柴德武脑中闪过沈青洵当年丁点大的样子,还有宫中那两滴入碗内却未融合的血样,没再在意,将此人撇开了一边。 安公公正忐忑着,忽见柴公公笑得温和,白胖的脸颊微颤很是亲切。 “你呀瞧你,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一个小倌罢了。” 见干爹不再追究,他忙点头附和。 这一茬揭过,安公公忙说起另一事来。 他来就是为的这个。 “干爹,陈御史大人那送来的,就是栗县的案子。” 他取出袖中的信递上。 陈御史带人刚到,稍一了解便往回寄了一封。 这一县的小案,事实如何并不重要,能否挖出有利于他们的事实才是要紧。 柴德武接过看了,沉目思索。 特使一行到时,县内仍有混乱,东边还闹起山匪。 栗县往东,那是当年齐王的封地。 齐王当初造反逼宫,就是从一座山头起事。陈御史一动心思,觉得怀疑此案有齐王余孽掺和其中是合情合理的,便马上给柴公公来了信。 那知县被杀闹成这样,明显是惹了民愤。若那些农户能检举出他曾同齐王余孽有所勾结,如此不难揭掉魏敛那老头一层皮。 柴德武道:“叫他掂量着办,要审口供,就将闹事杀人的农户押上京来。” 安公公应了退去。 房中静下后,柴德武收了笑,整个人显得阴气沉沉。 齐王当年趁着皇上抱病,一路攻入京城。明明很久远了,但还能忆起宫里的血一阶一阶地淌,格外清晰。 齐王是皇上的幺弟,装了半生懦弱,在没人足够警惕时露出獠牙。他跟魏太傅以权相斗,争了大半辈子,差点被劫了道,想来都气得牙痒。 也是那之后,陛下病情加重,柴德武称自己残缺之身也要为圣上分忧,直接往朝堂上一站,还给自己在宫外安置了个宅邸。当时他虽损失惨重,魏敛也好不到哪去。 他恼的是若非齐王突然造反,他差点就有机会将魏敛势力除尽。 也不必再多僵持出十几年来。 宋初渺白日里施过针,又乖乖喝药吃饭,到了晚上,这场发热引起的不适就快好得差不多了。 素夏忙里忙外伺候着,整理床铺时,发现了那本被沈青洵随手扔在一角的书。 “姑娘,这个就先收起来?”素夏拿过来问。 三少爷才吩咐过,不许姑娘再像之前那样的看书习字了。 一日最多不能超过一两个时辰。 何况姑娘病气刚去,今日是定不能让她再看了。 宋初渺昨夜起就烧得有些迷糊,这会儿清醒了自然也就想起来了。 她看书生出几个疑惑,等着想问表哥的,结果折腾到现在都没能问成。 素夏递过来时,她那些疑问都跟火烛似的熄了,只余下了白日翻动书页的情形。 仿佛手臂上还扎着细细长长的银针一样,好疼又好麻。 这书和扎针绑在了一块,宋初渺顿时就不想再翻再问。 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不过想起银针之后,她连坐着都觉得不大舒服了。 总怀疑薛大夫有银针不小心落在了她的椅垫上。 沈青洵心头还揣着阿姐一早说过的话,思虑沉沉地过来,便见宋初渺小兔儿似地蹲在椅前,歪着脑袋,呆呆地不知盯着什么在瞧。 沈青洵皱眉:“……” 好好的小姑娘,可不能真烧傻了。 第14章 宋初渺直到听见表哥的声音,才重新站起来。 还偷偷伸手去摸了摸,才安心坐回去。 素夏刚刚去将书收好,一回头见是三少爷来了。沈青洵示意她只管做事,就继续收拾去了。 “刚刚在看什么?”沈青洵问道。 宋初渺眨眼看看他,又垂了头摇摇。 做完了,宋初渺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傻。 虽然这认知来的有点迟缓,可既然都意识到了,她也就不想告诉表哥知道了。 沈青洵也不再问,拿出了封信给她。 宋初渺正低着脑袋,就见眼前多了封信。见表哥要她看,就拆了开来。 信是他的人从边境送来的,上头写了宋老爷最新的情况。 沈青洵还记得昨夜睡梦里,她是怎样害怕地紧抓着他不放。 明明心中有着不安害怕,还担忧着边境父亲的安危,醒来时却又藏得那样好,安安静静神色平和。 她将这些情绪都遮掩下来,又从不提什么,连他都险些没留意到。 沈青洵自认疏忽,不然定早叫她安心了。 沈青洵想的这些,其实连宋初渺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清楚。 她也并非刻意如此。只不过下意识为之。 也许是过往经历使然,她早习惯了收敛这类情绪,不再轻易显露。 但这会看着信,看到了爹爹的那段,她的眉眼都舒展开了。 信上说,舅舅率领的大越军很是厉害,而爹爹也十分勇武,将鞑靼军逼退。 不久前亲自带军夺下一城,还设计生擒了对方主将。 宋初渺印象中的爹爹是很厉害的,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个英勇的大将军。 传信的人在上头说,这场战应当很快就能打完了。 那要不了多久,爹爹就能回来了! 见她高兴,沈青洵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 这封信是刚送到不久的,是以只写了宋老爷近况和最新的北境战况,没有提他先前被俘一事。 当时沈青洵留在宋老爷身边的人,在他伤养得差不多,情绪也算稳定的时候,依照他的意思,告知了他女儿还活着的事情。 宋安昱起初是不信的,还当他们在拿渺渺的事玩笑,胡言乱语。 直到冷静后听了详细,又看到被他们截下的宋府信,才确信这是真的。 那一刻宋老爷整个人欣喜似癫狂,害沈青洵的手下担心他真要发疯,都差点要将他打晕了。 那模样,要真是一开始就告诉他,所有未愈的伤口估计都得重新崩一回。 少爷果真明智。 宋老爷癫狂之后,第二天就如同变了个人,笼罩了多年的颓色一扫而空。 舞起长枪都虎虎生威,仿佛有了当年风采。 彼时大越军中,他正处于个失踪的状态。 鞑靼见人被救走,自然当是大越军做的,对阵之时免不了怒骂。 定安侯听着不像是假的,便确定宋安昱是从俘营里逃出去了。 然而自那之后他依旧行踪不明。不管是逃出去伤重无法回来,还是做了逃将,都不是件好事。 定安侯正愁着呢,人就突然回来了,瞧着精神奕奕,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未免宋老爷解释不清,多出个与鞑靼有染的嫌疑,沈青洵是给父亲留了信的。 定安侯看到什么正好听说,碰巧经过,什么随手的字眼就气得眼皮子直跳。 跑敌军窝子里救人,简直胡闹,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 至于宋老爷,既然是伤重无法及时归营,也就有证可依了。 而回来的宋老爷与先前判若两人,勇猛之势难挡,是以才有了信中写的那些。 为免宋初渺担心,之前的凶险沈青洵自然不再去提。 他看着她的神色正温和,突然不知怎的,嘴角抿下,笑意顿时淡了下去。 沈青洵忽然想到,宋安昱一旦回来,就定然会把宋初渺接回宋府去。 虽说早知宋初渺是没有理由在外祖家长期暂住的。 可这个认知还是令他十分不痛快。 宋初渺看完信,又重新整齐叠好给表哥。 不过表哥没接,似乎是想什么出了神,脸还是冷着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1节 沈青洵正在暗自估算着北境战事结束与大越军回京最多能剩多少日子。 算来算去,算得人烦躁阴郁。 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人在半道上拖他个一两月时,发现宋初渺在揪他袖口。 沈青洵看去,见她在打量他,如稚子般清亮的眼眸里潋滟着他的模样。 阿姐的话似又在耳畔响起,沈青洵拧眉沉吟一瞬,把她塞回来的信推去一边。 扯过一旁专为宋初渺备着的笔墨纸张。 宋初渺看了眼被塞进手里的笔,愣住,疑惑地抬头看他。 而沈青洵笔直端坐,神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来,像是随意般地出口,问的却是:“你说,表哥好不好?” 宋初渺愣了下,然后点点头。 表哥好的呀,表哥很好的。 沈青洵却不以为意道:“点点头容易,我看你心里却不见得真这么想。” 宋初渺闻言抿了下唇,摇头,眼神有些无辜。 不是的,她是真心觉得的。 沈青洵一顿,只因她这委屈的小神情,就同幼时他戏弄玩笑她时一样。 他经不住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 “那你说说,表哥哪里好?” 宋初渺似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的,提笔便写。 “好就是好呀,很好很好很好的!” 一连写了几个很好才收笔。 然后再去写表哥好在哪里。 沈青洵紧盯着她落下的笔尖,以为她会写他将她救出很好,被恶奴欺负时为她撑腰很好,带她习字看书很好。 但意外的,宋初渺写下的却是什么表哥温柔耐心之类的。 不是他对她好所以才好,而是他原本就很好。 沈青洵一看自己先笑了。 旁人若是看见了,定然无言以对。沈三公子和这些词绝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怎么能联系得上? 他想起小时候,一开始便是这小表妹爱粘着他,而他嫌烦人,一个好脸色没给过。 他没对她好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了。 沈青洵疑道:“小时候总凶你,欺负你,不觉得我坏?” 宋初渺写道:“不坏的。” 记忆中的三表哥,模样同现在没甚变化,只是小了好多。 她那时候就觉得,小时候的表哥性子太别扭了,又容易害羞。 人多了不自在,所以他总是一个人树上屋檐,没人的角落里待着。 会怕不见太久舅舅舅母担心,所以他们多喊几声,哪怕很不乐意也会臭着脸出来回应。 二表哥他们玩的蹴球飞不见了,他嘴里嫌弃蠢,最后那蹴球还是会从某个角落里滚出来。 住在定安侯府的这阵子,宋初渺意识没之前那样迷糊了,也渐渐能记起来一些事。 她随爹娘来侯府玩,总喜欢找表哥跟着他。可他就总装得一副凶凶的样子赶她。 若凶不走她,他就甩掉她。 她不是没被凶得泪花闪闪。 但一回她低了头揉擦着眼角,却发现表哥偷偷折回来躲在角落里,直等来下人将她找回去。 他的影子没藏好,被她给瞧见了。 还有一回,她攒了好些娘亲做的松子糖,可甜可甜,想送给表哥尝。 却给他冷着脸一挥手打散了。 她气哭跑了,又舍不得想回来捡。 结果看见表哥就在那一颗一颗捡散落在地上的糖,有一颗落在角落缝里,他还很耐心地挖了很久。 然后一边嫌弃脏了不能吃,一边全揣进了袖子里。 表哥定是每次如此,只是还有很多时候她都没发现。 那时候她就知道啦,表哥不是讨厌她,他就是害羞。 宋初渺嘴角不禁勾起个小弧度,还想起一个顶重要的好来。 “表哥好看呀!” 沈青洵看她写完这几字,然后搁了笔看向他。 目光同那时候一样,理直气壮,又坦坦荡荡。 一副我就是实话实说的模样。 然而沈青洵的躁闷却就这样被缓缓平复了。 他暗自哂笑,他在同她计较些什么呢? 他的命都在她身上了。 哪怕他真的始终无法使她爱慕上自己,又能如何? 还不是要一辈子护着她待她好。 何况他那么想她好起来。 想听她再用那脆脆甜甜的声音,含了糖似的,夸他好看。 第15章 素夏收拾完后,抱了几罐外敷的药过来。 时候不早了,姑娘身上那些落了旧伤的,留了疤痕的,每晚都需上药。 就在她过来时,沈青洵正拿起宋初渺刚刚写的那些纸张,折了折收进怀里。 素夏虽奇怪,却也识趣没多问。 沈青洵面无表情地收好那些宋初渺夸他的话语,看见了素夏手里的药罐,起身道:“仔细着些。” 素夏应了。 等三少爷离开后,她把抱着的瓷瓶药罐都搁在桌上。 一打开,浓浓的药气钻了出来,与房中本就充斥着的其他药味混杂。 自姑娘住到侯府来后,各种药就没断过,风大了怕受凉,窗也不会常开。 不管哪个角落,都全染上了药味。 素夏已经闻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说着姑娘等我一下,便跑了出去。 三少爷没有走远,素夏小跑几步便追上了。 沈青洵见她追来,问道:“有事?” 素夏点点头,把心里憋了有些日子的话说了。 姑娘日日用药,就连这院子里到处飘的都是药味,何况房内。 她身上整日带着各种内服与外伤药冗杂的气味,大多时候也不出房门。 素夏实在有些担忧。 虽说姑娘要静养,可就算是一个好好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都是要闷出病的。 素夏这才想到同三少爷提一提,问问薛大夫,要如何能让姑娘多出去走动走动,又不会累到身子。 沈青洵想起每回看到宋初渺时她的神色,她倒是瞧不出多少有闷坏或恹恹无趣的迹象。 但素夏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些大大小小,瞧得见瞧不见的伤处,自然不是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好全的。 宋初渺虽看起来仍是那样安静,但已比最初显得有生气许多。 可若是时日一长,生了抵触也是很可能的。 看着再乖巧懂事,毕竟也还是个都没及笄的小姑娘。 他想了想,命人明日再请薛大夫过来。 薛大夫一早过来诊脉,听素夏那么一说,也是赞同的。 人当然不能总闷着。 原本等好好调养上一些时日,旧伤留意养护,就可不必再像最初这样小心谨慎。 只是宋初渺突然间烧了一夜,底子本就虚,眼下少不得要多休养来恢复元气。 若等以后身子经年饥寒造成的损耗补足,她还需勤些外出走动走动才好呢。 有了薛大夫这番话,素夏就安心了。 她开始琢磨,等过些时候,风若不那么大,姑娘气色瞧着也好,就陪着姑娘去府里的花园走走散心。 三少爷还特意叮嘱,去前先将沿路与园子里的人清一清,免得惊扰了她。 与定安侯府不同,自宋初渺被沈青洵接走后,宋府就一直不大安宁。 当日宋初渺突然就被接去了定安侯府,宋老夫人得知后就生了气。再一听孙女儿还被奴仆给欺负,将桌子砸得砰砰响。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2节 后来叶氏处置了两个丫鬟,转眼又死了人,府上难免乱了几日。 宋老夫人被劝过后,安静了些日子又越想越不舒坦,心口难顺。 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女说接走就被接走,之后府上还闹了人命,实在不是什么好寓意。 他们定安侯府里出来的,怎全是这样行事的?外祖家又如何,寻回了人就能随意带走?那孩子姓宋可不姓沈! 宋承澧这日才回来,得知祖母又在那发怒,无奈叹气赶去。 到时叶氏也在,边上的老仆也在劝,宋老夫人还是看到他就指着数落。 “都多久了,还不给你妹妹接回来?”老夫人重重哼了声,“当时人说带走就给带走了,你做主倒是做的痛快。” 祖母就是这个脾气,虽年事已高,仍要家中事事都听她的,顺着她的心意去做。 宋承澧早已习惯了。 但祖母正生气,他也只好听着,回道:“先前叫人去了,定安侯府上说侯老夫人想念,再留住一阵子。” “他们这么说,你就叫人回来了?你去!” 祖母正气着,宋承澧只好先应了。 妹妹被接去侯府后,他一直有让人留意。知道妹妹过去后,侯府有大夫常来来去去,府上出来采买药材也全是定的最好的。 宋承澧觉得她就在那住上一段时日,没什么坏处。 不过这话他就不说了。上回提了提,祖母便气说好什么好,她定安侯府即便门槛搭得高,但也不能霸了她孙女不还,太过欺人。 这话他可接不上。祖母从以前就不那么喜欢定安侯府的人。 宋老夫人又气了会方道:“安昱都去那么久了,也快回来了吧?” 叶氏顺着她点头:“嗳,应是吧。” 老夫人嗯了声。等儿子一回来,她就打发儿子上门去接人! 出来时,叶氏见儿子神色里有点凝重,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宋承澧称没事。 实则心中暗暗焦虑。 边境的战报消息,是送进宫里,众人都听着的,有心留意自能知晓。 他早便知道父亲出了事,只是没敢往家中传。 沈青洵的信,走的都是他自己的路子,要较正常的战报信件来得快。 是以宋承澧目前得知的消息,还停在父亲之前被俘,以及后来的失踪上。 叶氏见儿子不多说,也就不问了。 先前家里死了两个下人,把她给吓病了。还是宋承澧劝慰她一番,才好起来。 那两丫鬟死得太蹊跷。 叶氏向来心软,那样的处置宋承澧本是不赞同的。打算过些时日,再寻个由头让娘发卖出去,结果突然就自尽了。 宋承澧当下就猜到应是沈青洵命人做的。 起初他也很诧异,他们府上的人,说杀就杀了? 然而一想到当日他冷锐的神色,还有他那些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行事传闻,竟也觉得不难理解了。 他倒不觉得在宋府动手有什么。 杀那两个丫鬟,是因为她们欺侮妹妹,又只被轻惩。来人对府上其他人并无恶意。 至于擅自潜入,定安侯府的人,各家宅子的普通护卫,还真没多少能防得住。 宋承澧沉下心一想,反倒觉得,若不是真心看重妹妹的人,是不会多生这一事的。正如此,妹妹暂住侯府他才很放心。 这事即便猜到,也不好多说,他只告诉了娘。 叶氏原本当是鬼魅作祟,才惊吓过度。 听儿子说不是鬼,是人做的,又事出有因,一比反倒不那么怕了。 她胆子虽小,但深谙不多事便不惹祸的道理。 如何想,她也不会去和定安侯府和宋初渺交恶啊。 …… 宋初渺体弱,虽去见过外祖母,但侯老夫人心疼她,并不许她去请安,反倒得空了亲自来看她。 一日日休养之下,她脸色精神都渐渐比之前好上很多了。 这一天日头好,晒在身上暖暖的,吹了几天的冷风也小了。 素夏心里一直惦记着,就问宋初渺要不要出去走走。 宋初渺觉得怎样都好。素夏提了,也就点了头。 府上的花园颇大,但修得简单,不似别的府中那样精致。 虽也有专人打理,但植株大致上悦目成活即可。 所以整个园子看起来,仿佛每根枝条都透着自由散漫。 尽管没什么风,素夏也不敢怠慢,替宋初渺穿戴仔细了,又确认姑娘不觉得冷才过去。 一路没什么人,花园里也十分清净。 素夏记得三少爷所说,提前让园子跟附近的下人都退去了。 这儿宋初渺以前来过。循着记忆中的一路走过,再将看到的景象与从前的作比较,有了一点兴致也不觉着累。 时节不对,园子里景致算不得好,但走动透气后她觉得还颇为舒适。 花园有多道月洞门,连通着府上各处。 宋初渺正闲逛着,拐过一方小池,冷不防听到有人喝了声“别跑”,接着有一人匆匆迎面跑来。 她愣了下停住了。 园中安静,突然冒出个人,连素夏也吓了一跳。 她上去挡姑娘跟前,喊住那侍从模样的人,才认出好像是二少爷身边的。 前方不远是道月洞门,这侍从就是从那跑进来的,他在追一只突然逃跑的大兔子。 刚刚就是冲着兔子在呵喊。 侍从没想到园子这儿会有人,撞上了看到素夏,还有她身后的,立马猜到是暂住府上的表小姐。 府上都知道三少爷接了表小姐回来养病,他担心自己惊扰了人,连忙退开两步告罪。 他解释说今天二少爷见天气好,约了几个好友出去打猎了。 猎到的成果交由他负责送回来,准备给厨房添菜的。 这大兔子也是猎回来的,没想到还这么有气力,他刚从外头经过,突然一蹬腿就逃了。 素夏这才注意到那侍从手上还拎了其他猎物。 都死了打着串拎着,血滴顺着在往下挂,瞧着可吓人。 素夏赶紧替姑娘挡严实了些,气得瞪他。 血淋淋的,吓到姑娘怎么办! 宋初渺没看到那些,她正蹲下身在看那只大兔子。 大兔子一路跑到宋初渺脚边,就像是再跑不动了。 腿伤了,露着血口子,扑腾过来把毛毛都沾红了。 她盯着兔子眼睛看了一会,想要抱回去。 素夏示意侍从将猎物拿远些后,转身看到姑娘要去抱那兔子。 兔子腿上都是血,外头捕来的又脏,素夏怕姑娘沾上了,忙过去替她抱起来。 她见姑娘只是眉头轻皱,没有别的神情。 姑娘大多数时候,总是面无波澜的,心思需得仔细分辨才行。 素夏见她一直在盯着兔子瞧,想来她应该是没受惊吓。 她猜问:“姑娘是想养?” 宋初渺点头。 她指着大兔子的伤处。 要快点治一下,很疼的样子。 宋初渺去花园走了一圈,最后捡了只伤兔子回来。 兔子腿上是狩猎的箭矢伤的,挺深的,难怪那侍从没料到它还能跑。 素夏给兔子擦干净了,伤腿也上药裹了,叫人弄了个简单的兔子窝先放着。 沈卫骢回来,听说表妹将他猎到的兔子抱去养了,心里颇有点美滋滋的感觉。 脚尖一转就跑去了表妹院子。 祖母只说上回病好前不许他去晃悠,现在都过去好一阵了。 沈卫骢去了宋初渺那,看到那大兔子缩一团窝着,实在蔫蔫的,瞧那样子也不知能不能活。 早知道表妹喜欢,他就皮毛无损地抓一只回来了。 沈卫骢见表妹坐在边上,摸着兔子毛毛,眼中还带着点担忧。 他安慰道:“别担心。要是死了,我就再给你弄只没伤的更漂亮的兔子!” 素夏:“……” 二少爷,您可别说话了。 宋初渺养了只兔子,沈青洵很快也知道了。 看得出她对这只兔子很上心,每过一会,就要去看上一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3节 还要看伤有没有好点,东西有没有吃了。 沈青洵不觉得她养只兔子有什么,可一想到这兔子是沈卫骢猎回来的,心里就不怎么舒坦。 特别是宋初渺还在那认真地顺毛,摸摸脑袋戳戳耳朵,他看那兔子就更觉得碍眼。 但难得是她喜欢,他自然不会说什么。 到了第二天晚上,大兔子看起来稍微有点精神了,睁了眼睛到处看。 宋初渺有些高兴。 当时看它伤那么厉害,还挣扎着想要跑。 她就想把它抱回来。 以前在农妇那时,她好多次都在想,要是她逃跑的时候,能碰上什么人救走她该多好啊。 宋初渺支着下巴,伸手点了点兔子脑袋,又摸了摸,才去歇息。 隔日一早,素夏起来一番忙碌,备好早膳后见姑娘还没醒,就先去看了眼那兔子。 走到兔子窝前,她一眼看去却怔住,傻了眼。 大兔子死了。 第16章 宋初渺起来吃了点东西,想着去看兔子时,却见素夏挡着她支支吾吾的。 她就猜到点什么了。 素夏知道姑娘喜欢那兔子,要是知道死了定要伤心,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瞒。 短短一早上找不来一模一样的兔子顶替,就说是兔子半夜跑了吧,可那伤姑娘是看在眼里的,夜间房中又闭着窗门,大兔子能往哪跑去? 素夏对上宋初渺的目光,明白姑娘怕是已猜到大半,不过是在等着她说罢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姑娘那样聪明,哪是好瞒得过的?她只好说出大兔子半夜伤处恶化没了的事。 宋初渺听后静静坐了片刻没动,然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伤还是重了,虽然救回来两天,也还是死了。昨晚那样精神,还以为能好呢。 谁想只是最后一股生气。 宋初渺让素夏将大兔子埋了后,这事就过去了,也再没提过。 就像是没捡过那么只兔子一样。 瞧着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可是素夏整日近身伺候着,早熟悉了宋初渺性子。 姑娘虽看着无事,但实则情绪低落着呢。 连眼里亮着的光彩,都暗淡了许多。 素夏没想那么多,只当姑娘是太喜欢那兔子了。 可想了好些法子哄姑娘高兴,也没什么用。 她暗自着急,见着三少爷时自然也与他说了。 调来姑娘身边后,她同三少爷说的话,加起来能比以往一整年都多。 沈青洵先前见她关心照顾那兔子时,就猜到她怕是想到自己身上去了。 有这么个小东西给她逗逗玩玩,挺好。他看过一眼也算挺精神,料想没什么。 谁想那兔子说死就死了。 宋初渺她会如何多想? 她即便救回了兔子,好好养着照顾着,却也没什么用,最后仍是死了。 虽然她回来了,可身子也落了病根,带着寒症旧疾,日日以药为伴。 可她不怕苦不怕难受地喝下去,就真的能养好么? 一想到她会胡思乱想到这些,以及前世的情形,沈青洵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大夫提过,人若同病气低了头,调养起来会更不易。 沈青洵心中记挂,特意去寻了她喜欢的小玩意来哄她,又挑了几本风物志及杂学的书册,好叫她无暇胡思乱想。 如此几回,才见她神色总算好上一些。 这晚回了自己房中,沈青洵望着深色床幔,还是越想越不得劲。 这个怒气四处飘荡没地方落脚,最后只得停到了沈卫骢头上。 这事论到头,还是沈卫骢的问题。 好好的,猎什么兔子回来? 听见少爷房内有动静,钟全立马睁了眼,还以为少爷要出门办事,披衣而出想要跟上。 然而见他一抬手示意不必跟随,又没出府是往其他院子去的,也就转头回自己房里歇了。 若没什么事,少爷一般不会半夜去找大少爷。 再想到少爷这两天郁郁沉沉的气压。 那就是二少爷要倒霉了。 沈青洵一路疾行,径直去了沈卫骢院中,一脚踹开他房门。 院内下人本想要通报,但瞥了眼三少爷冷冷的脸色,步子又停住了。 况且才看清,人就跟一阵风似地过去了,追也来不及。 于是都颇有经验缩一边去了。 沈卫骢刚睡下不久,梦里不知遇上什么好事,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突然被三弟吵醒,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借着院内洒入的光亮,看清了床边站着的人,眯着眼一脸纳闷。 “三弟?这是怎么了?” 沈青洵掀了他被子,声音也冷的像兜头泼下的水。 “起来,练练。” 被子突然被抽走,加上三弟含了冰的语气,凉的沈卫骢一哆嗦。 他听清楚了这四个字,觉得头贼疼。 “现在?” “现在。自己走还是拖你走?” 沈卫骢彻底醒过来了,看三弟样子也不像在开玩笑。 平常他倒是想找三弟切磋,可他回回躲着他,甚是郁闷。 现在三弟竟主动说要练练,可以说是如愿以偿。沈卫骢原本该是很兴奋的,如果不是被人从美梦里生生扯出来的话。 三弟什么毛病? “都什么时辰了啊,明儿吧,我去找你。”沈卫骢打了个哈欠去扯被子。 伸手扑了个空。 沈青洵拎着人就提了出来,也不去府上习武场,直接丢去了院子里就动手。 沈卫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摔了个天旋地转,后来反应过来了,仍旧没逃离天旋地转的命运。 兄弟二人就这么在院中切磋了大半夜。 或者说,沈卫骢单方面被揍了大半夜。 躲在黑暗角落里的下人们都捂着脸不忍多看。 最后打完人的沈青洵拍拍衣尘走了。 落了一身酸痛,觉得手脚骨头哪哪都被卸了一回的沈卫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哪得罪三弟了? 二少爷跟三少爷昨夜练武的事,府上第二天大多都知道了。 倒是无人刻意去传,或嚼什么舌头,只是二少爷身上惨迹明显了点,任谁看了都明白。 好在三少爷对脸手下留情。 这事倒没进宋初渺的院子。 新制的一批衣裳送来了,素夏忙着挑看收拾,没得空出去。 看这日子,很快要入冬了,姑娘体弱,衣裳也要比寻常更厚实些。 她收完衣裳回来,就见姑娘伏在桌案,手中摆弄着一个木雕的马儿。 马儿雕的精细,底下还做了横档,搁桌上一按,便摇摇摆摆起来,当真如马儿奔驰一般。 手边还有一堆这样那样的玩意。 都是沈青洵送来的。 宋初渺任那木雕马儿在那跑,又拿过一个糊了纸的竹编,上头绘了几只翩翩蝴蝶。 小时候她觉着蝴蝶好看,颇为喜欢,之后在山里时什么都见过,反倒淡了。 她看着蝴蝶和马儿心想,表哥送她这些,当她还是小孩子么? 虽这么想着,宋初渺眼中却浮现一丝丝笑。 表哥同她说,等她再好些起来,可以教她骑马。 宋初渺心里是想学的。 她虽有个会打战的爹,却一点也不会骑马。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4节 妻子好不容易能得一个孩子,还是个宝贝闺女,宋安昱捧着都怕化了,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虽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还早早请了先生教导,但他那些兵器是绝不许闺女碰的,骑小马之类的自然也不准。 更从未有过教女儿习武的念头。 又苦又累的东西,姑娘家学着做什么? 一动这些,难免磕到碰到,哪怕一点小伤都能心疼坏。 宋初渺从小懂事贴心,虽然见爹舞刀纵马时很羡慕,不是没想过。 但为了不让爹娘担心,也从不会提。 倒是在她被人拐走后,宋安昱方日日后悔自责,为何他曾经没教过女儿这些。 实则她那时年纪小,就算真的有从小习练,又如何比得过那些人的力气。 沈青洵像是随口的一句,可等她身子养好些,就教她学骑马的这话,令宋初渺不由生出了一点期待。 素夏见这几天姑娘心情好多了,也放了心。 好像什么难题,只要有三少爷在,都不成问题。 城郊偏僻的一处农家小院,啼莺晃了晃手中调制好的药粉,喂了笼中的兔子吃下。 笼里的这只兔子生得极漂亮,毛色顺滑光亮,性子也温顺粘人,是精心挑出来的。 啼莺喂了药粉后等了会,便见原本很精神的兔子,跟打了霜般蔫了下去,恹恹缩成一团。 她仔细查看了一遍,松口气,可以了。 没想到公子交给她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挑这么一只兔子。 这药粉是她配的,以前在潇香楼里照着学过,她自己又研配出了更好些的方子。 用后就像是病了一样,没几分精神,但不过两日就能自然恢复,对身体也毫无损害。 只是第一次用在兔子身上,她便重新调整了下剂量。 离开潇香楼后,她就再没见过公子了。她和小山的诸事,都是由钟哥安排的。 钟哥找了这样一处小院让她姐弟住下。不大,但是干净整洁。 之后又安排她见了些人,日日训练她各项技艺。 啼莺机灵,潇香楼里摸爬出的那点底子也不差,骨子里又是有韧性不怕苦的,什么都学得很快。 最初的忐忑不安随着这一段时日难得的安宁,也都逐渐散去了。 尽管在潇香楼里已有所见识,但这些日子以来的认知,更是时常令她惊诧。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跟随了一个了不得的主子。 钟哥多与她说了一句,公子最为护短。 只要不生叛心,替公子做事,日子能比寻常人都好,何况是那花柳巷子。 啼莺便想着,哪怕她以后生了什么变数,公子也会保弟弟一生无忧。 在公子救下她与小山时,就已是以命效忠的恩情。 她没想到的是,公子给予的看重与信任也是她从未有过的。 以前像他们这样的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死了便是死了。 兴许一个不小心,连最后点体面都不能有。 可是如今她有一方小院安稳,做的事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价值。 能被公子看中是桩幸事,不能再满足了。 啼莺笑了笑,对镜在脸上一番妆扮,易出另一副面容,然后提着兔子出了房间。 推开院门时,小山闻声出来了。 “姐,要出门?” “嗯。”啼莺回头,见弟弟单单薄薄站在房门口,长袖一拢缩着肩背,看起来更显瘦小。 她皱了皱眉叮嘱:“你多穿些,别着凉了。” 小山应了,看到她变换了样子,还有手里的兔子,迟疑了下问:“要去替恩公办事吗?” 啼莺点头:“很快就回来。晚上再买点肉,做你爱吃的?” 小山笑道:“好。” 等到院门阖上,小山笑容慢慢淡去。 他生来男生女相,容貌秀气。 此时微微垂头敛目,披散的长发遮了半颊,不辨神色。 第17章 素夏提着刚送过来的笼子,掀了罩布一瞧,里头竟是只兔子。 送过来的小厮说,提来的是个农家打扮的女人。 是照他们少爷意思特意送上府的。 素夏一下就想到二少爷上回说的,若那大兔子死了,他就再去抓只给姑娘。 她便把这新兔子当成是二少爷送的了。 可素夏瞧着这兔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像是个染病的,恐怕撑不过一天就没了。 哎,二少爷可真是的! 姑娘那好不容易将这事翻过去了,可不能再来一回。 素夏不敢直接把兔子往姑娘跟前放,喂了点吃的就先搁杂房里养着了。 直到晚些三少爷来了提起,她才知道原来是三少爷叫人送的兔子。 素夏依三少爷吩咐提来了兔子。 这兔子好看归好看,可实在是过于病怏怏了。 她本以为是挑兔子的人怠慢了,可见三少爷并不意外,拎了笼子就去了房内。 这她就弄不大明白了。 沈青洵把兔子送给宋初渺,说他挑了很久挑到只中意的,然而刚送来就病了。 只好要她帮着养一养。 宋初渺疑惑地看了眼表哥,又低头去瞧兔子。 跟那大兔子不同,这只毛色特别好看,而且只有一半大小,软软小小的一团。 但小兔子瞧着没有一点精神气,就跟那只受伤的大兔子一样。 想起死掉的大兔子,宋初渺垂下眼摇摇头。 她不成的。这样子的养不活,最后还是要死的。 沈青洵见了,将笼中的兔子捞出来,放到宋初渺膝上,哄道:“你试试。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活不了?” “这小东西府上没别人养,你也不要,就只能丢出去了。” 宋初渺闻言皱起眉头,过了半晌,才轻轻地上手摸了摸。 这只兔子是亲人的,哪怕一副没力气的模样,但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脑袋还是蹭了蹭。 宋初渺盯着兔子瞧了半天,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就再试一试吧。 不能丢了,丢了就真活不了了。 沈青洵嘴角轻轻一扬:“我找了个擅养的丫鬟给你,帮着你养兔子。” “你且信我,养上几日,肯定能养好的。” 他俯下身,用只她听得到的声音,轻柔又坚定地说:“一定能好起来的。” 宋初渺觉得表哥最后几个字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可一回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同,便没多想。 她一下一下顺着兔子毛,心里不太确信,又隐隐有所期盼。 小兔子养在了宋初渺这,由那个叫巧儿的丫鬟负责照看着。 宋初渺时不时去瞧一眼,或喂着吃点什么,只不过兔子依旧是蔫蔫的,没什么起色。 过了两日后,兔子竟渐渐好了起来,能在笼子里转悠了。 第三日宋初渺略有忐忑的去看,兔子没死,小脑袋还一点一点专注着吃东西。 又是几日过去,兔子越来越精神,又漂亮又粘人。 这是好全了。 这兔子刚被表哥拎来时,一副快没气的模样。 宋初渺说是试试,其实没抱几分希望,可没想真养活了。 她心里自然很高兴。 表哥说了能好,竟是真的能好的。 匿藏在宋初渺心底角落的那点阴雾,不知不觉中,也因这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飘然散去。 兔子活了,姑娘瞧着心情好,素夏自然也高兴。 趁着彻底入冬前,最后一阵稍稍回温的好天气,素夏在心里琢磨起陪姑娘出府散心的事。 她近来留了心,薛大夫来时便问起这事。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5节 薛大夫表示宋姑娘的情况已好上许多,出门散个心未尝不可,还于身子有益。 只要留意别受累别染风,也莫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薛大夫都这么说了,老夫人和少爷们那儿自是没有意见的。 这晚素夏伺候姑娘沐浴后,替她擦着头发时便问了起来。 她是很想姑娘能出府逛一逛,不必总是闷着。可若姑娘自己不想,那也要依姑娘的意思。 宋初渺听了,一时没作反应,她有些出神。 之前表哥带她回京时,她余惊未消,一路更是迷迷糊糊,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宋府。 后来被接到定安侯府时,马车上还睡了半程,之后连这院子都没离开过几回,更别说出门了。 她有点恍惚,京城的街道,如今都是什么样子了? 宋初渺想起以前,爹娘带着她出来玩的情形。她人小,就觉得每条道都很宽,街上也很热闹。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变了多少,以前眼熟的铺子还在不在。 素夏替她擦干头发,便见姑娘点头,拉过她手心写——明日? 素夏笑道:“这几天风儿都小,姑娘想要明日那就明日,只要您高兴就好!” 素夏这就准备起来,给姑娘挑了明日出门的衣裳,又挑出要戴的头饰,琢磨明日要梳的发式。 兴致勃勃的,瞧着比宋初渺还要欢悦。 她一边忙一边同姑娘说起她考虑的安排。 出城太远,不如就去市集看看,也是有意思的。 城东的人不似城西那样多,她们明日就坐马车往那儿去。 姑娘不方便,若没什么事,她就陪着姑娘在马车上四处慢慢地瞧。 只是依薛大夫所说,也不可外出太久了。约摸过上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 宋初渺听在耳里,觉得如何都好。 第二天一早,素夏就伺候着姑娘起床梳妆,等到穿戴齐整将要出门时,侯老夫人那儿突然差了人来请她过去。 也不知外祖母有什么事,宋初渺到时,三位表哥已然都在。 侯老夫人见渺渺来了,将她拉到身边坐了,又嘘寒问暖一番,才说起要紧的事情。 她刚收了信,北境与鞑靼的战事已经结束,儿子正带着人准备班师回朝了。 此番对战是大捷,这消息应该也已传进宫中。 儿子儿媳将要回来,又是大胜,府上当要好好筹备迎他们的。 而宋安昱也在军中,虽然中途遭了一波难,好在有惊无险,会随大军安然归来。 所以她才把渺渺叫过来,赶紧告诉她这件好事,让她能够安心。 宋初渺看过表哥给的信,知道爹爹没遇到危险,还很厉害。 这下听外祖母说他们快回来了,自然心生欢喜。 虽然等到大军回京还要好一阵子,但想到不久后能再见到爹,宋初渺淡然平静的面容下,心绪波动。 告诉宋初渺这个好消息后,侯老夫人又拉着她关心了几句,便让她先离去了。 宋初渺今儿要出府散心的打算,她是知道的,还吩咐了多派几个护卫随行。 出门逛个把时辰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马车上刻着定安侯府的标志,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冲撞。 等渺渺离开后,她继续留了三个孙儿说话,商议儿子儿媳回来时的诸多事情。 替宋初渺备着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外。 素夏扶着姑娘一起坐上马车,便往东市那儿驶去。 刚从外祖母那得知了好消息,宋初渺靠在车上,掀了帘子看外头的街道,嘴角则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姑娘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素夏知道她正高兴,一路就多陪着她说说话,若风大了就替姑娘拢一拢。 马车特意行得慢,宋初渺看了一路,还能时不时记起一些事。 记起父亲带着她拜访的好友,能从这条道上拐去,记得她最喜欢的珠花和糖,下人会从那条道的商铺里买。 这些本以为被撕了丢掉的过去,慢慢都清晰浮现了出来。 随之浮现的还有一个念头,轻轻浅浅一晃而过,只来得及在心头拨出几圈涟漪。 马车缓缓行了一大圈后,宋初渺忽然闻到风里夹杂的一缕香气。 她目光往前处循过去,看见什么后轻轻推了推素夏。 素夏喊停了车夫,顺着姑娘指的去看,见是家卖香粉的铺子。 她猜测着问道:“姑娘可是想进去看看?” 宋初渺点头。 素夏当她是想买香粉,便应了。而且一路坐闷了,下来走走也好。 马车就停在离铺子不远,素夏取来帷帽替姑娘戴好,扶着她下了车。 进了店内,散出的香闻着又浓了几分。 店家是个丰腴的妇人,瞧着精明又勤快,这会店内没几个人,她一见宋初渺二人,便迎了过来。 店家引着宋初渺上前挑看,并从柜上取了一盒给她看看。 宋初渺扫了一眼店内,摆放着的香粉全都用精致的盒子装着。 光是盒子就都很好看。有一些做的一致,有些瞧着却个个不同,十分独特。 宋初渺被其中一盒吸引了目光,过去拿了起来。 店家笑道:“小姐好眼光。” 宋初渺心思在手里的香粉上,没注意她在旁说着什么。 她拿着香粉细细在瞧,发现帷帽不便,就取下递给了素夏。 看清宋初渺遮挡下的面容后,店家眼中便亮了一亮。 她开这铺子,每日多的是女子上门,各家的小姐夫人都见过不少。 这位小姐不知是哪家的,但她之前定不曾见过。 这样一副好容颜,不管是谁,哪怕只瞥上一眼,都不可能会忘掉。 店家瞧见的一瞬就已在心中寻思了一遍,发现以往所见的,比之者寥寥。 这姑娘的美是内敛的,如温和潺潺的水流一样轻淌。 就是太瘦了些,兴许有些体弱,面色也不是太好。 这倒不是她瞎猜,方才靠近一些,她便闻见这姑娘身上带着的药气了。 宋初渺不知旁人在想什么,甚至她都没太明白自己为何突然想进香粉铺子来。 她摆弄了几下,好奇里头是怎样的香粉,就打开来闻了闻。 香的,独特又馥郁,但不刺人,很好闻。 盒子精美,里头也是极好的香粉。 同那种胡乱混杂着又刺激人的脂粉味不一样的。 这么个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后,她突然就呆愣住了。 宋初渺正盯着香粉出神时,铺子里新来了人。 先一步进来的姑娘一身穿着明艳,年纪看着比宋初渺大上一二,身后跟着两丫鬟。 其中一个进来便问掌柜的,要她们小姐最喜爱的那盒香粉。 铺子内本来安静,她们这么一进一问,动静就大了些。 素夏正陪着宋初渺在那挑看,听见声也看了过去。 她以前在老夫人身边时,也鲜少随着出门或赴宴,认得的人不多。 不知这是哪个府上的姑娘,但从主到仆,神色瞧着都颇为傲慢。 店家一瞧,认出是常来的詹府小姐。 她顿时为难起来。 詹小姐最喜欢的那盒,正在身旁这位姑娘手里拿着呢。 那是店中最后一盒了。 詹兰馨一听,视线自然落到了宋初渺身上。 打量了一下,眼露轻视,扬起下巴冲着她道:“你手里那盒,是我看上的。” 意思很明显,后半句就不必再多说了。 第18章 有个任尚书的祖父,京城的贵女但凡数得上名号的,詹兰馨大多都见过,眼前这人虽侧着身子,但显然面生得很。 且看她衣着如此素淡,自然就没放在眼里。 詹兰馨不知,宋初渺的衣裳是府上特地裁制的,款式素雅,更偏重舒适御寒。 乍一眼看来似乎普通,实则上好的料子全用在里子了。 詹兰馨说完,就等着她将手里的香粉给她送过来。 没想对方听了竟动也没动,一副全然不搭理她的模样。 她将脸一沉,心中顿生不满。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6节 身旁的丫鬟见宋初渺只是拿着看,既不放下,也没要买的意思,眼含嘲讽道:“这香粉可是这儿最贵的一盒,你要是不买,就赶紧放回去,磕了碰坏了那是赔不起的。” 宋初渺原本入神在想着什么,只觉得边上突然变得吵吵闹闹的。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在与她说话么? 她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 詹兰馨看清她模样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对方那是个女子都会生妒的眉眼唇鼻,她只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而且她的目光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想象中的怯弱退让,也令詹兰馨十分不悦。 宋初渺的一言不发,落在她们眼里便成了清高之姿,詹兰馨的丫鬟上前道:“我们小姐在和你说话呢!” 哑巴了不成? 素夏立即往姑娘身前一挡,三两句话就给怼了回去,堵得那丫鬟脸色时青时红。 店家一看怕是要吵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两边好言好语安抚着。 詹兰馨最先开口时,那等语气,素夏早就要气坏了。 她毕竟是定安侯府出来的丫鬟,连自己在外被人欺负了都是抹黑侯府脸面。 哪能容随便什么人,都敢来对姑娘无礼? 一盒香粉罢了,别说是她们姑娘先看上的。 就是先被人买走了,姑娘若想要,那也是能要回来的! 掌柜的毕竟身经百战,三言两语就缓和了一些气氛。 宋初渺听着听着,才知原来是想要她手上的这个。 这盒香粉是挺好的,但她也没想要。 不合适。 宋初渺把香粉搁了回去。 素夏见了,当姑娘是在忍让,急忙去她身旁轻声说:“姑娘可是喜欢的?喜欢就买了。不必管她们的!” 宋初渺摇头,她没管她们,她不想要。 放下后,她便没再看对方一眼,往别的柜上挑看起来。 素夏一时拿不准,跟在宋初渺身旁,见她挑看起别的,闻了闻又换上另一盒,当真毫不在意。 素夏看明白了,姑娘确实没想要。 她撇了撇嘴。姑娘不想要那就不要了,姑娘不要的东西,由着别人捡去吧。 掌柜的见那盒被放下了,松口气取来给詹兰馨。 丫鬟接过来,心中很是得意。 摆什么高冷姿态呢,最后还不是乖乖交出来了? 她差点就要报出詹府的名号了,着实有点可惜。 詹兰馨看向那盒香粉,竟一点没觉得高兴,反而心中某处格外膈应。 虽说对方如愿交出来了,但总觉着与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又在店中随手挑了几样,让丫鬟付了银子,才渐渐回味出来。 她被全然漠视了。 对方放下后,就去挑其他的香粉,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不见丝毫别的情绪,也与想象中的畏缩讨好截然不同。 倒像是对方她高高在上,不与她计较。 这种被暗憋回一口闷气的感觉,若在平常,依詹兰馨的性子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这会她却迟疑了一下。 宋初渺的举止实在过于淡然疏冷,越是如此,她反倒越看不透。 就连她身边的那丫鬟,显然气势也不一般。 再仔细一打量,詹兰馨才发现她衣裳边角的丝线走得很讲究,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廉制粗衣。 如此揣度了一番,疑虑也越生越多,詹兰馨心中冒出诸多猜测后,竟自己将自己给唬住了。 她虽然娇纵傲慢,但也深知只有软柿子才好捏的道理。 詹兰馨怀疑对方大有来头,最后犹豫半晌,即便心中暗恼还是生生憋了下来,难得的直接带人走了。 宋初渺不知詹兰馨自个儿还在那想了那么多。 若知道,定会觉得这人好生古怪。 实际上她放下那盒香粉后,就没再注意她们了。 店家见她挑看了好些,似乎都不怎么满意。也不知她喜欢怎样的。 她看过的,差不多已是店中最好以及二等的。 难道她想挑的不是这一类? 店家心思一动,去边上取来了一盒给她。 “姑娘看看这个如何?” 这个的香粉盒与其他的明显不一样。图案用色没做的那样繁复漂亮,虽简单却也悦目。 宋初渺打开,香味浅淡且清冽如竹,她偏过头琢磨了下。 嗯。这个,是适合的。 店家打量她神色,就知道是这了。 时下民风较早年要开放许多,也有一些男子会买香粉,多是自诩风流的文士。 勋贵子弟间也有不少跟风的,京城里就是这样,花钱的玩乐总是一阵阵的。 这盒多是那些人会买,不过姑娘家虽买的少,也不是没有。 店家见宋初渺气质清婉出尘,倒是很合。 宋初渺最后买下了这盒。 收好后,素夏替她戴上了帷帽。直到出了铺子,街上的风轻轻一吹,她好似才刚反应过来什么,脚步停下,捏着香粉拧起了眉头。 在铺子里时,宋初渺就是嗅到了香粉味,才突然间想起那晚在表哥身上闻到的脂粉香。 当时宋初渺正发着烧,有些迷糊,只隐约记得表哥身上那脂粉香气并不好,有点呛人。 之后发了一夜热,仿佛傻了一般,把看了一晚的书都差点忘了,自然也没再想起那香气的事。 直到方才被重新勾出来,宋初渺不由得便想,表哥用的不好,她挑一个好的给他。 可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认真思考起来。 表哥又不是她这样的姑娘家,他怎么可能会用香粉呢? 这个过于姗姗迟来的认知让宋初渺愣在街道旁,既茫然又困惑。 那表哥身上的粉香,是从哪里来的? 宋初渺突然间停下不动,帷帽遮挡下看不清神色,素夏忙问她怎么了。 就在这时,街道上蓦地生出喧哗,素夏循声望去,只见街上的人都在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的道。 紧接着有官兵押送着车辆从中缓缓而过。 人马如浪潮涌涌被推分到了街边,两人身旁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眼看一人将要撞到姑娘,素夏忙扶着宋初渺往后退了两步。 马车先前放下人后,就停在近处的巷口。 宋初渺从铺子里刚出来,正巧遇上了官兵押人清道。 随行护卫见了,不曾轻怠,迅速穿过人群要向二人周围靠拢。 宋初渺这时也发觉身旁的人一下子变多了,不远处有车轮辘辘行过,上头还押了个身形很高大的男人,但并未怎么看清。 就在她往一旁避让时,脚后倏地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失了稳当,身子猛地要往一旁摔去。 这一下太过突然,宋初渺的心都紧张地提起。 帷帽也被风掀开了一大半,遮挡下的容颜半隐半现。 素夏吓得赶紧伸手去扶,却见余光中有人影一闪,先一步搭住姑娘的腰间将人扶稳了。 看清来人后,素夏这才松了口气。 正要接近的护卫们,察觉有道身影在迅速接近宋初渺时,都警觉地绷紧了神色。 结果竟是三少爷。 在收到沈青洵眼神示意后,就全退了回去。 宋初渺先前刚进铺子里挑看时,沈青洵从祖母那出来,算了算时辰。 得知她还未回来,总归不那么放心,亲自出了府寻来。 碰巧就见她险些要摔了自己。 此时沈青洵揽着人,掌心下的腰身细细软软,仿佛多用上一点力就要断了。 他十分不满。 还是和刚接回来时一样的瘦。 她怎么就不见长肉呢? 宋初渺当自己要摔伤了,下意识闭了眼,好半天没觉着疼,才发现是有人将她护住了。 她转头看去,见到是青洵表哥,心口那儿难以察觉的,十分有力的跳了一下。 隔着帷帽遮掩,沈青洵隐隐见她鼓着腮帮,慢慢吁出一口气。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7节 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胸口。 他失笑,问道:“吓到了?” 宋初渺轻轻点了下头。 沈青洵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间察觉有一道异样的视线,似从方才起就一直紧盯着宋初渺。 他眼神一凛,戾冷的目光骤然紧追,往人群中看去。 就在沈青洵转头的一刹那,那道紧随的视线瞬间就消失了。 人群之中未留丝毫痕迹,也并无异样。 “……”沈青洵薄唇紧抿。 不远处,匿在角落里的男子轻笑挑了挑眉头。 啊呀,真是差点就被发现了。 刚才他不过无意间瞥见一眼那位姑娘帷帽下的容颜,真如仙子一样惊艳,深深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她似乎是他在中原所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第19章 沈青洵察觉到有什么人在暗中观察着这边。 但并不十分确定那道视线是在看宋初渺,还是在他的身上。 尽管未从其中感觉到恶意,可这种不知底细的窥探已足够令沈青洵不快。 对方已然躲开,应当也不会再有动静,沈青洵缓缓收回视线,看向前方正在被押过去的男人。 看清脸后,他微微惊讶。 竟是一张前世颇为熟悉的脸。 是之后父亲营里出现的一名悍将。 经此处街道一路押送的,是送到刑部去的。 再想到近来之事,便知他就是那个杀了栗县知县的农户。 沈青洵虽认出,但眼下并不打算多管。 似这类旁枝末节的人事,他不可能全都有印象。但人必然是无事,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投军。 他护着宋初渺先上了马车,待人群疏散一些,取道回府。 回到了侯府,就在沈青洵将要进府时,先前的那道视线竟又出现在身后。 大概是被他发现过一次,对方此次很是谨慎,但还是被沈青洵所察觉。 就在他回身看去时,又瞬间消散无踪。 沈青洵没想到对方竟一路跟来了侯府。 也不知是何目的。 他往该方向使了个眼色,两名护卫悄悄退下追寻而去。 宋初渺见表哥停下,有些奇怪,就伸手轻轻拽了下他衣角。 沈青洵状若无事,一道入了府中。 以对方的身手,护卫恐怕追不上人。 不过一个躲躲藏藏之辈,早晚露出马脚,无需太多在意。 暗中发生的这些,宋初渺并不知道,她还捏着袖子里那盒香粉,认真想啊想,想了很久,想得脑袋有些疼。 最后她想不动了,停下来,在沈青洵疑惑的目光中,把香粉递给了他。 香粉盒像是有点烫手,宋初渺一塞给他,就将手往身后缩了缩。 关于表哥平常到底用不用香粉这事,宋初渺默默地苦恼了一路。 然后觉着表哥看起来,应当是不用的…… 得到这个认知后,宋初渺觉得在铺子里挑了半天的自己,好傻的。 可买都买了,她又不想用,那还是给他好了。 沈青洵收到她给的一盒香粉时,整个人是懵的。 他还没弄明白,就见小姑娘已经转身走了。 脚步还越来越快。 素夏瞥见了一眼,忙低头跟了上去。 姑娘挑了大半天的香粉,竟然是要给三少爷的? 要是在以前,她若听说有人竟给三少爷送了一盒香粉,定会觉得那人怕不是嫌命长了。 但此刻她什么也不觉得,什么也不敢想。 她什么都没看到。 …… “在那看什么热闹呢?赶紧过来搭手!”管事的催骂道。 “哎来了来了。”午顺脑袋一缩,一溜烟小跑回来殷勤帮忙。身板不大,但一搬一扛,轻轻松松。 管事是魏太傅府里的,带了人出来采买一些府上所需。 他见午顺动作快,笑得也讨喜,刚刚的那点不满也散了。 新来的嘛,做事沉不下心也是正常,多教教就好了。 力气倒是真大,勤快又能干活就行。 “就是,押个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午北手里的忙完了,过来嫌弃了一句。 “不看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午顺反驳。 不久前府里刚添买的那批下人里,就数这二人最能干。叫午北的年纪轻轻很稳重,脑子也好使。 听说二人共患过难,就拜了兄弟。 反正是在他手下做事,名字也顺口,管事的就没让改。 手下人能干,他日子过得也轻松不少。 管事的还是很喜欢这俩的。 事办完了,一行便回府去。 两人稍稍落后几步,午顺压低了声悄悄说:“你猜我刚瞧见谁了?” 午北看过来。 “午三。”午顺道。 不久前他们得了三少爷命令,他和午北混进魏府,至于午三,听说要混到柴公公跟前去。 他听后又担忧又庆幸。 那柴德武一个大阉人,混入他手下做事,一不留神说不定也要成了太监,真是太危险了。 不过还好去的不是他。 午北疑惑:“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急匆匆的……” 午三跑进一家酒楼,不一会两手提着食盒出来了。 再赶去了衙内,把食盒送到大人跟前道:“夫人关心,命小的送来的。” 京兆尹马蓟先是一乐,然而一想又挂了脸。 就算天塌了,家里那凶巴巴的婆娘也不会想到给他送饭的。何况昨晚刚吵了一架。 看了眼送食盒的下人,他忽然觉得有点眼熟。是那个新来,瞧着聪明勤快。 “不会是夫人。”他问,“谁让你送的?” 见被拆穿,午三紧张又脸红,搓了搓手:“老爷英明,没瞒过老爷。” 他道见二人争执,忧心忡忡,就拿了自己攒的和得赏的银钱去老爷爱的酒楼买了饭菜,只盼老爷夫人能和好。 午三这番话说来万分诚挚,又显露着拘谨和担忧,把一名既忠心又贴心的奴仆展现的淋漓尽致。 马蓟被触动,不禁问:“你叫什么?” “小的午三。”午三忙回,见老爷没生气,犹豫一二,凑上出起能讨夫人欢心的主意。 “真的?”他听了疑惑道,“就买那个绣鼎阁的胭脂水粉?” 哄女人这种事他确实不懂,一吵架就头疼要命。 午三连连点头保证。这种东西,但凡越难得到,女人越喜欢。 要的就是我有,而别人都还没有。 这样的货品他打听过,去绣鼎阁买就是。 排号是来不及了,但只要多拿点银两,在店外守一守,兴许会有人肯转手的。 马蓟听了眉开眼笑,给了银两赶紧让他去办。 临走两步又给人喊了回来,道若能帮他将夫人哄好,今后就跟在他身边做事。 午三低头应声,眉眼舒展。 大人可是柴德武唯一一个不是太监的干儿子,甚为看重,又说得上话。 那柴大太监谨慎的很,实在难以轻易靠近,午三便决定迂回行事。 少爷的命令固然得办,但将来他媳妇也还是要娶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8节 …… 后来追去的护卫,如沈青洵所料,并没有追踪到那人的踪迹。 那人隐匿气息跟至定安侯府,一被发现便跑了。 当晚又悄悄潜入了关押农户的所在,看了一眼,见人待着好好的就放心了。 他在大越国四处游乐,早前到过栗县,因缘与那农户李长五结识。 后来李长五反抗知县欺压,失手将人给杀了。事情越闹越大,圣上派了京官来押送进京。 他在别处一听说,就随着来了京城。 李长五入京后被关押看守起来,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人审讯,都甚是和气。 大人们问,他就如实答,将他所知的交代清清楚楚。 但大人们要听的不是这个。 陈御史怎么没敲打过就把人押回来了? 他们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 魏太傅项侍郎等人,便是在借着栗县与齐王余孽暗中谋事。 只要他承认是因为发现了那知县与齐王余孽有所往来才起的冲突,不仅无事,还是大功一件。 经栗县回来的消息,李长五杀了知县后,为栗县民众拥护,成了栗县的英雄。 此事闹大到玉州,牵扯甚广。 这事上他们再怎么拉扯魏敛,都不如李长五一句口供砸起的浪花高。 李长五是个老实的直肠子,对这些人绕着弯的问询难以理解。 该一就是一,如何能成了二去? 若要他列举知县欺压百姓之举,他有的是。至于什么齐王,就算打死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这边大人们被李长五气到头疼。 而魏太傅项侍郎那也难以安歇。柴德武摆明了要使些阴损的诬陷手段。 与其让他们逼着农户胡说八道,撺掇整个栗县民众构陷。 还不如让那农户就死在狱中,先治刑部一个监守不利。 京城表面的平静之下,彻夜暗潮涌涌。 翌日沈青洵醒得比以往要早。 钟全来时,就见少爷手里拿着盒香粉在瞧,似是出神。 沈青洵将这盒香粉翻看过一遍,很普通的东西。 兴许没有什么,只是她单纯觉得好看,或是闻着香,才顺手塞给他罢了? 钟全禀完事要退去时,闻着那一缕淡淡脂粉香,倒是突然想起了潇香楼。 听钟全一提,沈青洵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 昨日把挑来的香粉塞给表哥后,宋初渺快步回了房中。因走得急,心口怦怦跳得厉害。 缓过来后,又变得有些郁闷。 宋初渺发现自己有点傻,还很迟钝。一件事,都要隔上那么久才会反应过来。 以前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沈青洵袖中捏着香粉来时,便见她伏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在逗兔子。 小嘴微微嘟起,长卷的睫毛时不时一扇,眼中也透着几分黯然。 见她这模样,沈青洵更为确定,应当就是潇香楼那晚的缘故。 一想到她许是在因那事而吃味在意。 小姑娘的睫毛像是拂在了他心尖上。 沈青洵一时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初渺直到表哥在面前坐下,才察觉他来了。 她坐起身,刚一对上他的视线,便听他道:“不要多想。” 沈青洵缓缓解释,那天身上的脂粉香,是去了不好的地方沾上的。 但他仅是去办事,待了许久沾染上的罢了,并未让任何女子近过身。 他正了正神色道:“以后再不去了。” 宋初渺不料表哥突然解释起她在香粉铺子外生出的那个疑惑。 听懂后,她点点头,将兔子抱在膝头,而后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宋初渺的眼眸里如盛了一弯浅浅清泉,是她独有的纯澈干净。 但听完他所说的,其中也只划过一道明了的波纹。 沈青洵紧盯着她,想要再看出点什么,却再没有其他了。 他下巴紧绷,一湮来时那抹难以察觉的悦色,皱起眉。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他好像猜错了。 第20章 宋初渺说不出话,沈青洵也沉默下来,四下就变得异常安静。 她静静地看着他,只手上在揉搓着兔子身上的毛毛。虽然那点郁闷因被他打断才暂时散去,但沈青洵还记得她方才的模样。 既然他误解了,那她究竟在为何烦心? 莫不是街上人多的那时,被吓到了? 这样乖的小姑娘,又不声不响,即便有心事,若旁人不问,也只是自己闷着罢了。 “不开心?” 宋初渺听见,揉搓的手停了下来。然后点了下头。 她用着一旁的纸笔写给表哥看,并未迟疑。 从回来到如今,宋初渺不知觉间已与沈青洵愈发亲近了。 向表哥倾诉一点小苦恼,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眼前的人曾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 宋初渺写着写着,又低落起来,抿着唇,拿笔杆戳了戳脑门。 沈青洵本来绷着神色在看,没想小姑娘竟是在担心自己变得又笨又傻又呆。 再看她苦恼得如此认真的样子,沈青洵反而笑了出来。 听见表哥一声轻笑,宋初渺咬咬唇抬头看她。 不知是不是委屈,眼角都有些发红。 沈青洵看着她脑门上被自己戳出的浅浅痕迹,心都软成一团。 她虽然聪明,却又偶尔带着丝傻气,自小便是如此。 沈青洵笑意更深。 不自觉中,她渐渐增多了小神情小动作。 哪怕她是在为小事犯愁,他也不想她终日呆呆坐着,一副不辨神色淡然无波的样子。 表哥如此笑起来,宋初渺盯着怔住,竟忘了刚才在想什么。 沈青洵在人前很少笑,即便不言不语时,也是冷着脸,如一块积年不化的冰石,凛冽刺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样的人,温和一笑时,却犹如和煦的暖风一下拂化了冰寒彻骨的深渊大地。眼尾轻挑,既超然又近妖。 宋初渺没有防备地沉陷了进去,只一个念头,表哥笑起来真是好看呀。 沈青洵不知自己不经意的一笑,竟会招小姑娘迷神。 他指尖轻揉了揉她脑门上的印子:“不会的,别担心。” “薛大夫也说了,你只是体弱缘故,体内又有寒症。任谁元气不足,脑子都会变得迟缓的。” 宋初渺只是受了很多委屈与惊吓,病了太久。 但定会好起来的。 宋初渺方才心漏了一拍,有些目眩难以思考,只当是表哥说的缘故。 她低下头去,由兔子蹭她的手掌。在沈青洵的宽慰之下,心竟真的安稳了下来。 宋初渺刹那间不再担心了。表哥都说了,她不是真的傻。她会好的。 沈青洵见此也放心了。他摩挲着手中香粉,最后将其好好收拢在袖中。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给的,他都要。 …… 入了夜的定安侯府,众人安睡,一片寂静。 明月被云层所遮挡,只隐隐露出一角,洒出极淡的银辉笼着京城各处的街道。 定安侯府外,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一闪而过,融入夜色中,如同错觉。 此人身法轻灵绝妙,贴于檐下,犹如一片没有声息的落叶,连只夜虫都没有被惊扰。 他小心地探了两处院落,一探便退离,一进一退间,气息匿藏在夜间吹拂的风里,一时间竟也无人察觉。 直到他闪身进了下一个宅院,发现这儿应当是女子所住时,嘴角才高兴地一翘,气息也重了两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29节 只这两分,脱离了落叶,也失了风的遮掩。 “什么人!?” 定安侯府的护卫们一惊,几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周围。 护卫手中的剑泛着冷光,剑尖对着中间那人,只要对方一动,便将会齐齐刺进他胸膛。 在发现他们竟被一个不明底细之人,探入进了府内深宅,护卫们皆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没有出事,也已是他们的失职。 对方对于这府上防护的严密,显然也很意外。 竟然能够发现他,当真不简单。 但也只是在心里称赞了一句,并未回应对方喝问,身影一动往外而去。 护卫们见了,已持剑而上,然而那人身影却如流水从剑风中飘然而出,几下不见了踪迹。 护卫们一凛,几人忙紧追而去。 剩下的人严护府内,一人去禀报。 老夫人觉浅入睡不易,护卫先报于大少爷,再作定夺。 府上护卫们有动静时,沈青洵便醒了。 得知有人偷潜入府,甚至进了宋初渺的院中,他脸色阴得能滴出墨来。 沈历昀也是神色凝重。 潜入之人,护卫竟无一人看清对方模样。对方进了内宅,还能全身而退,出府不多时就将人甩了干净。 身手如何不提,至少轻功绝非等闲。 要知道父亲养的这些人,光是有人暗中接近府门,便能立即有所察觉。 会是什么人? 父亲刚得胜在回京的途中,可与这有关? 沈历昀行事沉稳得当,当下安排人手在府上仔细搜寻,以免遗漏,并在侯府四周加大了护卫。 有大哥在,这些事不需要沈青洵开口。 他披着出门时随手拿的薄衫,进了宋初渺院内。 那人是在此处被发现的,动静也属这儿最大。 外间已亮起了灯,素夏刚醒不久,双眼还泛着倦红。 她才听说了这事,便见三少爷径直过来问她。 沈青洵看了房内一眼,压着声音问:“她怎么样,可有受惊?” 素夏摇头:“没有,姑娘一直睡着呢。” 护卫们说人刚翻进院中,就被他们发现了。 他颔首吩咐:“小心别吵醒她。” 护卫们搜寻戒备了一整晚,府上没再发现可疑之人,那人也未再出现。 第二天,这事就到了老夫人耳中。 沈卫骢一听说惊了。他昨儿睡得可香,还做了美梦,全然不知。 此人不知底细,不知目的。 一次显露了踪迹,也不知是否还会出现。 侯老夫人暗暗看了沈青洵一眼,思索不定,最后吩咐加强护卫,不可轻怠。 此事沈历昀在安排。 沈卫骢对于自己睡得太深,没及时出面抓人,感到很不满意。 紧接着几日他都十分警觉。 然而过去了一些日子,那人并未再出现。 这晚沈卫骢打着哈欠上了床,多日没睡深,沾了枕就掀不开眼皮了。 他真是多虑了。就侯府这防卫,但凡见识过一次,定早被吓破了胆子。 谁还敢再来? 沈卫骢安心睡去了。 后半夜,一片落叶被风卷着,飘飘荡荡过了府门,在墙上轻轻点过,直飘向了宋初渺的所在。 就在要落地之时,斜里突然刺来一道凛冽杀气,须臾而至。 沈青洵眸色森戾,挟着锋锐剑势直指来人。 剑锋贴着对方脸侧划过,若不是反应快,差一点点就要刺在他喉上了。 在此人潜入时,沈青洵隐在暗处眯起眼,一瞬间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就是那个当日在街上投来视线之人。 将人从阴影角落逼出,看清面容后,沈青洵凝眸冷声:“异族人?” 他也认出了沈青洵,当时两回都好险被他发现,原来比想象的还要厉害。 沈青洵剑尖抵着,冷目视之不再多言。等拿下了慢慢再问。 那人正想说什么,忽发觉四方已是听见动静围拢过来的护卫。 他往正房那儿看了眼,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转身脚尖一点,如同借了风势一般,快得只余残影。 沈青洵在他瞥向宋初渺所在时,已杀气涌涌,此时身影一闪,紧追而出。 护卫们亦想去追,被赶来的沈历昀制止。 对方那身轻功他看到了,若连三弟也追不上,其余人也都不必浪费力气了。 两道人影在寂静的京城夜晚中时隐时现。 一个眨眼便是大半条街。 他甩了几次,都没把沈青洵给甩掉。 最后足尖一踏停在一处酒楼房顶,转身抬手道:“别追了。” 接着背脊一凉,本能往后跃开。 三根被削断的头发随风飘落。 沈青洵出手利落又寒意凛凛。 他想哪有人这样的,喊停都不停? “我没有恶意。”他说道。 沈青洵眼如剑刃泛着寒色,不为所动。 只是视线扫来,就予人极强的压迫感,与在宋初渺面前时判若两人。 沈青洵悄然将人控在出手范围内,问:“什么人?” “我?本名说了你也听不懂,若换用中原话,我叫赫连俟。” 赫连俟?沈青洵拧眉,并不记得前世有过这号人。 屡次跟踪并潜入侯府,有何目的。 赫连俟笑起来:“找人啊。” 沈青洵脑中闪过什么,已有猜测,脸往下一沉。 赫连俟想了想,学着看过的大越国那些书文里所写,说道:“府上有仙子。” “吾心悦之。” 第21章 赫连俟异族的血统,使得眉眼轮廓更为深邃,有着与大越国人不全然相同的俊美。 除此之外,汉话流利自然,身形样貌也并非特别突兀。 若是稍加遮掩,乍一眼并不容易看出他是异族人。 赫连俟此话是发自肺腑的,听来自然尤为诚挚。 当时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叫他尝到了心悸难平的滋味。 这许就是中原人说的一见倾心。 赫连俟还想再顺带着表达一番自己的“念念不忘,思之如狂”。 然而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寒锋乍然而至,直抵面门,赫连俟匆忙往后一仰避开,闪身飘出几丈外。 他堪堪站定,额间渗出了一道淡淡的血丝。 他收敛了笑。 几个照面,他已经三次险些死在对方手里了。 面前的男子就像荒野里嗜血的高贵孤狼,既危险又难寻常理。 刚刚那番话,赫连俟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落在沈青洵耳中,甚是挑衅,已足够他死上几回。 赫连俟看出来,他所说的并未完全取信对方。 尽管自己说的真是实话。 他稍一想,才意识到了点什么。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0节 赫连俟一拭血珠,解释他只是怀着一颗想要结识那位姑娘的赤诚之心。 并不是刻意挑的大半夜潜进府内寻找仙子。 更不会有做什么恶事的歹心。 只是定安侯府戒备森严。 连夜晚都如此,何况白日,如何能够接近。 他也是无奈之举。 赫连俟每多一句,沈青洵看着他,心里便多勾勒出一种死法。 直到赫连俟忽然道:“对了,她住在府上,那你就定是仙子的兄长。” 他初来京城,当日见沈青洵与宋初渺一道回的府,自然就认为仙子是定安侯府上的小姐。 既是兄长,他已言明爱慕之心,也不知能不能引他见上一面。 沈青洵嘴角缓缓弯起,勾出一抹冷笑:“引你见阎王。” 紧接着,赫连俟怕是经历了他这么些年来,最为凶险的一回。 他轻功超绝,相比之下身手就弱了很多。 若不是后来起了大风,他借了风势逃出,恐怕今晚要真死在那儿了。 回到落脚处,赫连俟处理起身上的大小伤处,心有余悸。 他好像也没提什么,这么大火气? 虽然惋惜,也只好暂时打消了结识仙子的念头。 沈历昀安排下事宜后,不多时便察觉三弟回来了。 他过去一看,只他一人,沉色问:“跑了?” “嗯。”沈青洵点头,将手中佩剑随手掷去一旁。 沈历昀打量一眼,三弟虽然看上去神色淡然,但以他的经验来看,三弟正处于极度压抑与不快中。 沈历昀以为是因被对方跑了的缘故,直到瞥见一眼那剑上所沾还在滴滑的血迹。 大哥陷入沉默。 沈青洵出声打断了大哥的沉思:“不必管了,一个神志不清的异族人。” “不像是鞑靼人,对定安侯府没什么企图,应当也与父亲无关。” 其余的,他一字也不想多说。 既然三弟这么说,沈历昀点了点头:“好。” 至于三弟的情绪,他合理怀疑是追上人后,交手中一时心软,致使对方逃离而自责。 他摇摇头,三弟果真还是太善良了。 沈青洵本打算回房,却见宋初渺的院子一片明亮,便转了步子往她那去。 宋初渺这晚觉浅,在沈青洵动手拦下赫连俟时,就被吵醒了。 她揉着水汽迷朦的眼,循着声去推开了窗,看见了大表哥还有好多护卫,有些懵,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素夏一直在留意外头抓贼人的动静,才注意到姑娘醒了。 见她穿得单薄,赶紧取来了毛绒披风。 怕姑娘得知会害怕,素夏没有多说,只道大少爷特意挑了晚上,在练训府上的护卫呢。 宋初渺刚醒来,也就没多想。沈历昀发现她醒了,一挥手命护卫隐去后,也过来宽慰了她。 可宋初渺被吵醒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翻了两页杂记,瞧了眼睡得正熟的兔子,最后坐在窗前看着月色发呆。 素夏怕姑娘会饿,便去让小厨房添了食。 沈青洵过来时,就见娇娇的小姑娘捧着手炉,肩头围了一圈暖和的绒毛领,坐在窗前仰着脑袋,漆黑的双眸如同汪汪清潭,里头盛着皎洁的弯月。 绰约清缈,真如那下了九天的仙子。 他心中那股难以疏散的燥郁暴戾,就在看见她的这瞬间,缓缓淡散了。 她这样好,生得又娇美,世间女子都比不得。 会叫人一眼就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宋初渺似有所觉,往沈青洵那儿看了一眼。 看清人后,眼中倏地一亮。 她以为表哥也是被吵醒的,像她一样睡不着才四处走。 被手炉熨得暖暖的手,从拢着的袖子里伸出,正好一阵风刮来,感觉凉飕飕的。 又起风了呀。 宋初渺等表哥走近后,发现他衣着单薄,风一刮衣角像蝶翼一样翻动。 看上一眼好似那风也刮在自己身上一样,不自觉得缩了下肩头。 想了想,她把袖中的手炉捧了出来。 沈青洵隔窗站定,看她惯常的淡定平和,眼中澄净不显惊怕,就知道有人闯入的事没有传进她耳朵里。 见小姑娘将手炉递给他,沈青洵眉梢微动,问道:“给我?” 宋初渺点头,指了指他身上,穿得这样少,会生病的。 “我不冷。” 哪像她,露在外的小巧鼻头,都有些泛红了。 宋初渺听了,又往他身前递了递,还是执意给他。 她等着素夏做点吃的,吃后就睡下,不需要了。 沈青洵最后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她有时候可乖,说什么都听,偏有时候又固执,定要依着她。 若再僵持一会,她伸出来的手都要变得冰冷。 见表哥取了手炉,宋初渺眉眼浅浅弯了一下。 就在他要收回的时候,她忽然看见表哥小臂上的袖子开了口子,还沾了点什么。 要缩回来的手顿了一下,半道将他衣袖给拽住了。 沈青洵顺着她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受了点伤。 很浅的小伤,他一路回来,自己并没有留意到。 在宋初渺眼中,表哥的伤口不小。 都出血了,那么长一道。也不是刚弄的,衣袖上沾着的血都干了。 她觉得疼,小脸都皱了起来。 “小伤口,可能在哪里划到了。” 沈青洵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回来,不在意地背去了身后:“你别看。不疼。” 宋初渺手里一空,突然就转了身,去柜子里翻找起来。 里头放着很多药,她用了那么久,也记得了各自用途。 找到伤药后,又拿帕子沾了清水,回了窗前,抿唇看着他。 疼的,怎么会不疼呢?要是没弄干净化了脓,不小心还会发热。 留了疤,也不好看。 这般想着,她不自觉缩了下胳膊。 宋初渺取来药,却不递给他,竟是要帮他上药。 被她这样盯着瞧,沈青洵喉间一动,只觉得耳后竟渐渐生了温,发起烫。 挪不开一步,也无法再拒绝。 宋初渺没多想,只知表哥不上心,回去也定不会好好上药。 趁他手臂松动,就揪了过来,轻轻掀了衣袖。 擦洗,上药,包扎。她的动作很慢,却很轻柔,时不时蹙一下眉。 而他低头望着她柔顺的发顶,目光越来越深。 素夏端着小食过来时,正见着三少爷离开。 “姑娘,刚刚三少爷来了?” 三少爷回来了,也不知抓没抓到那贼子。 她放下托盘,转身见窗台边搁着一瓶药,纳闷自己白日里怎么没收好。 回到房中的沈青洵,解下了她用来替他包扎的帕子。 递到鼻尖。 香的。 …… 这晚后,赫连俟再没敢潜进定安侯府。 又未过几日,刑部出了事,那农户李长五竟在狱中被人劫走。 柴德武当是魏敛的人搞得鬼,偏没任何证据。 刑部早便被他收入手中,人却在里头被劫了。柴公公细声一笑,手下人皆是兢兢战战。 而那方派的人好不容易混进去了,袖中揣着见血封喉的巨毒,结果看着空空如也的狱房也是傻眼。 待人被劫走的消息传出,诬蔑魏太傅与齐王余孽勾结的罪证也被魏敛轻易推翻。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1节 刑部又因被劫了人而失职。 此事搬到朝议之上,吵得陛下耳朵嗡嗡响了几天。 最后刑部失责降罪,栗县知县贪墨铁证,牵扯下了项侍郎。年后指派新知县前往赴任。 本能狠狠咬下对方一块肉,最后也只是撕了层皮了事,连自己都栽了一跤。 斗了多年的柴德武和魏敛,这些日子气极不顺。 细节送到沈青洵手中,他琢磨着那无声无息劫人的本事,自然就想到了赫连俟。 再想到最早注意到此人的时间地点,及前世李长五改名投军,也就说得通了。 赫连俟虽是无意,倒是给柴德武找了个不痛快。 沈青洵有意趁此机会渗人进刑部,不过他手中已无多少可用之人。 但正好,父亲快回来了。 有宋初渺活着的消息在前,定安侯一行回来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自大越军得胜归来这一路,隔上些日子府里便能收到传回来的信。 也知道大军离京城一日近过一日,若无事耽搁,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 这日,宋初渺见素夏才出去了一会,而后就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跑进来。 笑逐颜开:“姑娘姑娘,老爷他们已经进了城,马上就要回来了!” 第22章 宋安昱思女心切,一路打马先行,直到了定安侯府门前才勒绳下马。 然而望着侯府门楣,双手微颤不止,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退怯了。 当年他将那具尸首当作渺渺,亲手葬下。 不曾想过竟能有朝一日,再听到爱女还好好活着的消息。 他怕这只是一场空诞的美梦,一旦踏入这扇大门,却发现渺渺并不在,这些时日的欢喜就能将他瞬间击垮。 沈历昀得知爹娘他们已入城,先一步出了府门迎候。 正看见一人僵立在外。 他认出来人,一笑上前。 “姑父,表妹在等你。” 宋安昱进了侯府,既紧张还有一丝不真切感。 他想起自己日夜兼程,满身风沙,几次停步想先回去梳整,却又不愿再多等一刻。 宋初渺得知消息后便坐不住了,经素夏稍稍收拾后出了院子。 刚出院门,抬头看清正向她走来的人后,瞬间就红了眼眶。 宋安昱一下撞见了女儿,怔住脚步浑身紧绷。 直到看见女儿缓缓向他跑过来,才猛一回首,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接在怀里。 宋初渺像小时候一样,紧搂住了父亲的脖子,苦与委屈被思念与喜悦冲刷,虽眼中满盈泪水,嘴角却是扬着的。 “渺渺,我的渺渺回来了。”宋安昱紧抱女儿出声,又像是喃喃自语。 他的渺渺大了,模样长开了,也更像妻子了。可抱在怀里却那样轻瘦,那样娇小。 宋安昱不断说着话,抱着的小姑娘却没有回应,才想起她已说不了话,心口锐疼又苦涩。 “爹不会再离开你。爹来带你回家了。” 宋初渺搂着他,点点头。 就在二人相见时,定安侯也带着夫人姚槐回来了。 但都离得远远看着,没有人前去打扰这对久离的父女。 他看着外甥女,既惊讶宽慰又百感交集。 “这孩子真回来了。” 姚槐想起什么,低声道:“嗯,真像她娘。” 宋初渺与爹见过之后,慢慢收拾好情绪,便看见了舅舅和舅娘。 两人从小待她就好,见了也只觉亲近,并未生怯。 只是见着了爹后,她就始终紧握爹的手,一直跟在他身旁。 宋安昱见到了女儿,一颗高悬的心落下后,就急着想要带她回去。 他带着渺渺去见过了岳母大人。 老夫人没多说,宋安昱面上已颓色难觅,也不需她再说什么了。 倒是她很不舍渺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话,还命人备了许多用得上用不上的,通通让她带回去。 宋府那儿住着哪有侯府舒服。 沈璋虽然觉得他才刚回来,娇软乖巧的外甥女就要回宋府,有些可惜,但念着他们父女多年未见,也就没有留。 来日方长。 先前宋安昱决定了要带女儿回去时,素夏已经在命人收拾东西。 宋初渺在定安侯府住过一阵,加上老夫人的那些,最后塞了满满一车子。 府上因要送表小姐回去和老爷夫人的接风而变得忙忙碌碌,沈历昀和沈卫骢在同表妹道别。 沈青洵则远远站在众人后方,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瞧不出多少神情。 小姑娘依着父亲,双眸莹莹亮亮,瞧得出她眼中的欢喜。 沈青洵心里某处泛起酸酸的。 在宋安昱回来之前,她只会紧紧跟着的人是他,那双手揪着的也只是他的衣袖。 素夏正抱着东西匆匆跑过,没留神险些撞上三少爷,吓了一跳。 沈青洵看她一眼:“好好照顾姑娘,有事就传信回府。” 素夏连连应了。 宋安昱见到女儿后,就一直在留意寻找沈青洵的身影,却没看见人。 此时总算瞧见了,他让渺渺好好歇息着,然后大步向他走来。 他当向他亲自道谢。 他此前对于这个小侄的印象,就是冷默孤僻,骨子里头沾着刺。 可不知为何,渺渺却总喜欢找他玩。 他那时候怕渺渺受欺负受委屈,还私下几次叮嘱她离他远一点。 却没想到,就是这个脾性古怪的孩子,找回了渺渺,更是在那种境况下救了他。 这是宋家两条命的恩情。 沈青洵面对宋安昱,不卑不亢,也不多言。 挺拔如松的身形,偏冷但丰仪俊朗的样貌,加上有礼有度的姿态,更添好感。 宋安昱觉得自己以前走了眼,又偏信了流言。 多好的孩子啊! 定安侯府上的家仆,做事利落机敏,虽忙碌又有条不紊。 没花太久,就将一切都整备妥当。 宋安昱牵着宋初渺出来,同定安侯夫妇暂别。 沈青洵见她看着宋安昱,双眼始终浅浅弯着,面上瞧得见的开心。 如今过于安静的她,已鲜有如此神色。 但沈青洵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直到上了马车,小姑娘竟都没能想起他来。 对比之前她依赖亲近他时的种种,沈青洵莫名有种失宠的失落感。 见着了爹,这一转头,就将他给忘了。 小没良心的。 沈青洵都还没察觉到自己是在生闷气,却见宋初渺突然又推了车门下来。 她手心里多了点什么,小心攥着,下了马车后,视线便在府门前人里找寻。 直到终于在角落里找见了他,眸子瞬间亮起。 她向他走来,要将手里攥着的东西给他。 沈青洵虽面色冷淡,实则心有诧异。 接过后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几颗顶漂亮的糖。 这是今天喝药的时候,素夏新拿来的糖。她吃了一颗,可甜可甜了,一下就掩过了药的苦味,味道也与以前尝过的有所不同。 她当时便想着,剩下的都留起来,要给表哥尝一尝的。 沈青洵那点酸气闷气,一时间被手中的几颗糖搅和成了一团。 宋初渺把糖送出去后,就转身回了车内。 宋安昱骑马在前。 车轮滚动,宋初渺小小地掀了下帘子,没看别处,只是望向他,浅浅抿唇。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2节 她向他小小挥了下手。 秀唇是弯的,双眼也是弯的,像那天夜里天际的月牙儿。 沈青洵的心里,如有涓涓温泉淌过,一时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快和小情绪。 他望着重新垂下的帘子,眸色深暗。 真是,很乖。 …… 宋安昱早在回京的途中,就已给府上去了信。 加上今日定安侯一行入城的消息传来,宋安昱接了宋初渺回府时,便见叶氏已带着人等着了。 叶氏远远看见马上的人时还愣了下,大概是太久没见他如此神采奕奕的模样了。 为迎接老爷回来,叶氏这几日吩咐着,已命人将府上都收拾妥当。 包括宋初渺住的院子,也一直派了人在打理着。 宋安昱丢了女儿多年,如今得知消息,定然会先去定安侯府。 所以看到宋初渺从马车上下来时,众人也不觉惊讶。 可直到看见随行的下人们,从后头的那辆马车里,来来回回搬出了一整车的东西后,才有些傻了眼。 素夏和巧儿都随了宋初渺回来,二人先去姑娘的院子里巡看了一圈,面上不显,心里却都有些不满意。 虽瞧着是打理收拾过的,但做事的人却并不怎么仔细。 该干净的地方还沾着灰,廊下的花盆几株又挡了道,房中该有的一些物件,也有遗漏的。 这样的状况,一直待在定安侯府做事的素夏实在不太习惯。 但初来宋府,她们也不便多说什么。 来前就知晓宋府是不及侯府的,特别是在姑娘被拐走之后。 也许府上不如何宽裕,或是有为难之处。 但姑娘本就身子弱,这个样子定是不能住的。 好在他们从侯府搬了一车东西来。 巧儿挑了地方安置好兔子后,便去安排人再将院子尽快收拾一遍。 一车的东西大大小小全堆进了院子里。 老夫人那边等了大半日,一听说儿子回来了,还将渺渺也带了回来,就迫不及待要见人。 宋安昱便带着渺渺先过去了。 老夫人本就易哭,见这一大一小的站在跟前时,眼里就红了一片。 抱着宋初渺哭了好一阵,抹了泪后又笑,絮絮不断说着话。 被宋安昱劝着,好半天情绪才稳定了些。 祖母比宋初渺记忆里老了许多,抱着她哭哭笑笑,惹得她也十分感伤。 听她说起丢了后爹娘是如何伤心,娘又如何病倒,心头跟压着石头般绷紧和闷疼。 宋承澧之前在宋初渺下马车时打量过她,见她气色神态都比之前好上许多,自然也就安了心。 如他所料,在定安侯府的这些日子,她受了很好的照料。 眼下听祖母顾自越说越远,而妹妹也皱起眉头,忙和父亲上前打断了。 他深知祖母脾性,有时话说着就会收不住。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止住了话头。 搂着人,转而板起脸来叮嘱儿子,定要将渺渺照顾好了。 但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果然还是儿子能干,刚回京就将人从定安侯府给带回来了。 宋安昱自然称是,见女儿面露倦色,赶紧寻了个话头带渺渺先走了。 宋安昱送渺渺回来时,素夏她们已雷厉风行的将院子里整个重新拾掇了一遍。 房中布置与在定安侯府时所差无二。 素夏服侍姑娘在软榻坐下,正想要问问姑娘,觉得四下布置得如何,可有什么不喜欢的,却见她一副很累的样子。 她也就把话咽下,先不拿这种琐事烦扰她了。 宋初渺确实累了。 先是见了爹爹,心中激动,又与外祖母他们道别,后又坐马车上驶了一路回到宋家。 虽有些疲乏,却也被欣喜冲淡了许多。 但祖母总哭,还提了爹娘,她听了心中便觉难过。 再听她说了许久,这会就有些撑不住了。 素夏替姑娘褪了鞋袜,一抬头却见姑娘闭了眼靠着睡了。 呼吸匀缓,睫毛时不时一动。 她抱来锦被替姑娘盖上,轻轻退了出去。 素夏出来后,同外头的巧儿换了个眼色。 姑娘如今的身子状况,已比之前好了许多。 但仍需小心留意,半分不能懈怠。 虽说是与宋老夫人叙了会话,可也不能将姑娘给累着啊? 二人不约而同担忧起来。 这宋家,怎么回事啊? 第23章 宋初渺回来后, 叶氏一早点好的下人们也都被派来了院子里。 包括贴身伺候的丫鬟。 出过之前那种事,叶氏这回挑人挑得仔细,还敲打过两回。 不过叶氏在下人眼里一向无甚威严。 下人们又懒散了多年。 吩咐是仔细听了, 能有多少进了心里便不知数了。 倒是老爷此番回来, 神态举止间找回了些当年气势。 有他肃然吩咐, 下人们心里总算是不那么怠慢了。 宋老爷心疼女儿, 给宋初渺院子里塞了不少人。 素夏看着送来的这些人,有些头疼。 人多了,又不熟悉禀性,嘴多手杂的,怕扰了姑娘清净。 何况有她与巧儿近身服侍,姑娘身边不需要再添人了。 素夏最后只留下了四个丫鬟, 做些院中的扫洒杂事。 送走和留下的,有喜有忧。 宋初渺这儿如今是老夫人老爷他们最为看重之处。 得打着精神做事,偷闲躲懒就变得没那么容易了。 想私下捞点好处也难。 不过当时那整整一车的东西, 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也许在姑娘院中做事,能讨来不少赏呢? 翌日一早, 大越军此番得胜而归,身为副将的宋安昱自是要入宫面圣的。 出府时, 他上了马背, 想起被自己卸掉的门匾。 这五年, 就像做了一场梦。 回首这些年的自己,宋安昱既觉得丢脸又羞愧。若是妻子还在,见到那样没有担当的他, 定觉得失望唾弃。 可他此前却如同入了魔怔,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 也忘了他不是一人,有年迈的母亲,还有儿子。 如今渺渺回来落了一身病根,又有着那样的过往。 今后也唯有靠他撑好宋家头上的这片天。 宋安昱思定,披着未亮的天色,精神抖擞而去。 有过上回那样的疏漏,宋承澧心里一直都有所愧疚。 此次宋初渺随了父亲回来后,他便盯得仔细,更是亲自入院察看了各物件吃用。 宋初渺身边的两个丫鬟是从定安侯府跟过来的,他见二人伺候的尽心妥当,安心了不少。 至少有这两个丫鬟在,妹妹不会再受委屈。 宋初渺的状况显然已好许多。 乍一见人,眼里也不似最初那样,不时流露出惊惧之色。 对于他的致歉,她听后眨眨清亮的潋眸,也只摇摇头,写着不怪兄长。 他又道,若是有什么事,或是平日里缺什么了,都只管来寻他。 宋初渺静静点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3节 虽然他们兄妹不曾多亲近,但宋承澧希望妹妹至少能明白,他对她是善意关心的。 可两句说完,他一时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了。 宋初渺安安静静的,只偶尔眨眨眼,不知是在想什么,亦或什么都没想。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好在替她看诊的大夫这时来了。 宋初渺一回来,侯府就给薛大夫送过消息。 是以他今日提着药箱就直接来了宋府。 薛大夫看过后,去重新调整了药方,又增减了外用伤药。 顺道被宋承澧跟着问了个详细。 素夏打开薛大夫新带来的一个药罐,闻了闻。 已不是之前那样冲鼻的药气了,带着点清冽的香。 姑娘用着太多药,各种药气混杂在一块,难免会令人不适。 之前素夏提过一嘴时,薛大夫就给记下了。 薛大夫的夫人心细手巧,又跟着薛大夫懂了不少医理药理。 听后便着手调整起来。 他们平时制药以效用为主,药有药气再寻常不过。 但宋初渺身上旧伤留得多,伤情状况又不尽相同,用得多自然药气就杂糅浓烈了。 她懂姑娘家心思,花了一段时日调整,试好了药性气味,最终满意了才让薛大夫送来更换。 素夏拿着倒比宋初渺还要高兴。 她近来伺候姑娘时,发现她身上留得近些的伤疤已淡去很多。 还有一些旧伤,姑娘说入了夜也不再总隐隐作痛了。 如今连那不太好闻的药气,都换作了淡淡的药香。 一切都在好起来。 她跟着姑娘越久,就越心疼姑娘。 京里多是娇生惯养的贵女,手上连擦破一个不流血的小口子,都要眼泪婆娑哭上半天的。 她们姑娘整日治伤喝药,却眼也不眨。 素夏下意识就忽略了连薛大夫都不敢再提的施针。 老爷跟小姐回了宋府几天,下人们事多忙乱,少了躲懒糊弄偷拿好处的机会,心里都颇有怨声。 特别是分在宋初渺院内伺候的四个丫鬟。 她们分来几天,都没见上过姑娘几面。 姑娘身边被素夏和巧儿霸着,她们能上哪去讨赏? 这日四人趁没被注意,丢下要做的事,躲去一旁抱怨。 “那个素夏真讨厌。”翠雪拔着草叶子道。 整日都盯得她们紧,昨儿她想顺点没人注意的小东西,都险些被她发现了。 对于素夏讨人厌这事,四人有共识。她们找着机会想往姑娘跟前伺候,都会被她遣开。 素夏自是还不知她们性子,担心没分没寸地冲撞了姑娘。 她也是来了才得知恶奴欺主的事,差点气哭。这儿又不比侯府,她定然更谨慎。 但落在这几个丫鬟眼里,那就是素夏占着姑娘,生怕被她们抢了好处。 她越寸步不离,四人就越眼红。 姑娘早先回来时,她们就听说过。 成了个哑巴,心智似乎也不好。 哄这样一个主子的赏赐,想来再简单不过。 迎荷虽不喜欢素夏,但她想的却多了一些。 素夏一直在姑娘身边伺候。她们没机会接近姑娘,讨好她却是可行的。 若能搭上素夏,也不愁没好处。 那个巧儿不就是,大多时候都在照看兔子,还能跟在姑娘身边做事。 必然是那素夏提带的。 正想着,忽听到柳儿指着一处,惊讶道:“哎,是兔子。” 宋初渺的兔子是个喜欢晒太阳的。 晒舒服了,还会瘫成一张兔饼。 巧儿见这会日头正好,便提了兔笼放在院中修整过的草坪上。 正好还要办点事,巧儿就离开了一下。 兔子在笼子里睡得正香,也不必担心会乱跑。 柳儿等人认出是姑娘的兔子,都围了过来瞧。 兔子趴着舒服地动动耳朵,没发现自己被围看了。 “就这只兔子啊,还真挺好看。”翠雪说道。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近看这兔子。 一想到她们做事苦累,而一只兔子却能睡得如此舒服,心里就生出不痛快来。 一人想了想,问道:“你们说,巧儿要是把姑娘的兔子养丢养死了,会怎么样?” 几人看了她一眼,各有心思。 柳儿也念头一动,但立马按下了,招呼三人凑近,压低声语气阴阴凉凉地问:“你们还记不记得春燕和香梅啊?” 翠雪一下打了个哆嗦。 那两人的事,谁不知啊。 之前来伺候姑娘的,却背地里欺负姑娘不给吃穿。 最后罚去后院,第二天就自己吊死了。 想起这,几人心里骤然生起寒意来。 她们没亲眼见着,可那事私底下却越传越邪乎。 有说死相可怖的,有说半夜有诡异声响的。 柳儿扫一眼三人脸色,又添油加醋了一番。 “知不知道她们怎么死的?就是因为欺负了姑娘,被索命的。” 翠雪等人迟疑了,心想欺负姑娘的兔子,是不是也算欺负姑娘? “还有,你们想姑娘当初都死了,下了葬,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该不会是鬼吧?” 柳儿故意压着嗓子,把两个丫鬟吓得转身就跑。 迎荷也脸色发白,但没跑。见柳儿作弄完人笑得开心,不满道:“你吓她们做什么?” 柳儿蹲下身,隔着笼子去揪兔子毛。 这兔子的皮毛太顺亮好看了,她以前从未见过,一眼就喜欢,想取一些回去打在荷包上。 但这是她想出的主意,万一她们见了也学她的做,多讨厌。 而且揪多了还会被看出来。她才不像她们那样傻,这种时候去弄死兔子。 兔子被拔了撮毛,醒了,发现有人在薅它毛,可怜兮兮往角落里躲。 柳儿取差不多了,便停下将兔毛收好。 迎荷才明白过来,见柳儿看向她,皱眉道:“我才不要。” 等柳儿走了,迎荷念头一转,决定告状。 她本就生了讨好素夏的心思。 万一姑娘的性子比叶氏还软还好拿捏,若有机会成了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今后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柳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迎荷背后捅了刀子。 而迎荷那点小心思,以为藏好了,却是瞒不过出自定安侯府的素夏。 在宋府这几日,素夏也渐渐明白,宋府上下的管治兴许出了些问题。 依她看,宋府这些下人里,就挑不出能用的人。 不是惯于糊弄,就是行事懒散,还有手脚不干净,品行不端的。 她和巧儿看着挑下了四人,却没想才几天竟也不安生了。 素夏得知后心里生着气,打算服侍姑娘喝完药,就去命她们过来,想法子好好管教下她们。 在姑娘面前,素夏虽有遮掩,可还是被宋初渺看出来不对。 她问她怎么了。 素夏知道姑娘有时心思敏锐得很,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 她本不想拿这种事情烦扰姑娘。 宋初渺听后,只点点头,但面上瞧不出什么。 她在想那春燕和香梅。 那时候她刚被救回来,心思闭锁,神智时而恍惚,也就没有心力再去多想些什么。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4节 现在回想,她无暇去生气,只觉得奇怪。 为何会如此呢? 以前不是这样的。 娘持家有方,众人信服。 以前的将军府,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宋初渺想起娘亲了。 她的娘亲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永远挂着煦暖的笑,抱她亲她,气息如一汪温柔的山泉。 家中乱了,若是娘亲在的话,她会如何? 宋初渺蹙了下眉头,似乎在努力想着什么。 素夏还以为姑娘有哪儿不舒服,却见她眉眼很快又舒展开来,执笔写下—— 带她们过来,我见见。, 第24章 柳儿几人被召到跟前来时, 还有些不明所以。 莫不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做? 可一见素夏巧儿皆在,二人神色瞧来又不妥,她们顿时心中惴惴。 柳儿心想, 难道是她们躲懒说话被听到了?还是她揪兔子毛被发现了? 只迎荷心中坦然, 想起她私下同素夏举告的事来。 再怎样, 反正要倒霉的也不会是她。 素夏扫了四人一眼, 没多说什么,只道姑娘要见她们,便带进了房中。 四人应是而入。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如此近地打量宋初渺。 先前几回,不过远远一眼,连面容如何都未怎么看清楚。 此刻抬眼一打量,都有些看晃了神, 没忍住心中诧异。 眼前之人,实在与她们心中猜想的痴哑女子相去甚远。 姑娘正坐着在翻看书册,明目微敛, 娇颜如月,仪姿清淡。 除了肤质偏白, 眉色间萦着淡淡病气外,不显几分病哑之态。 几人心道, 原来姑娘竟有如此玉颜花容。 素夏低声在宋初渺耳边说了一二。 她将书册搁在一旁, 抬头看了眼行着礼的四个丫鬟。 而后微微皱起了眉。 她如今对着身旁之人, 时而有着一种说不清缘由的敏锐。 而在这四个丫鬟身上,她感受不出几许善意。 她们虽低着头瞧来顺从,却令她觉得不大舒服。 宋初渺转看向素夏, 轻轻摇了摇头。 素夏心中也有了数。 不管是迎荷还是柳儿几人,都各自怀着鬼胎。 连有所收敛后都还如此,可想而知以前。 这样连尽心伺候姑娘都做不到的奴仆,留着有何用? 听素夏三言两语,就点出这几日她们所做的事。几人一惊,忙跪地否认。 正暗暗疑惑素夏是怎么发现时,柳儿听到了兔子那事,刹时瞪向了迎荷。 她取兔子毛时,分明只有迎荷在身旁!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是迎荷背地里告状,想要讨好素夏。 柳儿不是个能忍气的丫鬟,立即出声相驳,转头指摘起迎荷来。 她编排迎荷私下虐待兔子,对姑娘不敬,谁又知道真假? 迎荷没想到柳儿如此不要脸,两人几句话间就争执起来。 素夏最见不得在姑娘面前吵闹,当下出声呵止。 想她在侯府这些年,一贯的轻言细语,还从未如此过呢。 这时宋初渺落笔写了几字。 素夏凑近看过后,猜到了什么,有些意外。 姑娘的性子是温软的,待人也十分宽厚。 可见纸上姑娘所吩咐的,这分明是要清查了。 此处是在宋府,内宅由那叶氏管着,不似他们侯府中行事。 她能替姑娘将这几人逐出院子,若要真责罚论罪,怕还是要禀到宋老爷跟前去。 虽说以宋老爷眼下对女儿的宠爱,定也不会轻饶。 但没想到,温和沉静的姑娘,竟会有亲手整治的打算。 素夏不便久离姑娘身旁。 此事就交给了巧儿。 巧儿点头,退了出去。 巧儿出去后,宋初渺抵着笔杆,重又回想了一遍。 确认好自己接着要做的事后,便低头继续翻看书册。 她学着娘亲的样子,总不会做错什么的。 室内重归于安静。 柳儿几人等了半晌,不见下文,都面面相觑。 她们没有被允许起身或离开。 想要说什么时,素夏一道视线扫来,不自觉就将嘴闭上了。 仿佛过去了大半日,几人才听到门外脚步声响。 巧儿办事利索,实则并未花上太久就回来了。 后头跟了两个,半道被她随手点来做事的婢女。 翠雪瞥了一眼她们手里捧着的东西,隐隐觉得眼熟。 待这些东西全部丢到了她们面前,看得清清楚楚后,四人脸色全都变了。 这不都是她们平日里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私财和宝贝么? 有不在意随手放的,也有好好藏起来别人绝找不到的。 可此刻,全都被铺撒在地上,刺得她们双眼火烧似的疼。 她们才反应过来。 巧儿方才竟是去搜了她们住处! 素夏看了一眼。 银两或者一些首饰物件,还可以说上一句得来的赏赐。 但许多明显不是丫鬟该有的东西,就有些别的说法了。 若要仔细清核,叫人来对一下府上账簿,也许就能一清二楚。 素夏捡了其中几样,拿给姑娘过目。 宋初渺看过点头,落笔写字。 让巧儿去将叶姨娘请来一趟。 …… 定安侯沈璋身着常服,步伐沉稳地回来时,看见廊下站了一人。 沈青洵多年习武。虽说是那样清冷难明的性子,但他亲手一招一式教出来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随意静站在那一处,不倚不靠,身姿直挺如竹。 只要不动不言,一眼看去,多么的正气凛然啊。 沈璋正感慨着,便见沈青洵抬头看了过来,喊他一声:“爹。” 沈璋收起心思,点头:“随我进来吧。” 以老三的脾气,打小就不怎么喜欢在人前露面。 即便是现在,也时常不见踪影。 若没什么事,是不会来他院子里杵着的。 显然是来找他的。 沈璋带着人直接去了书房,正好他也有事要找他一问。 之前几日刚回京城,军务繁杂。他不是入宫面圣,就是在营中忙活。 何况还有宋安昱的事情。 先是冒进被俘虏,后又擒敌立了几个大功。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5节 几日转圜下,才最终论他以功抵过,免去罪责,另分赐了赏。 如此才算过去了。 沈璋觉着,就妹夫之前的那种情况,这趟他能将人好好带回,不折不损的,已算是对得起逝去的妹妹了。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数私闯入敌营将人救出的沈青洵。 一想起此事,他仍会头疼万分,心惊难平。 老三一向是知分寸的,此举实在出人意料。 若是他有个万一…… 沈青洵随父亲进去,阖上门后先开口道:“父亲可是有话要问我?” 沈璋想问的,自然是他好端端地却往北境跑上一圈的事情。 细细想来,仿佛沈青洵早就得知了宋安昱有危险,特地前来救人的一样。 但也只是一念而过。 按行程来算,沈青洵离京时,宋安昱都还没被俘呢,他又如何能猜得到? 沈璋想着老三鲜少主动来找他,就将此事先搁开一旁,问道:“你先说说吧,找爹有什么事?” “好。” 沈青洵点头,语气淡然问上了一句,如同在问今日宜饮什么茶? 但沈璋听后,仿若被雷震了一耳朵,饶是见惯了沙场争锋,手脚都一刹那僵硬住了。 他心中震颤,盯着老三眉头紧锁:“你刚说什么?” 沈青洵迎着视线,缓缓一笑,重复了一遍:“我手上缺可用之人,可否向爹讨‘七星’?” “七星”是圣上当年暗中托交给他的暗卫。“七星”有七人,是由皇家训练挑选出的最优秀的暗卫组成。 定安侯毕竟沉稳,再看着自小就不怎么爱笑的老三,转眼冷静了下来。 他打量沈青洵,仿佛在重新认识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你是从哪得知?不对,你怎么知道……” 他忽地一顿,转而问道:“你都知道多少了?” “大多,都知道。”沈青洵如实道。 此时便知晓,是因他重得了一世。 但实际上,沈青洵从小心思就比别的孩子重。 他也早就猜到自己兴许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 是在六岁?还是在五岁的时候? 沈青洵有些记不清了。 此事隐秘,极少人知情,从无人提起。 爹娘也掩饰得很好,几乎不见任何破绽。 许是幼孩心思敏锐,即便不明缘由,也没有蛛丝马迹可循,可他就是渐渐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否则,为何大哥像爹,二哥像娘,他却同谁都不如何像? 兴趣喜好脾气皆有出入,就连一言一笑好似都能瞧出异处来。 而幼孩又有着自以为是的体贴和领悟。 念及爹娘教导疼爱,有所猜想,也不曾直言,只当是自己参透了一个大秘密。 也是自那时起,他渐渐喜欢上自己一个人待着。 后来年纪大了些,也偶有琢磨过这番念头是否有些荒唐。 可看着父亲不着痕迹往他身边放的人,乍看平平无奇,实则能力长处皆有不寻常。 爹娘似乎对他总有所偏爱。 虽说如此,但沈青洵对身世却毫不在意。 只是后来得知生父竟会是宫里那一位时,有些出乎意料。 沈璋在听过沈青洵的回答后,就神色凝重,想问他如何得知,从何得知的。 可如此机要之事,挑明的太过突然。犹如是在战场上猝不及防被人袭了营。 他还未做好准备,转眼面前宛如立起了一道虚空的屏障。 沈璋看着自己养大的老三,觉得既熟悉却又陌生起来。一时间他心情复杂起荡,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对待。 沈青洵看出他的担忧,便道此事是他查探加以猜测所得,事后绝无留下痕迹叫别人发现。 他语气神色与平日无两:“今日与爹提起,除了‘七星’,还有一事想要爹帮我。” 一声爹蓦地将沈璋唤了回来。 “何事?” “我想见他一面。” 沈璋自然知道沈青洵所说的他是谁。 可此事不易,需万分小心。 但沈璋思索一二,仍是点了头:“好,我来安排。” “对了爹,还有一事。” 沈璋凝神看来,便听老三道:“在青洵心里,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他微愣,紧接着心头正一暖,就听沈青洵面色淡然接着道:“所以我银子都花完了,能否跟爹多讨要一些。” 沈璋:“……” 府上各人有例,以前的沈青洵不怎么花用,是以不曾在意过银子这种东西。 但现在不同了。 沈青洵想起宋初渺,连气息都变得柔软起来。 定安侯反应过来,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得知,沈青洵的那点银两全花在青楼里买人了,还是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也不知会是何种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在中午, 第25章 叶氏突然被巧儿请过来, 一进屋看见里头跪着的四个丫鬟,以及散了一地的物什时,眼皮子就猛地一跳。 她记得她最初清点后送过来的人里, 宋初渺这儿最后就留了四个。 都在这齐齐跪着呢。 出了先前那事, 这场面是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了。 宋初渺见人来了, 放了书册起身, 倒是叶氏赶紧扶她坐了回去。 不小心碰到了她指尖,像冬日浸了池水一样冰。 冰凉凉的手拽了拽,拉了叶姨娘在身旁坐下。 叶氏的脸上,除了多了几缕年岁留下的淡淡痕迹,没有如何变化。 虽然是爹的妾室,但宋初渺其实并不讨厌叶姨娘。 自小娘就教导她, 若是被别人欺负了,绝不能软弱。若是没有,那大可相安无事。 这世道里做女子本就不是件易事。 记事起, 老实本分的叶姨娘从未欺负过她,那宋初渺也就平常待之。 叶氏家世不显, 胆子不大。 自认不聪慧,也万事无争, 不生不应当的心思。 在宋老夫人做主下, 进了宋家做妾, 替宋家生了一个儿子,完成了她该做之事。 左右老爷似是被老夫人逼着纳的她,也不喜欢她, 那她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宋初渺诞下了。 雪雕玉琢似的女娃娃,谁瞧了都会喜欢。 叶氏也是,但最多也只远远瞧几眼。 老爷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女,她为免误会就不去靠近了。 而且哪有嫡女会喜欢姨娘的呢? 叶氏转头,看着小姑娘翘挺的鼻尖,水盈盈的眸子,发现自己似乎是第一回 离她这样近。 就在这眨眼的片刻里,宋初渺已写了什么推给她。 内宅由叶姨娘管着,宋初渺想着,她若要做些什么,还是找她先商量一下比较好。 没想叶氏看过后,全然没有要商量的意思,而只是单纯应和点头。 不管宋初渺写什么,她看过都说好,没有任何意见。 叶氏见到宋初渺身边的巧儿时,还在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一来看到四个丫鬟跪一地,就头疼想闭眼。 自从府上出了那事,她不得已要打理内宅时起,但凡遇上要决断之事就总犯头疼。 但没想到宋初渺的意思,竟是想自己着手处理。 这再好不过了! 叶氏自认愚钝,这辈子也管不好内宅。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6节 既然宋初渺要管,她自然乐意。 叶氏仔细看过她所写的,又扫一眼地上财物,便出去吩咐下人去找人牙子来。 丫鬟窃拿府上财物,证据确凿,自当惩处。 这些年叶氏不是没抓见过,但她骨子里带了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毛病,况且也压不住。 她不过一个妾室,没有想惩责便惩责的底气。 而且下人之间,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特别是一些多年在宋家侍奉的老奴,在她纳进来前就在了。 她既动不了,也不敢动。 但宋初渺不一样。 她是宋家嫡女,老爷老夫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如今又染病身子骨弱,可以说任谁惹她不顺心了都是过错。 既然是她有意,叶氏仿若突然有了人在身后撑腰,连平日里那点怯意都静静藏了起来。 未过多久,人牙子便来了。 担心扰了姑娘清净,柳儿等人已经被素夏从房中赶去了院中跪着。 宋初渺既然有了决断,剩下的事自然有素夏她们去做。 哪能什么都要姑娘操心,那还要她们做什么? 冰冷坚硬的地面硌得迎荷几人双膝发麻,蚁噬那般疼。 而她们看着素夏巧儿,以及私底下嘲笑好糊弄的叶氏,更是冷汗连连心慌不已。 就连半途被巧儿点来的两个丫鬟都被吓着了。 总觉得,今日这事,好像不一样了…… 这种惊慌,在看到人牙子出现,听到叶氏要把他们发卖了时,转为了崩乱。 迎荷反应过来后,想到她的告密之举,简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几人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赶出宋府。而且所有的私存,才刚刚在眼前被一件件收走。 这一次,任她们如何求情,叶氏都不为所动。 叶氏少有的铁面硬气,连她自己都不大习惯。 将这四人发卖后,她吩咐那两个傻眼的丫鬟,跟着巧儿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去将府上的下人们都清点过来。 而后回了房中,与宋初渺简单说起了府中情况。 府上原先一些本分的旧奴仆,在沈氏走后散了一些。 而宋安昱终日不见影,一些奴仆又没将叶氏放在心上。无人管治后随着试探逐渐肆意起来。 留下的那些老实忠心的老仆,不少也被排挤走。 日日年年下来,府上风气偏了,渐渐就成了现在这样。 宋初渺虽不能出声,但时不时点头,安静地表明在听。 叶氏突然记起了儿子所说的,春燕那两个丫鬟真正的死因。 心有余寒地想,那几个丫鬟在哭喊什么呢,孰不知自己已捡回一条命了。 过上一些时候,人都被带来了院外,一同来的,还有巧儿带人搜出的各种“私物”。 巧儿并不只是擅养兔子而已。 叶氏掂量着每人错处,该罚便罚。以往过错大的,不能留的直接发卖了。 奴仆丫鬟们一开始听了还难以置信。 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这一番动静实在太大,院外登时响起一片哭嚎来。 有人趁乱偷偷跑了出去,就忙往宋老夫人那去。 宋老夫人是在小憩中被哭喊声吵醒。 一直服侍她的徐嬷嬷正跪在脚边,哭得喘不上气。 那偷偷跑来的,是徐嬷嬷在府内做事的小侄。 她在宋府待了大半辈子,关照进府上做事的也不止那个小侄。 听说姑娘那喊了人牙子在发卖惩治,又慌又急,故意去哭醒了老夫人。 宋老夫人听完,气得直锤桌子,大喊:“真是胡闹!” 她那个娇娇的孙女能做什么呢? 如此一想,认定这事必是定安侯府来的那两个丫鬟撺掇的! 宋老夫人当下怒气冲冲往宋初渺那儿赶去。 宋老夫人到时,叶氏正看着巧儿带人搜出来的那些,差点有些花了眼。 以前只道下人们懒散了些,从不知私下贪窃的有如此之数。 正惊奇间,得知老夫人过来了,赶紧迎过去要扶人。 老太太在气头上,面含薄怒,板着脸就甩了开来。 叶氏在她面前一贯温婉,见她如此,一时不敢言语。 而刚被抓了错处的下人们,一见老夫人如此,不及多想就先喊冤哭闹起来。 老太太扶着徐嬷嬷的手进了院中。 她知晓叶氏为人,不觉得是她的问题。又扫了那两个瞧着就不简单的丫鬟一眼,故意没好气道:“渺渺还小,玩闹起来不懂事,你不劝着还陪她闹?” 叶氏不敢反驳,便只挑着说宋初渺是懂事的。 不着痕迹夸了孙女一句,老太太听了还是舒服的,她的渺渺自然懂事,可也过于单纯好骗了。 以至于被两个下人哄骗了也不知。 老太太将这话直说出来,素夏巧儿脸色都变了一瞬。 她来前心中已有了定论,这会儿正是听不进也看不进的时候。在她眼中,宋初渺也就只是个孩子。受了苦难,断了五年教养,是什么也不知不懂的。 宋老夫人心想,她得先给渺渺换两个妥当的贴身丫鬟。 素夏一直分心留意着屋内的动静,一见姑娘出来了,连忙过去。 祖母说的话,宋初渺都听见了。 但她神色只是如寻常那般,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 她请祖母和叶姨娘进来说话。 将房门重新关紧后,素夏守在门外有些紧张。 她并不在意自己。可宋老夫人一来就发怒,还以一句玩闹不懂事来说姑娘。 也不知姑娘听了可会觉得难过委屈。 可偏偏从姑娘脸上又瞧不出什么来。 在定安侯府的时候,姑娘何曾受过委屈呀? 素夏觉着,这儿实在是不利于姑娘休养。 忐忑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屋内的人出来了。 再看见宋老夫人笑得慈祥,先前的怒意都消弭无踪时,素夏巧儿皆愣了一下,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徐嬷嬷扶着老夫人过来时,心里就已安心了大半。 而下人们见老夫人这般着怒,有了底,便也不怎么慌了。 说来说去,府里最做主的还是老夫人。 老夫人都没开这个口,姑娘就闹这一出,确实是不太懂事。 徐嬷嬷就等着老夫人发了话后,适时出来缓和两句,再夸夸姑娘心思纯粹,这事就过了。 是以见老夫人笑着出来时,有些傻了。 宋老夫人想着渺渺写的那些话,这才仔细看了眼搜出来的那些下人的“私藏”。 确实是不容姑息的错处。 又想到孙女还如小时候一样的聪慧贴心,深觉欣慰。 交代好叶氏后,她便直接回去了。 宋老夫人走后,叶氏便继续处置了下去。 宋府积年的暗疮在这日,被刚刚接回来,仍口不能言的宋初渺,拔去了一大片。 素夏在房中收拾时,发现了姑娘新写的纸张。 小小的娟秀字体,写了满满三张。 素夏看过几眼,明白过来,原来姑娘便是如此把宋老夫人劝哄好了。 宋初渺将祖母请入后,她写下要同祖母说的话,怕祖母看着生累,则由叶姨娘在旁转述。 她知道,祖母并不是不通理的人。 祖母既然在意宋家,在意爹,那她只要说明利害便好。 至于证据,巧儿搜出来的可不少。 宋初渺就是这样一字一字将祖母说服后,再哄了祖母高兴。 她做的不是错事,也不受丫鬟撺掇。 这事似乎简单,可素夏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实在心疼姑娘手累。 素夏替姑娘捶捏着,随口道:“姑娘可真有耐心。” 若换作三少爷,一个字都不会多。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7节 宋初渺是有些累了,可心中的那缕开心,如丝线一般缠缠绕绕。 不久前,她还在苦恼自己变得傻傻呆呆,反应迟缓。 可今日她说服祖母时,却觉得脑中那股滞涩轻淡了许多。能想事,能做事,她在好起来。 表哥说她不是真的变傻,会好的。 他果真没有骗她。 想起沈青洵,宋初渺不由自主弯弯双眼。 从回来后,却好像很久没能见到表哥了。 宋初渺想到沈青洵时,他正避开了一朵从背后丢来的绢花。 时下也有一些胆大的女子,瞧见了俊俏郎君就偷偷丢去绢花。 沈青洵避过,目光森森往来处一扫,把本还红着脸的不知哪家的姑娘,吓了个脸色煞白。 姑娘边上的好友隐隐认出了人,对她耳语几句后,顿时吓得掩面跑开了。 好像生怕沈青洵过来拧断了她们的腿。 秦元铭勒马停在河岸边,低了头在河中左瞧右看。 沈青洵皱眉:“做什么?” “啧,看看本公子我啊。你说就本公子的这皮相,难道比你差吗?” 秦元铭愁闷不解:“为何都丢你,却从不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要上夹子,下一更会放在7.1零点,二号更新时间在下午到晚上,会加更。 感谢~, 第26章 沈青洵在外惯常冷漠, 一向都不怎么与人结交。 秦元铭是少有的,算是能勉强划进友人范围的家伙。 最初赖着沈青洵这把冰刃还不怕被剁了,靠的大概就是脸皮比寻常人要厚一些。 “可能是矮。”沈青洵淡淡道, 策马而过时抬手往秦元铭的马臀上扬了一鞭。 胯.下的马突然嘶鸣一声, 往前一个劲狂奔, 秦元铭毫无防备, 猛地一晃险些被掀翻下去。 不过只一瞬,他就已牵紧缰绳一把稳住,任由马儿撒着蹄子奔出了城。 沈青洵策马离他不远,秦元铭无暇计较他偷袭,转头便反驳道:“说什么呢?都在马上,哪分得了什么高矮?” 何况他也没那么矮, 只是不那么高罢了。 沈青洵不加理会,一夹马腹跃过了他。 “哎,等我啊!”秦元铭赶紧跟上。 二人如此一路驰骋, 未过多久,便至京郊马场。 这儿的马场是近处最大的, 京中不少纨绔子弟都偏爱来此挑马养马。偶尔还会挑处山头比试一场,或是打个马球。 秦元铭近来听说这儿新到了一批马, 心血来潮去邀了沈青洵一道来看看。 依他对沈青洵的了解, 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没想他竟一点头同意了。 二人一进马场,便有人来迎,并将他们的马牵去喂养。 秦元铭一路上喋喋不休, 这会忙着在挑看马,总算消停了些。 他去转了一圈,挑挑拣拣选来了一匹。 那马还存着野性,需要驯服。 他一翻身跨上,那马便开始躁动,喷着鼻息。马蹄乱踏扬起大片尘土后,一人一马就往马场深处去了。 等秦元铭将马驯服,绕了大半个马场回来后,他往四下里找起了沈青洵的身影。 在看见沈青洵和他身旁那匹马时,差点没坐稳栽下去。 只见沈青洵手上正牵着一匹小矮马。 马儿瞧着很温顺,低着头去够他手里的马草。 秦元铭下了马,将马绳扔给一旁的马场小厮后,过来上下前后打量了一通。 沈青洵喂完草,抚了抚马鬃问:“好看吗?” 秦元铭抱臂点点头。 这是匹通体枣红色的马,倒真是十分漂亮。 可是这马如何看,都不适合沈青洵。 秦元铭疑惑道:“你要这匹?” 就这么个小矮马,沈青洵驾马跑上半圈就能被累死。 沈兄啊,人性呢? 沈青洵没搭理他,已让人将马牵去了。 这匹马他一眼就看上了,会是小姑娘喜欢的毛色,也足够温顺。 正适合她。 沈青洵的目色柔和了一瞬,正巧被秦元铭看在了眼里。 秦元铭顿时立起一片寒毛,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老天爷爷,冰凿的人还能化出一条缝? 见鬼了不是? 正感叹间,秦元铭忽然想到什么,一击掌恍然道:“原来这马你不是挑给自己的啊。” “难道是送你那位表妹?” 没见沈青洵否认,他一下便明白了。 关于沈青洵那表妹的事,他也听过一耳朵。 原来他是如此看重,这么个冷面冷心的人,竟还大老远跑来亲自挑马。 啧,头一回见。 稀罕稀罕。 …… 自几日前将内宅整顿过后,宋府的下人们转眼便少了十之七八。 这些天由叶氏操持着,又陆陆续续新添进了几批。 府上新添下人时,有意寻回了一些当年的老仆。 另由宋初渺挑看过,选了两个懂事能干的丫鬟留在院内。 短短几日内,府上便有了另一番新的气氛。 宋老爷后来得知了,也不过大手一挥,发话一切都由闺女说了算。 不管老爷是不是那意思,叶氏都顺着老爷这话,喜滋滋地将内宅的事和账簿全都交到了宋初渺手里。 新招来的管事很得用,她再帮个衬手,这些事也不会累着宋初渺。 而对叶氏来说却是卸下了重担。 宋初渺是不大在意的。 虽然本无心掌管内宅,也不觉得这是麻烦。 这是她的家,她只愿宋家能好好的,家人也都好好的。 另外寻些事情来做,她想兴许自己那点磨人的呆滞气,也会好得快一些呢? 等这些都落定,这日宋初渺喝过药后,便倚在软榻上翻看府上的帐册。 小时候跟着先生学时,她的算科就学得快。 住在定安侯府的那阵子,又从表哥书房内挑看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杂书。 虽一开始她看起来还有些阻涩,小一炷香后便也顺当了。 看过后,这些年下来家中情况实在说不上好。好在也不算是很糟。 而且巧儿搜出的那一批“私财”也能填补一二。 这时素夏入了里间,在宋初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刚刚府上来了一位姓陶的妇人,自称是绣鼎阁的掌柜。 说是特地来见姑娘的。 她听来疑惑,就先去问了一二,瞧着倒不似作假。 而对方又称有紧要之事,需当面见上姑娘再言。 素夏拿捏不定,就过来先问一问宋初渺。 见姑娘点头准允了,素夏去带陶娘子进来时,心中还带着几分纳闷与惊讶。 绣鼎阁与那些寻常的铺子可不一样。 近两年在京中名气越发大了,素夏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若论女子用的脂粉首饰,绣鼎阁的东西精巧细致,花样新颖独特,别家轻易学不来。 若想定绣鼎阁中至上品的东西,还得提前排着号等。价格自然也是丝毫不低的。 而不那么贵,也无需排号的货,铺子中也是有的。 寻常人家攒一攒,也能买走一件。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8节 可那绣鼎阁的掌柜,会有什么重要之事来见姑娘? 陶娘子只看了宋初渺一眼,一颗心就放下来了。 只因面前的小姑娘,与记忆中的夫人十分相像。 也确实是她曾经来宋府时,无意中见过一眼的那位小小姐,长开后的模样。 若不是夫人的女儿,还能是谁呢? 她笑盈盈拜见过宋初渺,将带来的东西拿出递了过去。 宋初渺接来一看,竟是绣鼎阁的账册。 对于绣鼎阁,她是没有几分印象的,知道的还不如素夏多。 她定定看了看册子上的字,心道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瞧见姑娘眼中的困惑,陶娘子笑道:“绣鼎阁,是姑娘的。” 当年定安侯府出嫁女儿,嫁妆丰厚。 其中就有绣鼎阁这间铺子。 当时的绣鼎阁还不是如今这样,只是京城里万千普通铺面中的一间。 后来夫人好不容易诞下个女儿,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疼爱。 她想着要给女儿世间最好的,细致到了方方面面。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长大后的脂粉珠钗。 夫人闲暇时喜欢作画,画了几个图样后,想制出来瞧瞧,便翻出了她名下的这间铺子。 起初的几年,绣鼎阁不过偶尔依照夫人的图样送来首饰。 后来一回,夫人看过新送来的簪子,发现了些许不同。 若说以往的能做到她预想中的十之七八,而手中这根则是十再添一,如同从画上直接摘下来的一般。 而一同送来的香脂粉黛,手艺也叫人惊喜。 那是陶娘子第一回 见到夫人。 后蒙夫人赏识,绣鼎阁交由她来打理。 渐渐的,夫人闲时所绘的那些都已能整出好几本册子来。 夫人意识到后,一日自己重新翻看了一遍。 之后新绘了一册,其中任一件都极致惊艳,能比过之前所有。 夫人那时笑着说,这一册的,要等到将来女儿出嫁当日所用。 而绣鼎阁,也会添作渺渺的嫁妆。 此后,除那册之外的其余式样,便慢慢上了绣鼎阁的柜面。 很受京中贵人们的青睐推崇。 未过多久,宋府出了事。 在夫人姑娘都走后,陶娘子有一阵子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她先去过定安侯府。 老夫人想起女儿便心伤,谈何心思去管当初那些嫁妆。 又想到女婿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算是顾念照拂也好,也就暂且留着了。 人都不在了,还有何好在意的? 她后又去见了宋老夫人。 出事后宋老夫人病过一场,一间铺子要如何,她显然也不关心。 就算是有意,只要定安侯府在,夫人的嫁妆也没人敢去动的。 那时陶娘子不知该如何,也不知是否要继续打理绣鼎阁。 直到整理时,从封锁的柜中翻出了夫人最后画的那一册。 明知再无可用之日,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可也就这样,将绣鼎阁这么一日一日打理下去了。 绣鼎阁的生意,也在她手里越做越好,名声愈发得大了。 特别是这两年,光账上的数都盈了好几番。 无论搁在哪家府上,都是个极不小的数目。 陶娘子也不多作揣测,只留了些心思,每月只按原本的份例往宋府送。 沈家和宋家若无人清点留意,恐怕都不知道这儿还落了座日进斗金的铺子。 直到不久前,她听说了宋小姐没有死,还回到了宋府的消息。 当年宋小姐明明是已下了葬的,怎又突然回了宋府? 陶娘子打理铺子多年,见得人多了,心思也比旁人深一层。 她本来怀疑,是有什么人,故意以此借口来顶夫人女儿的名头。 而亲眼确认过后,心里这才被迟来的欢喜和激动给溢满了。 陶娘子无需管姑娘经此一遭后,会是何等性情。 只要她是夫人的女儿,这绣鼎阁就该是她的。 陶娘子不想多提夫人,惹姑娘难过。 便挑简单的说,将此事解释给她听。 只道铺子是夫人留给她的。 宋初渺听后,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 而翻开了账册,看着账册里头的那些账目,又觉得眼睛开始花,脑子重新又迟缓起来。 她懵懵地瞧了两遍。 好多,好多。 好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绣·第一奢侈品·鼎阁 咱家渺渺有矿呀~, 第27章 陶娘子离开后, 宋初渺又将她送来的账册都仔细看过了。 除了账册以外,陶娘子一道带来的,还有娘亲的那些成册的绘样。 上面的一笔一划, 都是娘亲亲手画的。 宋初渺翻看时, 还会记起其中的一些, 娘以前有亲手替她梳发簪戴过。 当初宋初渺的许多物品, 都随着那具错认的尸首一起下葬了。 虽说她被沈青洵救回来后,他们也都知道了那具并非是她的尸首。 但那也是个同样遭遇,最后还失了性命的可怜孩子。 宋安昱回来同老夫人商议后,便也就当成宋家的孩子,不作移棺了。 而至于宋初渺剩下存留的那些,都被收拾在耳房的一个小箱子里了。 她摸了摸素夏刚刚翻找出的那几件。 不知不觉间眼眶都红了一圈。 自回了宋府, 得知娘亲早已不在后。 大多时候,宋初渺都不敢去回忆娘亲的样子。 一想,心尖就像是扎起了针。 而今日, 因为陶娘子的缘故。 往昔娘亲疼爱她时的音容模样,都变得无比清晰。 好想娘亲啊…… 到晚些父亲来看她时, 宋初渺便把这些册子拿给他看。 也将陶娘子来过,铺子的那些事都告诉了父亲。 亡妻也是宋安昱不可言说的痛处, 以前只一想起, 心里的愧对后悔之情无以复加, 只能以烈酒舒缓。 而今渺渺已回来,他才能感到几分宽慰。 至于她留给女儿这些,只当是妻子冥冥之中, 还挂念着渺渺吧。 而他心里自是想要给她更好的。 治好身上的病,将来再挑选最好的夫婿,让妻子在天也能看着渺渺风光出嫁。 宋安昱至此一战回来,得了朝廷嘉奖,也不再是众人眼里那个可有可无之人。 而他也先以养伤养病为由,并未如何在人前露面。 反正已称病多年,不多这一阵子。 待辨明形势,之后如何好再作打算。 这些日子,各家有意往宋家的试探和关注也多了不少。 包括各府上的一些帖子,在送的时候,也会多往宋府递上一份。 其中也有给宋初渺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39节 一些不合适的,宋安昱不愿打扰女儿,会代为回绝。 然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女儿就这样终日闷在家中。 关于渺渺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他丝毫不敢多问。 以前的宋初渺活泼可人,娇气而不骄纵,既乖巧懂事又灵气生动。 再见女儿如今这个样子,不知受了多少苦,别提有多心疼。 他希望女儿能回到最初的那样。 有着所有贵女都该有的东西。 过她原本应该过的正常生活,结交要好的闺中密友,让这些苦难的痕迹,都从她的身上消失。 依着这样的心思,他最终留下了一张诗宴的帖子。 宋初渺收好册子,接过了爹手中的帖子时,还有些疑惑。 打开一看,原是请她参加之后的一个诗宴。 宋安昱也并未勉强,只说她若想去玩,那便去。 若是不喜欢,或觉得身子不适,回了就是。 宋初渺眨着还带着点湿润的眼眸,看向宋安昱。 离得近了,她忽然发现,爹这些年似乎老了许多。 她又想了想,爹既然特地拿了帖子来问,应当是希望她去的吧? 毕竟是父女,宋初渺略微一想,隐隐明白了爹的期望,也理解爹对她的担心。 她不想让爹担心。 虽说没多大兴致,但宋初渺还是点了头。 但这事无论如何,还是要先过问一下薛大夫。 宋初渺的疾症,在不断的精心调治下,一日好过一日。 薛大夫如今来诊时,脸上都显得轻松许多。 听素夏在旁问起这事,只道天这么冷,只要小心别受了寒,在吃的上留意一些,再早些回来。 倒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事便就定下了。 过了两日,宋初渺一早就出门,去了绣鼎阁。 陶娘子那日来时,宋初渺听她说起那绣鼎阁,就想要去看看。 将家中余下的琐事安顿好后,这日她带着素夏就过去了。 陶娘子得了信,早早便等着。 等到姑娘来了,惦念着她身子弱,先将人请去了阁间歇息。 街上的冷风大,吹得她帷帽上的遮纱翻动。 宋初渺进铺子时,抬袖拢了拢。而铺子中,一名清瘦秀气的少年,正将新买好的簪子收好,匆匆从她身边经过离去。 小山站在绣鼎阁门外时,心头一动,不由得回头又看了一眼。 方才那位已经进了绣鼎阁内,不在原处了。 想到她身边那丫鬟小心侍候的样子,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像这样的人,买的应当都是绣鼎阁那些需要排号,价格不菲的上品首饰吧? 不会像他这样,买一根这儿再普通不过,连排号都不需要的簪子,都要辛苦做活,攒上好久的钱。 小山捏紧了他为姐姐买好的簪子,不再多想,赶紧回去。 他回到那处偏僻的小院子时,啼莺正将院子里都收拾好了。 见弟弟回来,她挽着袖子看过来,笑问道:“都买回来了?” “买回来了。”小山应了,将手中买回的菜都提去了厨灶边上,出来跟在姐姐身后,趁她做事没注意时,将买来的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 啼莺其实早发现小山跟在她身后了。 如今的她,已对身侧所接近的气息十分机敏。 甚至在小山摸向她脑后时,这具经过数不清地训练后的身体,已本能地浑身绷紧,将要闪开。 只因想着身后的人是小山,她才忍住了。 发上一重,已经多了一物。 “什么呀?”啼莺取下一看,竟是一根简单但很好看的簪子。 她疑惑地看着小山问:“你买的?” 小山点点头,这样亲手给姐姐送东西,他面上还有点羞涩。 他想到什么,又忙解释道:“不是姐给我的那些钱。是我自己做活攒的。” 姐姐每回出门后,他也会出去,在附近找找,有没有能帮着做点的活计。 啼莺一愣,随即心中又暖又心疼。她说怎么她回来时,小山总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还当是念书念的。 “你啊。以后不许了,有阿姐在呢。你只要好好跟着我给你请的先生,把书读好,我比收到一奁的簪子还要高兴。” 啼莺嘴上虽这么训着,可还是抿嘴笑着把簪子插了回去。 小山听后,却缓缓垂了头,看着姐姐手上办事时新留下的伤。 他不知道姐姐要替恩公做些什么事,但只知道那是危险的。 半晌他低声道:“姐。我可以不读书的,请先生太贵了。” “我现在能做好事情,也能挣来钱了。等把恩公赎我们的银子还上,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啼莺闻言收了笑,眼神也严肃起来。 自离开潇香楼后,她的身上逐渐有了不一样的气质。这样看过来时,小山也有些怵。 “然后呢?”她问。 世道艰难,他们这样浮萍蝼蚁般的人,安安生生过日子,最终还不是陷入青楼不由自己。 她再护着弟弟,终有护不住的时候,那日若不是公子,落在柴德武手里,横死的就是小山了。 所以她给小山请先生,以后他能试着考个功名,考不上也能做个教书先生。 爹娘饿死时,她答应了要照顾好小山。 遇见公子,是她的机缘。教她的不止是技艺,还有立身。 她要他再不吃以前吃的苦头,再不过那种日子。 何况他们欠公子的,哪只是赎身的银两。 以这段时日从钟哥那的了解,若她真有意离开,公子也会允可。 但她不会。命是公子给的,她做不来忘恩的人。 小山从姐姐的眼中看明了她的意思,想到潇香楼,脸色白了白,不再多说了。 回到房中后,他不动声色,脸却紧皱成一团。那原本清秀的脸上,竟显出不相称的嗜戾神色。 双手紧握成拳,指甲也狠狠嵌进掌心。 只要想起过往,他心里便会有阴暗像蛇般冰冰冷冷地在他腹腔里穿梭。 蛇从他的无能自责和羞愧里滋生。 在那种地方,姐姐为了护着他能做任何事情。 可他凭什么活得这么干净? 在姐姐面前,小山从来不显露,却比任何人都厌恶这样孬弱的自己。 厌恶,唾弃,却又不敢从姐姐的身后走出来。 抱着他的懦弱心安理得。 而他现在发现,即便出了潇香楼,这也没有任何改变。 姐姐真心想要效忠公子,可他不以为然。 在那些有钱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在小山揣着新买的簪子回去时,宋初渺正在绣鼎阁的阁间内捧着热茶。 这几年陶娘子将绣鼎阁修缮过两回。每一处的布置用料,瞧着都很讲究。 素夏也是头一回来,四下瞧着新奇。不愧是一件首饰都要等上各把月的地方。 在宋初渺喝着茶暖和身子时,有伙计取了几件脂粉首饰来给陶娘子过目。 都是客人们订的货,今日会来取走的。 正好宋初渺在,陶娘子便拿来给她看上一看,好听听她的意见。 从宋府回来后,她就已经叫人拟了单子,将铺子里最好的全都制上一份,到时候亲自送到姑娘那儿。 这会若能趁此了解下姑娘的喜好,她也好参照着再改改。 宋初渺哪有什么想法,只觉得每一件都精妙漂亮,任哪个姑娘家见了都会喜欢的。 离她手边最近的是盒香粉,她拿起时,忽然间记起了自己之前做的傻事。 她缓缓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地想到。 啊,她好像忘记找表哥要回来了…… 她离开定安侯府已有好几日,也许表哥早就已经给扔了。 陶娘子见她拿了香粉,还以为姑娘喜欢,便说要陪着她去柜上看看。 来绣鼎阁的大多不是预定就是取货,不消半刻便走,是以铺子里是没有多少人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0节 铺子内无风,宋初渺取下的帷帽也就搁在了阁间中。 陶娘子陪着姑娘在铺中四处看了看,突然一伙计有事来寻,就先走开了一下。 宋初渺在柜后无事可做,逛了一圈,看到摆着的账,随手翻了几下。 绣鼎阁中此时正坐着个衣裳花哨明艳,堆金砌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很有钱的纨绔子。 他几口饮尽茶,很不耐烦地等着伙计取图样来。 他是京中富商之子,最近新纳了个小妾,特地来绣鼎阁瞧瞧,有什么能哄小妾开心的。 在看到宋初渺时,他眼睛瞬间一亮。 不愧是绣鼎阁,连柜上管账的小伙计都有如此娇美容颜。 他心里一下犯起了痒,对家中的小妾也突然没了兴致,起身几步过去,往柜上一倚靠,伸手便想去捏捏美人的下巴。 “小美人,看账多无趣啊,不如来陪本公子玩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是ruan不是luan 10瓶;番茄宝宝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有人突然间凑近, 将宋初渺给吓到了。 她下意识躲开,那人伸来的手就碰了个空。 抬眼看去,是个不认得的人。 那纨绔子平日里动手动脚习惯了, 家中那些个丫鬟小妾们, 哪个不是乖乖地任他调戏。 突然扑了个空, 还有些不自在。 不过在凑近些后, 对上小美人宝珠似明亮水润的双眼,他顿时就把那些有的没的全抛在脑后了。 小美人就是瞧着有些瘦小,可能是在铺子里做活太辛苦了。 但不碍事,养一养就成了。 他笑嘻嘻挑眉道:“本公子家里的账多的是。你跟我回家,我让你丢着玩怎么样?” 宋初渺柳眉微微蹙起,默默往一旁退开了两步。 这人瞧着奇怪, 话也说得奇怪,她有一些害怕。 小时候被生人抱走的阴影犹在,她本就对不相熟之人的突然靠近心有抵触。 宋初渺心中慌乱下, 便有几分木愣。 可她不声不响的,从面上也瞧不出什么, 落在那纨绔子眼中,就显得过于清冷淡漠了。 一见她转身想走的样子, 登时不悦, 大步一迈绕去柜边, 将腿一跨拦住了她的去路。 想他如此好颜好色的,她却连话都不知回一句。 区区一个看账的小丫头,也敢拂他的脸面。 从他突然冒出来, 到拦了宋初渺的去路,左右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才刚瞧见这边情形的伙计赶紧放下手里的跑了过来。 铺子里的还不见得清楚宋初渺身份,只知这位是连陶娘子都亲自出面相陪的贵人。 可万不能出什么事的。 绣鼎阁做那么大的生意,自然也不是怕事的。 若是有人蓄意闹事,就只好把人请出去了。 素夏不过才走开了一小会,去新换了手炉回来。 就瞧见姑娘被人为难的一幕。 她心头顿时冒起一团火,噔噔噔跑了过去。 一脚踹开那纨绔拦着道的腿。 素夏将手炉塞给姑娘后,忙打量着她神色问:“姑娘,没事吧?”宋初渺见素夏回来了,安心一些,摇了摇头。 素夏这一脚的力气不小,踹的那纨绔子疼得低呼了一声。 他何曾受过这个,顿时被激怒了。 也无暇去想为什么铺子里一个看账的小美人,身旁还会跟着丫鬟。 他黑着脸低骂了一句,话语粗俗实在污人耳朵。 上前便要推开素夏,伸手去将宋初渺给拽过来。 然而手才扬起,就被人从后紧紧箍住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的秦元铭,一把握住那纨绔的手,卸力扭去背后。只听几下关节声响,就已将他胳膊卸了下来。 然后顺势而下,眨眼间将他手臂一节一节拆了,散作断藕一般,以奇异的姿势扭曲在身后。 突生变故,那纨绔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剧烈的疼痛刺入脑中时,一声惊叫痛呼又被秦元铭从柜上顺手捞来的抹布给堵了个结实。 他一口气没上来,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秦元铭今儿也是凑巧就在附近。 无意中瞧见了绣鼎阁中刚刚发生的事。 关于沈兄在意的那位表妹,他也有心多留意了一二。 他身边的小厮是认得侯府的素夏的,适才瞧见提了一嘴。 而他又想起来,听说沈兄安排在他表妹身边伺候的,好像就是叫素夏来着。 如此一来,里头那姑娘岂不是正是沈兄那位表妹? 这秦元铭就没法再干看着了。 秦元铭教训完人了,才想起来瞧瞧这人是谁。 低头看了一眼,倒发现是张熟悉的。 秦家是大族,自然不会将一个成日惹事生非的商贾子弟放在眼里。 他转头吩咐小厮,去此人家中通知来领人。 处理完了,才看向宋初渺。 宋初渺有些受惊。在她眼里,秦元铭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抓着那人后,竟几下就扭断了手臂,虽说视线被素夏挡了一挡,可那声音听来,令人头皮一麻,瞬间绷直了颈背。 在他看过来时,她微微瑟缩了下。 这人,好像有点吓人。 秦元铭完全没有自己把人给吓着了的自觉。 见宋初渺脸色这么白,又一副呆气,心中还在想,沈兄这位表妹果然是染着病的,瞧着如此虚弱。 还好被他遇见,才帮了一手。 沈兄要知道了,还不知得多感谢他。 这时听闻动静的陶娘子已匆忙赶了过来。 弄清发生什么事后,让人将此处收拾了,把那晕了的也先抬去一旁。 免得这儿动静太引人注意,她带着姑娘先回了阁间。 秦元铭跟在后头一道过来了。 秦元铭出手解了围,陶娘子正要谢过,就见他摆摆手:“自己人,不说这些。” 他笑嘻嘻同宋初渺道:“我是沈兄,也就是你那个三表哥的好友。” 宋初渺听他提到了沈青洵,才缓缓回了神。 她微微侧了头,看向他,疑惑地眨着眼,好似在问,真的假的呀。 素夏以前跟在老夫人身边,也只有一回在侯府看见过秦元铭,闻言这才认出人来。 这不就是秦少爷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表哥的关系,秦元铭又笑的无害。 宋初渺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今日,他是帮了她的。 秦元铭喝着茶,见小姑娘在盯着他瞧,一双眸子纯的跟雨后清穹似的。 如他这样厚的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会出手,实则还是因沈青洵的缘故。沈兄这表妹,若是太感激他了也不好。 他只好提起沈青洵来:“其实刚刚那一招,还是我当初跟着沈兄学的。” “那是以前了,定安侯曾被一个混入的鞑靼刺客伤过。” “后来抓住了人,就是沈兄动手审的。” “也不知道他那等年纪的时候,哪来的如此手段。卸了那刺客的下巴,取出对方嘴里自尽的刀片,最后将那刺客整条手臂的皮都给剥了下来。” “啧,剥完再将整条手的筋骨段段拆卸。” “那本事,绝了!最后那刺客扛不住,招了个一干二净。” 从各种层面上来说,秦元铭都十分欣赏沈青洵。 这会儿说得兴起,全然没注意到在听的三位女子,都渐渐变了的脸色。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1节 秦元铭让小厮去通知来领人的时候,也顺道让人给沈青洵去了个信。 大意上是,你家那位娇娇的表妹,在绣鼎阁被人给调戏欺负了。 待沈青洵闻讯而来,由伙计领至阁间外时,正好听到秦元铭正在大肆宣扬他的刑讯事迹。 瞬间脸黑得能拧出一池的墨来。 秦元铭这一段说得生动且仔细,宋初渺想到那情形,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的胆子本就不大,而今又对伤处痛处很是敏感。 乍一听到这些,有点被吓着了。 沈青洵步入房中时,宋初渺循声抬头看了过来。 正对上她一双眼眶红红水汽雾蒙的眼睛。 他心口狠狠一跳,眼底刹那间划过一道不知所措的慌乱。 秦元铭见是沈兄来了,停了话头。 阁间内一静,他才觉察到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而且以他对沈兄的熟知,他这脸色也不太妙啊。 再看小姑娘一副快要吓哭的神色,回想刚刚嘴快说的那些,才反应过来。 秦元铭默默抬手抵额。 要完。 既然人已被秦元铭解决,宋初渺也没有其他的事。 沈青洵便亲自送她回去。 他驾着马,一路护在马车旁,腰背直直地挺板着,甚至略有几份僵硬。 却始终无话。 他脸上瞧来如常,实则心里已糟乱作一团。 他不知道她听完那些后,此时正在心里如何想他。 可是觉得害怕?抑或是因他的残狠而厌恶? 想他以前,总故意恶声恶气,凶冷待她。 不过是嫌她烦人想将她赶得远一些。 而如今,他在她面前,却将所有的这些尽数收敛。 那些脏的污浊的阴暗,不该去沾染她的耳目。 可沈青洵一想到日后,她若是会开始惧他避他。 胸膛中如同剜进了一根刺,惶惶生怕。 沈青洵在马上绷着下颌一言不发。 而罪魁祸首的秦元铭见情形不好,一离开绣鼎阁就早溜没了影。 车马一路安安静静回了宋府。 就在离宋府不远时,宋初渺突然将帘子掀开了一个角。 她在马车旁瞧见了表哥,便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他。 沈青洵接过后一愣,低头看去。 ——真的吗? 他手一紧,攥皱了这三个字。 可一时间,乱作一团心绪竟丝丝抽剥了出来。 他一定神,靠近窗边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假的,他骗你的。” 宋初渺听了,一抿唇抚了抚胸口,好像是在安慰一下方才被秦元铭的故事而惊吓到的自己。 她是一手撩着窗的,沈青洵看在眼里,心想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由她做来,怎就能如此惹人喜欢。 见情况没有预想中那般糟糕,沈青洵的心刹那间一宽。 他默然片刻后,不禁试探着问:“若是真的呢?” 宋初渺想了想又递出一张。 ——那人是坏的。 沈青洵骑在马上要更高,他垂下眸,与她清澈的目光相触,里头没有避退。 他讶然。 秦元铭在那滔滔不绝的时候,宋初渺听着确实害怕,觉得身边都阴阴冷冷的。 也诧异他口中所说的表哥,好像与她认识的表哥不大一样。 可这些在沈青洵出现后,就骤然散去了。 她发觉,若是表哥的话,好像再吓人的事,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沈青洵看在眼中,只觉四下都明亮起来,暖意丝丝点点渗入了心底最深处。 他再忍不住微扬起嘴角,伸手轻轻揉了揉她脑袋。 她这样安心信赖,又毫无防备的模样。 既乖又迷人。 实在是……不胜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哦, 第29章 魏太傅下朝从宫里回来时, 绷着面庞,看上去很是不快。 身边侍奉多年的老仆见了,赶紧叫人去沏了太傅最爱的香茶来, 以顺缓他的火气。 以老仆的了解, 有本事令魏太傅如此的, 也就那柴公公了。 魏敛确实心有郁结, 并非今日,而是这一段时日来皆是如此。 平日里私下替他办事的得用人手,最近不知为何折损了不少。 而他吩咐下去的其他事,也多多少少都有些微的艰难阻碍。 他有种什么脱离了掌控的烦躁感。 可细细品来,似乎又无甚关联,捋不出丝毫头绪。 魏敛自然把这些都算在了柴德武的头上。 自栗县那件破事搅和了一通起, 就没见有多少顺心之事。 柴德武这么频频动起手脚,可是有何打算? 魏敛不知,柴德武近来情形与他也相差无二, 私下不止一次将他挂在嘴上骂。 老仆见魏太傅皱眉揉起了额头,知他是犯起了头疼的老毛病。 正好茶沏好送来了, 老仆忙伺候他用茶。 将茶递过去后,午北就侍立在一旁, 静候吩咐。 他不说话时, 常常易被周围的人忽视。 魏敛喝了口茶, 沉沉压下一口气。 他今日下朝后去陛下寝殿议事时,再提了立储君一事。 那柴德武在旁阴阳怪气地插话,道什么陛下万岁之躯, 立储君不急于一时。 储君之位迟迟未立,这么多年了,若不是他柴德武回回带着人跟他唱反腔,他只要示意他这方的大臣们一齐谏言,就算逼着圣上也早将大皇子推上去了。 正想着,魏敛召来的心腹来了。 老仆退下时才留意到午北还在,忙向他挥了挥手。 午北这才退了出去。 “太傅大人,大皇子要约大人一见。”心腹先递了个口信。 魏太傅沉色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到如今也不过两位皇子。 圣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若要权势不败,执掌朝野,手中一棋自是压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有野心,又因迟迟坐不上太子之位心有不满。 尽管有些愚笨无能,但如此更好拿捏挑拨,再适合不过。 总好过二皇子终日纵情诗文音律,无心帝位,又过于孝顺,难以控制。 储君这事,魏敛早知没那么轻易,适时提一提,不至于真动什么气。 他想到皇上提起的另一事。 他提到册立储君,被柴德武一岔后,便听陛下忽然说京中今年入了冬后太冷了。 圣人龙体病乏又困冷。 这个冬日,有意南下,移驾行宫。 …… 宋初渺从绣鼎阁回来后,当天夜里,京城就下了场雪。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2节 因她身子的缘故,最需留意不要再受凉。 所以自回宋府起,素夏巧儿收拾的时候便格外在意这事。 院子里,都是刻意能挡风的布置,房中也都铺着软毯,摆着炭盆。 这夜一场雪后,院内积了薄薄一层,初雪一化,便又骤然冷上几分。 外头是呼一口,便能飘出一缕雾的寒气。 瞧着虽有趣,可这般冷起来,宋初渺时而觉得喘气都有些闷。 玩雪是绝不可能的,宋初渺只能窝在房中,被素夏裹成了一个球球。 素夏仔细得很,房中炭盆一直注意着没断过,隔上一会就来问问冷不冷。 生怕姑娘一不小心再染上一回风寒。 第二天夜里照旧落了雪。 等天色再亮起来的时候,从窗内一眼望出去,清穹如明镜般澄亮。 宋初渺睡醒后不久,就收到了沈青洵让人送来的一件小玩意。 一个不知用什么做成的透白小球,里头装了大半的雪。 玩不了雪的宋初渺觉着新奇又有趣,上手摸了摸,一点也不冷。 晃了晃,有雪簌簌飞扬。 宋初渺窝在暖意融融的房中把玩了一会,那雪才彻底化尽了。 她好喜欢,弯起的眉眼像月牙儿似的。 表哥真好呢。 许是这天也体谅她畏寒,雪拢共只懒懒散散下了两回。 之后天气一转,竟又回暖了许多。 正好隔日便是诗宴。 如此也不必担心出门会太冷不便。 对宋初渺来说,赴宴似乎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 她还小时,大多时候会跟随母亲一起。 一想到诗宴那儿定然会有很多人。 还没去呢,宋初渺就已经感到有些拘束了。 当日,素夏想着这是姑娘回京后,头一回在各家贵女前露面。 可绝对不能被人小看了去。 素夏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脸如临大敌般绷着,仔细替姑娘施好妆梳好发,直到满意了才舒展开来。 正好陶娘子那刚送到了几件首饰,素夏也给姑娘戴上了。 诗宴是苏五姑娘苏澶所请,就在苏家城外的一处庄子上。 苏家是延续了几朝的大世家,族中子弟皆有入仕。 苏五姑娘在嫡系家中颇受宠爱,及笄时家中长辈便送了这处庄子。 庄子很大,占了块绝妙的好地方。倚山筑湖,修缮精美,一年四季有四景如画。 当初惹过不少姑娘的艳羡。 此回接了帖子来的,意不在诗文,倒多是冲着来庄子赏玩而来。 宋初渺坐着马车到了庄子,素夏去递上帖子,便有庄上的小丫鬟引着人入内。 庄子内处处修得雅致,几步一景,四周依着山脚所建,往远了瞧则见延绵的山林。 若是春日,必然是一片葱葱郁色。 “姑娘冷不冷?” 素夏一下车就发现这儿要冷得多,有些担心。 宋初渺扯了下.身上厚厚的狐裘,摇摇头。 她正一路打量着庄中景致,眸子里闪着几分新奇的光亮。 然而一进聚宴的园子,她却成了被打量的那个。 四下里猜疑打量的视线,都渐渐落在了她身上。 “那是谁呀?” “不认得,谁家的?” “听说今日宋家的姑娘也会来,会不会就是她?” “那个丢了好多年又被找回来的?” 猜测到了的姑娘们有些惊讶。 在近来的那些传言里,宋家姑娘的遭遇可怜又可怕。 都说她已病恹恹的不成人形,还有毁了容伤了脑子疯疯傻傻的说法。 可再看远远走来的人,哪有半点传言里的模样? 宋初渺的姿容清丽出尘,并不是过分张扬的美,可就是有让人一眼就凝驻在她身上的本事。 如同璀璨珠玉,哪怕是被投在晦暗之处,也遮掩不了本身的润泽。 她真的是宋家那个被寻回来的? 众人不禁心生怀疑。 倒是有以前识得宋初渺的姑娘认出人来了。 柳沐珑听了身旁低低的议论,一推柳箫铃道:“原来就是她呀。” 不仅没毁容没断胳膊,长得还比她要好看。 一回想之前她们私下议论的那些话,觉得自个儿傻透了。 四下里看过来的目光,彻底打乱了宋初渺正在赏景的心思。 她不大自在地捏住了衣摆一角,愈发拘束起来。 只是她虽拘谨,脸上一如往常,却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只有熟悉她的素夏,察觉到姑娘变得有些紧张。 “姑娘不怕。”素夏在旁道。 她们姑娘生得这样好,且任她们瞧去。 “初渺?”这时有曾较为熟悉的姑娘过来。 彼此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宋初渺看着来人想了一想,才记起来。 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宋初渺目光柔和,举止间看起来也落落大方。 只是她不苟言笑的模样,看上去高冷且疏离。 孰不知她心中正有几分怯缩,已经想回家了…… 对方怔了下,才意识到宋初渺是真说不出话了。 眼中流露出遗憾。 然而多年未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 发生那么多事,又过去了那么久。 如同在她与其他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沟,隔成了两端。 宋初渺只觉得所见的人,虽面熟又陌生。 她们在看到她时,不管有没有刻意藏起,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有可怜惋惜,有打量鄙夷,也有好奇看戏。 引路的小丫鬟将她请去了一处坐下。 正好苏五姑娘来了。 原先落在宋初渺这儿的视线,一下散了。 在苏澶之后,又有小丫鬟引着人来。 还没见人影,就已听见二人谈笑说话的声音。 直到绕过回廊的身影出现,众人都有些诧异。 嘉和公主竟也来了? 同嘉和一起说着笑过来的,是詹尚书的孙女詹兰馨。 都知詹兰馨和嘉和公主的关系甚好。 正好詹兰馨得知,这几日嘉和与驸马闹了点不愉快。 便提了一句邀了嘉和来。 嘉和公主一到,在场的姑娘们都见了礼。 詹兰馨在嘉和身边,微微低头遮掩了得意神色。 她与公主交好,时常会遇上这种情形,她再喜欢不过了。 嘉和公主早些时候就到了,四下里逛了逛还歇息了一会。 苏澶见她来了,请她上座。 而詹兰馨在旁坐下时,视线经过某处时突然一愣。 她拧着眉头,又多看了宋初渺两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3节 可不就是上回她在香粉铺子里遇见的? 回去后她随意打听了一二,没听说近来有什么尊贵身份的女子入京。 纳闷了一下,这事也就抛开了。 这会她从苏五姑娘口中,得知原来她竟是宋家那个被卖过又找回来的哑巴,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 一个被卖去了山中多年的人,竟还装得一副清冷贵气的姿态。 詹兰馨心气极傲,一想到当时,她竟是被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哑巴给唬住了,就羞恼生怒。 詹兰馨当然不觉得是自己问题。 只知她一个无人敢轻易招惹的詹府小姐,竟在一个哑巴面前退让了,甚至最终憋闷而去。 尽管此事无人知晓,可她仍旧觉得丢人难堪。 她认定宋初渺当日是刻意的,此刻恨恨盯着她觉得既碍眼又厌恶。 宋初渺忽然觉得有一道令人不适的视线停在她身上。 她抬起眼,也瞧见了詹兰馨,有些疑惑。 当日她心思都在挑香粉上,早将她给忘了。 宋初渺一转头,耳垂上做得精巧独特的耳坠轻轻地左右晃荡。 映着光时,闪着粼粼盈亮,极美,像是坠了两串雪珠子,也衬得宋初渺圆润的耳垂粉粉嫩嫩。 詹兰馨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隔得本就不远,仔细一瞧也能看得清楚。 她觉得有点眼熟。再一想,想起来了。 绣鼎阁不久前出了一款,整个京城眼下也只苏澶排到了一对。 她是见过苏澶戴的。 因为瞧了喜欢,她也缠着娘讨了不少的银子,去绣鼎阁排上了号。 她一直留意着这事,知道绣鼎阁里排着的第二个号,到现在都还没制好呢。 詹兰馨皱起眉,疑惑不解。 只苏澶手里才有的一对耳坠,为什么她竟会有? 她想着什么,忙转头看向苏澶。 只见她两耳下面空空的,今日什么耳饰也没戴。 她知道苏澶常在庄子里小住,就在入园时会经过的某处院子里。 詹兰馨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什么,眼底显露出一丝激动。 宋初渺的耳坠定是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第四更, 第30章 嘉和公主到后不久, 苏澶见应了帖子的姐妹们都来了,便开始了诗宴。 此处园子是在整个庄子的最前头,四下建有巧妙的遮挡, 虽非室内, 却也能避风御寒。 庄子内的小丫鬟们听从苏五姑娘吩咐, 陆续捧上了各式的点心和花露。 听说也是苏府新寻来的厨子做的, 样式味道和外头的不大一样。 柳箫铃尝了几口后,指着柳沐珑手里的那个说:“那个不好吃。” 柳沐珑都快一口咬上去了,听了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放着给我吧,我一会随便垫垫肚子。” 柳沐珑看她一眼,一口咬下, 入口即化又甜又香,得意道:“我才没以前那么好骗了。” 柳箫铃见骗吃不成,哼了声。 喝了口手中的花露等着苏五姑娘那儿起头。 苏五姑娘是苏家这一辈里最有才气的姑娘, 又喜好诗文。 今日也只邀了各府上同辈的小姐们来庄子上玩。 虽说如此,但在场的各家姑娘们, 怕是没有几个对诗文很感兴趣的。 说是赴诗宴,实则也不过是来游玩的名头。 但人家都拿出了自己的庄子任大家赏玩, 还用外头都没尝见过的吃食来招待。 打着精神认真陪人家作诗玩乐, 也就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苏澶先是提议以露茶替酒玩起了飞花令。 几轮之后, 又接写起了诗。 今日来的都是姑娘家,既无长辈在,又没什么世家公子, 诗作得再漂亮也无甚意思。 何况女子不重学问,好些人诗接得也是勉强。或是想不出略过,借着罚杯的名头解嘴馋。 女子间嬉嬉笑笑,倒也欢闹,颇有一番乐趣。 只是轮到了宋初渺这时,大家都会不自觉地看过来,留意着她的举动。 宋初渺是用写的,交给素夏来念。 而她每回都能答上,中规中矩,说不上极好,但也寻不到错处。 叫人听了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失望。 总之宋家姑娘确实成了哑巴。 但什么疯疯傻傻的,果然是无稽传言。 听过几次,她们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而且几轮过后,除了几个也喜欢诗文的姑娘,其他人都渐渐没了兴致。 苏澶今日已得了一二句好诗,兴致已足。 最后到她这儿收了尾,便算是结束了。 她请了各位去庄子内随意赏看。 若累了也有小丫鬟带着去歇息。 正好坐着吃多了,有寻了交好的说话的,或是结伴去庄子内走动消消食。 还有听说庄子上栽种了一片冬梅,正要去看看。 庄子背处是环着山的。前两日刚下过雪,城中虽然回暖融雪了,可临山那一片连雪都还没怎么化。 冬梅上覆着雪,必然好看。 宋初渺在这待得久了,也觉着有些冷。 又不喜人多,便想去歇息一下。 这时詹兰馨突然站出,扬声道:“等一下。” 詹兰馨这一声,将视线都引了过来。 然后她转向宋初渺,微仰着头冲她一笑:“宋妹妹,这么快又见面了。” 宋初渺眨了眨眼,发现詹兰馨是在与她说话。 是那个盯了她许久的人。 可是,她们之前见过? 即便是在以前,詹府跟宋府也没有过什么往来。 倒是素夏这下认出来了。 不管是她,还是她身旁的丫鬟。 詹兰馨喊住了宋初渺,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了,便走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宋妹妹的耳坠真好看。” 她凑近些作势去瞧,一边随意地问:“也不知是何处得的。若是哪家铺子做的,我也想要一对了。” 宋初渺虽然不记得她了,但也对她并无好感。 见詹兰馨突然靠近过来,不由得避退开两步。 这落在詹兰馨眼里,就成了闪躲心虚的举动。 她更笃定耳坠有问题了。 嘉和原本靠在一旁,听着她们一轮轮念诗文,觉着无聊得很。 直到这会才有了几分精神。 她见詹兰馨的神色,就知她意不在夸赞宋初渺的耳坠。 嘉和不知她想做什么,挺有兴致地等她说下去。 宋初渺抬手碰了下耳垂上坠着的珠子。 她的首饰脂粉都是素夏帮她挑戴的,只在出行前,从镜前瞧上过一眼。 而詹兰馨这下已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咦?这耳坠我好像有点眼熟。”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拧着眉头疑惑地看向苏澶:“苏澶,宋妹妹这对,怎么和你从绣鼎阁订的那对一模一样的啊?” 詹兰馨这话一出,四下也都渐渐反应过来了。 但还不明情况,就都只在旁等着瞧热闹。 素夏方才认出人时,也得知了对方是詹府的。 再听詹兰馨当着这么多人,故意阴阳怪气,且话中有话,明摆着是想要为难姑娘。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4节 她上前道:“我家姑娘这对也是绣鼎阁那所出的,一样并不奇怪。” 詹兰馨顿时冷下脸,扫她一眼:“我在同宋姑娘说话,哪来的一个丫鬟多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的下人这么没有规矩。” 她一想起那日,被勾起的火气都还没散。 正好借此逮着一顿训骂。 素夏一怔,气得脸白。 柳箫铃听了心里在想,詹兰馨这不是故意找茬么? 宋初渺又不能言语,又不许贴身丫鬟插嘴。 那话不就全由她一个人说了? 苏澶不知詹兰馨想干什么。 走过来时,詹兰馨瞧了眼她耳朵,疑惑问道:“你的那对呢?” 苏澶伸手摸了摸道:“今日不小心将耳孔那儿弄伤了。怕疼就没戴,让丫鬟收起来了。” 走近了,苏澶也看清了宋初渺所戴的那对,还真是同她一样的。 “原是这样。”詹兰馨点头接着道,“因这耳坠我也让人去问过,绣鼎阁目前就只出了一对。我还以为你是借给宋妹妹了。” 话到此一顿,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奇道:“既然你的收起来了,那宋妹妹的是从何而来?” 嘉和听她绕了一圈,总算知道詹兰馨想说什么了。 她很清楚,詹兰馨可不是闲着无事爱替人出头的性子。 她和宋家那哑巴有过节? 而詹兰馨一句话,落在在场的其他姑娘耳中,各有想法。 绣鼎阁只卖出一对的耳坠,苏五姑娘又没出借,如何会在宋初渺的耳上? 岂不就是偷的了? 宋初渺听到周围响起了低低地议论声。 “偷的?不至于吧。” “也说不准的,她毕竟被拐走过。” “定是偷的,真丢人。” 都是做姑娘的,若能做出偷窃的行径,那真是自甘堕落,任谁都瞧不起的。 可想着是宋初渺的话,有人心里又觉得,好像也没有多值得奇怪的。 毕竟她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丢过多年,也不知同哪种人混在一块过的日子。 本就不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了,沾染了恶习,品行坏了,也是自然而然的。 有的听信着传言,结果一见人后发现与所想的截然不同,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如同站在泥潭边,当笑料般嘲了半天掉进去的人,结果一转头,发现人不仅好好的,踩得地方还比她要干净。 这会耳坠的事一出,如同将人又扯回了泥潭中,都有些兴奋地看戏。 可也有人觉得过分了。 又无证据,哪能凭一副相似的耳坠就说人偷窃。 虽然她们声音压得低,但宋初渺还是听见了不少。 她目光中有些茫然,抿着唇,一手紧紧揪住了狐裘的领子。 被如此围着指责诬蔑,一时间让她想起了灰暗的以前,隔壁那家的东西丢了,也说是她做的,令她挨了打。 那个时候,她还会说话。 她看向詹兰馨。 詹兰馨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傲慢。 苏澶见这情形,已明白詹兰馨方才那么一说,是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找宋家姑娘的不痛快。 虽然因着家中缘故,平常有与詹兰馨来往。 但实则她并不怎么喜欢詹兰馨的为人性子。 不过她也确实有些好奇。 这耳坠为何宋初渺也会有一对。 她的由丫鬟收起来,就放在前头的那间房里了。 但苏澶并不觉得宋初渺会偷拿了去。 宋家姑娘的一双眼澄澄亮亮的,让人不自觉就想亲近。 而且往宋府递帖子,也是因着宋将军的缘故,家中有意与宋府走近。 不管如何,说是说不清的。 让人去将她那对找来,一看就都清楚了。 苏澶让丫鬟去取,一面正想要替宋初渺说两句话。 而这时,已经听不下去的柳沐珑没忍住插了一句。 她冲她旁边不知哪家的姑娘说道:“丢什么人呀,我看欺负人家不会说话的才叫丢人呢。” 那姑娘原本悄悄在议论,突然被这么一噎,所有人都看过来,脸皮薄得立马涨红脸驳道:“偷东西本来就不对,怎么哑巴偷东西就说不得了?” “你怎什么都知道,你是亲眼看见了?”柳沐珑被怼回来也不示弱,叉着胳膊道,“看见了你怎么不阻止呢?没看见你凭什么污蔑人呢?” 柳沐珑也没多想,就是平日里仰慕嫂嫂多了,是时候觉得自己该锄强扶弱一下。 何况上回听了嫂嫂的话,她们就已经将宋初渺划入自己人的范围了。 四周刚也指摘过宋初渺的姑娘,听柳沐珑小嘴一张一合,就跟骂到自己身上似的。 不由得都出声说道起来。 “你这样说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谁知她是什么时候偷的呢?” “如果这耳坠只苏澶那一对的话,事实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柳沐珑哼道:“苏姑娘都还没说过话呢,你如此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耳坠子是你的。” 柳箫铃则翻了个白眼:“你会戴着从别人那偷来的耳坠,跑到人家跟前去等着被发现?是你傻还是我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第五更, 第31章 柳家姐妹平时在家里日日有争执, 吵习惯了,根本不怕吵架。 方才出声的那几个人,被她俩几句呛了声, 一时都再说不出话来。 除了柳家姐妹外, 在场也有看不过眼的, 还有以前与宋初渺较为熟悉的。 索性跟在柳家姐妹后头, 也维护起了宋初渺。 最后还是苏澶见气氛不对,赶紧出言阻止了。 免得闹得太过,伤了和气。 “眼前所见的就是事实。”詹兰馨笑了笑,看着苏澶,“她戴的,可不就是你的那对。” “确实是很像。”苏澶如实说, “但我的一早时候让丫鬟收起来了。” “既然宋姑娘的丫鬟说是从绣鼎阁来的,那等着丫鬟将我的那对取来,一看便知。” 詹兰馨听了也仍旧镇静, 她已经笃定,就算苏澶派人去找, 也绝对是空手而回。 那日她受了宋初渺的蒙骗,还真当她是什么人呢。 眼下一回想, 宋初渺拿着那盒香粉许久的模样, 分明是买不起罢了。 谁还不知宋家是个什么境况? 连一盒香粉都买不起的人, 能用得上绣鼎阁的东西? 嘉和一直没说话,静静看了半天热闹,又见詹兰馨那副确信的神色, 忽然起身道:“今日都是苏五姑娘作请来的,也别为了一件首饰扫了兴致。” 毕竟贵为公主,嘉和一说话,众人一时都不言向她看来。 她温和一笑,走到宋初渺跟前道:“不如你就同苏澶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耳坠如何且私下去说。” “否则要等去取的丫鬟回来,总是不大好看,也别让下人看了笑话去。” 嘉和自然是帮着詹兰馨的。 这话听似有理,似乎还是顾忌着宋初渺的颜面。 实则话中却已认定宋初渺所戴的是偷的。 甚至还以身份施压。 宋初渺被攻讦了一阵,面色虽有些发白,但神色姿态还算是沉稳。 她心思显露的迟缓倒是有了点好处。 尽管心中无措,可在旁人看来,已然很从容镇静了。 她眼眸里像是盈着一汪浅浅的清泉,此刻瞧来无辜又坦然。 虽然不知嘉和与詹兰馨对她的不善针对从何而来。 却也很明白,恶意有时就是不需要多少理由的。 想了想,她突然抬手从耳上解下了一只,递到了苏澶手中。 苏澶疑惑地接了过来。 詹兰馨见了笑起,咄咄逼人:“你以为现在还了,这就过去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5节 而苏澶翻看着那串耳坠子时,忽然发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这时被打发去前头房中找的丫鬟也回来了,手里捧着个小小的匣子。 姑娘们都好奇地盯着苏澶的手中。直到苏澶打开后,拿出了一对一样的耳坠。 先前认定宋初渺偷了耳坠的那些人,脸色顿时都不好看了。 詹兰馨原本得意的笑也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 苏澶微微笑道:“宋姑娘的这对,和我的确实很像。” 柳箫铃则在一旁默默插嘴:“那刚才污蔑了人的,都道不道歉呢?” 先前还振振有词的,这会全都撇开脸不吱声了。 詹兰馨却是不信的。 绣鼎阁只出了一对的耳坠,宋初渺怎么可能会有? 她又想到什么,紧皱的眉头展开:“没丢就太好了。原来是我猜错了。” “大概是宋姑娘什么时候瞧见过了,太喜欢,所以才会另找了人仿制的吧?” “不知是哪家铺子啊,仿得还挺像,我也一时看岔了。” 詹兰馨这是要说宋初渺的耳坠,是找人仿的劣等首饰了。 虽说也有人会去仿绣鼎阁的东西,但自恃身份的姑娘们是做不出来的。 若是用着被人发现了,多丢人。 “不,是绣鼎阁的。” 詹兰馨在苏澶的庄子上,突然闹这一出,将气氛搞成这样。 现在已经澄清了,还不罢休,苏澶也不打算多给詹兰馨面子。 她将耳坠还给宋初渺,说道:“上面有绣鼎阁的刻标,不会有误。” “而且宋姑娘的与我的其实不大一样。瞧着相似却有细微的不同。她的做得比我的要精巧多了。” 苏澶正正色对詹兰馨道:“你可要记得同宋姑娘道歉啊。” 詹兰馨的脸上变得不要太好看。 僵凝半晌,还是嘉和公主解了围:“既然是误会,弄清楚就好了。不过是首饰罢了,不仔细看错总是有的。想必宋家姑娘也不会介意。” 她想着宋初渺是哑的,也不等她反应,说道:“这么会也有些累了,兰馨陪我去歇歇吧。” 嘉和公主说了这话,其他人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与詹兰馨一道离开时,嘉和冷着脸低声骂了她句莽撞。 事情也没弄清,就去寻人不痛快。 险些累害她也失了体面。 詹兰馨正噎着气,被骂上两句也只得闷声受着。 嘉和骂完,也有些奇道:“她不过刚回京来的,是怎么惹了你了?” 詹兰馨这就将当日的事情告诉了公主。 当然是以她所揣测的那些想法,再添油加醋一番。 嘉和听后冷笑一声,嫌弃她道:“这还不简单。何须你那般费劲?” 詹兰馨听出什么,又生出了几分精神。 嘉和烦了几日,也正愁找不到什么好的法子可以纾解。 玩弄一个哑了的小姑娘,想来也是有趣的。 至于那个宋初渺,她也不甚喜欢。 模样,性子,眼睛,都太干净了。 她在宫里见的人多了,哪有一片真的清清澈澈的池子。 那副模样,在她眼皮底子下,装给谁看? 嘉和公主一走,先前跟着指责过的,在苏澶的目光下,道歉后也立马散了。 赏景赏花赏雕栏,总之不好再待在园子里。 苏澶是真心觉得对不住宋初渺,拉着她道了番歉意。 宋初渺要比她小上好多,安静摇摇头,发髻上的步摇也跟着轻轻晃。 好乖又好美。 苏澶更喜欢她了。 宋初渺还记得柳箫铃和柳沐珑帮着维护她,以眼神道谢。 柳箫铃和柳沐珑嘻嘻笑。 反正都是自家人。 加上年纪也相仿,自然一下就亲近了。 苏澶见宋初渺脸色不大好,又见她穿得这样多,想来是怕冷的。 就让丫鬟先带她去房中歇一歇。 等舒服些了,她再亲自陪她去庄子上景致独特又舒适的地方看看。 若是她喜欢这儿,苏澶还想今后也多邀她来。 柳家姐妹则惦记着那一片如雪冬梅的林子。 同宋初渺说上了几句,见她已没什么事了,便忙跟着小丫鬟往庄子后头去了。 宋初渺随着苏澶安排的丫鬟绕过回廊,慢慢往庄子深处走。 因詹兰馨闹了那么一出,宋初渺原本仅是有点冷,这会松开一口气后,一股子倦累就窜了上来。 素夏还因姑娘被她们污蔑欺负,气得腮帮子都在疼。 她们身后可有定安侯府撑着呢,素夏倒是不惧那詹家的小姐。 只是今日姑娘是独自来赴宴,连嘉和公主也在,她担心自己一个奴婢说错话,害姑娘吃了眼前的亏。 好在有柳家姑娘出头。 她打量了下姑娘脸色,担心地问:“姑娘可是累了?不如稍稍歇一歇后,咱们等会早些回府去?” 宋初渺点头。 这时前面引路的丫鬟突然停下了步子。 嘉和公主正巧在从另一条小径上走来。 碰上了。 宋初渺抬头看去,便见嘉和正向她看来,微微一笑道:“这可真巧了。” 小丫鬟向嘉和公主一行礼,说道是苏小姐请了宋小姐去客房休息。 “哦?”嘉和细长的眼尾一扬说,“我也是累了要去歇一歇。既然这样,不如一同随我来吧。” 宋初渺秀眉轻轻蹙了一下。 嘉和则已径自过来牵了她的手,神色亲近且和善。 “苏澶这庄子上有一间雅致院房,就建在庄子最里头的湖正央。山林水景成一色,我一早就在那歇了一会,实在很美。我带你去那如何?” “姑娘!”素夏直觉不大好。嘉和公主刚刚还为难过姑娘呢,她哪能放心公主将姑娘带走。 嘉和倏然收笑,冷冷睨了素夏一眼。 “不过你这丫鬟,确实没什么规矩。该教教。” 跟在嘉和身边的宫人冷着脸往素夏面前一站,将她拦了下来。 嘉和公主再如何,骨子里仍是带着出自皇家的气势。 宋初渺听她语气突变,发觉连心跳也逐渐快了许多。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她想着什么,然后冲素夏轻轻摇了摇头。 嘉和让人拦住了那碍眼的丫鬟后,重又缓和了脸色,拉着宋初渺往她所说的湖中院房而去。 走远一些后,嘉和松了手。 宋初渺的手冷冷冰冰的,又穿得这般厚实,果然是畏冷的。 也正好,听下人说,整个庄子也就那片湖那儿最冷了。 这一段小径曲曲绕绕,姑娘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素夏也不知嘉和公主将姑娘带走是有什么心思。 但她也知道,宫里出来的人都不是好轻易相处的。 嘉和公主与詹兰馨交好,明显也不喜欢姑娘。 她心里暗暗焦急。 身旁的宫人拦了去路,素夏也不敢贸然过去,一想决定去找苏五姑娘。 然而一转身,那人却依旧冷着张脸挡在跟前。 这是也不让她离开了。 宋初渺跟在嘉和身旁,听她说着话。 嘉和当然知道她哑着,也只是自己说上几句,不指望她回应什么。 宋初渺用她自回京以后,几乎最快地速度思索了一下。 虽然猜不出嘉和公主找她做什么,但她应当不会在这做什么不妥的事吧。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6节 她也暂且只能这样去宽心。 出了小径后是一处景致如画的假山木桥,再往深处,也不知走了多远,宋初渺看见了一面凿砌出的湖。 庄子在城外处得偏,又背临山脚,而走到此处后,宋初渺就觉得骤然间冷了许多,有风吹过,宋初渺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湖那一面的松林山间,远看还覆了一层薄薄未化的雪迹。 这儿本就冷,前几日落的雪至今未融。 兴许夜间时还会间歇在下。 湖正中央真的有一处不大的院房,以窄木桥相连至湖边。 湖边穿连着一片矮山林,只是冬日枯柴了。 若换作春夏,定是一片葱郁风光的绝美景色。 嘉和走过了林中小道,走上木桥。身后跟着的宫人则停立在旁。 宋初渺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脚下踩出吱吱呀呀的细微声响。 到了湖中间时,她低头往身旁看去,才惊讶地发现这面湖水竟也已结成了一层薄冰。 风经过结冰的湖面,带着浓重的寒气刮过来。就像是割过来的冰刀子。 宋初渺无声地小小地呼出一口气,看着飘散的白雾疑惑又不安的眯起了眼睛。 这儿,真的好冷好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啦,晚安~, 第32章 此处算是庄子构建的最深处, 确实很冷,即便进了房中也是如此。 不留神的话就很容易受寒。 嘉和早些过来的时候,觉得这儿不错, 在此待了一些时候。 那时房内放了几个炭盆, 也闭了门窗, 只留出一扇面着湖的窗半敞着。 如此房内就很暖和。 但眼下炭盆都撤尽了, 所有门窗大开,寒风将稍稍聚起的一点温度都吹散了。 宋初渺进来后站了片刻,没有遮挡的脸颊已变得更冰冰凉凉的。 嘉和看着窗外湖面反照出的光亮,笑得别有深意:“这儿是处好地方,是不是没骗你。” 说完也不管宋初渺是何反应,倚坐在了软榻上自顾自歇息。 宋初渺缓缓打量四周, 才发现嘉和公主一坐,正好就占了房中唯一一处可坐的地方。 嘉和她生来就体热,只怕热不怎么怕冷。 而软榻摆在正挡了风的地方, 还盖着兽皮毯子。 任谁一眼便能看得出,宋初渺染病体弱, 比常人更要怕冷畏寒。 嘉和倚靠着后就不再做什么,眯了眯眼。 任由宋初渺站在风口之中。 晾着。 就在嘉和将宋初渺带上了湖中时, 庄上某处已渐渐乱了。 也不知是哪一处生成的星火, 经冽冽的风一刮, 在近边干燥的林枝间腾得一窜,蓦地就燃起了一片。 庄子大,起火的地方又偏, 起初无人察觉。 等到有下人发现时,山火已沿着庄子周围的山头蔓了开来。 看见的下人顿时面色惊恐,大喊着回头冲去。 苏澶得知时,迎风而起的火舌已渐渐撩进了庄子里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好的,竟会发生这种大事! 一瞬间脑中发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来的都是姑娘家,也无长辈在。 而且还有嘉和公主在,无论是哪家的出了事,都是□□烦。 好在苏家多年教养下,苏澶心里慌乱了下后,马上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她立马让下人们去查看火势并扑救,一面又让人去找到大家,赶紧先离开庄子。 而很快的,也有姑娘发现庄子里走水了。 今日天气风向本就不利,一处的火影子转眼就能撩动一大片。 又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勋贵小姐,意识到发生什么后,好些都吓丢了神。 哪怕暂时没瞧见火的,也已能看见远处旋而上升的黑烟。 还有丫鬟们四处奔逃。 有哭喊有大叫,原本平静的庄子里乱作了一团。 有下人得了苏澶吩咐,一路飞奔出了庄子,驾马奔回京城内去苏府报信。 柳家姐妹二人待的地方,离火势要远些,直到隐隐听见些不寻常的喊叫声时才注意到。 柳沐珑抬头往庄子后侧的矮山头上看去,正好眼睁睁看着原本还很远的火舌卷动,乘着风势,和干燥相连的林木,一眼十里,刹那间一片火红。 她惊呆了。 “柳沐珑你还看什么?”还是柳箫铃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起柳沐珑就跑。 在山火起势汹汹,庄子里都在奔逃呼喊的时候。 结着冰的湖面中央,如同被隔在了另一处地方,全然不知。 安安静静,连湖中的水声都不曾有。 嘉和正一言不发看着宋初渺。 每回她心情不快时,就喜欢变着花样玩弄人。 以往的到了最后都会来求她。 不过她还没见过哑巴要怎样求人,既好奇,又觉得挺有趣。 就不知宋初渺这副虚弱且单薄的身子,要撑多久才会受不了。 再如何说,她也是公主的身份,何须多说什么做什么。 即便宋初渺冻坏病了,从头到尾她也不过在旁歇着罢了。 宋初渺觉着唇瓣又干又凉,轻轻抿了一下,觉得喘气也变得稍稍有些吃力起来。 四周结了冰的湖,送了阵阵寒气过来。 越待越觉得冷。 宋初渺本来有点不明白嘉和公主为何找她。 明明从她身上感觉不出什么好意。 可抵不过她身边宫人多,拦了素夏,又只能被拉着走。 不过现在她清楚了。 她就是想刁难她。 宋初渺捧着手,无声地呵了一口气。 这好冷呀。 上回她受凉发热时,迷糊了一整夜。 宋初渺想,她日日喝药,好些起来了,不能再受寒的。 若是再病倒,被表哥知道了,他说不准也会生气。 还会让薛大夫扎她针。 一想到那银晃晃的尖锐物什,她就微微哆嗦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眼嘉和公主,既没多想什么,也无甚表情。 转身朝外走去。 嘉和诧异了一下,待意识到她是真打算要离开,立即皱眉道:“站住。” 但是宋初渺没有理她。 嘉和见她走出了屋子,是真愣了。 没想到看上去怯怯弱弱的宋初渺,竟然敢违抗她? 哑巴了的小丫头,胆子却是意料之外的大。 不知说是没规矩,还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嘉和原本只是看好戏的心思,这下却是动怒了。 她的人候在外头,没她命令,宋初渺真当她能走得了? 嘉和起身而出。 然而却见宋初渺站在窄木桥上,背对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宋初渺正仰着头,看着不远处那一片直直冲天的燎燎火势。 那是……什么? 庄子山林大片走水的情况,湖边这儿起初并没有注意到。 但等候在外的宫人留意到不对时,却已经晚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7节 就在她们瞧见,还来不及疑惑时,几乎是几个眨眼间,那蔓延而来的火就被风卷着,不受阻碍地烧了过来。 她们所在之处正是林间,又干又燥,极易着燃。 同冰寒截然不同热浪扑来时才仓皇逃开,被火燎到,险些就要没命。 又被吓得失魂落魄的,甚至忘了她们的公主还在里头。 这会看见了桥上的两个身影,才连忙高声大喊。 因火已顺着就烧去了木桥上,她们过不去。 至于公主她们,也已经过不来了。 看清发生了什么的嘉和,脸上血色尽褪,没比那两宫人好到哪去。 她忘了方才还因宋初渺而发怒,甚至无暇去想庄子里为何突然走水。 只知这样下去,那火定会沿着桥面烧过来的。 她会被烧死在这! 嘉和彻底慌了,再没了那副作弄宋初渺时的高傲模样。 她几步后退回了屋子,焦急惊惧地朝四周看。 四面全是湖,没有其他出路。 然而原路已过不去了。 宋初渺望着眼前景象,脚步僵在原处,已不知所措。 她想起了她曾见过的一次山火,没这么大,都可以将一只大野兽都困住烧焦。 十分可怕。 这火眼下唯一的好处,大概仅是使刮来的风变得暖和了一些。 身子里的寒意散去一些,宋初渺眨动着眸子,往后退开两步。 又不安地退了两步。 嘉和冲回去后,发现无处可去,再重新跑出来。 她冲着不远处的宫人高声大喊。 宫人回过神来,赶紧跑去喊人来救公主。 而嘉和见院房背面无火,但是只有湖面可走了,便咬了咬牙,一把去抓住了宋初渺的手腕。 “走湖上!” 嘉和力气很大,一把抓过来,将宋初渺的手腕扯得一片通红。 宋初渺猝不及防,被她狠狠地拽下了桥,摔在了冰面上。 膝盖一下砸在冰上,疼得宋初渺的眼泪花一下就蹦出来了。 她跪在冰面上,因为摔得急,眼前都晕得漆黑了一瞬。 好疼,好凉…… 嘉和是想自救保命的。 她会拖着宋初渺一起,不过是不放心这湖面,拽着宋初渺下去踩了试一试。 这会见冰面没有碎,才松开了扶着桥边的手,踩了上来。 一上湖面,她就急切得要往外走。 走了几步后,突然一步迈出时,忽地听到了从脚下传出一声很细微的声音。 她僵了下,不放心才缓缓收回脚。 想到什么,又想回来拉着宋初渺的胳膊把她拖起来。 湖面好像并没有那么结实。 得有人探路。 宋初渺坐了一会才缓过来。 她膝坐在湖面上,双手则压在冰上变得通红。 她低着头,轻轻摇了下脑袋,等能看清时,只见膝盖砸的那里,冰下深处,似乎已冒出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宋初渺下意识地想,这湖里的冰像是昨夜新结的。 一点都不厚。 很薄,会碎。 …… 庄子这儿的事,很快传进城内。 苏家老爷带着人急急忙忙赶来。 这时庄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跑出来了。 只是不少姑娘家难免受惊跟狼狈。 苏澶没有如何,只是看着这惊人的火势,漫天的滚烟,心想她这处庄子今日是毁了。 有些惋惜,但她不是很在意。 人的安危更为紧要。 她一直没看见嘉和公主,似乎也没看到宋初渺。 问了詹兰馨,她全然不知。 詹兰馨最为狼狈,一脸熏得黑漆漆的,发髻散乱还有焦味。 被吓傻了,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消息到了苏府后,兹事体大,苏府当即派了人给各府送信。 一时间各府的人也都陆续来了。 消息是宋承澧接的。 父亲偏这时候随定安侯去了营中未归,不在府上。 他只能带人先行赶来。 得知妹妹还没出来,心里一紧,没有多想就冲进了庄子里。 同一瞬间似乎有道身影从旁一闪而过。 只是被弥漫的烟尘所遮掩,宋承澧一时没有留意到。 素夏此时还在庄子内。 先前嘉和公主身边的人看她看得紧,直到庄子里乱了才慌慌张张地跑了。 素夏看着渐起火势,一心只担心姑娘。 可她不认识道,往她们离去的方向转绕了几圈就辨不清了地方。 始终找不着姑娘,她急得要哭。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人影,语气压抑但急切。 “她呢?” 素夏一见竟是三少爷来了,焦灼的心一瞬间安定了大半。 她赶紧用几句话解释发生了什么。 “你出去。”沈青洵不等她说完,只留了一句,身影就已消失不见。, 第33章 嘉和将宋初渺一把拉了起来, 刻意将她推去了前头,扯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湖面极滑,宋初渺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后, 一个不稳又摔坐了下来。 她半个身子都贴在冰面上, 受凉又受惊, 身子已难以控制地渐渐发起了颤。 胸口起伏, 呼气沉沉,好似身上压了块石头。 模样倒映在冰面上,唇间的血色都褪去了。 宋初渺伸手撑了一下身子,侧目躲开冰面晃眼的光亮。 也不知为何,这种时候,她连极细碎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晰。 她听见了冰层底处一路传上来的嚓呲声。 嘉和每走一步, 那令人不安的声音便多上一分。 宋初渺有些心悸,更为紧张和担忧。 她是知道的,这样薄的冰面, 是不能像嘉和这样走的。 嘉和这会已失了力气,眼见实在拉不动宋初渺了, 才放开了她。 此时已过了大半程,后头的木桥也已被火吞去了大半。 嘉和看了眼离湖边岸的距离, 心里慌乱作一团, 起身打算往前跑。 宋初渺想要制止她, 可她根本出不了声。 如此跑,脚下的冰更易碎。 她们应当伏身在冰上,缓缓挪动才是最妥当的。 似是应着她的所想, 嘉和跑出几步,下一脚踩上去的瞬间,底下冰层响起了清楚脆亮的碎裂声。 冰层轻陷,自她脚下,向着四周如同蛛网一样层层裂开。 在这段时间,之前去喊人的宫人,已带着人跑回来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8节 还有苏家庄子里在寻人的,也找了过来。 第一眼看到火势时吓得都不太敢动。 很快他们发现了湖面上的两个人影。 绕去了正对着的湖边岸时,正好看到冰面被公主踩碎,向着八方蜿蜒裂开的景象。 就更是一动不敢动了。 宋初渺离嘉和不远,那碎裂的痕迹眨眼间也从她伏坐着的身下穿了过去。 她明显感觉到整个人都轻轻往下陷了半分,吓得呼吸一滞。 “渺渺!” 前头传来喊声。 宋初渺已冻得有些发木,闻声看去,竟看见是兄长。 宋承澧匆忙赶到,看到这一幕时神色严峻,生怕她下一刻就掉进冰湖中去。 没有多想就解了厚氅,想要过去帮她。 然而才过去几步,就发觉冰面不稳,加上本已出现的冰裂,一时不敢再盲目上前。 这时有苏家的下人抱来了绳索。 宋承澧去接了来,一边安抚着宋初渺,一边想法子抛给她。 而一旁的人也在慌慌张张地想办法救嘉和公主。 无论如何,那也是公主,可不能在苏家的庄子上出点什么事。 宋初渺听见宋承澧的话了,可又觉得声音渐渐飘远,想动一动回应,身子却似乎变得越来越重。 手和腿也像是没了知觉。 就在这时,嘉和面色惨白的向着边岸挪动了一下。 下一瞬冰面猛地一沉,四碎。 宋初渺身下的冰层,也几乎在同时裂开。 冰湖被撕开了个大口子,将嘉和整个吞了进去。 一同消失的还有宋初渺。 人落了水,将冰下湖水整个高高溅起,夹杂了一大片的碎冰。 边岸上一阵惊呼。 宋承澧心猛地一提,在冰碎的同时也跳了下去。 是以没人看见在冰碎的瞬间,有一道人影飞掠而过,将宋初渺紧抱在怀里,不过一个眨眼便失了踪迹。 沈青洵手臂紧紧箍住怀里的人,整颗心都快停住了。 小姑娘身上好凉,像是抱了个冰人。 他揽住人后一路急掠,过湖岸,直冲入了对间一处房内,砰得一下将门砸上。 这一面暂时没有火势。 宋初渺还没缓过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掉进湖里去了。 她怕冷,又不会凫水。 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过了一会,察觉好像并没有。 是个气息有些熟悉的怀抱,好心安好温暖。 宋初渺本能又贪婪地伸了手去,顺着他贴身的内袍,搂住了沈青洵的腰。 沈青洵刚想将人放下,就被她细细软软的胳膊环住了,浑身一僵。 宋初渺的手隔着薄薄一层锦料,如同贴在了他的肌肤上。 冰得吓人。 他下颌紧紧绷住,如同刀削一般。 好半天,宋初渺才反应过来什么,从他怀中抽出身,仰起头看他。 见确实是表哥,不知是安了心亦或是什么,冻得木然的小脸微皱,眼睛瞬间就红了一片。 好怕。 沈青洵对上她湿漉漉的眸子,快要心疼坏了。 “没事了,别怕。”他小声安慰着,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 宋初渺眨了下眼,睫毛上便沾了一层水雾。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把表哥当作手炉取暖。 紧贴着的两手一下缩回,便想要从表哥怀中抽出。 她的手太冰了,表哥会很冷的。 然而才刚要离开,却又被沈青洵强势地捂住,按了回去。 整个身子被顺势一带,手就这么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怔怔看着他。 沈青洵低头看她,眸子里幽深的像那不见底的湖。 “太冰了,多捂一会。”他道,“我不怕冷。” 手炉似的表哥,对浑身发冷的宋初渺来说,就像是个巨大的诱惑。 被沈青洵轻轻一哄就放弃了挣扎,由着自己汲取着温暖。 表哥是习武的人,身上很硬,跟姑娘家的不一样。 宋初渺的手贴在他胸口,不自觉地按了几下,又摸了摸。 摸到了表哥的心口时,发现那里跳得好快,还十分有力。 一下一下一下。 连她的心跳,也被带着一下一下的。 越跳越快。 小姑娘软软冰冰的指尖在胸口点来摸去的,所过之处燎出了一片滚烫。 沈青洵一把按住,梗着喉咙皱眉沉声:“不要乱动。” 表哥突然出声,语气还有些凶,她被惊了一下。 沈青洵能感觉到怀里的身子还一直在发颤。 这下抖得更厉害了。 既是冷的,也是受了惊吓。 他心中真是又气又恼又心疼。 明明是她在折磨他,却好似成了他的过错。 沈青洵抬手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宋初渺冷不防表哥突然敲她,一愣,眨着水雾迷朦的眼看他。 抿着唇有些委屈。 连委屈的模样都这样乖。 乖得让人想欺负。 不过被这么一岔,宋初渺身子倒是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发颤了。 沈青洵略别开眼,轻咳一声,拧眉问她:“可有伤着?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的身子弱,又是积着寒气。 沈青洵真是怕极了她再病倒。 宋初渺眨着水润无辜的眸子,呆呆看着沈青洵如此近的容颜。 一时间忘了被嘉和抓过的地方红肿了一片,也忘了膝盖大概已撞青了。 只觉得心口那跳得太快了,同表哥那儿的一样快。 脸颊渐渐红烫。 有些难受。 她觉得自己定是又发烧了。 那会不会又要扎针? 眼眶里的水汽一盈。 想哭。 宋初渺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小鹿似的眼神有多危险。 看得沈青洵呼吸一窒,恨不得将她按在怀里,狠狠地亲。 可到底怕惊吓了她。 最终暗暗忍下,抵近她,唇间在她额间充满安抚地轻轻一点。 只能如此,也只敢如此。 仅仅如此,就已是忐忑万分。 额间淡淡温意,宋初渺还有点懵。 隐然间似有什么在悄然变化,可来不及思考,便见表哥要带她离开。 沈青洵已恢复清冷之态,起身将人横抱在怀里。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49节 此处不可久留。 他带着宋初渺飞身而出。 湖面上的薄冰,有巨大的裂缝,从碎出的口子处往外延伸。 整个湖面都一片片碎陷下来,只余几块浮冰飘着。 一番惊吼尖叫声后,宋承澧拖着溺了好几口冰水的嘉和上了岸。 嘉和这会万分狼狈,散掉的发髻糊在脸上,再没了平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下人们赶紧围上来查看,生怕公主出了事。 宋承澧将人拖上来后,没再多看一眼。 在冰湖中泡过,他脸色冻得发白。 可目光仍在湖底搜寻,脸色急切担忧。 他本就踩在冰面上,冰碎的瞬间,眼见宋初渺要掉下去,没多想也跳了过去。 然而在刺骨的湖水里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宋初渺的影子。 最后反被掉落在旁挣扎的嘉和死死拽住了。 宋承澧既怕拖下去宋初渺会出事,又疑惑她可有落水,落去了何处。 在这时余光瞥见道身影,他看了去,讶然。 沈青洵将小姑娘抱在怀里,飞掠而出时看了眼湖岸边的情形。 见宋承澧没事,微一颔首带人离去。 庄子外头已多了很多人马。 山火势大,风向不利,火卷入庄内又易燃难灭,将京兆尹和兵马司都给惊动了。 马蓟看着这冲天火势,擦了擦头上的汗。 逃出来的多是姑娘家,仓促慌乱下,难免形容不妥。 各府上的都带着自家姑娘先回了。 剩下的则等着里头还未被救出的人。 沈青洵现身时,素夏眼尖第一个发现。 抹了把眼角的泪冲上来,见姑娘看起来没有大碍,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宋安昱得信后,已匆忙赶至。 一听女儿还在里头,顿时浑身发冷,一股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袭上心头。 就在他要冲进去时,正好沈青洵带着渺渺出来了。 沈青洵将宋初渺放下,一手扶稳她后,扯下自身披风兜在了她的头上。 遮掉了宋初渺半张小脸。 厚实的披风垂下来,还带着表哥的温度,暖乎乎的。 她愣了下,才发现已出了庄子,四周还有好多好多人,就明白了过来。 她抬手轻轻扯了一下披风的领边,又推着撑开了一些。 还拽了下遮去了她大半视线的地方。 小姑娘在身旁窸窸窣窣地乱动,眨动着眼眸,还从兜头罩着的披风底下看他。 像只被裹起来的猫儿似的。 挠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一个时速六百的小可怜,加更什么的随缘叭~ [躺平]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番茄宝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宋安昱几步冲过来时, 宋初渺也听见了爹爹焦急的声音。 她从罩着脑袋的披风下看出去,撞进父亲满是担忧的眼中。 不等他问,宋初渺已摇了摇头,表示她没事。 就连原本冻僵了的双手, 被表哥捂过后, 都已有些暖乎乎了。 她无纸笔可写,只能伸手去拉了下表哥的袖子,想说是表哥将她救出的。 宋安昱再看沈青洵时, 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感激。 这孩子虽寡言少语,可却几次救渺渺于危难。 但此刻他更担心女儿的身子, 略一示意谢过后就蹲下, 将宋初渺一下背到了背上。 眼下庄子外全围着人,城中兵士围守,所有马车皆停在了外圈。 宋安昱便背着女儿往宋府的马车那处走。 宋初渺虽能站稳, 可身上早已软绵无力,爹爹想要背着她走, 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爹的后背宽阔稳当,同小时候一样。 只是宋初渺如今大了, 便不再觉得父亲的后背像小山那样大了。 宋安昱背着女儿走了两步, 突然语气懊悔地说:“渺渺,是爹不好。” 方才来时,他一眼看见了素夏。 听她三言两语说明,知道女儿还不知在何处安危不明。 也知道她今日在这,许是受人欺负了。 他一回想, 觉得自己真是蠢极了。 时隔多年,连如何做好一个能护好她的父亲,都变得不熟悉了。 这些年嗜饮下的酒仿佛磨掉了他的心志和机敏。他只盼着女儿能回到曾经那样的生活。却不敢正视与承认,他的渺渺早已同其他姑娘家不一样了。 他忘了去考虑,想要抹去一切的天真想法,是不是会让她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和感到不愉快。 而她一向懂事乖巧,从不令他担心。 他所期翼的,她都会去做的。 宋初渺听爹爹低低说来,胳膊也搂紧了一些。 虽说她是不喜欢今日这样人多,处处被打量为难,可她知爹爹是希望她好,也不愿爹爹自责的。 “今后但凡渺渺喜欢的,不喜欢的,同爹直说,都依渺渺的心意来,可好?”宋安昱说道。 只要有他能替渺渺挡住风霜,尽心宠着她,何须再管其它。 宋初渺听了点点头。 又怕爹看不到,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点了两下。 从身后看去,兜了她整个人的披风下摆也一伏一晃的。 小小的,软软的。 宋安昱声音虽轻,但沈青洵全听进了耳中。 他目色淡然收回了视线。 她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个别人眼中理所应当的闺门小姐。 他会让她成为所有人都不得不仰望的,令人敬畏的存在。 宋初渺被背上马车后,宋承澧也一路从里头出来了。 一同出来的还有去了半条命的嘉和公主。 得知了消息才赶过来的驸马一见,脸都白了,赶紧上来扶她。 嘉和遭遇了这些,本就又气又惊又怒。 而起因还是这段日子与驸马置的气。 此时看见他这个孬样,就没好气地将他踢去了一边。 驸马当着众人被落了面子,神色有些难堪,但没说什么,只自己在一旁掸了掸被踹的地方。 嘉和不想多看他一眼,而偏过头,却见宋承澧纵然一身湿透,又在这样冷的天色下,依旧身躯直挺。 她想起在那样冰寒的湖水下,他健强有力的手臂将惊慌不已快要被淹死的她圈住,拖出了水面。 嘉和眼底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渐浓。 宋初渺被送回来时,得知消息赶来的薛大夫已然等着了。 这一忙,忙到夜色深浓。 受惊受寒是必然的,还吸进了几口烟尘。但留意许久之后,并没有发寒热的症状,仅是虚弱无力。 膝盖那儿虽青了一片,瞧着有一点吓人,但无外伤,多敷几日药祛一祛也就好了。 这般情况,已比原本担忧的好太多。 宋初渺比谁都小心自己身子,小松口气后又有一丝高兴。 这几个月的苦药应是没有白喝。 她又想啊,许是表哥的身上太暖和了,当时就将她身上的寒气全都赶走了。 倒是宋承澧,在冰寒彻骨的湖里泡过一回,回来未过多久就病下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0节 薛大夫顺道过去替他诊治了一下。 宋初渺记得这位不太亲近的庶兄,当时想要救她,不顾自身危险上了冰面,后来似乎还被嘉和公主连累在湖水中待了许久。 此时再想来,心中熨暖。 等到第二天听说他寒热退下了,才放下心来。 沈青洵当日未眠,即便传来的消息说是无碍,可仍是如何也放不下心。她的病积得太深,前世便常有反复。 那时他将她接在身边,仍恨不得能每一刻都守着她。 一回,她明明还很有气色地在侍弄花草,他安了心离开去处理繁务,却不想才走开没多久她就昏了过去。一昏昏了三日,高烧不退,他怕得发疯。 如今再回想,如悬立崖旁,百般煎熬。 第二日一早他亲自去宋府看了小姑娘。 小姑娘气色虽虚,但眸子晶晶亮亮的。看到他时想起什么,让素夏把叠好的披风取来,亲手抱来还给他。 沈青洵接过时有一瞬的恍惚,只觉得披风上带着的那一缕淡淡清甜的气息,温暖了两世的自己。 嘉和当日出了事后,又闹起了脾气不肯回公主府,最后直接去了宫里头。 皇后来看她时,太医刚诊完退下。 嘉和这一番折腾后,病得挺重,靠在床上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宫人在旁伺候着,见皇后娘娘来了,起身退去了一旁。 皇后看她这副样子,坐下探了探她额头问:“怎么样了,还难受?” 起山火的事她也耳闻了一二,不管如何,人无事也就好了。 嘉和见了她喊道:“母后。” 嘉和不肯回公主府,皇后就猜到一二了,问她:“你怎么又跟驸马吵架了?” 提起驸马嘉和就嫌烦,冷冷嗤了声道:“我不要他了。我要再挑个驸马。” 皇后知道她什么脾气,这话也不是头回听,也不惊讶,只道:“别胡闹。” 人是皇上点的,婚是皇上定的,哪由得她说不要就不要。 嘉和最不喜欢母后这副诸事不在意,万事不管的模样。 明明身为皇后,掌着后宫,却从来不为子女谋划,闲来无事也就只诵经念佛。 她可是一国之后! 可她既不在意她,也不在意皇兄。 否则皇兄哪能这么多年了,还成不了太子? 父皇龙体越来越不好了,若皇兄将来一日能登基,她便有无上尊荣。 嘉和越想心口越堵着气:“那我要养面首!” 回宫后,几回她都能想起宋承澧。 她突然就对他感起兴趣来了,什么家世身份的并不重要,驸马面首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同一类讨她欢心的人。 皇后看她一眼,就知她又不知在想什么点子,提醒道:“说过多少回了,把你的性子收一收。” “少闹点事,母后也没法次次都护着你。” 嘉和听了,心里却不以为意。 母后就只会劝她少惹事,劝皇兄不要惦记权势。 可那是他们应得的,为何不争? 父皇子嗣单薄,只两个皇子。 皇兄不做太子,难不成让那个只会写诗作画的萧嫔所出的来做? 皇后也不再多说,让她在宫中歇好,也莫再同驸马闹脾气。 离开时,不由在心中叹口气。 她一直有意地去教导儿子,莫要生那些不妥当的心思。但似乎效用甚微。 不仅是儿子如此,女儿也是如此。 但任谁被放在这个位子上,巨大的诱惑在前,想要他们无欲无求,也确实是为难之事。 人的心思最是难管,皇后也知他们表面应和她,心中却说不准有其他想法。 太年轻莽撞,便会不知进退。 当他们父皇真的龙体病弱,诸事不闻。 那人可是天子啊。 即便真病了太久,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威慑。 但她是记得。 起初她也不是没试探过,可越接触越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不可触碰的东西。 况且他心里有的是旁人,从不是她。 死去的温贵妃是圣上的一根绝不能去碰的刺。 她既说不动什么,就仅能做好自己该做的。 圣上也好,她的皇后也好,哪有什么位子是好坐的。 皇后一走,嘉和心里更憋闷,就算是病着,也有气无力地冲宫人发了通脾气。 她虽贵为皇女,父皇又子嗣稀少,可她并不受父皇宠爱。 空有一个身份,有一公主府的仆从,有表面上皇女的礼待。 实则那些见了会向她行礼的人,又有几个真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都不知有多久没见过父皇了。 而母后又是如此,她就只与皇兄亲近一些了。 不帮皇兄帮谁? 她想要找詹兰馨进宫来陪她几日。结果派去的人回来竟说,詹兰馨受了伤在府中养着呢。 当日她就被火燎到了一些,后来不知怎的,马车在回去时陷了车轮整个翻了。 詹兰馨在里头,当下就摔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人从车里拉出来,半张脸都沾了血,十分吓人的。 听回禀的宫人说,她那伤不将养个半年怕是好不了,脸上指不定还要留疤,毁了容貌。 实在是有够晦气的。 当日苏家宅子附近起的山火一事,好在察觉的早,苏澶又处理得当。各府的姑娘们都只受了惊吓,或是轻伤。詹兰馨是回府的路上出的事,不算在此列。 之后城中主管此事的忙了个日夜,确认并非有人蓄纵,而是自然山火。 即是天灾。 这天灾一起,不知从何处开始,就开始流传起这天降异象,是因为大越国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立储之故。 等一上朝,魏敛一方就拿此事做章,奏请皇上立储。以安民心。 宋府内,宋初渺自回来后,就一直在府中休养,没再出过门。 什么山火天罚都与这一方小院无关。 诗宴当日的不痛快,也早被抛开了。 素夏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将姑娘照顾好。 而宋初渺此回恢复得也不慢,休养了些时候,即便不施脂粉,瞧上去双颊也微微透着嫩红。 沈青洵从薛大夫口里知她情况,又想她似乎有些无事可做。 这日就牵着那匹好生照料了些时日的枣红马,来了宋府。 宋初渺一见表哥来了,不自觉就露出了浅浅笑意。 表哥见了她也不多说什么,只道让她随他来。 宋初渺就乖乖跟在他身后走。 当真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沈青洵也浅浅笑。 他这傻气的小姑娘啊。 宋初渺尾巴似的缀在沈青洵身后走,直到看见了表哥牵来的枣红马。 马儿见有人来,甩了甩暗红的马尾。 又漂亮又乖。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九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流年遇见谁惊艳了时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宋初渺就站在离枣红马几步远, 檀口微启, 似在无声的感叹。 刚回京时她过于沉静, 不动不言似一幅壁墨。 画虽美却全无生气。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1节 而此刻的她, 一笑一叹,都是一景。 若是成画, 也是一卷铺开不见尾的长卷。 渐渐鲜活且明亮。 沈青洵不必再猜测揣摩,打量她神色,就知她是喜欢的。 他上前拍了拍马背,对她说道:“来,这马很乖, 不怕。” 有表哥在旁,宋初渺是不担心的, 她走近了些。 见马儿好像在看她, 就伸手过去摸了摸。 皮毛顺滑, 在掌心一贴, 和绸缎一样。 “送你,可喜欢?” 宋初渺听了一眨眼, 看向表哥。 接着眼底亮起欢喜的星点,重重点了两下头。 沈青洵一眼陷进她眸子里。 面上虽如常,实则心已温温软软。 表哥说了这漂亮的枣红马是她的后,宋初渺觉得同马儿好像一下子亲近了。 她不是没见过马, 但没有自己的马。 爹爹的或是旁人的马,她通常也不会去接近。 枣红马很有灵性,似也知道宋初渺成了它的主人, 低头蹭了下。 蹭在她脸颊旁,惹得她抿了嘴笑。 不过把她鬓角的发丝都拂乱了。 宋初渺正想整理,沈青洵已先伸了手来,替她顺理好乱了的发丝。 举动自然,如同曾经做过许多回。 这时候沈青洵在想,还好小姑娘还没怎么开窍。 若不是对男女之事尚懵懂,兴许就要躲开了。 宋初渺抬手撩了下,不甚在意。她心思全在马儿身上呢。 她拉过表哥的手,在手上写了几字。 表哥说过要教她御马的,她可还记着呢。 宋初渺的指尖冰冰软软的,就像是在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沈青洵轻笑:“好,教你。但现在不行。” 宋初渺疑惑地看着他。 沈青洵打量她的小脸,一本正经道:“太瘦小的姑娘家不能学。” “多吃些,什么时候不这么瘦了,再教你。” 宋初渺侧头看他。 表哥一脸正色,但她觉得表哥好像是在胡说。 她身子轻,马儿也跑得快呀。 但毕竟她想让表哥教教她,自然得听他的。 于是点了点头。 从苏家庄子上的惊吓中缓过来后,近来她的胃口都挺不错的。 素夏也不知怎的,对吃食比以前更上心了,每顿菜色都翻着花样,她一不留神也会多吃一些。 那便等她调养的再好上一些吧。 宋初渺伸手摸了摸马鬃。 枣红马牵来后,就养在宋府的马厩,交给巧儿顾看着。 同府上养的其他马儿一比,就显得个头有点小了。 但她的马儿是最漂亮的。 宋初渺每日都会过去,给马儿刷刷毛,喂马草。 枣红马低头就着她的手吃草,也对她愈发亲昵起来。 宋安昱近来早出晚归,已渐渐有许多事要忙。 武将本就以军功立足,又有定安侯的携带,只重新在朝中站稳脚跟并不是太过困难之事。 不过他每次回来时,都定会记得给宋初渺带点什么来哄她开心。 宋安昱也知道这几日沈家那小侄给女儿送了匹马。 他看过一眼,是匹适合女儿的好马。 如今他看沈青洵觉得哪哪都好,以前那点偏见也早被抛开。 心中又感激且万般信任。 知那孩子是真的关心自家表妹,待她好些也实属平常。 至于他常来府上,宋安昱也不知不觉习惯了。 沈青洵也是有意如此。 在宋安昱面前一向有分寸,稳重且不多言,丝毫不突显什么。 竟叫宋安昱完全猜不出他的那点心思。 宋安昱若是知道女儿要跟他学骑马,也定然是同意的。 只是他见女儿打小乖乖娇娇的,以前是私心怕磕了碰了。 回来后身子骨弱更是没想到过,却是忽略了渺渺的心思。 若早知她这样喜欢,他就自己挑一匹来了。 这日上朝,宋安昱在殿外时看见迎面走过的人,一笑招呼道:“赵大人早啊。” 赵大人嘴角一抽,脸上皮笑肉不笑。 当初宋安昱被他一句话弄去了边境,还以为能死在那儿。没想到回来得赏了,还愈加意气风发。 不过两人本就不对付,也不差这多一件。 宋安昱招呼完,也不多说什么。这账反正迟早要算回来的。 这日朝议,圣上似乎犯起了头疼,一手支着一手揉捏。 一脸困倦地听着朝臣们奏本。 自苏家庄子出事之后,起初要求圣上顺应天意,立储声音越来越大。 然而不过几日,风向却是变了。 若说是上天警示圣上应当立储,那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未降警示,偏偏在这个时候? 于是四下里流传起的,就成了有臣子缕缕催立大皇子为储君,才引得上苍生怒,降山火异象。 如此再一传,自然是指大皇子行德不正,无安世之能,不得天意。 把魏敛气得头发都白了好多根。 这事除了柴德武做的,还能有谁? 见魏太傅看来,柴德武回视回去,笑得和善。 后来流传起的这些话,确是他的意思。 他命人将这些话混入百姓中散播,但也没几日,效果似乎意外得好。 好似暗中有人在推波助澜。 柴德武也只是有一丝惊讶。 只当是大皇子多年来为人处事不妥,太不得民心所致。 今日陛下身子欠安,最后也就顺着天意之说,不许再提立储,以作了结。 另定了南下之行的日子就退了朝。 柴德武出殿时,见魏敛一副胸闷气郁的样子,真怕他一口气憋不过来就过去了。 那就真的太令人高兴了。 他微胖的面颊笑起,嘴角陷出两个肉涡,然后去了小殿寻陛下。 皇上今日总按着额头,他着实很担心圣上龙体。 等小太监禀过后,柴德武入了内行礼。 皇上正闭着眼似在小憩,直到他轻轻喊了一声,才睁了眼看他。 他看见那张胖胖的脸,语调长长地道:“是小柴子啊。” 气有些虚,最后一个字听来似是叹息。 柴德武笑起,眯了双眼应声:“哎,是老奴。” “找朕何事啊?” “见皇上头疼,老奴担心皇上呢。” 皇帝沉吟片刻,微微笑了下:“病了十来年,也就你还惦记着朕。” 柴德武也笑:“老奴盼着圣上万岁呢。” 柴德武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可是个知恩的人呐。 当年他被卖进宫里,在大太监手底下做杂差。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2节 因为胖,还迟钝不知变通,总是被欺负折磨。 被差点打死过,被用刑过,也被逼着吃过不该人吃的物什。 一次要被折磨死时,是皇上无意中发现了他,此后将他调去了身边伺候。 自此他彻底通了窍,一路扶摇直上,报复了当年的所有人。 成了无人敢得罪的大太监。 一年一年。 他谄,他贪,他狠,他嗜爱权势如命。 只因尝过被有权势的人踩在脚底生不如死的滋味。 所以他让自己变成了当初最憎恶的人。 柴德武很满意这样的自己。 这没什么不好的。 而他虽与魏敛争斗了大半辈子,可他与他最大的不同,就是从未主动惦念过那个皇位。 他一个阉人,一人之下,足够了。 魏敛心里盼着陛下驾崩,好找到机会。 可他柴德武是衷心希望陛下万岁,家国朝堂都稳稳当当,直到他能寿终正寝入了土,这世间事与他再无干系。 这才是他最满意的余生。 他是如此希冀的。 可他也太清楚知道,希望是不能攥在别人的手里的。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用尽各种手段,积攒起他的势力。 如此他才不怕皇上哪日对他起杀意。 也不怕新帝登基后会除了他。 所以那位子谁坐都可,大皇子不行。 若皇上一日驾崩了,那个皇位上的人,必须是他做主推上去的。 否则他的脑袋就真要落地了。 皇帝听了柴德武的话,似也只当他在惯常的恭维。 他转而说起:“可这京城的天,一年比一年冷了。” 柴德武笑着称是,可心想,京城的天哪一年都是一样的冷。 只是陛下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罢了。 也难怪皇上今年,突然提起想要南下过冬了。 …… 自从将枣红马养在府上后,每日素夏替宋初渺梳理时,她都要对着镜中的人多看两眼。 这时候便会觉着自己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了一般。 如此过了小半月,沈青洵来宋府见她时,便见小姑娘坐在他面前。 然后将怕冷缩在袖子里头,陈旧疤痕已淡去许多,慢慢在变回白嫩的双手伸出。 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拍。 举止傻气,却讨人喜欢极了。 沈青洵一时没明白。 宋初渺又在脸上戳了下。 小姑娘细细的指尖一点,软嫩的脸颊就微微陷进去。 眼里仿佛在说,她好像长了一点点肉了。 沈青洵喉间一紧,薄唇紧紧抿住。 真能要了他的命去…… 良久,他才颔首。 先夸她有好好听话多吃,然后说道:“若明日无雨,我带你去马场。” 即便还不安心她一人骑马,但他可以带着她。 有他护着,也勿需担心什么。 宋初渺听了很欢喜,当下让素夏做了收拾。 又盼着明日要无雨无雪才好。 等到翌日醒来,一看外面的天色,果真如她所愿。 虽说骑马要衣着轻便,但素夏总归是担心姑娘会受凉,最终还是将姑娘围得厚厚实实才心安。 等到沈青洵如约而至时,宋初渺仰头看看在马上的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表哥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只披了件暗赤的轻裘,像是丝毫不怕冷。 她转身想让巧儿去牵枣红马。 但被沈青洵出声制止。 “不必。”他道,然后向小姑娘伸出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枣红马:我不配有姓名?, 第36章 柳箫铃和柳沐珑低头盯着面前的锦盒半晌了。 两个漆金雕纹的锦盒一放, 就将面前的桌案占了个满当。 东西是绣鼎阁刚刚派人送来的。 柳箫铃问道:“你又在绣鼎阁买了什么?你例钱怎的如此多,娘偷偷给你塞的?” 柳沐珑回道:“我先前买的, 哪样你没有?” 不过之前的早取来了, 她们近来又没在绣鼎阁订过什么。 那这送来的又是什么? 送东西来的绣鼎阁伙计正候在一旁,笑脸盈盈的。 见状出声道:“这是宋家小姐特意让阁里送来的谢礼。” 又是宋家小姐又是谢礼的, 不正是宋初渺? 应当是指诗宴那日的事吧? 既然不是送错, 二人虽还意外着,但至少疑惑退去了。 柳箫铃打开时心里还在想着, 她怎么如此客气,接着就被锦盒里头的珠翠晃晕了眼。 锦盒里放着一整套的首饰脂粉,皆是极好的品相款式,一看便知是绣鼎阁中最上乘的货品。 若要凑上这么一盒, 即便银两够了, 排号兴许都得等上一整年。 伙计见二位小姐收了,看神色也无不满意的。 他的事已办完, 便退了出去。 柳沐珑看着眼前这些, 惊叹地张大了嘴,要能塞下一整个馒头了。 “啊柳箫铃,你掐掐我。” “柳沐珑你少来。若真掐了你,说不准回头你就找娘亲告状去了。” 柳沐珑将嘴合上, 取出一件后说道:“这些好贵重啊,我们也没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却是爱不释手的。 哪有姑娘家不喜欢如此精致悦目的饰物。 “怪不得……”柳箫铃忽然想到什么,冲妹妹招招手。 柳沐珑就凑了脑袋上来, 听柳箫铃说起了詹兰馨。 詹兰馨那日回去时翻了马车毁了容貌的事,都早已传开了。 听说还在府上哭闹要寻死来着。 后来她身边的丫鬟去绣鼎阁取货,却被绣鼎阁告知退了她的单子。 绣鼎阁的人话说得体面也挑不出错,只道因个中理由有所不便。 但意思却明显,今后绣鼎阁是不再做詹兰馨的生意了。 原本只是在柜上如此一说,并未传出去。 可詹家的丫鬟当下在铺子里大闹起来。 于是柳箫铃近来没出门都听说了。 京城里那些个豪门大户的女眷,绣鼎阁哪家的生意没做过。 她们既然都喜爱绣鼎阁的首饰脂粉,自然也会在后扶仗一二。 绣鼎阁能让人甘愿排号,又无人仗势逼压,也是这个理。 最后自然是詹家讨了没趣,还被各府上的姑娘夫人们看了笑话。 詹兰馨此人必然是有什么问题的,否则为何绣鼎阁独不卖你? 柳沐珑听完一琢磨,又想到苏家庄子那日闹出事的耳坠,一脸恍然。 二人笃定地互视一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3节 她们知道了,宋初渺定是绣鼎阁的贵客! …… 绣鼎阁会备好礼送上柳家,是宋初渺那日回府后就提起的。 因是姑娘要送的谢礼,自是不能随意,所以陶娘子那多花了些时日。 素夏当时担心着姑娘,直等到薛大夫说无碍了,才赶去绣鼎阁一趟传达。 顺便忿忿的与陶娘子多说了两句嘴。 詹兰馨的那些事,宋初渺也未曾听过。 她此时正盯着表哥伸来的手微愣。 沈青洵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且修长,同表哥的人一样好看。 宋初渺心中还未怎么想,手已不由自主地递了过去。 沈青洵握住轻轻一拉,轻轻巧巧就把小姑娘捞到了马上。 再扯过轻裘替她遮挡住寒风,一拉缰绳直接驾马而去。 留下原处没反应过来的素夏和巧儿吃了一嘴尘。 宋初渺坐在马上,马背猛地一颠,吓得抓紧了沈青洵。 轻裘挡去了迎面的冷风,还有表哥独有的温暖,她丝毫不觉得冷。 沈青洵一路疾驰,但极稳当地将宋初渺护在身前。 小姑娘自身的甜香,伴着淡淡的药香随着风飘过来,险些叫他难以把持。 直到出了城,马速才缓下一二。 她那样乖那样软,就坐在他身前。 怕颠晕了她。 宋初渺被沈青洵带着到了马场。 寻了处无人的僻静之地,沈青洵先下了马,转身去扶她。 表哥的马个头比她都高多了,独自坐在马背上看下去时,有点怯。 宋初渺眼也不眨,不大敢动。 沈青洵的马儿脾性较烈,又极认主。 感觉到主人下了马,而背上的人又迟迟不动后,蹄子开始不耐烦地躁动。 宋初渺被颠了一下,身子一滑,无声地一咬唇。 沈青洵一手瞬间按上马背,凛凛视线一扫,马儿立马安分了。 他对她笑:“怕什么?” 宋初渺看他。 突然就不怕了。 宋初渺扶着他的手跳了下来。 落地时趔趄了几步,被表哥稳稳接住了。 小姑娘下马也没个章法,一脑袋撞过来。 沈青洵怕她摔着,胳膊一伸揽住了她的腰身扶住。 松手时发现,她似乎真是比之前好上一些了。 在定安侯府时,他想着法子养也没能养好。 回了宋府才多少日子,这就长了点肉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 但转念一想,应是他给打的底子好了,她才会如此,就又释然了些。 下了马,宋初渺思绪才活了回来。 听表哥一说,才知他还没想教她,不过是见她总惦记着,所以才想着带她出来跑上半日。 尽管如此,宋初渺仍是高兴的。 她眼里含着笑,就跟在沈青洵身后。 他牵了马去吃草,她就跟在他身旁看马低头吃草。 又见他丟了缰绳后转身走开,她看了马儿一眼,转头又紧紧跟上了。 宋初渺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似乎比以前更粘表哥了。 小姑娘不仅安静,连走动时的脚步声也很轻。 踩在枯干的草叶上,若寻常人听来,真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悄无声息地跟着他。 沈青洵只要一转头,便能见她看过来。 也不知究竟是谁更令谁安心。 沈青洵往四处看了看,挑了处避风的地方,打算等马儿吃饱后,带她再跑上半个山头。 忽听有马蹄声由远处而来,片刻间就近了。 他循声看去,在当先一马上看见了秦元铭。 秦元铭这些天待在家中快长霉了。 今日起了兴致,约出了三五好友来比马。 哪想跑个马也能碰上沈青洵。 自从上回嘴快了之后,他自认很识相,躲了沈青洵好一阵。 就怕万一吓坏了他那娇娇的表妹,被沈青洵寻上门来给收拾了。 他能如何?打又打不过他。 他才不是沈青洵那二哥,没事尽喜欢找虐。 眼看将要撞上,秦元铭忙一勒马。 随后同后头跑来的人一使眼色。 后头跑来的一看,认出是定安侯府那个很不好惹的沈青洵。 于是都顺着秦元铭的意思,留几句话招呼了一声,转头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秦元铭下了马,才发现沈兄那个小表妹竟也在。 心道还好他赶那群人赶得快,否则被瞧见了,沈兄又得往他头上记一道。 他们方才阵仗大,马蹄踏得地面震动,小姑娘这会才从沈青洵身后探头出来看他。 很快就认出来了。 宋初渺想着这人是表哥的好友,还帮过她,抿着唇,嘴角微微勾了下。 秦元铭其人,除去矮了一些,样貌是丰神疏朗的。 他回视一笑,然而刚想说什么,就被沈青洵上前一步,挡了个严实。 秦元铭被话噎住。 至于吗?有位天仙似的小表妹很能耐吗? 不过想他秦家的女子们,虽个个花容月貌,倒真无一人像宋初渺这样的。 明明遭受过那种境遇,还能纯澈得像不染一尘的清云。 乍看清冷如岭上寒梅,而笑起时,却又乖又甜。 秦元铭心道,这样仙子一般的姑娘,怎就被沈兄提前给盯上了? 有些酸。 见宋初渺气色比他上回所见要好上许多,而沈兄也没提上回之事,秦元铭放了心。 他忽而想到什么问起:“对了,我听说你大哥议亲了?” 沈青洵点头。 爹娘回京之后,又被阿姐说动,是替大哥挑看了几家上门来议亲的姑娘。 大哥二哥都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便是他,按寻常来说,也早该定亲了。 只是他们二人无心,而他心中仅有一人。 定安侯夫妇在此事上是随着儿子们的。 定安侯府中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沈卫骢自小相处惯了,不习惯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听母亲每回提起来,跑得比谁都快。 至于沈历昀,倒不似他那般抵触。 只是此前觉得娶妻一事不急。 此回既然爹娘又提起,想着也该是时候了,就点了头。 最后定安侯夫妇在有意议亲的人家中一挑,问过长子,也已差不多要定下来了。 沈青洵知道,此回定下的仍是大哥前世所娶之人。 是个温善通透的女子,成婚后二人也很美满。 秦元铭出现后嘴皮子就没歇过,实在絮叨,全然没有自己很多余的自觉。 提过沈历昀的亲事后,又问起沈兄带表妹来这做什么。 宋初渺纤细的指尖指向马儿,比了几个手势,秦元铭聪明一眼看懂,念头一转笑道:“不如沈兄咱俩跑一场?” 打不过,但比马可不见得会输。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4节 秦元铭赖了许久,沈青洵已皱起了眉,但见小姑娘睁大了水盈盈的眸子颇有兴致,遂点头:“可。” 沈兄要答应正经比马不容易,秦元铭一乐跃跃欲试。 而沈青洵想的,不过是哄小姑娘罢了。 秦元铭驾着马去挑地方了。 宋初渺想着方才听到的,在沈青洵手中写道:大表哥? 沈青洵感觉到她的指尖冰冰凉凉的,紧抿着唇,替她将袖子拢好,回道:“是,大哥要成亲了。” 宋初渺也没想什么,只点点头。 娶妻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然而表哥眸底漆深,宋初渺再看过去时,里头似乎有什么不大一样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听到沈青洵的声音轻轻落下来。 “渺渺将来也是要成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风风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自回京以后, 宋初渺想过养好身子,想过顾好宋家。 但是成亲嫁人,她却未曾如何想过。 表哥那日来救她的时候,她正被紧紧捆了丢在房内。 一个粗鄙的男人, 也没有下聘拜堂,不过几两银子卖掉的罢了。 这些虽都过去了, 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说不出话, 且身子受过寒怀不上孩子。 宋初渺不是不懂。 但听表哥如此一说, 也只是抿着唇浅浅笑。 沈青洵看着她这样的笑容, 呼吸一窒蹙眉, 心里像被尖锥一寸一寸地缓缓推入。 生疼生疼的。 沈青洵正想说什么, 秦元铭已打马回来, 喊他:“沈兄!” 他去了远处后,挑好了适合的比马道, 抽出了随身的长刃掷下, 算做中程的桩子。 而后回来问他如何。 被他一打断,宋初渺也转过头去,望向那远处的桩子。 离得远了,看上去不过小小的一点。 沈青洵轻揉了揉她发顶, 也不再多言, 朝着还在吃草的马儿招呼了一声。 马儿奔来,他利落翻身落在马背上。 秦元铭在他府上养着不少好马,今日的正是上回新挑回来的那匹。 沈青洵一靠近,他的马儿似也被勾起好胜心, 不安分地踏着蹄子,只等着急冲出去。 宋初渺听见表哥让她离远一些,乖乖点了点头,碎着步子往后跑开了好几步远。 垂在身后的兜帽一摇一晃的。 然后拽着披风上的坠穗子,不知是紧张还是起兴致,眨着亮亮的眸子等着看二人比马。 令出,二人驾马扬尘疾奔而去。 一眨眼已远去了不少距离。 宋初渺看见他们似乎不相上下,可马儿都跑得疾风迅驰,比表哥带着她时快了不知多少。 马蹄踏动随着地面传了过来,宋初渺心也随之提起来了。 想到之前被表哥带在马上飞奔时,她还以为马速已经很快了。 眼下一看,原是表哥迁就着她。 秦元铭一开始就把沈青洵追得紧,隐隐已有超过之势。 跑出大半程后,前方地势稍稍低陷,有一处坑凹。 秦元铭勒紧缰绳纵马踏过,而沈青洵不过伏低身姿,速度不减,轻巧越过如踏平地,一下就将他甩在了后头。 绕过点标后,他调转马头而回。 秦元铭紧追其后。 宋初渺在原处站着,只觉还未怎么看清,二人驰骋的身影又已渐渐近了。 她在这儿看得不大清,但显然表哥要更快一些,已与秦元铭拉开了一截。 宋初渺的心思全被眼前的二人勾走了,见表哥要赢了,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这时沈青洵忽地放慢了马速,并渐渐偏了道。 向着宋初渺而来。 经过她身旁时,马速已缓下,他俯身手臂有力地一捞,就将小姑娘接上了马背。 扶稳当后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秦元铭一开始见沈兄慢了,还有跑偏的迹象,心头又紧张又欣喜。 觉得此回有望胜过。 拉着缰绳的手暗暗发力,一路追上,冲向终点。 然而余光一瞥,却见沈兄就这么将宋初渺拉上了马,过了终点也不停,一骑绝尘远去,两人一马的影子越变越小。 跑过终点勒停马的秦元铭:“……” 寒风卷着沙尘吹过,跑完了的马儿低头自顾自找干草。 他等了片刻,才意识到跑远了已看不见人影的沈兄,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秦元铭总算反应过来了。 沈兄就这么带着他的小表妹走了? 他就这么被丢下了? 啊? 沈青洵纵马而来,宋初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表哥带上了马。 眼见跑出去老远,宋初渺想着还有一个秦元铭,探头往后看了眼。 沈青洵将她扶稳:“不必管他。” 跑至半途,他松了一只手上的缰绳,交到了宋初渺手里。 手把手教她如何控马。 宋初渺起初有些退缩,握紧的双手僵硬。 表哥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耐心又坚定,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渐渐就不那么慌了。 虽然握着缰绳,但到底还是由沈青洵驾着马儿。 稳稳地绕了大半圈后,这么个大冬日的,她竟罕见的出了身薄汗。 沈青洵见小姑娘神色是高兴的,不再胡思乱想,才转道回城把人送回了宋府。 宋初渺也并非真得急切着想学骑马,不过是闷了罢了。 随表哥转了大半日已很满足。 沈青洵回府时,外出办事多日的钟全也正好回来。 他看了钟全一眼,便知人没找到,示意跟上说话。 钟全随他进了院子,禀道:“少爷,找到那人了,但并非画上女子。” 自少爷交给他那副画后,钟全就一直在想法子找出画上的女子。 只是无头无绪,此事难如海中捞针。 少爷手中大多数可用之人,也都派去暗中寻人。 不久前钟全得知一些线索,他亲自赶去,结果对方并不是少爷要找的那人。 沈青洵听后点了头。 他不放心宋初渺寒症久拖,若能找到秦艽,早一日都是好的。 若是前世那时,他找一个人还不至于这般不易。 然而眼下这个时点上,他不宜大张旗鼓去找。 …… 圣上南下的日子已定,宫内近来都忙着筹备。 大皇子方韦刚从皇帝那出来,顺便去看了眼嘉和。 见她那副样子,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他走过去:“都好了还赖在宫里?”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5节 嘉和早听见宫人通报,闻言哼了声:“皇兄,我没好呢,不想回去。” 嘉和在皇兄面前都是好言色的,她今后的好日子还指着他呢。 想起那日的事,嘉和就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好好的竟会起山火……”她现在一回想起来,就是自己差点被烧死,或是在冰湖给淹死了的危险。 宋初渺的那点事早忘了惦记了。 大皇子最听不得这事,被勾起一肚子火。 本以为能顺势借此逼父皇立他为太子,谁想最后竟成了因他而降的天灾启示。 嘉和见他脸色一变,才想起此事来,赶紧转言问道:“皇兄方才可是从父皇那回的?” 大皇子面色缓和了些。 他奏请留守京中,没想到父皇竟然准了。 届时宫中事多可由他做主,算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父皇要南下去行宫,嘉和也是在随行之列的。 反正只要不回公主府,她都挺乐意的。 说到这个,大皇子实在不懂她。 听说驸马都来请了几回了。 “他不是挺听话的?” “就是太听话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看着都眼烦。” 好好的一个男人,却像块石头一样。 无论说好话还是打骂都是一样的反应,真是要将她气死了。 她为何要与这样的人待一辈子? 嘉和说道:“皇兄,我要找男宠去。” 方韦拿她无可奈何:“行了,你自己留心,可别让母后知道了。” 大皇子走后,嘉和想起了那日救她的宋承澧。 这人她确实有点兴趣,可后来派了人去,寻机找到宋承澧截住并传了她的意思。 回禀的宫人竟说他拒绝了。 嘉和原本仅是感兴趣罢了,如此一来,就非得要他点头不可了。 她本就嫌男人太顺从了无趣,宋承澧的不顺从,反而激得她兴致更高。 但不过是一个武夫的庶子罢了,她能看上一眼都是抬举了,竟还来逆她的意。 她心道宋家的大抵都嫌命长。 嘉和压根不怕宋承澧不从她。 若等皇兄有一日坐上那位子了,她还能让他把宋家给抄了。 宋承澧这日回府时,有小厮跑来递上一封给他的信。 送信的下人一送上就跑了,也不知是谁写的。 宋承澧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看了两眼,脸色骤变。 小厮见少爷脸色这么难看,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有些忐忑。 正想问时,宋承澧已将信一叠恢复神色道:“作弄的把戏罢了,以后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不要随便接进来。” 他忙应了。 宋承澧回房后就将信撕碎,点着烛烧了。 气得双手微微发抖。 信上所写实在太过放浪骇闻,她怎么如此? 宋承澧知道,他这是被麻烦给缠上了。 随驾南下此行,定安侯也在随行之列,此外一同去的还有沈卫骢和沈青洵。 沈历昀的亲事最终定下,正是忙碌的时候,姚槐亲自操持着,就都留在京中。 这一趟沈青洵是必然要去的,只是他想到了什么,愁色难泯。 这一去离京,必然要好些时候。 而宋初渺是冬日所生,她的生辰就在这期间。 到时候他不在,就错过了。 而她这些年来吃尽苦,又何曾好好的有过生辰。 沈青洵想陪着她。 最后思来想去,沈青洵径自去了宋府找她。 他到时,宋初渺正在喂马草。 之前挑给她的那只兔子也在一旁,被小姑娘托着放在马背上去晒太阳。 也不知小姑娘如何想的,觉着马儿不会将兔子给甩下来。 偏那只枣红马真乖得很,除了嘴巴在嚼外,是一动不动的。 而那兔子眯着眼,一副极自在的模样。 沈青洵觉着也就小姑娘能想得出来,一面觉得她好傻气,一面又禁不住勾起了唇。 宋初渺喂完马草就将手揣进袖子里去了,一回头见表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 沈青洵哄了她回屋去,宋初渺点点头。 至于那两只,巧儿会照料的。 回去净过手后,她在纸上告诉表哥枣红马儿和兔子关系可好了,两只都喜欢这样待着。 她刚见表哥在笑,心道应当是为的这个。 她手上还带着一点未擦净的水,按在纸上就留下了几点水渍,晕在她的字迹间,像花儿一样。 沈青洵低头看去,有什么回忆也顺着晕开的字墨悄悄爬了上来。 那年她生辰,他问过她可有什么心愿。 那时她的病已极重了,握笔的手都时不时在颤抖,不小心就会晕开一团的墨来。 他记得她所写的—— 若有来生,望能安稳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晥晚 10瓶;风风风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沈青洵从一旁取来了帕子, 替她把手擦干。 还湿着, 担心她要着凉。 “渺渺可记得自己快过生辰了?” 宋初渺将手缩了回来, 微微歪着脑袋看他, 然后点了下。 她写下:“爹爹昨日也提过了。” 说起来, 宋初渺记忆中过的生辰,已经很遥远了。 那时候爹在,还有娘。 后来刚被卖掉时, 她也记着自己的生辰。 那日大着胆子偷了农妇的一个蛋吃,算作自己的生辰礼。 再后来,日子这么挨过去, 她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这一回不是爹提起,她险些也要忘的。 宋安昱有意替女儿补上这么多年的生辰,本意是想要大操大办, 摆上几日的宴。 但经过上回的事,他思来想去后, 还是特地来问过闺女的意思。 宋初渺阻止了爹爹的这个想法, 只想在家中简简单单一顿家宴就好。 若操办宴席,会有太多的人和眼光,她不适应, 也不喜欢。 宋安昱只想要女儿高兴,见她这么想, 自然就听她的。 沈青洵告诉她过几天要同父亲随君南下,她生辰的当日,自己并不在京城。 宋初渺似有些意外, 但也只点点头,写着:“没关系的。” “可有什么想要的?”他问。 宋初渺抿着唇,认真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沈青洵笑:“真的?那就不送了,到时候没有礼收可别难过。” 宋初渺乖乖点头,写着:“不会的。” 问她想要什么,宋初渺一时真说不出来,如今她不缺什么。 再说表哥一直都有送她东西呀。 沈青洵见她不要礼物还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尖像是被她的目光一阵揉捏,软得不成样。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6节 他的傻姑娘。 …… 一个转眼,到了圣人移驾的日子。 宋安昱是要陪着女儿的,自然也就留在京中。 定安侯一行则带兵先圣驾一步出了城。 嘉和临行前命人去备了礼,到时候记得给送到宋府上去。 大皇子来时,正巧听见,疑惑道:“送什么礼呢?宋府?” 嘉和正高兴着,嘴角一扬道:“是啊,听说宋家那个姑娘快要过生辰,备点礼送去。” 方韦见她这个模样,就猜到她又不知动了什么不好的点子。 “宋家的姑娘……”方韦琢磨了下,才想起来最近似乎有听说过。 据说实际上模样生得娇美动人,听得他都有些好奇了。 他问了嘉和一句。 嘉和哪会说宋初渺半句好话,只将她说的一无是处,又丑又哑。 方韦的兴致被嘉和三两句话泼灭,瞬间打消了那点念头。 沈璋一行走后,侯夫人姚槐在府上忙着操办大儿子的婚事。 老大年纪不小了,而对方府上也有此意,所以成亲的吉日就挑得比较近。 就定在来年开春后不久。 姚槐不是大门户的出身,上阵杀敌不怵,但操办起这些事就没打战那么顺手。 她想起宋初渺来,小姑娘如今在宋府管着家呢,兴许能帮上一手。 舅娘差人来问,宋初渺自然答应了。 只是侯府在忙的是大表哥的婚事。 她不懂,觉得自己并帮不了什么。 回京后宋初渺在侯府小住过一阵,此回再来,却发现府上大不一样了。 下人们面上都带着喜色,忙忙碌碌来来去去,角落里堆放着好些盖了红绸的杂物。 宋初渺乍一见还有些拘谨,一路入内后也渐渐被府上喜庆的氛围侵染,眉眼间浮上了一丝欢喜。 今日表小姐要来的事,夫人已经提前吩咐过。 下人们再匆忙,见了她时都敛了声息放缓脚步。 离了几步远外低头见礼,然后离去,生怕惊到表小姐。 姚槐正在院子里吩咐事,顺道接了下小丫鬟抱着的一叠摇摇欲坠的布料,掸掸手一转身,便见宋家的小姑娘正站在院门外往里瞧。 跟走丢了的,伸着爪儿试探的小猫似的。 姚槐一笑,招呼她快些进来。 她嫁入侯府这么多年了,就算一开始不会,学上个半载,也早知如何操持家事。 打理侯府都这么多年了,也嫁过一回女儿,哪里是真忙不过来需要帮衬? 她不过是借这话请宋初渺来坐坐罢了。 沈如辛也有回府帮过忙,私下里还同她说过老三的那点心思。 她起初诧异,但知道后一想,顿时就明白了沈青洵的种种举动。 三弟这事,沈如辛是断不会说给沈历昀和沈卫骢听的。 但娘不同,又都是女子之间,独处之时还是能够说一说的。 但她没想到母亲一转头,还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之前沈青洵来找沈璋讨过七星的事,姚槐也是知道的。 除了有些感慨外,倒没什么别的想法。 当初将他养在身边时起,定安侯府就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无论圣上要如何做,那孩子如何抉择,他们要做的也仅是助他。 可真如沈如辛所言的话,那却是另一桩事了。 毕竟是当亲儿子般养大的,儿子心尖上放了喜欢的姑娘,当爹娘的定然重视。 可夫妻二人关上门一琢磨,又觉得这事他们好像掺和不上。 反正就沈青洵的性子,从小到大,他们也没能怎么管着他。 以前管不了,将来也管不得了。 姚槐只回京的那日见过一眼宋初渺,站在父亲身旁瘦瘦小小,眼眶红彤彤的,着实可怜。 也不知回去了这么久,小姑娘如何了。 姚槐心里关心她,眼下一见,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比那时候气色好多了。 安安静静往那一站,别提多讨人喜欢。 她怕外头风大,就拉着宋初渺进屋。 宋初渺有些奇怪,舅娘只拉着她说话,还备了小食茶水,却不见她提有什么要帮忙的。 她便写着问她:“府上很忙呀,我要帮做什么吗?” 姚槐觉着她比小时候还要乖,还要好看。 又想着老三那个冷冰块也懂疼人了,更欣慰了。 她笑着道:“不用,都忙差不多了。” 宋初渺一来,姚槐就将杂事先放在一边,同她说着话,问了问近况。 得知还算不错,也放心多了。 她拍拍小姑娘手背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只管来外祖家找人。包括青洵那小子。” 宋初渺便认真写:“他没有欺负我,表哥很好的。” 从小旁人都道表哥又凶且坏,其实他真的很好。 所以她也要告诉舅娘。 姚槐一看眼都笑弯了,外甥女一本正经的模样也惹人喜爱。 她又想起了从小爱舞刀弄枪的沈如辛,心道自己怎么就没生出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儿。 姚槐又随口一问:“渺渺可只是觉得青洵好?不过等到将来他娶妻生子了,那可就忙了。兴许你一年半载的都见不上他了。” 宋初渺一听,愣住了。 连眼睛都忘了眨。 良久,她才浅浅地将吸进的一口气呼出。 她似乎才意识到,表哥将来也会成亲,会娶妻生子的。 而这事,在舅娘提起前,她从未曾想到过。 大表哥快要成亲了。 就连二表哥很快也会成亲的。 那等他将来也成了亲,她是不是就见不着他了? 表哥也不会有空再常来宋府,再耐心地和她说话。 也无暇再送她那些小玩意。 一想到这些,宋初渺的心底里似乎有什么尖尖的刺冒了出来,又挠又扎。 叫人有些难受。 宋初渺想着这些时,面上倒是瞧不出来什么,只是明显迟缓了一下。 姚槐看在眼里,轻轻一笑,转而说起了别的。 儿子的大事,做娘的当然要多操操心。 宋初渺被姚槐留了大半日。 说了会话,又吃了些甜食,困时还小歇了会。 最后坐了马车离开时,她才懵懵地反应过来。 她好像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啊。 想到这个,宋初渺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就侯府上所见那样忙碌的样子,她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怕反而添了麻烦。 正想着,坐着稳稳当当的马车却猛地一晃。 素夏先一步反应过来,忙紧抓着姑娘,免得她摔过去了。 马车正在回宋府要经过的街上,突然惊了马,扬蹄要狂奔。 马车骤然加快,震晃不停。这一下太过突然,宋初渺心头一紧,只来得及伸手抵住窗沿,不知要如何。 就在这时,一道男子的身影闪现在急冲的马车前。 他身法飘逸如风,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前头的,一伸手扣住马嚼,猛地往下一拉,就将躁乱的马控制了下来。 马挣了两下,没挣脱开,这才渐渐安分了。 他轻轻在马脑袋上一拍,扬唇露出一个灿亮的笑来。 马车停下后,被吓着的素夏才掀了帘子出来。 宋初渺经过刚才的惊险状况,心还跳得很快。 她轻抚了抚胸口,缓了下后才探出了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7节 她看见了那个帮她们停住马车的男子。 身形直挺,眉眼轮廓很深,像刻凿出来的一样。 见车帘掀起他侧头看了过来。 撇嘴一笑时,整个人都生动了。 赫连俟松了手来到车前问:“小姐受惊了吗?” 宋初渺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说话,不知觉间点了下头,又想着什么忙摇摇头。 近了,她发现这个人生得很好看,可又有哪儿好似不太一样。 赫连俟终于和他倾心的仙子说上话了,难掩心里的高兴。 素夏虽然也感谢这人出手,可见他盯着姑娘在看,又忍不住皱了眉头。 宋初渺冲他颔首,又拉了拉素夏。 素夏知姑娘意思,同他道了谢。 赫连俟一摆手:“不用,嗯……”他伸手点了点下巴,想起来了,“这叫举手之劳。” “也是我和小姐有缘啊。” 宋初渺听他多说了几句后,再打量他容颜,渐渐明白了不一样在何处。 他好像,不是很像大越人。 赫连俟这时又道:“姑娘可真美,就像是落了凡的仙子一样。” 并不相熟,这话听来实在孟浪。 可奇怪的是由赫连俟字字道来,却一点也不惹人厌恶。 他的眼神里是单纯的赞赏和喜欢,夸奖的话语丝毫不吝啬,听起来又真心实意。 不过素夏还是觉得不妥,而且这人也着实有些古怪。 公子姑娘的,最麻烦的就是欠下什么人情,万一纠缠起来就完了。 她忙道:“方才谢公子相助了,请问公子是何处府上的?我们也好送上谢礼。” 赫连俟抬手一摆,声音轻跃道:“啊,这就不必了。” 他抬手时,特意将手背显露在宋初渺的眼前。 宋初渺看过来时,正好发现他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惊讶地眨眨眼,他刚刚受伤了? 赫连俟手背上的伤口,像是拉马嚼时不甚被马嘴边上的铁口划伤的。 他故意显露出来,果真引起了宋初渺的不安。 宋初渺回车厢内,很快又取了张纸给他看。 是不放心,想要给他请医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她的马突然受惊,是这个人出手拉住的。 否则还不知这样冲下去要发生什么呢。 而他又是因为这事受得伤。 宋初渺便有些过意不去了。 赫连俟心道,她长得像仙子,也果真仙子心肠。 不愧是他一见钟情之人。 他装作惊讶问她:“仙子妹妹不会说话?” 素夏一听,差点把唇咬着了。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就叫上仙子妹妹了? 赫连俟说完不等宋初渺反应,便扬着唇笑起,深邃的眼睛亮如星辰:“那也无妨。” 宋初渺抿了下唇,倒没有觉得他如何。 只是感觉他说话的方式,也和他的容貌一样有些不大常见。 兴许是因为他不是大越人的缘故? 宋初渺想着治伤要紧,便催着素夏在附近找了间医馆。 赫连俟看了大夫,又做了包扎。 宋初渺听大夫说没什么事,一颗心放下了,也就打算回府去了。 出了医馆,赫连俟晃了晃包着绷布的手,对她道:“我叫赫连俟。” 宋初渺闻言点了下头。 这个人,好像不管别人接不接话,都能自顾自说下去。 “请问姑娘芳名?还有芳……哎就是多大年纪了。可议亲了吗?”赫连俟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若仙子妹妹还没有议亲的话,你看看我怎么样?” 素夏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震惊到忘记言语。 而赫连俟说这话时,是低头看着宋初渺的,收起原本的轻松随意。 笑得认真,神色也很认真。 赫连俟虽这样问,但其实早就知道了。 知她叫什么,多少年岁,还经历过什么。 也知她说不了话,畏寒体虚。 但这些都不打紧,因为他真的很倾慕她。 自上回将李长五救出送走后,赫连俟一直没离开,就待在京城。 和沈青洵交了一次手,他算是再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了。 好在他最拿得出手的是轻功,最擅长的就是敛减气息,只要再离得他远一点,无人能够发现他。 他留在京城暗中观察,也慢慢了解了宋初渺。 原来她不是定安侯府上的小姐。 而定安侯的三公子,也不是她亲兄长,是表兄。 又原来,那个沈青洵对待宋初渺时,与对旁人截然不同。 怪不得赫连俟觉得自己那天也没说什么,却被沈青洵追杀的险象环生。 原来男人也能妒醋成这样的。 叹哉。 不过那又如何呢,仙子妹妹又没有定亲。 谁能说就一定是他的人? 而且仙子妹妹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恐怕压根不知道她表哥心悦她。 那他为何就不行? 虽然赫连俟心里是这么想,但在沈青洵离开京城前,迫于性命的威胁,他果然还是不太行的…… 直等到他离京了,他今日才寻到她出府的机会,使了点大越国书文里烂俗的小法子。 他既然喜欢仙子妹妹,可也要仙子妹妹认识他才行。 赫连俟话一出,素夏已经惊呆了。 她怀疑自己耳朵不好,或者眼前的男人脑子有疾。 气呼呼瞪他一眼,转身扶了姑娘回车上。 什么人呀,才见面就说这种话,实在太放浪了! 之前被相助的好感也都消散无踪。 宋初渺听了也怔怔得惊讶,但却不像素夏在生气。 以她的感觉,男子这番话听来是诚挚的,也没有调笑的意味在。 至于辱笑的恶意,也是没有的。 那么,便是认真的? 赫连俟的这番话太突然了,落在宋初渺耳里,更多的是迷惑。 被扶上车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赫连俟站在原处,没有再缠上来。 见她看来,便扬起唇冲她摆摆手。 马车驶动,风卷了下窗帘子。 再看去时,那儿已没了人影。 素夏回来后气就平息了,就当是出门遇了个疯子。 而一个路遇之人,宋初渺也没有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在她没仔细觉察到的地方,仍有什么像凝成了一团水珠似的,在她心底悄悄地翻转着拨动。 过完这个冬日,再一年她就及笄了。 很多姑娘都是在及笄前一年就先定下了亲事。 但若不是近来沈历昀定亲,姚槐又说的那些话,还有路上所遇的那个古怪的人。 宋初渺大概丝毫不会想起这些。 想起,也仅是念头一滑而过罢了。 ……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8节 过了两日,夜晚,院子里只有风偶尔在吹动的声响。 平常这个时候,在宋初渺身边做事的两个小丫鬟都歇去了。 院子里就显得安安静静的。 宋初渺坐在房中,无事可做,翻着陶娘子新送来的账册在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什么抬了头,觉得有一丝奇怪。 素夏之前和她说离开一下,要去杂房收拾一下东西,可好像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 她是去哪了? 宋初渺将账册收了,正要起身,忽听紧闭着的门轻响了一下。 不像谁叩响的,更像是被什么细小的石子砸了一下。 宋初渺不知是否听岔了,伸手揉了下耳朵,便听房门又响了下。 她在原处站了会,想了想,才走过去小心地将门开了一条缝。 房门外正对着院中的小石桌,她一眼看去,面上有丝惊讶。 石桌正对着房门那儿出现了一个男子,长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有种风流不羁的气质。 正是前几日拉停了她惊马的男子。 赫连俟见她出来,扬起一个明亮的笑,释放起人畜无害的善意来。 然后伸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日他虽然语出惊人,但举止还是颇一板一眼的,而这会却随意自在许多,更显露他本性。 宋初渺在门后打量了他半晌,见这个人确实没有恶意,便拽紧了披风出来。 出来时伸手捞了把边上的纸笔墨,免得打着手势表达不清。 赫连俟出现在她的院子里,显然是冲她来的。 看上去好像轻易不会走,那她也有话要问他。 她径直在赫连俟对面坐下,写下几字将纸张递给他。 “你不用让我安静的,我本就说不出话。” 赫连俟在见她缓缓过来时,眼里闪过一道诧异,再看过她写的,笑容更大了。 若他这样悄悄然出现在别人那,那些女子肯定该尖叫了。 哪还像她这样,如此淡然和气走来,还坐下与他说话。 赫连俟顿时更添好感。 仙子果然和其他的大越贵女不一样。 “若仙子妹妹想,自然有的是办法引人过来。”他说道,转而又问,“仙子妹妹不害怕?” 宋初渺眨着眸子摇了下头。 赫连俟若是想做恶事,她肯定是害怕的。 但他显然不会。 否则他早闯进她的房内了,而不是坐在院中,拿石子轻丢她的门。 没察觉到赫连俟有恶意,而且他眼神也清亮。瞧着倒像是好人。 但她还是皱着眉头写道:“素夏呢?” 赫连俟解释:“我见她忙着也累,就让她小睡一下。过些时候就会醒,不会伤到她。” 可以说,这座城里,能够防住如风一样悄无声息的他的,除了皇宫,也就是定安侯府了。 他进入宋府,可谓十分轻松。 见宋初渺听过他解释后舒展了眉头,赫连俟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也正经起来。 他说道:“突然之间的,唐突仙子妹妹了,你别生气。只是有些心意当时还没有说清楚。” “我赫连俟心悦姑娘,是认真的。今后想娶姑娘,也是认真的。” “我虽不是大越人,但喜欢大越国,去过大越国的万里河山。” “我是个游侠儿,早些年游历时运气好,挖了处宝藏。所以我很富有,可以给你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财,一定不会让你受苦。” “你要是不想离家,我能入赘,你若想嫁出去,我可在京城买下大宅,照你喜好布置,添置仆从。” “你想游历四海大川,我可以陪你走。若想看看异国风土,我也能带你出境。你不能说话,可我很能说。” “我的轻功很好,这世间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就算是上天摘星星,我也能带你去到最近的那一处。” 赫连俟突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将宋初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眨眨眼,一下没反应过来。 赫连俟话落便打量着她的神情。他掏着心窝子说这番话,心道是个女子也该感动了。 可仙子眼里似乎并没有多少触动。 仅是懵神。 她好像并不大能懂他说的这么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赫连俟难得沉默了片刻后,恍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他倾了倾身问道:“仙子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洵:我的三十米长刀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风风东 1瓶 第39章 什么叫喜欢? 当赫连俟问起这句时, 宋初渺的心里这才猛地颤了一下。 她秀眉微微蹙起。 喜欢……么? 宋初渺低头细细想了想, 然后才冲赫连俟点点头。 她写了三个字:“知道呀。” 赫连俟对上她明明亮亮的眼神, 难得竟有种挫败之感。 不, 她并不知道! 一想到不久前他还嘲笑过定安侯府的那位三公子, 想他心怀着那点心思,却并不被仙子所知晓。 结果一转眼就轮到他了。 他别过头,往脑门上轻拍了一掌。 赫连俟都要怀疑她真就是从九天上下来的仙子了。 他斟酌了片刻, 说道:“不,不是寻常的那种喜欢,是能成亲的那种喜欢。” “是男女之情, 是此生相付,是非卿不可。你们大越诗文里写的与子偕老的那一种。” 宋初渺眨了眨倒映着星光的眸子看他。 赫连俟便问她:“仙子妹妹,你可喜欢你爹?” 宋初渺理所当然地点头。 “再问你, 可喜欢你那丫鬟素夏?” 宋初渺点头。 赫连俟又伸手指着窗台上那只睡着还抖了下腿的兔子。 “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只兔子?” 宋初渺也点头。 她都喜欢呀。 “可这些同我所说的男女之情的喜欢,是一种喜欢吗?” 宋初渺不再点头了, 她皱了下眉头。 她以前不曾仔细去想过, 本觉得差不了太多,都是见了会欢喜。 可经赫连俟如此一说,又确实是不一样的。 于是宋初渺摇了摇头。 如赫连俟所说, 这些都不是能够两厢托付的喜欢。 他所指的,是要同喜欢的男子。 宋初渺想到这时, 心口倏然间像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击了一下。 那击来的东西软软绵绵的,一击就陷进心窝里头去了。 她眼前忽地闪过三表哥的模样。 沉默时清清冷冷的眉眼,笑时却又如暖风般温柔。 她一想起表哥, 就不自觉抿着唇角微微弯起。 心底里埋着的那点微末不成型的感知,竟隐隐约约间被抟出了一个小小的模样。 宋初渺迷茫地想,她也喜欢青洵表哥呀,可那又是何种喜欢? 赫连俟见她出了神,看样子似是想起什么人了。 他眉间一跳,已脱口而出道:“像什么表哥表姐的,也不过是兄长姐妹般的喜欢亲近罢了,都是算不得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59节 宋初渺思虑被打断,闻言一愣后,在纸上不大确定地写着。 “表哥也不是吗?” 赫连俟亦在打量她。 他知在大越国,表家结亲的不在少数。 他又想起沈青洵那日刺来要命的锋锐剑刃,出手可真是既无情又嗜冷。 赫连俟忽低头嘴角牵动,而后认真同她说道:“当然不是。” “有些人会待你好,也不过只是将你当个孩子一样看顾罢了。” “这与情悦无关。” …… 圣驾一行不紧不慢的,这日也已到达了行宫。 这行宫是先皇在位时差人督建的,依当地的风格落成,不似宫中那样肃严威正。 园林式的构建,桥溪水榭穿行其间,能让身在其中的人都感到很放松。 到时已晚,圣人用过膳原本困乏,洗了温浴后,反倒精神了一些。 这儿气候比京中暖,虽然还是冬日,但风不刮骨。 圣上有意去园中走动,几个小太监便侍候着远远跟在后头。 所有人都刚刚落脚,多在殿内休息。有经过的见了也远远退避,圣人一路散着步,到了湖边。 见边上正有光洁的长石砌墩,一掀坐了下来。 圣人上了年纪了,常年抱病下,没有了威严的龙袍撑着,坐下时身躯就显得有些佝。 伺候的太监见了忙上前,要替圣上挪把椅子来,或是垫上软垫。 圣人无力一摆手道:“不必了,退下吧。” 他叹出一口气时,背就显得更弯了些。 他久违地有一丝紧张。 晚上有月无云,让他想起来,齐王带军造反逼宫那日,宫里的天,则是在云层的叠叠遮盖下,不见月影。 他那幺弟藏得太深,也太有耐心,在去往封地之后,几乎就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以至于他在身染病疾之中,又全然没有防备,就被齐王一路直抵京城,生生带兵逼进了皇宫之中。 皇帝每回想起时,都觉心悸犹在。 宫内乱作一团,温儿本就接近临产,还不得不随着他匆忙转移。 因此惊动胎气,在小殿中难产,才生下孩子后就丢下他走了。 他跪在温儿冰冷的身躯旁时,这辈子从未像那刻一样,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他这帝王其实一直以来都做得挺无能的。 年轻时心不定,做了皇帝后仍喜欢纵情享乐,在不知不觉间亏着大越的底子。 后来一个女人入了宫,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 是她教会了他帝王的责任担当,还有如何去爱人。 朝间都议他太过偏宠温贵妃,孰不知那是一个帝王头一次懂得,何为真心,又怎么将真心只放在一人的身上。 有她后,眼中再无后宫。 可他最终也没能将她留下来。 温儿生的是个皇子,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许是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好,上苍也叫他子嗣稀薄。 此前的皇儿不是怀不住,便是生下早夭。 如此折腾下来,膝下也不过只有两个儿子。 皇寺的释光大师曾在得道圆寂的当晚,请过皇帝相见,道愿最后为他解一惑。 彼时皇帝刚刚醒悟不久,朝堂内忧外患,心有焦虑,问了释光大师大越朝的命数几何。 大师未多言将来,只道若能有三皇子诞世,则此人为天定的真龙天子命数,可再保大越朝三百年不衰。 留此批命之后,大师便含笑圆寂。 皇帝那时不曾想,在齐王造反逼宫,兵马直入宫廷的这一夜,高僧批言的有帝王之命的三皇子,竟就这么生下了。 温儿生下孩子时,齐王已经带人包围了大半个皇宫。 皇帝当时只想着无论如何,哪怕自己的性命就终于今夜,也定要让温儿用性命保下的孩子活下去。 他将自己倚赖的最后一线生机,身边的精锐暗卫七星尽数调出,带着孩子想尽办法逃出了宫。 宫中被围,一片混乱,全然没了平日的宁静。 温贵妃诞下三皇子的消息遮掩不住。 哪怕是七星,带着孩子从层层包围中脱逃,也没有办法做到完全不被发现。 当年释光大师在给未来的三皇子批命之时,皇帝身边的人,还并没有那么干净。 夜间他才出皇寺,此话就暗中泄漏了开来。 不论皇室还是朝野,信奉天定命理,齐王不可能让一个如此巨大的威胁活下去。梗成他将来为帝时的一根刺。 他当下就分了一支精锐兵力去追。 就在此时,带兵在外的定安侯于关键时刻赶了回来,一路杀入宫中救驾。 局势逐渐扭转,直到最后,定安侯于马上一箭刺穿齐王胸膛,将宫里这一场造反的火焰一脚碾灭。 那夜宫里的血淌成了溪流,顺着长阶蜿蜿蜒蜒,遍处都是。 圣人低着头看出去,似是被湖中倒映月影的光亮晃了一晃,猛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眼前陷入漆黑,那夜的血色颓乱才如潮退去。 此时,身后退到了不远处的内侍突然出声,呵停了要接近的什么人。 原本走近的脚步声也顿住。 皇帝突然睁了眼,似是感知到什么,心里蓦地提了起来,连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一下握紧。 就在沈青洵被太监拦住了,转身要离开时,湖边坐着的圣人听闻动静转过了身子,语气疑惑,慢慢悠悠地问:“何人呐?” 内侍小步过去低声回禀:“回皇上,是定安侯府的三公子,不知皇上在这歇息呢。” “奴这就让他离开。” 内侍低着头,却听到陛下想了想后,缓缓说道:“原来是沈侯的儿子啊。” “无妨。朕正好也无事,让他近前来说说话吧。” 那一日,他得了沈璋进宫后暗中传给他的消息,心中震惊。 不曾想,这孩子心思如此机敏通透,竟能猜出自己的身份,还说想要见他一面。 宫里四下盯着的眼睛实在太多了,沈青洵若突然进宫,着实扎眼。 皇帝这么多年慎之又慎,不敢行错一步,引得他身份暴露。 于是思虑再三,跟沈璋商定了南下至行宫。 如此也更易于制造机会,好让那孩子能有机会接近自己。若于偶然之下相见,也能免得引人猜疑。 可这才刚到行宫呢。 皇帝本以为还要过上几日,才会有机会单独见一见他。 却没想他当晚竟就这样来了。 皇帝忍不住去想,他心中也这般急吗? 内侍退去传了话后,将人引来。 已经打算离去的沈青洵到了圣上面前,上前行礼道:“青洵不知皇上在此,惊扰圣驾了。” 多年来,这孩子难得一回离得他这样近,皇帝转身看他,心中激动难平,只好掩着咳嗽了一阵。 因了释光大师那句话,如此再看他身躯修挺,眉目凛然,不怒自威,竟也生生看出了帝王之相。 沈青洵关心问:“陛下可要唤太医来?” 似乎真的仅是随处走走,却不小心遇上,又恰好被皇帝招来说上两句罢了。 明知如此,皇帝仍将这当成真切的关心,心中熨暖。 “不用了。”他长舒一气,摆摆手。道有定安侯之子在旁,勿需担心,让内侍都远远退去。 待人都退远了,沈青洵再凝神细察,见近处无人,敛眸低低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一震,脚边有细碎石子入湖,过往记忆也如湖面的涟漪一样,层层荡了开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下背景~ 第40章 宫变当晚, 定安侯及时赶到, 救了皇帝于危急之时。 那时,皇帝已将睡着的三皇子交到了头领子星的手中,正准备让他带着逃出去。 他知道外面都是齐王的人, 孩子就算能被带出去, 也不见得能逃得了。 于是多留了一个心思,另备了一个襁褓, 由子星以外的其他暗卫先护送出宫, 引开后头追杀的人手。 那个先送出宫的是个死婴。 宫里总会有些腌臜事, 那死婴便是某个宫女早一日刚生出来丢弃了的死胎。 暗卫忠心尽责,即便知道怀里抱的是死婴,仍当成皇子一路死命相护。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0节 齐王原先派去一**人马追杀,只是随后他被定安侯取了性命, 最后派出去的那一波人, 也被定安侯的人马所截杀。 带着孩子逃出宫的暗卫虽然折损不少, 最后仍一路将齐王先前派出的人杀了个干净。 然而皇帝的这一招,信了的不止是齐王。 剩下的七星将齐王的人杀尽后,很快也得知了齐王已死的烟讯。 就在他们等候着宫中下一步的命令时, 身后竟又多出了两波不知底细的杀手。 齐王一死, 造反的危机解除, 圣上又安然无恙。 只要一场雨就能将宫内的血迹清刷干净, 再将齐王余势一除。 局势安稳下来,朝堂仍旧是原本那个朝堂。 本以为大越要变了天的魏太傅,哆哆嗦嗦从手下人护着的房中出来。 一扫本来慌乱的神色, 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危机一过,他立马就想到了温贵妃诞下的三皇子。 而原本以为自己也要死在当夜的柴德武,见齐王一死,心里想的也是那个孩子。 定安侯的及时赶来,不仅是救下了皇帝,还算是保住了魏敛和柴德武。 魏敛和柴德武虽然彼此相斗,但若被齐王坐上那个位子,二人都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 齐王如此大的野心,还能装了半生懦弱不被人所察觉,就知此人是个心狠桀骜之人。 齐王坐上皇位,铁血手段之下,朝局瞬变,二人还有没有命都难说。 可齐王虽死,却又多了个有天命之说的三皇子。 以皇帝对温贵妃的偏宠,还有那句批命,谁知将来的太子能否被他们轻易拿捏住。 魏敛命人去追上后,见机行事。 若能先将三皇子救回,也算居上一功,今后也能以太傅之身教导。 但此举太多变数,若是落在别人手里,不如杀了省事。 同时柴德武也派出了杀手。 既然有可能是命定的天子,将来兴许能容得下一个手握权势的大臣,但定容不下一个权重结党的阉人。 两方的人手在追上暗卫后,也都发现了另一方的人。 一见对方后便全下了死手。 就算杀了三皇子,也不能落在对方的手里。 而且今夜京城本就混乱,有齐王余党混在其中,哪怕杀了皇子也能全身而退,回头还能将这罪名扣在对方的头上。 齐王死后,皇帝本不必再送儿子出宫。 可得了宫外暗卫拼死传回的讯息后,他又改了主意。 他看着安静睡着的儿子,最后将他交到了定安侯的手里。 他猜测追杀的人里,定有魏敛,有柴德武,也许还有什么别的人。 这孩子今后待在宫里,每一刻都是危险。 皇帝自认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好好护着他长成。 那不如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在温儿出现前,他从不知自己这皇帝做的如此差劲。 积年累月下养了两只狼犬在身边,任他们嚼着自己的肉越发壮实。 可等他意识到时,尝过肉骨血腥的狼,骨骼健壮皮毛丰盈,早已非他轻易能动得了了。 他信任定安侯,将孩子托给了他。 而沈璋也将孩子藏匿着带出了宫,多年来避过种种猜疑,在身边养至今日。 这些年皇帝常常怀疑他当初的决定错了。 可如今这孩子大了,重又站回在他的面前。 听他喊了一声父皇,便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他连连点着头,觉得自己算是做对了一事。 沈璋将他和温儿的孩子养得很好,比让他来养要好上太多。 他对得起温儿了。 皇帝定定神后,低声说起正事:“沈璋说你向他讨七星了,你可知意味着什么,你想好了?” 沈青洵淡淡然颔首。 他自然知道,当年父皇将七星一并暂交在了爹手里,此后七星静等着吩咐,再未出现。 历代七星都只忠心帝王,他要七星,就是表明了他要拿回他原本的身份。 他沈青洵要那个位子。 齐王一事后,温贵妃又逝去,皇帝身上的病显得更重了。 积攒在骨子里,即便太医院以上好的药物养着,多年来仍是一点点被病疾掏空。 皇帝则就以他这副身体,降了诸臣防心,做个决断不定,在朝议上都能睡着的无能皇帝。 实则他刻意放任两个皇子,又暗中分拨着柴魏势力,悄然制衡。 他完全相信,换一个更英明的帝王,能比他做的好上百倍。 可到如今这样,不让一方完全把持朝政,继续丰满他们的羽翼,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局面。 仅是如此,又要做的不被发现端倪,就已耗尽了他的心力。 这样的皇帝做久了,他时而会想起与温儿相处的过往。 那时他便想,权势是否真的如此重要,做皇帝是否真的能开心。 多年前他私下与沈璋说起,等到一日他身体撑不住时,就将一切告诉青洵,由他自己决断。 他想做皇帝,他拿最后一口气替他把路铺平。 若不想做皇帝,就留七星给他远离京城。 而此刻皇帝问完,却见沈青洵眼里全然没有被无上权势所诱惑的神色。 目光既坚定,又平静如古潭。 皇帝甚至觉得他身上隐现的帝王威势,都已远胜过他。 他既欣慰又安心,点头道:“好,好。” 沈青洵又道,他有意将柴党魏党都彻底拔除。 而在此之前,为方便行事,他仍是定安侯府的三公子。 他们不知他在暗处,就不会对他设防。 至于他之后要做的所有事情,都希望父皇能够配合他。 这也是他提出要见父皇一面,所要告知的事情。 像上一世那样行事,不是不行,只是太慢了。 既然有皇室的力量,他为何不用。 沈青洵说起这些时,神色自信笃定,胸有丘壑。 明明是不易之事,由他说来,却好似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既感慨又欣喜,除了好字,一时说不出别的来。 皇帝另将传位诏书所放之处也告诉了沈青洵。 仅告知他一人,无论他何时需要,只管自行去取便是。 沈青洵不作虚意的推辞,应了。 该说的话说完,他不再久留,告退后要转身离开。 皇帝突然喊住他道:“你,不怨朕吗?” 沈青洵回身问:“为何怨你?” 皇帝一愣,继而如释重负地笑起。 前世得知一切后,沈青洵是怨过的。 替他那没见过面的母亲。 之后他称了帝,并以雷霆手段将朝堂内外清理干净。 而父皇在他登基后,只过了一月便驾崩了。 他甚至未曾喊过他父皇。 后来他在他的寝殿中找到许多母亲的旧物。 上头有着多年摩挲后的痕迹。 这么多年来,父皇只能藏着这些,睹物思人,日日在思念后悔中度过。 在父皇被移去皇陵的那日,他就已经释然了。 他不算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可命运无常,他是有错。 但不全是他的过错。 沈青洵转身离开。 该说的话都已说过,至于七星回去后可再为接手。 除去其余的未做之事,估计再过两日他就能动身回京。 他几番思量后,还是不愿错过了小姑娘的生辰。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1节 兴许她一个小没良心的并不在意,但是他会遗憾。 沈青洵只好早一些解决此处的琐事。 如此应当能赶得及她的生辰。 皇帝见儿子离去,虽心有不舍,还是颓着腰,收回了视线。 在远处候着的内侍们看来,不过就是偶然遇上重臣之子后,随意说上两句便挥退罢了。 而这时,皇帝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这似乎是羽箭的声音时,箭头上那抹阴暗的冷光已至眼前。 皇帝一惊,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了。 但一想该交代的都说了,心里竟也觉得无甚牵挂。 就在一瞬间,沈青洵已闪身回护,一声脆响,箭尖一偏,扎在了皇帝的脚边。 将箭打飞后,他眸色凛冽,朝箭矢来处看去。 如若可以,沈青洵不想出手,他此时最妥当的做法是尽快离开。 但是这道箭势太快,近处暗卫极有可能来不及。 暗卫已往刺客所在冲去。 沈青洵将箭拔出,上面淬了毒。 被吓到的内侍尖声喊叫。 附近巡走的禁卫闻声迅速围拢过来。 沈青洵看了眼箭头上的标记,心想今晚看来是走不了了。 皇上被行刺,如此大事,很快惊动了四下。 柴德武魏敛等人全都匆匆赶来。 沈璋来时,没想会看到老三就在皇帝身边。 他威正的脸庞微凝,对上老三冷静的眼神后才松了下来。 暗卫很快将刺客抓到了。 但刺客一被捕就吞药自尽。 禁卫在他身上一搜,搜出了一张细小纸条。 皇帝一眼认出,这上头是二皇子的字迹。 至于箭尖上的,也是二皇子府上所用的标记。 最后匆匆赶来的二皇子,正好听见了这些,吓得面容都白了。 他连忙跪去了父皇脚下,声称冤枉。 什么箭矢刺客,他都不知情,也没有写过这种纸条。 魏敛在旁问起,二皇子为何此时才来。 二皇子忙同父皇解释,他刚刚正在自己殿内谱写琴曲。 而柴德武的心思似乎不在刺杀和二皇子身上。 他暗暗盯着皇帝身边的沈青洵看了半晌,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他的样貌神态,与他记忆中的什么人有着相像之处。 他想不起来,便看了看沈璋,眯起眼,尖声细气道:“还好有沈小公子救驾。” “不过怎这么巧,沈小公子怎么会同陛下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风风风东、楚明允的营养液 第41章 柴德武笑呵呵问起时, 皇帝的视线猛地顿了下。不过因为正低头看向二皇子, 没人发现有异。 沈璋则暗暗往老三处掀了下眼皮。 柴德武这个大太监疑心甚重,在几乎没什么蛛丝马迹可循的事情上,都有着异常的敏锐和猜忌。 沈璋看着正站在皇帝身旁的沈青洵, 不由想起了刚将这孩子抱回去的时候。 当年皇帝会想到将三皇子交给他, 正是因槐儿那时正怀着胎儿,月份也很大了。 如此倒能将这孩子混在其中, 当作自己与姚槐新生的儿子。 当初未免引人生疑, 他抱回三皇子后, 还特地将孩子在侯府多藏了十来日,以便错开三皇子的生辰。 虽说也担心过这孩子长大后,样貌种种会引来怀疑。 但好在沈青洵的容貌性子,与皇帝并不是十分相像。 这些年来, 皇帝病后更易显老态, 早与他年轻时大有不同了。 沈青洵的眉眼会更像温贵妃一些。 然而温贵妃早逝, 见过的人也并不多。 即便如此,对上柴德武这个阉奴时,沈璋还是十分谨慎。 柴德武派出的人亲手刺穿了那个襁褓, 并确认三皇子已死。 消息传回宫里, 陛下万分悲痛, 严令彻查。 一切都如他所料, 可他竟还觉得陛下身上,有什么说不上来的地方。 柴德武心有疑虑,暗中派人查了当日前后京城内外出生的婴孩。 此人心思重又贼, 渐渐也对青洵起了疑。 一回竟还偷偷寻机取了血样送进宫,伺机比对。 还好皇上发现及时,暗暗令人做了调换。 此后他才打消了猜疑。 此刻沈璋见他话语试探,正想要说些什么。 沈青洵已把箭递给了一旁的禁卫,瞥他一眼冷言道:“路过。” 柴德武常年听惯了别人谄媚讨好的语气,鲜少碰上有人对他这种态度。 笑在脸上僵了下,才又重新舒展开。 心想定安侯这小儿子的脾气,真是比以前所见还要臭。 刚刚他仅是随口一问。 那道一闪而过的念头,也被这一阵不快掩过了。 柴德武低低笑两声,别开眼没再看他,回到行刺之事上。 二皇子显然被吓住了,急切想要父皇相信他。 他性子软怯,自小不争不抢又孝顺,皇帝心里更相信不是他做的。 而两处证据又太明显刻意,看上去,反倒更像是大皇子能做出来的事。 柴德武一想,也猜是大皇子。他当着魏敛的面,暗意讽笑了一二。 只是猜归猜,却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便明提。 魏敛的脸色着实不好看,他并不知情。 心道大皇子那愚笨的脑子,真是自作主张!行刺皇帝,若一个不慎不知要被牵连进多少。 一时出不了结果,最后皇帝只能先命软禁了二皇子,再彻查此事。 而沈青洵救驾有功,当下论了赏。 沈青洵谢过赏后就转身离开,神色冷漠,似乎对这些事没有几分兴趣。 回去时,他想起那射来的箭势,看来对方并非只是想简单的诬陷。 是真打算取了父皇的性命。 大皇子以为他身在京城就能将自己给摘出去? 如果真行刺成功,他就能顺势在宫内把持住京城,再以皇长子身份继位。 沈青洵冷笑。 沉不住气的家伙。 可惜这一世算盘打得再响,脖子上顶的还是颗没用的脑子。 …… 宋初渺生辰的前两日起,府上就陆陆续续收了些礼。 在宋将军刚回朝时,仍有大多人未将他放在心上。 可过了这么些日子,朝中屡见宋安昱身影,又有定安侯在旁一力相挺,原本不看好宋家的也逐渐改了想法。 加之先前苏澶的宴后,以及外头私下传开的消息,也都知道了宋家姑娘极得外祖家看重。 趁着宋初渺生辰的日子,备点礼送上,也算是走个脸熟了。 “姑娘,看看这个。”素夏打开了一件新送来的礼。 今日又送来了一些,素夏抱来书房,在姑娘跟前边看边打理。 只是些小玩意就罢了,若礼送得重了,就再拟单子往回备礼。 这些都要依姑娘的意思来做。 收拾完手上的,素夏又拿了最后一个黑漆漆的锦盒来。 锦盒瞧着普通沉闷,有些不像生辰该送的礼,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拿起来有桌案一角那么大。 就在素夏正开了锁扣时,房门却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2节 宋初渺本来执着笔在拟单,手抖了下拉出好长一条墨迹。 她惊了一下,转头看去见原是兄长。 而素夏没忍住低呼了一声,手一推锦盒开了大半。 宋承澧的脸色凝重,慌慌张张好像出了什么事。 他正要说什么,却低头看见素夏手里已被打开的盒子,脸色一变,上前一脚踢了出去。 宋安昱以前心疼女儿不让学武,儿子却没这等待遇。 那开了的盒子被宋承澧一脚直直踢去了角落。 素夏手都震麻了,可定神看去时,却是连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院外做活的两个丫鬟也跟了进来,刚刚少爷冲进来太快,她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可看清后脸色煞白,也没比素夏好多少。 只见从那锦盒内密密麻麻爬出了一大片的蛇蚁毒虫。 还有大只的虫蛇,边爬边在吞吃其他的小虫蚁。 素夏一想起刚她还抱着那东西,就猛地打了个哆嗦。 若不是宋少爷及时,这些毒虫此时该在她身上爬满了。 而且她就坐在姑娘身边,这些毒虫爬得极快,转眼就能爬上姑娘的身子。 这么多毒虫,转眼爬满了书房一角。 姑娘家见了定是怕的。 宋初渺匆忙起身,被宋承澧扶了一下,带出了书房。 他神色沉重,心有余悸,见妹妹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别的什么,才算放心。 他又赶紧命下人想法子去收拾,袖间则攥紧了刚收到的信,力气之大能将纸给直接拧碎了。 此前威胁他也就罢了,竟还使这种下作手段。 实在欺人太甚! 宋初渺平静下来后,想着兄长赶来及时,似乎知道些什么。 但兄长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问了。 她先回了自己房中。 素夏气极,去翻查了礼单。 发现是混在其他府上的礼中送进来的。 书房内的蛇虫,下人们处理了两三个时辰才彻底清理干净。 还有下人不小心被咬着,感染虫毒,赶紧请了大夫来看。 宋安昱得知后神色阴郁,一问宋承澧,才知缘由。 宋承澧此前觉得难以启齿,可既然涉及了妹妹,他也就告知了父亲。 父子二人都没打算这事就这么过去。 只不过可惜嘉和如今不在京内。 皇女又如何,等圣驾一行回京,他们定要告到御前,替渺渺出这口气。 第二日就是宋初渺的生辰,他们也就不再提那些不快之事。 宋府摆了家宴,桌上摆的皆是宋初渺喜欢的菜式。 家宴之后,她又与爹爹一同去拜了娘亲。 宋初渺已很满足。 这个生辰过的,就和她所想的一样。 与家人一起,简简单单便好。 到了天色暗下时,宋初渺房中的妆镜前,已摆满了家人给的生辰贺礼。 到了差不多该沐浴的时辰,素夏出去命人烧热水去了。 宋初渺坐在窗前,眼中浮现了几分困意。 坐下时,腰间坠着的佩饰,在桌沿上轻轻撞了一下。 宋初渺低头看去,镂空的佩饰里面被赫连俟离开前塞了一根细细的小管。 他那时动作快,也不知怎么弄进去的。 还同她说是信烟,若遇上什么麻烦,拉动后他半盏茶内便会出现。 宋初渺拽了几下,没弄出来,也就罢了。 看到这个后,她不由想起赫连俟那日的话来。 她忍不住在想,表哥此时在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面前紧闭的窗子突然被三声叩响。 沈青洵拉开窗,正对上小姑娘撑着下巴在发呆的模样,连日赶路的疲乏都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欢喜。 宋初渺才刚想到表哥,只眨了下眼,表哥竟就出现在了窗外。 她愣了半天,又低了头,伸手揉了揉眼睛。 再抬起头时,窗外的表哥并未消失,仍带着温和的笑意在看她。 宋初渺的心口突然狠狠地跳了几下。 她站起身,眼里忽然之间满是欣喜。 沈青洵难得生出玩心,刻意压低了声:“偷偷潜进的,别让人发现了。” 宋初渺轻轻抿嘴笑,从笔搁上提了笔写道:“你说过不在京城的。” 沈青洵道:“赶回来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赶回来,贺祝渺渺的生辰。” 这一次,他学了一回秦元铭的不要脸。 心道他自己,就是送给她的生辰礼。 但还是怕这么说会吓到小姑娘,只摇头道:“先前问了说不要,所以没有生辰礼。” 小姑娘真的不在意,她从一旁抓了几颗糖,放在了沈青洵的手中。 写了几个字后,笑盈盈地看他。 “那我送表哥呀。尝尝,好甜的。” 沈青洵握紧收下,心道不会有什么比她更甜了。 宋初渺将糖递给表哥后,感受到发丝间,还有表哥掌心留下的温度。 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什么来。 赫连俟那日说,表哥只是将她当成孩子一样看顾。 宋初渺微微弯着的嘴角刹那间就抿平了。 她咬了咬下唇,然后低头认认真真写了句话递给他看。 “表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青洵眼里划过一丝惊异。 旋即又被笑意给遍染。 他看着面前竟也会开始不服气的宋初渺,心道小姑娘都还未及笄呢。 但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宋初渺侧着脑袋瞧他,也不知表哥是否明白了。 下一刻,表哥已探身越过窗子,伸手将她揽住了。 宋初渺一愣,腰间被带着往前一倾,稍稍抬头便是表哥那张极好看的容颜。 好近好近啊…… 沈青洵替她将兜帽戴好。 “渺渺的生辰,可别闷坏了。” “带你出去散心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赫连俟:不好不行不可以... 感谢楚明允的营养液 第42章 素夏烧好热水回来, 见窗子大开,房中空无一人,吓得心里一咯噔。 有那塞满了毒蛇毒虫的贺礼在前, 她生怕是什么人对姑娘不利。 正打算要去喊人, 忽瞧见了姑娘桌案上的字。 墨迹还是新的。 素夏一看, 猜到原是三少爷回来了。 提着的心这才放回去。 此时宋初渺已不在宋府,她在夜晚京城的半空之中。 表哥只对她说了声别怕, 宋初渺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脚下离了地。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3节 见她住的院子在渐渐远去,宋初渺吓得闭了眼,只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沈青洵的衣襟。 表哥搭在她腰间的手紧实有力,宋初渺虽然知道表哥不会松开她, 可仍担心自己要摔下去了。 本能地更往他怀里缩去。 见宋初渺紧紧依着他, 沈青洵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不过担心她太害怕,还是慢慢缓了速度。 这般胆小, 打小却又爱来缠着他,真是个古怪的小姑娘。 “睁眼。” 宋初渺感觉表哥停了下来,脚下也能踩着些什么。 她听表哥的乖乖睁了眼后,低头看了眼身处之处,双手紧攥,将他的衣袍都抓皱了。 他们所站的地方, 好高好高。 四周的所有,都像是在她的脚下藏了起来。 看着这样不曾见过的景象,宋初渺无声地张了张嘴。 加上表哥将她抓得很稳, 她心安下,一时间已忘了去害怕。 不远处是宽大的御街,往前头看,是一大片的深宅大院。 此时都上了灯,星星点点,如丝绢铺展,如梦如幻。 宋初渺又往后看去,那是宫里的方向。朱红宫墙又高又深,但在这么高的地方,依旧能看到里头去。 那是截然不同的一幅景象,不似前面的明亮,看上去庄正宁静,往远处绵延而去不见尽头。 一轮弦月就挂在头顶上,又近又亮,不见星云。 这些全然不一致的景物,都在他们所站的地方交融,形成了一道极美,又独特的景色。 宋初渺正看得入神,听见表哥在耳边道:“飞的时候怕,这么高却又不怕了?” 她抬头看他,许是这儿离地太远,连表哥的声音都飘飘渺渺起来。 知表哥是在打趣她,且衣襟都被她抓得皱成一团。 宋初渺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 沈青洵知道此地高处,别有一番景致,应是小姑娘会喜欢的。 于是念头一起,就带着她出来了。 沈青洵问:“可喜欢?” 宋初渺用力点点头。 很美,美得像梦。 而梦里的表哥,成了她眼里最清晰明亮的存在。 这么高的地方,风并不小。 沈青洵微微一侧身,就替她挡去了大半。 风吹得小姑娘另一边的兜帽遮去了半张小脸,长长发丝撩在他颈间。 又软又痒。 宋初渺在仰头看他。 这儿的月色又暖又亮,洒下来,表哥周身好像围着淡淡的光晕。 她有片刻的失神,心跳的声音像风一样,在她的身子里呼啸游走。 宋初渺忽然有些贪心,想要靠近表哥,再靠近一点。 这样的贪念一起,遇风而长,却好像再也消不下去了。 不仅仅是表哥的身边更温暖,能替她挡风避寒。 而是…… 宋初渺眉头轻轻皱了下。 而是,喜欢…… 而这喜欢,却好像不是喜欢素夏和爹爹那样的喜欢。 宋初渺的脑海里响起了赫连俟的那些话,不断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她那时听了赫连俟所说,心里还在迷惑,她喜欢表哥,又是何种喜欢。 而这迷惑倏然间散去时,宋初渺的心也越跳越快,快到她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有些酸胀,还有些难受。 沈青洵见小姑娘突然发起呆来,脸庞也微红,以为她是觉得冷了。 怕她久待下去要受寒,便问她可要回府去? 宋初渺心乱成了一团,垂着脑袋胡乱点了下头。 一出一回,已过了好些时候。 宋初渺回来时,素夏早靠在外间的小榻上等到睡着了。 沈青洵见时辰已晚,让她早些休息。 转身打算去将素夏叫醒。 踩上实地后,宋初渺这会也已平静下来了。 她以为表哥这就要走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然后写了字问他:“表哥还离京吗?” 小姑娘在望着他。 眼里藏着一丝不舍。 她好像比之前又更粘人了些。 沈青洵被她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心也软得不行。 他道:“不离京了。” 又想起了什么,问她:“过几日可想出府?我来接你去一处地方。” 宋初渺乖乖点了点头。 素夏本就睡得浅,这会听见动静也醒了。 一看,果然是三少爷回来了。 先前烧的水已凉,她说着要重新叫人去烧便出去了。 等到表哥离开了,宋初渺才揪紧了披风上的坠穗。 心想,她原来,心悦表哥啊…… 宋初渺垂头盯着脚尖,意识到后,神色却怔怔的。 表哥待她这样好,但也仅是兄长那般的,将她视作妹妹在照顾罢了。 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这一刻才终于堪堪开了窍。 却是先尝见了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 她想起自己的这般状况,紧紧抿了下唇。 表哥他这样好。 她配不上。 若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也许就再也不会理她了。 素夏才走出去,又想起什么,赶紧折了回来。 还好遇上了正要离开的三少爷。 素夏早忘了以前的自己,但凡见了三少爷,连眼都不敢多抬。 她这会忙跑到了三少爷跟前,气冲冲的,告状! 先前被送进府的那件礼,素夏不知是何人所为。 虽说宋老爷说了交给他来处理,可既然三少爷回来了,她自然是要告诉三少爷的。 要知道,若当时慢上一步,姑娘说不定就被咬伤中毒了。 沈青洵听后,只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眼底冷意森森,寒气逼人。 夜半,定安侯府,一个年轻的暗卫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听完回禀,果然与他所料不差。 寅星正静候着指示,突然感觉身边骤冷。 那是来自三皇子身上冷冷的杀意。 自从渺渺在苏家庄子出了事后,沈青洵就已经动了杀心。 只是嘉和自那后就一直躲在宫中不出。 不过眼下,她还在行宫之中。 沈青洵眼底漆冷,低声令下。 寅星单膝跪地:“寅星听命。” …… 这晚,行宫嘉和公主所居殿内。 嘉和沐浴后,披了一身宽大寝衣,对伺候的宫人挥手道:“都下去吧。” 宫人退去后,过了片刻,门被叩响。 嘉和眉尾一挑:“进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4节 门被推开,一身形高挑的男子低着头,小步进来跪在她脚边喊殿下。 声尾上扬,滑腻腻的,能将人身子给听软了。 嘉和有些期待地让他近些,挑起他下巴端详。 长相极好,是她喜欢的。 还是皇兄好,上回和他提了一提,这就命人给她找了个男宠来。 还说是这儿地界的男子,与她以前见过的那些无趣的不同。 嘉和勾着他的下巴起身道:“伺候的好了,今后就让你跟在我身边。” 男子应了,也不等她吩咐,一站起就从后搂住了她,举动强势将她抱去了床边。 嘉和挺惊喜,瞧着瘦弱,竟是个有力的。 看来皇兄是真懂她的喜好了。 寅星立在殿外树梢上,身影陷入树影之中。 他面无表情听着里头传来的嬉笑声,以及殿内四处角落里慢慢响起的窸窸窣窣声音。 那男宠将公主抱进床内后,正伸手要落了床幔,眼角余光一扫,看见了什么。 他再仔细一看,双眼瞪大,脸刷得就没了血色。 只见殿内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数不清的虫蛇爬蚁! 有吐杏滑行的蛇,有大片大片涌动的虫蚁,还有迅速爬行的蝎子,一看蝎尾就知藏着巨毒的毒液。 还有其余各种各样的,正密密麻麻从殿内的各处角落里爬了出来,往着床边而来。 男宠瞬间立起了一身汗毛,惊叫着咒骂了一声。 嘉和被男子抱上床,心思正旖旎着,不防他突然喊叫,脸色不悦道:“喊什么喊?” 男宠指着地上,回头刚要开口,却见床柱上攀着的一条蛇缓缓绕着滑落下来。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了地,头也不回往外跑去。 嘉和一愣,接着怒火中烧。 只道区区一个侍宠的男人竟敢如此对她。 而那男子已经快要疯了。 他才将公主抱上床,殿内就转眼被这些虫蛇爬满了。 只当这些都是嘉和所养,什么公主,怕不是什么吸人精魄的妖精! 而等他跑出去后,才听到身后殿内传出公主的一声惊恐尖叫来。 他脚步一顿,看不见那些东西了,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听着殿内的动静,难道不是公主所养? 可就算不是,他刚刚不顾公主自己跑出来,就已经将她给得罪了。 而且如此多的毒蝎虫蛇,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爬进来的。 他要是折回去,不管最后是把这事算在他头上,还是被毒虫所围,好处还没有享到,最后要连性命都赔上了。 男子咬咬牙,也不敢去喊人,调头就往来时的方向逃了。 就在那男宠跑出殿外时,嘉和已恼怒坐起,想要喊人将他绑回来。 才一开口,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只蛇的脑袋。 蛇吐着的杏子,还在她脸上沾了一下。 嘉和浑身一凉,血液逆行,脑中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时,惊叫着想要从床上躲开,可一低头,才惊觉殿内已爬满了一地的虫蝎,无处落脚。 不少已经顺着床边在往上爬了。 嘉和顿时疯了一样又惊又叫,大声喊人,抱起玉枕拼命拍打,连披着的寝衣散了都无暇顾及。 她混乱地踹了几脚,突然两条腿都被床脚攀上的几条蛇紧紧缠住了。 就在她无法动弹的时候,身下的床板竟跟承受不住似的,突然一陷。 陷开的床板底下,却是一个深深的虫坑。 嘉和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被爬动的毒虫彻底埋了进去,只剩下一只挣扎的手臂高高举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明允 1瓶; 第43章 宫人第二日一早来服侍时, 才发现嘉和公主竟死在了床上。 前一晚满殿的蛇蝎毒虫都已不见了踪迹, 只有一只死去的毒蛇缠在嘉和的身边。 而嘉和一身肿胀,脸面模糊,几乎快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了。 只是瞪着的眼惊恐无比,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太医查过后, 确认公主是死于虫蛇之毒。 大概是这行宫所建之地多蛇虫的关系,公主所居殿中被一两只蛇和毒蝎闯入了。 虫蛇毒猛烈, 缠着噬咬了多处, 才显得尸身这副惨样。 这不是小事,何况死的是个皇女,消息在行宫内传开, 已足够所有人提心吊胆。 太医们马上就做了驱蛇虫的药粉,分发到所有人的手里。 嘉和的死是个意外。 但死一个不受宠又刁蛮的皇女,实则并没有什么人会真的在意。 倒是先指向二皇子行刺, 一转眼嘉和公主也死了。 众人暗中都道此行有些晦气,这行宫怕是不好久住。 想劝着皇帝早些回京去。 行宫中有些混乱的时候,这些消息还并没有传回京中。 越近年关, 京城四处就一日比一日更热闹。 沈青洵到宋府时, 尚有些早, 宋初渺还未醒。 他没让叫醒小姑娘,在正厅等了一会。 等宋初渺醒来得知了, 收拾了一下过去时,只见表哥和爹爹不知在说着什么,相谈甚欢的样子。 宋安昱如今觉得沈青洵懂事稳重性情平和, 总之哪哪都好。 他满面笑意,见女儿来了才起身,关心了一二便让渺渺随他出门去了。 沈青洵问她吃过早膳没有,宋初渺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并如实摇了下头。 那晚察觉到的那点心意,她都已经悄悄藏好了。 她今日睡过了时辰,担心表哥要久等,才收拾好就过来了。 沈青洵怕她饿着,带她回房先吃了点东西。 宋初渺又将熬好的药喝了,这才跟在表哥身后出了门。 扶着小姑娘上马车时,她喝了药后含的糖还没吃完。 腮帮一侧小小鼓着,气息软软甜甜的。 宋初渺不知是去哪,到后下了马车一看,眼前是处幽静的佛寺。 沈青洵见了父皇一面,不由想起些往事。 回京之后,他就有来皇寺一趟看看的打算。 原本只是想自己来的,只是那晚小姑娘拽着他时,眼神小鹿似的藏着不舍。 沈青洵心中触动,想着她如今身子好些了,总待在府中怕是易闷的,便道要带她一同前来。 皇寺除去圣人驾临会闭寺,其余时候并不限制进出之人的身份。 入寺时见她疑惑,沈青洵道:“有一位相识的大师在此,来见一见。” 原来表哥是来见友人的。 宋初渺点了下头,又怕皇寺这样大,不留神就会走散了。 一路都紧跟在表哥身旁。 宋初渺心想等一会,她也要去里头上一炷香。 正好生辰那日还同爹说过,她想去寺中给娘亲祈福的。 今日寺中人不多,走过几殿后就更少。 再入内香客便不能进了。 一小僧见二人气质皆不寻常,上前来问。 知原是定安侯府的公子,便抬手请入,不作阻拦。 定安侯府护国安世,是有功德之人。 沈青洵则问那小僧:“请问小师傅,印真大师可在?” 小僧有些惊讶,念声佛号后道:“原是印真师叔的友人。” 师叔行踪不定,人前又少露面,知他法号者少之又少。 小僧说道:“师叔几月前就外出云游了。” 沈青洵有些惊讶,问道:“他何时归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5节 小僧回:“这师叔云游前倒有说起,道非六七载不归。” 沈青洵暗忖一二,冲小僧颔首道:“多谢。” 小僧合掌:“二位请便。” 沈青洵目视四周,想起他前世第一回 遇上印真时,恰好也在此处。 那时还并不知对方是皇寺高僧,只听他从身旁经过时,口中一声叹息,低低说了句“求不得”。 那时他刚找回渺渺,她的身上几乎不见生机。 此后他登基为帝,将宋初渺接进宫中照顾医治的那些年,也时常会来皇寺。 可每一次,印真见了他,都只有这三字。 求不得。 梦魇一般,落在他心上,生撕凌剐。 得知是寺中高僧后,沈青洵也多次请问过。 印真大师除此三字之外,却并不再多言。 只是看着他的面容里,有着不似凡间的慈悲悯怀。 沈青洵便再不来此。 他是帝王,有着无上气运。 既能保大越百姓百年安宁,却为何不能分给心爱的女子。 他不信。 直到他又再一次来到皇寺。 那已是渺渺走后的第七日。 杀伐果断,不曾对谁低过头的帝王,就这样跪在佛像前。 以额抵地,泣不成声。 印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望着佛像悲悯的垂视,若有所思。 沈青洵彼时心念已灰:“印真大师,我已知晓了。” “求不得啊。” 而那一次,却是印真唯一一次没有对他说出那三个字。 他离开前只道:“莫要遗忘,许有机缘。” 眼下,他重生一世,而小姑娘也好好地待在他身边。 这便是他所说的机缘。 小僧离开后,宋初渺见表哥好像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是因为那位大师不在? 是与表哥很相熟的友人吗? 宋初渺上前一步,伸出手在表哥眼前轻轻挥了一下。 沈青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是小姑娘那双清清亮亮的眸子。 他弯起唇角:“无事,既然他不在,我们就随处看看吧。” 沈青洵来找印真大师,就是想问一问他。 这一次,他可能求得? 一路行来时,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忐忑的。 甚至在担忧将宋初渺也带来是否会不妥。 他害怕再听到魔魇般的那三字,届时在她面前藏匿不住情绪。 但这一刻沈青洵松了口气。 他已经问到了。 按前世所知,在这个时候,印真大师从未外出云游过。 这就是变化。 如同这一世,从他将渺渺救出时,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着改变。 此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低低的诵念声。 宋初渺见表哥说可以随处走走,便想要去给娘亲祈福。 小姑娘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手合掌。 纯粹且虔诚。 娇小的脸庞已不似刚回来时那样的苍白。 长长卷卷的睫毛随着轻轻地呼吸,羽絮一样颤动。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 从皇寺中离开,回程之时,会先顺道到定安侯府。 定安侯府中还在忙着筹备沈历昀的亲事。 马车经过之时,侯府门前刚送到了一批东西,府上下人正引着往里抬。 沈青洵看过去时,瞧见了姚槐的身影。 他下马上前,轻喊了声:“娘。” 姚槐正亲自在看着,忽听见了老三的声音。 一转身,就先看到了停靠在旁的马车。 姚槐不用猜都知道了马车上坐着谁,脸上一闪而过了然的神色。 沈青洵几日前突然回京,今日又一早出门,还当做什么去了。 原来如此。 宋初渺发现马车停下来了,外面听来也热闹,俯身掀了车帘看出去。 眼前是定安侯府的大门。 舅娘见了她,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宋初渺下了马车,才走过去,就被姚槐拉住了手。 问着去了何处回来,又问她累不累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姚槐也知她无法说话,是挑着几项来问的。 宋初渺只需点头摇头就可以。 等宋初渺反应过来时,她已被舅娘拉着边说边进了侯府。 姚槐半途回头看了老三一眼。 沈青洵一愣,随即懂了娘的意思,无奈一笑,抬脚步入。 府上为沈历昀成亲做的布置,看起来比上回来时要更多了。 各处细节都能瞧出定安侯府对未来儿媳妇的用心。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能嫁进定安侯府的姑娘是令人羡慕的。 姚槐拉了宋初渺去她房中歇息。 又叫人上了姑娘家喜欢的茶点来。 舅娘一向是待她好的。 只是如今宋初渺没了娘亲后,姚槐的嘘寒问暖就显得更让人亲近了。 姚槐饮了口茶道:“历昀那孩子,以前一直无心成亲。一要成亲了,日子又定得这么紧。” “我茶都没空喝上一口,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宋初渺听了,就想起自己上回来,结果什么事也没做。 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写着问:“舅娘,我能帮点什么吗?” 姚槐一笑:“当然有了。我看你不如就在这帮我一阵。” 宋初渺只当是偶尔过来帮一帮手,便认真点了下头。 姚槐拍拍她手背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会我派人去宋府说一声。” “就还住如辛那院子吧,你之前走后,那儿就没怎么动过。” 说着姚槐招了人来,吩咐去给宋老爷递个信,就说渺渺要在侯府住到历昀成亲再回去。 另外又命人赶紧将院子做一下收拾,将炭火都烧上。 等宋初渺反应过来时,舅娘已经把所有都安排好了。 她懵懵地眨了下眸子,有点小急,轻轻拉了拉姚槐的胳膊。 她……并不是想要在侯府住下的意思啊。 之前爹爹没回来时,她就已在定安侯府打扰了很久。 那时她还傻兮兮的,也没心力多想什么。 现在觉得这样,好像并不好。 姚槐见渺渺似有什么话,笑着问她:“怎么?” 宋初渺抬眸看着舅娘,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啊对了,你外祖母近来常提说想你了。一会随我去问个安吧。”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6节 “她要知道你将在这住一段日子,指不定多高兴。” 宋初渺抿着唇听着,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办法再拒绝了,最后只好点了头。 她微微垂着脑袋。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她要住在定安侯府,随时都会见到表哥。 她悄悄收拾好的平静的心,又开始跳得厉害了起来。 这一回,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楚明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宋初渺在定安侯府住一阵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趁着院房还在收拾, 姚槐先拉着宋初渺去了老夫人那儿。 侯老夫人因了孙子要成亲的喜事, 近来脸上都要比以往柔软许多。 又见渺渺来了,心里可不更高兴了。 宋初渺在外祖母那待了一些时候,侯府下人们也将院子都收拾好了。 姚槐喊了沈青洵来,让他送小姑娘过去。 二人离开前, 她还悄悄冲老三挑了下眉头,只被沈青洵看在眼里, 心中失笑。 而这时, 去递话的下人也从宋府回来了。 定安侯府要留女儿小住一阵,宋安昱很是放心,也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今日宋初渺跟着沈青洵出门, 素夏巧儿都没有跟着。 一听说,也忙收拾好姑娘平日里所用的物件匆匆赶来了。 沈青洵将人送进院内。 她当初在宋府被恶奴欺负了,他一怒之下就将她接了回来。 小姑娘又乖又听话, 只要他喊她,就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着他。 现在她都掌管着宋府了,这点习惯却仍旧没变。 不过这次, 就在沈青洵停了脚步时。 宋初渺却没像之前那样, 小心瞧着前头, 也跟着他停下来。 小姑娘不知低头在想什么,一下撞上了表哥坚实的后背。 软软的脑门磕了一下, 有些疼,还撞出了一点眼泪花。 沈青洵蹙眉,俯身替她轻轻揉了下:“在瞧哪儿?这么不小心。” 小姑娘迷糊, 还喜欢走在后头。 表哥的手心温暖,宋初渺的脸颊也不禁渐渐泛起红来。 她怕被表哥瞧出点什么,略一躲开后,就转身快步进了房中。 像是不留神挠了人一爪,又转头逃掉的猫儿。 沈青洵离开后,正好在娘的院门外,迎面碰上刚从祖母那出来,手中又在忙起大哥亲事的姚槐。 姚槐过去时没看见他,沈青洵便喊了声:“娘。” 姚槐应声回头:“嗯?” 沈青洵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娘好像都没什么变化。 私下的时候,收起了持重的样子,还和他小时候所见的一样,也一点不显老。 沈青洵道:“多谢娘。” 娘那替他操心的意图如此明显,他哪还能不明白。 姚槐一笑:“行了。” 都是儿子,终身大事哪能只操心老大的。 就在转身要走时,沈青洵又喊住了她。 他几步走近后,问了一个前世不知该如何去问,也没来得及问的疑惑。 “当年,娘的第四个孩子,可是因我……” 姚槐一震,有些讶异。 又见他神色认真,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怎么从小心思就这么重。” “我那时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仍是不大懂事。仗着自己身子利索,还上跑下跳,就不曾好好养过胎。” 姚槐神色有些遗憾:“我岂是会因他人,而拿自己孩儿性命不顾的人?那时候与你爹一合计,本打算将你当作双胎生下的。” “只是将你抱回来时,我腹中的还早了个月份。此事拖不得太久,就打算试着催产。” “暗中请了大夫来,结果一看,我腹中的竟已是不太行了。” “这下不生也定得生了,可最后孩子还是没了。也是我自己大意,与你无关。” 沈青洵听着听着,心中郁结的某处直到此时才逐渐释然。 他微一颔首,又听娘亲道:“我本就注定要没了那个孩子的,却不曾想会有了一个你。” 姚槐微微抬起下巴,如同带着她作战时的自信,道:“所以说,命定了你该做我儿子的。” …… 宋初渺这日出门时,也没料到自己竟又在定安侯府住下了。 还仍是原来的这处院子。 沈卫骢一得知,就喜滋滋地跑来看表妹。 自宋初渺回宋府后,他心里关心着表妹,也偶尔会去宋府看她。 只是到底不像住在一处府邸中方便。 沈卫骢一见上表妹,就在旁围了她转。 不是嘘寒问暖,就是挑着京中趣事来说,想逗表妹高兴。 表妹气色比刚住在侯府时要好,也就更显得娇美动人。 如此娇巧貌美,独艳群芳的姑娘,可是他沈卫骢的妹妹。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就骄傲到不行。 而沈卫骢此人,一得意忘形,就容易丢了脑子。 他关心过表妹身子状况后,颇觉遗憾地叹了口气:“表妹,你怎么还不能说话啊?” 素夏在旁听了,险被自己一口气噎死。 她现在就希望二少爷没事能少说几句。 姑娘哑疾的事,身旁的人都是心中有数,却从不当着姑娘的面提的。 就是薛大夫来诊治的时候,也都是避过不谈。 只因这哑症,若好不了,兴许就是一辈子的。 姑娘是心病,薛大夫说心病不治。药物针灸等法子皆难起效。 找不准病结,也只能顺其自然。 越是勉强逼迫,反而有可能会引出其他预料不到的症状。 沈卫骢说完还没意识到,嘀咕着不知到底能不能好,被过来的沈历昀听见了。 见大哥冲他摇头,又见表妹眨着的眸子微染黯色,沈卫骢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 一时不知该怎么补救,只好一拍巴掌给自个嘴堵上了。 沈历昀也是得知了来看看表妹的。 人逢喜事,精神瞧着就比以前要好。 近来府上都在忙着他的婚事。 一下成了家中的焦点,沈历昀这个做惯长兄的,起初还有些不习惯。 但看娘筹备的起劲,一副很有乐趣的样子,他也就不多插手了。 而府上人手足够,下人又都是得力能干的,哪能真忙到非要表妹住在定安侯府帮忙? 他的亲事,还要劳烦表妹一个小姑娘来替他操心筹备,旁人不觉得如何,他却是有些别扭的。 沈历昀以前从不近女色。 而现在定了个姑娘,那姑娘他见过了,文静端庄,被她瞧上一眼,心都能变软。 他很喜欢,也就渐渐尝出其中滋味来了。 这么一来,自然也就察觉出老三的问题。 回想起来,老三对待表妹时的态度举动,点点滴滴看似正常,却又透着不寻常。 老三如此在意,仅因为宋初渺是表妹?怕不尽然。 才发现这事的沈历昀,也不知该感慨还是要高兴。 不过娘在想什么,那就不言而喻了。 等两位表哥离开后,宋初渺也更确定了她心底藏着的那点心绪。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7节 她面对大表哥和二表哥时,心情就截然不同。 仅是青洵表哥……他是不一样的。 想起那日赫连俟问她可知什么是喜欢? 宋初渺捂着心口想,她知道了啊。 姚槐留宋初渺住下后,本来也没真打算让她做些什么。 但担心小姑娘无事可做多想,这两日想着要不给未来的儿媳妇绣个样,就喊了宋初渺来。 宋初渺不擅长这个。 但凡姑娘家,家中大多都会请人来教习女红的。 但她只在小时候跟着娘做过。 宋初渺只会最简单的,还时不时要慢慢回想。 只觉得自己好生笨拙。 姚槐以前也不会,后来嫁给沈璋后学了学,没预想中的抵触。 闲不住到都丢了个孩子,又将沈青洵养在身边后,她性子沉静下来,多做做也就熟能生巧了。 于是她见小姑娘咬着唇有些懊恼,就手把手教着她。 宋初渺聪明,一点就透。 姚槐便笑着叫她绣个荷包试试。 于是宋初渺就跟着舅娘,花了一整日,绣好了一个简单的荷包。 姚槐看后夸个不停。 又问她既然绣好了,可有想着送给谁。 宋初渺一愣,赶紧摇了摇头。 她把荷包收了起来。 好丑的,被表哥看见了,多丢人呀。 沈青洵这两日,除了去陪小姑娘之外,其余时候皆在书房忙着。 案上铺着好些信件,钟全不是不见影,就是匆匆而来听命而去。 沈青洵一忙起来,也是半刻不得闲。 不管是柴魏那些明里暗里的党羽。 还是朝中势力以及那些置身事外的世家大族。 要做的事太多,还要防着变数,不可大意。 这会沈青洵看完封信报,揉了揉额头后,起了身。 即便那些前世做过的事情安排的都很顺利。 可也有令他心烦不已之事。 他走到一堆搁放的杂书前,从中抽出了一卷放在最上头的画卷。 一晃展开,挂在了墙上。 画上就是他一直在派人找,却仍旧毫无消息的秦艽。 沈青洵拧着眉,盯着画像陷入沉思。 究竟该如何找到她? 难道只能等到同前世一样的时点,她才会主动出现? 那将是几年之后了,谁知渺渺的寒症再拖上几年会如何。 他不敢等。 那时候,沈青洵所有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宋初渺身上。 再除去治理国事,全然没有心力去关注其他的事情及人。 所以对于秦艽,只记得她是渺渺一回病重,所有太医束手无策时,急应皇榜入宫,将人救醒的女医者。 沈青洵只知她叫秦艽,医术高明,但不知师承何人,何方人士,从何而来。 而彼时她能救渺渺,这些就都不重要。 暗卫探明她入宫确无其他目的后,他就留了秦艽在宋初渺身边照料她。 沈青洵的心都在宋初渺身上,对秦艽此人也并不了解。 然而如今越琢磨,却越觉得应有什么是与她密切相关的,只是被他给忽略了。 她医术高超,也丝毫不像是喜好名利之人。 他请她入仕太医院被拒绝,赏赐的金银也不在意。 那当初为何会揭下皇榜,应赏进宫? 仅是医者仁心? 可最初她一救醒渺渺,就直言道她时日无多。 语态疏冷,并不像个一心要救死扶伤的大夫。 救醒宋初渺后,她便打算着出宫。 沈青洵自然不可能放她走。 只不过后来,强硬禁留了她一段日子后,秦艽也渐渐喜欢上了宋初渺。 她心疼渺渺,这才无意再离开,倾力而为,直到她离世。 沈青洵心想,人做一事,总有所图。 当初,她要什么? 沈青洵低头沉思,从秦艽入宫时开始回忆,不错过他还记得的所有细节。 良久,他突然浑身一震,倏地睁眼。 他想到了什么,转身疾步离去。 在沈青洵离府后不久,宋初渺揣着手炉进了表哥的院子。 舅娘说有什么事想要找表哥,想让她帮忙来喊表哥过去。 既然舅娘这么说,宋初渺也就自己过来了。 沈青洵院中下人少,见是表小姐来,也会远远退下,更不会阻拦。 表小姐突然过来,定然是找三少爷的。 院门处正在清扫的小厮垂首说着少爷在书房。 沈青洵离开时,身法极快,院子里的下人都没有留意到。 宋初渺站在书房前,抬手敲敲门,可里面无人回应。 她疑惑地眯起了眼,伸手又敲了一下,未关紧的门自己就开了。 宋初渺轻轻将房门推开了些,微微探了探脑袋,却见书房内像是空无一人。 她眨了眨眼,在想,表哥呢? 可是在书房后头歇息? 宋初渺想着便往里走去。 走了几步,目光却被正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女子图吸引去了。 她抬了头看着,呆呆地又眨了下眸子。 细软的睫毛颤了颤。 是表哥的笔迹。 是个很美的女子。 第45章 画上的女子笔绘细致, 容貌清晰。 是个很好看的人。 虽除了样貌之外, 其余并未细细着墨。 但瞧着也是身形修长,玲珑有致的。 宋初渺知表哥字迹遒劲好看。 原来他所画的女子图也这般美。 宋初渺对着画上人看了好一会,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 裹得厚厚的一小团。 因为饿着好几年,底子亏了, 全然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曲线曼妙。 她捧着暖手炉的手不由收紧。 画上女子陌生,宋初渺不曾见过, 也不知是谁。 但既是表哥亲手所画, 又这样看重挂在书房中。 应当是表哥喜欢的姑娘吧? 这般想了后,她又觉得理当如此。 表哥那样的人,也该是喜欢画上这样的女子。 哪能是像她这样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8节 可宋初渺抬手按了按心口, 却觉得那儿酸酸的,胀胀的。 好不舒服。 忽然间觉得闭了窗的书房里也闷闷的,难以喘气。 宋初渺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进来看过, 表哥也并不在书房内。那她回去与舅娘说一声。 转身走得快了,手中一下没拿稳,手炉掉到地上, 砸开了些。 这一下让她回了神。 她蹲下捡了起来, 重新抱好, 出来时替表哥把书房门关紧。 像是什么事也没有。 她回去后告知舅娘,表哥似乎不在府上。 姚槐又哪是真找老三有事, 不过是想着给二人机会,推着渺渺将新绣的荷包送出去罢了。 谁想沈青洵何时又出去了。 宋初渺回来之后,总是丟神。 姚槐当她是累了, 时候也不早,便让她回去歇着。 宋初渺回去后,就一直待在房中。 素夏隐隐觉得姑娘有何不对,但想着晚间起风,只道姑娘是畏冷。 见晚上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姑娘都用了,吃得不少,也就没再担心。 宋初渺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晚上有些睡不着。 也没想什么,只是心口酸酸胀胀的感觉消不下去。 像是被磨石缓缓碾着,一圈又一圈。 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它停下。 宋初渺望着漆黑夜色,目光茫然。 已经晚了,素夏在外间睡着。 宋初渺起了身,足尖轻轻点着地,去抱了兔子回来。 兔子睡着被她吵醒,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很乖地趴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觉得冷了,还往她怀里钻了钻。 宋初渺抚着兔子柔柔软软的毛,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坐在床边的小姑娘,蜷着膝盖,裹着被子,半张小脸都埋在兔子毛毛里。 蹭了下。 心想,兔子也是表哥送她的。 有好多好多东西,都是表哥送她的。 她能在这儿好好的,而不是在山里受折磨,也是因为表哥。 宋初渺想,表哥待她太好了,她却还想奢望的更多。 她真是个贪心的坏姑娘。 在天将亮的时候,沈青洵才从外面回来。 与离开时不同,虽仍是他如常那副冷漠的脸色,但拧结的眉宇已舒展,还显出一丝轻松。 若此回所想的没错,那他已找到秦艽当初要的东西。 他院中伺候的下人早习惯了三少爷突然不见人,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回来。 作为三少爷所吩咐过的紧要之事,下人当先禀报了表小姐来过的事情。 沈青洵得知小姑娘来过,当下就想去见她。 只是抬眼看了看天,尚早。 初亮的天际是淡淡的灰白,将天地一切都笼罩在其中,朦朦胧胧有着一种不真切感。 她身子虚,睡的也比别人要久。这个时候,离她醒来还早着几个时辰。 沈青洵转身打算先回房。 经过书房外时,他想着什么,一下停了步子。 渺渺不知他出去了,下人说曾进过书房找他。 这没什么,只是沈青洵觉得他遗漏了些什么。 他推门进了书房。 书房中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在地上一处,看见了一点炭灰。 沈青洵低头一看,应是手炉中撒的。 再抬头,入眼便是他挂在墙上的画,离开匆忙忘了收起。 他眉眼微微沉了沉。 沈青洵回来的时候,与他所想的不同,宋初渺是醒着的。 她等到一回神,才发现外头的微亮都透进了房中。 兔子早已从她怀里跳出来,窝在床角落里睡了。 中途迷糊中许是睡过一回,只觉得四周都是斑斑驳驳的树影。 再醒来,就看着天色由黑转亮,她竟也不觉得困。 宋初渺有些迷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轻轻起了身,静静地穿衣将自己收拾好,推开窗看了出去。 天顷刻间又比刚才亮了些。 她原本能够轻轻松松藏好的心情,花了一整晚的力气,却做不到了。 一想到原来表哥心里放了喜欢的女子,还为她作画。 那磨石又开始在她的心上来回碾着。 表哥都能待她这样好,他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又是何种模样? 也不知那是哪家的姑娘。依舅娘所说,等表哥成了亲后,她是不是就真的见不上表哥几回了。 小姑娘眨着懵懂又无措的眸子,用力按了下心口的位置。 好像这样就能少难受一些。 可她不懂应该怎么办,不知该与谁说。 低头时,挂着的佩饰一晃,她瞥见了里头塞的信烟。 她拿起来摆弄,想起了赫连俟。 赫连俟说他是个游侠儿,见多识广,还能懂许多她不懂的事情。 他会不会知道,她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初渺怔怔想着,手里不自觉摆弄着佩饰。 想得出了神,指尖不小心一勾,拉到了什么。 机关虽小,却极灵敏,一拉动瞬间从中破出了一缕信烟。 她微微一惊,再看着那缕从窗口飞窜到天际就飘散的暗红信烟。 愣住了。 在定安侯府里,窜出了一道底细不明的信烟。 虽然这信烟无声,也不算多显眼,一入空既散。 但还是在瞬间,就将整个定安侯府的护卫都惊动了。 沈青洵刚从书房出来,一下察觉,抬头看见了那道暗红信烟。 他神色一凛,还没来得及猜测。 就发现那是宋初渺所住的方向。 而定安侯府外,赫连俟匿身在一处高高隐蔽的角落里,嚼着嘴里没吃完的一小块馒头。 信烟窜出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乘风飘荡而来。 那是他留给仙子妹妹的信烟,赫连俟一见便赶来了。 还担心仙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然后到了发现,眼前竟然是定安侯府。 信烟也是从定安侯府中发出的。 将嘴里的吞下了,赫连俟又一手握拳抵着下巴。 看着定安侯府的府门高墙。 有点头疼。 仙子妹妹为何在此处拉动信烟? 她在定安侯府内,难道会有什么危险? 赫连俟当日走前,给宋初渺塞了一小管信烟。 当时想法,倒不是觉得仙子妹妹好好的会遇上什么危险。 只是想着她兴许什么时候会遇上难事。 若想要找他时,如此便能轻易找到他。 赫连俟还想着,要是那沈三公子在旁就更好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69节 这可是仙子妹妹主动找的他,就算沈青洵妒醋了想杀他,总不能当着仙子妹妹的面动手。 气死他! 但显然赫连俟没想过还会有这种情况。 细听着定安侯府中的动静。 他认真觉得,这已不是进,或是不进的问题。 这大概是生,还是死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为哲学家赫连俟断章。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卡酱 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赫连俟仅仅考虑了片刻, 就有了决断。 他嘴角斜斜勾起一笑。 既然是仙子妹妹找他, 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啊。 否则他在仙子妹妹眼里,岂不是成了个食言无信之人? 再说了,谁说定安侯府中就一定是安全的。 指不定那个沈三公子求而不得了,发起疯来欺负她呢。 这么一想的话, 赫连俟就立刻等不住了。 他感知了下风向,身子随着稍稍一晃, 眨眼已潜进了定安侯府。 宋初渺的信烟发了没一会, 便有护卫寻着前来,入了院内。 只是发现这是宋家表小姐住的院子后,有些为难, 但也不再靠近。 这时沈青洵已疾步而来,护卫听从三少爷示意,暂时侯在原处。 宋初渺发了信烟后, 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又听见院子里似乎有动静,推了门出来。 正好看见表哥出现在院中。 她心口重重地跳了一下。 沈青洵也看见小姑娘了,不想这个时辰, 她竟是醒着的。 他几步到了宋初渺面前, 正色低声问:“渺渺有没有事, 可发生什么了?” 宋初渺摇头。 沈青洵见她脸色不算很好,有些担忧, 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宋初渺则呆呆看着他,眨着水灵灵的眼,有一丝傻气。 又听表哥问她可有看到什么古怪的人, 还有那缕红烟。 她这才攥了下手里的信烟小管。 表哥原是看见了那红烟来的。 宋初渺抿着唇微微垂了脑袋。 也不知怎么,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给表哥添了麻烦。 这时,院内又出现了其他动静。 赫连俟潜入了定安侯府。 就在他接近宋初渺所在之处时,自然也就被早就惊动的护卫们发现了。 他身影一出现,就被府上护卫团团围住。 赫连俟也不在意,视线一扫,一眼就看见了仙子妹妹。 他朝她一笑:“仙子妹妹你找我啊?我来了。” 又见沈青洵在她身旁,收笑伸手一指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赫连俟一出现,宋初渺就抬头看去,神色惊讶。 没想到他真的能在半盏茶内出现。 再听见他这么一问,忙摇了摇头。 表哥怎么会欺负她。 宋初渺虽是无意中拉动的信烟,但也仅是踌躇着,还没有想好。 实则心里是想要找赫连俟的。 她有好些疑问迷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要请他解惑。 赫连俟还不知道,自己已无形中被他倾慕的仙子妹妹,当成了能诉说烦恼心事的密友。 但见她没事,再好不过了。 至于为何会发动信烟,倒不是那么在意了。 沈青洵在看见赫连俟出现时,就眸色一冷。 他认出了人。 赫连俟几次夜闯侯府,被他所截。 他又对小姑娘有那心思,说了那些话。在当下,沈青洵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但也不至于一看见人就二话不说动手。 此时见他竟敢当着面再闯入侯府,当真是不知死活。 正要质问,却听到了他对小姑娘的问话。 而渺渺还对他有所回应。 二人竟似相识。 他唇角往下一压抿平,眸色漆深,内里瞬间翻滚起戾色与危险。 三少爷骤然间的威慑压力,连周围的护卫们都感觉到了。 赫连俟感觉到森森杀意,后背微微一凉。 他觉得沈家的三公子还真是个怪人,如此年纪,却能给人成倍的压迫感。 他一笑道:“沈三少爷,是仙子妹妹叫我来的。你不会是想当着仙子妹妹的面,把我给杀了吧?” 沈青洵从赫连俟眼里看见了几分挑衅。 倒是有胆色的。 但赫连俟一句话,也提醒了他。 渺渺还在这儿。 他下一刻就收敛了气息,垂眸看她。 宋初渺正站在他身旁,一双潋滟的眸子怯怯望着他。 刚刚表哥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冷峻,身边像落了冰霜难以靠近,她有些被吓着了。 沈青洵平日里只是冷淡冷漠,而对着她时,就连那股子冷都收起来了。 方才着怒后,他一时疏忽,释出了内息。小姑娘又不懂武,站在他身边,当然会被影响。 宋初渺不知道那叫杀气。 只知道表哥看到赫连俟,似乎很生气。 她手不自觉拽得更紧,加上被内息影响,心里无所适从。 沈青洵这才看见小姑娘手里好像攥着什么。 仔细看了眼后,冷然瞥开了目光。 如此说来,赫连俟也没说谎。 那道信烟是渺渺发的。 只是不知为何小姑娘手里会有赫连俟的东西。 沈青洵想起赫连俟直言心悦小姑娘的那番话。 心中一腔沉闷燥郁翻涌难耐。 沈青洵深吸口气,才止住了自己多想。 再收敛了杀意,眸色森冷看着赫连俟,逐人之意十分明显。 赫连俟面上轻笑,实则微松了口气,出了身薄汗。 他算是发现了,上一回的沈青洵竟还不算全力。 再不走,沈三公子若发个疯,指不定真要与他动起手来。 赫连俟见过的人很多,但鲜少有什么人,真能如此对他有威胁的。 要不是担心仙子妹妹,他也不想要跟沈青洵硬碰上。 既然见仙子妹妹无事,他略一考虑,也只好先行离开。 “仙子妹妹,下回他不在再来找你。”赫连俟一笑,向宋初渺摆手道别,又如来时一样风一般掠走了。 护卫见三少爷无意,也不作阻拦,尽数退去。 院中来人时,素夏就醒了,后又惊讶地看见了赫连俟。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0节 眼下见人散去,三少爷身上气势太足,她也就远远退开了。 院内只剩了宋初渺和沈青洵二人。 沈青洵是极气的。 少有的生气。 以至于连小姑娘伸手来揪他袖子都没发现,说了句让她好好休息,一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院子,一路走出很远,气乱了的心神,这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猛一停步,缓下了脸色,狠狠皱眉。 而后转身立马回去找宋初渺。 他真是昏了神,怎能向她置气? 方才的杀气本来就惊着她了。 他懊恼自己失了分寸,担心会吓到小姑娘。 沈青洵愈发后悔,步子疾迅。 一进院子,却没再看见人了。 不知宋初渺去了哪儿。 他眉头紧锁,心中担心。正想进房中去找她时,房门在面前又被推开了。 小姑娘手里不知揣了什么,推门出来后,也没想到表哥就站在面前。 她揉了下眼,抬头傻傻望着他,愣了一下。 沈青洵的心一下就软了,恨不得想低头亲她。 宋初渺呆了会才反应过来,表哥回来了。 她眨了眨似含着薄雾的眸子,弯着唇浅浅笑了,笑容又甜又软。 然后将手里抓着的几颗糖向他递去。 她刚刚感觉到表哥好像生气了,见他走了,手足无措站在原处。 心里不仅是难受了,还有些揪着疼。 她怕表哥都还没有成亲呢,就不会再理她了。 想了想,她忙回了房中,想找点什么。 找来找去,只找到了糖。 连披风也忘了穿,跑出来,就看见了折回来的表哥。 沈青洵伸手接了过来,摊开掌心,是她平常压苦药吃的糖。 小姑娘乖乖冲着他笑。 他一怔,明白过来。 渺渺这是在,哄他? 因赫连俟而起的躁郁和闷气,就这么被她的几颗糖一哄。 倏地无影无踪了。 只要是宋初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是好哄的。 宋初渺拉了他手心写:“表哥不生气了。” 小姑娘写得小心,沈青洵就更恼刚才的自己了。 他低声歉意道:“我没对你生气。可是吓着渺渺了?” 小姑娘咬了下唇,然后笑着摇头。看了看他后,示意自己要休息了,就转身回房去。 沈青洵瞧着小姑娘的背影,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几步上前,到了宋初渺面前。 小姑娘哪里还笑着,一双眼红通通的,湿漉漉沾着泪。 沈青洵浑身一震,整个人都乱了,他慌忙伸手去拭,有一颗泪顺着小姑娘的脸颊就滚下来,滴在他手背上。 灼灼得烫进了他的骨子里。 沈青洵的心刹那间都要碎了。 “渺渺……”他喉间一紧,心里不曾有过的慌张。 之前她难过,不适时,也只是湿着眼眶,噙着泪的。 哪像眼下这样,咬着下唇,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不哭了,是表哥不好。”他僵着手,去替她抹泪。 想着小姑娘明明是难过害怕的,却还自己忍着,扬着笑来哄他。 沈青洵就觉得自己白活了两辈子了。 她怎么就如此乖巧,乖得让人心疼。 宋初渺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心里头揪得紧,好难受的。 赫连俟来了,她也没能问到他,她应该怎么办。 还害表哥生了气。 她泪眼朦胧看着表哥,想说什么,可她又说不出话。 想停下,又止不住。 “是我吓着你了,是我的错。”沈青洵只觉得小姑娘的泪擦也擦不尽,沾了一手的泪,也失了他平常的冷静。 惯常冷漠的脸上,是未曾有过的惊惶不安。 而小姑娘则冲他摇摇头。 视线透着朦胧的泪光看过来,眨也不眨地只看着他。 而从那双盈着水色的眼里,却渐渐显露出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情愫。 沈青洵对上小姑娘如此的目光,替她擦拭的手瞬间一顿。 他这才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小姑娘的眼眸一向清清亮亮的。 她不作遮掩下,即便偶尔烦心,不高兴了,那也是简简单单的眸色。 不像此刻,里头似乎藏了许多的心绪和话语。 有委屈,有难过,有依恋,和流露出对他的那份情愫。 如同封冻着的骨朵渐渐绽开了。 尽管红着眼,含着泪,却生出一种不同的美,美到令他气息一窒。 沈青洵紧抿薄唇,震惊之下,心里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既心疼担忧,可又隐隐有着一丝期待和喜悦。 原本不管她在不在意,沈青洵都打算向她解释的。 但被赫连俟一打断,一时才没有想起。 沈青洵轻轻按着宋初渺的双肩,小心翼翼,缓缓地说道:“另外我书房那画上的女子,只是在替你所找的大夫。” “我与画中女子,无任何干系。” 宋初渺闻言微怔,眨了眨眸子,要滑下的一滴泪也悬在了眼角。 她恍恍地在想,原来那画上的,竟不是表哥喜欢的姑娘吗? 宋初渺这样的反应,更是引得沈青洵的心怦怦狂跳。 她在意了。 她竟是在意的啊。 沈青洵喉间梗了下,继而轻声问:“渺渺,可是因她在难过?可是,醋了?” 她努力想要藏起来的心思,竟就这样从表哥口中说了出来。 小姑娘长卷的睫毛顿时颤了颤,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时间连泪都忘了落,下意识就别开了脸。 可小巧的耳垂却是渐渐粉嫩了起来。 宋初渺不自觉有些羞,又怕表哥会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敢看他。 沈青洵抿平的嘴角再抑制不住扬起,更是连整个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而心里则又气又疼,恨不得将她的泪都吻尽了。 他的傻姑娘啊。 若不是被吓着了,情绪失了控才显露出来。 她还要偷偷藏到何时才让他知晓。 他也气自己,为何才意识到。 沈青洵按着小姑娘肩头的手收紧,话语里不禁含着笑问:“渺渺喜欢表哥,是不是?” 宋初渺不想表哥会这样直白说出来。 脑袋垂得更低了,下唇咬出了浅痕。 如此,沈青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有什么好顾忌担忧的? 他慢慢将小姑娘搂近,额间抵着她的,声音低沉又显得几分暗哑。 “我也心悦渺渺啊……” 在你没有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就爱着你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1节 甚至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能将命都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楚明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表哥的声音, 就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字,足够清楚。 宋初渺身子一颤, 整个人都呆住了。 表哥靠得她那样近,鼻尖全是他清冽的气息。 宋初渺僵着身子,慢慢抬了头看他。 一眼,就触到了表哥眼底的炽灼。 小姑娘的羽睫一扇一扇,觉得自己好像就要融化在表哥的目光之中。 似是怕她没听清, 沈青洵又认真说了一次。 然后看着小姑娘傻愣愣,又耳尖通红的模样。 低低地, 畅快地笑出了声。 太近了。 一抬眼便是表哥那张能叫她迷恋的容颜。 宋初渺不受控的, 像是要迷陷在里头。 再也出不去, 也永远坠不到底。 沈青洵将自己的心意直言了两回。 宋初渺即便再呆, 也该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了。 小姑娘在许多事上, 胆子都不大。 沈青洵怕说得多了, 会吓到她,反令她生出逃躲的心思来。 他直起身, 牵着小姑娘往里屋走。 宋初渺由着表哥一拉, 随着他进去了。 抬头看着他背影时,心渐渐安宁, 这才缓回神,开始冒出了丝丝的欢喜。 所以是真的吗? 她喜欢的表哥,竟也是喜欢她的…… 可是像她这样的,曾丢过, 身子又染着病,还不能说话的姑娘。 表哥又喜欢她什么呢? 小姑娘尚觉得不真切,就被沈青洵带回屋内,按着坐了下来。 他又去一旁取了干帕子回来,坐在她面前,仔细替她擦脸。 宋初渺刚哭得厉害,脸上还沾着未干的泪。 眼眶也还红着,瞧着可怜兮兮的。 沈青洵看着都心疼,放轻了动作,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 以前他怕小姑娘不喜欢他,得知了他那样的心思反而会不敢再靠近。 而此刻没了顾虑,他平日的那些克制都收了起来。 对她的在意和感情,也更不加掩饰。 宋初渺看着这样的表哥,心也越跳越厉害了。 以前只觉得,表哥很好,待她也很好。 却原来,他之所以会待她那样好,是因为他喜欢着她啊。 这么一想,宋初渺连细嫩的脖子也泛起红。 她忙将帕子从表哥手里抽了过来,自己擦。 沈青洵由着她拿去了,而后看着她浅笑。 他的小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 宋初渺摊开了帕子,擦了擦眼角。 拿下来一些时,视线正撞进表哥含笑看着她的漆深眸子。 小姑娘手一抖,忙把帕子又挪了上去。 囫囵一擦后,目光又偷偷藏在帕子后头看出去。 表哥仍是那样一瞬不瞬,弯唇笑看着她。 宋初渺双手一捧,这下却是连着帕子一块将脸捂住,不敢再放下来了。 小姑娘自个儿擦着擦着,就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她这副羞恼的小模样,引得沈青洵的心尖都在颤。 过了片刻,见小姑娘还不放下。 怕她要捂坏了自己,沈青洵赶紧伸手将帕子抽了出来。 然后便见小姑娘轻启檀口,眨着雾蒙蒙的水眸,深吸了口气。 竟真是险些要将自己憋坏了。 小姑娘开窍了,却反倒更添了傻气。 沈青洵一脸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屈指轻轻敲了下她脑袋。 极轻,不疼的。 宋初渺挨了下,却抿着唇笑起,笑容娇娇软软的,扬起的嘴角压也压不住。 她才发现,原来她比她所想的,还要喜欢表哥。 是很自私的喜欢。 只想要表哥能一直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 赫连俟给的信烟无声,又是在清晨天刚亮的时候。 是以姚槐和沈历昀,是因府上护卫的异动而醒来的。 也不知发生什么了,起身后从院子里出来,招来护卫一问,才知了一二。 从信烟入空,到赫连俟入府又离去,实则前后并未过上多久。 姚槐起身问起时,宋初渺院中的护卫也早已散去。 既然已经由沈青洵解决了,姚槐也暂时不再多问。 但听护卫提起,说老三似乎很是着怒,多少还是放心不下。 想了想便往宋初渺所住的院子去了。 她是知道老三生起脾气时,是怎样的。 虽晓得他该是知分寸的,但毕竟还年轻。 万一莽撞,吓着了人小姑娘,看他今后如何哭去。 沈历昀也起了,见娘要过去,便跟在了她身后。 沈青洵被渺渺笑得心中柔软,正要说什么时,二人就到了。 宋初渺眨了眨眼,怔怔看向了突然来的舅娘和大表哥。 姚槐一眼就看见渺渺一双眼都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竟都将人给惹哭了? 于是沈青洵就被沉着脸的姚槐给赶了出去。 沈历昀则拍了拍三弟的肩。 沈青洵:“……” …… 姚槐虽然问宋初渺,沈青洵是不是欺负她时,小姑娘只是摇头。 但她也只当是渺渺太懂事了,被惹哭了还替老三想着。 小姑娘模样生得娇美,小脸哭过后,叫人看了都心疼。 姚槐安抚了她一会,走前表示要替她好好说道说道老三。 舅娘离开后,虽天色已是大亮,可宋初渺却有些撑不住了。 她本来就几乎一夜没睡,即便那时不觉得困,身子却是顶不住的。 寻常的女子,熬一整夜都受不住,何况她里子还虚。 情绪前后起伏得厉害,还哭了一场。 此时一松,只觉得力气都抽尽了,去床上一沾了枕便沉沉睡去。 沈青洵出来后,就被娘叫去了。 姚槐说他时,沈青洵也都认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2节 确实是他害小姑娘受了惊吓和委屈,是他做的不好。 一想到若非他意识到错了,及时折回,小姑娘许是会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沈青洵就心疼得要命。 姚槐也是担心他不懂怎么对喜欢的姑娘好。 虽说他那层身份,今后如何也不是她能言道的。 但至少在定安侯府的时候,她是不许自己儿子欺负姑娘家的。 姚槐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早上的事。 赫连俟是他的私事,与定安侯府无关。 沈青洵便道没什么事,他会处理。 他既这么说,姚槐也不多问了。 沈青洵出来时,正好看见素夏匆匆过来。 他见素夏神色不对,脸色一沉问她:“怎么了?” 素夏有些着急,见是三少爷,忙上前说了。 她见这个时辰了,就备好早膳回房,找到姑娘时却发现她竟睡着。 姑娘一般醒来后,要歇也是到午后才歇。 素夏觉着有些不对劲,又想着姑娘想睡,也要先吃点什么,免得饿着对身子不好。 唤了姑娘几声,却是唤不醒的,且脸色也不大好。 话没说完,三少爷已快步而去。 并冷声吩咐,让她叫人去请薛大夫过来。 宋初渺这一睡,便是一整日。 醒来时,外头天都是暗的。 房中亮着烛,明明晃晃的。 刚醒来的她还有些迷糊。 似是做了些梦,一醒却又不记得了。 她轻轻翻了身朝外,揉了揉眼,一下就想起了早上的事。 看着烛火摇摆出的影子,宋初渺甚至有些怀疑,那其实也是个梦。 直到她听见屋内响起什么声音,接着看见表哥亲自端了盆热水进来。 沈青洵放下后,将帕子拧湿了。 白日里薛大夫来过后,只说宋初渺是太累了,外加有些受凉。 没发热症,已然很好了。 她身子比别人弱,这一睡就陷入沉眠,便像是对外界没了知觉。 这才把素夏给吓着了。 薛大夫说好好休息便可。 沈青洵这才安心,在床边守了她一日。 拧好帕子,沈青洵一回头,就看见小姑娘眨着亮亮的眸子,在偷偷看他。 他不禁一笑,走到床前坐下。 “睡醒了?” 宋初渺这才清醒些了。 对上表哥染着温意的视线,小姑娘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不是梦呢。 “觉得如何,可有难受?”沈青洵还是有些担忧她身子。 宋初渺摇摇头。 她又伸手揉了一下眼,还想再揉时,却被表哥握住了。 小姑娘哭过一回,接着睡了一日,一双眼都还肿着,会难受也是自然。 一直揉,怕要将眼揉坏了。 宋初渺觉得双眼有一点胀痒。 表哥还不许她揉,正难受着,就见表哥拿来温湿的帕子,要帮她敷一下。 “闭上。” 宋初渺听表哥的话,乖乖把眼睛闭了起来。 刚睡醒的渺渺,透着一股子惹人生怜的傻气。 这会儿侧躺着,微微抬起了脸,又闭着眼睛。 毫无防备的样子。 沈青洵的手一顿,却是落不下去了。 他喉间一动,没忍住,忽然一俯身,在小姑娘的眼上偷偷亲了下。 极轻极轻,几乎像是没有碰到。 在叫她有所察觉前,已轻轻放下了帕子,替她热敷。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宋初渺闭着眼,自然不知表哥做了什么。 只觉得帕子温温热热的,很是舒服。 沈青洵等帕子凉了后拿走。 小姑娘睁了眼,觉着好许多了,便起身坐了起来。 躺下那时她困得太厉害,只脱了最外头的衣裳。 里头本该还好好的穿着一件。 不过后来薛大夫来看过,说让她好好休息。 屋内又生了炭火,素夏怕她这样闷了会难受,轻手轻脚替她给解了。 宋初渺睡得太沉,是不清楚的。 这会一手抓着被子坐起来,一手撑着,半倾着身子。 肩头松松散散的里衣就滑开了一些。 她确实有些受了凉,圆润的肩头没了遮挡,肌肤被冷意一激,身子颤了下。 浑身的气息软软香香,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懒意。 小巧高挺的鼻子红红的。 宋初渺吸了吸鼻子,觉得唇上也是干的,不自觉地就舔了一下。 沈青洵眸色一暗,狠狠咬了咬牙根。 若不是知道小姑娘是怎样的性子,沈青洵真要觉得她是故意的了。 他皱起眉头,伸手扯着被子,将小姑娘好好地裹紧了。 宋初渺愣着,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表哥。 “别再受凉了。”沈青洵缓了缓,沉着声道。 被挠人的小姑娘所影响,语气也略显生硬。 诱人而不自知的小姑娘显然没明白,表哥为何突然变了语气。 略有些凶人。 她身子滑下,乖乖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头。 宋初渺这一觉,睡得头发都乱了,像只滚乱了毛毛的猫儿。 沈青洵瞧她模样,心中好笑,问她:“可饿了?” 被表哥提醒,她才觉得腹中空空的,小脑袋点了点。 沈青洵起身出去了。 端了吃的回来时,小姑娘已经把自己从被子里解了出来,简单地穿衣收拾过了。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垂落在鬓边,安静坐在床边等着他,模样比平时所见还要乖。 宋初渺看见表哥回来,也闻见了香气,更觉得饿了。 她睡了一整日,什么东西也没吃。 想到了什么,小姑娘偷偷拿手按了按肚子。 就怕肚子会被香味勾得叫起来,让表哥听见,多丢人呀。 沈青洵想着她不知何时会醒,饭菜就让人一直温着。 这会拉着小姑娘在桌边坐下,静静看着她吃。 她用起东西时,细细慢慢的,像道雅致悦目的景。 若是七分的食物,由她用起来,道像是有了十分的滋味。 宋初渺埋头吃得专注,等吃得有些饱了时,才发现表哥一直在旁看着她。 她一边腮帮微鼓,唇上沾着一点点油光,看着莹亮润泽。 让人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怀疑,她吃的这一口有多香浓。 沈青洵觉得,自从知晓了她的心意后,他的定力就似乎在急剧得减弱。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3节 小姑娘偏偏还推了一盘到他跟前,目光似询问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表哥用过膳没,要不要也吃一些。 沈青洵敛神平复了一二,才低声道:“我不饿。” 宋初渺每日被素夏关照着,食欲也比以前要好多了。 原本瘦瘦小小的脸颊,微微长了几分肉,显得更加娇媚可人。 吃饱后,她望了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 这会明明是该就寝的时辰,可她却已睡饱了。 沈青洵也知她一时半会不会再困,慢条斯理地将碗碟收拾好拿开,又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赫连俟,渺渺是如何认识的?” 赫连俟的事情,还一直梗在他的心里。 只是早上那种情形下,那等不相干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提的。 既然现在小姑娘吃饱了,也睡足了,无事可做那就正好来聊一聊。 突然听表哥提起了赫连俟,宋初渺不由抿起唇,眼里有些愧疚。 早上是因为她,才闹出了大动静。 除了表哥,后来连舅娘和大表哥都被惊动过来了。 沈青洵见小姑娘不知想到哪去了,拿剪子拨了拨烛芯。 语气状似随意道:“渺渺……我醋了。” 他自然不会是责备她。 只是宋初渺手中竟有赫连俟的信烟,这如何能让他不在意。 那赫连俟用心不纯,显然是刻意接近的渺渺。 他的小姑娘单纯又好骗,若是被这种不知底细的人给骗了该如何是好。 宋初渺闻言缓缓眨了下眼。 听清楚后,脸仿若是被剪亮了的烛光映的,更添红润了。 还以为表哥当时,是因她贸然引人进府,才会生那样大的气。 却原来,竟是醋了…… 以前的她不懂,醋是怎样一种滋味。 但尝过一回的她,现在自然是知道的。 明白过后,她没再看表哥,当作要去取墨笔,忙起身避开了表哥的视线。 然而露出侧颈却悄悄爬上了红晕。 可爱得紧。 对于赫连俟,宋初渺是极坦然的。 反因表哥那一句醋,而心中浮出淡淡的欢喜。 她将如何识得赫连俟的事都告诉了表哥。 不过就是省去了那一长截赫连俟向她表明心意的话。 当时赫连俟同她解释了何为喜欢。 宋初渺顺着琢磨了一下,觉着那她并不喜欢他呀,于是便拒绝了赫连俟。 赫连俟也没想自己搬了石头砸上自己的脚,自作自受的苦闷无处安放。 最后只在离开前强行留了管信烟给她。 沈青洵得知后,在心里冷嗤。 那个异族人竟拿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来骗他的小姑娘。 在得知了小姑娘的心已放在他身上后,沈青洵这会倒对赫连俟没那么在意了。 他提醒了一句:“此人心思不纯,你今后别再搭理他。” 宋初渺觉得赫连俟倒像是个好人。 不过还是乖乖点了下头。 她眼下已在想着别的事了。 指尖在笔上不安分地磨来点去,笔尖悬着迟迟未落。 最后写了好几回,才终于成了句。 仿佛用了莫大的力气。 小姑娘是在问,表哥又为何会喜欢她? 沈青洵软了目色,神色极认真地看着她道:“渺渺是世间最好的姑娘,要如何才能让我不倾心?” 小姑娘持笔的手一晃,险些没拿稳,娇娇的面庞上好似染上了鲜翠的石榴汁。 懂了情的小姑娘,反如此易羞。 可别因此而躲了他才是。 沈青洵禁不住展颜而笑,想将这样的渺渺好好藏起来,谁也不让多瞧一眼。 他又看着小姑娘放缓了语调,像是随意一言,可眼中却透着毫不戏言的郑重。 “这样好的姑娘,我可是等着,将来要娶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沈大佬麻烦控制一下输出。 今天更一万五,均分成三章这样子,明天零点后发新章。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草莓味可爱多、卡酱 10瓶;羡哥儿 9瓶;风风风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宋初渺抬着眸子, 似是很惊讶,一时连羞臊都给忘了。 她只是意识到了心里对表哥的感情,又因这份感情竟有回应, 而感到很欢喜。 但她并不曾想到过嫁娶这一层。 表哥说要娶她回家的低醇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 一下下只轻撞在她的心上,宋初渺却觉得她整个人都被撞乱了。 沈青洵话落,就见小姑娘看着他有些呆傻。 脸上淡淡红晕尚未褪尽,被烛光一映, 整个人都像是包裹在迷雾里,气息柔柔的。 像是个不知从何处而来, 迷了路才来到他身边的女子。 宋初渺平日里, 并不会如何去想自己今后的亲事。 太懂事的小姑娘, 早就知自己不该对此事去作期冀。 若是被提起, 也会下意识就避开不再想。 赫连俟那一日向她表明心迹时, 小姑娘还不懂何为情。 等到懂了的那一刹那, 身边和眼里,却都只有一个青洵表哥而已。 但眼下, 她却因表哥一句话, 不由地在想,成亲这二字于她的含义。 多想了一想, 脑海中乱了的思绪就像滚成了绒球。 她迟疑地写下了一个字,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我?” 像她这样的…… 沈青洵明白她在猜疑着什么。 小姑娘经过那些事,面上看着又乖又释然,实则却是容易不安的。 以前她因寒症影响, 大多时候总是恍神,也就没心力胡思乱想点什么。 可如今她身子渐渐好起来,又尝见了情窦初开的滋味。 指不定就会忍不住多想一些。 想将她娶回来,想同她共结连理一生不离。 沈青洵已盼了不止一世。 虽然在这个时候,对小姑娘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沈青洵也担心他如此直言,万一会惊着她。 但他更怕若不说明白,不将心摆出来给她看,谁知她哪日又会因些许误会,躲着他偷偷哭。 她的泪太灼烫了,他受不住。 沈青洵取下了她手里紧攥的笔,看见指尖沾了点墨迹,拿来帕子替她擦干净。 “渺渺将来便知。” 他还要等他的小姑娘再大些,再明白一些。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4节 等他将前路的一切都扫平,他会来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将她送上世间最尊荣之处。 “在我来娶你之前,不准再多想。” “别去烦忧你的身子,我定会找到能治好你的大夫。” “表哥说的这些话,渺渺可信?” 宋初渺将手收回,半晌,才点了点脑袋。 她觉着表哥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他虽待她好,但也不会像这样,与她说这么多,还又如此直白的话。 就连看着她时,那样的眼神,都会叫她脸红心跳。 宋初渺心想,即便他是哄她的,但只要在这样的表哥面前,她也是信了的。 宋初渺也不知后来自己又是如何睡着了。 只是起初不困时,表哥一直在陪着她。 后来夜半又起了点点倦意,再被表哥哄着,低沉如磁的声音令人无比安心,不知不觉就入了梦。 沈青洵自是要哄着小姑娘睡的。 若又一夜不睡,到了白天必然倦怠。 难不成她又要睡上一整个白天,岂不是真成了个夜猫子。 宋初渺第二日醒来时,已快近午时。 表哥不在,是素夏在旁伺候着的。 醒后不久,又替她请来了薛大夫来诊。 薛大夫自然不知是发生过什么。 只提到她身子才好一些,今后莫要过多心绪起伏。 宋初渺面上乖乖应着,实则想起表哥来,有些心虚。 这大半日的,宋初渺都没见上表哥的影子,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若问素夏,她定也是不知的。 她心道,不过一时半会见不上,她竟已经会开始念着人了。 若叫表哥知道了,该是又会笑她。 午后喝了药,宋初渺无事可做,便去找了舅娘。 舅娘那儿有些闹,管事和丫鬟们来去匆忙。 下人们见了她时都垂首远远退开,担心冲撞了。 昨日薛大夫被急急招来时,三少爷那会的脸色,不少人都是见着了的。 他们当然不知其中缘由,只道他们表小姐的病似乎又重了些。 突然倒下,也是很替她担心。 姚槐今日似是更忙了些,也无暇抽空去绣什么样了。 昨儿听说小姑娘没什么要紧的,她心也就放了下来。 但没想宋初渺竟还会过来。 她忙放下手里的,拉着她关心了几句,顺道数落了老三两嘴。 宋初渺听舅娘在说道表哥的不是,就连连摇头。 姚槐见小姑娘如此回护老三,心里也不禁乐着。 姚槐的手边摊着些单子册子,宋初渺看了眼,发现不是在忙大表哥成亲的事。 而是一些近年关时,府里必要的准备。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算日子,是年尾近了呀。 沈青洵虽在小姑娘面前,话语坚定地保证她的寒症定能治好,但心里却是急的。 是以这会他不在府上,便是忙着这件事去了。 当日他仔细回忆后,便隐约有了几种猜测。 后又暗中潜进了皇宫,找寻思索,一一查过。 偌大的皇宫,对他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等到后来再回府时,沈青洵也已大致确定了秦艽当时所要的东西。 虽不一定尽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但手里也有了能找到秦艽的可能。 即便只有七八成的把握,也是要一试的。 有了计较,沈青洵一刻不打算再拖。 守着小姑娘又睡熟后,他只回去小歇了一会。 一早出面,吩咐手下的人,将定安侯府有秦艽所要药材的消息,一点点从京中开始,暗中向各处都散布了出去。 当年秦艽揭下皇榜入宫。 以她独门医术,将昏迷不醒数日的宋初渺救醒之后,便提出要为她制药。 医者开方取药,再正常不过了。 但她当时的方子中,却有一味药材,是绝世稀有的。 沈青洵会有所印象,是因当时奉命去取药的宫人,最后却发现独差了这一味药,匆匆赶来回禀。 殿内候着的太医一听,都甚为惊讶。 此药材甚是稀罕,连他们也都许久没有听闻,仅在书中有记了。 似是自几十年前起,就早已绝踪,无迹可寻。 这世间即便有谁还有,一时半刻的恐也难以寻觅。 说到这个后,太医们都闭了嘴,面色惶惶。 倒是后来御药房内,一名多年负责守药的老太医,突然想起这药材宫中是有的。 皇家一直有密存着一株。 而此药材,因非什么神效之物,寻常方中也用不着,是以多年来还一直存放着。 也可说,除此之外,这药材世间恐无第二株了。 那时沈青洵一心皆在渺渺身上,并未多想,只庆幸宫中还有此药材。 便下了旨意,让那太医尽快去取。 之后秦艽拿到了所有药材,又要亲自煎熬制药。 沈青洵就给她在太医院里辟出了一块清净之地。 诸如此类不寻常的要点,沈青洵在心里一琢磨,都是生有疑处的。 而此事的疑处最大。 他潜入宫里后,找到了执管宫中药材的老太医。 改了乔装,又拿着从父皇那得来的帝令。 假意接近后,套得了一些话,也知晓该药材此时确实密存在御药房中。 可依太医所言,那味药材的药性至寒猛烈。 同宋初渺体内的寒症,是全然不相治的。 若在寻常情况下,这株药材,也绝不可能用在宋初渺的身上。 此药材竟有如此相悖之处。 沈青洵回味一二,当下便懂了什么。 想来当初宋初渺性命垂危,太医们却一个都不成用,引得他龙颜大怒。 而宫外招来的秦艽,在一番救治下,竟能让她好好醒转了过来。 秦艽当时即便要的是含有毒性的药材,被斥责了无能的太医们,怕也是没有脸面敢多嘴的。 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那也是秦艽的错处。 况且宋初渺当时的状况,本就只是悬着一口气罢了。 若说会随时去了,那都不为过。 沈青洵想,若那株药材,不是以其药性有独特用处的话,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 此药材秦艽取走后,并未用在渺渺的药中,而是私自藏了起来。 也许一开始,秦艽就是从不知何处,得知了宫中藏有此株药材的消息。 之后才趁着这个机会进了宫。 她本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又是在与皇家打交道,谨小慎微也在情理之中。 许是怕他得知,她是为此药而来,反而会因此被扣下了药材。 以此来要求她将宋初渺的病症治好。 但她替宋初渺诊后,就道她时日无多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的。 为求稳妥,所以秦艽才假意以此用在宋初渺的药内。 以最快的方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若真如此,秦艽救醒渺渺后,他许她名利皆不动容,一心只想要离开。 也就有了凭依。 那这一回,沈青洵就引她自己来。 他给父皇去了封密信,交给寅星送去行宫。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5节 之后以父皇需要用药的名义,让他身边专门替他调理的心腹太医拟方,将药材混在其中,从宫内取出。 他能潜进宫内,但动手取药,并非易事。 若引来不必要的惊动和麻烦,凭添猜疑。 等药材主动送出了宫,再寻机送进定安侯府,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沈青洵算的,是秦艽确实非此药材不可。 以及就算比前世早上了几年,她也已在四处找寻此药。 将这一切都安排好,确定无所遗漏后,天际已洒落了余晖。 沈青洵回府时,得知宋初渺醒后不久,便去了娘那边。 本是想先回房的,最后还是不自觉转了步子,想着心上的人儿,打算往娘那儿去看看。 不想行至半路,却是先看见了小姑娘。 宋初渺不是从舅娘的院子里出来的。 半个时辰前,有下人来禀,说是府上新到了些布置喜房的东西。 先前到的那一批,姚槐有些不大满意的地方,这会新送来的便是要做替换的。 她见舅娘一时半会走不开,就替舅娘过去先看一看。 管事的见是表小姐来了,也丝毫不怠慢。 都知她不能言语,于是回禀解释得也更为详尽。 宋初渺拿了单子在瞧,再看着那满目的红时,不由就想到表哥说要娶她的话来。 还好有满室的红艳映着,她即便面庞微微浮上了一丝润红,也不会被人察觉。 瞧到最后,就只有两匹布样没有定下来了。 管事的说,夫人在这上头挑了几回,但一直未定下来。 毕竟是头一回有儿子要娶亲,她在细小处挑一些也实属正常。 宋初渺想着这该由舅娘来做主,便取了两块红色的布样先回来一趟。 沈青洵瞧见小姑娘时,就见她低头瞅着手里的布样,也不知道看路。 一副迷糊的模样,叫他面色一软。 宋初渺走着走着,就被人给堵了,抬眼一见竟是青洵表哥。 沈青洵抬头冷然扫过一眼,后头不远处的两个小丫头就赶忙退开了。 沈青洵再不等小姑娘反应过来,就已将她拉至了几步外廊下的隐蔽处。 冷色一化,嘴角也微微笑着,低头问她:“渺渺在做什么?” 小姑娘眼眸水水的,搀着点布样倒映出来的淡红,还有余晖落进来的光晕。 望进来,美得叫人沉醉。 她眨了下眸子,才发现附近已没了旁人,她还与表哥离得这样近。 表哥身躯颀长,影子被落日一拉,罩下来,正好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拥了进去。 宋初渺一手拿着一节布样,她将手中布样缓缓上移,挡去了自己的半张容颜。 只剩下眼睛露在外头,抬眼看着表哥时,眼底潋滟的水光晃呀晃。 沈青洵只是瞧见小姑娘这副模样,太讨人喜欢,忍不住想逗她一下。 可这下,却觉着自己要溺死在里头了。 小姑娘一贯穿得雅致素淡,裙裳又注重护暖,偏于厚实。 在脸色不好的时候,就显得苍苍白白的虚弱。 可眼下被手里这两截明明亮亮的大红衬着,明媚又鲜亮。 只觉得天地与她一比都失了颜色。 若她一日,着了这一身的红艳,该不知会有多好看。 沈青洵暗忖,还好她平日里穿得都不明嫣。 他的小姑娘,如此好颜色,真是一点也不想被别人瞧去了。 “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宋初渺闻言乖乖点了下头。 醒来时还有点点头疼,喝过了药,也就好多了。 表哥的气息将她笼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又拿布料挡了脸。 心口跳得一快,便好似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偷偷往边上挪了一小步。 但是一动,就被沈青洵发现了。 他又近前了一步,再靠近些,小姑娘便没地儿可挪了。 “渺渺要去哪,怎不想理我?” 她哪有不理…… 宋初渺停下了,腾出了一只手,指了指舅娘院子所在的方向。 又指了指她手中的东西。 她有正事呢,干嘛拦着她不让她走呀。 沈青洵眸子都深了。 他觉着小姑娘实在太过磨人。 自表露心迹之后,即便她不是故意的,可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却全能撩在他的心尖上。 而他持了两世的定力,就能这样被她轻而易举地击溃。 任由着自己陷进去,当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他向小姑娘摊开了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声道:“给我。” 宋初渺要走的心思轻轻巧巧就被他带着一转。 她不解地蹙了蹙秀眉。 不明白表哥突然之间,是想向她要什么东西。 小姑娘低头看了眼,自己只有手里拿着的两截布样。 她思索着,试探着放进了表哥的手中。 然后便见表哥一抿唇,明显并不满意的样子。 小姑娘愣了下,心道不是要这个吗? 那是要什么? 糖么,可她身上这会儿又没有带着。 于是手里被塞了两截红布,因不满而抿紧了唇的沈青洵,下一瞬便见小姑娘略显无奈地冲他摊开了双手。 又乖又软又无辜的小模样。 他浑身一僵,喉间一滞,牙根紧得都快能泛出腥气来。 他拉过小姑娘的双手,将两截布样都塞回了她手中。 谁向她来讨这些了? “你绣给我的荷包呢?” 沈青洵今日出门前还见过娘,不知有意无意的,姚槐提了一嘴。 他可不就给惦记上了。 宋初渺一怔,继而耳根也变得红红软软的。 她轻轻咬了下唇畔,眼神也躲闪起来。 哪有什么荷包呀…… 谁又说那荷包是绣给他的了? 而且她绣成那副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戴在身上岂不要惹人笑话。 她瞥见了天边将要散尽的余晖,真想要走了。 再等一会,天都要黑下来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不知传来了谁的脚步声。 宋初渺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是往着他们这边来的。 表哥堵着她,离得又这样近,被瞧见了似乎不大好的。 其实她与沈青洵向来都是最亲近的。 沈三少爷亲自找寻到她,又将她带回了定安侯府。 他待这个表妹能有多好,定安侯府上的也是早见识过了。 起初还有诧异的,久了也都见惯不怪。 二人在一处,明明也没什么。 可那脚步声略重,一下一下传来时,却无端端能生出一种紧迫的气息来。 小姑娘心里就有些急了。 她都听见了,表哥应该也听见了。 可他却挡在面前,一副拿不到她的荷包就不让她走的样子。 宋初渺走不开,就着急伸手推了他一下。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6节 她觉得自己使了大力气,可在沈青洵看来,不过只是轻轻软软的一下。 推在他的胸口,像是被挠了一爪子。 宋初渺觉得表哥的身上坚实又硬,像是一堵墙一样。 她推了,也纹丝不动。 其实那荷包,她身上恰好是带着的。 做得简单又不好看,原本先前去找舅娘时,也是想着抽空再如何改一下。 那慢慢走来的不知什么人,已能隐隐瞧见身影了。 小姑娘一咬唇,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便往沈青洵怀里一塞。 沈卫骢正好经过,发现这儿好像有人。 人影半天未动,有些奇怪,就走过来看了看。 发现原来是三弟。 他招呼道:“三弟?你在这做什么?” 沈青洵转过身,神色是已然恢复的冷淡。 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姑娘的身影一晃,匆匆忙忙的,拐过一个弯便不见了。 “没什么。”他向沈卫骢走过来,恰好挡去了他的视线。 “嗯?就你一人?”沈卫骢似是有所感知,往他身后看了眼,不过什么也没有。 沈青洵手背在身后,指尖摩梭着荷包上的丝线,心里已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他将赖着脸面,从小姑娘那讨来的荷包好好收了起来,然后对沈卫骢说:“走。” 沈卫骢纳闷道:“去哪?” 沈青洵揉了下手腕,面无表情:“习武场,我们练练。” 第49章 宋初渺在定安侯府小住了一阵。 起初宋安昱觉得这没什么, 但过了些时日后,自是十分想念女儿的。 期间他也来定安侯府看过渺渺。 见女儿在定安侯府住着是舒心的,神色也比在家时灵动不少。 即便有想接她回去的心, 也暗暗地放了回去。 宋初渺如今与姚槐颇为亲近。 宋安昱想着这孩子已没了娘,侯夫人能像母亲这般地关照她,心中也很是宽慰。 在宋家,虽有母亲和叶氏在,但对渺渺来说, 终归都不是能够特别亲近的。 但这日他来时,却是女儿提起要随他回宋府去了。 年末已近, 宋初渺看着定安侯府在忙年事时, 自然就想着家中了。 她还是要回家去的, 总不好过年也留在定安侯府。 且如今算是她在掌着家, 年关要添置和筹备的事宜也诸多。 虽说还有叶氏在, 可她也该回去了。 宋安昱自是都听她的。 宋初渺同舅娘招呼过后, 一番简单收拾,便要随着爹回去。 这日一早的时候, 她是瞧见过青洵表哥的。 后来爹过来了, 她打算要回家时,却又不知他去哪了。 直到马车已候在府门外, 宋初渺快要离开时,才终于又看见了他。 沈青洵出面送人,举止得当,也没见脸上有什么别的神色, 但宋初渺能感觉到,表哥似乎有一些不高兴的。 沈青洵心里是略有一丝不愉快。 小姑娘说回就要回去,也不提前与他说一声。 但他看见了渺渺的目光在找寻他,瞧见他后,眸子一下就亮了亮。 心里那点不值一提的小闷也瞬间就散了开来。 小姑娘回去了,他又不是不能去见她。 宋初渺加快了几步,走到表哥跟前,伸手要给他递什么东西。 沈青洵一下就想起上一回,小姑娘临走前还塞给他糖的举动。 他便以为又是什么糖。 渺渺在小的时候,就喜欢给她送粽子糖。 她好似觉得她喜欢的,他也会喜欢,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或是觉得只要拿糖,他便是好哄的,殊不知这与给他什么并无干系。 但这回他接过来,却只是一张卷起的纸条,不是糖。 沈青洵微一扬眉,略有些惊讶。 似乎是怕表哥会不高兴,宋初渺将纸条塞给他时,鬼使神差般大了胆子,轻轻抓着他的指尖,摇了一下。 眼里仿佛在说,我要回宋府去了,表哥别不开心。 她的手温虽比他要低,可却有火一路烫进了沈青洵的心里头去。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脑袋,低声叮嘱:“回去小心些,注意身子。” 宋初渺点了下头,低头时,正好瞧见了表哥腰间挂着的荷包。 就是她绣的那一个。 绣工有些粗陋的荷包,和他这一身贵重的配饰一点也不相称。 小姑娘瞧见了,就连头也没再抬,转身小步回了爹爹的身边。 等马车走远了,沈青洵才摊开她留给他的纸条。 字迹娟秀规整,简简单单的,仅是一句寻常的要回府道别的话罢了。 沈青洵眼里却被笑意填满。 小姑娘不能说话,她将要回去时,也就无法像常人那样,与他道声别。 于是她就想着把该说的话给写下来,塞给他。 仅仅是给他一人的。 …… 小山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门,便放下手中的书,去了院中开门。 门外的是钟全。 “钟哥。”小山笑着喊了人,往边上侧过身让他进来。 钟全手里提着东西来的,算是些年货。 啼莺办事去了不在京城,也提过托他关照下小山。 钟全想着近年末了,啼莺这弟弟,也不知懂不懂得照顾自己,便带了些东西来一趟看看。 小山接来谢过,又忙将院中收拾了一下,去倒了茶来请钟哥一坐。 性子瞧着倒是比刚来时,那闷声不言的时候要活泼了一些。 钟全想着啼莺最惦记她这个弟弟,就顺口问了问他近来都在做什么。 “在跟先生学书,抽空也会出去做点活计。”小山说道。 钟全想,倒是挺乖也很听他姐的话。 “念书很好,这也是你姐所希望的。” 小山点点头,迟疑了会,转而问起:“钟哥,我姐此回去哪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钟全看他一眼,只说道:“你别担心。” 其余不提,也是不让他多问的神色。 小山便笑起来:“姐姐如今跟着钟哥你们,变得很厉害,我不担心的。” 又装作不懂钟全的脸色,问道:“可是与那宋家的小姐有关的事?听闻她病得很厉害啊。” 他今日束了发,穿着也很有学子的样子,笑起来干净俊秀。 钟全却看向他,脸色不变,只语气里多了一点凌厉:“你知道?” 小山收了笑,有些不安道:“啊我是猜的。不是吗?” 他也只是从姐姐那儿猜到些许。 公子对宋家小姐挺花心思的,派姐姐做的一些事,也都于此相关。 见钟全不说话,小山垂了头道:“钟哥,我不是故意去猜的。只是想,我能不能也为公子做点事?” 他自卑自厌的心本就重,又时常觉得自己没用。 以前的他什么也做不到,现在如果可以,他也想试着帮姐姐。 钟全:“这你该问你姐的意愿。你知道你姐不会同意的。” 而且少爷看上重用的是啼莺,并不是她这个弟弟,啼莺她这么保护小山,也定然不会肯。 小山此人心志不定,情绪也无法掌控,性子柔弱,并不适合替少爷办事。 但钟全想了想,还是替啼莺劝他一句:“你姐很为你操心,你听她的好好念书,其余的不是你需操心的事。”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7节 小山暗暗皱了下眉头。 尽管他也时常瞧不起自己,可话由别人说来,又是另一番刺耳的滋味。 姐姐这样想,钟哥也是这样想,虽说是为的他好,但实则心里也是觉得他无能罢了。 在潇香楼里时,他很懦弱,只会偷偷躲起来什么也不敢做。 可现在他们不在青楼了,这一切,或许是不一样的。 他想,也许他可以有一次,能站到姐姐的面前去呢? 小山倏地问起:“钟哥,如果我们能帮到公子许多,或是立上件大功。公子他,会放我们走吗?” 钟全看着他道:“这才是你想问的?” 不得小山回答,钟全便起身说:“你也该问你姐的意愿,而不是来问我。” 钟全本就是来替啼莺看看小山。 年货送到,他身上又还有事要办,也就不再多说多留离开。 钟全走后,小山拿起书,已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问姐姐的意愿?他又不是不知。 但他想的是,他们这样的人,在权贵的公子眼里必然是什么也算不得的。 若真能够让公子开口放他们离开,姐姐又岂会不从? 看不进书了,小山便去将钟哥送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有了这些,倒能省出些钱来。 晚些时候出了门,去约好的地方做活计。等他攒好银子,离开后也好和姐姐生活。 小院虽偏,往外去一些也有人烟。 附近人见过的,也都只当他们是一户寻常人家。 见小山经过,坐门墩上择菜的老婆子还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这孩子生得真好,像姑娘家似的。 …… 宋初渺回宋家后,就忙起府上过年的事。 兄长和叶氏都在帮着她,所以也仅稍稍忙了几日,就将一切都安排妥了。 陶娘子又来送了回账本。 绣鼎阁名声越做越大了,账上数目又翻了个番。 能把这些账目,送到夫人女儿的手上,陶娘子比谁都开心。 她顺口还提起,有想在别处开个分号的念头,但也仅是暂且先想想。 往年这个时候,叶氏就很愁。 府上的账目年年缩减,可家里已然这样了,若是到年尾都那么寒碜没喜色,这日子过着就真没意思了。 抠来算去的银子如何都不够用,愁得头疼。 今年叶氏头一点也不疼了。 账册到了宋初渺手里,她虽不怎么清楚,但知道多的是进项。 该置办的东西流水似得往府里送。 人又都回来了,府里到处是喜喜乐乐的气氛。 家里已多年没有这样热闹了。 老夫人这些日子,脸上也都是带着笑的。笑得多了想起往年,还会忍不住抹起泪。 她的孙女儿真厉害,会是个有福气的。 自府上的下人们都换过后,如今早已不再出以前那种事了。 老太太身边伺候的老人,即便一开始还瞧不上眼,如今也都不敢造次。 靠着多年服侍的情分才留在老太太身边,没被赶出去,个个都低着脑袋做事。 嘴碎的少了,再加上宋初渺平日里惦记着祖母,常叫人送些合用的好东西来。 适时再往定安侯府那提上一二。 一来二去的,老太太舒心了,以前因两家人性子不合生的那点小隔阂也淡去不少。 再说到定安侯府时,也不再是以前那种脸色。 感受最明显的,当属从定安侯府跟来的素夏和巧儿了。 以前宋老夫人来了,她们总要被白上一眼,斥损上两句的,如今竟也和颜悦色了。 素夏都还记得刚来时宋府是个什么境况呢。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姑娘的缘故。 她们姑娘真厉害! 自渺渺回来后,显然一切都在好起来。 要说如今能叫宋安昱他们愁的,也就她那难以拔除的病根了。 这夜落了雨,绵绵细细的那种,湿冷的气息能粘着人的骨头往里钻。 宋初渺旧伤处又开始发作,又疼又胀的,直接从睡梦里将她难受醒了。 素夏在外间,听见姑娘床边垂铃的声醒来,忙入内点上了灯。 见姑娘这般难受,心里也急,扶了她起来,去取了药罐来替她热敷上药。 到现在,姑娘身上的一些旧伤,还是偶尔会发作。 仅是一点难受的话,尽管她提过多次,姑娘还是体贴人,大多时候都不来唤她。 这会想必是疼得厉害了。 见姑娘不舒服,素夏心里也难受。 素夏替她重新上好药后,又轻轻帮她揉捏着。 “都没什么事了,剩下的也有叶姨娘盯着。姑娘你就多歇歇吧。” 宋初渺点点头。 其实与刚回来时相比,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上很多了。 除了十分畏寒外,有些时候做事入了神,她都会忘了自己还病着。 这寒症似是提醒着她一般,在她松懈时,又会来偷偷折磨她。 这雨落不停,用了药也舒缓不了多少。 宋初渺后来再睡着也睡不安稳。 好在后半夜时雨停了。 宋初渺呼吸渐渐平稳,不多时便做起了梦。 梦里她还是个小宋初渺,随娘亲去定安侯府玩。 后来下了雨,也是这样绵绵细细的。 她又带了娘亲做的糖蜜饯来,但是没有找见三表哥。 舅舅舅娘找他时,也没像平常那样出现,都开始很担忧。 以为人是跑出府去了,赶紧派了人出去找。 后来她趁娘没注意,撑把小纸伞去表哥以前常待的那些角落里找。 最后在一处空置着的杂院角落里找见了人。 沈青洵似乎是和人打架了,脸上受了伤,嘴角还有血。 他自己躲着在清理伤口,发现她竟找过来后,愣了下,然后就恶狠狠瞪着她。 不过他的恶狠狠,对宋初渺完全不起作用。 小宋初渺蹲下,见屋檐挡不住绵绵飘来的雨,就给他撑伞,问他怎么啦,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沈青洵原本没打算搭理她,但听了这话就忍不住了。 他冷冷斜睨她一眼。 他如何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只是碰上了长信伯的儿子,欺辱他便算了,还口无遮拦对娘不敬。 他跟对方动了手。虽是那样大个人,最后被他打的跪地嗷嗷叫。 而他就只受了这一点点伤而已。 所以明明是他教训了别人,哪里是被欺负了。 宋初渺见他板着脸好像不高兴了,就不说了。 她让他快些跟她回去,舅舅舅娘找不到他急着呢。 但是表哥并不搭理她。 沈青洵早跟着定安侯习武了。 但毕竟年纪还小,再刻苦有天赋,也仅是个孩子。 跟比他年长些的人打起来,挂了伤,伤还在脸上,他觉得丢人。 他一向对自己要求甚严,这会心中正挫败着。 因不想叫爹娘发现了,才躲在这儿自己处理。 每回只要他想,都能避开府上找人的护卫,却偏偏总会被这个小表妹给找见。 不管真假,但他既然是定安侯的儿子了,又哪能给父亲丢人。 他想得多,心里也拧着。他怕父亲嫌他无用,觉得比不上他亲生的。 小小姑娘见他不肯走,就问她去找舅舅他们过来好不好。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8节 被沈青洵臭着脸给凶了回去。 宋初渺半天没说话。 他还以为她就要被他凶哭了,结果宋初渺突然问了句,要不要吃糖蜜饯呀。 沈青洵都要被气笑了。 小表妹见他不理,还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帕子递给他擦脸。 沈青洵让她滚远些,宋初渺却把伞一挡,躲进檐下坐他旁边。 捡了边上比较干的草叶,编啊编,编了个草蝴蝶哄他。 沈青洵别别扭扭没有搭理她。 她后来回去了,说自己看见表哥了,让舅舅舅娘放心。 只是没有提他跟人打架,脸上挂彩的事情。 宋初渺醒来时,天色大亮,日头将昨夜的湿气都带走了。 小姑娘因着这梦,才想起这段被自己给忘了的回忆。 她微微盖了脸,觉得自己小时候也真是挺傻气的。 素夏服侍姑娘起来时,特地问了她手上旧伤可有好些。 见姑娘点头,又新上过药才放心。 晚些时候,宋初渺去了爹爹那儿。 回来的时候,瞥见窗前妆镜上似乎挂了什么东西。 走近取了一看,赫然便是赫连俟的信烟。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倾了倾身,探出窗外看了一眼。 是赫连俟何时来过了? 可天际只有薄云,外头并没有半个人影。 宋初渺眨了眨眸子,又低头看向手里的信烟。 赫连俟许是走了么?那这是留给她的? 上次那只她用了。 宋初渺也不知赫连俟因何又给了她一只。 不过她想起了表哥上回与她说过的话。 便只将信烟随手收在了妆奁下格里。 她才收好,就听素夏说表哥来了。 沈青洵一进院子,脚步一顿,淡然往四下扫了眼,就察觉到了什么。 才拧起眉,便见小姑娘怀里抱着个手炉走了出来。 沈青洵脸色变得温缓,将其余的先撇去了一边。 小姑娘到他跟前,仰头眸子水亮亮地看着他。 眼里带着一丝疑惑,似在等他说为何突然就来了。 “素夏刚说你旧伤犯疼,如何了?”沈青洵担忧问。 小姑娘摇摇头。 这会已不疼了的。 摇了下脑袋,鬓边发丝又被风一吹,便沾了几缕在唇边,痒痒的。 宋初渺想伸手去拂,只是手里还捧着手炉,不大方便。 小姑娘正想腾手出来,沈青洵已先一步靠近了。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指尖在她唇边稍作停留,撩开了发丝。 表哥突然间凑近,唇边似还留着表哥指尖的温意。 小姑娘顿时有些傻懵懵的。 从一旁看来,二人相靠极近,举止亲昵。 沈青洵这一举动后,状若无事。 怕小姑娘站在外头待久了不适,便送着她先回房去。 留完信烟,实则还未离开的赫连俟,低了头嘴角无声牵动。 他躺在某处房顶的隐秘处,慢悠悠收回了视线,翘着腿看着天色。 早些时候,那沈青洵不过只是暗中对仙子妹妹有意。 那他就可以全然不去在意。 因着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可眼下,已然不同了。 广于见识的人,也更容易想得开些。 再喜欢仙子妹妹,他赫连俟也没有横插他人一脚的癖好。 半天后,他长叹口气,轻轻飘飘地从宋府翻了出去。 “晚了,晚啦。” 喝酒去。 第50章 这年一晃就过。 宋府自然是与往年截然不同的热闹。 而定安侯府中的气氛也有所不同。 除去沈历昀要娶亲的大事外, 至于今后侯府与沈青洵的那些打算,知晓的心里也都是各有盘算。 在外的沈璋赶在年末的时候先回了京。 他和姚槐连作战都在一起,这会小有日子未见, 想念得紧。 回来时,他顺手给家人们都带回了点当地的小玩意。 沈青洵接过给他的那份,打开后看了眼。 他想要的那株稀世药材就静静躺在里头。 他面无神色合上了,也跟着大哥二哥后头道了声谢谢爹。 这一年冬日,和以前有些不同。 年才过后不久, 天气竟很快就有了转暖的迹象。 这对于宋初渺的病症来说是件好事。 而身子不佳的皇帝,趁着气温尚可, 御驾一行也启程从行宫回了京城。 大皇子带人出城相迎。 留在京中的日子, 虽说有些事尚未达成, 可他也过得很是舒心。 行宫刺杀之事, 线索明显的都指向着二皇子。 虽说皇上下令严查, 可那刺客已自尽, 大皇子又远在京城,将关联一断, 查也查不出多少来。 回宫后, 皇帝只好再将二皇子禁足几日,过两日待查证无关后再解了禁令。 都过了这么些时候, 方韦一开始略有忐忑的心也早放下了。 都打理干净了,无论如何与他是无关的。 虽然没真刺杀成,但也算如愿污了二皇弟一手,方韦以为□□无缝, 还在心中隐隐得意着。 但令他诧异的是嘉和的事。 嘉和公主死的消息,此前一直没传回来。 尸首一直存放在行宫,直到回京再以皇女规制下葬。 嘉和的状况当日太医都是看过的,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只是运气不好,所住之处临了蛇窝罢了。 方韦再震惊,也只能如此接受。 而宋安昱和宋承澧,原本早便在等着,好到御前去,清算一番嘉和公主对宋家的所作所为。 谁想嘉和竟是突然死了。 当下听闻了,他们还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只道她行事不端,咎由自取。 圣驾回宫时一切顺利。 倒是柴德武出了事。 柴公公的体格胖了些,马车久行就容易不舒服。 半道坐累多停了几回,回京时他的车架,也就比所有人都要落后许多。 然而柴德武才至城门外不远,四下却突然涌出一群蒙面杀手来。 杀手人不少,一现身就攻势猛烈,将柴德武的马车团团围住。 彼时柴公公正在车内阖眼休息,听见动静仅仅是意外了下,神色一点也不慌乱。 杀手们持刃才要靠近,四下就突然冒出了一批精锐暗卫,与杀手拼杀,将柴德武安安好好地护在中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79节 柴德武这么几十年来,手上沾的事和命都不是一盆水能洗干净的。 想要他性命的人海了去了。有一大半的,他甚至根本都不记得。 柴德武如此惜命之人,一直以来,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心血调.教着身边的死士暗卫。 要来杀他的人很多,但从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柴大公公身边防卫,如铜墙铁壁,这声名早已远传在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多人来送死了。 未过多久,伏杀的这批人就被柴德武的暗卫清理了干净。 四周留下了一地血色。 护卫押下几个活口绑缚在旁。 柴德武撩了车帘,笑呵呵地问其中一人,缘何来杀他啊。 被押着的那人一身伤,看到柴德武时目眦欲裂,想要挣扎开冲上去。 口中嘶吼着阉贼害他满门。 柴德武认真想了想,实在不记得了。 他坐回车内,抛出一句“全杀了,都收拾干净”后马车又缓缓往城内驶去。 直到一切结束,一直潜在近处的啼莺才悄然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她办事回来,也是正巧经过,便看见了柴德武被刺杀的这一幕。 她一想到当日潇香楼里所生之事,就对这柴大太监极为厌恶。 看见如此多人围攻柴德武,又渐渐落于下风时,心中激荡难忍,险些忍不住想要出手。 此刻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冲动。 以她的那点本事,贸贸然混在其中刺杀,不仅要死在这,还要累害到公子的。 啼莺亲眼见过了,才终于懂了钟哥所说的,杀柴德武不是件容易之事,究竟是何意思了。 只是见这一地血色,她难免心有悲戚。 还好当日有公子,她和小山才能幸免于难。 不过这种事自是交予公子定夺,她只听命便是。 啼莺收拾好心绪,悄无声息离开,入了城中。 城外这阵动静,很快就传进了京中各处。 得知后私下叹息失望庆幸者皆有,反正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柴德武才回府没多久,马蓟早得知消息赶来了。 皱纹不少的脸被焦急担忧的表情一挤,痕纹更深了些。 一进院子,马大人嘴里就不断在念着他干爹如何了。 要不是柴德武连半根汗毛都没被碰到,他这会就差捶胸嚎哭来表达对干爹的挂忧之情。 马蓟等了一会,就被柴德武喊了进去。 一路随行而来的午三待在外头,不便跟进去,就凑到一旁,和柴公公府上的小太监们说着话。 午三也是熟面孔了,马大人身边的得力亲随。 为人客气,说话也有意思,还特别上道,颇得柴府上的小太监们好感。 小太监们笑嘻嘻装作推辞了一下,又默默接过了他今儿送来的东西。 午三手里总能有些不算值钱,却很新奇的玩意。 午三叹口气道:“瞧我们老爷,担心着呢。” 有小太监说:“马大人一向如此。不过咱这儿的护卫严密着呢,有何好担心的。” 另一人问:“你可好奇公公身边究竟有多少人,猜猜?” 午三一笑,摆摆手:“唉,我知道那个做什么。” “还不如猜老爷今儿赏不赏我酒喝。” 小太监们心防一松,反被逗乐了。 城外的这场血战,最后被柴德武命人一清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皇帝回宫之后,龙体依旧不见有所好转。 朝议中累困的时候似乎更多了些。 原本因大皇子鲁莽行动,而有所顾虑的魏太傅也心神渐安。 比之这些凶险暗涌,定安侯府中是全然不同的气氛,四处都透着喜气。 沈历昀成亲的日子将要近了。 早些时候,侯府就已送出了请柬。 喜宴上要请来的,自然少不了宋府。 至于其他,皆是往侯府交好的府上递去的。 沈家大公子成亲,府上当然极重视。 虽是在诸多细节上都甚为讲究,但定安侯府并不在意请宴的排场,也不会看什么他人脸色。 送出的请柬,不看世家权势关系,只送到愿请来的府上。 免得请来人多杂乱,给喜事添了不痛快。 沈青洵还顾忌着宋初渺。 小姑娘那样的情况,若是不相熟的外人多,或有一二不长眼的女眷,指不定会受气。 这要送的帖子挑拣起来就更仔细了。 沈历昀成亲当日,骑了高头大马去蔺家迎亲回来。 宋初渺早早便在定安侯府了,被喜庆的氛围浸染,眉眼也弯成了月儿似的。 不过那位表嫂盖着喜帕,被大表哥牵着拜了堂后,便抱去了喜房。 她没瞧见是何模样。 但身段聘婷,腰如细柳,必然是个温婉的美人。 开宴之后,宋初渺边上坐的正是柳家的姐妹。 两人见了她很兴奋,在旁一言一语的,不时还互相嫌埋两句,没停过话头。 她俩今日用戴的,还全是绣鼎阁的那套呢。 因这二人,安安静静的宋初渺身边也变得很是热闹。 她俩的兄长柳修谨则在另一处陪着沈如辛。 柳家姐妹玩笑般嫌过兄长文弱,宋初渺还当如何呢。 实则是个瞧来斯文儒雅之人,待表姐体贴照顾又温情,任谁看了都觉得美满羡慕。 今日来定安侯府上的,也有几个大世家,诸如秦家苏家。 宋初渺正低头安静夹了菜吃,忽听见有人喊她,一看原是苏澶。 苏澶瞧见她便过来了,笑着招呼了一声。 柳箫铃刚倒了一小杯甜果酒,就看见了苏澶。 都算是相熟的了,柳箫铃见了人,随手便将倒满的杯子搁去了一旁,让了一小座便同苏五姑娘谈聊起来。 宋初渺则在旁静静听,时不时点头以作回应。 苏澶也是刚定了亲,柳家姐妹得知后向她贺了喜。 等到苏澶离开时,柳箫铃拿起刚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不由皱起了眉头。 杯子里是味淡的果子茶。 柳箫铃当是自己倒错了,也就没在意。 过了一小会,宋初渺想要净手,起身离了席。 席外候着的素夏见姑娘似乎想要出去,忙跟了上来。 宋初渺舔了下唇,齿间还有一丝甜甜的滋味。 她刚弄错了,喝了杯甜果酒尚不知。 但小姑娘举止如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在夜晚中瞧来,也并不明显。 甜果酒专门是给姑娘家喝的,酒劲也小得很。 味道清清甜甜的,酒味也淡,极易入口。 宋初渺也没仔细留意,将一整杯都喝了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茶好甜呀。 她长期用着药,是不便饮酒的。 从未饮过,也不知自己竟是毫无酒量可言。 小姑娘去净手出来时,整个人神色如常,步子也走得稳当,实则眼中已显出迷离来了。 本该回去的,可她半道又不想回去了。 拐了一路后去了府中的花园。 素夏猜问道:“姑娘可是要在这透会气?” 宋初渺侧耳听着,还认真点了点头。 实则连素夏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许是天气被定安侯府喜庆的热闹感染了,这会待在外头,并不会怎么冷。 素夏也就随姑娘喜欢。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0节 没人发现她有些醉了,包括她自己。 宋初渺在假山边上站定,侧了脑袋微微眯起眼。 双眼染了层朦胧,目光飘忽地看出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觉得嘴里甜甜的,脚下也飘飘的。 沈青洵待完客,想去看看小姑娘,却没在席上见到人。 他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在花园里将人给找见了。 小姑娘静静站在园中,也不动,就仰着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他过来一摆手,素夏见了便退去了。 沈青洵放轻脚步走到宋初渺身后。 “渺渺在这做什么?” 小姑娘呆呆的,反应了一会,才察觉到自己听见了什么声。 她慢慢转过身来。 动作悠悠缓缓的,透着一股子慵懒软媚的劲。 看见表哥后,就眨了眸子,一瞬不瞬地在看着他。 沈青洵对上她的目光,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小姑娘好像与平时有些不同。 他还不知所以,走近了些,问她:“渺渺怎么了?” 小姑娘回应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笑后,目光又不知飘去了哪儿,还又舔了添唇。 唇上还沾着甜果酒的余味儿,很香甜的。 沈青洵:“……” 他这才察觉小姑娘神色不太对劲,目光也迷离。 借着月色和园中的灯火,离近后还能看见她小脸微微泛着红。 宋初渺看表哥向她走近了,也学着他,往他那儿走了两小步。 二人的距离瞬间贴得更近了。 她再抬头看他时,贴得近了,似乎闻见了什么,使劲踮起了脚尖。 小姑娘软软的将整个人凑了上来,在沈青洵唇边嗅了一下。 然后闻到了一丝酒味。 沈青洵喝的是烈一些的酒,并不香甜。 她闻到了,并不怎么喜欢,小脸就不满地皱成了一团。 要躲开时,前倾时的重心不稳,脚又有点发软。 双手下意识就往表哥身上一撑,想要稳住自己。 可小姑娘手上也是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沈青洵忙伸手一捞,将小姑娘稳稳当当接在了臂弯里。 他打量她后,有些惊讶:“渺渺喝酒了?” 小姑娘借到了力,像是松了口气。 然后懒懒地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了表哥身上。 如此觉得轻松多了。 小姑娘很满意,又冲表哥扬起了笑。 水水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影子。 醉了的小姑娘,不羞不躲,也不避。 就这样直勾勾地在看他。 过一小会,眸子便会眨一下。 脸上始终挂着甜软的笑容。 很乖很乖。 沈青洵揽着她,直想将人揉进骨子里头去。 小姑娘身上并无几分酒气,应是没喝几口。 那就是她酒量太弱了。 他无奈道:“就这点酒量,今后不许再喝了。” 小姑娘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她按在他身前的手忽地重了一些,使了些力气。 然后安安静静,一向紧抿着唇不张口的小姑娘,突然缓缓翕动了双唇。 做了一个很明显的口型。 无声地在唤他。 ——表哥。 沈青洵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唇,浑身都僵住了。 他喉中像是被气息梗住了,好一会,才堪堪能发出声来。 扶着小姑娘的手臂缓缓收紧,他试探着出声问:“渺渺说了,什么?” 宋初渺便又无声地唤了他一回,而后抿唇甜甜笑了笑。 沈青洵心顿时跳得飞快,少有的紧张弥漫。 除了发热到意识不清的那晚,小姑娘有在睡梦中无声喊过回爹爹外。 她何曾再开口“说话”过? 沈青洵放缓了语气,徐徐诱着她。 “渺渺大声一些,我听不见。” 小姑娘歪了下脑袋,只安静盯着他在瞧。 好一会,似乎才听懂表哥的意思。 她皱起了眉头,又再开了口,双唇重重一碰,连眼中都是使劲的模样。 ——表哥? 沈青洵几乎屏了息,直直盯着小姑娘,凝神去听。 可依旧是悄然无声。 宋初渺自己却状似不觉,只当已经听了表哥的话去做了。 目光询问般看向他,眉眼弯弯的,像是在等着讨夸奖。 沈青洵不愿放过这样的机会,便耐心哄着她。 “渺渺做得很好了,可我还是听不见。再试试好不好?” 小姑娘眸子眨了眨,然后按在他身前的手挣扎了下,想要推开他。 视线撇开,些微嘟起了嘴。 有小情绪了。 她咬着下唇,紧紧闭了嘴,不想要搭理表哥了。 任他再说什么,也再不开口。 连一根头发丝都在表示着拒绝。 沈青洵不想小姑娘竟还闹起了脾气。 他在心里重重一叹,彻底无奈了。 不愿便不愿吧。 宋初渺挣啊挣,就从表哥怀里挣出来了。 她往后一退,却忘了自己腿软,脚步踉跄了一下,后背险些撞在后头的假山上。 沈青洵忙又拉了她一把。 小姑娘一下扑回来,胳膊顺势就搂上了表哥的脖子。 小小嘘了口气后,像是把刚刚那点小脾气也给抛在了脑后。 这就原谅他了。 宋初渺撑着他,轻轻踮了下,将嘴凑近他耳边。 沈青洵当她又是要喊他了,可小姑娘张了张嘴,却只小小吹了口气。 沈青洵浑身紧绷,耳畔酥麻不止,眼眸比夜色还深幽。 不想这么乖的小姑娘,竟也会有如此磨人诱惑的一面。 他不得已按住了她,制止了她再乱来,否则也只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渺渺醉了,表哥带你回去歇着可好?” 宋初渺听了,将手收回,认真点了下头。 沈青洵又问她:“自己能走?” 小姑娘再点了点头,面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 可她一迈步子,自己不觉得,旁人看来却是软飘飘的。 沈青洵不禁有些好笑,一路上牢牢牵着她,慢慢地走出了园子。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1节 她这模样,暂时是不便回去了。 沈青洵带着人回了她常住的院子。 即便她不在时,院子里也命人每日在整扫。 宋初渺紧跟着表哥,轻车熟路地回去。 月的银辉和红的灯笼交织出一袭朦胧的轻纱,像是笼在了她和表哥的周围。 她仿佛是要跟着他,往前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心中什么喧杂都褪去了。 一片安宁。 第51章 带宋初渺回去后,沈青洵召了素夏来伺候着。 又叫人去同宋安昱说了一声。 小姑娘眸子睁得亮, 瞧着一副很清醒的样子, 可一沾床立马就睡着了。 呼吸稳稳的,毫无戒备的模样。 沈青洵不打扰她休息, 离开时想起方才的情形,神色微虑。 也不知要如何做, 才能让她重新开口说话。 前厅的喜宴不多时也结束了。 宋安昱得知后过来看了眼, 见女儿睡得正熟,自然也就不去吵醒她。 只道第二日过来接她。 宋初渺第二日醒来时,还有些疑惑。 记忆中她不过离席了一下, 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睡在定安侯府了。 素夏服侍她起来梳洗,见姑娘一脸迷茫地在想什么,便解释道:“三少爷说, 姑娘昨儿是醉酒了。” 被素夏一提醒, 她这才想起来。 许多画面一下都涌了出来。 包括园子里的月色假山,还有找见她的表哥。 原来她喝的那杯甜甜的, 不是茶竟是酒啊。 当想起她还借着表哥的力, 将整个身子都撑在了他身上时,小姑娘顿时脸庞一烫,忙逼着自己打住了。 在表哥面前, 她似乎做了好些丢脸的举动。 今后可再也不敢碰酒了。 因着她昨夜宿在了定安侯府, 这日还见上了大表哥新娶的夫人。 如她猜想的那样,表嫂是位温婉大气的貌美女子。 沈历昀带着新婚妻子刚去请了安回来,便遇见了小表妹。 蔺婉见到宋初渺时, 略有一丝惊讶,转头看了夫君一眼。 夫君冲她点点头,她便知这就是那位宋家表妹了。 她有听说宋初渺模样生得好,可见了才知是如何的好法。 表妹眼中透着灵气,着实貌美可人。安安静静时,不染烟尘的气息,真像是从仙子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可一想到这样的姑娘,身上带着伤病,还不能说话,就觉得心疼又惋惜。 见过一面后,沈历昀先送着妻子回去了。 蔺婉的脸上还带着抹初为人妻的红润,二人相视时,视线中仿若有蜜意流淌。 沈历昀硬朗正经的性子,照顾起人时,却也意想不到的体贴。 宋初渺看着二人走远时,发现沈历昀的手稳稳扶在新婚妻子的腰间。 而蔺婉的脚步却很是绵软。 小姑娘略有疑惑地在想,表嫂也是昨夜喝多了酒? 不待她再多想,入府接她的爹爹来了。 …… 大哥娶了妻后,不是在外头忙,就是一回来就去陪着人。 而三弟比以前还要神出鬼没的。 姚槐有了一个儿媳妇后,似乎从其中尝到了些趣味。 虽没有明说,但沈卫骢总觉得母亲近来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他觉得娘已经暗暗把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明明想抓着他再给定安侯府筹办一回喜事,却不直言。 只数落他如此年纪还心性不定,让他多学学沈历昀。 至于父亲那,自然都是娘说了算。 于是沈卫骢没事也不再往爹娘那跑了。 沈二少爷从未觉得日子如此无趣过。 仿佛整个定安侯府,只有他孤身一人,无人能懂。 这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他那初渺表妹好。 于是备了些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就跑去了宋府。 表妹生得娇美,性子又乖巧可人。 不得不说,见表妹一面,他心中多日闲闷出来的创伤都被愈疗了。 沈卫骢性子大大咧咧,一向是个心思粗的。 可刚从宋府离开时,不知想到什么,竟又重新显出了愁闷神色。 他顺道打着马去约了好友,出来喝酒吃肉。 二人去了近处的酒楼。 沈卫骢找的好友是韩家的公子,交好多年。常常同沈卫骢厮混在一块,再了解他不过。 难得见他这么一副认真在愁眉苦脸的样子。 韩元瑞真是觉得奇了。 “怎么了你?”二人下马进酒楼时,他想起这几日的事,猜测问道,“是不是你大哥成了亲后,你爹娘就开始逼你了?” “什么呐。”沈卫骢瞥他一眼。 这也不过是小事。 爹娘如何他最了解,娘也不过旁敲侧击一二。 他真不愿娶妻,自是不会逼他。 酒楼里人不少,略显嘈闹。 二人进后便有小二迎上来。 沈卫骢要了雅间,小二便迎着二人往楼上走。 “不是?那又所为何事?”韩元瑞伸手一搭肩,边走边道,“兄弟帮你。” 沈卫骢叹口气道:“我在愁我那表妹。” “哦?你是说宋家那位啊。” 沈卫骢琢磨着:“你说连大夫都医不了的哑症,该要怎么办才行?” 二人一路往楼上走去,所说的话却听进了旁边人的耳中。 柜边的小山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眼二人。 姐姐喜欢这家的菜式,他特地出门来买一些回去。 没想到正等着时,竟碰巧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总有外出,有心留意,如今也对公子有所了解。 刚过去那位,应该就是公子的兄长,定安侯府的二少爷沈卫骢。 边上有小二跑过来,询问他做了要取走的菜式。 小山转过身来:“给我间楼上的雅房吧。” 沈卫骢和韩元瑞已在雅间落座,小二很快上了酒菜。 韩元瑞帮他斟了酒,劝道:“这等事的话,你忧心也没用。” “话是这么说……”沈卫骢一手撑着脸,一边摇着酒杯。 总归还是惋惜啊。 那样好的小表妹,却又病着,还哑着。 平日里若有个不适难过的,当下也说不出来,多叫人心疼。 再说了,表妹今后如何嫁人,夫家欺负她了怎么办。 她这么乖静,看上去就好欺负。 遇人不淑的话,届时被夫家困着,连回定安侯府告个状都不易。 沈卫骢越想越远,脑海里有了这样的一番想象,都快能勾勒出那副场景了。 脸都愁苦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2节 明明自己都还没成亲,搞得像人老父亲一样。 沈卫骢平日里颇有些没心没肺,这个样子还挺难得一见。 韩元瑞说道:“这事该是大夫去愁的。既然你说连大夫都医不了,你难道比大夫还厉害?” “抑或是那大夫的医术不行,你再多寻几个试试呗。” 薛大夫多年来一直替侯府作诊,父亲以前那些骇人的伤病都是他所治的。 岐黄之术可丝毫不弱于宫里太医院的。 沈卫骢饮了口酒:“表妹的哑症不是靠治的。大夫说是心病,药石无医。” 韩元瑞这才一停箸,琢磨了下:“哦,原来是这样。” 倒是个麻烦之事。 譬如那种得了失心疯的,似乎也算是心病。 疯了便是疯了,又有几个能好的? 即便疯回来的,也是视人而定,不是喝两碗药就成的。 不过这话他就不说了,怕沈卫骢恼了泼他酒。 韩元瑞嘴里边嚼边道:“你若说是心病的话……” 沈卫骢看他:“如何?” “我以前从杂书上看到过一种法子,还是个实例。忘了什么书了,只留了点印象。” 不过那不是哑症,是失神之症。 “治这心病,先得找准症结所在。”韩元瑞回忆着说,“像是在他病发的那刻,他必然是经历了什么严重之事的。只要回到那种时候,再次经历加以刺激,说不准就能好了?” 书上说的那人,是一回被困在火中,险些丧了命。 被救醒后就得了失神之症,三魂七魄像是少了一半。 多年后一回,他经过了一处火场,望着滔天之火时像是一下被唤醒了。 那失神之症突然就好了。 沈卫骢听后,指尖点着脑门思索起来。 稍稍一想,便摇头否决。 表妹那时被人拐走,这些年遭了那么多磨难。 又是伤累又是饿冷。 若按韩元瑞所说的法子,岂不是要逼着人重又经历一回? 这可使不得,如何能忍心。 爹娘那就必然不答应。 要是有何闪失,定安侯府上上下下,再加上宋家,光用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命了。 “你这决计不成,什么烂法子。” 韩元瑞道:“行不行另说,但法子可不见得是烂的。不还有人刮骨疗毒的呢?” “要不你回去多翻翻书,依我看,肯定不止一二例。” 沈卫骢不多听他瞎胡扯了。 总之这是万万不行的。 何况真有这种法子,薛大夫能不知道? 可他都不敢用,自是怕出了什么意外,甚至难以挽回。 说到底,表妹这事对他而言,就是无能为力的。 沈卫骢本来拉韩元瑞出来也不过是遣散一下这愁闷的心情。 于是又多喝了几口酒,这事也就不再多提了。 隔间,在陆续上了几碟菜后,小山喊住了小二。 “突然还有些事,不吃了,帮我包起来吧。” 小二愣了下,腹中有埋怨,但还是替他都包好递给了他。 待人走后,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一会要取走,一会又要雅间。 等菜都上来了,偏又不吃了。 最近总遇上些有病的客人。 时候已经不早,小山忙急着赶回去。 姐姐只叫他出来买点米,还不知他特地跑来酒楼,买她爱吃的菜肴了。 小山怕姐姐等久,脚下加快了,心跳得也跟步伐一样快。 酒楼雅间要另加些银子,小山多少有点心疼。 但念及他贴着墙边,仔细听来的那些话,便又觉得不必在意了。 小山不大明白,为何明明有法子,却不试一下呢? 以他从姐姐那得来的猜测看,公子似乎在他宋家表妹的身上颇费心思。 对于啼莺来说,小山是至亲的弟弟,是以有些时候,也并不会太刻意回避。 他只要多留些心,自然能从细节中猜测出一二来。 而至于核心机密之事,啼莺谨慎,半分也不会泄露。 因此小山的那点猜测认知,也就不自觉间生出了偏差。 他并不懂其中那些复杂的关系。 只当维持宋家关系,是于公子要做之事极有利的。 之所以在意宋家那位小姐,应当也只是在利用表妹这层关系罢了。 那若是能让这一处关键起作用,试一试又何妨? 第52章 因着绣鼎阁中的一些事,陶娘子都会先过问宋初渺一声。 除了陶娘子定期会来送账册外, 宋初渺约隔上半月左右, 也会出门去一趟。 陶娘子在见着姑娘时,总忍不住揣着一颗要帮着夫人待她好的心, 手里头有什么好的,都只想全捧到她的面前来。 每回姑娘来了, 她就摆出绣鼎阁里新有的款式, 拉着她替她打扮。 是以不到午后,通常宋初渺也回不了府。 这日宋初渺也出府去了绣鼎阁。 小山远远看着宋府的马车驶远后,将他出门要新买的书收好, 转身离开。 定安侯府后院的马厩中,停着多辆马车。 府里守着车马之人忽然察觉到一个面生的男子在径直向他靠近。 正有所警觉时,这位模样有些阴柔的少年面不改色看着他, 递了袖中令信给他看了一眼。 “给我一辆马车, 这是公子的意思。” 直到小山驾着有定安侯府标记的马车驶在街上,心里还因激动紧张而狂跳不止。 他不曾想过, 也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举动。 令信是他之前无意中在姐姐手边看到过的。 姐姐一向对他不太设防, 小山趁着她不备,将代表公子下属行事的令信偷换了出来。 小山等了几日,等到了宋家那位小姐出门。 转而又去拿到了定安侯府的马车。 小山此前也只听过一二, 不知仅凭令信可不可行, 会不会被看穿,心里万分忐忑。 他怕自己神色露怯,索性绷着面庞, 看起来反而难以揣测。 此时驾着马车一路往绣鼎阁那去后,小山才稍微缓过口气来。 他以前驾过马车,可终归不太熟悉,路上也不敢过快。 倒是道上其他的人车,看见了定安侯府的车架,都会避让开。 即便小山这一番的举动有所错漏,马车最终还是停在了绣鼎阁的门前。 阁中伙计见了,自不多疑,跑上来说定安侯府的马车在外头,来等姑娘的。 说是沈三少爷派人来的,要接姑娘去一趟。 宋初渺听说是表哥,又确实是定安侯府的马车,也就不作他想。 从绣鼎阁中出来后,没看低了头的车夫,就上了马车。 仅是有些好奇,不知表哥突然让人来绣鼎阁接她,是要去哪儿。 沈青洵平日里多的是不合常理的举动,如此倒也不会叫人生疑。 只是素夏将姑娘扶上后,正要上来,却被小山拦住了。 “公子说了,只接姑娘一人。” 素夏有些纳闷,但既然是三少爷的意思,也就不再上车。 退开时,不禁多看了小山一眼。 小山容貌出挑,一眼就能叫人记住。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3节 等到马车将要驶动时,素夏隐隐觉得哪儿不太对。 她只是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自然不懂其中细节。 只觉得这人面生,府上没见过,也不像个车夫。 而且他们手下的人惯常都是喊三少爷的。 素夏几步跟上来说:“你……” 还要说什么,只觉眼前一晃,那车夫转过头来,伸手往她颈上撒了什么。 素夏只闻到一缕淡淡的香味,肌肤上的麻意一下钻进了脑中,便陷入了恍惚万事不知的状态。 小山一驾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 马车带着姑娘走了半天了,绣鼎阁的伙计看见素夏还站在门外,不知做什么。 他有些奇怪,过去喊了她一声。 素夏这才像是从缥缈无境之中惊醒过来。 从颈上一沾上迷.幻药粉,她脑中就只余一片空白,似是短暂一瞬,实则已过了许久。 她再一看,四下空空的,早就没有马车的影子了。 素夏心里咯噔一跳,再不懂,也知道事情不对劲。 马车一路出了城。 一出城,在城内还控制着的小山就加快了驾马的速度。 啼莺即便以前在潇香楼里时,就是萧妈妈一手照看着的。 她学得多,小山和姐姐一起相处,即便无意识,长久下来也会有所影响。 又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不代表对青楼的那些手段,和私下所使的药物全然无知。 虽在潇香楼里时,他被姐姐保护得安安稳稳,像是张白纸。 可那种地方,再白也不过是上头掩盖的那一层罢了。 但小山虽懂得一些,却都是粗陋又拙劣的。 若不是素夏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丫鬟,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小山用力握了握缰绳,手心在上头擦了擦。 缰绳就被他手心如水的汗浸湿了。 宋初渺安静待在马车上,起初还没觉得如何。 可这会却发现马车好像越来越快了。 风撩得车窗帘子在翻动,她往外看了眼,只有林子和荒石,也不知在哪。 她心里猛地一跳,觉得好像有些古怪。 宋初渺手有些发僵,唇上血色也一点点褪去了,她在疾奔晃动的车内扶住自己,推了马车门看出来。 眼前只有那个车夫。 小姑娘看了眼,这才发现这个人的背影,不太像个车夫。 马车越来越快,可看他使劲绷着缰绳的劲,又似乎不算很熟练。 宋初渺想喊住他,但她说不出话。 于是她将手攥成拳,使着力气往车上砸了几下。 她捶出来的声音很大,那人定然可以听到。 可如她最坏的猜测一样,那车夫并没有反应。 宋初渺彻底慌了。 独身一人,不说话的陌生男子,不知要被带往何处去的前路。 几乎在瞬间,就全都勾起了她脑海里最不愿去想起的记忆。 车轮压上石头,猛地一晃,宋初渺没抓稳,被甩回了车厢内。 手上蹭破了一道,冒出了一串血珠来,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被刻意遗忘,却在寻到裂隙后肆意冲涌而出的那夜回忆,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 外头的阳光穿过时而掀起的帘子进来,宋初渺眼前却只看见了浓重粘腻的黑,似乎还听见了雨声。 小姑娘脸也白了,扶着车厢内的小桌猛地弯下了身子,腹中恍若翻江倒海。 整个身子开始不受她控制地发起颤来。 原本还能思索的脑子,这一刻却像是被彻底锁住了一样,只在记忆里的那一片漆黑中不断徘徊。 被那段记忆压溃的小姑娘,即便想要冷静,身子也像成了别人的,不听使唤。 更别提去想法子,或做出其他什么举动来了。 小山因为有些紧张,出了城后,一路在不断加快着马车的速度。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才惊觉他有点控制不住马车了。 他用力拉着缰绳,想要减缓着马车的速度,引得马车不断猛晃,能将人晃得喘不过气来。 如此跑出些路程后,连他自己一时也不知已拐去了哪里。 小山看眼周围,思索一二后继续往前不停。 而尚且无知的小山,并未理解到定安侯府意味着什么。 他自以为远远驶出京城后,去往偏处等痕迹一消,再要被找见如同海里捞针。 却不知只要一声令下,搜寻的暗卫将如网一般倾撒而出,而他将无所遁形。 而实际上,此时从城中派出的人,正已向四面八方搜查而去。 素夏在意识到姑娘被劫走后,就急忙赶回定安侯府报信。 早在她报信之前,消息已经传到了沈青洵的耳中。 啼莺是最先发觉不对的。 小山一早就出去,可这么久了也没回来,啼莺总觉得心中不安。 她回想起这两日弟弟的神色。 因是亲近之人,她不曾细究,但只要仔细一想就知不对劲了。 啼莺立即回去一查,发现令信不见了。 她当下急坏了,也不知小山究竟在想什么,担心他做什么出来,赶忙联系到了钟全。 钟全着手一查,自然追踪到了小山的所为。 他脸色也是鲜有的不好看,想起小山那日所说的话,心里难得愠气。 没想到只懦懦怯怯跟在啼莺后头的小山,做起事来竟能如此出乎意料。 但无论因为什么,他都不该去碰宋初渺。 啼莺恳求他保小山性命,可若那位真出了什么事,他是无能为力了。 小山的马车还没停下,就已被沈青洵派出的人搜寻到了。 暗卫即刻传信回去。 沈青洵下颌紧绷,眉低低压着,眼里是少有的戾色。 身上杀气如同压抑着的阴黑雷云,随时要掀出一场骤雨狂风。 连一旁的钟全,都觉得有些透不上气。 一得到消息,原处已然没了沈青洵的身影。 见少爷疾掠而去,钟全忙紧追而上。 沈青洵的身法之快,不亚于追杀赫连俟那回。 小山驾着马车,实则也并未离开京城太远。 沈青洵赶至时,森凉的目光一寒,如同鹰狼般死死锁住了远处在飞奔的马车。 小山突然之间只觉得后背发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掌内息震了出去。 摔出去时,缰绳还缠在他手中,被狠狠一拽。 马当下受惊,不分方向撒腿狂奔起来。 宋初渺在马车内,眼前的浓黑才稍稍散去一些,就被失控的马车狠狠一晃,撞在了车厢壁上。 小姑娘已经近乎没了意识,只一双手本能地紧抓住车沿,指尖血色模糊。 眼见不远处便是崖壁,这么跑下去车马都要撞个粉碎。 沈青洵神色一凛,拼着内息几步跃上,纵身往狂奔的马身上一落,一把扯住了缰绳。 双手青筋暴起。 马吃痛,猛地挣扎了几下,才被他压制着停了下来。 沈青洵缰绳一甩,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他一按心口,将强行提气而躁乱的内息平复下来。 几乎同时,就已回身箭步进了车内。 在看见马车如此狂奔时,沈青洵想着渺渺就在车内,已担忧得无以复加。 小姑娘正悄无声息地跪坐在车厢内一角,指尖滴着血。 沈青洵见了,禁不住浑身一颤。 他觉得自己许是要疯了。 “渺渺……”沈青洵上前抱起小姑娘。 他克制着自己的力气,生怕捏疼她,可宋初渺并无反应。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4节 她被沈青洵一撑,垂着的脑袋便稍稍抬了起来。 可目光中没有半分焦距,像是失了神,原本水泽明亮的眸子,一片黯淡没有半分光彩。 明明睁着眼,却好似失去了意识,明明他就在她眼前,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 沈青洵看到她这副样子,浑身一震,感觉心在某个瞬间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往冰窖里不断下坠。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初渺,哪怕是在那个猎户锁了的屋内救出她的时候。 沈青洵从未这么慌过,他捧住了小姑娘的脸,不停地唤她。 “没事了渺渺。怎么了?你别吓我……”他一出口,连声音都是打着颤的。 这时他才发现,小姑娘颤得比他还要厉害。 她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小脸紧紧绷着,如同冰石一般。 双唇紧抿着,像是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上头。 牙关紧合,应是咬得太紧,嘴角处已渐渐溢出了血丝。 沈青洵心里一坠,瞳孔猛地一缩。 小姑娘再这样下去,定会憋死自己! 他神色凝重,就跪坐在她面前,一手抱着她,一手捧着她的脸。 指尖抵在她唇上,想要让她松口。 可小姑娘咬得太紧了,脸色苍白浑身紧绷,似要将自己困死在身体里头。 沈青洵别无他法,急切之中,转而一把扶住她脑后。 低下头,将唇狠狠地贴了上去。 宋初渺不知自己在哪儿。 她听见了雨声,听见女人孩子的哭喊声,听见咒骂声,还有船桨声。 可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是她被冲散走丢后,被陌生人抱走的那条窄窄石板巷。 她从这头走到那头,可再往前一步,又回到了原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她很害怕,想喊人可发不出声来。 远处似有人来,听脚步声,好像是那农妇,提着的棍子在石板路上磨出了渗人的滋滋声。 宋初渺一步步往后退。 农妇打人很疼,会疼得她发起烧来,烧得她像是被困在了火中。 那火太灼烫了,她出不去,喊哑了也出不去。 那火烧了她几天,她就喊了几天。 可等一醒来,就真哑了。 就在这时,身后像是有人拽了她一把。 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渺渺……” 宋初渺闭了下眼,黑暗如潮水一样褪去,迷城一般的石板巷也不见了。 黯淡的眸子里,刹那间亮起了一抹光。 她看见了表哥。 沈青洵低头拥着她,宋初渺的鼻间全是他清冽的气息。 唇上传来阵阵温热,和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沈青洵想要不管不顾地撬开,又生怕重了会伤到她。 慌乱的气息中透着惧怕和不知所措。 这时忽然察觉到紧绷着的小姑娘微微松开了一些。 他趁势驱而直入,将气息渡了过去。 宋初渺尝见了一丝血味。 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心悸滋味。 一松下来后,宋初渺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便彻底软了下来。 沈青洵察觉到什么,低低喘息着,捧着她的脸退了开来。 然后对上了小姑娘含着水雾,还看向他眨动了一下的视线。 “渺渺?”沈青洵心里一喜,颤着声唤她。 小姑娘的眸子里,不再是那样的无神灰暗了。 也将他要疯的理智又拉了回来。 “不怕,没事了……” “渺渺可能看清我是谁了?” 宋初渺一怔,像是藏在心底的所有惊怕,都找到了宣泄之处。 她用仅剩的力气,轻声呜咽着抱在了沈青洵的腰间。 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在彻底昏过去前,轻若无声地喊了他一声。 “表哥。” 这一声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轻喃,实在太轻太轻了。 被掩在了他怀里,沈青洵并没有留意到。 小山那点身骨,哪受得了沈青洵的一击。 被震出去后,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肺腑像是搅拧成了一团,溢出口血后,捂了许久才能喘上气来。 钟全走到小山身边,看着这少年神色复杂。 “你知你在做什么?” 小山被伤着,没能说出话。 钟全又看向马车那儿。 不知表小姐有没有事。 过了片刻,钟全见少爷抱着人从马车上下来了。 表小姐已是昏过去了,但乍一看似乎没有要紧伤处。 沈青洵将小姑娘横抱在怀里,经过小山时,杀意陡现。 钟全不着痕迹地挡了半身。 沈青洵冷然看他一眼。 钟全还未被少爷如此眼色看过,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他说道:“少爷,表小姐要紧。” 沈青洵低头看怀里的人儿。 小姑娘脸色白得厉害,额间还有冷汗滑落。 他眉头紧皱,不置一词,足尖一点抱紧人飞身回府。 少爷走后,钟全看了眼已缓过来的小山。 “起来,跟我回去。” 小山再不懂,也感觉得出来,要不是钟哥他兴许已经死了。 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谢谢钟哥。” 钟全无甚表情:“你姐求我保你。” 放着他也只是暂时的。 表小姐若有什么,少爷真动了杀心,他还要在旁递上刀剑。 “你这么鲁莽,可想过你姐?” 小山一震,本来就白的脸刷得一下更白了。 按他心中的打算,劫走宋家小姐后将她关至一处。 若这法子能成,因此刺激逼得宋家小姐能够开口说话,这于公子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他就能以此事,让公子放他与姐姐离去。 若是不成,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过了线。 那宋家小姐就权当他与公子相谈的筹码。 此时小山捂着胸口再回想,却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要知他在公子面前,怕是连只蝼蚁都不如。 甚至才出城门不久,就已被发现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这才切身体会到自己的愚笨。 竟还盘算到了公子的头上,如此还牵连到了阿姐。 小山发也被打散,掩了半脸,满面颓色灰败。 果然,他就是个无能无用之人,还无知短浅,什么事也做不好。 钟全把小山带了回去,先押在一处。 离开前小山问他姐可会有事,钟全没有多言。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5节 他动的,可是少爷放在心尖上,伤了一根头发丝都要暴怒的人啊。 沈青洵将宋初渺抱回了侯府,径直去了他的院中。 啼莺不知何时已跪在院中,沈青洵未看她一眼,抱着渺渺回房,轻轻将人放在床上。 就这短短时间内,小姑娘原本苍白的脸已经成了异样的烫红。 沈青洵伸手一碰,额头滚烫。 他命人即刻去找薛大夫来。 又叫人端了热水,拧了帕子替她把嘴边和指尖干了的血渍都擦了干净。 薛大夫几乎是被拖过来的。 把了下脉后,神色一变,显得尤为凝重。 也不管宋初渺平日里如何怕扎针了,取来银针就往几处大穴上落。 沈青洵的院子里,平常像是看不到影的下人们,一时间全冒了出来。 人影来去万分忙乱。 会去搭理啼莺的,也就几次经过的钟全了。 他无奈道:“你先回去。” 啼莺不理。 “在表小姐无事之前,少爷没有心思处置你们。” 啼莺哑声道:“没管好小山,还被盗去令信,都是啼莺的错处。” “那你现在该去好好管着他。”钟全说了处地方,“他被少爷打伤,现在没人有功夫理他,不知还活着没有。” 啼莺这才动容,看了钟哥一眼,明白了什么。 她郑重道了谢,忙起身离开,焦急地赶去了。 小山身上的伤,实际上钟全带回来时,已替他简单处理过了。 啼莺来时,看着他目色复杂。 小山倚靠在角落,出着神,一时没有发现她来了。 皱起的眉头间,笼着散不开的浓浓阴郁,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 小山在她眼前一向懂事听话,眉眼干干净净的,啼莺从没见过他那张秀气的脸上,露出过这种神情。 啼莺想,原来她不懂他。 “小山,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小山这才发现她来了,忙将那种神色收起,低着头一言不发。 啼莺蹲在弟弟面前看着他。 小山安静许久,才开口一字一顿说:“姐姐做的事太危险,小山妄想让公子放你离开。” 可他好不容易有了勇气,却依然无能。 啼莺无奈道:“阿姐说过,能在公子身边做事,我很高兴,我心甘情愿。为何要离开?” 她虽是有替小山考虑,但也确实是如此想的。 她不明白弟弟为何不信。 小山嘴角慢慢一撇。 他并不信她。 从那一次起,他就再也不信她了。 他望着地上,低声喃喃道:“不是,你是为了我。你不顾自己安危做的所有,都是为了我。” 啼莺愣住了,可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山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里钟哥安排了人看顾,小山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 啼莺便起身往外走:“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不用多想。你做错事了,姐也会替你跟公子求情。” 这话才一下惊醒了小山,他忙抬起头,不安地问:“姐,要是恩公发怒呢?” 要是,打算杀了他呢? 啼莺笑了笑:“别怕,有姐呢。” 小山一咬牙,秀气的面容拧成了一团。 他压紧了声音低吼道:“你又要替我扛?” “就像你那次一样?” 啼莺背影一僵,许久后才吐出口气,轻声说:“你是我弟弟一日,我就会拿命护着你。你若有什么,我怎么跟死去的爹娘交代。” 啼莺说完便离开了。 小山眼看着姐姐离开了,倚在角落里慢慢缩成一团,像曾经那样抱住了自己。 等出来后,啼莺才感觉一身的气都泄了。 手心却紧紧攥了起来。 原来竟是因为那事吗…… 她一直以为早就过去了。 可原来在小山心里,那件事留下的痕迹,从没有一日淡去过。 他藏得太好了,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沈青洵的院子里,薛大夫忙了整日。 宋初渺额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热度,眨眼间就又升了上来,毫无清醒的迹象。 这儿的异样,早惊动了沈璋等人。 可沈青洵守着宋初渺,目色赤红,任谁也不让进来。 第53章 宋初渺这一睡便是几日。 发热反反复复,时热时寒, 像极了她前世性命垂危之迹。 沈青洵不是在床边守着, 就是在有所不便时,不得已去到外头等着。 一站个把时辰, 尽管天气已有回暖,身子却僵得像块冰寒的墨石。 他除了等似乎一时无事可做, 不禁就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那是在宫里的时候。 这样晃眼的灯火, 焦灼无力的太医,跑进跑出伺候的人。 还有昏睡不醒的渺渺,一切都太像了。 沈青洵陡然有种回到了那时的错觉, 心中恍惚。 仿佛重生一世,只是他的一场梦境。 站到后来,似连脑子也转不动, 什么也想不到了。 他身上有些发冷, 害怕一回头,面对的是冷冰冰的宫殿。 而他又失去她了。 宋初渺的事, 虽然略去了其余的细节, 但病下的消息,还是传回了宋府。 宋家人早来了,姚槐琢磨了一番, 还是将人都暂留在她这儿安抚着。 沈青洵对待自家人与外人时, 虽看着都还是那般性子,可实则是有着显著不同的。 至少姚槐不曾见过沈青洵在他们面前,如此强势的样子, 如同从头到脚都绷紧成了锐刃。 她即便担心着,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暂且不去扰他。 除去宋安昱等人急,沈卫骢也十分沉不住气。 原地不知踱步来去了几十圈,就想冲进去看看表妹如何了。 沈历昀给他拦下了,冲他摇摇头,又瞥瞥里头三弟那身影。 沈卫骢顺着他目光,看看这又看看那。 神经颇为大条的沈二少爷,好像直到此时才通了心窍。 顿悟到了点什么。 他张张嘴,半天没出声,讶异地看了大哥一眼。 见大哥点头,沈卫骢才恍然大悟。 且后知后觉的发现,该不会家中只有他是才知道的吧? 才意识到三弟对表妹那心思,沈卫骢过于震惊了,以至于毫无想法。 这会薛大夫刚施完针。 宋初渺的里衣已被她的汗浸透了,素夏在里头帮着她擦身更换。 沈青洵只身站在院内,背脊直挺如松,不知在想什么,连钟全也不大敢靠近。 瞧着神色是异乎冷静的,但过来的侯老夫人一看,就知她这个金贵的养孙儿目色无距,什么也没在想。 侯老夫人走近时,沈青洵便发现了。 他看清人,低低唤了声:“祖母。” 许久没说话,蓦地开嗓,有点低哑。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6节 侯老夫人掀动微褶的眼皮,看他一眼,拿手里摆设似的拐敲了敲他的腿。 “沈家的儿郎,不会先被自己击垮。” 沈青洵略僵的腿被敲了几下,一股晚来的知觉这才顺着经络通遍了全身。 他稍一敛神,才道:“祖母说的是。” 侯老夫人又看向房中,声音轻得不知说给谁听。 “那孩子会有福气的。” 又一日过去,宋初渺除了还没醒,状况瞧着是稳定了一些。 沈青洵在外等着时,整个人有一种内敛无措的慌乱。 而守着人时,反而显得冷静沉着了。 他拧干帕子后,轻轻替宋初渺擦拭了额间的汗。 面上恢复成他独有的冷漠神色。 只是手上的动作无比小心,如同在呵护一件脆弱的宝珠。 将药一点点喂下去后,他又替小姑娘擦净了嘴角。 而后静静坐在床榻边打量她。 渺渺好不容易养肉了一点的脸颊,似乎又一下瘦了回去。 这一次,她与先前病下时都不一样。 以前她难受了,会皱眉,会躁动不安。 不知梦见什么后,还会无声地低喃。 可眼下她太安静了。 不管额间有多烫,或是在骤热后身子骤寒,她的神色始终是平和宁静的。 像是小姑娘去了某处,还没来得及回来,就只好先继续睡着。 沈青洵要贴得她极近,听着她轻弱的呼吸,才能够安心。 即便以他的本事,隔远一些距离,也能够探查到。 可就是不想离了她枕边。 他就撑在她枕边,极近地数着小姑娘的长卷睫毛。 冷静的面容下,心里却胡乱地在想着。 这一世,许多人事都已被改变。 可渺渺这道如此相似的坎,虽经过了截然不同的情形,却还是到来了。 沈青洵执念地认定,这一次必然不会走向相同的那个结果。 否则他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陷在睡梦里的宋初渺,确实什么也没在想。 身子的时冷时寒,就像是在梦里过去了几个冬夏而已。 那些匿在她心境里的,就像是只蛰伏许久的野兽。 被放出来后,她也就筋疲力尽了。 她累着,一点也不想被吵醒过来。 在沈青洵没留意时,小姑娘眼睫细微的,像小草蝶的翅一样。 颤动了一下。 这日刚落了城门不久,一个像是才进京城的女子,背了个简单的包袱,走在京城街巷上。 最后顺着得知的路,停在了定安侯府的大门前。 府门正好开了,有府上的下人正从外面回来。 经过她身边,匆匆入了府内。 女子看了他一眼,闻见了不少药材的味道。 秦艽打小泡在药材堆里,鼻子灵得很。 不过一个擦身,就从气味里,将药材分辨了十之七八。 府上看来有病人,看这样子还很急切。 她在定安侯府外琢磨了一会。 在引得定安侯府门口守卫要起疑前,勾着肩上包袱上了前。 府门守卫不因对方是个貌美的女子而有所松懈。 他拦下问:“何人?” 秦艽冷静道:“大夫。” 沈青洵在见到秦艽的那一刻,一颗心瞬间就落了地。 眼前的秦艽,比起她前世入宫时要年轻了许多。 少了揭下的一张皇榜和宫里肃严的气氛,她也显得不似那时谨慎防备。 进了定安侯府后,还往四下里打量了几眼。 沈青洵故作不知地问她:“你是大夫,不去医馆药堂,为何来我定安侯府?” 秦艽直言道:“我见府上下人出门取药,猜贵府上有病人。” “虽用的是祛热的方子,但病者极大可能是累年的寒症。可对?” 秦艽是冲着定安侯府来的,来前自然了解到了不少。 眼前这位冷着脸不苟言笑的,想来便是那位颇有声名的沈三少爷了。 秦艽见他不出声,那就是默认了。 她道:“此症我擅治。若是治好了,只要府上给我一点报酬便是。” 沈青洵嘴角微撇,又抿平。 秦艽要的那“一点”,稀世罕见,他从宫中辗转一番才到的手。 可一点都不容易。 秦艽说完,也不担心沈青洵会质疑她。 没哪个骗子,会如此胆大骗到定安侯府头上。 她道:“不如让我先看一看。” 沈青洵未有半分迟疑,颔首道:“好。” 他已找她太久,半刻也不想多等。 秦艽随着沈青洵,进到了里间时,还在想定安侯府的三公子,似乎还挺好说话的。 也没有坊间传得那样冷戾古怪不近人情啊。 如此讨要她想要的东西,想来也会顺利一些。 这些杂余的想法,在秦艽看到床上躺着的宋初渺后,就瞬间都收了起来。 她是个大夫,必然严肃专注地对待自己的病人。 秦艽把着脉时,沉默下来垂着眸,难以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青洵在旁不动声色,实则背在身后的手心却已沁出了汗。 良久后,秦艽在小姑娘颈间碰了碰,体热又有上升的迹象。 她的视线落在宋初渺的脸上,虽同身为女子,也有一瞬的惊艳。 但凡生了病的人,撑着一脸病态,自然都是不怎么好看的。 可床上的姑娘,虽是病重昏睡着,却仍温软宁和,显出一种娇弱的美感。 秦艽收回手,只一照面,就不由得有些心疼这姑娘了。 体内寒症积得如此深,底子的亏空也是才有所补盈,定是常年挨着病痛受过苦的。 说白了,好好的身子,经年累月一点点被磨搓坏了。 不过就她眼下所见,这姑娘明明很受呵护,也不知为何会留下这么个病根。 谁舍得让这样的小姑娘吃那么多苦头? 不过似乎这些深门宅院的,多的是隐情,这种事她就不好多问了。 秦艽一收手,沈青洵就再按捺不住,问她:“如何?” “是有点麻烦。”秦艽边说边解了包袱,取了一卷银针出来。 沈青洵闻言才一蹙眉,就听秦艽接着道:“不过你们请的大夫手上有点东西,处置得很稳妥。” “积骨的寒症先不提,就照眼下情形,我就算不做什么,再过上一日,她也该醒来了。” “不过让我来的话,大概一个时辰。”秦艽捏了根银针,不知沾了什么暗色药汁后,看向沈青洵示意,“沈三少爷,意下如何?” 沈青洵目光凛然,直直盯了秦艽片刻。 再点头时,心里长久紧绷的弦,已蓦然松开了。 秦艽虽神色肃正,可眼神笃定且泰然。 渺渺的情况,她并不觉得太为难。 与她前世那一刻的凝重,和尽力一试,已是迥然不同。 这意味着渺渺的昏睡不醒,虽像极了彼时的危境,可远没有那样严峻。 前世秦艽说过,只要能更早一些,她便能够做到。 并非信口胡言。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7节 …… 秦艽说到做到,她施针后,方才一个时辰不到,昏睡几日的小姑娘便悠悠醒转过来。 小心起见,这个时辰秦艽守着人没有离开。见宋初渺醒来后,她才起身离开。 沈青洵命人给她暂且安置了住处。 秦艽要的东西还没拿到,自然也没有离开定安侯府的打算。 宋初渺醒来,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望着床帐尚有些迷懵疑惑。 这儿是沈青洵的房间,宋初渺眨着眼看了看,不知在哪,每一处都不熟悉。 熟悉的也只有坐在她床边的表哥了。 “渺渺。”沈青洵压抑下喜悦,沉声问她,“觉得如何,有哪还难受?” 宋初渺慢慢摇了下头。 沈青洵拂开她鬓间碎发:“你将我吓坏了……可有力气起来?” 见小姑娘点头了,他起身走出叫人备食,另让素夏进去服侍。 表小姐醒了。 胆战心惊看了几日少爷脸色的下人们,全都松口气,院子里凝重的气氛也散去了好些,走动的脚步声都轻快了。 宋初渺起来时,除了肚子饿,身子软外,并无其他什么感觉。 听素夏哽着喉咙替她更衣时说起,才知自己原来睡了这么多天。 昏前的事她还记得,也记得她像是被困在了某处,幸有表哥将她带了出来。 还记得表哥温热的气息,吻着她的…… 小姑娘呆了下,红着耳根赶紧将那回忆打住了。 收拾好后,素夏再请了三少爷进来。 宋初渺恢复神色,看向表哥,似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吃点东西?”沈青洵按着小姑娘坐下。 虽高兴她醒来,可一看她瘦弱的小脸仍是心疼。 秦艽走前,说先少吃些易克化的食物为好。 表哥一提,宋初渺也觉得饿了,她点了下头。 轻轻软软地应他:“好。” 沈青洵轻揉了下小姑娘的脑袋,细软的发贴在掌心中,如她性子一样柔顺。 他转身要去吩咐下人,尽快将备好的饭食端进来。 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顿,整个人浑身僵硬。 沈青洵心如鼓擂,心中充斥着恍惚与不敢置信。 他当是自己守了太多天,有些累了,才会听见了什么不可能听见的声音。 他梗着身子,仿佛耗尽力气才转回身。 “渺渺?你刚刚,说……”沈青洵下颌紧绷,脸颊线条如刀刻一般锐利,目光分寸不移地盯着她。 小姑娘乖乖坐着,眨巴着眼,轻轻重复了一下:“我说,好呀。” 话落后,她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声:“表哥。” 声儿宛如含了蜜。 宋初渺才刚醒来,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听来更加的软软糯糯。 但里头含着的脆甜,如此独特,入耳犹如天籁。 一听,便知那就是她的声音。 有什么在沈青洵的耳畔轰然炸响,一直麻到了脊背。 他紧着拳头克制了一会,才没有让自己的激动,吓着宋初渺。 他缓缓吸了口气,走回小姑娘面前坐下。 目光柔软,低低笑了起来。 “渺渺能说话了?” 小姑娘被表哥炽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别开眼,从鼻间哼出一声轻软的“嗯”。 想起马车上的事后,宋初渺自然也就记起来了。 不知为何,她已经能够说出话来了。 她也很欢喜。 沈青洵没再多问,似也不知说什么,只是看着小姑娘笑。 宋初渺又偷偷挪回目光,被表哥没有移开过的视线给抓了正着。 她也微微勾了嘴角,觉得表哥笑得有三分傻气。 她都已经不傻了。 小姑娘问他:“你看我做什么呢?” 沈青洵明知故问:“谁在看你?” 小姑娘软软甜甜的接上话:“你呀。” “‘你’是谁。” “表哥呀。” “谁?” “表哥。” 沈青洵脸上浸染了笑意,声音低沉磁性:“嗯?” “表……”宋初渺张了张嘴,又顿住。 她认真皱了下眉头,这才在发现表哥是在逗她。 小姑娘抿了抿唇,不搭理他了。 沈青洵不禁笑出声。 他的小姑娘真是太讨人喜爱了。 只想将命都交到她手里,如何能不心甘情愿。 欣喜归欣喜,沈青洵也不忍心再逗她了。 这时有下人在外禀,饭菜已备好送来了。 沈青洵亲自起身,去端了进来。 宋初渺吃很安静,任表哥再说什么,也不与他说话了。 才刚有了如此巨大的惊喜,沈青洵就尝见了得意忘形的苦果。 虽然小姑娘开口后,也才只说了几字。 可沈青洵觉着渺渺的声音犹如附骨之毒,沾上一点,便就彻底陷在里头了。 宋初渺等慢慢吃饱后,才决定重新搭理表哥。 “饱了?”沈青洵举止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小姑娘一点头:“嗯。” “你昏睡多日不醒,所有人都很担心你。”沈青洵轻声道,“你醒来的消息传过去了,应该很快都会来看你。” 小姑娘听了,因自己让大家担心而感到负疚。 在昏睡着时,宋初渺只觉得身在之处,一片宁静。 宁静诱惑着她,有些不想回来。 恍然之间,她似乎还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身影。 但她隐隐有所知觉,不能在那安宁之处待上太久。 不能跟着那身影走,她得醒过来。 宋初渺虽瞧着乖软,心底有一处却是韧的。 在农妇那儿时,那样的日子,她也都熬过去了。 换作别的姑娘,许是早寻了死。 宋初渺却还逃了几次,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期冀。 若非如此,那一世,她也无法撑着一口气,活到最后一刻。 如今已回了原来的生活,宋初渺也不会被身子里的病症轻易压垮。 众人来看她时,只见小姑娘面上虽还透着丝病气,眼眸却是明亮的。 宋初渺还软着声儿,一个一个喊了过去。 众人见她竟开口说话了,皆震惊难平,又惊又喜。 沈青洵的院子一向是府里最静的地方,怕是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此刻这么嘈杂热闹过。 宋安昱等人忍不住哽咽着抹泪,沈卫骢却是哭得最豪迈的。 惹得小姑娘都不知所措了。 如此比下来,静立在旁,微微带着笑意的沈青洵,竟还是最克制内敛的那一个。 宋初渺那儿被围着。 平日里存在感颇强的沈青洵,倒不知觉间一点点被挤到了外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8节 他也不再上前,思索着该要如何留下秦艽,直到将渺渺的身子彻底调理好。 秦艽算是暂且在定安侯府住下了。 她在想的,是该如何尽快确认她要的东西究竟在不在定安侯府,并将其拿到手。 不过那姑娘刚醒,这也只好明日再议了。 无事可做时,秦艽便想起了宋初渺体内的寒症。 不过片刻,就在心里琢磨出了几个治方。 根治起来,要些时日,是有些麻烦。 但倒也不是治不了。 第54章 秦艽被安排在客房住下后, 身边还跟了个小丫鬟, 贴身服侍她。 她虽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多想。 她将人救醒了, 府上有些礼待也实属正常。 不过这小丫鬟年纪小,性子跳脱话也多。 不管做什么, 都爱在她耳旁叽叽喳喳, 碎碎念个不休。 秦艽算是在那丫鬟口中,知晓了一些事情。 比如救醒的那姑娘,是定安侯府表亲家的小姐。 还有宋初渺曾经那些苦难的遭遇, 小丫鬟说起来一吁三叹,能频频将听的人心都勾了起来。 着实叫人生怜。 秦艽也就明白了最开始的疑惑, 为何那姑娘体内会被磨搓着留下这种病根来。 她是大夫, 见过不知多少死伤, 而苦难之人更是不少。 尽管如此,还是被小丫鬟三言两语勾出了几分心疼来。 而听上去,似乎这宋姑娘温纯善良, 性子也极好。 如此经历, 也并未心生怨怼, 实在难得。 原本已存有的两分好感,不知不觉又上升了几分。 聒噪的小丫鬟晚上服侍着秦艽歇下后,不知累的嘴这才停下来。 退出来时, 正瞧见了沈三少爷。 丫鬟见礼禀道:“三少爷,听您吩咐,将表小姐的事都告诉秦大夫了。” 沈青洵微微颔首, 让她退去了。 沈青洵在见到秦艽时,就发现她与记忆中的那人有所不同。 年纪尚轻,心思也不似那个秦艽深沉。 多出几年的经历让那时的秦艽,性子更偏于沉稳冷静。 好在她那一手的医术,并未让人失望。 秦艽得了沈青洵刻意放出去的消息后,就赶往京城来了,算是一路劳顿。 即便是在陌生之处,这一晚也睡得很好。 隔天等了半日,秦艽也没见到那沈三少爷有来寻她。 于是主动让小丫鬟去传了个话,说她要见沈青洵。 如此一来,等沈青洵再见到秦艽时,不等他先说什么,秦艽便先按耐不住,试探起定安侯府手里的那株药材。 前世是在宫中,秦艽面对的是生杀夺予的帝王,多有设防也是自然。 而那时秦艽虽将宋初渺从生死一线间拉了回来,却很清楚她已病入膏肓,回天乏力。 她寻此药多年,不敢有闪失,也就暗中瞒了一计。 眼下一切尚早,秦艽面对的是一个传闻凶恶,但实则和气有礼的沈三少爷。 宋初渺的病症更是在她把握之中。 二人几句之间,秦艽就卸了防备,直言了自己所要之物。 沈青洵爽快同意。 但作为更换条件,她需将宋初渺的寒症彻底根治。 秦艽考虑了一刻钟后,如他所料,应了下来。 秦艽所要之物就在定安侯府。 她倒不怕侯府食言,只怕消息传多了别有变数。 于是为了盯好东西,她也就决定了在侯府里住下不挪地。 这等好消息,做长辈的最为振奋激动。 而为了方便诊治,商议之后,宋初渺也自然就被留了下来。 …… 刚醒来不久的宋初渺,暂且还在沈青洵的院中待着。 她也是后来才知,表哥竟直接带她回了他的房中。 她睡了几日的,还是表哥的床…… 小姑娘的面子,显然不似某人的那般厚。 这会喝了药后,她就只在桌边坐着。 好像离了那床远一些,便就会想不起这事似的。 素夏刚刚出去了,宋初渺无事可做,就认真打量起表哥的屋子。 表哥房中的摆置很少,素淡到挑不出什么来,像是只要日常起居够用便成了。 一眼看去,除了干净整洁,更是有些空荡荡的寂寥。 跟姑娘家的全然不同。 还有一些,瞧着明显不一样的。 显然是为她所用,而临时摆放进来的。 宋初渺心想,也不知表哥平时在房中,都会做些什么。 她转过了头,瞧见了墙边的一方小柜,里头摆了几本书。 表哥大多的书都放在书房里,房里的这几本更像是摆饰,一看就是没怎么动过的痕迹。 宋初渺过去取了一本,翻动了两页。 用词晦涩,尽管她能够看进去,但小姑娘还是先被书册边上的东西引去了注意。 她仔细看了眼后,发现竟有一种熟悉之感。 将书放了回去,小姑娘探头去看,而后在惊讶之中拿了出来。 是只草编蝴蝶。 看上去放了很长的年月,有种轻轻就会碰坏的脆弱。 但却被保存得很好,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连她挑出的两根细须都完好无损。 对,这是她编的那只。 宋初渺想起那时她编完蝴蝶送给他,表哥瞧了一眼就冷着脸推开了。 她当表哥是看不上她玩的这种东西。 宋初渺很是意外。 她以为他定是扔掉了,谁想他竟收了起来,还好好地存放在这里。 除了草蝴蝶,宋初渺还在柜上找见了她犯了蠢,买给表哥的香粉盒。 还有些与她相关的东西。 直到抽出了一方整齐叠好的帕子时,小姑娘的脸红的,一点都不比帕子上的花色淡。 宋初渺自是还记得,这是她贴身用过的,那时拿来替表哥包扎了伤口。 宋初渺拽着帕子,还没回神。 连身后来人的脚步声都没留意到。 沈青洵不知她在做什么,走近了才发现她手里的东西。 身子蓦地一僵。 这些偷偷收起来的东西,藏着他那点不为人道的私心,不料偏偏被她给瞧见了。 沈青洵脸上显出几分窘意,又无奈轻咳了一声。 好在他胜在脸皮厚,淡漠神色一摆,就能装作无事发生。 “渺渺在看什么?” “呀?”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转身一对上表哥的视线,下意识就把帕子背去了身后。 如此举动,反倒更像是她偷藏了什么似的。 沈青洵不禁被小姑娘惹笑了。 见表哥笑起,宋初渺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她将帕子拿了出来,拿给他看,指控似地说:“我的。” 只是清甜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威慑。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89节 沈青洵坦然承认:“是,渺渺的。” 小姑娘问:“为什么留着呀?” 表哥不说话,只看着她笑,漆黑的眸子深处投出炽亮的光。 小姑娘等了会才反应过来,抿着唇,不问了。 沈青洵怕她真要恼起来,从她手中拿了过来,放回了原处。 他声很轻,仅有她能听见,似有些漫不经意:“只要是你给的,表哥自当珍视。” 宋初渺拧了拧指尖,没再说话。 心底却有甜甜的泉流涌出。 被心悦之人,这样珍重仔细地放在心上。 胜却无数。 素夏回来时,正好遇上了秦大夫。 秦艽是救醒姑娘的人,素夏心里感激,见了人也极热情。 一听秦大夫说是来看姑娘的,忙引着人进来。 到门外时,似乎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一想这是三少爷的屋子,老实地先叩了叩门。 过了片刻,听三少爷在里头道了声“进来”。 宋初渺醒来时,还没留意到秦艽,是之后才知道了这位秦大夫。 此时看见人,认出了是表哥那幅画卷上的女子。 她略有惊讶地看了眼表哥,沈青洵笑着点了点头。 秦艽在给宋初渺把脉时,听宋姑娘向她道了谢。 声儿婉婉,莫说男子,女子听了也喜欢。 而且性子也果真像那小丫鬟说的一样。 秦艽不由更亲近了些,一笑道:“姑娘客气了。” 来前秦艽已琢磨出了几道治方,再一探情况后,一边解释着一边就取了她随身的银针出来。 见宋初渺神色刹那间一僵,沈青洵顿时反应了过来。 小姑娘昏睡着时,还不知自己被扎过银针。 那时的情况管不了那么多,可现在并不是。 沈青洵才皱起眉,就听小姑娘轻了声在问。 “要,要扎针么?” 能说话了,害怕就顺着些微发颤的声音流露出来,更令人不忍。 秦艽取针的手一顿,这才发现宋初渺是怕施针的。 她听沈青洵担忧问起:“可有别的法子?” 二人一个凝重一个无辜地盯着她,秦艽无法,只好停下了这个治法。 “那就换,药浴。”她看向素夏,“我去重新调整方子,药浴有许多注意之处,你随我来。” 素夏顿时身负重任,急忙跟着秦大夫过去了。 宋初渺松口气,一双感激的小眼神向表哥看去,软软地说:“不许笑话我……” “好。”沈青洵很听话的把半丝笑意都收了起来,“不笑。” 秦艽回去重拟了一系列治疗的法子,在写药浴方子时,薛大夫也过来了。 在医术上,秦艽甚为大方,并不藏私。 但凡薛大夫有所问起,她知无不言。 还大方的将方子给他看。 二人商讨起医术来,不仅友善还甚是投契。 薛大夫对宋初渺的调养诊治,一直都难以再进一步。 听秦艽如此这般一说,有种豁然之感。 小小年纪有此医术造诣,实为难得,也不知师从何人。 宋初渺的病症,显然薛大夫更为了解。 秦艽也仔细向他讨问起了宋初渺的病情。 听说她身上还落了旧伤顽痕,便打算趁着药浴之时再细查一番。 调整完了方子,又煎熬好药时,时辰已晚。 秦艽亲自替宋初渺药浴治疗,顺便教着素夏该如何做。 同时也细看了宋姑娘身上的那些伤处。 不少经过薛大夫的药,已经去了痕迹,但仍有顽固的。 秦艽当下就已经在脑中琢磨起玉肤及伤药的配置了。 宋初渺在药浴时,沈青洵去见了关在那一直没来得及处置的小山。 尽管渺渺已暂时无事,可沈青洵压抑多日的怒气,并不会轻易被平息。 小山被看押多日,清秀的少年没了这些日子的干净利落,坐在一角。 知公子来时,才抬头看了过来,便有掌风挟裹着利锐之气迎面而来。 小山受过一次,知道其中厉害。但这一回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因他被突然现身的啼莺挡在了身后。 啼莺受下一掌,擦去嘴角血迹,跪在公子跟前请求饶恕。 小山呆了片刻,才惊惶地跑上来扶住姐姐。 宋姑娘没醒前,啼莺知道公子并不会搭理她,怕自己再在公子眼下杵着,会更惹怒他,这才一直等着。 可见公子一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她就想也没想便挡上去了。 沈青洵对于小山,并无半分耐心。 但他知道啼莺在附近,手下才故意留了几分。 此时他低头看向啼莺,原本那个风月场中抚琴侍人的女子,已是截然不同。 她身上的气息坚韧机敏凌利,与前世他的那个得力属下并无二致。 虽走了不同的路,但磨出的仍是同一柄尖刃。 若宋初渺有任何闪失,沈青洵都不会再留小山一息性命。 但方才他的出手,则更是倾于威慑。 渺渺终是无事,甚至阴差阳错能够开口说了话。 再加上钟全少见得敢跟他求情,啼莺又甘愿以命相抵。 小山的性命,他便已决定暂且留下了。 啼莺对他还大有用处。 不论是折了她,还是杀了小山,逼得啼莺将这把刀对准自己,都并无好处。 但也不会就如此算了。 沈青洵在啼莺的再三求情之下,神色冰冷地点了头。 啼莺受的这一下不算轻,便当罚过。 另要她将人送走,无论哪里,但不许留在她身边。 亦不可再让他看见。否则便杀了他。 啼莺在公子手下做事,早知晓他无情雷厉的手段。 一听便知公子已给她留了情面,松了口气。 谢过之后便赶紧带着小山离开。 小山即便不懂其中歪歪绕绕的,也知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又是姐姐替他受伤,替他求来的。 他被关押了几日,还与姐姐起了争执。 认清自己的小山颓丧,自卑心更甚,连一心想带姐姐离开的打算也被湮成了沙粉。 同姐姐回去之后,他想看看姐姐伤势,却被啼莺伸手拂开了。 她当下就在给他收拾东西。 小山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啼莺到底关心着弟弟,收好一个包袱回头,看他这样消瘦,便道:“别任性了,我会先替你找一处安稳的地方,你先住着。” “银子我也会定期托人给你。你放心,公子既已这样说了,就不会再有事的。” “以后没我在旁看着,自己要当心,记得别饿着。钟哥若有空,我请他去看看你。” 沉默良久的小山突然轻声道:“姐,我是做错了,可你就不要我了吗?” 啼莺按了按伤处,无奈道:“你是我弟弟,我如何会不要你?” “今后的事再说,等时日长了,或是见你乖了,公子兴许会松口。” 她说着手下一顿,想起什么似的。 “对啊,你住这也习惯了。而且请的先生还会来教你念书。” “还是我走吧,我也不常回,再随便找个地方就好。” “我走。”小山打断她,“去哪,我自己定。姐留下,养伤。”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0节 啼莺一愣:“你要去哪啊?” “从哪来,我回哪去。” 小山说罢,什么也不拿,转身就走。 听着像是赌气所言,但神色却又异常平静。 萧妈妈再看见小山时,手里摇着的绢扇都停住了。 再看见后头跟来的莺雀儿时,绢扇打了个旋儿就掉在了地上。 她打量二人片刻,习惯使然地开了口:“二位熟人上我潇香楼,找姑娘,还是找倌儿呐?” 啼莺怎么也没想到,小山竟要回潇香楼去。 她觉得他胡闹,加以阻拦,可小山只道潇香楼住着熟悉,执意如此。 小山一见萧妈妈,就说明来意,想请萧妈妈收留。 萧妈妈冲小山笑了下,赶紧拉着莺雀儿到一旁,小声问:“你们姐弟俩闹脾气了?” 没见过赎了身出去的伶儿,还巴着想要回青楼的。 虽说这姐弟,当时被侯府的少爷给赎走了。 可莺雀儿毕竟跟了萧妈妈多年,交情还是在的。 很久没见人时,偶尔还怪想的,是以突然看见二人回来,还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萧妈妈有些担心。 啼莺看了看小山,倒真不像是意气用事。 且他所说的那些,也有些说动到她。 那日之后,她也不想再与小山起什么争执了。他既要在这,那便在这吧。 她与萧妈妈说明来意,就道闹了别扭,希望妈妈让小山在潇香楼住些日子。 小山说潇香楼住着熟悉,啼莺则想这儿的人也熟悉。 除了萧妈妈,楼里她有交情的姐妹也不少。 有人替她看着小山,她也放心些。 况且身契不在青楼了,小山不再是倌儿的身份,也就不必担心什么。 啼莺给萧妈妈塞了一大锭银子,央了央萧妈妈。 萧妈妈颠了颠银子,笑呵呵道:“哟,我的雀儿跟了贵人,发财了。” 啼莺笑道:“这些是谢萧妈妈以前照顾的。小山吃穿用度的花费,我之后再送来。” 萧妈妈:“放心吧,人在我这,保管替你护好了,饿不着也冻不着。” “小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当个小爷我给供着。” 小山便回潇香楼里了。 萧妈妈叮嘱过,楼里没人会找他麻烦。 他知自己的皮相,在青楼这种地方容易招惹事端,楼里开门迎客时,无事都待在房中不露面。 小山在楼里住了几日,这晚也是听说姐姐来了,才会出来。 依公子的意思,他们不便多见。 小山只不被发现的,远远看眼姐姐身子如何了便回去。 一微醉了酒,油面腩肚的男人,起身时正好瞥见小山从人群中匆匆走过。 虽是个侧影,心里却立马像是被勾起了虫儿,心痒得很。 他才要过去拦人,手臂却被几个姑娘过来挽上了。 姑娘们声腻腻地唤:“爷来喝酒啊。” 男人不耐烦地抽出手,问:“那小倌叫什么?爷要那个。” 一姑娘看了萧妈妈一眼,与男子说道:“哪有小倌啊,是客人吧。” 男人疑了一下,眨眼间人已不见了。这样一个尤物,竟不是倌儿啊? 几个姑娘缠了他去喝酒,男人摆手道:“爷我不要姑娘,要小倌。” 姑娘们默默白了眼,都散了,让管事的给他找男人去。 小山回去时,碰上了萧妈妈,喊了一声。 萧妈妈看着小山,心道确实好皮相。 当初她因着莺雀儿,真是舍了个小金山,不过如今一样补回来了。 萧妈妈让他这种时候别出来乱走。 小山好好道歉并应了。 萧妈妈倒是有所改观。 以前就是个胆小软弱的闷葫芦,只会躲在他姐后面,见人了声也不会吭。 出去跟着贵人一阵子,倒是有点长进了。 这时前头有人来喊,萧妈妈便出去招呼了。 左家公子熟门熟路地进来。 见萧妈妈过来,笑闹了两句,而后点了几个熟悉的姑娘,便拉着秦元铭上楼去。 秦元铭啧了声甩了他手,不满道:“你不是说找我喝酒来的,然后就把我拖青楼来?” 左焕:“青楼有酒一样喝啊。” “懒得理你。”秦元铭转身要走。 “哎怎么了,我也没听说你们秦家有不进青楼的家规啊。” “秦家没有,可我娘管。被她知道了,要气得掉泪珠子。” 左焕又拽住他:“行行行,那你就陪我听曲喝酒。至于姑娘,都我来享用。” “我那新得了几匹好马,陪我喝酒,回头我送你啊。” 嗜马的秦元铭被戳中软肋,颇没骨气的被拽上了楼。 第55章 赫连俟信烟铺子, 童叟无欺…… 可终是有人将她给救出来了。 宋初渺歪了歪脑袋, 迷迷沌沌的眼神清醒了些,缓出一口气来。 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声音。 “春燕姐姐, 你怎么就吃了啊?这些是给姑娘用的!”香梅惊大了眼,忙往四下看了看, 才想起这内院只有她们两个伺候的。 她正端着姑娘的早膳, 春燕伸手就拿了两块往嘴里塞。 她们做丫头的,哪能吃姑娘的膳食?可她年纪比春燕小,进府也没她早, 虽焦急也不敢说她什么。 春燕斜她一眼:“我饿了,吃两口又怎么了?姑娘胃口小, 总归也吃不完的。” 说着她进屋推了门, 正对上宋初渺的视线, 脚下一顿。 这哑巴今儿醒那么早? “姑娘醒了呀!”香梅先反应过来,忙将早膳放在桌上,心中有些不安。 刚刚说的话, 姑娘没听去吧? 宋初渺只门开时看了两人一眼, 慢慢又转向了别处, 似发起呆来。 春燕打量了片刻,立马宽了心。 以前听人说,哑巴通常也是聋的, 姑娘瞧着也像。就是当着面骂她,这哑巴指不定还冲你笑呢。 香梅很快伺候着宋初渺起床洗漱。 她调来伺候姑娘有些日子了,每回帮姑娘梳发, 总忍不住感慨。 姑娘长得还真是好看。 就算在这京城里,像姑娘这般的样貌,也是能数得上号的。 自小被拐山野尚且如此,要换成别人,早磨搓的不成人样了吧。 若是不曾遭遇这些,一直养在府中呢?如今该是怎样仙女般的妙人儿啊,待过两年及笄了,提亲的人还不踏破了门槛。 宋初渺不知香梅在想什么,她抚了抚肚子,坐下用起早膳。 香糕明显缺了两块,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捡边上的一块吃了,然后慢慢喝了几口热粥。 唔,真香啊。 每样食物,都好香的。尽管宋初渺什么都想吃下去,可她知道自己饿了太多年,不克制着的话,会坏了肠胃。 春燕盯了宋初渺片刻,突然在旁坐了下来,捡了香糕就吃。 果然,哑巴只抬起头看了她两眼,又继续喝粥了。 倒是香梅吓得快跳起来了,春燕也太胆大了! “这有什么呀,瞧你那胆子。”春燕得意道,“姑娘吃不掉,浪费了总不好的,是吧?” 哑巴毫无反应。 春燕笑开了,果然和她猜得一样,姑娘怕是耳朵也不大好的。而且自小就被拐,由那些粗俗之人养了五年,怕是规矩什么的也早就不懂了。 一开始少爷派她来伺候,她是极不愿的。 一个又傻又哑的主子,还丢了那么多年,今后定是嫁不出去的。谁高兴在这小院里伺候她一辈子啊?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1节 姑娘回府,接连送过来的东西倒不少。之前她见姑娘吃用都很少,私下有偷偷拿过一些。 现在看来,也不必偷偷的了,今后想必还能捞到更多。这般攒用下来,也算不亏了。 “对了,姑娘养身子要紧,那些个珠钗首饰也用不着,都送我了可好?” 说着春燕就去妆匣里拿,见宋初渺这回连头都没抬,眼中鄙夷再不掩饰。 瞧吧,一个傻傻呆呆的哑巴而已,最好糊弄了。 况且大夫说姑娘遭了大难,易受刺激宜静养。老夫人跟少爷他们怕打搅,都不会过来的,连院子里也没敢多放人。 内院数来数去只她跟香梅俩人,一个哑巴难不成还能告状去? 春燕转身递给香梅一个细镯,同时递来的还有一道凶狠的目光。 香梅怕极了春燕,瑟缩了一下,只得接过细镯不敢再吱声。 …… 提到孙女儿,老太太又忍不住抹起泪,手按着胸口哭喊这苦命的孩子。 坐在边上的叶氏赶忙上前安抚。 宋承澧也在旁劝说:“妹妹能够寻回,已是大幸了。” 劝了一阵,老太太方抹去泪点点头。 是啊,被那人贩子拐去了那么多年,谁能想到,这孩子有朝一日竟还能好好地活着回来。 当年渺渺才八岁。丢了人,他们追着查着,最后终于逮住了那人,却只追回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首。 渺渺她娘得知后当下病倒,没撑多久便去了。 而她那英武过人的儿子,在亲手葬下妻女后,就如离魂换面,一日颓过一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此,老夫人心中又一阵悲戚,那孩子是寻回来了,可倒也并非是好好的。 不知受了多少苦难,竟连话也说不出了。 老太太一下坐直问道:“对了,大夫说她现在身子怎样了?可有好些了?” 宋承澧将大夫的那些话说了。 常年挨饥受难,身子亏损的厉害,又受了诸多刺激,需当静养,依旧不便惊扰。 老夫人点头,想起了渺渺刚回府的模样,瘦瘦小小。 若不是大夫这么说,她早将人放在身旁照看着了。也才寻回短短一月,慢慢来吧。 至于那哑疾,孙儿既避开不谈,她心下也几分了然。 “安昱那边……” 叶氏忙道:“早已去信给老爷,想来也快要收到了。” 两月前,宋安昱突被命作副将,随军去往北境奸敌。 宋承澧又见祖母看来:“祖母宽心,孙儿叮嘱过,妹妹那的吃用医药都是最好的。” 老夫人想了想道:“还有定安侯府那,也别忘了。” 宋承澧应了。 定安侯府是宋初渺的外祖家,此番妹妹便是那侯府的三公子沈青洵找到救回的。 安顿好妹妹后,他曾备礼上门,可却没见到他。 侯府上的称他们三少爷当日便离了京,这么久未归也不知去哪了。 从祖母院中离开,宋承澧经过了宋初渺的院子。本打算进去,临到院门又停了脚步。 他同这个妹妹,其实从小就很生分。 沈氏诊出体寒难以有孕,嫁入几年都没有身子。后来祖母做主,父亲便纳了他娘,没多久后有了他。 不想几年后沈氏艰难怀上一胎,他便多了宋初渺这个妹妹。 他幼时不懂,只道父亲待沈氏总是好过他娘,表面不显,却心有妒意,也就从未主动亲近过妹妹。 再之后,妹妹丢了。 宋初渺被寻回的那天,记忆里小时候圆圆嫩嫩像颗水珠儿似的脸,竟变得瘦瘦尖尖,不说也不笑,像个好看却无神的木雕娃娃。 当时她没看见爹娘,便不让大夫瞧,抿着唇,颤着睫,像一碰就碎的冰花儿。 未免她这般胡乱猜疑,加重病情,终是没瞒着她。 她没哭也没闹,去母亲灵位前跪下磕了三个头。 看着这道瘦小纤细的身影,那是他第一回 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妹妹。 可宋承澧这会在院门站了半天,仍觉着不自在,正打算先离开,只见几个仆妇匆匆而来,说是给姑娘的几套衣裳制好了。 敲开院门,伺候的两个丫鬟出来接了衣裳。 宋承澧便细问了问情况,那个叫.春燕的丫鬟一一回了话。 得知妹妹渐渐在好转,有好好地吃睡,也就放了心。 听春燕说,姑娘有时连风打动窗棂的细碎声音都会受惊,便打消了进去打扰她的念头。 送走了少爷,香梅将院门一关,便见春燕一改刚才的脸色,挑看起送来的衣裳。 “这件瞧着可真漂亮,这件也好,都是上等的料子呢!” 香梅迟疑着:“春燕姐姐,这都是给姑娘添置的衣裳,这样不好吧……” 春燕睨她一眼:“你既觉着不好,那就都归我了。” 原本也只想挑几件,可谁叫这些都很合她心意。拿回自个再改改便可。就是卖了,也又是一笔银子。 姑娘病怏怏的,又不出门,要那么多衣裳作甚?就说是姑娘赏她的,那哑巴难不成还能说出个不字? 其实这些年内宅一直是叶氏管着,她性子软,是个好糊弄的。 这府里上上下下的,早找不出几个真正手脚干净的。 香梅也有随众拿过几件小物什,只是没有春燕这么明目张胆,当着主子的面抢,还什么都先占了。 香梅想起姑娘那身旧裳都皱拧了,还是给姑娘讨了一件素白的裙裳。 是春燕不大喜欢的色调,又防着突然来人给瞧出端倪,便给了。 进屋时,宋初渺正静静坐着,目光随着那晃晃荡荡的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香梅帮她穿戴好时,便见她收回视线,侧头看了她一眼。 黑白分明的双眸,被瘦小的脸庞衬得大大的。一贯混混沌沌的目光,此刻却如雨后花露那样清明。 香梅一怔,忽然间觉着,姑娘虽是不能说话了,但兴许不傻的。 日渐落,道上的风沙被马蹄扬起,映得天地更为暗黄。 钟全遥遥看见远处似有人烟。 他打马先一步赶去前头探查了一番,回跟前道:“少爷,前方就是最近的镇子了,我们今晚可在此歇脚。” 男人紧抿薄唇,似连风沙都难以侵近分毫,眸子抬起,如往暮色里泼了一砚浓墨。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七点 第56章 为了便于看火戏, 宋初渺出门也没戴帷帽。 沈青洵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 但这一路往渺渺身上看来的视线一直不少,看得他都快要动了火气。 他的小姑娘, 真是半分不想给他人瞧去了。 但面对小姑娘的疑问,沈青洵只道:“好看。” 边上的摊主一看这二位穿着,就知是有钱的主。 又听公子这么说, 使着劲的又夸面具又夸人。 宋初渺拿在手里摆弄了下,确实做得挺漂亮的。 她听表哥的, 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小小的脸一下就遮去了大半张。 “这样?”宋初渺戴好后, 微微一歪脑袋, 问了声表哥。 小姑娘亮亮的眸子看过来。 这面具原本该是透着点妩媚狡黠的,可被宋初渺一戴,立马变得乖巧灵动起来。 摊主还在旁忙不迭夸好看。 沈青洵笑着点头,说道:“很适合。” 见表哥说是好看的,小姑娘抿着唇一笑, 转而在摊上挑中了一个黑狐的面具。 狐跟猫儿瞧着还挺像的,亮黑的面具上, 不知用何染料涂上了暗金纹路, 像是狐中的贵公子。 宋初渺举到表哥面前比了比。 觉着同表哥不笑时竟有几分相似。 沈青洵问:“好看?” 小猫儿点头:“嗯!” 沈青洵便也戴上了一个面具。 高冷矜贵的黑狐, 牵住了乖乖的小白猫继续往前去。 摊主接过一大锭的银子, 笑开了花。 “殿下好兴致啊, 邀老臣来看火戏。” 坊街两边的楼铺,因着今晚火戏的缘故,都还开门做着生意。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2节 一茶楼二层的雅间内, 赫然坐着魏太傅和大皇子方韦。 方韦倚着饮口茶,目色担忧道:“哪呢,还不是听说太傅近来身子抱恙,实在是放心不下。” “太傅可还好,可需找几个太医来看看?” 魏太傅捋了下胡子,慢慢捡了颗豆子嚼,摆摆手道:“无事。犯点老毛病罢了。” “年纪一大,身子骨就是不如从前了。这也是逃不开的事。” 方韦替他倒了茶:“太傅万万保重身体,我可还全仰仗着太傅呢。” 魏太傅意味不明地哼出一声。 要是大皇子资质能多出几分,他倒也能省点心。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他愚钝好拿捏,他也不会把心思花在他的身上了。 魏敛道:“我们那柴大公公都还好着呢。” 柴德武那个阉人,似乎比他还老上几年。 那么多人盼着,不都还没死呢。 他这点老毛病,哪还能真有什么。 方韦听提起柴德武了,顺势担忧起来:“听说他暗中动作频频,恐又有变数啊。” 魏太傅心中一哧,不就是宁王。 柴德武能有什么心思,站在圣上身边装腔作势的,说来说去同他不也没什么区别。 也是陛下从行宫回来后,龙体眼见着就更不如前了。 陛下已是如此,那他们谋了大半辈子的事也就将近了。 柴德武自然要从他那自认的忠奴身份里跳出来,早早做好打算。 正说着,底下突然爆起一阵喝喊声。 这是那火戏的比试要开场了。 如此热闹之事,魏太傅和大皇子也都循声看了过去。 这火戏比试,还是有不少铺子参加的。 若是在比试中夺了头筹,来年生意也会好上很多。 即便没有的,只要制作的烟火能吸引人的目光,名声也能够传出去。 比试的手艺人,都抬着各自的琼花木偶,或是花灯烟火上去。 偶多是精雕木人,也有五彩纸偶,在一片花火焰色中栩栩如生。 而烟火冲天绽放花千树,坠如惊星飞散,震声如雨来如雷来。 一个接着一个,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转眼间,东坊这儿已是火花漫天,花偶齐舞。 烟火声闹的,连近处说话都快要听不见了。 宋初渺看得入了神,面具下的眸子熠熠璨亮,少有的兴奋。 前面挤满了人,又是火花四散的,沈青洵没敢带着她离太近。 可站在偏处一角,都觉得烟竹声震耳。 她才想伸手挡一挡,双耳已被表哥的一双手给捂住了。 小猫儿贴着黑狐狸的手心,偏过头在看他,一双笑眼弯得像是月牙儿。 黑狐狸眼中透着温情,嘴角噙着笑。 过了会,前头的比试过半,暂时告一段落。 附近有别的烟火人,拿出了一树极高的琼花木偶在吆喝。 这样大的木偶很少见,人群一下被吸引过去,都推搡着往那儿走。 宋初渺和沈青洵,也突然被这涌涌的人推着,不由地往前走了好几步。 等那树琼花木偶燃开时,因太过绚烂,人群难免激动。 四周的人潮蓦地一挤,二人猝不及防地一下就被冲开了。 方韦在楼上磕豆子,看得兴致勃勃:“有趣有趣,这个也漂亮,太傅你喜欢哪个?” 魏太傅心道都什么时候,大皇子还只耽于玩乐。 听方韦一问,不过哼了声道:“小民玩乐罢了。” “也是,小民玩乐的把戏而已。”方韦看向拐角处,一个逆着人流的烟火艺人,露出笑来,“但就跟唱戏唱曲一样,观赏起来能让人喜爱的,就是好把戏。” “柴德武过得骄奢淫逸,平日里最爱消遣的,不也都是这些小把戏。” 魏太傅听出大皇子好像话有所指,掀动了下眼皮,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 那人像是被人流挤偏了些,低头在整理身边的琼花木偶,并不像其他使劲浑身解数招呼人的手艺人。 方韦在旁出声道:“太傅你看,那个琼花木偶,不高,但偶却非常之多。乍一看形态各异,实则每个木偶的里头都是含了机关的,一旦全部发动,数十上百根暗针四爆飞射而出,离得近定躲不开,远的也不能毫发无损。若每根针上再涂上剧毒……” 魏太傅很是惊讶地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说是要来看火戏,原来真正想让他看的是这个东西? 魏太傅眉间的道道皱纹加深了些:“殿下找老臣,是为这?” 方韦一点头:“柴德武平日里很喜好这些,而木偶都串着火.药拆了就坏了,想必也不会细查。只要能送到他跟前去……” 魏太傅不以为意地呵了声:“你想杀他?还真不是易事。你当那老太监,这些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即便真能混到眼前,柴德武也压根不会让烟火艺人靠近。 大皇子点头道:“太傅说的是,但试一试也无妨,反正想杀他的人不少。这暗针能飞射出非常之远,只是究竟能伤到多远的,还得用了瞧瞧才知道。” “殿下是想在这?”魏太傅疑道。 此处人最是密集,若真如大皇子所说,发动了这种机关,死伤恐怕难以计数。 这不是胡闹吗?他还当方韦愚钝的脑子,难得有点长进了,果然还是那个样子。 方韦赶紧道:“太傅放心,试一试罢了。藏针的只有一只木偶,也没沾毒。仅看看真用起来,威力能如何。” 他也没打算让这么多人遭殃。要知道,这些将来可都是他的子民。 况且万一闹大,柴德武有所警觉,他还怎么把东西送到他面前去。 这儿人那么多,烟火又本就有些危险,仅一些人伤到了些,也不会引得太多人注意。 正说着,那手艺人已经低头整好引线了。 此处人一下多起来,突然间被冲开来,谁也没预料到。 宋初渺一回头,周围都是在看烟火的人,也不知表哥在哪了。 她心里着急,有些慌,踮脚转着脑袋四处看。 怕表哥瞧不见她,就解下了白猫面具,高举着挥了挥。 才挥了几下,身后不知什么人被推挤过来,往她这儿撞了一下。 宋初渺转头看去,是个面黄肌瘦的妇人。 四周人多,偶尔挤着一些,应当也不是故意的。 宋初渺没生气也没在意,举着面具往边上空些的地方挪开了两步。 而那妇人,本想趁机从宋初渺身上偷捞点财物的手,却一下停住了。 见人走开了,怕被发现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妇人是在附近,正好瞧见她衣着鲜贵,所以故意凑上来想趁机偷点东西的。 可在她看清宋初渺的容貌后,不由盯着多看了几眼,发现这面孔实在熟悉。 她大半辈子都在山里住,后来去了镇上,又来了京城。 看见京城里的什么都觉得了不得。 包括这些贵人们,路上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确定进京后从没见过这位小姐。 那为何会觉得熟悉?是不是以前在别处见过。 宋初渺才往边上过去几步,身边就有人拉住了她。 虽然沈青洵突然被从宋初渺身边冲开,但当下就锁定了小姑娘的身影。 穿过人群过来,伸手拉住她,实则也就片刻罢了。 宋初渺见表哥找见她了,这才把举着的手放下来。 身旁人在走动,沈青洵将人拉近身前,解下面具看她:“刚才可有害怕?” 小姑娘摇摇头,想想又点头:“一点点。” 好在表哥立马就找到她了。 沈青洵觉察到,何处似乎有视线落在宋初渺身上。 他抬眼一扫,那妇人已低头混进了人堆中。 此处人多,沈青洵护着小姑娘在往偏处走。 忽地他脚步顿住,神色一凛。 未说什么,手中面具已先一步往某处掷去。 摆弄着琼花木偶的男人刚将引线给点了,火花飞散,偶人随着烟火开始摇摆舞动。 附近的人被吸引了都在看。 而其中一只偶人,摆着舞着,突然停顿住,下一刻就往偶人面向之处,迸射出数十根暗针。 沈青洵手中的面具,几乎在同一瞬间就迎着抛去。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3节 夜色暗,乍一看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在烟火声里蓦地发出几声脆响,落地的黑狐狸裂成了两半。 一根暗针被刹那间倒震回去,木偶被击中失控,有火.药砰得一下炸开。 第57章 那只木偶里藏着的暗针四散出去时, 力道猛烈,飞射的有远有近。 沈青洵是因习武者天生的警觉, 隐隐听见机括声才下意识出的手。 但一个面具,也只阻挡下了冲着他和渺渺二人来的暗针。 那男子周围的人并不少,暗针射出时,还是有一些人中了招。 被伤到的人有呼喊的, 可四周的人心思全都在火戏上,若不是沈青洵这一挡, 闹大了动静, 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附近人那点见不着血的小伤。 烟火炸开, 引得那整个琼花木偶都烧了起来。 没了人的控制,加上一开始没有烧着的火.药,引燃后冲着四下毫无规序的火星飞溅。 周围的人惊呼推搡开, 沈青洵揽上宋初渺的腰间,将人护去了一旁。 场面混乱, 宋初渺手里的面具也没拿住, 不知道丢去了哪儿。 既然是有火戏比试, 东坊这儿自然也会提前作好防范。 一出事, 就很快有人赶来处理。 好在琼花木偶里所剩的烟火不多了。 若出问题的是大些的烟炮筒子,麻烦就大了。 东坊本就人多,一一传开后, 谁都知道此处有个木偶的烟火失控了。 还伤到了好些人。 附近的人也心有余悸。 而茶楼上,本来悠然喝着茶,等试验成果的大皇子, 已然看傻了。 这是他完全没预料到的一幕。 这一下,动静闹得整个东坊都知道了。 柴德武为人谨慎,只要他身边的人有所耳闻,他用来对付柴德武的这个法子就算是彻底废了。 何人在坏他的事? 方韦重重捶了一拳,视线找了圈后,落在了沈青洵身上。 他此处的位置看得清楚,最初便是那个男人,用一个黑色面具就坏了他的木偶。 “那是?”方韦再一看,觉得此人好像有些熟悉。 “定安侯的三公子,沈青洵。”魏太傅早就留意到他了。 不过她身边的那个姑娘家,倒是不怎么清楚。 “定安侯啊。”方韦舔着牙琢磨了两下,忿忿哼了一声。 不过因嘉和曾说过,宋初渺又丑又哑。 他倒也没猜到在与沈青洵说话的那个,就是宋家那姑娘。 只知远远看去,是个大大的美人胚子。 魏敛和沈家少有来往,除了沈璋外,他那三个儿子,也不常见到。 沈青洵方才那一下的出手,他全部看在了眼里。 以前只知他性子古怪,各家子弟都多有怕他,只当是个年轻气盛的混世小子。 原来他的身手竟如此之好? 那么沈璋的另外两个儿子呢? 魏敛神色肃然,在心里默默记了一道。 “太傅!”大皇子刚要说什么,魏太傅已起身了。 “殿下,您是将来要登大位的人。”魏敛看也看够了,明显对大皇子屡次自作主张心有不满,“还请殿下今后行事前,先多来问问老臣。” “殿下觉得呢?” 魏太傅微垂的眼皮下,仿佛涌着暗暗的精光,明明一把年纪,还身体抱恙,气势竟比他还盛。 方韦被震住,只来得及讷讷点头:“太傅说的是。” 沈青洵带着宋初渺避过后,回头看去,原本的那个男人,已经趁乱早跑没了影子。 他凝神思索,在想究竟是谁在动手脚? 并不像是针对他们的,那所为为何? “呀。” 身前的小姑娘突然惊讶出声。 沈青洵忙去看她:“怎么了?” 小姑娘动手解下了自己的大红披风,在没留意间,上头似是被炸出的烟火星沫溅上了。 脏了一大片,还坏出了一个洞。 “坏掉了。”小姑娘抱着抬眸看着他。 沈青洵还当是如何了,神色一松,拿过来后扔去了一旁。 “坏了就不要了。” 他解下自己的,往小姑娘身上一披,仔细系好。 小姑娘软软问他:“那你呢?” “表哥不冷。” 他的披风色暗,如此换上后,像是将那个光彩熠人的小姑娘,悄悄笼在了他的身影之下。 沈青洵满意的颔首。 此处的骚乱自会有人处理。 而除沈青洵外的其余人,像是宋初渺,也仅是当成烟火出了点意外罢了。 二人走远后,大皇子看着底下时,忽然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总觉得沈青洵有点像个人。 像谁啊? 沈青洵带她走出了人群后,询问了渺渺的意思。 也算是玩了大半个晚上,且才刚出了事,人又太多,他不放心小姑娘再继续待下去。 宋初渺听表哥说要回去了,乖乖的点点头。 凑过了热闹,和表哥戴了面具玩,还看了许多眼花缭乱的火戏。 每日都在喝药泡药浴的小姑娘这会儿已心满意足。 而且兴奋的劲儿过去后,她也觉得有点累了。 特别是上了马车后,这种累更像是一股劲的席卷了上来。 倒是不困,就是身上隐隐有些酸疼。 宋初渺不怎么舒服,只当自己是今晚玩得过了些才会这样,便靠着垫子歇息。 一路马车回了定安侯府。 下车时,宋初渺觉得坐了一路马车后,身子似乎更乏了,手脚也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小姑娘还想着,下回若再出来玩,她该要克制一些才是。 回院子前,她将披风叠好还给了表哥。 因天色暗了,即便小姑娘脸色略显苍白,也一眼看不出来。 宋初渺虽有点不舒服,但怕表哥担心就没有说什么。 回去后,她也无暇与素夏多说,匆忙去了净房。 在东坊时,她馋了,还吃了串糖葫芦。 她怀疑是吃坏了,所以有些闹肚子。 可进了净房后,她撩了下裙摆,却惊讶的发现裙子上沾了红红的一小团血渍。 她懵了下,刚有些心慌,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怔忡。 屋子里头上了灯亮堂着,素夏迎宋初渺进来时,就发现姑娘脸上没什么血色。 而且姑娘一进来,就捂着肚子往净房赶,素夏实在放心不下,在外头问姑娘怎么了。 发着愣的宋初渺被素夏担忧的声音唤了回来。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顿时心慌意乱,又急又羞。 她回来时,一直都穿着表哥的披风,万一也给沾上了,怎么办呐? 沈青洵回去后,将披风抖开,随意挂在了架上。 忽地察觉到一丝极淡的血味。 他一拧眉,回身看去,视线落在了那件披风上。 只见原本被小姑娘叠在中间的某处,赫然有一滩暗色的血迹。 披风本就暗,乍一看并不明显。 沈青洵心里顿时一紧。 渺渺受伤了?莫不是在骚乱的那个时候?她为何不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4节 沈青洵一阵焦急,按捺不住转身出去。 才出院子,就遇上了赶来的素夏。 素夏行色匆匆的,沈青洵更觉得不好了。 素夏遇上迎面而来的沈青洵,喘了口气:“三少爷,是姑娘让我来的……” 沈青洵脚下未停:“她怎么了?” 素夏紧追两步,忙硬着头皮道:“啊姑娘没事。姑娘是让奴婢来取披风的,说要洗好再还给少爷。” 沈青洵这才停下,打量素夏的神色:“那披风上……” 忽地他话一停,似想到了什么,逐渐了然,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素夏见状,知道三少爷应是已经看见了。 还是没来得及。 她只好如实道:“三少爷,姑娘是来葵水了。” 秦艽都快要准备歇下了,突然被喊了过去。 宋初渺来了葵水,却疼得太厉害。 收拾擦洗过后,就窝在床上缩成一团,精神倦萎,瞧着可怜兮兮的。 她都快要及笄的年纪,葵水也并非头一回来。 只是她身子过寒,除却最开始的几回后,就极不正常,数月半载的不来都是常事。 久了,连宋初渺自己也忘掉了这事。 此前她倒是庆幸不来月事的。 实在是她身子不好,来一回能疼得昏过去,像是被磨掉了半条命一样。 她尝过那滋味后,也是怕了。 早个时辰,她还在外头玩得开心呢,哪想说来就来了。 来便罢了,还弄脏了披风,被表哥瞧见,也太丢人了。 沈青洵只知姑娘家会来葵水,却不知渺渺竟能疼成这样。 小姑娘在里头疼得呜呜哼哼的,可说什么也不让他进来。 他被拦在外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秦艽才来,就被他冷着脸催着进去了。 她来前便想,经过这阵子的调理后,宋初渺能来月事了说明是好事。 可见她疼得这般厉害,到底不忍心。 她先取了止疼的药丸给她服下,又去调配了舒缓的药方。 闻声而来的姚槐,见沈青洵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不由分说将人给赶走了。 女儿家的事情,瞎凑什么热闹呢! 秦艽的药丸很有效果,没多久宋初渺就不那么疼了。 另外还备了温热的膏贴给她敷着。 宋初渺缩在被窝中,见舅娘和秦姐姐为这点事围着她忙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艽听了,说姑娘家的,这可不是小事。 若是能每月都恢复正常,渐渐也就不会这么疼了。 小姑娘一听,今后每月怕是都要来一回葵水,虽知是好的,可也禁不住苦了脸。 娘亲曾说做女子不易,还真是如此呀。 宋初渺最后喝了药,才能安稳些睡去。 之后的几天,她大多时候也都窝在床上。 腰酸乏力,动也不想动,精神恹恹,苦苦闷闷的模样。 若不是知道不好,真想将秦姐姐那止疼的药丸当糖豆给嚼了。 沈青洵之后问过秦艽,方知这是宋初渺经过这阵子的调理之后,寒症有所好转的表现。 虽是该高兴的,可过来看她时,见她这副饱受折磨的样子,又实在太心疼。 小姑娘如今脑子活泛,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懵神转不过弯了。 明明有气无力的,却还有心思问他那件披风如何了。 沈青洵不免好笑,正着色道:“又不是被旁人看去了,渺渺同表哥有什么好介怀的。” 宋初渺大半脑袋埋在被窝里,闷闷地想,还不是表哥那私下收集的举动太令人难安了。 若他也把披风收在柜上,同草编蝴蝶和帕子什么的放在一块…… 姑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第58章 沈青洵不知道宋初渺脑子里头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告诉了她:“我已经交给素夏了。” 宋初渺眨眨眼, 声儿轻轻软软地问:“真的呀?” 沈青洵只看着她,眼里似是在说, 他何曾骗过她了。 小姑娘探出身子,拍拍心口,一口气松下了。 “那,洗干净后还你。” 宋初渺每回睡后, 总会有细小的发丝,乱乱的搭着卷儿翘出来。 可一抚上, 却又细滑柔顺如同缎子。 沈青洵没忍住, 手轻轻落在她发顶, 揉了下:“别的事交给素夏就好,你少乱想,好好歇着。” 秦艽说再有个一两日, 渺渺遭的这罪,也就过去了。 小姑娘嘟囔着又道:“表哥, 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见表哥意味深长一笑:“嗯, 不是, 渺渺是大姑娘。” 宋初渺话一出口, 才反应过来什么。 她后知后觉小小瞪了表哥一眼,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唔……表哥好像变坏了。 …… 定安侯府外的街巷上,远远的拐角里站了个缩头缩脑的妇人。 她在这站了一小会了, 若有人留意她,定觉得这人有些鬼鬼祟祟的。 那晚后来,妇人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不就是以前隔了几户的那家买来的童养媳吗? 一张脸长得太好了, 她绝不会记错的。 她还跟那家的夸过呢,说运气真好,竟能挑到这样的。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跟着当家投奔亲戚,搬去镇上了。 去年当家的欠钱被人打死了,儿子也丢下她跑了。 她在原地儿待不下去,就跑了出来。 跑出来时身上就没几个钱,一路走啊混啊,有时候饭也吃不上。 后来听说京城里都是贵人们。 贵人们大方,运气好还能遇到当街抛钱的。 做活给的钱也比外头的多。 她就往京城里来了。 活还没找到呢,妇人没想到竟会看到那个丫头。 不过那个小丫头,好看归好看,以前粗布麻衣时,也不觉得跟他们有什么不同的。 突然穿得跟个贵人似的,大户小姐的模样,这跟她们就不一样了。 差点没能认出来。 妇人那晚混在人群后头,远远跟了一小段,看到公子将那丫头扶进车里去了。 后来她问了边上的人,说那是定安侯府的马车。 定安侯是谁她不清楚,但反正是有钱有权的人。 妇人刚来京不熟路,更没认识的人,大户人家里的事也没那么好打听。 找这定安侯府都花了好些功夫。 可看这门匾,这高门大院的,还有这家丁丫鬟。 也知住在这里头,是什么样的滋味。 妇人一颗心蠢蠢欲动起来。 也不知道那家的小媳妇,后来是怎么从山里出来,还跑来了京城,住进了这么大的宅子里头。 小丫头看起来不像是有本事的,妇人觉得她是撞了大运了。 起了鬼心思的妇人,找到定安侯府后,还有些犹豫。 怕对方不认赶她出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5节 不过今儿饿了一整天了,她也顾不得了。 好歹也是相熟的人,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照顾照顾不是应当的吗? 她就不信了,小丫头攀上这什么侯府的,吃香喝辣。 能让这些贵人们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别人家的媳妇? 妇人想着就往府门那儿走。 被府门护卫们拦下时,妇人还吓了一跳,看着怪凶的。 她忙堆起笑:“我是来找人的,找府上姑娘的。” 护卫互视一眼,在他们府上的姑娘,就只有表小姐了。 他狐疑问:“你又是什么人?” 妇人见有戏,忙说:“我们是熟人,她以前很受我照顾的。对对,就是你们姑娘请我过来的。” 表小姐的事情,府上一向不许下人们过问太多。 虽然这妇人瞧着有些怪异,可护卫一时也拿捏不准。 他决定先去向表小姐请示一下。 妇人灵机一动,觉得那丫头可能不会记得她,就报上了那个农妇的名字。 宋初渺才从腰酸腿软,不得不吃药丸止疼的状态中出来。 身子总算利索了些。 秦艽还给她配了月事后用来温补的药膳。 虽还说不上来,但人显然比以前要舒服了些。 而当她听到那农妇的名字时,手上一个没拿稳,泼出去了大半碗药膳。 她怔怔看向来禀的人,背脊不自觉地就发了麻。 宋初渺并不知道,当时沈青洵来救她时,就没有留手,将人都处理了。 回京之后,她也没再去想那些事情。 乍一听见,仿佛把她一下又推回了那些时候。 素夏见她神色不对,忙过来收拾了下,免得姑娘烫着了。 “姑娘?这种不知道从哪来的人,赶走了就好。” 想来是什么人在胡言乱语罢了。 姑娘何时请过人来,她怎么不知道? “等等。”宋初渺一下回了神,按住了素夏的手。 妇人进了定安侯府后,忍不住感叹这宅院真大真富丽。 连个走廊底下养花的盆,看起来都能值不少银子。 若是她能够在这儿住下,那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宋初渺原本还在想,那农妇是如何找到定安侯府来的,找她有何目的。 可看见人时,十分诧异。 并不是那个农妇。 她打量了来人两眼,很是疑惑:“你?” 妇人一见人就凑了上来:“丫头啊,哎不对,你现在可是小姐姑娘了。”妇人堆着笑拉近乎说,“都住这么好的地方,穿这么好的衣服了,真有本事。” “你还记得我不?” “我啊,就以前住你们隔壁几户的,你刚来时我还去看过你哩。” 妇人看宋初渺一副想不起来的神色,生怕她直接把她赶走了,一口气先说了一大堆的话。 说得好像曾与她关系很亲近很熟悉。 宋初渺听了微怔,确实是想起了点什么。 那种地方,临近住的人也不算很多。 她这下也想起来了,就是这人,那晚在东坊还撞了她一下。 所以并不是农妇,而是这人借了农妇的名来见她。 小姑娘目色变得警觉,觉得她来者不善。 妇人见她是想起来了,忙呵呵笑说:“还记得就好。哎哟我就说了,我以前对你还挺好的,哪能把我给忘了呢。” 妇人开始絮絮叨叨自己后来过得有多不易,搬走后还会时常想到她呢。 来了京城,没个相识的人能投奔,整天挨着饿。 说着说着还抹起了眼泪,真一副凄苦可怜的样子,能叫人心生恻隐。 宋初渺皱起了眉头,没有被她说的话影响,平日里轻软的声音都沉了几分。 打断她道:“你想做什么?” 妇人眼珠一转,急忙说:“这个,好久没吃东西了,这不正好遇上你,也是没办法了。” 宋初渺不想与她多说,招了素夏来,让素夏包些糕点给她后,就让她离开。 妇人好不容易进来了,哪这么轻易想走的。 “你看吧,我也没地儿可去。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妇人说着,还一件两件的数起来了,仿佛成了宋初渺的大恩人。 宋初渺觉得这人真是睁着眼胡说八道。 她何曾做过那些,竟瞎编乱造出这么一堆。 和农妇一起欺负她倒是有的。 妇人绕了个大弯子,提到了她的目的:“你让我住下吧。这什么定安侯府的,这么有钱,也不多我这一张嘴是不是?” 宋初渺不再搭理她,喊了声:“素夏。” 素夏早听不下去了,这种占便宜的小人嘴脸她见得多了。 而且听意思,是姑娘曾经被拐走那儿的人,竟还有脸面跑到姑娘面前来。 她当下就要找人赶她出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等等,不行的话我做下人也可以的。我做事勤快,你给我排个差事就行。”农妇哪肯走,急忙降下了条件。 “你认错人了。”宋初渺冷淡道,“我看你可怜,才给你点吃的。” 妇人闻言不笑了,变脸快得像另换了层面皮。 “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长那么水灵的小媳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好运,能住在这种大宅子里当小姐。好歹我俩算认识,至于连个下人都不给当?我就在你这院子里做事,还能帮你不是?” 这丫头瞧着不会松口,旁边的丫鬟又要招人来,妇人气急败坏威胁道:“我可不知道饿昏了头,出去会到处乱说点什么的。” “长得好看心却是黑的,做人忘恩负义,还想逼死我啊。” 宋初渺着实被气到了:“你胡说什么?” “胡说不胡说的,别人又怎么知道。我就说这宅子里的小姐,是个心肠狠毒的,还很骚浪。” “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这种大宅子里当小姐的。但他们是不是都不知道你当过别人的小媳妇啊?” “我听说这些贵人们,最讲究什么门风名声。你当人家媳妇的时候,还跟不知多少男人勾勾搭搭,他们也不知道吧。” 宋初渺被妇人这一嘴无中生有的诬蔑给震惊了。 这种粗鄙的话语,自她回京后,就再没怎么听见过了。 这毒妇想要胡言乱语,恶意泼姑娘脏水。 素夏比姑娘更恼怒。 “你是不是不知我们定安侯府是什么地方?” “我们老爷是大将军,刀下斩杀的人能堆起一座城墙来。当什么下人,我看你可以留下当肥料。” 刚还在放言威胁的妇人,一下就被素夏的话给吓到了。 她上一回看见的死人,还是她当家的。 她咽了咽口水,可一想到就这么离开,也迟早要饿死的。 小丫鬟就是吓唬人罢了。 妇人转念一想说:“我,那我就不当下人了。只要你给我很多银子,我马上就离开。保证不在外头多说一个字。” 第59章 妇人最后离开时, 怀里揣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脸上笑得褶子都叠了三层。 将人赶走后, 宋初渺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没说话。 素夏宽慰道:“姑娘不要同这种人置气。” 最后给了她一袋银子, 素夏还觉得被占便宜了呢。 说真的就该乱棍打出去才是。 宋初渺摇头道:“我不气。” 小人难缠,满足那妇人, 也是她不想给舅舅表哥他们添麻烦。 这里是定安侯府,她知道有很多人盯着的。 希望那妇人收了银子, 就能安生远离, 别再出现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6节 素夏也不再提那种人了, 转而说道:“对了,陶娘子把账册送到侯府来了。我给姑娘拿来。” 上回在绣鼎阁外出了事,陶娘子还很自责来着。 素夏把账册取来给姑娘, 好奇地想看看账数是不是又翻了。 “得知姑娘能说话后, 听绣鼎阁的伙计说,陶娘子眼睛都红了呢。” 妇人拿了宋初渺给的钱后,找了住处, 还新制了几身衣裳。 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 锦缎摸来柔软顺滑。 哪是以前粗布麻衣能比的。 要知道, 这样的东西她以前见都没见过。 妇人一下就尝到了甜头。 况且钱这种东西, 哪有够用的。 她看着少了大半的钱袋子,又打起再讨要一些的注意。 不过再摸到定安侯府时,妇人在府门前就被拦下了。 府门的下人们上回已得了吩咐,若再来就直接赶走。 妇人急了,指着自己一番解释, 以为护卫是不认得她了。 她上回像个乞子,这回虽套了身好些的,可微佝着腰,芯子撑不住,更显得不伦不类。 定安侯府的下人,哪容她再胡搅蛮缠,当下冷冷提起了手里的刀。 还没碰到,那妇人就坐倒下来,大声哭闹起来了。 府门护卫愣了下。 实在是有太久没碰见过,敢在定安侯府门前闹事的人了。 妇人哭着嚷着就嚷到了宋初渺的身上。 把上回那一套的说辞也搬了出来。 不过还只是说起忘恩负义的那一段。 她只是想再向那小丫头讨点银子,又不是真想把人给得罪了。 这儿人来人往的,她坐在门口乱说一气,那丫头肯定坐不住。 妇人打算这一回,要那丫头今后每月都给她送一点。 反正这种大户人家有的是钱。 一个婆子在府门前撒泼,瞧来竟也新奇。 护卫们起初还没听清。 后来发现她口中所说的,似乎是表小姐时,脸色都变了。 当下拔了剑出来抵在她脖子上,呵斥道:“哪来的疯子,敢在这胡言乱语。” 正要打走,忽瞧见道熟悉的身影从外头回来,后背一下就绷直了:“三少爷!” 沈青洵拾阶上来,冷冷瞥了眼地上被剑吓到脸色发白的妇人。 方才所说的话,他听见了一二。 他略一摆手,护卫将剑收了回去。 “你刚说了什么?” 妇人也看了过来,发现这人她有印象。 是那晚在那丫头身边的公子。 刚被剑背碰过的地方还一片冰凉,妇人盯着沈青洵,一时没敢再开口说话。 沈青洵又问:“你以前认识她?” 妇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那丫头。 眸子一转,想到什么忙起身道:“对对,我们以前住得近,我对她别提有多好。” 不管公子和那丫头什么关系,这么说总是没错的。 也不知道那个小蹄子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锦衣玉食的小姐。 八成是蒙骗来的。 想到这,妇人又凑上来补了句:“在山头的村子里。” “哦?有这等事?”沈青洵挑了下眉,听来似乎惊讶,而微敛的眼中杀意一涌而过。 “公子难道不知道?”妇人听了眼睛一亮,一下来了劲。 她就知道,这些贵人哪知道那丫头以前那种事。 还要再说什么,沈青洵打断她,迈步进了侯府:“进来,细说。” 妇人喜出望外,点着头往里走,顺便冲护卫摆了个脸色。 沈青洵带了人进来,径直往院中走去。 “你说她以前住村子里?” 妇人跟在一旁,边打量他边道:“对啊,没告诉公子啊?” “你还知道什么?” “公子想知道啥?住的隔了几户,就是……” “不就是银子,有的是。” 妇人顿时乐了,早知道这里有个金窟窿,她还去那丫头面前费那力气。 素夏正提着食盒,要回去时,正好远远看见了三少爷。 身边好像还跟了一个妇人。 素夏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在府上要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特别是三少爷的。 且那妇人换了身行头,又是背影,素夏一时也没认出来。 等到回去伺候姑娘时,她一琢磨才反应过来。 宋初渺见素夏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妇人跟着沈青洵进了院子,凑在边上说:“她以前是人家的养媳,长得是好看,养着生娃的。” “手脚就笨了点,不太会做事。” 妇人见公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听这个。 因为什么不重要,捡他爱听的说就够了。 妇人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以前对她那么好,翻脸就不认人了,还要把我打出去。” “公子听我一句劝,没什么良心的人,还是离远的好。” 见沈青洵听得仔细,还时不时点头。 妇人越说越来劲。 “小小年纪也不检点,做人家媳妇了,还整天出去勾三搭四。哎哟那点小身板,还骚骚媚媚出去勾引别家汉子。” “她家那个腿坏的,我估计就是不太行。自己跑出去偷,早就不干净。我那时候就跟我当家的说,等过几年生了娃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妇人突然被打断,也没留意眼前人愈发阴鸷的神色,想了想说:“我跟当家的后来搬走了,剩下认识的应该都还在村子里呢。” “我当家的死了,儿子那时候小着呢,也不懂。” 沈青洵点了点头。 那些他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没料到竟还有遗漏的。 妇人已经当沈青洵跟那丫头是不对付的了。 明知故问:“公子,你们是不是都被她给骗了?”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喉咙间像是突然卡住了,下一个声音突然发不出来了。 她还疑惑着,就感觉视线前的景致转了个大弯,好像都能看到身后的东西。 等迟钝的疼痛冒出来时,眼前就彻底黑了。 沈青洵手上干脆一拧,扭断了她的脖子。 拉过她身上刚做的衣裳一角,慢慢把手擦了个干净。 再一挥手,原本安静的院落里,就有下人出来把尸身拖下去处理了。 既然仅剩她了,他怎么可能会留着这人性命,任她在外头去坏渺渺的名声。 处理干净,沈青洵抬起头。 和一条腿迈进院子,一条腿还僵在外头的秦元铭对了个眼。 秦元铭木着脸眨了眨眼,立马把迈进来的那条腿给收了回来。 他今日又心血来潮,想着久不见沈兄了,怕沈兄真要忘了他俩的情谊,于是跑来了定安侯府找人。 好巧不巧,就碰上沈兄心情好杀了个人。 他一抬头:“呃,今日天色不错。” 又指着他院子里的树:“春意正浓啊,沈兄你看你这棵树,叶子都绿了。” 半晌没听见沈兄说话,秦元铭一脸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灭个口吧?” “听见什么?” “只听见扭断的咔嚓声。”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7节 沈青洵并没有什么心思搭理他,转身打算往书房去。 “你来做什么?” 秦元铭一听这么嫌弃的语气,就知道刚刚的事没什么了。 他几步进来,跟在他后头说:“看马去。” “不去。” “我没说完呢,我新圈了一块马场,就快弄好了,过两天带你去看看。” 沈青洵停下看他:“多大?” 秦元铭高兴的劲都藏不住,比划道:“很大。” “你娘不打死你?” “藏好了,偷偷的,不会知道的。” 沈青洵嗯了一声,依旧道:“不去。” 秦元铭叹了口气:“如此不给面子?我那马场,边上就是猎场,还能一起跑马打猎去啊。” 正说着,秦元铭听见脚步声,往后头看去。 只见院门处站着一个极好看的姑娘。 秦元铭认出人来,心道他这小表妹还住在侯府呢。 宋初渺小跑了一路过来的。 此时扶着院门,按着胸口,缓缓喘了两口气。 她神色焦急地往院子里看,没有想到秦家公子竟然会在,愣了一下。 至于那个妇人,她并没有看见。 小姑娘疑惑地皱了下眉头,莫不是素夏看错了? 她还记得妇人上一回那些编造诬蔑之言。 怕她在表哥面前胡乱说话,这才急急地赶过来。 沈青洵已大步往宋初渺走去。 走到小姑娘面前,顺手理了理她跑乱的鬓发,无奈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初渺气息稳后,迟疑了下,才问:“那个妇人……” “已经走了。” 秦元铭低头挠挠额头。 以某种话来说,确实是走了。 已经走了? 宋初渺怔忡着,也就是说那妇人真见到了表哥。 小姑娘脑子都被跑乱了,心口还不断在跳。 也不知那妇人都同表哥说了些什么话。 她咬了下唇,期期艾艾:“那,那她有没有说什……” 沈青洵忽地制止了她,回头看了秦元铭一眼。 那脸色的意思,就是你怎么还不走。 秦元铭还处在震惊中,一时没领会到。 见他看来,便问:“小表妹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见沈兄不说话了,秦元铭这才反应过来。 他识相地往外走:“那个,我娘许是在找我了。” 要离开时,还很不甘心地再问了一句:“真不去啊?” 沈青洵看了宋初渺一眼,问:“哪日?” 秦元铭乐了:“大概两三日,我命人来带你去。” “我会带人。” 秦元铭连连点头。带小表妹嘛,他自是懂的。 等秦元铭走后,沈青洵才拉着小姑娘进了书房。 宋初渺将方才没说完的话问了出来。 沈青洵瞧不出什么神色,点头:“是说了一些。” “别听她的。”宋初渺脱口道,软甜的声音也显得急切,“她……她都胡说的。” 小姑娘说着,手垂在身旁,不自觉揪紧了衣角。 想也知道,那人会说的多么难听不堪。 可那些都不是真的。 她不想要表哥听到那些,对她有所误解。 沈青洵不料她如此反应。 一想便知妇人那些难听的话,定也在她面前说过。 霎时那股怒气又翻涌起来。 就这么死,竟是便宜她了。 宋初渺低着声说:“我没有那样,也没有勾……” 小姑娘似是真有些急了,说话语无伦次的。 “就是劈柴,洗衣做活,伺候人。农妇她们,嫌我还小。” “讨厌那里的,邻里的男人,眼神都很怪……我有努力逃走。” “我不便宜,那农妇凶,脾气很爆,不会让他们靠近我。我没被碰过。” “渺渺不说了。” 沈青洵忍不住打断她,心酸得厉害,拉过她指尖拽得发白的手,安抚道,“表哥都知道。” 自她能出声后,都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小姑娘怔怔看着他,眼眶都憋红了。 像是有太多太久压藏在心里头的话,忽然间就控制不住了。 宋初渺艰难地说:“我知道我被拐过,没有人会信的。” “农妇说养大了才好生,她儿子又残瘫着,我都很小心。” “我没被人欺辱过,也没有和谁不干不净。” “真的,我还是清……” 宋初渺最后个声儿一颤,却是被沈青洵骤然间堵了回去。 沈青洵紧紧搂住了小姑娘的细腰,直抵着房门,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小姑娘蓦地瞪大眼,脑中有什么弦崩了一下,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风风东 1个; 第60章 男子的气息将她从头到脚都包围住了。 宋初渺看着他, 浑身僵硬得连呼吸也要忘了。 只有唇上传递而来的触感, 滚烫滚烫的。 一点一点的麻意, 顺着血液走遍了全身。 宋初渺大睁着眼, 沈青洵也在看她。 看着她失措迷朦的眸子,泛红的眼角。 一息相连, 温软好欺的样子。 沈青洵下意识而为,只是想叫她安静下来。 不要再去将自己的道道伤疤划开, 无措地向他解释。 傻姑娘啊, 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她应当将那些都忘了, 再不会去想起。 沈青洵轻轻碾转,才捧着她的脸退开来。 小姑娘实在太甜了,像是沾了蜜的软糕, 再不离开, 会克制不住沉陷进去。 像是溺在水里,才得了机会探出头来,宋初渺张着檀口轻轻喘着气。 梏在她腰身的手臂反而更加收紧, 却是丝毫也不想撒手。 突然之间的, 宋初渺险些连她如何过来的, 都要想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这时她该做什么, 该说什么。 表哥离得她这样近,抵着她。 她的视线连往别处放都做不到,只能抬头看着他。 “没事了,渺渺,都过去了。”沈青洵认真看着她, 柔和的轻哄。 她勿需多言,他什么都知道。 何况,无论她是否真的经历过什么,她也都是他的那个小表妹。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8节 只要她在眼前,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 半晌,小姑娘点了点头。 表哥的眼神像是会说话,她看着便什么都懂了。 不仅是信任,还有包容。 再回想方才的自己,更像是委屈了,一见到表哥时,就忍不住一股脑儿将压在心底的倾泄出去。 那样直白羞臊,宋初渺都想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进去。 “我都处理好了,她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在外胡言乱语。”沈青洵见小姑娘已经明白,让她宽心道,“相信我。” 妇人那种贪心不足之人,给予也只是一时的,因为永远都满足不了。 她不适合处理这些,这没什么,他在就好。 宋初渺垂着眸子轻轻嗯了声。 唇间似乎还留有表哥的温度,耳畔的心跳也没有减弱下去。 之前那次,在马车上,她似乎入了魔怔。 表哥亲她,也仅是迫不得已。 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声入蚊喃:“你,放开我。” 是该放开,可沈青洵觉得她就像一味毒,越是接近,就越难以松开。 只想当下就将人娶走了。 沈青洵闭了下眼又睁开。 再等等罢。 “今后不许多想,我就放开。” 小姑娘瞧着听话:“嗯。” 腰身上霸道的力道缓缓松了开来。 宋初渺嘴上虽应了,但已控制不住越想越多了。 她觉得他们像是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堪堪收拾好心情,小姑娘直白问道:“刚刚这样,我们是不是很不好?” 他们只是暗中互相倾心,爹不知道,舅舅舅娘也不知道。 小姑娘觉得自己好像是背着人偷偷做了件坏事。 而表哥亲她,她还并不讨厌。 宋初渺心虚地想,她似乎不是个好姑娘。 沈青洵似是一眼看穿她心思:“渺渺很好,是表哥不好,故意欺负了你。” 他放开人儿,轻拍了拍她后背,叹着气,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渺渺信我。” 等你及笄,表哥什么都给你。 眼下,还不到时候。 …… 秦元铭说是两三日,果真第二日晚,就派人往侯府传了信。 翌日,他人早早就已经在马场里了。 毕竟是他刚圈下的马场,如何重视自然不言而喻。 他亲自盯着,将所有都筹备好了,就等着沈兄和他那小表妹过来。 届时还能稍稍得瑟炫耀一下。 秦元铭另派了随从去定安侯府,为沈三少爷引路。 看看这时辰,也该要到了。 他牵了匹最近的心头好,驾马而出,停在马场外的矮山坡上。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了迎面驾来的定安侯府的马车。 一勒马绳,秦元铭刚打算要过去,就又看见了什么。 脚下一滑,差点脱了马蹬。 只见在最前头的马车驶来之后,后面还紧跟着一辆马车。 一辆之后还一辆,马车首尾接出长长一条。 马车一旁,还有打马而行的,马蹄沿着道儿撒欢跑。 秦元铭还没明白过来情况,最先的那辆马车已经停到跟前了。 车门推开,沈历昀探出头来,对马上的秦元铭颔首道:“秦公子,打扰了。” 秦元铭认出了人,虽然还在诧异,但也不会失了礼数。 他笑着招呼过后,打着马儿往旁边让开,一指里头。 道马车驶入,停在里头便是。 沈历昀谢过,又重新坐了回去。 车轮一转,吱吱呀呀就往马场里去了。 后头马车里的柳沐珑掀了帘子往外看,有些兴奋:“到了吗到了吗?” 柳箫铃在一旁不满道:“你就不能往你那边看吗?过来挤到我了!” 秦元铭就这么看着几辆马车驶了过去。 沈卫骢是骑着马的,原本跟在最后,这会一夹马腹就冲到了前头。 大早上的,精力很好,同秦元铭招呼过后,就问起了猎场。 沈青洵是打着马,跟在最后一辆马车旁边过来的。 秦元铭立马过去问:“沈兄,我说你这什么情况?” 沈青洵悠悠道:“我那日说了带人。” 秦元铭嘴角一抽。 不是只带小表妹一人吗,谁想会有这么多? 沈青洵看他一眼:“你那马场待不下?” “哪能啊。”秦元铭当下道,一副要让他见识见识的神色。 只是不知人这么多,没提前做准备罢了。 马车入内后停下,沈历昀小心扶了蔺婉下来。 边上有下人过来将马车拉走。 驾马冲进来的沈卫骢,马速不减,进来后就打算先绕一大圈瞧瞧。 过来前问过秦元铭,说大可随便看。 沈卫骢过来时,手下没控制,马蹄扬了沙尘。 风一吹,就往沈历昀这飘了些。 蔺婉抬手掩了口鼻。 沈历昀忙给她挡了,喊了他一声:“二弟!” 沈卫骢一回头,看见了自己做的好事,略有心虚:“嫂嫂,对不住。” 蔺婉挽了夫君的手:“没事的。” 紧跟着的马车上,下来的是柳修谨和沈如辛。 二人刚下马车,就看见柳箫铃和柳沐珑从后面马车上蹦了下来。 柳家姐妹闷了很久没出去玩了,顿时像两只放飞出笼的鸟儿。 最后下来的,是宋初渺和秦艽。 秦元铭看着这么多人,眼都有些花,略显头疼。 急忙吩咐了人,安排茶水,先带他们去休息一下。 “昨日你的人来时,阿姐也是碰巧在,就都一并来了。” 沈青洵翻身下马,缰绳递给牵马的下人,对秦元铭说道。 昨儿这事先被沈卫骢听见了,正好手痒想来狩猎。 沈历昀原本是不感兴趣的,但想着蔺婉自嫁过来后,还没怎么带她出去玩过,便也来了。 沈卫骢去磨了沈如辛出来散心,正好柳修谨这两日告假,就陪着一块。 这事被两姐妹得知,也央着要来。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情形。 这会沈卫骢已经驾马跑远了。 沈历昀见妻子一路马车后,有点精神不济的样子,就先扶着她进去休息。 柳家姐妹最是热闹,一会感叹这儿大,一会指着那马说好看。 说着说着提起了狩猎,柳箫铃说:“我要去猎熊。” 柳沐珑:“哪来的熊,你连兔子都猎不着。” 柳修谨在旁皱眉,无奈道:“箫铃,沐珑。不要胡闹。” 沈如辛拉了他一下:“让她们去吧,秦公子的马场,出不了什么事。” 秦元铭正巧听见,笑着称是。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99节 柳修谨拱手道:“那麻烦秦公子了。” 铃珑二人得了赦令,这就跑去看马了。 秦艽是惦记着宋初渺的身子跟来的。 顺道透透气。 天天在定安侯府足不出户,她若是药草也要生霉了。 下马车后,提了药箱就进去了。 宋初渺站在沈青洵边上,看见表姐二人进去休息时,抿着唇一副在想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沈青洵有些奇怪。 小姑娘摇头:“没什么。” 就是觉得,表姐看着似乎有些愁闷。 “表哥要去看马么?”宋初渺问他。 沈青洵没说什么,秦元铭先凑了过来:“宋姑娘可喜欢马?挑一匹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马。”小姑娘认真说。 虽然小枣马一直养在宋府,她一次也没有骑过。 但表哥说,她养好了身子,会有机会的。 这时沈卫骢绕了大半圈后,又转了回来。 瞧见他们三人,远远喊道:“三弟,我们打猎去!” 看到渺渺表妹时,想起什么来:“表妹,我去给你猎只兔子回来。” 宋初渺摇摇头:“不要了。” 她已经养了一只好漂亮的兔子了。 虽然表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沈卫骢还是快死在表妹软甜的声音里头了。 “一起去吧,渺渺可有想要的?”沈青洵忽而问起。 宋初渺歪着脑袋想了想:“黑狐狸?” 秦元铭不知风趣的在旁插嘴:“这儿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不远处的柳箫铃和柳沐珑耳朵尖得很,一听就跑来,也想要跟上。 柳沐珑转身回去,想喊嫂嫂一块来。 嫂嫂那么厉害,肯定谁也比不上。 沈如辛原本不想去的,被柳沐珑抱着胳膊央了会还是起了身。 柳修谨笑道:“我就不去了,你小心些。” 一道要去看看的,还有沈历昀。 蔺婉似是马车坐久了,有些没力气,就留在木屋里休息。 沈历昀出来时活动了下肩膀,准备猎个大的,打算回来烤肉给夫人吃。 秦元铭圈下的马场,他都还没开始炫耀,人就全都被边上的猎场给吸引走了。 秦小公子抚了抚额,甚是忧伤。 第61章 一伙人全都跑去狩猎了。 宋初渺不过是个跟着去看热闹的, 自然不会去猎什么。 秦艽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便没跟上。 她走出来抱着胳膊, 舒展了下筋骨。 此处空气着实不错, 一路行来的景致也好。 一时无事可做,秦艽又琢磨起该如何从沈青洵手里先拿到药材。 当时虽是答应了, 可宋初渺那寒症,哪是一年半载说好就能好的。 如此一拖, 她还不知要在这京城待上多久。 秦艽不做言而无信的人, 那时答应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今想的, 也只是先带了药材回去,治好师父的毒症,再安心回来替宋初渺治。 不过就是担心, 若她如此直言, 那沈三少爷不答应,反将东西看得更紧。 她现在也知道了,定安侯府上下有多看重这个表小姐。 毕竟她这一走, 回不回来全凭得她心意如何。 仅这点时日, 彼此都还没有足够的信任。 秦艽正想着, 忽听屋子里有摔了什么东西的声音。 听起来不太寻常, 她赶紧转身进去,就见蔺婉扶着额头撑在桌子旁边,地上是不小心碰掉了的壶。 秦艽过去扶她坐下,另招了马场的下人过来收拾。 蔺婉揉了揉额头,见是秦大夫, 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一下站起来,有点眼花罢了。” 秦艽拂开她袖子把脉,问:“少夫人是今日突然如此的?” “就这两日吧。心口也有些闷。” “没叫大夫?” “寻思着这点小事,也没什么。”蔺婉说道。 叫大夫来,还要白让历昀担心。 秦艽把了下脉,眼一抬看她,神色些许古怪。 蔺婉被她这么一看,反倒紧张起来。 “少夫人这两日也没歇好吧?” 蔺婉听出秦大夫的言外之意,脸庞红了起来。 这一阵昀郎索求的是多了一些。 秦艽又确认一回,点头道:“少夫人不知自己有身孕了吧。” 蔺婉愣住了。 沈卫骢进了猎场,当下就冲入没了身影。 柳箫铃和柳沐珑都说着想狩猎,却是连马也不会骑的。 也不知想要如何个狩猎法,莫不是靠徒手去抓个兔子。 沈如辛最后一考虑,打算捎带一个上马。 柳箫铃和柳沐珑争论半晌,柳沐珑稍败一城,被留下来陪宋初渺。 沈青洵调了下弓弦,打马到沈如辛身边并立。 “很久没同阿姐一起了。” 沈如辛看了三弟一眼,想想是很久了。 说来也怪,与这三弟自小相处的最少。 后来他大了,没那么避着人了,可一年到头说过的话,加起来也能数得出。 但又好像,身为长姐,她心底里总会想去多照顾他一些。 尽管从武艺上来说,明明差他不止一星半点。 许是她本就跟沈历昀一样大。 沈卫骢又太顽劣欠揍。 而沈青洵的沉默寡言,也算是乖的其中一种? 沈如辛说道:“比试就算了。随便玩玩吧。” 要知道她还拖带了一个呢。 沈青洵点头,同不远处的小姑娘示意了一眼,就当下纵马进入了。 他们在狩猎,一时半会的也回不来。 宋初渺就听表哥的,在这安静地等着。 柳沐珑则支着下巴在旁边叹气。 “唉,要是哥哥也过来,就能带我们一起进去了。” 说完又立马否决了自己。 她好像没见过哥哥骑马,他应该也不会吧。 柳沐珑觉得离成为嫂嫂那样的女子,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啊。 柳沐珑转而问宋初渺:“他们会猎什么回来?” 小姑娘摇摇头:“不知道呀。” 今儿猎场也没旁的什么人。 何况是秦元铭带着人来的。 秦元铭本还陪着两姑娘在猎场外围一圈,后来手痒,也冲进去了。 边上有他的人在,不会有什么。 难得宋初渺能说话了,柳沐珑也没事做,就跟她有说有聊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0节 可宋初渺的话实在不多,通常是柳沐珑问一长串,她就答几个字。 如此过了一阵,也就没别的话可说了。 柳沐珑正无聊着,忽然看到什么,眼一亮,指着说:“兔子!” 宋初渺探了下头:“哪呀?” “那里,那堆草里!”柳沐珑可兴奋,起身就过去了。 又怕惊跑了兔子,走近后蹲着身子,放轻了脚步。 宋初渺没看见兔子,也跟着过去了。 “嘘。”柳沐珑冲她竖食指。 宋初渺眨眨眼,她没说话呀。 走近后,发现草丛里确实有只兔子。 心很大,一边吃草,一边在左看右瞧。 柳沐珑撩了下袖子,开展了她的抓兔子大业。 “初渺你去那边,脚步轻一点。” “围好了,要是往你那边跑,一定抓住了!” “我先去抓,要是兔子动了,你就往我这赶。”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宋初渺:“哦……” 小姑娘挪去了柳沐珑指定的地方,还有点茫然。 她会编兔子,不会捉兔子。 正想着,柳沐珑已靠得很近,一下扑了上去。 兔子这才发现有人,受惊一蹦一跳跑开,也不知想什么,掉头直直往宋初渺那儿撞。 宋初渺轻轻一捧,抓住了。 柳沐珑:“……” 算了,这正说明她安排得好。 宋初渺摸了摸兔子,递给柳沐珑:“给你。” 见她疑惑,说道:“我有兔子了。” 柳沐珑乐极了,把兔子抱了过来。 有马蹄声踏近,沈如辛先带着人出来了。 柳箫铃刚想在妹妹面前得意一下,柳沐珑就不甘示弱地抱出了兔子。 二人又开始了论战。 沈如辛出来后不久,沈历昀等人也出来了。 毕竟还有姑娘家在,也不是最佳狩猎的时候。 他们也只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并没有特别认真。 带出来的,除了一些走禽小兽,还有只要拖着出来的大野猪。 众人等了一会后,沈青洵才慢悠悠最后一个出来。 马的后头牵了一只小鹿。 宋初渺一直在等他,看见人后眸子亮了起来,冲表哥走了过去。 沈青洵下了马,把小鹿拉了过来。 “没有狐狸,补你一只小鹿。” 宋初渺看他:“给我的?” 沈青洵点头,问她喜不喜欢。 小姑娘过去伸手摸了摸:“嗯,喜欢。” 小鹿有点被吓到了,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呆呆的。 柳箫铃和柳沐珑的手里一人一只兔子,刚刚绑好,就看到宋初渺的那只小鹿了。 一下围了过来,看看摸摸,夸个不停。 小鹿突然被团团围住,像是更不敢动了。 也不知从哪猎来的这么漂亮的小鹿。 两姐妹想到她们的两只兔子,就更羡慕了。 二人不约而同,习惯性地在心里埋汰哥哥。 看看人家做兄长的。 沈卫骢刚把猎到的收拾了,转头就见三个姑娘家围着鹿在看。 他一乐,拍拍手里的土沙过来道:“好啊,有鹿肉吃了!” 宋初渺闻言愣愣看向二表哥,还没反应过来。 沈青洵眼神已经在冷冷地飞刀子。 若不是沈历昀适时过来圆了个场,沈卫骢就差被三弟给丢回去了。 最后饱受精神摧残的小鹿被拉回了马场。 其他猎物也都收拾好送了回去。 马场里下人已都备好火架,等着收拾后开始烤肉。 沈历昀一回来,就去看了蔺婉。 得知妻子有了身孕,半天都没回神。 一向持重的人竟也有手脚无处安放的时候。 消息传开来,众人都是喜出望外。 秦元铭更觉得他围的马场风水好,一来就有喜事。 只有宋初渺发现表姐像是藏了心事。 趁着大家在准备午膳,她跑去表姐面前,问她怎么了。 沈如辛没想竟会被宋初渺给看出来。 真是敏锐又心细。 柳修谨也在旁,起身按了按沈如辛的肩,无奈道:“我都不在意,你何必放在心上。” 宋初渺看看表姐,又看看表姐夫,都有些迷糊了。 沈如辛倒也没瞒她。 她嫁到柳家几年了。 头两年是还不想生子,可近来打算要了,却如何也怀不上。 前几日有了些迹象,以为是有了,可一诊终是弄错了。 如此,饶是沈如辛这样的性子,多少也有些忧心。 宋初渺一想:“要不要让秦姐姐来看一看?秦姐姐很厉害的,也很擅长女子方。” 秦艽来后,把了把沈如辛的脉,道没什么异样。 又探了下柳修谨的,询问了二人,依旧道没什么异样。 最后说顺其自然便可。 沈如辛本来还担心是她有什么问题。 毕竟她从小上蹿下跳没个安生的,来了月事也从不注意。 如此总算松了口气。 见状宋初渺也安心了。 离开时,她忽地想起娘亲来。 当时娘就是怀不上孩子,即便爹不愿,最后还是被祖母逼着纳进了叶姨娘。 沈青洵打马过时,就看见小姑娘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元铭说他养了几匹极好的马,定要拉着沈青洵看。 烦归烦,沈青洵还是挑了匹试一试。 不得不说,秦元铭此人看着不着调,在养马挑马的眼光上却是一等一的。 京中无出其右。 若非是秦家的公子,又整日游手好闲,做不得那养马的低职。 沈青洵真想给他塞到父亲的军营里去。 马喷了个响鼻,宋初渺回神,见是表哥。 左右肉都还没有烤好,沈青洵伸手将小姑娘拉上了马。 身后是表哥的胸膛,有着男子蓬勃的热气和肌肉独有的张力。 宋初渺一靠上,又忙将身子挺直了。 沈青洵一牵缰绳,调转马儿后塞进她手里。 “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多少?” 沈卫骢撩起下摆,蹲着专注在烤肉,一抬头,就看到三弟带着小表妹跑马跑远了。 他撇撇嘴,回头时,看见柳修谨和阿姐不知在说什么,笑着出来。 往左看,大哥小心翼翼扶着大嫂,眼也不敢多眨。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1节 周围柳家两个小丫头围着火堆,为要哪块肉而争论不休。 左看右看,沈卫骢明明在火堆旁,却突然打了个冷颤。 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莫名其妙难以理解的…… 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多人行,必有一狗。 沈老二不服:那里还有两个! 秦艽:对象在老家谢谢。 秦元铭:拥抱我的马! 第62章 沈青洵带着宋初渺, 骑着马慢慢跑远了。 宋初渺轻轻握着缰绳, 紧紧一拉,马儿便停了下来了。 手上牵动,又将马儿绕转了回来。 身后有表哥护着, 她很放心。 轻轻抚着马的鬃毛, 宋初渺往身后看:“是这样吗?” “嗯, 渺渺很聪明。” 沈青洵接过马缰一叱,马蹄飞扬,飞奔而回。 马蹄震震,宋初渺坐在马背上,眼前景象都在飞速后退。 “这马是不是能跑很快?” 沈青洵点头:“嗯, 还能更快,是匹好马。” 秦元铭看到沈兄跑了几圈回来了,把手里的竹叉一扔, 起身过去。 沈青洵先将宋初渺放了下来,再翻身下马。 “这马如何?我有没有骗你?” 秦元铭抱着胳膊在旁边转悠。 沈青洵难得不吝啬赞赏:“不错。” 秦元铭略有得意道:“喜欢吧,不过这几匹可不给你。我找人千里迢迢送回来的,贵着呢。” 沈青洵拍了拍马背:“哦?什么价?” 沈兄竟这态度, 秦元铭反倒拿捏不准了。 担心他是真有想法, 秦元铭有些心慌, 夸大道:“掏光我私藏金库的贵, 反正也不卖你。” 沈青洵不过心情好,难得顺着他的话回应两句。 又不是真要。 他嘴角微微撇动,转身带着小姑娘回去了。 但是宋初渺在旁听了, 却是上了心。 趁着吃肉的时候,小姑娘跑到秦元铭边上问:“秦大哥,那马真的很贵吗?” 秦元铭才挑出一块肉,冷不防听小表妹的声音从身边软软飘过来,手一抖肉砸地上去了。 他状若无事,又新切了块,对她笑道:“是啊。” “多少银子啊?” 秦元铭很奇怪:“宋姑娘问这做什么?” “我想买,可不可以?” 肉又掉地上了。 秦元铭放下手里的刀,转过身打量她。 如此近看,小表妹当真是天香国色的……不对,他收收神,发现她神色竟十分认真。 “宋姑娘别玩笑,大把大把的银两呢。” 宋初渺疑道:“那是什么价?” 秦元铭无法,只好敷衍着报了个天价。 宋初渺听了,眉头轻轻皱了下。 原来真的是很贵很贵。 见成功唬住人了,秦元铭又回头拿刀割肉吃。 只当沈兄这小表妹突发奇想。 小姑娘随意逗哄便是。 宋初渺低头仔细算了算绣鼎阁的帐,咬了下唇说:“好呀,我有的。” 怕秦元铭不舍得,还往上再加了两成。 “秦大哥可以卖给我吗?” 秦元铭差点连刀子都掉了。 不是,这小表妹来真的吗? 秦元铭诧异地看向宋初渺。 小姑娘的眸子清澈又认真。 这个时候,再承认说刚刚是逗她玩的。 就会感觉自己特不是东西。 可若是拿那个价卖她,就成了骗小姑娘的钱财,更不是东西。 左右都不是东西,秦元铭沉默了会说:“我……考虑考虑。” 宋初渺点了点头。 沈青洵视线一扫,发现她不知在同秦元铭说着什么。 刚要过去,小姑娘就走了,反是秦元铭一眼瞧见他,急急跑了过来。 “沈兄,马我送你了。让你的小表妹放过我吧。” 沈青洵:“……?” 宋初渺午膳没吃什么。 烤的肉秦艽不让多吃,就用了点别的吃食。 和秦元铭商量完后,她想起表哥送她的那只小鹿,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吃东西,便想过去看看。 小鹿还没看到,先在屋子后头瞧见了表哥。 沈青洵拦住了人,神色好笑地问她:“渺渺买马做什么?” 小姑娘要是喜欢那马,同他说一声不就成了,还傻乎乎跑去找秦元铭。 小姑娘懵了下,似是没想到秦元铭的嘴这么快。 才说要考虑呢,转头就告诉了表哥。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你喜欢呀。” 沈青洵一怔。 以为他喜欢,所以是想买来给他的? 心里倏地有各种滋味交织,沈青洵的嘴角不禁缓缓勾起。 “买下来,送我的?” 小姑娘还很认真点头。 沈青洵心想,他的渺渺如今厉害了。 都会花钱讨人欢心了。 一时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他屈指一敲她额头:“能耐了,学什么不好,学那纨绔子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伎俩。” 宋初渺怪委屈的:“我没有。” 表哥总送她喜欢的,她也想要送表哥呀。 不过表哥好看,这个说法似乎也没什么错。 小姑娘这么一想,竟也良好地接受下来了。 她抬头看他:“不可以吗?” 沈青洵笑:“你傻不傻,那价,买他马场十余匹好马都有余。” 小姑娘眨着眼愣住了,这才反应过来秦元铭骗她了。 她抿着嘴想,她又不知道好的马多少银子。 书上不还说,古有宝马千金不换的么? 见小姑娘垂了脑袋,怕她真委屈了,沈青洵淡淡然道:“那马就算了。以后不许乱为别人花银子。” “除我之外。” 宋初渺抬眸子瞧他,抿着的唇轻轻弯了弯。 正要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还有爹爹。” 这倒是无所谓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2节 “无妨。” “还有祖母……”宋家上下。舅舅舅娘,素夏巧儿。 他皱了下眉,无奈:“……无妨。” 小姑娘还在数:“大表哥二表哥表姐。” 沈青洵暗暗咬了下牙:“不许。” “嗯?” 表哥不讲道理。 …… 秦元铭莫名送了匹好马出去,还有种心里有亏的感觉。 整个人都觉得不得劲。 看见沈兄的小表妹回来时,心虚的满马场跑马去了。 宋初渺去喂了小鹿回来。 秦艽例行替她诊了脉,顺道把煎好的药给她喝了。 不多时她便有些犯困。 蔺婉刚有孕,沈历昀头回做父亲,面上稳重,实则坐立难安。 他一直都在秦艽这里,询问女子怀孕需要留意的事项。 宋初渺凑在旁边听着听着,反而听精神了。 原来女子有了孕事后,竟会生出那么多麻烦。 还有许多需要留意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秦元铭眼光不错,圈的这处马场清幽,景致也好。 柳修谨和沈如辛二人,散着心也不知去了何处。 沈卫骢似乎骨子里就对比试有着热忱。 特别是跟比不过的人。 反正来都来了,就想着再找三弟顺道比个马。 不过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三弟的人影。 正好碰上秦元铭,当下一拦问起三弟所在。 秦元铭才躲了人,哪能知道。 不过之前是跟小表妹一道回来的。 沈卫骢一听,又去问了渺渺表妹。 而眼下,沈卫骢在找的三弟,却正神色凝重看着赶来的钟全。 钟全一路赶来,禀道:“少爷,老爷遇袭。” “三弟,你去哪了?”沈卫骢找不到人,正奇怪着,便看见沈青洵大步迎面而来。 他笑道:“正好,快来比比。” 沈卫骢还在沈青洵身后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钟全。 正打算叫上钟全一起,对上三弟视线,蓦地一愣,笑也下意识收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他问。 虽说三弟终日冷着个脸,但若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三弟他不会是这种神色。 “父亲散值回府路上遇刺,受了伤。娘刚出定安侯府,也遭暗算,人没事。” 沈卫骢一惊:“什么?” 沈历昀正出来,也听见了。 他脸色一沉:“在哪的事,刺客是什么人?” 沈青洵道:“没查清楚,可能是鞑靼人。” “鞑靼人?怎么混进京城的。”沈卫骢又气又急。 沈青洵脚步未停,准备去牵马:“父亲好像伤势不轻,我怀疑其中可能混了别的人,我先赶回侯府看看情况。” “等等!我跟你一起先回去。” 沈卫骢脚尖一转跟上。 他见沈历昀也要一道,忙说:“大哥,嫂子有身孕呢。你们慢些回来,我和三弟先一步回去看看情况。” 沈历昀脚步停住,沉吟一二后点了头。 表妹她们都还在,也需送回安置。 “好,你们先回去。小心。” 沈卫骢应了声,和三弟一起,随意拉了匹马翻身而上。 沈青洵驾马经过,多看了大哥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沈历昀:“去吧,放心。” 沈如辛回来时,就远远看见二弟三弟和钟全驾马疾驰而出。 显然不太寻常。 她心中不安,同柳修谨加快了脚步回去。 很快,众人都得知了沈璋遇刺的消息。 出了这种事,哪还有再玩乐的心思。 沈历昀安抚着妻子等人。 秦元铭召人尽快备好车马,好送着众人回去。 至于马和猎物一类的,晚些再做安排。 秦艽来京城时日不久,没想天子脚下,还会有这种事情,有些意外。 定安侯府权大势大,竟也危机四伏的。 她不禁更担心药材拖久了,会出变数。 到达官道前,还有一长段矮山道。 坡道上飞驰过三个人影。 秦元铭的马场,随手牵来的,都是快马。 若有人在旁看见,这三人驾马的身影,便是眨眼间就一晃而过。 沈青洵紧拽马绳,凝神思忖。 这是变数,原本不曾发生。 钟全猜测其中许还混有长年潜伏的齐王余党。 当年齐王的人,拔得再干净,过去再多年,也难免还有漏网之鱼。 而齐王逼宫时,也曾与鞑靼暗中勾结。 若最后剩下的几个残存余部,连同鞑靼刺客,伺机刺杀也不足为奇。 三人纵马飞奔,沈青洵已能远远看见官道的影子。 可马越跑,他心里反倒越不安宁。 城中他留了七星,但会暴露身份,不到紧急不会出手。 父亲既已回府,刺客一击不成必定收手,只是不知道伤势如何。 沈青洵继而回想这一路,忽地紧拧眉头。 缰绳猛地一拉,马突然被拉停,蹄子躁动,用力地喷着鼻息。 沈卫骢一见,喊道:“怎么了?” “不对。”沈青洵眸色一沉,当即调转马头回去。 第63章 钟全一见少爷驾马回头, 想也不想紧紧跟上。 “怎么了?去哪啊, 不是说回府吗?” 沈卫骢头都大了,眼见人都快要没影了,只好一扬马鞭跟上了三弟。 沈历昀等人在二弟三弟离开后, 没过多时就整备好了马车。 几辆马车, 上面坐着女眷, 沿着来时的路驶在坡道上。 为照顾蔺婉,加上沈青洵和沈卫骢已经在往回赶,一行人走得也并不快。 秦元铭打着马在前,正好跟着一道回去。 只说定安侯遇刺,也不知伤得要不要紧。 众人心里记挂着, 气氛也与来时不同。 宋初渺也很担心舅舅,坐在马车里一晃一晃,感觉回去的路格外漫长。 她打起帘子想看看外头, 就看见大表哥骑着马,正在马车的几步之外。 蔺婉怀了身孕,免得行车时难受,秦艽便过去照看她。 两个兄弟不在, 沈历昀则打马在侧。 正在道上行了大半时, 沈历昀脸色陡然一变, 双手紧紧绷住了马绳。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3节 就在这瞬间, 四周骤然飞射出数支羽箭! 当先就是冲着前头的秦元铭来的。 箭出突然,秦元铭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箭已至眼前。 沈历昀当下抽出佩剑, 剑鞘灌力直直掷去,携沉山之势撞上冷箭。 箭支被击飞断成两截,插入石缝,箭尾羽翎犹自颤动不停。 秦元铭差点完蛋,吓出了一身冷汗。 赶紧勒马退回几步,挡开飞来的箭矢。 一行人突然遇袭,马车被逼停。 沈历昀沉声大喊躲好,一面击飞箭矢。 一支箭插在两姐妹的马车上,带着车厢猛地一晃。 二人吓得尖叫抱在一起。 最初流矢过后,四下里瞬间飞窜出一波黑衣人,提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二话不说,冲上来就动手。 一眼就知,这些人不是匪寇,是专门冲他们而来的刺客。 沈如辛在第一支箭袭来时,就察觉不对了。 黑衣人跳上马车,砍倒车夫,刀刃刚要往里捅,就被钻出马车的沈如辛一掌打退。 沈如辛抬手砍在对方肩膊筋脉上,夺刀抹喉,再一脚踏上车辕,把要靠近的黑衣人全部逼退。 柳修谨扶着车厢探出身:“你千万要小心。” 沈如辛一点头:“你躲好。” 秦元铭下了马,躲开几刀,踹飞一人。 心里很没底。 他也就以前跟着沈兄学过几招,不擅长正儿八经的打架啊! 何况还是这么多人。 蔺婉哪遇过这个,本就受不得吓,听着外头动静脸色都白了。 秦艽一见,忙在旁劝她冷静。 掏了颗药丸让她含上。 一人正要砍上马车,秦元铭吓得冲过去,按住对方腕骨轻巧一折,再一把拖了下来。 沈历昀一剑砍死秦元铭身后的,问向车内:“有没有事?” 蔺婉缓过口气,摇摇头:“我没事。” 自嫁进定安侯府,她心里就已有所准备了。 沈历昀将表妹车边的黑衣人打退,回头见妻子马车被围,便赶了过来。 捡起把刀丢给秦元铭,管他会不会,也要他护好了。 对方人太多,而他们这多是女子,又不会武。 护着时难免捉襟见肘。 此行他们这些人,本就没带几个护卫,定安侯府连车夫都会些拳脚,然而抵不过对方有备而来。 眨眼间已有了死伤。 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住多久。 秦元铭拿刀挡开一击。 心里暗暗道,以前身边有个沈兄就挺危险的了。 没想到跟整个定安侯府混在一起时,更可怕。 宋初渺待在马车内,一时不敢乱动。 她虽胆子不大,可见过的场面不少,这会虽有些慌,至少看起来还能保持镇静。 秦元铭冲过来,挥向一个刀正往马车内砍的黑衣人。 黑衣人躲开,下刀一偏,砍坏了车厢半个角,他转身杀向秦元铭。 车厢骤然裂开,宋初渺揪着衣襟被吓了一跳。 眼见车里没法躲了,她有些乱的脑中忽想到什么,扶着起身从车里跳了下来。 秦元铭那险象环生的,正想喊时瞥见她已经出来了,忙说:“躲好。” 沈兄这小表妹万一有点什么,沈兄得把他骨头给卸了。 宋初渺片刻怔忡后点点头,忙在一旁的石后头蹲了下去。 愣愣往身后看了眼,是处挺高的斜坡,布满杂草藤枝。 他们这走的是坡道,本就不宽,若是掉下去可太危险了。 正这么想着,秦元铭和缠斗的黑衣人不知觉间已打到了边上。 这个黑衣人比之前那些个都要凶猛,秦元铭落在下风,险象环生。 沈历昀见了正欲搭手,可黑衣人知他最为棘手,已将他团团围困,刀锋如网牵制住他。 被逼得连连后退时,秦元铭脚下蓦地一滑,险险避开刀锋,可整个人也直往坡下滚去。 秦元铭心里暗骂一声,秉着摔了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拽黑衣人脚踝也拖了下去。 沈如辛打退马车周围的人后,就冲向了柳箫铃和柳沐珑的马车。 刀背反着沾了血色的红光,刺入一挑,将人从马车上丢了出去。 “嫂嫂!”两姐妹本来吓得不轻,一见沈如辛出现,难免激动。 又见她挥刀扫开黑衣人,一时都忘了害怕。 “嫂嫂果然好厉害啊。” 沈如辛见有人在车顶,伸手一按翻身跃上,把人踢了下去。 马车已没了车夫,黑衣人围攻时,马突然受惊,撒开蹄子就往前飞跑。 混乱中撞飞了几个黑衣人。 柳箫铃和柳沐珑在里头被晃得东倒西歪。 眼见受惊的马越跑越快,沈如辛蹲在车顶,手心紧紧扣住边沿,对二人喊:“跳下来!” 要是车翻了更危险。 二人虽怕,但都很是相信嫂嫂的话。一手扶着都钻了出来。 吓白的脸上大有种慷慨赴死的神色,闭了眼一左一右往下跳。 才跳下,车轮就撞上什么,猛地一震倾倒。 沈如辛一下被甩出去,从斜坡上掉了下去,她一咬牙,抬手一刀插入壁中,才止住落势。 柳箫铃跳的位置好,摔了一下没有伤到。 柳沐珑却整个人滑了出去,正好离得宋初渺不远。 小姑娘刹那间都没多想什么,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柳沐珑半个身子都掉出去了,再没忍住,哇得大喊:“初渺你不要放手啊我不想死!” 宋初渺一抓住她,就被带着拖了一段。 可是以她的力气,抓着的手腕还是一点点滑了开来。 她不敢放手,又不知该怎么办,手臂被碎石磨到都没感觉。 柳沐珑吓出泪,脸都花了,又哭唧唧在喊:“算了算了,你还是放手吧,总比两个人一块死好。” 眼见要滑开,柳箫铃已经起身跑过来,一把抓住她。 “柳沐珑,你安静点!能不能不要这么丢脸。” 柳沐珑哭道:“都要死了你还跟我吵,有你这么当姐的吗?” 这边还在忙着拉人,丝毫不知后头黑衣人正举着刀过来。 刀尖一转,眼见着要落在宋初渺的身上,突然胸口一疼,低头发现自己被贯穿了。 沈青洵冷着眼将尸体丢出去,手腕一翻又捅穿了身后的黑衣人。 眉峰阴沉沉压着,身上一股子煞冷气息,一把将宋初渺抱起,从刀影中闪开。 “表哥。”宋初渺怔怔看着沈青洵,快停住的心这才重新跳动起来,忍不住抱紧了他。 随后赶来的钟全伸手将柳家姐妹都捞了上来。 柳修谨见势不好时,就已心急下了马车,但躲开几下还是被追上了。 危及间黑衣人被沈卫骢赶到收拾了。 柳修谨定定神:“多谢。” “姐夫小心。”沈卫骢咬着牙。 他们要赶回侯府,却没想被抄了后路,气得要命。 杀起来颇有点万夫难挡的架势。 柳修谨见妹妹没事了,着急去找沈如辛。 好险见她挂在斜壁上。 “把手给我!” 沈如辛递手,借着力爬了上去。 沈历昀身上挂了点伤,不过围着他的人已所剩无几。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4节 沈青洵几人赶到时,黑衣人已经死伤过半。 不消多久,就被彻底收拾了干净。 钟全押着最后个活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忿忿咒骂两声,喊了声齐王吞毒自尽了。 齐王的余党?难道跟刺杀老爷的是同一伙人? 钟全看向少爷,见他点头,便去将所有尸首都翻了个遍。 不过发现并没有鞑靼人在其中。 姑娘家被护着,基本没伤着。 柳沐珑有种捡回一命的感觉,感觉脑子里恍恍惚惚的。 沈历昀那点伤也不在意,看过夫人后去处理车马。 但是秦元铭掉下去了。 宋初渺看着他掉下去的。 她拉着沈青洵说了。 沈卫骢正气着,人还没杀过瘾,坐也坐不住,说着他下去看看,便沿着斜崖跃了下去。 沈青洵见她担心,安抚道:“他命硬着,应该死不了。” “嗯。”宋初渺往下看了看。 小姑娘的手臂磨破了几处还不自知。 沈青洵眸色一暗,皱着眉头去拿了水囊,又找秦艽拿了伤药回来。 宋初渺还在担心秦元铭,手突然被表哥拉了过去。 沈青洵动作小心地将她袖子往上撩,细软白嫩的肌肤,夹着淡了的旧伤痕,还有新的破口在流血。 沈青洵满眼心疼。 他拿水先冲洗伤处。几处伤口一沾水,疼痛就丝丝往里钻。 小姑娘不由轻嘶了声。 沈青洵瞬间不动了。 “很疼?” 宋初渺咬着唇,却是摇摇头,轻声说:“不疼的。” 哪会不疼呢?沈青洵神色无奈,低头轻轻吹了吹。 表哥靠得好近,温热气息像是柔软和煦的微风,一点点覆在伤口上。 宋初渺脊背一麻,一下把手缩了回来,耳根莫名红了一圈。 见表哥目光疑惑看向她,小姑娘低着声软软地说:“痒……” 第64章 姑娘家的手臂, 那样细细软软的,不注意都能留下印子。 沈青洵手上都不敢用力, 让小姑娘轻易给抽了回去。 宋初渺向他讨伤药:“我自己来。” 沈青洵没有给她伤药的意思,指指她伤口:“够得着?” 僵持片刻,小姑娘只好将手臂又递了回去。 沈青洵轻手上好药问:“可还有伤到别处?” 宋初渺摇头时, 发现秦姐姐好像神色思虑地在看她,不过等她仔细去看时,秦姐姐已经在给表姐看伤了。 秦艽也想不到, 出门一趟, 会遇上这种危险。 她的病人就从宋初渺一人, 又一下多了几个。 虽说无奈, 伤患在前倒也没放任不管。 她简单看了下众人伤处, 倒都没什么要紧的。 这时沈卫骢一手架着灰头土脸的秦元铭上来了。 秦元铭深谙垫背的精髓之道,滚下去时死死将黑衣人压在底下, 挡去了大半的下坠力道。 人没什么, 刮蹭了点皮外伤,就是腿狠狠撞了一下,淌着血青肿,看起来有点麻烦。 秦艽上手按了按, 还没怎么呢, 被秦元铭痛呼声先吓了一跳。 刚治了一圈,都是一声不坑的。 连柳家那两姑娘,也不过瘪着嘴抽噎两声。 秦大夫不免略有嫌弃道:“喊什么,人家姑娘都不喊。” 秦元铭心道若不疼他喊什么。 “是不是断了啊?” “放心吧, 结实的很。” 秦艽按着伤处,先简单处理过。 就听他在那哀呼自己要完。 这么多刺客的动静肯定会传回去。 他又这副模样,娘定起疑心。 怕是得有几月不让出门了。 “哎,轻一点!”秦元铭冷嘶一声道,“你看如此之巧,我们都姓秦。要知道我们秦家的女子都是很温柔的。” 秦艽面无表情绑完绷条,起身道:“秦艽是药名,我没有姓。” 这会功夫,沈历昀已经带人整完了马和马车。 马车有坏,只好几个姑娘先挤一挤。 这一地尸首,回去再命人来收拾收拾。 定安侯府,府中气氛低沉,护卫戒严。 薛大夫最擅治刀剑外伤,已在房内忙了个把时辰。 谁也没想到,日日走惯的街道上,青天白日会突然杀出一群鞑靼人来。 如不要命的莽狗咬上就不松口。 他也却有疏忽,着了刺客一些阴损手段。 沈璋被伤到些要害,比看起来要麻烦,但性命之忧是没有了,只是需好好修养一阵。 而沈青洵一行回来时,才知他们竟也遇伏。 刺客没活口,眼下已下令闭了城,禁军城兵在满城搜找漏网之鱼。 薛大夫出来后,沈璋床边就围满了人。 沈璋起身笑道:“小伤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只是着了他们这种道,哎丢人了。” 姚槐瞪他一眼,伸手给他按了回去。 都是刀口舔血的,大伤小伤难道还看不出来。 最后留下三个儿子时,沈璋神色才严肃起来。 得知他们竟也遭遇刺客,不由深思。 这突如其来的刺杀,是冲着整个定安侯府的。 怎么想,都透着蹊跷和古怪。 凭着多年作战的直觉,这更像是风雨来前低沉沉笼罩过来的乌云。 定安侯府多年作战,鞑靼几个大名赫赫的将领都死在沈家人手里。 鞑靼人恨透定安侯府,设计刺杀,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未免太顺利了点。 沈卫骢抱着胳膊像个炸毛的球:“他们怎么进来的,城防守卫都是摆设?” 沈历昀道:“倒也不是摆设,怎么想,也应是有人接应引入。” 沈卫骢问:“你说齐王余党?” 都多少年了,王八吗在眼皮底下蛰伏得如此之好? 姚槐喂着沈璋喝药,心想也许不止呢。 想动定安侯府的,从来就不只是鞑靼人而已。 保不齐有哪些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当年齐王手里养了批极为忠心的下属,当时在宫里死伤过半,后来的也逐渐被揪出。但还剩下几个。” “刺客中有不少大越面孔,应该就是他们。伙同了鞑靼刺客,内外接应。以隐匿多年的便利暗暗将人引进来。有了鞑靼助力,也算是那些人的最后一博了。” 沈卫骢皱着眉头问:“围攻我们的,也是这些人找来的刺客?” “应是吧。爹娘这边才遇袭不久,就等着围刺我们。这是铁了心要拿沈家人的血。” 沈璋撑了一会,明显有些不支了:“行了,这事再议。你们也先去歇歇。” 沈青洵安静在旁,一直没出声。 沈璋补了句:“老三等一下。” 等人走后,沈璋疑道:“会不会是冲你来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5节 沈青洵沉吟一二,摇头:“应当不是。” 若他身份暴露,当如前世那样满城混乱,哪还只是派点刺客杀手,这未免太和风细雨了。 “鞑靼刺客和齐王余党,应当不会错。”他缓缓道,“就是其中大概还混了些想趁机捞好处的。” 在边关遇鞑靼的刺客,和在京城是不一样的。 鞑靼人要混进宫城脚下,这绝非易事。即便有齐王余党相助,也太神不知鬼不觉了。 能避过定安侯府的眼线,可以说十分小心谨慎。 自他回来后,暗中动作不曾断过。 特别是柴德武和魏敛,暗中被他拔去那么多钉子,明里暗里断了几条臂膀,所行诸事遇阻,再迟钝也该察觉到点什么了。 除却柴魏两党外,势大惹眼的,当属手拿重兵的定安侯府。 虽他们虽不知是他在暗中做手脚,可眼见自身损失众多,就必然不会干看着定安侯府安安稳稳。 若非如此禀性,二人也不会狗咬狗斗到老。 必是察觉到后,有些人在背后趁乱而为。 朝中虽有武将,可能镇得住鞑靼的将领,如今除了父亲暂无他人可替。 刺杀父亲,柴德武暂且还做不出这种举动。 想来极可能是魏敛了。 至于围攻他们的那些,沈青洵怀疑根本就是魏敛的人。 想来也没抱多少刺杀成功的期望,正好有鞑靼刺客作幌,就顺势借了这层身份,派出人刺杀他们。 定安侯三儿一女,不管折了哪个,对定安侯府来说,都是难以挽回的元气大伤。 但不管是鞑靼那边,还是魏敛或什么人,兴许都还有后手。 不可大意。 最后沈璋歇下,沈青洵随着姚槐一起出来。 离开前娘喊住了他。 姚槐隐有所觉,今日之事只是开始,这京中的安稳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 但这孩子做事有章有法,思虑深沉,这个年纪心思谋略都能比过他们。 姚槐时常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只好归于天命之言。 沈青洵既然自己有打算,她和夫君就不便贸然插手。 又因他那层身份,他不提,她和沈璋也不会主动过问什么。 可到底是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担心。 也怕他逞强惯了,真的什么也不说。 姚槐想了想,只道:“如有什么为难之处,千万别跟爹娘客气。” 沈青洵看到了娘脸上的忧色,微微点头道:“紧要之时,还要靠爹娘撑儿子一把。” 魏太傅靠在太师椅上,听完手下人的回禀,慢慢抿了口茶。 从神色上看不出来喜怒。 回禀之人也只好低头不出声。 沈璋被刺杀后不久,他突然心生一计,借刺客之名去伏击了沈璋子女一行。 虽说下令得仓促了点,可派出的也都是精锐好手,力图取下一二条命。 可以说给足了那几个毛头小子面子了。 但没想到竟然死全了。 而对方伤最重的一个,还是被倒霉牵连的秦家小子。 魏敛的心不可谓不沉重。 还生出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在东坊看到沈青洵时就冒出来了。 这种生出的危机感,是大半辈子磨出来的本能了。 他不会轻视。 一直以为,沈璋只有长子还算立得住,能文能武。 其余的不过游手好闲的楞头小子。 却是忽视了。 这时有手下禀报,经太傅同意后,押了一五花大绑之人而来。 魏敛见了,认出是张熟悉的面孔,说明混在太傅府时日不短了。 他不再多问:“拖下去审审吧。” 午顺和午北正在做事,就见不远处,一人被绑着押了过去。 午顺看了午北一眼,午北示意他认真做事。 等忙完了,回去时趁四下无人,才低言了两句。 “那个,柴德武的钉子啊。” “被发现了。” 到底不是自己人,感慨下也就过去了。 而且他俩还甩了两口自己的锅给他背着。 没办法,那人不小心露了破绽,连他们都发现了,暴露也是迟早的事。 午北像是个没感情的,评论道:“他该自尽。” 午顺一笑:“我要是被发现了,我就不死,要等着少爷来救我。” 午北知他是玩笑之语,还是叮嘱道:“我们要更小心。” 自己性命无妨,但不能坏少爷的事。 魏太傅近来尤为谨慎,派出刺客一事,他们得知消息也已经晚了。 接下来,魏府的清查只会更加严峻。 秦元铭拖着条伤腿回去,果然又惹出她娘的泪豆子,被关了禁闭。 但这也是家中的意思。 族中子弟出去随便混,不沾惹大事都不要紧。 但这一回,看起来不过是场简单的恩怨刺杀,但也可能仅是看起来罢了。 像秦家这种士族,嗅觉灵得堪比狗鼻子,这个时点上必不会再让秦元铭和定安侯府往来。 正好腿也伤了,先养个一年半载再说。 诸如秦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近来都过得尤为低调安宁。 而沈璋的伤,在府中调养了小半月,也稍稍好了些,能起身走动了。 一日夜里,做了伪装的鞑靼兵偷袭了大越边境的小镇。 火光冲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1个; 第65章 边关的消息, 一时半会间,长不出翅膀来。 要等传入京中, 那最快也得好些天之后了。 小镇的火光嘶喊,打扰不了看起来宁静和平的京城。 城中如往常一样,有入了夜依旧热闹的,也有早早打烊关了铺子的。 花街巷子上的灯火明亮热闹,如同白昼。 萧妈妈今天新换了个妆容,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 心里别提多高兴。 摇摇扇子出来时, 正好碰上小山。 萧妈妈还没说话,小山先夸了她今日美得险要认不出来。 萧妈妈抿着嘴乐, 拿扇柄拍拍他:“小山啊小山, 嘴越来越甜了啊。” 这次回来后,小山就仿佛变了个人。 若说他以前乖吧,是躲着人闷着声的那种。 如今的乖,那叫听话又懂事。 不添麻烦,偶尔能帮衬一二,话也会说多了。 要她说,就是长大了。 他姐给小山请了个先生教书。 他很听话, 白天都会出去, 找先生念书。 这里是青楼, 总不能把先生请到这里来,这是要气死先生呢。 小山出去念书时,会同她招呼, 念完回来,也会同她说一声。 知道他姐放他在这,她得顾着他人,这小子体贴又令人安心。 萧妈妈心想,果然还是要多读书,读书使人长进。 萧妈妈:“对了,你姐刚来啦,你见过她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6节 小山点点头,拿了一袋银子交给她。 萧妈妈打开一看,疑道:“这么多?” 银子多,她当然求之不得。 可到底是莺雀儿给的,萧妈妈不占她便宜。 小山说道:“这多出来的,是小山自己攒的。” 萧妈妈惊讶了下,无奈叫他拿回去。 “不必了,妈妈我这么大的营生,还能拿你一个孩子的银子?” 小山推回去:“小山不小了。妈妈收着吧。” 萧妈妈一看还真是,少年人见风就长,个头比以前还高了。 这模样也比以前更好了,她每每看了,就会想到她楼里丢了个金招牌。 正想着,就被小山打断了思绪。 “不过,我能不能跟着妈妈学本事?” 萧妈妈愣了下,反应过来。这么讨好她,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你要学那些?” 小山微低了头,轻声说:“姐姐那么厉害,就是跟着妈妈学的本事。” “我也不能总依赖姐姐。” 萧妈妈算是懂他意思了。 这孩子她也算是看着的,以前自卑还软弱。 而且这张脸吧,真没点自保之能今后也麻烦。 萧妈妈想起了当年那事。 这儿是什么地方呐,真要说来其实也没什么的。 可跟莺雀儿交情深了后,回想起来总不太是滋味。 反正眼下小山还挺讨她喜欢的。 随便教点小技艺,倒也没什么。 混在青楼里的,大多命苦,就当教他安身立命了。 萧妈妈摇摇手里的钱袋子:“银子,收了。” …… 蔺婉有身孕一事,正撞上定安侯府遇刺。 那日府上忙得很,起初都没太顾得上她。 姚槐总觉得委屈儿媳了。 新添了不少婆子下人放她院子里。 不过蔺婉是个懂事明理的,没觉得这有什么。 起初那一阵还好,最近害喜得厉害,这晚她又将吃的全吐了。 沈历昀着急,去把娘给拖来了。 宋初渺正同舅娘在一起,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 表嫂瞧着肚子大了一点,可总是吐,脸颊都瘦了,十分辛苦的样子。 回去时,她忍不住问秦艽:“女子怀孕,都会这样吗?” 秦艽是为了替宋初渺治病而留下来的。 除了马场那日事出紧急外,其余的倒不需她来费心。 她帮泡在浴桶里的宋初渺撩起头发:“视人而定。有些人反应小,可有些人闹得比她还厉害。” 秦艽新配了个药浴方子,不知用了什么,汤浴黄黄澄澄的,闻着也比之前的舒缓。 宋初渺每回泡在药浴里头,便觉得从头到脚都暖乎乎的。 秦艽替她将长发挽高定住:“好了。” 宋初渺便往汤浴里缩起身子,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鬓间落了两缕,随着她动作悠然自得地轻轻摆晃。 秦艽又查看了一遍药汤,然后打算先出去。 宋初渺忽然稍稍起身,转过脑袋轻轻喊她:“秦姐姐。” 秦艽纳闷回头,就见小姑娘指尖搭着浴桶边,眨着清亮亮的眼问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秦艽没想她有此一问。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艽的心事,从始至终只有一桩而已。 原本已琢磨着讨要试试了,可突然遇上定安侯遇刺的事,反而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她多少也能感觉到定安侯府中的气氛。 这种时候,她若提出自己要走。 即便说等她办完事会回来,也显得不太可信了。 别的是其次,拿不到药材才是她所担心的。 虽然她在定安侯府住了没多久,但多少看清点东西。 比如当初觉得性子很和气的沈三少爷,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像是遇刺那天,沈青洵看起来比刀还冷,比刺客还没有感情。 但是他有软肋,宋初渺就是。 秦艽觉得,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哄宋初渺帮她。 只是没太忍心利用她。 可是听她问起,秦艽最终还是走了回来。 小姑娘听她说完,却觉得这没什么。 她清清淡淡地说:“我去同表哥说,让他把药材给你。” 秦艽反倒怔住了:“你的寒症没祛尽,留着的病根会长年累月拖垮身体。你就不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宋初渺便问:“那秦姐姐会回来吗?” “……”秦艽看她半晌,点头,“会的。” “那就好了呀。”宋初渺扒在浴桶边笑说。 这事也不复杂,不知为何秦姐姐愁烦这么久。 秦艽望进宋初渺净亮的眼中,忽地笑了。 之所以复杂,是因为她和沈青洵是复杂的。 秦艽问:“万一沈三公子不同意呢?” “不会的。”宋初渺认真说,“表哥他很好的。” “秦姐姐不是着急治你师父的毒么?” 宋初渺想,这种事表哥怎么会不答应呢。 表哥只是看着凶,实则内心很是温柔的。 药浴的热气晃晃悠悠往上飘,在二人之间隔出道朦胧的雾帐。 秦艽心道,你会这么觉得,是因他将你放在第一位。 而她,也是这样依赖信任着他。 秦艽道:“嗯,多谢。” 新换的药浴配方,疗效似乎比之前更好些。 宋初渺第二天去绣鼎阁时,素夏原本给她备的厚衣裳,出了门后,竟难得觉得略有闷热。 等差不多要回去时,天上忽然下起小雨。 宋初渺才出来,就看见了表哥,打了把伞往她这儿来。 “来接我吗?”小姑娘探着头问。 沈青洵手上一倾,就将她整个人罩在了伞下。 如今一下雨,他下意识就会想起渺渺那些伤处。 想到她疼了要难受,心安不下,就过来了。 雨不算大,宋初渺躲在表哥伞下走了一段。 听他问起,摇摇头说:“这会不疼了。” 沈青洵撑着伞,不会让一点雨丝沾到渺渺身上。 雨滴砸在油纸伞上,发出不规律的响声,听来也有点烦人。 宋初渺侧头打量了下表哥,忽然道:“伞坏了。” 沈青洵不疑有他,抬头看了眼。 然而侧脸却迎来了凉丝丝的水珠。 是小姑娘伸出手接了一小捧,故意撒他的。 得逞后还一副小得意的神情。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7节 沈青洵一笑。 渺渺如今精神多了,竟也会逗他了。 “笑了呀。”小姑娘说,“别担心,舅舅会没事的。” 从那事之后,表哥就思虑很重的样子。 沈青洵才知她是在担心他。 不过他所想的,岂止是父亲的事。 但还是遂着她意,点了点头。 宋初渺满意笑了,又想起秦艽那事:“秦姐姐她……” …… 秦艽如她所愿拿到了药材。 东西到手,心里反而更急切了些,这两日忙里忙外,在做着离开前的准备。 她留好了几个方子,按着所需做好了安排,拉着素夏仔细叮嘱过。 还与薛大夫详谈了一番医理,说明宋初渺病症的要点。如此她不在时,宋初渺还可找薛大夫诊看。 等都安排妥当了,府上给她安排了车马,秦艽仍是一卷包袱出了京。 就在秦艽一离开时,沈青洵暗中派出的人,就不着痕迹地紧随在后。 事关宋初渺,他可以让秦艽走,但必须知晓她的去向。 这无关信任,只是有备无患。 未过多久,边关的战报终于传了回来。 沈璋才遭遇鞑靼刺客,鞑靼人就发了兵,摆明了要趁虚而入。 朝中议论纷纷,怒叱鞑靼手段卑劣。 但骂归骂,如此境况,必得派军前往了。 这主将的人选,议来议去,还是不得不落在定安侯的身上。 都知道沈璋伤重卧榻。可论与鞑靼交战最有经验的将领,除了定安侯没有别人了。 朝中倒也有其他武将可去。但这一回,口风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一致都推着定安侯去。 魏敛对沈家的忌惮之心更甚以往,此战不失为一个机会。 柴德武也有所觉,难得不谋而合。 魏太傅借着沈璋伤病,堂而皇之往里头塞了他的副将。 柴德武倒不担心定安侯击不退鞑靼,只是防他魏敛动手脚占军权,也往里放了人。 沈璋最后得知时并不意外。 战事传来时,他就已经料到了。 而且就算朝中没这个想法,他也会主动请命。 没战事时,沈璋完全能安心当个废人躺着。 可战事当前,就算是腿断了,也要撑着枪站起来。 姚槐向来是陪他一起的,这次却被沈璋劝留下来。 二人还因此起了争执。 最后在儿子们装作听不见的神色中,姚槐终是被劝了下来。 京中恐不太.安宁,他远在千里之外,一家子只能交给她了。 何况蔺婉还怀着的,没个当家主母怎么行。 就在府上忙着筹备时,向来在这种事上不发表看法的沈卫骢却凑上跟前。 “爹,要不你带上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哇~~~~ 第66章 宋安昱此战也随军, 出发之前, 二人总会在沈璋房里商谈许久。 沈璋的伤虽要紧, 但好歹休养了半月。 以前打战,比这更厉害的伤也受过。 大敌当前的, 还不是躺一日就爬起来了。 临出发的前一日, 宋安昱才出来, 便看见了女儿。 宋初渺早已从爹口中得知,他要和舅舅一起去。 心里虽有担心,但面上都不显露什么。 直到他明日就要走了,那抹担忧这才有点遮掩不住了。 看见了人,乖乖喊了声:“爹。” 宋安昱一见乖女儿心就软了, 上前安抚道:“渺渺不担心,爹打赢了就立马回来。” 宋初渺搂着他脖子,重重点点头:“那爹一定要好好回来。” 宋安昱心道, 为了渺渺, 他也会好好回来的。 姚槐在给沈卫骢最后收拾点东西。 以前要出发的都是她, 突然变成儿子, 这感觉还真有点怪异。 沈历昀稳重, 以前跟着随过几回军的。 但老二那性子, 瞧着也没什么心思, 头一回去, 自然要担心些。 不过夫君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多说什么。 在家中听她的,战事上听沈璋的, 这是夫妻俩的共识了。 姚槐边收拾,边叮嘱:“战场不比其他地方,记得收一收你那性子。” 沈卫骢爽快应道:“娘我知道了。” 也不知真听进去没有。 “别给你爹捅娄子。” “知道!我也姓沈,不会给爹和娘丢人的。再说又不是没打过战。” 姚槐疑道:“你上过战场?” 沈卫骢一撇嘴:“您真是我亲娘。” 如此一想,还真是,姚槐想起来了。 不过那时候他也就屁点大,也就随便带在身边。 战事很顺利,他就没真拿刀枪上过战场,真要说,近处围观的说法更合适。 沈卫骢将脸一沉,大概是想学着大哥的样子,说道:“这一去可能一年半载的,爹带着伤身边总得要人的。要是大哥去,嫂子才刚怀,孩子总不能一生下来见不着爹啊。” 若非知道他什么斤两,姚槐能被他糊弄过去:“哦,我儿这么长进了?” 沈卫骢点点头。 心里已抑制不住想打个痛快了。 全府上下都被刺客摆了一道,沈卫骢心性最热,一肚子气没个把月怕是都平不了。 正好有这机会,不去杀个痛快意难平。 他巴不得面前就是战场,把那群鞑靼人全拿长.枪串成串给烤了。 翌日大军一走,定安侯府中都像是冷清了些。 按素夏的话说,二少爷不在了,感觉府上都安静了许多。 宋初渺虽说不出来什么,但也发现气氛和之前有些不同。 隐有担忧的心情,就好像她刚回京的时候。 而这个时候,表哥同她说,要先送她回宋府。 秦艽离开后,宋初渺倒是不必再留定安侯府了。 出事后沈青洵又心有顾虑,定安侯府惹眼招风,不想小姑娘再待在这儿。 表哥近来总不见人,似是很忙的模样。 见着人了,却说要她回宋府去。 此前表哥都是由她的,也从没说过叫她回去的话。 不过宋初渺没说什么,都乖乖听他的。 回宋府前,表哥就不见人影。 回去后更是有好长一阵子,宋初渺都没再见到表哥。 不过每当舅舅那边有送回的消息时,都会往宋府捎来一份。 所以她即便大门不出,也知道舅舅和爹这一路走到哪了。 绣鼎阁这日打烊后,陶娘子手里拎着一包酱牛肉正要回去。 碰巧在隔壁卖酱牛肉的铺子里遇上了乔大娘。 认识了好些年的人,就笑着招呼了下。 乔大娘笑着应了。 进去买时,碰上的其他人,也都一口一句乔大娘的打着招呼。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8节 乔大娘为人出了名的和气,这股和气浸得她整个人都慈眉善目的。 这条巷子的,也都没有不认识她的。 老板切好牛肉给她,还另外多送了一点。 见她突然咳得很厉害,问她老毛病又犯了,怎咳这么久了还没好呢。 边上人也都关心了几句。 这条巷子的,若提一句乔大娘,任谁都是夸赞的。 她为人好,也善良热心,谁家若有点什么事,能帮忙都会去帮忙。 她家男人是个小吏,做事还算踏实,人不太聪明,混那么多年依旧只拿那点月例。 乔大娘对她男人好,平日里除了去些铺子做活,也会弄点缝补补贴家用。 邻里都笑说她男人走了大运,才娶回这么个勤劳能干的婆娘。 陶娘子听见咳声,也回头看了眼。 想来最近忽冷忽暖,人也更容易病,她回头得让绣鼎阁的伙计们都注意一些。 …… 转眼入了夏,气候炎炎。 宋初渺这儿也收起了厚厚的裙袄披风,换了轻薄凉快的裙裳。 最初天气变热时,素夏还犯愁。 担心穿多了姑娘会闷着,又怕少了着凉。 后来见姑娘这么穿了几日,都并不觉得很冷,手心也不像以前那样摸着丝丝凉意,也就放心了。 姑娘的身子如今一日比一日好了。 宋初渺这会,去看了巧儿帮养的那几只。 顺便喂小鹿吃点东西。 小鹿现在胆子变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东看西瞧,递来了东西就吃,可自在了。 也不管吃进来的东西对不对,差点就咬了宋初渺的袖子。 许是生存条件优越,小枣马看着都宽了一圈。 巧儿说要给红枣马做调整,宋初渺就不喂它了。 她都有些担忧,她的马儿都没有出去跑,今后跑不动了要怎么办。 宋初渺想到表哥了。 她都好些时候没见到他了。 上一次表哥来宋府见她时,虽然不提什么,可她见表哥眉目中略有疲惫,她也就乖乖得不多问。 眼见小鹿又来咬她另一只袖子,宋初渺一下想起什么,转身问巧儿:“今是什么日子了?” 巧儿一答,就见姑娘突然转身回去了。 巧儿疑惑地琢磨这日子怎么了,过了会才想明白。 她好像记得,是快到三少爷的生辰了。 宋初渺回房后,就在想她该给表哥送什么生辰礼好。 不管是定安侯府还是打战的事情,她都帮不上忙。 可表哥看起来也不缺什么。 这是件有些难办的事。 这时宋初渺好像才体会到她生辰时,表哥的心情。 因为在意,所以觉得什么都不够好。 宋初渺边琢磨着,手里闲着无事,就边折东西。 最后折了小鹿,小枣马,还折出了小兔子。 她做这些手总是很巧,像草编蝶一样活灵活现的。 折完了还没想出来,她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把小马推了个跟头。 最后心虚地想着反正都折了,不如都给表哥了吧。 几件折纸送到侯府时,沈青洵并不在府上。 接手的下人也没因只是几件折纸就轻视。 毕竟是表小姐送来的。 沈青洵回时,已经晚了。 他微皱着眉,手里是一封刚从边关送回的信。 上头虽然没多提,但字里行间也看得出两军僵持着,形势算不上好。 自他重回后,所有的一切都还算顺利。 可到了眼下,变数却显得越来越多。 像是形势投下的阴影,都堆积在他看不清之处,有种渐失掌控之感。 在看见桌上的折纸时,他明显愣了下。 但很快就猜到是出自谁的巧手。 想到她,眉间郁色一扫而空。 沈青洵抓起折纸兔子,兔子灵动俏皮的模样,就像她一样。 不过依小姑娘那颗宽大的心,沈青洵总忍不住怀疑,若他消失太久,她怕是能将他给忘了。 宋初渺最后想到了被表哥讨去的荷包。 就决定重新绣一个作礼物,至少得看得过眼啊。 当晚动手打了个样,睡得就比平时晚了一些。 可第二天醒来,就听素夏说表哥竟等在外头。 见到小姑娘时,她眼里还有层睡醒后没消尽的雾气。 这副模样看上去时,便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沈青洵忽地就有些不乐意了。 看清表哥牵的是小枣马后,宋初渺一下猜到了什么,提着裙角小跑过来。 她穿了一身粉嫩的轻薄裙裳,裙摆像是旋开的花蕾,坠着翠珠流苏,迎面跑来时,整个人就像只振翅漂亮的蝶。 沈青洵有片刻的失神。 记忆中前世她憔悴的模样,刚找到她时呆愣无声的模样,都像被眼前的渺渺所遮挡,想不起来了。 宋初渺过来摸了摸小枣马,问表哥可是能教她骑马了。 沈青洵点点头。 扶她上马时,手环过小姑娘的腰身。裙裳轻薄,掌心下仿佛能触到小姑娘温软的肌肤。 还闻见了淡淡的药香,和她发丝间的皂角花香。 在扶她上马前,沈青洵将人揽近时,低压着声在她耳朵边问:“渺渺都不想表哥。” 小姑娘眼一下瞪大了,差点踩空了马蹬。 她反驳说:“没有。” “没有想。” “不是……” 沈青洵轻轻一推,将人稳稳送上了马背。 他微仰着头,嘴角一弯问:“不是什么?” 表哥又逗她,宋初渺抿抿唇不说了。 沈青洵也不再为难她。 毕竟小姑娘不过睡得晚了些,就说她没心没肺也有些冤枉。 他转头牵着马走,马蹄声儿哒哒响,宋初渺也拉住了缰绳。 头一回放她一个人在马背上,但有表哥在,她不慌。 沈青洵带着小姑娘一路出了城。 河堤岸柳葱绿,他牵着马上的小姑娘,沿着河边一直一直走,直到四周都没了什么人影。 正在想这儿可以放心让她跑马时,坐在马背上的小姑娘却突然俯身在他耳边。 轻轻软软地说:“想的。” “想表哥。” 乖软的声伴着甜丝丝的气息。 沈青洵浑身的血都在酥麻。 他讶然回身,本以为她说完,就会羞得别过眼。 可小姑娘却弯着清亮的潋眸,面颊微红,一眨不眨在看他。 不喝酒,也知撩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番茄宝宝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天过后 5瓶;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09节 第67章 沈青洵最喜欢听的, 就是她喊表哥两个字。 檀口一启一合,能胜过世间所有的妙音乐曲。 沈青洵贪了心, 想再讨一声。 明知故问:“渺渺刚刚说了什么?” 小姑娘不上当了:“你明明听见了的。” 沈青洵不禁笑出声,疲惫紧绷的神经也松了。 他的傻姑娘大了, 不那么好骗了。 他把着宋初渺的手,重复要点, 教她如何自己骑马。 宋初渺之前被表哥带着, 跑过几回, 已有所体会。 而小枣马坐着没那么高, 又很听话温顺,一个人也不会如何害怕。 起初宋初渺还只是放着马儿慢慢走,不多时就渐渐跑了起来。 不过大半个时辰, 就已有几分像模像样了。 宋初渺驾马跑出很远,又向着表哥跑回来。 小脸红扑扑的, 满眼欢悦和兴奋。 她高兴地冲他说:“表哥, 我会骑马了。” 表哥赞赏夸道:“渺渺很聪明。” 沈青洵让宋初渺休息一会, 伸手扶了她下来。 那双曾经寒冰似的手,已经有了暖暖的温意。 虽然在这种天气下, 还是有些异于寻常,但已足够令人欣慰。 如此骑了会马,宋初渺也出了身薄汗。 也不知她今日用了什么香,混着混杂的药香,像朵缓缓绽开吐芳的花骨朵儿。 她一下马,就抽出了手, 以手作扇挥了挥风。 沈青洵问:“热?” “有一点。”话落,宋初渺也反应过来。 总是感觉很冷的她,竟也觉得热了。 小姑娘高兴地摸了摸马儿,然后牵着马去到一旁,先绑在了树上。 低着头的身影仔细认真。 宋初渺绑好后一转身,就险些撞到表哥怀里去了。 小姑娘颇有意见,轻软地问:“你干吗呀?” “喊我什么?” “……表哥。” “再喊一声。” “表哥。” 沈青洵将人困在树影里,不依不饶。这样清冷一人,却像是在耍着赖。 可宋初渺这回,却很好性子地回应他。 沈青洵问了几回,却突然停下了,一手撑着树干:“傻姑娘,你就不怕表哥是个欺骗人心的恶人?” 小姑娘认真笑说:“你让我信你呀。” 虽然她有时也好奇没见着表哥的时候,他都在做什么。 可他不说,她就不问。 只要信他就好了。 小姑娘小心勾住了他的袖口。 “舅舅我爹他们都会好好的,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沈青洵一时无言。 忽低低沉沉笑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太美好了,和他是全然不同的。 一念而过,他眼中蓦地有戾色钻出,又被他缓缓压下,如此反复。 沈青洵看进小姑娘眸子里倒映的他。 突然有些忍不住,想要让她也沾上他的颜色,带着她一起沉陷。 沈青洵倏地低头埋在她颈边,挑开她衣襟,在她脖子上咬了一下。 有一丝丝的疼。 宋初渺一惊,瞬间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本是想亲的,最后却下意识咬了下去。 克制着不伤到她,齿间磨了磨,只留下深深的牙印。 起身时在想,他突然这么凶恶,小姑娘怕是要哭了。 不过抬眼一看,小姑娘没哭,却是傻了。 表哥一放开她,宋初渺就赶紧抚了抚被咬的地方。 还是好的,只摸着似有牙印。 小姑娘保持着这个动作,怔怔望着表哥半晌,才喃喃道:“还以为你要吃我呢。” 表哥怎么这样啊…… 绷紧面容的沈青洵,只一下就被她逗笑了。 傻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吃掉她。 况且,这还不叫吃。 一旁的红枣马识相得低头吃草。 表示什么也没看到。 …… 当日大军离京时,沈青洵想到父亲伤未痊愈,就另派了两名七星跟去。 行军路远,风餐露宿的,沈璋伤处崩了几回。 不过大概是天生属于战场的人,等沈璋到时,那些个伤反而一下好了很多。 这一战打得士气高涨。 他带军赶到后,一口气就将鞑靼杀得滚了回去。 之后两军遥隔百里扎营对峙,时不时出军对个阵,两方大将也不出面,就这么僵持着。 沈卫骢一路跟在父亲后头,人头捡了一箩筐。 还以为这些鞑靼人能有如何呢,结果连半个三弟都够不上。 在之后的几次对阵中,沈卫骢也算小立几功。 别的还没有,姑且算是在大越将士,和鞑靼军面前刷了个眼熟。 这日沈卫骢刚回营地,挂了一身铠甲,手搭在腰间刀上。 大步走动时,刀鞘和铠甲相撞,竟敲出点抑扬顿挫的响来。 虽然不言不笑,但眼神都透着年轻人独有的意气张扬。 在看见葛延撩帐出来时,他冷哼一声,目不斜视擦肩过去。 葛延在身后喝道:“沈卫骢!” 沈卫骢咬了下牙,转身抱臂,一副有何贵干的脸色。 葛延大声道:“看见人了,怎么也不喊一声。” 沈卫骢挂上假笑:“葛副将。” 葛延盯他看了会,忽和气一笑,走近说:“我看你此战很是勇武啊,果然虎父无犬子。” 沈卫骢很不给面子说:“没有的事,我连沈将军枪头的缨都比不上。” 自来边关之后,这葛延就总是给他们找事情。 沈卫骢都不知原有人能如此讨人厌。 不管什么决议,总要多两句嘴,拿腔拿调的。 得亏父亲是主将,他意见再多也得闭嘴。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宋安昱看见二人就过来了。 葛延笑笑说:“没什么,你们聊,我去找沈将军说话。” 走开两步,他耸肩冷笑。 主将还在,是轮不到他指手划脚。 但要什么时候不在了呢? 沈卫骢瞥他背影一眼,被宋安昱拍了拍肩膀。 “姑父,你看他!” “知道,你爹也清楚。你就忍忍别惹事。”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0节 沈卫骢是跟着沈璋来的,也没军身,比不得人家一个副将军。 要不是被沈璋警告多次,他真想冲上去揍到他哭爹喊娘。 宋安昱把人劝开,心道除了葛延外,还有一个蓬广。 魏柴塞进来的二人,一个心眼太多,一个旁观和稀泥。 不过都点到为止,不触及军令,也奈何不了他们。 大敌当前,这个时候内斗动摇军心是大忌。 但沈璋临行前,告知他手上拿有圣上谕令。 不论何人有异动,都可准斩不奏。 宋安昱听到时很惊讶,不想圣上都那样了,竟是能想到这层。 不过这于他们是好事。 有些人还想活着回京,就最好把那些鬼心思都藏好了。 …… 随着边境战事不断,冲突也愈发得激烈。 送回京的战报有好有坏,起伏不断。 起初沈璋带领的大越军尚能狠狠压制着鞑靼,依情形也许大军入秋前就能班师回朝。 但鞑靼这一回,虽被压制着,却并没有被打得抱头鼠窜。 一次对阵不敌,就往后退上百里,牢牢扎着营,不退不降。 如此蹊跷,倒像是在诱敌深入。 几次之后,大越军也停了下来。 即便像葛延几人提议,要一鼓作气打入夺城。 但沈璋仍下令,辨明形势之前,不再往前推进。 京城。 沈青洵给目标之人们织下的暗网,也渐渐收压到了一定程度。 再进一步,会有很大的暴露风险。 松上一口,则易失先机。 就眼下来看,特别是已经引得魏敛过于警觉。 他暗中在大肆清查奸细,宁错不放,已折了沈青洵好些人。 沈青洵斟酌后,决定提早谋定好下一步。 就先从柴德武身上下手。 柴德武是一个性子阴晴不定的阉人,不像魏敛,明摆着的野心,行事也有章可循。 柴德武逼急了是会发疯的,而他的举动也更难以预料。 况且要杀他,并不容易。 柴魏两党之所以能相互牵制多年,而无人真敢往里掺和,那是奈何不住他们。 就因这二人咬起其他人来,是一样的疯狠。 他们像两头虎视眈眈的恶狼,只要一只倒下死去,另一只就会在一瞬间猛扑上来,将对方的所有都吞吃入腹。 不动,还只是两匹狼。 若不能双击毙命,兴许就养出一方蛊来了。 而要杀柴德武,必须出手就能一击致命。 否则想再动手,或是暴露,变数太多更是难上加难。 前世鞑靼未曾在此时进攻。 对沈青洵来说,这场提前而起的战事,来得不是时候。 若能等到父亲带军回来,才是最为稳妥。 曾经他找回渺渺,又得知身世之后,心里有过带她隐避山林的心思。 然而最后身份暴露,才成了你死我亡的局面。 这一次他在暗,一切应当会如他掌控。 不管暗潮如何涌动,欢好坊中总是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 啼莺这次塞给萧妈妈的钱袋比以往要鼓。 公子虽未明说,她也已感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恐怕在沉定之前,她是没能抽身再来看小山了。 好在小山在那之后,就一直很听话体贴。 先生还夸他书念得好。 小山在姐姐走后,依平常那样去找了萧妈妈。 他跟着萧妈妈也有好些时候了,缠着萧妈妈学和认识了不少以前闻所未闻的技艺和粉药。 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当初拐人的行径,错漏百出丢人现眼。 跟先生念书,跟萧妈妈学本事后。 小山那颗原本焦躁的心,不知不觉也逐渐安稳下来。 他每天都很舒悦。 觉得自己在越来越靠近姐姐了。也许有一日,他也不再是要姐姐庇护的无用之人了。 小山不算多聪明,但会琢磨,多细说两回,他也能悟到。 萧妈妈原本只教他些防身招的,奈不住他如今嘴甜。 每每多央两句,她就忍不住多教了他一点。 一点再一点,等萧妈妈回过神,发现她那点镇楼混江湖的底子,都被他掏去了大半。 他要不是啼莺的弟弟,都能赶出去替她办事了。 如此一想,感觉又亏了座小金山。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再用力一点就能拿一血了 今天四舍五入有辆车呢 第68章 宋初渺很快就绣好了新的荷包。 她本就是心灵手巧的, 只是以前没来得及接触,不太擅长。 这一回做的, 绣工精巧,漂亮别致, 远不是第一回 那个有些丑的荷包能比的。 这些天,她心思都在做荷包上。 晚上多熬了熬, 也就能赶上表哥的生辰。 揣在袖中去送给他时, 宋初渺就在想, 她一定要将原来那个给换回来。 沈青洵听小姑娘提到时, 才想起来,原是自己的生辰到了。 因当年要避开搜寻和怀疑,爹娘在他生辰上做过手脚。沈三少爷生辰的日子, 并非是他真正的生辰。 不过此等事情他向来不在意。 只是那时在位,即便他自己记不得, 朝中上下也多得是人会提醒他。 是以到了这个生辰, 他反倒没有想起来。 宋初渺勾着指尖拧了一会, 才把揣着的荷包拿出来。 递到他面前轻轻道:“这个,给你。” 荷包绣线精细, 边角小小缀了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一看便知是她亲手做的,花了不少心思。 沈青洵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这可不是他堵着人硬讨过来的,而是小姑娘主动给他的。 沈青洵将荷包捏在手中,轻巧柔软,几乎没有份量。 但却就这么沉沉落进他心底里头去。 “渺渺可知, 送这个给我意味着什么?”沈青洵忽而问起。 他当小姑娘是没有想到的,可宋初渺眨了眨眸子,却低低软软地“嗯”了一声。 沈青洵倏地笑了,荷包在手心中握得更紧。 这不仅是荷包,还是渺渺交给他的心意。 他珍而重之。 荷包送给表哥了,宋初渺指着原来的那个说:“那个,还我。” 沈青洵装作不懂:“为何?” 即便是抢来的,那也是心意。 宋初渺理所当然道:“都给新的了。” “给了的,就都是我的。” 小姑娘怔了怔。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1节 以往她要什么,表哥都会给她。 没料到他会不还,她不依道:“不行……那还我一个。” 沈青洵好好地收了起来。 没有一个的说法,他都要。 再说,他何时答应过只挑一个了。 宋初渺想换回荷包的打算落了空,抿着唇,一副拿表哥没了办法的样子。 表哥不讲道理了,还咬她,还跟她计较一两个荷包。 不过一想,好像他从小就不大讲道理。 沈青洵倾着身,故意问:“渺渺想要回去,难不成想送给别人?” “没有。”小姑娘皱起了眉头,嘟囔说,“做的不好看。” “很好看。渺渺说了不算,表哥说的才算。” 宋初渺望着他无声张了张嘴,最后神色无奈叹了口气。 哎呀!说不过,她不要跟表哥说话了。 小姑娘提着裙子,跑了。 …… “将军!” 大越军的营帐中,有伤兵看到沈璋过来,撑着坐起喊了一声。 沈璋示意他不要动,一一关心过伤兵后,又在营帐中待了一会才出来。 有军中医士过来劝道:“将军,您伤未好,先回帐中处理一下吧。” 将军身上的伤有些愈合了,有些在打斗中又崩裂。 而且加上落下的新伤,让医士操心不已。 沈璋虽沉着脸神色严峻,但看了眼医士,还是点了点头。 这战已经僵持了很久。 鞑靼不知在作何打算,像是铁了心要跟他们耗着。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璋有心提防,另加派人手看管辎重粮草。 可也不见对方有所举动。 时日拖久,鞑靼又屡战屡败,大越军中气氛日渐轻松。 已有不少声音,道鞑靼人不过虚张声势,认为他们过于谨小慎微,想要强攻。 但因他威严犹在,才一力压下。 特别像是葛延和蓬广,跟在军中这么久,既占不到便宜也摸不着机会。 早失了耐心,一心想着早早打完归京,免得丢了他们在主子面前的其他机会。 昨日那一战,战议时就提议倾军出击,直接攻破鞑靼营地。 其他将士虽然并非心怀鬼胎,可见此形势,也难免会心有动摇。 他和宋安昱,都觉得这不是很对劲。 最后扛下压力,只多派出了一支。 在看到己方一路攻入时,他也有怀疑过自己多想,可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却变了。 原本被打到丧气的鞑靼军,像是突然之间得了神力,变得勇猛异常。 在大越军追敌深入后,突然四下围合,像是刚硬的锯齿,将己军打散咬碎。 形势逆转,他当下派军救援。 尽管如此,仍是死伤众多。 早就知鞑靼有诈,但此刻沈璋也没弄明白,他们将士突然能以一人之力抵三人,是如何做到的。 沈璋带着医士一边回营一边琢磨。 这时在帐前看到一个兵士走过。 他觉得有点眼熟,喊住了人。 就是这个人,昨日在那样的情形下,展露了强大的爆发力。 十分勇猛,面对那样的敌人依旧不落下风,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人听见在喊他,过来道:“将军。” “你叫什么?” 李长五道:“常五。” 他杀了知县后,被那些官大人弄到了京中牢房里,要他做假供。 最后被昔年结识的好友赫连俟救出来后,自然就成了黑户。 无处可去,他只好改名投了军。 又因力大能吃苦,颇受上峰赏识,最后机缘巧合进了沈璋的麾下。 沈璋记了下,赞道:“不错。” 而后入了帐内。 医士替他治完绷开的伤后离开。 沈璋才歇口气,就听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一人:“侯爷。” 沈璋惊了一下,才想到什么:“你是……” 暗卫回道:“巳星。” 沈璋想起,老三留了两个七星给他。 不过之前一直都没露面,这些人都是一样装扮他也实在难以分清。 巳星接着道:“刚刚那人,可用。” 这是主子吩咐过,要他留意的人。 他隐在暗中,刚看见定安侯与那人说话,姓名样貌皆对得上。 沈璋思索后问:“是青洵说的?” 巳星点了头,见沈璋已知,便继续隐匿了身影。 巳星刚走,宋安昱急急入了帐:“鞑靼攻来了。” 这是要趁势反扑,不给喘息之机。 沈卫骢穿戴好玄甲出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沈璋正好看见了,喊住了他:“急急躁躁的干什么?你给我留下。” 沈卫骢虽不满,但还是听了爹的。 之前他也是同其他人一样,觉得该是时候冲过去把鞑靼军全给碾了。 事实证明,他爹还是他爹,比谁都深谋远虑。 沈璋进了议帐,问明情况后,开始派点将士。 有人道:“将领……” 昨日带军的将领已死在鞑靼手下了。 沈璋顿了顿,说道:“让常五领兵。” 战报送进定安侯府时,钟全一见是紧急的红标,就急忙拿去给少爷。 沈青洵看了眼,眉头紧蹙,很是震惊。 他知那是什么。 鞑靼内有人研制奇丸,服之者力大好战,还能减少疲倦和疼痛。 前世大越军在这药下吃过不少苦头。 然而这一回,这药竟是早了七八年就出现了。 此药他印象深刻,后来也俘得了一批呈到他的案前。 奇丸虽猛,但却极其损耗身体。 一人每隔上十日便会有虚弱期,而且长期服用会溢血而亡。 若无法截断药源,就只能趁虚弱之时攻打。 或是扛住猛烈进攻,拖到对方先承受不住。 鞑靼多用此奇丸,做夺城或杀大将等快攻之需。 可他们此前拖延甚久,依他看来,奇丸恐怕是才开始试验之中。 甚是棘手。 不过沈青洵知晓此物药性弱点,多少能减去大越军摸索探究的损耗。 他当下动笔,给父亲去信。 …… 边境的战事屡生变数,注定不是短短时日内就能结束的了。 虽然战报也会往宋初渺手里送,但沈青洵都会视情形,让人隐去会太令人担忧的字眼。 京中也不见得安宁。 自鞑靼奇丸出现后,朝中议论不断。 起初有争议沈璋此回懦缩不前,丢大越脸面,有意延缓军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2节 之后见鞑靼如此威猛,又忧心忡忡,生怕人家明日就举国嗑药,攻到京城里来了。 其中混乱,背后何人挑起不言而喻。 如此一拖,某日下朝时,众官们都发现,原本闷热难当的气候,竟都已开始显出丝丝的凉意了。 蔺婉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姚槐大多时候都会去陪陪儿媳。 要让她说说孕期的要点吧,她以前那样子,也实在说不出来什么。 觉得还是交给大夫跟婆子靠谱。 宋初渺偶尔来侯府时,也看着表嫂肚子慢慢变大。 她还有摸过,觉得实在奇特。 就在这个时候,柳家也传来消息。 沈如辛有孕了。 沈如辛得知自己有身孕时,失神了很久。 先前秦艽说她和夫君没什么不对的,她心也就安了。 后来侯府出事,边境又不稳,父亲二弟去后,到如今都没回来。 她也就对怀孕一事没了什么打算。 好在夫君体贴,她不说他便不提,也不因此待她有所冷落。 柳家人都好,公婆能答应儿子娶她这么个媳妇,显然都是开明之人。 可谁也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就这么来了。 沈如辛得知后,心里什么感觉都有,但总归是好事,更多的还是高兴。 只是还有一丝丝不安,总感觉这孩子来得太挑时候了点。 沈如辛有孕,传回定安侯府亦是大事。 侯老夫人带着儿媳孙子们,都来了柳家看她。 姚槐更是叮嘱,让女儿别学她以前,更不许动武和碰刀枪。 宋初渺得知后,也去看了表姐。 柳箫铃和柳沐珑围在边上,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都争着想要起名了。 最后她们被好脾气的柳修谨都忍不住赶了出去。 宋初渺也就没有再打扰。 出了院子,她在廊下遇上了三表哥。 走在沈青洵身旁时,宋初渺说起俩姐妹所猜的:“她们都说会是男孩。” 沈青洵说:“是女孩儿。” 第69章 “嗯?”宋初渺侧头看他, 见表哥一副笃定的样子,疑道:“为什么说是女孩?” 沈青洵嘴角轻轻一弯:“掐指一算的。” 表哥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姑娘当真信了。 宋初渺纳闷道:“真的么?” 沈青洵笑意更深。 不论何种时候,似乎只要能看见她在身边,他便心安无忧。 他不答反问:“渺渺信表哥吗?” 宋初渺迟疑了片刻, 看着别处轻着声地在嘀咕:“这个也要信么……” 沈青洵不禁轻笑出声,不多说什么, 问起她是否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府。” 宋初渺点点头, 跟在表哥后头走过步廊, 又探身来问他:“那么大表嫂呢?” “渺渺觉得?” “男孩吧。” 沈青洵有些诧异,问她:“为何?” 小姑娘软软地说:“我猜的。” 其实也是上回听大表嫂身边的婆子说起的。 那婆子头头是道说了一大堆, 她都没怎么记得, 只记得说表嫂这样的, 很可能会是个儿子。 她也隐隐觉得会是。 一路出了柳府, 表哥都没说什么,宋初渺忍不住问他:“我猜的对不对呀?” 沈青洵不置可否, 扶小姑娘上了马车,逗她:“不知。” “表哥一次只算一个。” 小姑娘蹙眉歪了歪脑袋, 还能这样么? “那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马车驶动,小姑娘支着下巴,扒在窗子边问。 沈青洵笑说:“寒冬腊月的时候。” 宋初渺点了下脑袋, 接着才后知后觉,那时表嫂都生了,还掐指算什么呢。 明白过来表哥在同她玩笑, 小姑娘默默小叹一气。 表哥自咬了她后,就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 得益于沈青洵的来信,大越军中很快就摸清了鞑靼奇丸的特性。 起初算准他们虚弱期进攻,确实有所成效。 鞑靼一方显然难以理解,大越究竟是如何知晓他们新投入试用的奇丸弱点。 但他们很快做出应对。 他们让营中将士分开服用,一旦有一部分兵士到了虚弱期,便留于营中不出,派其余的兵士出击。 用过奇丸的鞑靼兵一人能抵三人之力,即便此战下来,折损远远大于大越军,也丝毫不受影响。 沈璋带军突袭几次后,因鞑靼的应对,此法也渐失成效。 鞑靼那边,似乎打定主意要拿这一军的兵士来试验奇丸。 若能顺便多杀几个大越将领,更是大功。 如此僵持着,一拖拖到北地都开始转冷了。 沈卫骢起初也没想到,这一次他随父亲过来,竟然会在边关待这么久。 本以为花上半个月,就能把鞑靼打得屁滚尿流。 眼下看这情形,能不能回去过年,都是不好说了。 沈卫骢本就是气难平,得知娘不随军后,又担心爹才会主动跟来的。 如今经了战场厮杀,不仅没消,反倒更憋气了。 在京城时,他好歹也是个体面的公子。 如今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军中没人有时间讲究,连他都糙了。 看了眼堆在帐中角落的包袱,沈卫骢穿上军甲走出。 在军中,他认识了些人,一起吃饭一起杀敌。 有些还在,有些死了,更有死在他眼前的。 那包袱的主人已经死了,死前撑了口气求他帮忙,把他的包袱送回去给他妹妹。 但又不让告诉他妹妹,他已经死了的事。 沈卫骢回来后找到包袱,很不讲究的给人拆开看了。 积攒的银钱一大堆,还有些给女儿家的小玩意,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沈卫骢当下生气地想,这种东西送回去,当他妹妹是傻的么,还能相信他活着。 这不是为难他沈二少。 沈卫骢出帐后不久,见营中都在跑动,便知又是鞑靼有异动了。 他长.枪一提,上马跟出。 军中都知,沈小将杀敌激猛,不愧是沈将军的儿子。 沈卫骢偶尔听到,也都不会在意。 大哥能文能武,而他至今切磋还没赢过三弟。 飘是飘不起来的。 沈璋也知道自家老二什么脾性,打架还算放心,大局和领兵那是没可能的。 就算一直放在身边看着,偶尔也有顾不见人的时候。 此战时,大越军起初就被敌方冲开了些。 沈卫骢越杀越深入,逐渐带起了士气。 最后大越军优势大涨,将鞑靼打得收兵撤退。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3节 鞑靼兵逃窜,该是收翼时,沈卫骢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仍是一股脑儿往里冲,很快他一人就与大越军割裂了开来。 像颗丢进了对方黑棋堆里的唯一白子。 他身边将士看见,要他莫追,可再着急也喊不住他。 沈卫骢杀红眼了,听不见,他死死追着对方那个将领。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整日惦记妹妹的傻子,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 那鞑靼将领一开始领兵在退,后见追来的人是那沈璋的儿子,就缓了马势,回身迎击。 周围鞑靼兵听令,也逐渐在缩小包围。 沈卫骢是铁了心要杀人,方才杀了一圈鞑靼兵后,更是在势头上。 鞑靼将领一对上,发现他攻击刁钻凶猛,杀意寒寒,当下知道自己抗不住。 他起了退意,打算靠人围攻。 沈卫骢杀上头了,本能多于思量。 得益他一向热衷于找很能打的人来切磋,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要更为迅捷。 就在对方萌生退意的瞬间,驾马冲上一枪横扫,就将人头收缴。 鞑靼兵正要围合,见将领突然死了,围拢的阵形陡然一滞。 沈卫骢单手一提人头,趁此机会,转身冲破包围回奔。 就在这时,身后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向他的后心。 …… 此回出战,鞑靼兵几击不成就开始退去。 沈璋正觉古怪,便得知另一支鞑靼兵在包围他们后路。 这一支凶猛无惧的样子,恐是刚吃下奇丸。 沈璋当下带着兵士转去后路围守,葛延在不远处一琢磨,也紧跟其后。 葛延一开始和沈璋在小事上闹闹,还是很有力气的。 可如今这么久耗下来,他也没了精力。 眼见沈璋就跟个铜铁所铸的一样,指挥战事不出错,受了伤也从不耽误。 他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得让沈璋躺下去,最好伤个昏迷不醒,他也好趁机行事。 届时哪怕送鞑靼军尝点甜头,回了京主将也脱不了责任。 若让沈璋最后全无疏漏大胜而归,他就真没法跟太傅交代了。 沈璋面对大力凶猛的鞑靼兵,本就需要更加谨慎。 可忽然之间,他却感觉到他这方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寻得一丝喘息之机时,他往四下一看,才发现竟是葛延做的手脚。 葛延就在他身边不远,与鞑靼兵交兵时,都刻意将人和攻击往他这边引带。 如此一来,沈璋又要应付面前的鞑靼兵,又要提防突然被葛延推来的袭击,一时间险象环生。 沈璋击杀一人,冲他喝道:“葛延,你要反不成?” 葛延也击退开一个鞑靼兵,故作不知:“沈将军在说什么?”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作战时场面本就混乱,即便葛延在其中浑水摸鱼,可只要他没亲自对沈璋做什么,又能有何证据。 葛延挡开鞑靼兵的刀刃,本能趁机杀死,力却往边上卸去,又暗中推了一把。 那鞑靼兵的兵刃突然就调转了头,直朝沈璋而落。 沈璋回身一枪挑开,气急,倒是想将葛延给砍了。 可当下不便分心内斗,大越军更不知发生了什么,若对敌之中,突然见主将与自己的副将杀起来,一番大乱,能直接被敌方冲杀进来。 宋安昱赶至时,也察觉了葛延的一番小动作。 他本就对葛延多上了些心。 如此情形下,他想起沈璋所说的,稍稍一想便驾马往葛延冲去。 沈璋一人就引去了敌方大半攻势,宋安昱身边压力较轻,当下就刻意引来一个鞑靼兵,假意躲逃使对方紧咬不放。 吞用奇丸之后,人会变得嗜战嗜杀,轻易就能被挑动起。 那鞑靼兵眼见追上,想也不想一刀狠狠捅下。 宋安昱侧身伏倒,刀锋紧紧贴着他面庞而过,挟起一道血腥的冷风。 而他伏倒后,马蹄不停正好与葛延擦身而过,身后显露出的是葛延的后背。 鞑靼兵一刀越过了宋安昱,最后狠狠砍在了葛延的腰上。 葛延还在忙着给沈璋找麻烦,殊不知同样的伎俩最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砍翻下马。 这一刀势大能摧木破石,他几乎被拦腰砍断,当下就瞠目气绝。 这刀若是差了分毫没躲开,或是与葛延交身的时机不对,都会砍在宋安昱的身上,可见凶险。 葛延一被鞑靼兵杀死,沈璋身边陡轻。 沈璋看了他一眼,二人互一点头,便转身清缴起剩下的鞑靼兵。 此一战后,仍是大越军险胜一二。 战后清点时,也将葛延的尸首带了回来。 蓬广待在军中,打的是有机会就捡漏的心思。 平时不是随便搅和两句,就是龟缩在营中,能不出战就不出战。 这会正要出来做做样子,就得知了葛延已死的消息。 他又不是不知葛延什么打算,怎么可能真去奋力杀敌,还被砍成快两截拖回来。 当下神色大变,看向沈璋。 蓬广对上沈璋警告的眼神,后背一寒。 他没想到沈璋竟真敢动手杀人。 那沈璋这一眼就绝不仅是警告,既然已经动了手,下一个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当时作战不便,回营之后,沈璋便直言了葛延的罪行。 蓬广本要悄悄退去,才离开就被常五带人团团围住。 杀了葛延,扣押住蓬广。 又将二人在军中的心腹拉出来处置后,沈璋总算能好好松口气。 就在医士帮他处理伤处时,他忽见身边人神色不太对劲,直觉到了什么,眉头狠狠一跳。 “发生什么了?” 将士硬着头皮禀报:“沈小将追敌深入,如今下落不明……” 第70章 沈卫骢的事,随着战报送进了定安侯府上。 姚槐才去看过儿媳回来, 得知时一下没站稳。 捏着信笺, 一时也没敢去告诉母亲。 她随同夫君多回出征, 比谁都明白在战场上, 下落不明大有可能意味着什么。 也许被俘, 也许沙场埋骨。 但即便可能性很小, 只要没见人, 就是还有生机的。 想到这,姚槐深吸口气稳住。 她还是先去同母亲商量一下。 疾步出来时,正遇上老三迎面过来。 想来他也已经知道了。 沈青洵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娘。” “别急,二哥他没事。” 姚槐愣了下。 然而见沈青洵神色笃定, 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 到这时, 她才有力气在心里暗骂那小子鲁莽,把临走前她说的话都丢去脑后了。 沈卫骢当日中箭被围, 身上诸多伤口,紧要关头, 被辰星出手截了人带走。 七星向来隐于暗中,细察事态, 在发现沈卫骢单枪匹马冲过去杀敌时,辰星就已然跟上了。 将人带走后, 沈卫骢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附近还有鞑靼军在搜查。 拖着个气息不稳的伤患,一时难以避开鞑靼军回去, 辰星就先带人,在两军相峙的交接处,一偏远的无人村落里藏了起来。 同时不忘将消息给沈青洵传来。 沈青洵知道,辰星能想到给他传信,自然也会想到巳星。 只要父亲得知二哥的所在,自然会想法设法去找他。 就平时和他练手的情况来看,以沈卫骢的结实韧劲,他是不会轻易死在这种事上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4节 “嘶……”沈卫骢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疼。 等能感觉到疼了,受伤的后劲就铺天盖地冒出来了。 他忍不住哼哼喃喃,一睁眼看清四周这破小的木屋后,这才想起当时自己发生了什么。 沈卫骢撑着坐起来,想起自己被人救了。 那人说是他主子的命令,还没问他主子谁呢,他就晕过去了。 他低头一看,身上都被包扎好了。 这时门被推开,秦艽拿着药走了进来,看他一眼道:“醒了啊。” 沈卫骢一时没明白,惊讶地指着她问:“你不是……替我渺渺表妹治病的秦大夫吗?” 一下牵动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秦艽过来看了看,让他别动,要给他换药。 “沈二少爷,能正好遇上我和师父,是你命大。” 秦艽正说着,门外又进来一男子。 年纪并不大,但发间却透着许多银白。 他咳了两声,走过来从秦艽手里接过药道:“小艽,我来吧。” “好,那我去弄吃的来。”秦艽起身让了开来。 沈卫骢一时还搞不明白,但虚得也没什么力气说话。 等换过药了,他才问起:“对了,救我那人呢?” 景青道:“何人?我们经过时,只看到你。” 辰星带他藏进村子后,是发现了秦艽才把他留给他们的。 沈卫骢不知,还在想那什么人呢,救完他却半道给丢下了。 得亏他命大。 换过药,又吃下景青给的药后,沈卫骢舒服多了。 他谢过后问起:“你是秦大夫的师父?” “是。”景青低头收拾了,起身时,沈卫骢发现他腿脚有点不利索。 “定安侯府的事,小艽和我说过。谢谢你们照顾她。” 沈卫骢心道秦艽多是在渺渺表妹身边,他和她其实话也没说过两句。谢也与他无关。 秦艽这时回来了,说是弄吃的,也不过是块热了的饼子。 沈卫骢饿极了,吃得很是满足。 他边吃边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荒废多年的小村子。 因常年征战,曾经待着人不是死就是跑了,早没什么人影。 这间,算是找到的还算能住的屋子。 秦艽和景青此前多年住在边关附近,游转在各个小镇小村之间。 因这儿靠近鞑靼,常年征战,遭了殃的伤患百姓偏多。 景青无意中来过后,就没能忍心离开。 这么多年,她随着师父辗转学习,救人,治伤。 有的时候,那些病伤而死的人,无人收敛,他们还会帮着葬一葬。 秦艽自认她和师父不同。 师父是真正有医者仁心的大夫,他在意世间所有被苦病折磨的人。 而她在意的就仅是师父一人罢了。 师父研习医术,治病救人,有一个坏习惯。 若难以有准确的论断,他就会以身试药。 试得多了,总会出问题。 他体内那毒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埋下的。 等那毒一日引发出来时,师父发也白了,站也站不起来。 即便那样了,他还在给人治伤。 秦艽当下被气得跑了,最后拿他没法子,回来时给他带了一把轮椅。 此后,便是秦艽漫长的琢磨解毒方和寻药的日子。 他救别人,她救他,这总是可以的。 景青体内的毒是慢性的,一时间也要不了人性命。 但若治不好,就会慢慢耗掉人的元气,一直折磨到死的那日。 最后秦艽找到了法子,但缺一味药,可那药材已绝踪,世间罕见。 她不信,去问师父。 才知他原来早就知道毒该怎么解,也早知道缺了一味罕见之药。 他对自己不抱希望,但秦艽不会。 师父腿脚不便,秦艽就自己离开,一走数月再回。 她去了有可能找到的地方,四处留心,但都是空手而回。 直到她得知,定安侯府的沈三少爷手里,有一株。 不管是真是假,她去了京城。 讨得了那株药材,秦艽回来治好了师父的毒。 只是毒侵太久,解了之后,师父的腿脚还是会有些不便利。 边关正逢定安侯带军在和鞑靼作战。 秦艽和景青也就暂且留在了近处。 之后,鞑靼军中便出了个奇丸。 景青有心想查这药丸是何成分。 这药鞑靼不会外流,得不到药,景青就想着拿鞑靼将士的尸身来查。 那日战事后,秦艽就是和师父出来找时,遇上了搜查沈卫骢的鞑靼人踪迹。 躲避中发现这处废弃的村落,暂且歇脚时,才捡到的他。 沈卫骢啃完了饼子但没饱。 不过想也知道这是二人带出的干粮,没好厚着脸再要。 他好奇问:“那查出什么了?” 景青摇摇头。 用过奇丸的人,死后腐烂极快。 腐烂了的尸身对景青来说没有大用。 而且鞑靼人会收敛尸体,想要捡具刚死不久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景青虽然研习医术不怕死,但也不是想送死的人。 何况还带着个秦艽。 沈卫骢一想道:“我看你们跟我回去吧。” 有爹在,不过就是几个鞑靼军的新鲜尸体而已。 他们还能活捉几个给景青作研究。 不过他刚问过景青,说附近不时有鞑靼军在游走。 沈卫骢在想,他是直接带人冲回去好,还是想办法通知爹带人来的好。 打架的事他可以,但考虑这种事情沈卫骢就头疼。 秦艽听了,递给他一张纸条,解救了沈卫骢快要被他挠秃的头。 不知谁留的,那时就放在沈卫骢的身上,说已将沈卫骢在此的消息告知大越军。 正是知道这个,她才和师父安心先藏在这里。 算算时日。 “应该就快到了。” 到时就先随沈卫骢去大越军营,她和师父也会更安全。 秦艽想,如此也好,等到战事结束的话,还能顺道回去京城。 她答应了宋初渺要回去的。 …… 小窗半开,宋初渺刚喝过了药,正在翻看陶娘子送来的,关于开分号的明细册子。 先前陶娘子就有开绣鼎阁分号的想法,问过她意思。 宋初渺算过账目,觉得担得住,也没什么不好的。 后来选了几处,如今定在离了京城不远,但也要一二日路的圩县。 绣鼎阁的货品多需排号。分号可再细分档次,挑些易制的单子来接。 圩县不算是大地方,但那是行商者在京城附近往来的一处枢纽。 若进项可观,今后可再往南开出去。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5节 素夏在里屋做收拾,整理镜子前放置脂粉首饰的妆奁时,在底下找见一支精细的小管。 她看了两眼没看明白,便过来问姑娘。 “姑娘,这是什么?” 宋初渺一看,便想起了赫连俟。 信烟当时随手一放,她都有些忘了。 不过自那之后,赫连俟再没出现,也不知他如今去哪了。 听姑娘说没什么,素夏也就不在意了。 收好后,见外头有些起风了,忙过来问她冷不冷。 宋初渺笑着伸手给她,素夏碰了下,是暖的。 素夏一下笑开了,像是比她还要高兴:“不冷就好,姑娘的身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嗯。”她自己是最有感觉的。 秦姐姐离开的时日也不短了,不知她师父的毒顺利解了没有。 正想着,从定安侯府送来的信就到了。 宋初渺打开才看一眼,嘴角就微微一扬,又见上面说的是好消息,更是能够放心一笑。 定安侯府来的,有时是与他们那儿一样的战报。 有时候,就会像是手上这封,满满都是她很熟悉的字迹。 这是表哥自己另写了之后,再送来给她的。 上头写着,二表哥已经安然无恙,而且还遇上了秦姐姐和她的师父。 宋初渺看了不免惊讶,原来竟能这么巧。 等看到末尾时,边关的事情都说完了。 却另有几折折痕,藏起了小半页。 宋初渺小心打开,入眼先是沈青洵画的简笔小人。 仅是简单几笔勾勒,但一看就知那人是表哥。 表哥怀里抱了只软乎乎的兔子,正在够着他的手吃东西。 不用猜也知道,那兔子是指的谁。 宋初渺轻抿着唇,又看见了最后显露的一行字迹。 ——甚是想你。 小姑娘看了,不禁捧着信,一点点遮住了脸。 表哥的墨里定是掺了糖汁进去的。 这墨香,好甜呀。 第71章 大越军将士在边关的拼杀,要比原本以为的更久。 朝中不久前, 就已送去了新一批的粮草和御寒物资。 素夏给房中上了炭盆时, 天已然是冷的了。 虽然不像刚回来时那样, 仅是入秋不久, 宋初渺就裹得厚重, 手不离暖炉。 但等这天真的冷起来了, 她的身子虽有好转, 却也丝毫怠慢不得。 宋初渺瞧见炭盆时在想,这年她不再需要苦熬了,日子也都安安稳稳的,竟会显得这样快。 而时日一晃,不知不觉间, 爹爹他们都去了北境这么久了。 不过好在, 最近送来的都是好消息。 北境,大越军几战几胜, 鞑靼军的奇丸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奇效。 景青待在军营里,真如沈卫骢所言, 能够拿到新鲜的鞑靼人尸身。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后,基本探明了药性成分。 此药多用的禁方, 掺杂之后毒性甚强。 服后本就难解,更何况鞑靼军都是定期服用, 如此下去,即便不再做什么,身体也会承受不住, 筋脉断裂发狂。 沈璋听过后,心里也有了斟酌。 此前沈青洵的信中,就有提明此点,也不知他是怎么得知的如此清楚。 只是他们尚不知这一批奇丸,究竟到何时才会发作。 对方军中兵士是刻意分批服用的,虚弱期是不好掌握了。 鞑靼人此前没试过,不知奇丸毒性到何程度。恐怕鞑靼久战不退,也是有意在拿这一批人,故意磨耗大越军,顺便试验奇丸的极限。 亏得有景青在,他在多次查看尸身和俘虏之后,已有了论断。 这些人,撑不过多久了。 于是沈璋下了令,大越军如同一张暗中绷紧的弦,蓄势待发。 沈璋再算着日子,照老三所提议的,放回俘虏,不停往鞑靼军散布言论。 对方也是人,是人就有牵挂,便会怕死。 军中让他们不停吃奇丸,生出了变勇猛的错觉,定是隐瞒了毒性。 若他们得知自己都将命不久矣,鞑靼军中自然就会乱了阵脚。 等到呵出一口气,都能看见白茫茫雾气时。 边关终于传来了大捷的消息。 沈璋亲自带兵,趁鞑靼军心大乱时,一举攻入。 正逢敌方大批兵士毒性发作,作战中发狂敌我不分,砍杀一片自己人后崩血而亡。 大越军一路势不可挡,沈璋深入敌营,取下大将首级。 并在营中找到了剩下的奇丸,焚之殆尽。 景青说制这药需要不少时间,即便他们手里有方,毁掉这一批,也够北境安稳上两三载了。 鞑靼大军退败后,有意求降。 沈璋丝毫不理会,一举攻入,并拿下了一城。 回敬他们最初踏入大越国土,烧杀抢夺的行径。 战事一了,大越军中庆贺三日。 剩下的便是休整盘点,清理战场。 如此,倒是能够赶在年前回来了。 …… 消息传回来,定安侯府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姚槐已经动手筹备起来,等到了时候也好给他们接风。 另外她还惦记着老大那儿,算着日子,离蔺婉临盆的日子也一日近过一日。 当主母的就是闲不得,还不如上阵杀敌来得松快。 府上又新制了衣裳,按照之前的习惯,也给表小姐做了。 姚槐一想,就叫人去请了渺渺过来,也好让她看看。 边关来的消息才刚到,宋府那儿应当还没有收到信,顺便还能告诉她一声。 她本打算叫沈青洵去的,一找人才想起来,这两日都没怎么见着人。 姚槐心有不安,总担心要临生什么变数。 有小内侍从宫里出来,在街边歇脚时,与边上的人说了两句什么。 之后离开,那人也没了踪影。半盏茶后,沈青洵身边的那人回禀,那个宫女已经带出宫,送出京去了。 沈青洵点点头,挥退。 前世他身份暴露,最初之因,便是大皇子方韦在宫里遇见了的一个宫女。 那个宫女,长得和他生母温贵妃有七八分相似。 而他是更像母亲的。 方韦碰巧见了,想起温贵妃来,再同魏敛一提,他们就此起了疑心。 之后生出诸多事端,便被知晓了真相。 虽然眼下他这么做,方韦将永远再见不到那个宫女。 但也并不表明可以彻底安心。 发生过的事,掩藏得再严密,也总会露出痕迹缝隙。 何况他这么一个人。 沈青洵想,既然父亲他们就要回来了。 柴德武也是时候该死了。 宋初渺知道爹爹他们大胜,过年前能回来后,连脚步都轻快了。 何况身子利索多了,便不想总是坐着,要多动动才舒服。 正好舅娘这也忙,宋初渺便起身帮着她取东西。 要取的东西在偏房柜上的顶层,小姑娘一手扒着踮了脚。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6节 柜板承了力,没稳,蓦地晃了下。 她一下没站稳,正慌间,腰间就被人从后面稳稳扶住了。 沈青洵扶好她,拧眉道:“怎这么不小心,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身子好一些了,就不注意了?” “表哥?”宋初渺回头看见了人,略有心虚地转过身来。 沈青洵扶人时,是两手掌心整个圈住的腰。 她的腰身那样细软,他没扶紧,小姑娘轻轻松松就将身子转了过来。 如此就成了宋初渺被他搂住腰,面对着他的姿势。 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将娇人整个抱进怀里。 小姑娘还不知自己身陷险境,冲着他甜甜软软地笑。 沈青洵眸子都幽深了。 “咳。何时回来的?”姚槐过来看了眼,就见到这一幕,低低咳了声。 沈青洵眼中暗涌潮色退去,状若无事放开了人。 只是看过来时,眼中透着一丝不愉悦。 就跟还小的时候,不如意了闹脾气时一模一样。 姚槐:“……” 好歹一手养大的,这小子今后登了位,应当不会记仇吧? …… 日头落下了,史卫当完了差,正回家去。 边上跟着同僚刘虎,说是跟妻子吵了架,没地儿去,便想去他那里蹭一顿。 经过巷子时,史卫想起妻子爱吃这个,就买了点酱牛肉捎回去。 店家一看他,就认出是乔大娘的男人,又多给送了点。 他有些奇怪:“今天怎么不是乔大娘来了?” 史卫一脸忧色:“之前一直都咳得厉害,昨天又病下了。” 店家听了也担心,让他快些回去。 心道这人,也不知怎么就落了这个毛病。 出来时,刘虎奇道:“你家的病了?” 见史卫点头,他迟疑道:“我上门不会打扰到吧?” “没事,反正要下厨,也就多做一菜。” 他都这么说,刘虎就不在意了。 史卫对他妻子好,做同僚的没有不知道的。 一个大男人,平常还给婆娘做饭呢。 刘虎倒是看不上这样的。 他要把这心思放在上官们身上,至于还混得不上不下的? 回家后,史卫放下东西,喊乔大娘。 没听见应,就喊了小儿子一声。 大闺女早出嫁了,小儿子年纪还不大。大概是像他,性子也老实不太机灵。 过了会,儿子闻声跑了出来。 史卫问:“怎么才应,你娘是不是难受睡着?” 儿子点点头,如实说:“娘额头又烫了,睡着但一直在说话。我刚在听娘说什么。” “在说什么?” 儿子皱眉想了想,也没懂意思,复述道:“那是个死孩子,三皇子还活着。” 史卫愣住了,下意识看了刘虎一眼。 儿子还拉了拉他:“爹,什么意思啊?” 史卫回过神,看上去没什么,拍拍儿子:“病了说胡话吧,你别瞎传传啊。我过去看看她。” 进去了一会后,他出来对刘虎道:“兄弟,她烧得太厉害,我得去找个大夫来,今晚没空招待你了。” “哦。”刘虎迟缓了下,才笑着拍拍他肩,“没什么,还是治病要紧。” 史卫又给他送了壶酒。 出门时,刘虎忽然问起:“诶史卫,你以前是不是说你婆娘没娘家人啊。” “我说过吗?”史卫愣了下道,“有的有的,没在京城呢。” 刘虎皱了下眉头。也是,有娘家人怎会不联系呢。 “哦对,好像说人是病晕在街角,你给捡回来救的?” 还是英雄救美的段子呢,不然史卫这种穷酸石头,哪娶得到婆娘。 史卫笑了笑给他送出去,将门关上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刚进去时,他听得仔细,她确实在说那已逝的三皇子。 虽然她自己从没提过,但他当初碰见她时那地方那情形,就有猜过她可能是宫里逃出来的。 前后有齐王造反,那么大个事呢。 晚些时候,乔大娘总算醒了。 听史卫一说,乔大娘打了个激灵,虽烧着,可身上顿时发冷。 她神色一变,忙问:“那些话,除了你们还有谁听到了?” 史卫说道:“刘虎……” 完了,有一就有二。 “惹祸了,还是惹祸了。”乔大娘又慌又恼,“我这嘴啊,招麻烦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说的该不会都是真的?” 乔大娘点了头。 还年轻时,她在宫里头当宫女呢。 进宫没多久,碰上齐王逼宫。那些带刀的见人就杀,所有人都在哭在逃。 她收拾了包袱才跑出来,就被砍中昏死过去了。 本来以为自己死了,后来醒过来,发现被包袱里的首饰挡掉了大半,没死成。 但没力气也没敢起来,就一直躺着装死。 她躺的那地儿不对,周围老有人来来去去,她吓得大气不敢出。 后来更是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了。 像是有俩太监去抱了个死婴回来,说是要替换刚生下的三皇子的。 像是又有人打进宫里,她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定安侯。 像是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又有人抱了个孩子出现。 最后齐王被杀了,趁着宫中在清理时,她就趁乱跑了出来。 她清楚,今晚知道这事的人,最后都会被灭口,一个都活不了。 她要出宫,她不想死。 后来她跑出来了,也不知晕在了哪,就这么遇上了史卫。 她本来是想离开京城的,可史卫是个好男人,她最后没舍得离开。 都说三皇子死在齐王手里了,但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真的三皇子。 可她只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并且让自己忘掉。 她不想和这些事有联系,就只想安生过日子。 齐王的事过后,京城很平静,没人会留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 起初的提心吊胆后,她也就宽了心。 可这样大的皇室秘密,藏在心里越久,就越是沉重。 越想让自己遗忘,就反而记得更深,像根拔不掉的刺。 乔大娘最怕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她很愧疚,拖累了男人,到头也还丢了差事。 史卫听完很震惊,但到底没怨她。 “我们马上收拾东西,京城不能待了。” “今夜就离开。” 刘虎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不对。 什么叫三皇子还活着,真的是病了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能让一个不懂的孩子听得清楚,还说出三皇子这些话来? 当年三皇子诞下不久就死了,至今无人敢提。 还有史卫他那妻子,一回想也透着点奇怪。 刘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天一亮,就决定去找史卫再问一问。 然而等他去了时,敲门半天也没人应。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7节 这么早就当差去了? 随手一推,门开了。 刘虎进去看了眼,不仅是人,连东西都没了。 第72章 “殿下。”侍从抱了几幅画卷, 紧跟在大皇子身后, 迟疑道, “这个……” 他手里的是几幅美人图,是刚刚想要讨好殿下的官员塞过来的。 殿下虽然收了些美人当侧妃, 但正妃之位一直空置着。 总有人旁敲侧击的, 想要塞貌美女子给殿下,这是常有的事。 不过还是要问过殿下的意思。 殿下要想看就递上,若没兴致看他就拿去丢掉。 方韦回到殿中喝了口茶,招招手:“拿来看看。” 随侍忙递了过去。 方韦随手开了一个,嫌弃道:“寡淡。” 又开了另一个:“庸脂俗粉。” 他脑中划过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觉得近来所看的, 还有他房里的,都还远不如上回沈青洵身边的那个姑娘。 随侍又递上:“殿下,这还有一个。” 方韦敷衍接过。画卷是从头开始展开的, 方韦推开一小半时,手蓦地顿在了那里。 随侍以为大皇子是感兴趣了, 凑来看了眼问:“殿下,如何?” 方韦脸上不是发现美人时的那种神色。 推开的部分只显露出半张脸来, 他皱眉仔细盯着瞧了半天, 才又缓缓地整个推开。 是他没见过的女子。但奇怪,怎觉得看上去这么熟悉呢。 方韦想着什么, 又往上卷了卷,指着问身边人:“眼熟吗?” 随侍摇摇头。 边上替大皇子重新斟好茶的老太监,闻言也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什么, 忽然说:“殿下,您觉得这人,可是有点像当年的温贵妃?” 方韦一愣:“温贵妃?” 他的好父皇后来最爱的妃子。只是这人死得太久了,他记忆里的面貌模糊了,不提便也想不起来。 像是有些像,不过还是不对。他方才都没想起温贵妃来。 方韦忽然动手,遮了女子发髻和其他部分,只露画上的半张脸。 若不说是个女人,这眉眼的影子倒是很像…… 方韦问随侍:“看看,像不像那定安侯的三公子,沈青洵?” 随侍不知该怎么回,而这么一说之后,方韦越看越觉得像了。 他又把画卷一收,在脑中回忆起温贵妃真正的模样。 可他那时还不大,接触的也少,回想起来有些困难,便拿捏不定。 “宫里可还有温贵妃的画像?” 随侍迟疑着说:“应当没了吧。” 温贵妃死后,陛下怕睹物思情,就将与温贵妃有关的东西都处理了。 老太监说道:“老奴知道一个地方,应当还留有。” 当年陛下是都下令处理了,但皇宫那么大,总是会有被遗漏的。 他年纪大,知晓得也多些。秀女进宫的都会留有画册,他记得曾无意间在某处看见过副本,同一堆陈年杂物挤压在一块没人留意。 于是他带着大皇子去找了找。 方韦取到后便悄然拿了回去,琢磨了一整日。 画中的温贵妃,比他记忆中的要更年轻。 不仅是眉眼,还有别处,他无论怎么看,都会想到沈青洵身上去。 自他有所猜测后,这二人真是越看越像。 方韦琢磨来琢磨去,整个人都振奋了,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 难道沈青洵是当年温贵妃和定安侯的私生之子? 沈璋大胜,若此番安然归来,定安侯府会对他的大业增添更多威胁。 可若他们当初真的有染,父皇要是得知他最爱的妃子,竟跟沈璋生了个儿子。 他就算要病倒在龙床上了,也定会先抄了定安侯府。 这晚,刘虎顶着娘子的埋怨,临时出了趟门。 自他无意中听了那些话后,他觉得自己魔怔了,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过去几年,都没有这个时候想得多。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知道了件大辛秘。 刘虎今儿去当差时,听说史卫走前还来留了信,道有急事要回老家。 能有什么事要回老家,急到要拖家带口连夜走,还将所有东西收拾干净? 再说他史卫以前什么时候回过老家? 他那是跑了! 本来刘虎还只是猜测,史卫一跑,就更加证实了。 他所听见的是真的,不是病后所谓的胡言乱语。 刘虎按捺不住了,只有他知道这么大的事,这是天赐的机遇。 富贵从来险中求,搏一下也许能换回个大好的前程,何必再做现在这种的差吏? 刘虎这般的,哪能知晓当年的详尽。 世人只道圣上极偏宠温贵妃,而在当年逼宫大乱中,温贵妃逝了,刚诞下的小皇子也死去了。 若圣人得知三皇子还活着,只要再派人去将史卫夫妇找回来,也许就能知道三皇子身在何处。 而他则是大功一件! 可他是见不着皇上的,只好去求助了他在魏太傅的手下身边做事的姐夫。 太傅位高权重,若能得他引荐,最好不过。 …… 往日这个时候,潇香楼的生意最好不过。 萧妈妈平时该在数银子的,眼下却在后院招呼人。 后院气氛不同前头。 楼里来了个面生的公公,但不管见没见过,那都是替柴大公公要人来的。 萧妈妈笑着在招呼,实则暗暗在心底里咒骂。 这些太监们,已经有很久都没来过她潇香楼了。 自安公公总来要走她的人后,萧妈妈小了心,又私下给他孝敬了好些银子。 她心再硬,也撑不住自己的人给柴大太监那样不给活路的糟蹋啊。 之后安公公没怎么来了,听柳巷里的消息,说是祸害到别家身上了。 但她能保自家的就不错了,别的也是无能为力。 可都安生这么久了,这些催命的太监怎又来了? 萧妈妈摇着绢扇热情道:“咦,今儿怎不是安公公来啊?” 新来的瘦小个公公看她一眼:“你还不知道呢?” “那家伙惹怒了干爹,坟头草都十丈了。怎么,妈妈和他很熟?” 萧妈妈听了一咯噔,忙道:“哪呢,不熟不熟。” “不熟就好。”他递过来一匣银子,“把你们这长得好的小倌都叫过来,咱挨个瞅瞅。” 萧妈妈一咬牙,装着欢欢喜喜接过来,招呼着去将人都喊出来。 小太监看了一圈,挑了个看上去最娇弱貌美的。 被挑中的小倌如何不知去伺候柴大太监是何下场,当下腿便软了。 小太监就要带人走,那小倌突然哆哆嗦嗦地求着要回去收拾下遗漏的东西。 本是没同意的,还是萧妈妈不忍,塞了一锭银子,才松了口。 小太监想,有什么好拿的呢,届时还不是洗了一丝.不挂送进干爹房里去的。 运气好活着,人还是要送回来的。要是回不来了,拿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小倌回了住处,猛地就要撞墙自尽。 不知何时出现在旁的小山,手背一垫又将人拉了回来。 “你这么死了,会给萧妈妈添麻烦。” 小倌压着声音颤抖着求他:“你不要拦我!横竖都是死,我也不要生不如死。” 小山穿着他以前在楼里,还是倌儿身份时的衣裳,清亮的缎面将他秀气的样貌身段尽显。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8节 他垂着头看那小倌,说道:“我替你去。” 那小倌东西收拾了大半天,公公等得快要不耐烦。 萧妈妈见了便要让人去催,却见小山突然走了出来。 小山一副不知眼下情形的模样,过来问她:“妈妈,他突然病了,一回来就晕在了地上。要不要请大夫?” 萧妈妈一看见小山冷汗都吓出来了,赶紧上前挡着,使了眼色让他离开。 那小太监却是眼睛一亮,制止道:“等等。” 再仔细打量后,眼中一喜,这可是干爹最喜欢的那种。 这等姿色的,他一开始怎么没看见?这老鸨儿存私心藏着了吧。 “既然病了,那就算了。换你吧。” 小山愣了下,有些无措地问:“妈妈,怎么了?” 手中却暗暗使劲捏了她下。 萧妈妈不可置信瞪着他,这小子发什么疯,不要命了? 一个铁了心要带人走,一个故意跑出来想跟人走。 萧妈妈再怎么拦,也是拦不下来。 眼看着小山被带走后,萧妈妈从未如此急过。 虽不知小山他在想什么,可想到他近来缠着她所学的那些,心却越来越沉。 之前有贵人相助脱了险,出了火坑好生过日子就是,没见过还要再往火坑里跳的。 萧妈妈气过后在想,她得赶紧告诉莺雀儿。 可一向是莺雀儿来楼里的,她一时不知该去何处找她。 小太监带人离开潇香楼前,撩起车帘又看了眼人,笑得很满意。 他都已能想到,干爹到时候会如何夸他了。 等帘子重新放下,车内陷入幽暗时,独自一人的小山才有种恍惚之感。 后知后觉的紧张,到了此时才开始有些显露出来。 但却是不觉得怕的。 当时他在楼内,看见柴公公手下的人时,这惊人大胆的念头就开始发了疯似的在滋长。 起初也只是想,等反应过来时,他竟真的已经这么做了。 若是姐姐知道,大概又要说他妄为无知了吧。 姐姐已有很长时间,都无暇来看他了。 小山知道他们在办一件很棘手危险的事。 她匆匆来看他时,叮嘱的话越多,给他带的东西越多,他就越觉不安。 尽管事关公子的事,姐如今都会避着他。 但见她这次谨慎异常,甚至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小山依着细枝末节,也能猜到恐是与柴公公有关。 何况阿姐不知他学了点小伎俩,此前不设防时他悄然瞥过一眼阿姐的随身之物。 那是柴府的护卫细节图。 如今的小山,对许多事早已不是一知半解。 犯不了之前那误判情势的错误。 可要动柴大太监是何等的危险。 青楼里的若是提起一句柴公公,听者都会变了脸色。 曾有许多刺客想要杀柴德武,可从未成功过,何况是倌儿。 落在他的手里,也只能自求多福。 自知晓阿姐任务,他就一直有探查留意。 柴德武身边死士众多,刺客杀不了他,因为他们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而他眼下,兴许就有最好的机会。 在他走出潇香楼时,无论有无把握,都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带着小山的马车从柴府后门驶入。 有人过来缚了他的眼,并不客气地拉着他七绕八拐,最后将人推进了一间房中。 带路的小太监有点意外,这小倌不喊不挣扎,这么识相倒是省事了。 上一个像他这么识相的,碰上柴公公心情好,倒是活着给送回去了。 小山乖乖随着走,进屋后便有人来按着他沐浴。 太监的手碰过他时,小山顿时生出一阵浓浓的厌恶感,像是回到刚入青楼之时,几欲作呕。 他紧咬着牙忍下了,可那太监洗完人后,还过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粗暴掰开他嘴时,小山忍不住一阵干呕。 小太监皱了眉,没再细看,嫌弃地把人推远。 要不是人要送到柴公公房中,不好碰,他当下就一掌扇过去了。 最后只给另套了件遮体的外袍,就送进了柴公公的房中。 小山打量着四周时,心想还好他身上没有藏带外物。 他起身还想看个仔细时,忽听见了动静,接着一人从屏风后走了过来。 小山一愣,柴德武竟然就在房中! 柴德武穿着宽松常服,不在朝堂上跟人争锋相对时,就更显出老态。 他似是因什么事在心烦,平常和气笑着的脸上阴沉沉的。 而他一看见小山,双眼就亮了起来,底下闪动着危险的暗光。 可见对这送来的小倌出乎意料的满意。 柴公公走近时,顺手掀了掀一旁椅上放置着东西的罩巾。 底下露出玉色银光的各种,小山不会不知那些是什么,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 柴德武几步过来,捏起小山的下巴眯着眼打量。 像是在看今日厨子做了哪些菜肴。 看完后,显然十分满意,给了句不错的评价。 “好孩子,叫什么?”面对好看美味的菜肴,柴德武颇有兴致,也显得更为耐心。 小山怕自己失手,会给阿姐添麻烦,便用了先前被挑中那小倌的名字。 柴德武也就随意问问,当然不是在意他叫什么。 柴德武一把抓了他手腕,丢去床上。 阉人的力气比小山想的要大许多。 眼见这太监要过来,小山扯紧袍子立马躲了开去。 眼见柴德武脸色刹那间冷了下去,小山适时出声,垂着眼道:“我来伺候柴公公。” 小山瞧着温顺,心却跳得飞快。 偏是这样的时候,和曾经不同的是,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想着萧妈妈曾和他提过的那些,还有一路上在腹中酝酿过的方法,转移着想要犯呕的感觉。 小山忐忑等了良久,柴德武一笑:“好。” 并由着这小倌将他推上榻去。 明明已是吓住了,还在像只犬儿一样战战兢兢讨好他。柴德武更加感到满足愉悦。 这样姿色和听话的小倌,以前也不是没有。 但是较为难得,柴德武一贯也会更和气一些。 小山谄献着向柴大太监靠近,可这种事他实际上从未做过,何况对方是个变态的阉人。 他手上克制不住地微抖。落在柴德武眼中,如此反倒正常。 他并未说什么,似是在等着看,这小倌儿会如何伺候人。 小山不愿惹怒他,但他既怕仓促间柴德武生疑,也不敢拖得太久,备受煎熬。 就在柴德武渐失耐心时,小山忽地一闭眼,低头咬上了他腰间系带。 柴德武有点惊讶,笑着眯起眼,赘肉堆出了褶。 小山挑开他系带时,暗中咬碎了藏在齿间的迷药。 他带的是自配最烈的那一种,发作后能让人手脚无力任人宰割。小山事先吞过了解药,趁着低头迅速擦进手心里。 又在帮柴德武解下外裳时,手环过柴公公身后,装作是无意间碰着了他颈后。 小山慌乱着将手缩了回来,心中紧张狂跳,但瞧着是害怕瑟缩的模样。 柴德武见此并未起疑。 这样弱小怯懦的样子,反而激起他心里那种畸态的**。 小山刚要松口气,却见原本还算温和的柴公公,忽然之间暴起,抽过一旁放着的粗棍就往他身上落。 小山躲避不及,瞬间被砸中额角,有黏湿顺着滑下来,眼前骤然间一片血红。 他懵了半晌,还以为是他用迷药之举被他察觉了。 小山本能地缩成一团,扛着暴虐而落的棍子,透过手臂间的空隙,看见他微胖的面庞扭曲成丑恶的模样,笑得叫人生怖。 见柴德武不是发现了,只是在发泄罢了,小山虽被打出一身血,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19节 柴德武发泄完力气,看着都是血的小山,又觉得自己过了些。 这小倌较乖,本可以多点乐子,只是近来他的事全都被办砸,他太不痛快。 柴德武将棍子丢在一旁,取来了绳索。 小山头昏眼花间,整个人被猛地一扯,一看大太监正在绑他的双腿。 他心中一紧,心里想着他必须要快点动手。 若是等到被柴公公百般折磨之后,死的就是他了,哪还有什么力气杀柴德武。 小山由着柴公公低头在绑他,颤着手捂住了嘴。 然后从喉间拉出来一根事先藏进去的,极粗的长针来。 伴着长针取出,小山呕出一口血。但因有脸上和手里的血遮掩,倒看不出任何异常。 小山将针暗暗藏在手心里。 柴德武绑完他腿后,拿粗绳扯着人就要绑他的手。 就在绳子缠上手腕的瞬间,小山咬着牙突然一发狠,使出浑身力气朝柴德武狠狠撞去! 柴德武不料这小倌会反抗,这点力气原本没什么,可他身上突然间发了软,被他撞了个正着。 小山一脑袋就顶在他下巴上,柴德武咬破舌头痛得低呼。 这一扑,小山带着人直接撞到了地上,伸出去的手心中寒光闪烁,落地的瞬间将长针对准了脑后要穴。 但他到底不是真正习武的,电光石火间力道不足,眼前血茫茫也拿捏不准,还是偏了一些。 柴德武吃痛,才察觉这小倌竟是个刺客,怒火攻心。 正要将小山推开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 柴德武张嘴就要喊人,可往常为了不打扰柴大公公的雅兴,在送来人后都会退避远处。 小山压上整个人的重量,死死捂住柴德武的嘴,拿手上绳子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柴德武瞠着目,脑后崩着血,就像一条跳上了岸的肥硕之鱼,死命又无力地在扑腾。 也不知究竟扑腾了多久,柴德武最后终于渐渐没有了动静。 吐着咬伤了的舌头,瞪大了眼。 仿佛到死前都不敢置信,他谋划半生,还想求个安度晚年。 却会这样毫无体面地死在一个小倌的手里。 柴德武死后,小山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身上开始发冷,手下的尸身温度也在开始失去,才瞬间惊醒过来。 之前他一直是撑着一股劲,直到此时,所有的惊慌害怕和疼痛,才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 小山看着那具丑陋的尸身,还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杀了柴德武。 他想起跟着萧妈妈时曾随口一问的话。 那时萧妈妈说,杀人的法子不用花哨,好用就够了。 最初一阵过去后,小山的脑子却还是清醒的,慢慢连紧张害怕都退去了,反而心态异乎平静。 只是身体不听使唤,而且流了很多血,站了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他觉得该走了,但不知要如何逃出去。 来前他还没有想过这个。 而且以他现在这样,根本就走不出几步。 正迷茫间,小山突然抬起头,见门被推开了。 因少爷的计划,这几日间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午三借着马蓟的名义,又因和那些小太监们打好的关系,已经混在柴府里头住了几日了。 这日晚间,他找了借口出来,慢慢摸到了柴德武所住院子的周围。 路上也遇见了人,见是平时关系较好的,装作随意地打听了一二。 得知柴德武又在所谓的享乐,面上一同笑了,心中却忍不住厌恶。 摸了一圈,又探了探院外暗卫之数,正要离开时他听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小山和柴德武在纠缠之中,不管是落地时还是踢蹬,都发出过不轻的声响。 只是柴公公哪回动静不大?若动静小,隔日搬出的也不会是尸首了。 小太监们习以为常,就连暗卫也是,但午三却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他寻了个借口进院,又隐着身形躲开里头的人,避过暗卫后扒在房外墙根听了半天。 越听越觉得里头动静太诡异,斟酌后午三确认他有听见过柴德武极轻的惊恐呼救声。 抱着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想,他做了大胆的决断,放倒边上俩太监,推了门进来。 于是便看见了柴德武死在地上的一幕。 小山看见人后,失去的力气仿佛回来了,手心紧握着长针后退警惕着看他。 午三看着他,大概猜到点什么了。 “别怕,我不是柴府的人。” 午三带上门,蹲下来探了下柴德武的脉,确认已死透了。 又见这人身上额角都是血,衣裳也不整,蹲下给他穿好了,拿了块帕子给他止上,问道:“你杀的?” 午三在释放善意,小山便迟疑着点了下头。 午三只当他是普通的小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有点纳闷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不得不说柴德武也是活该。 柴德武死了,门口还躺了俩,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被发现。 但这都没什么要紧了,主子都死了,他底下堆着的沙还不是眨眼就散了。 他养的那些死士暗卫,也就无需在意了。 但柴德武一死,消息一旦传出京城马上就会变天。 这下连他们也有点措手不及,午三想他得赶紧将此事传回给少爷。 “啧,你还真厉害。”午三道,“这里不能待了。虽是自保,你也算帮了我们一手,我带你走。” 柴德武防卫严密,少爷有令要杀了他,但这实在不是件易事。 而且还不许失败,就更难了。 为保万无一失,原定还要再等上两日。 一击必中是最好的,但这老阉贼惜命得很,没有把握,也要备足后招。总之不能留出任何生机。 想来将会是场死战,虽说少爷派出的皆是手下精英,但还不知会搭上多少兄弟性命。 现在柴德武死了,午三不可谓不高兴。 心里一下轻松了,也就顺口多和小山说了两嘴。 小山见午三说能带他走,也点了点头。 又听他说自己帮到了他们,疑惑问:“你们?” “就是咱们都要杀那家伙。你别多问了,能不能走?” 午三说着要来拉他,小山忙将手缩到了背后。 “我手上有迷药粉。” 午三闻言,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寻常的小倌,如何能在重重检查下,藏带了迷药进来? 小山这时却问:“你,认得啼莺吗?” “你认识啼莺?”午三正问,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他们也是该发现不对劲了。 午三干脆背起人,先走再说。 小山见他背着他,灵巧从窗口跃出,伏潜在黑暗中。 他轻声问:“你们……啼莺原本要来杀他的,对吗?” 午三听着房中混乱,翻出院去,应了一声。 “那我是不是帮上忙了?有没有,添麻烦?” 午三嘴角一咧:“帮了大忙了。” 小山头越来越晕,闻言却松了口气。 他也能够站到阿姐身前,帮上阿姐了。 午三道:“别说话安静点,我们的人在外面有所接应。正巧了,啼莺也在。” …… 翌日清晨,京城一如既往地迎来日光,和平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柴德武死去的事,事关重大。 当晚柴府戒严,跟着柴德武的人像是无头苍蝇,全都六神无主。 想也知道,这消息传出去会怎么样,他们都还茫然自己今后该如何,没有人敢先把消息往外泄漏。 尽管如此,也知这事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柴德武已死的消息,虽被捂紧了,但是当晚已通过午三传到了沈青洵的手上。 见柴德武竟是死在小山手里的,他有些意外。 前世小山早早就被柴德武折磨死,并没有如此机会,这倒是有点意思。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0节 可诸多意料之外的事,并不是都会如这般顺利。沈青洵当下招来钟全低声吩咐。 魏府,魏太傅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夜未眠了。 昨晚,刘虎也没想到,自己通过一层一层,最终竟能够见上魏太傅。 他将听来的尽数告知,这事听在魏敛耳中,无异于惊天鸣雷。 当年杀死那孩子的事确凿无误,魏敛心中是不大确信的。 可若沿着小吏的话细想下去,却不禁令人心惊胆战。 魏太傅坐了一夜,回想了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若那小吏并非找死妄言,如果那孩子真的还活着。 这些年他藏在何处?如何做到的?圣上当真如他们所以为的那样,病到难理朝政? 老仆在外担忧着,正想进去劝他歇歇,忽听前院来人禀报,说大皇子来了。 方韦不知魏敛一夜未睡,见了魏太傅就兴致冲冲地说出他发现的惊天秘密。 就大皇子他能找出什么有用的惊天秘密来? 魏敛原本敷衍,但听他说起是关于温贵妃和沈青洵时,魏太傅陡然间心里一震,好似所有混乱的千丝万缕全都慢慢被梳理了出来。 等听完方韦分析的那些温贵妃和定安侯有染的话,魏敛都要被他气笑。 这怎么可能? 除非沈青洵的年纪与真实的有差错,否则按此推算,温贵妃是如何怀着三皇子,还能与沈璋有染的? 温贵妃得宠,圣上日日相伴,她又如何能当着皇帝的面和沈璋有私情,怀上沈璋的儿子? 魏敛再一想他昨晚得知之事,许多原本想不透的地方,一时之间全都明了了。 恐怕沈青洵是温贵妃的儿子是真。 而圣上才是他的生父,沈青洵就是当年被掉了包的三皇子。 方韦被魏太傅当着面指着骂愚蠢,都有些傻了。 他好歹是皇子,太傅从未当面如此落过他的脸色。可听着太傅接下来所说的,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不可能吧?”方韦喃喃道。 魏太傅看他一眼。 当年他们是查过生辰稳婆,但生辰可以作假。 柴德武当年不也有验过几个孩子的血样,但皇帝都能暗中藏了这么一手,调换血样又有何难? 魏敛念及此,反而朗声笑了出来,还以为那人的一切尽在把控之中,没想到头来,竟是他们小瞧了人。 方韦震惊难平,又见魏太傅在笑,看着他时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要知道,他那个三皇弟,可是有帝王批命之人。 本以为早就死了,可却就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好好得活着。 方韦眼前闪过沈青洵的样子,那人冷漠的气息,高强的身手。 沈青洵的活路,那就是他的死路! 这时有手下匆匆赶来,也顾不上魏太傅在与大皇子说话,附耳说了几句。 魏敛蓦地瞪大了眼,半晌,才又缓缓闭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倏然睁眼看着还在发愣的方韦,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大皇子殿下,该是动手的时候了。”魏敛逼近他笑道,“柴德武极可能死了。” 方韦面对这样的魏太傅,骤然立起一身寒毛。 他精神矍铄,眼里闪着亮光,像匹年老却尝尽了血腥的狼。 这一刻撕下了表面的温意和蔼,露出滴血腐臭的牙来。 “柴德武死了?怎么死的?”得知一连串的方韦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魏敛并未理会他,只道:“殿下,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一刻。” “殿下,你该出手了,那帝位是我们的,谁也夺不走。” 方韦心道那帝位是他的,可喉间咽了咽终是没有敢出声。 而后听太傅问道:“你那位父皇,殿下敢不敢动?” 话虽如此,可太傅的眼中却是在问,若到关键时候,你敢不敢杀? 大皇子匆匆回宫之时,魏敛当下招来心腹议事。 大越军中消息皆被沈璋封锁,但魏敛虽不知葛延已死,他的心腹也都被控制,可在得知大军大胜将回之时,他就早已派出人去阻截,绝不让他安然地回来。 只是眼下,又另增派了几批人手追上。 同时,定安侯府四周也已被暗中包围。 就在魏敛和方韦,已在着手掌控宫城禁军和兵马司,并谋划着取得帝令封城之际。 刚去刷完马回来的宋初渺,却见到了突然出现的钟全。 她还当是表哥来了,下意识往钟全身后瞧了瞧。 钟全神色凝重道:“表小姐,之后再解释。” “少爷让我送你们出城,请马上随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营养液]风风风东 3瓶 第73章 定安侯府被围之时, 府上护卫已然察觉。 府门闭合,府内护卫或明或暗, 皆护在侯府各要处。 不过看这架势, 府上之人恐无一能出。 姚槐刚得知柴德武死讯不久。 可定安侯府眨眼间被包围,动作如此迅速,着实有些意料之外。 未过多久, 有人前来敲定安侯府的大门。 “侯夫人,这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不开那可就砸开了。” 府门护卫见夫人点头,便前去开了半扇。 大摇大摆带了几人进来的, 是魏敛一手提上来的大理寺丞。 姚槐示意护卫勿动, 上前冷呵道:“我还当是谁这么大个胆子。这里是定安侯府,你们这是做什么?” “查的就是你们定安侯府。据收到的消息称, 定安侯府有谋逆造反之举。接下来嘛,侯夫人我可要搜搜看了。” “我看谁敢!”侯老夫人执杖而出,声如洪钟,气势不减当年。 刚安抚下蔺婉的沈历昀也沉色大步赶来。 蔺婉月份大了, 得知侯府出事险些动着胎气。 定安侯府是世代武将,是女子都上阵杀敌的沈氏家族。 况且行事向来也没什么章法,个个都沾过战场上的血杀气,如此几人往眼前一站,气势汹汹,眼神都能让人脖子发凉。 大理寺丞心里虽然有底气,可气势上却被压, 瞬间弱了一大截。 他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自己人身后。 “不敢不敢,老夫人你别动怒啊。我们就随便搜搜,不进去。” 说着冲身边人喊到:“还不快去!” 带来的手下上前几步,被府内护卫持刀一逼,就停下不敢再近前了。 然后掏出带来的东西,悉数丢在了地上。 大理寺丞躲在后头大喊:“定安侯府谋逆犯上,证据确凿。” 姚槐往地上一一看过。 挂有生帖的巫蛊之物,绣了一半的龙袍,还有散落的不知写了些什么的信件。 以及一些压根不屑看的东西。 如此行径,真是叹为观止。 诬陷做得如此明目张胆,也是独一份了。 柴德武都死了,反正身后有魏太傅和大皇子撑着,大理寺丞有恃无恐。 罪证既已搜出,他说道:“定安侯拥兵自重,定安侯三公子沈青洵则意欲谋反。” “侯夫人许是不知情吧。魏太傅说了,只要将人交出来,亲属女眷皆可从轻发落。” 姚槐微怔,与侯老夫人互视一眼,皆在眼中看见了什么。 魏敛这一次,竟是针对着沈青洵而来的? 难道沈青洵的身份已然泄露? 老三恐是已有预料,眼下已不在府上,不知身在何处。 定安侯府有她们在,长.枪一指,一时半会根本讨不去半分便宜,料他们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如果魏敛的目标只是沈青洵的话,他当前要事是在搜捕上,这时候并不会耗费力气,在她定安侯府里动手。 对方话说完了,场面也如预料之中。 他不再久待,赶紧离开了侯府,生怕一回头那刀就掷过来了。 要说女人,果然还是属定安侯府的最可怕。 大理寺丞理理衣容,招来了身边人道:“去,回禀太傅说,沈青洵很可能不在定安侯府。应当全城搜捕。”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1节 …… 宫中,帝王寝殿。 皇帝虽然睡多醒少,但仍旧每日上朝。 最多也是在朝议时撑不住再睡。 这日内侍照常叫醒他时,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接着皇帝便看见了大皇子坐在自己的龙榻边。 无要事时,方韦向来不会在他眼前出现,更别说一早悄无声息等在他寝殿内了。 如此反常,又无人通报,皇帝当下心中了然。 方韦见内侍慢慢扶了父皇起来。他动作缓慢,似乎仅是醒来就花费了许多力气。 平日上朝时,父皇收拾过,又撑起一口气,不似这副模样。 而方韦私下并不常见父皇,不知原来他都已病到这般境地了。 父皇是真的老了,病久了。风一吹都好像能倒。 方韦心中本有的一点忐忑紧张,也瞬间消散无踪。 即便他什么也不做,父皇如此,难道他就不应该早早让位了吗? 连朝议都撑不住的皇帝,为何还不退位休养。 可他不仅不退,还迟迟不立太子,为什么? 以前方韦不明白,以为父皇坐久了那把龙椅,不服输不认命。 他既然这般年纪身子抱恙,他又是大皇子,那再等一等也无妨。 却原来,他只是为了他和温贵妃的儿子,他的那个三皇弟罢了。 方韦想起太傅所说,嘴角冷笑问道:“父皇龙体安康?” 皇帝掀动眼皮看他:“你竟有心来关心朕了。” “儿臣一直都是担心父皇的。”方韦道,“太医说父皇需要休息,太过劳心于龙体有损。依儿臣看父皇就不去早朝了吧。” 皇帝静静看他良久,而后喊了人。 但外面无人应声。 看来他在睡梦中时,他的禁军侍卫队都已被魏敛的人给控制了。 “韦儿,你敢软禁朕?” 方韦笑道:“父皇多虑了,只是不让人打扰您休息罢了。” 说着他站起身,以一种高高的姿态俯视床边的父皇,竟生出莫大的快感来。 原来站在最高处竟是这种感觉,从今日起,他将无需再仰头看谁。 “对了父皇还不知呢,定安侯府搜出谋逆之物,沈青洵意欲造反。不过父皇好好休息,这些事就交给儿臣来操心。” “这等逆贼,儿臣抓到他会好好处置的。” 皇帝闻言抬眼看他,灰淡的双眼睁大道:“你如何知道的?” “这不重要。儿臣只知,你从来不会看到我,原是因为那三皇弟啊。”方韦咬牙切齿,“等抓到三皇弟,儿臣必然会好好待他。如果他还能是活的话。” 说着方韦走出,叫人锁上寝殿。 借魏太傅给他做好的安排,以父皇病重为由,他顺理成章掌管下宫城。 至于沈青洵,那是父皇下令搜捕的谋逆乱贼,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三皇子的身份。 魏敛命人包围定安侯府后,又忙于掌控宫城,之后得知失去了沈青洵的行踪,才分出心来控制与定安侯府密切接触之人。 首先就立即派人控制下了柳府和宋府。 可等包围了宋府时,才发现宋府已是一座空宅。 赶在京师全城搜捕,和将要封城之际,宋初渺等人,已被钟全安排着潜出了京城。 未免太过显眼,宋初渺在听完钟全所说的后,就当机立断遣散了府中奴仆。 再与祖母等人分了三路离开。 宋初渺这儿只带着素夏和巧儿,由钟全驾着马车,一路离开京城。 出城之前,她一直都没说什么,只安静听着钟全的安排。 直到此时,宋初渺才从马车内探出身来,神色担忧地问他:“钟全,表哥他?” “表小姐别担心,少爷不会有事的。” 而他的任务,就是护送表小姐离开,保障好她的安全。 钟全虽这么说,可宋初渺还是心安不下。 心跳得沉沉的,叫人很难受,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突然之间要她离开,京城又戒严。 搜捕调军闭城,即便她不懂,也知是发生大事了。 她还想问什么,钟全蓦地勒停了马。 一支冷箭倏地擦着马头而去,马受惊扬蹄跃起,又重重踏地。 他们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队追兵。 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竟然追上来了。 钟全神色凝峻,一手拔剑,一手继续扬鞭驾马,回头道:“表小姐坐稳。” 巧儿一见,忙过来扶住了姑娘。 为避开搜捕,钟全驾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偏僻之路。 追兵头领见状喊话,可钟全置若罔闻,又甩开几支飞矢后,奔入一片密林之中。 但这支追兵人数不少,而且派出了精锐搜捕,骑的是快马。 没过多久,他们还是被追上了。 头领带兵将马车团团包围。 钟全持剑落地,身形紧绷呈防卫之姿。 “定安侯府谋逆犯上,怀疑宋府与逆党勾结,劝你们束手就擒,回京受审。” 对方冷冰冰的模样,抛出冷冰冰的话语。 小姑娘闻言紧皱起了眉头。 定安侯府谋逆?这怎么可能。定安侯府世代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钟全握剑的手紧了紧。 对方见状一扬手:“逆贼拒捕,就地格杀。” 众兵士一拥而上。 素夏巧儿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但到底是定安侯府出来的,勉强能保持镇静。 只是脸色已白了一片。 二人都紧紧护在姑娘身边。 钟全护在马车前,迎着人手起刀落,眨眼间已倒地三人。 沈青洵的贴身随侍,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对方人多,有长剑越过钟全,直往马车中刺来。 才堪堪碰到,那人已脖子一凉,瞪眼倒地。 子星悄无声息出现,落在了马车顶上。 对方这一队人多,场面一时有些胶着。 正在这时,眼见有数人齐齐攻向马车,忽然间一缕难以察觉的细风飘过,轻轻卷动了一下车帘。 子星一惊,瞬间将手上的人甩出,骤然回身。 对方身法极快,又如柳絮轻缈,才刚有所察觉,对方的身影已经贴上了马车。 对方中竟暗藏了如此身手之人! 悄无声息接近的赫连俟,并非是谁轻易能追上的。 赫连俟仍是更快了一息,他抢先带仙子妹妹出了马车,顺手将两丫鬟推了出去。 掠出一丈外,身后数人齐攻的马车被砸中裂开。 子星冷冷杀意,正紧咬其后,忽而一道身影擦身而过,他骤然停了下来。 赫连俟的轻功太快,宋初渺没反应过来,眼前尚有些晕。 等看清竟是他时,还没来得及惊讶,只觉手腕被一道力给扯住。 紧接着身子一轻,就落入了另一个怀抱。 沈青洵搂紧人,退开两步,面色不善地冷冷扫了赫连俟一眼。 赫连俟不过才碰上仙子妹妹,就被他半道劫走,不禁暗暗叹了一声。 他这也是……事急从权,何必如此敌意。 紧抱着她的力道是熟悉的,气息也是熟悉的,宋初渺抬头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表哥……” 沈青洵低头察看过她:“可有事?” 小姑娘摇了摇头。 可她心里诸多疑问,又突然经历了这么一遭。提心吊胆地逃出京城,眼下一见到他,就一下没忍住红了眼眶。 “表哥,发生什么了,他们刚刚说……” 沈青洵心里一紧,小心地亲亲她眼:“渺渺不怕,没事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2节 沈青洵突然出现,场面顿生骚乱。 对方头领眼都亮了。 “那是沈青洵!” “谋反逆贼沈青洵,给我拿下。” “圣上有命,重金厚禄悬赏沈青洵,生死不论!” 攻势顿时更为猛烈。 钟全和子星丝毫不手软,随后而至的丑星潜伏在暗伺机出手。 对方仗着人数一冲而上,却讨不得半分好处。 沈青洵将小姑娘的脑袋轻轻按在怀里,轻声道:“不看。” 同时一剑甩出,将身后逼近之人刺了对穿。 赫连俟掠过他身侧时感慨道:“真狠。这些人也是听命,说不好以后还都是你的人。” 不过他在第一次见时,就早知沈青洵是何种本性。 心狠血冷,杀起人来眼也不眨,仅是对着仙子妹妹时像转了性一样。 也就仙子妹妹单纯,才会被他拐骗。 沈青洵又杀两人,未作理会。 赫连俟又道:“他们说生死不论啊,要不我也趁机杀了你。讨个大越国的官身好像也挺好玩的。” 宋初渺被表哥搂在身前,但赫连俟的话却是听见了的。 小姑娘咬着唇抬头看了过来。 赫连俟被她发红湿亮的眸子一扫,瞬间怂了一截。 “仙子妹妹,我开玩笑的……” 第74章 想要捉拿沈青洵回去邀赏的追兵,最后被彻底清理了干净。 事关宋初渺的行踪, 不可有半分纰漏。 处理了追兵, 但剩下的搜捕之人随时会发现他们。 此处不可再留, 必须立刻离开。 钟全见少爷示意,去对方留下的马匹中挑选合适的,察看过无追踪之物,便牵了过来。 追杀他们的人躺了一地,密林里也弥漫着血气。 宋初渺没敢多看, 可这样的情形小姑娘多少是怕的,厚暖袄裙也挡不住丝丝冷意钻进来。 不过因为表哥身上传来的温度,小姑娘只是脸色微白, 并没显得太过害怕。 沈青洵替她顺理了凌乱的鬓发, 心有不舍,但情况紧急,只得忍下长话短说。 “别担心,钟全会护送你离开,直到安全的地方,子星和丑星也会暗中护你。” 宋初渺呆了一下, 好似才明白过来什么,轻着声问:“你呢?” 沈青洵眸中一沉, 闪过暗光:“他们把持了皇宫,围困侯府。” “我暂且还不能送你走。” 尽管他已处理了前世泄露的可能,魏敛他们还是从别处猜到了他的身份。 即便他早已有所安排,可事出突然, 魏敛动作之快在他意料之外。 许多事他都还来不及处置,也只来得及将渺渺送走。 不过好在这种关头,柴德武已死,他只需应对方韦和魏敛。 宋初渺闻言,揪着他袖子的手劲瞬间加大了,拧出道道深深的褶皱。 现在整个京城都派兵在搜捕他,太危险了。 但尽管心中无比担心依赖,宋初渺盯着表哥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不问也不缠,只乖乖点头:“嗯。” 小姑娘太乖了,可唇上咬出的牙印,和泛红的眼却泄露了她的慌怕。 沈青洵心口一阵酸疼,忍下后冷然移开眼,看向子星和丑星。 子星是七星之首,是七星暗卫中最强之人。 而丑星最擅隐匿保护。 沈青洵厉声道:“将人护好。如有闪失,提头来见。” 二人应声:“是。” 对于沈青洵的决定,子星心里其实是不赞同的。 比起宋初渺,明显主子的身边更需要他们。 但既是命令,他们便不会多说什么。 这种时候,几人里也就赫连俟还是那副老样子。 见沈青洵看来,他忽道:“听说你爹,定安侯那也挺麻烦的。” 沈青洵神色冷淡:“有劳费心。” “那沈公子是要回去送死了。”赫连俟笑道,“也好,你要是死了,今后仙子妹妹就由我来照顾了。” 沈青洵目色森然,虽未多言,眼中已表明休想二字。 钟全默默看了眼这个异族人。 三番四次挑衅少爷,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令人佩服。 沈青洵虽不喜此人,但是认可他那轻功和身手。 也不得不认,有他在,确实更能保护好渺渺安危。 沈青洵放开了小姑娘,说道:“等尘埃落定,我去接你。” 表哥说的云淡风轻,但宋初渺知道并非他说的那样轻松。 小姑娘的指间慢慢松了开来,她担心地说:“表哥你一定小心。” 声音柔软又坚定:“我等你。” 多久都等。 沈青洵嘴角不禁弯起,离开前低头咬着耳朵说:“好,渺渺信我。” 如此局势,他不免也有所动摇。可看着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他的心变得无比安定。 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世间无人比他更懂她了,若他今后不在,小姑娘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沈青洵一走,钟全立马上前:“表小姐,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宋初渺低头揉了下酸涩的眼睛:“好。” 她过去接过钟全手中的缰绳。 突然之间,好像周围躺了一地的尸体,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仙子妹妹,我来带你。”赫连俟大步走近。 不过被钟全挡住了去路。 别让这位离表小姐太近,这也是少爷的意思。 宋初渺摇摇头拒绝:“我会骑马。” 钟全给她的是最温顺的一匹,她踩着马镫上了马。 这马比小枣马要高大,上马有点吃力。 沈青洵一走,暗卫的身影就不知藏匿在何处了。 巧儿独自骑上一匹,素夏不会,便由钟全带着她。 宋初渺马技算不得多好,但加快了些也很稳。 赫连俟一看也就不担心了,打马追上。 宋初渺没忘了谢赫连俟,又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在,我没用信烟。” 赫连俟一笑:“仙子妹妹有危险,我怎么能不在。” 自那之后,他只是没再在仙子妹妹面前出现罢了,但可从没离开过京城。 正说着,钟全的马儿挤了过来。 宋初渺问钟全:“现在,去哪?” “先躲过京中搜捕,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离京前是定了几处地方,不过还要见机行事。若他们不再分出人手盯着宋家,再好不过。 只要能够藏匿好不被搜捕到,也并非一定要多远。 若是离开太远了,等表哥来找她时,又要花上很久。 宋初渺想了想,忽道:“我想到一个地方,不知可不可以。” “表小姐请讲。” “圩县。” …… 魏敛和方韦先发制人,一番动作搅乱局势,不久后柴德武死了的消息也四处传开。 整个京城像是一夕之间就变了样。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3节 城门彻底封锁。 平日里几条热闹的坊巷,都关了不少铺子。 兵卒持着贴着沈青洵的画像,在满城搜捕。 这种气氛,就像是齐王当年打进京城时一样。 柴德武已死,柴党人人自危。 结果却发现魏太傅像是暂时没空来搭理他们,竟忙着在对付定安侯府和抓捕沈青洵。 而虽说禁军是听陛下号令,可宫里传出皇上龙体病重的消息,一切事宜都交由大皇子来处理。 朝中的都不是什么迟钝的人,都猜得到皇帝那是怎样的情形。 柴德武一死,宁王未进京。 二皇子毫无势力,圣上又病得不清醒,这天下马上就要落在大皇子手里了。 于是柴党见魏太傅还没空清算他们,都趁机纷纷转而投向魏敛。 当下要务,是让沈青洵从人世间消失。 把他三皇子这个身份扣死在土里。 魏敛并不在意曾经隔阂,当下都和气接纳,并加大了搜捕。 倒是秦家等世家大族,面上配合,实则关起门默默观望。 这种看似清晰,实则混乱的局面之下,并不会轻易表态。 定安侯是否真的谋逆不重要,重要的是定安侯沈璋还在回京途中。 他的手里,可是有一支刚尝饱了血,大胜得归的大越军。 午顺和午北总算借机摸出了魏府。 当日刘虎前来,魏太傅些许反常。 次日大皇子来,又不知说了什么,之后魏太傅就开始召集心腹。 如此异动,他们当下就察觉形势有变,赶紧通知了少爷。 此后魏府进出被严密控制,又在府内盘查。 午顺午北在魏府混得不错,好险躲过。 这会才被交代了要事,借着替太傅办事而出了府。 离开魏府后不久,午北撞上一人。 借了冬日的宽袖拢着,看了眼手中多出的纸条,心里有了数。 柳府。 虽一得知有变,就立即应对,但仍是晚了一步。 府上众人皆被围困在府内。 沈如辛扶着肚子在房中踱步,拧着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柳修谨只好劝慰着人坐下,生怕她动了胎气。 沈如辛这肚子不小了。 她自小练武,怀了孩子身子也利索,行动间没诸多不便,就是肚子里头的常会闹一闹。 被夫君按着才坐下,忽听间院内出现动静,脚步杂乱,才被劝松开一点的眉头顿时又拧上了。 “柳少夫人,沈姑娘,出来说说话如何?” 传过来的还有柳沐珑的喊声。 他们起初围着柳府没什么动静,眼下竟是直接闯进来了。 见他们抓了柳沐珑,沈如辛当下起身,提了搁在房中的长.枪便推门而出。 她的动作太快,柳修谨急忙跟了出去。 尽管他并不会武,仍将自己挡在了夫人身前。 怕这种场面吓着二老,出事时沈如辛就将柳府中人都分着安置在后头的小院里。 却不知他们何时竟抓到了这俩姐妹。 二人对着抓她们的人又踢又咬,但到底年纪小,何曾见过这种情形,眼都已红了。 一看到沈如辛就喊了声嫂嫂,又着急地让她快回房去。 这些人太危险了,嫂嫂还怀着孩子呢! 这两个姑娘实在聒噪烦人,对方一恼,按着往脖子上架了两把刀。 这才安静了。 柳修谨压着愠气道:“放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头领从中走出,笑道:“好说,告诉我沈青洵在哪里。” 沈如辛冷冷道:“我不知道三弟在哪。” “不要紧,慢慢想。”头领摆了摆手,边上押了柳箫铃过来,“我先杀一个,也许就想起来了。” 沈如辛握着长.枪的手骤然攥紧:“你敢!” 刀刃贴在脖子上寒气逼人,柳箫铃吓得忍不住眼泪直淌,哭得很不好看。 头领道:“来,快求求你嫂嫂。” 柳箫铃边掉泪边说:“要杀就杀。我才,不怕……” 说完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柳沐珑抽抽噎噎没比柳箫铃好到哪去。 她挣扎着道:“你们先杀我好了。” “柳沐珑你有毛病,这都要抢?” “平时也没见你让过我!”柳沐珑扭来动去,刀刃擦破了脖子,吓得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逞什么,当姐的,威风。” 二人又哭又骂,跟正常腿软哭啼啼的姑娘完全不一样,吵得对方头都大了。 “倒是很有骨气。”头领冷哼一声,没了耐心,当下就要动手。 “住手!”沈如辛按住了柳修谨,上前道,“不就是想拿我逼出三弟,带我一人走就可以,放了她们。” 柳修谨拽住妻子:“不可。” “这是沈家的事,对不起,连累你们了。”沈如辛要拂开,可夫君的手劲却从未有过的大。 “我是不如你厉害,但要带走我柳修谨的妻子,除非我死了。” 沈如辛一下愣住了,又暗暗咬了牙。 要不是她有身孕,柳箫铃和柳沐珑又在他们手上。 就这么些人,她一人就能全砍了。 对方不耐烦了,见沈如辛是真不知沈青洵行踪,大声道:“行了吵什么,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既然都不知道,他的人围了柳府也没什么用,他到太傅跟前也邀不着什么功劳。 “带走沈如辛,其他的全杀了。” 闻言,沈如辛目光如刀锋刺来,手中长.枪一立,在地上敲出震耳声响。 她一手轻轻抚了抚肚子。 孩儿争口气,这时候千万别闹。 千钧一发之际,外头有一人冲了进来,凑在头领耳边说了什么。 头领纳闷地皱了下眉头。 顿了片刻,才道:“把沈如辛带走,柳家的人放了,所有人撤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缇芮雪 15瓶; 第75章 宋初渺一行, 自那日甩开追兵之后, 又在偏僻山道间绕了两日。 直到子星探明,后头已不再有京中的追兵。 应是主子派人在京中拖住了。 既然对方已经丢了他们的方位, 之后只要藏匿好行踪, 也就不必再如此奔波躲藏。 而圩县离了京城不远, 依常理推断, 灯下黑倒显得更为安全。 钟全考虑之后, 认为表小姐所说可行,最终送人去了圩县。 虽提议圩县, 但宋初渺此前也没来过这儿。 之前她与陶娘子商议,决定将绣鼎阁分号定在此地。 她一直关注着此事,自然也知分号的铺面早已选下了。 铺子内部已筹备修缮好, 并送来了些许货品, 以及铺子需要的银两。 除了从绣鼎阁派来看管的两人外,伙计未请,门匾也未挂过。 没有人知道那是绣鼎阁的分号。 她想到圩县,也是想着她分号在此,能有一处落脚之地,也可用经商的身份遮掩。 况且逃得匆忙,他们身上本就没带什么,人多总是要花用的。 若能等封城结束,还可通过绣鼎阁知晓京中情形。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4节 只是她既着急,又担心表哥,怕届时来的是坏消息, 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却揪拧成结。 能被派来分号看管的两人,手里拿着些许配方和分号的银两,品行都是陶娘子最信得过的。 伙计一眼认出了小姐,急忙将人请入。 之后又被钟全叫去,不知说了什么。 分号内里的布置和绣鼎阁很相似。 铺子后头相连了一个院落,院子还没怎么收拾过的,但该有的都有,也不算小。 一到,素夏和巧儿就赶紧去收拾了。 钟全探问过两个伙计后,来找表小姐。 看得出是两个嘴风牢的,且这铺子的消息之前也没有传出过。 此处暂时很安全。 至于宋家其他人,他收到信也已在别处安置。 既然钟全这么说了,宋初渺也就放心了。 素夏出门去买了米粮菜肉,巧儿取出方子去抓药材。 而赫连俟一到圩县,就不知去了哪儿,但又赶在吃饭前出现了。 见仙子妹妹问起,赫连俟笑说,是将他手头值钱的宝贝都换成银子去了。 银两交给了素夏和巧儿,还道若不够再来与他提。 曾瞪眼嫌弃过人家的素夏,怪不好意思地闹了个红脸。 宋初渺想起来,赫连俟曾说他有一整个宝藏的家底。 眼下这般情形,她也就没有推辞。 倒是想回京了再还他的,可她才有这个意思,赫连俟就一副不大高兴的神色。 宋初渺也就不说了。 赫连俟他随性,吃草也能活,但仙子妹妹不一样。 她身子不好,天冷还要用炭,她的那些药也不能断。 什么都是需要银子的。 仙子妹妹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哪能去为银钱这种东西操心呢。 晚上用完饭,宋初渺问起钟全:“他们呢?” 钟全知她指的是子星和丑星。 “暗卫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表小姐不必在意。” 巧儿去熬药了,素夏在那烧药浴汤。 可这儿毕竟跟自家府上不一样。 她费了半天劲,也没弄好,正着急间,身边突然冒出个声音。 “要做什么?” 素夏吓一跳,才看清是那个随行的暗卫。 两个暗卫不苟言笑时,瞧着像是差不多,都是难记的样貌。 她是侯府出身的丫鬟,知道暗卫大多如此,为了不显眼。 不过这人瞧着,倒是比另一个要小一些。 问完了也不说什么,素夏只好指了指那水和柴。 丑星听她指挥,轻轻松松将事办完,给她送去了房内。 素夏一回头,人又不见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 弄好药浴汤,服侍姑娘泡过后,素夏便让姑娘好好休息。 之前两天风餐露宿,她看着都心疼。 宋初渺躺下闭眼,直到夜深了,还是睡不着。 也许是这儿太陌生,也许是心里不安。 最后她又轻手轻脚起来,将自己乖乖穿裹厚实了,出了屋子。 这两日素夏和巧儿也吃了苦头,身子极累,怕是摇也摇不醒的,自然没发现姑娘出去了。 今夜月圆无云,宋初渺出来,见院子里是亮堂的,一个人也不会怎么怕。 这儿白天都瞧过,倒是前头铺子里没怎么看过。 宋初渺在院子里越待越清醒,又无处可去,就点了盏灯火拿在手里,想要去铺子里看看。 而走在相连的边廊,看着越来越黑的前头时,宋初渺又迟疑地停了脚步。 哪怕已经历过很多,也曾半夜见过鬼怪般狰狞的树影,逼着自己不去怕。 可姑娘家多少还是会怕黑的。 “夜间不安宁,姑娘请勿出去。” 蓦地从身后飘来这石头一样不带感情的声音,吓得宋初渺一抖,手里的灯差点砸在地上。 她回过头,看见了阴影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认出是暗卫丑星,小姑娘提起的心才缓缓落了回去。 “我,我不出去……” 宋初渺说完,见暗卫没再说什么,但也没动静,就像个树桩子。 这么一打岔,她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你吓到仙子妹妹了。” 赫连俟不知从哪个角落走出来,到宋初渺边上接过她手里的灯盏。 这些个暗卫,只知听从命令和达成主子的任务,**的丝毫不懂怎么体贴人。 “不用理他。”赫连俟举灯走在了前头。 宋初渺又回头看了眼丑星,忙听赫连俟的跟了上来。 赫连俟推了铺子后门进去,将里头的灯都点上了。 四周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仙子妹妹睡不着?”赫连俟将手中那盏放了下来。 “嗯……”宋初渺低低应了声,走去柜台前看了看。 想也知道她因何睡不着。 赫连俟不自找虐,不多问。 想来仙子妹妹只知京中斗争,有人陷害了定安侯府。 却不清楚真正缘由,也不知道她那位表哥,并非真是她的表哥。 他派着跟来的那两个人,七星暗卫,只听命大越的皇室族人。 赫连俟之前无意中得知之时,也很惊讶。 抢走他仙子妹妹芳心的敌人,竟还是个大越的天子血脉。 不过仙子妹妹心悦她表哥,并不喜欢他。 大概是这样,沈青洵虽对他仍有敌意,但杀意倒是感觉不到了。 否则也不会见他跟在仙子妹妹身边,却不做什么。 见赫连俟在看着她,宋初渺低头打量了下自己。 好像没什么奇怪之处。 小姑娘问:“你在看什么?” 赫连俟笑起,走来往柜上一靠:“仙子妹妹,要是他没有来,我会照顾你。我这说的可是真的。” 宋初渺微微皱了下眉头,软着声道:“你别乱说,表哥不会有事的。” “仙子妹妹都这么想了,那还担心什么?”赫连俟笑笑道。 不过刚他所说的,既是宽慰,也是实话。 沈青洵这一回非生即死。 死了就丢下了仙子妹妹,活着那就是做大越的皇帝。 到时候仙子妹妹岂不是要进宫去。 当妃子多惨啊,也可能还没进宫就被那人给抛下了。 赫连俟觉得自己真是太操心了。 宋初渺听了赫连俟的话,想想也释然了些。 既然她答应了表哥,要相信他,那就不要乱想了。 她再担心,也帮不上什么。 赫连俟忽听仙子妹妹问他。 “赫连俟,你是哪国的人?为什么来大越了。” 他摆弄了下柜上放着的算盘,拨出清脆的响。 “我?很小一处地方,你不会听过的。” “后来……我们太弱小,被邻国给灭了。” 宋初渺愣了下,但见赫连俟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5节 他总是如此,她也分不清他的洒脱不在意是真是假了。 “小时候我父母经商,一走就很久。他们常走大越,就会说大越的话。我从小耳濡……耳濡目染,也就会了。” 赫连俟说道:“后来他们染了疫病,上位者无能,就死了很多人,也包括他们。再之后邻国趁虚而入,就被吞并了。” 疫病传播,是他们天子毫无作为。也正因如此,才会被邻国所灭亡。 赫连俟是生不出什么复国之心的。 “以前总听父母说大越国力强盛,国土辽阔,风景如诗如画,我就来了。”赫连俟笑说,“是真的,来了就不想走了。” 后来遇见高人,说他天赋异禀教他轻功。一回迷路在山里快死时,还挖了个宝藏出来。 他走遍大江南北,认识了各种有趣的人,文人武者贩夫走卒三教九流。 当游侠儿挺好的。 若不是遇见了宋初渺,他也不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 “怎么样?” 赫连俟说完自己的身世和各种见闻,便问仙子妹妹。 小姑娘笑得柔柔软软的:“很有意思。” “天地之大,是很有意思的。仙子妹妹若感兴趣,我能带你去看。” 宋初渺听了,仍是浅浅笑着,眼中也不见动摇和神往。 竟是半分都没被他诱惑的样子。 天地再大,她也只求一个心安之处。 只要在表哥的身旁,她便心安。 赫连俟一叹。 对上她目光的这一瞬,他终是将仙子妹妹从心里轻轻放下了。 你如此待他,愿他不负你吧。 将算盘端正摆回去,赫连俟往后院边走边说:“仙子妹妹,早点休息。” 清清净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赫连俟,谢谢你。” …… 自闭城以来,京城的大街小巷,贴满了沈青洵的画像和搜捕令。 然而一夜之间,画像忽然不见了大半,反之贴上了字联。 上书沈青洵乃是天子血脉,是天命所归的三皇子。 除此之外,不知从何处开始,京中私下就传起了沈青洵是三皇子,而大皇子趁圣上病重把持宫城,与魏太傅逆谋迫害圣上和三皇子的流言。 从得知沈青洵身份以来,魏太傅最为注意的就是此事。 连亲近心腹都未透露半分。 突然间传的人尽皆知,不用想,也知定是不知身在何处的沈青洵刻意散播的。 魏敛想要以此为线索,顺藤摸找出沈青洵的藏身之处。 结果顺着查了一番,竟绕了回来,发现此事最先是从魏府里传出去的。 气得他砸了书房几件价值千金的宝贝。 从魏敛开始对身边任何人都存有疑心时,他就乱了阵脚。 虽然浸淫权势一辈子的魏太傅能够应付,但在眼下这种瞬息万变的情况下,却满是破绽。 午顺面上尽忠职守,整天顶着一张狗腿子想趁机上位的脸。 实则混在魏府暗暗搅混水,坏了几回魏太傅的事,痛快极了。 午北觉着,虽然他看起来是太得意忘形,但越如此反倒不引人怀疑,也就没有多管。 刑部,沈如辛待在一间房内,桌上摆着刚用完饭的碗碟。 当日,她见对方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动柳家,便不介意随他们走。 柳修谨起初拉着她不放人,僵持中,沈如辛突然看见来押她走的小卒暗暗向她使了眼色。 她直觉此事有异,遂安抚下夫君,之后随他们离开。 他们将她押到了刑部大牢,未过半个时辰,又有人将她从牢房中带出来,送到了这间房内。 带她的人沈如辛不认得,问了也只言不知。 不过此处舒适,饭菜丰盛,并有留意她身孕的忌讳。 显然对她没有恶意。 忽然房门被敲响,沈如辛以为是那不怎么说话的下人来收碗碟了。 结果进来的却不是那人。 午北进来见礼道:“大小姐受惊了。” 沈如辛眯起眼打量他:“你是……” 午北道:“小的午北,依少爷的吩咐负责大小姐安危。” 少爷当初要人潜伏,刻意挑的他们这些面生的。 沈如辛恍然道:“三弟?” 见午北点头,她一想也大致明白了,看来三弟早有准备。 “这是哪?” “还在刑部里。” 他们的人早就将刑部给渗透了。 而且,还远不止这一处。 魏太傅以为他们四处搜捕少爷,当真就万无一失了? 少爷安排的人,早就像他和午顺这样,在对方的腹地里扎上根了。 若非如此,事出突然他们如何能做到这么迅速的应对,又怎么会轻易就撤了柳家的兵。 “娘她们呢?可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的人也在盯着侯府。少爷说了,大小姐只需安心养胎。无论最后是否有生路,都会有人来接大小姐离开。” 话虽如此,但午北觉得,他们恐怕是用不上失败后的那些计划与安排的。 沈青洵藏匿在京城中,吩咐将当年真相和魏敛的野心都散播出去。 剩下的,就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他另命人去宫中探明形势。 父皇人在方韦的手上,相比较而言,宫里的情况要更为复杂。 局势还尚在掌控,只是派出去接大越军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这让沈青洵不免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不会详写,两只很快就能见面哒 第76章 京城。 城门久闭不开, 城内外的百姓都不敢出门,人心惶惶。 自魏敛以叛乱之名, 大肆搜捕沈青洵以来, 仍是不见他下落。 越是如此,魏敛越是坐立难安。 一开始, 魏太傅以为自己逼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想除最初以后, 反被他一步一步地牵制住。 这说明沈青洵早就有所准备。 是从何时开始?暗中计划了多少年?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而浑然不觉的他, 手上握着的那些筹码势力,实际上是否千疮百孔,信赖多年的心腹中,又有几个是定安侯府的人。 这么一想,魏太傅顿觉呼吸不畅, 寸步难行。 连下一个命令,都不禁瞻前顾后,猜疑甚重。 而且他没忘了, 宫中还有一个皇帝。 让他和柴德武都放松了警惕,却将三皇子藏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虽已被软禁, 但安知他是否有别的手段? 大皇子比不上魏太傅, 早已沉不住气,恨不得亲自带兵去抓人。 但来找魏太傅时,见他神情骇人,也就没了胆去干涉他。 只好问起带大军回京的定安侯行踪。 提起此事,魏太傅才缓缓安下了神。 他已收到信, 定安侯一行,已被他派去的人所截。 大军与鞑靼僵持征战这么久,最后得胜回来,正是疲倦和松懈的时候。 眼下大军中伏,沈璋也下落不明。 他们轻易是回不来了。 那沈青洵再能躲又如何,他能躲得了多久。 只要定安侯府无兵可用,就丢了他们最大的倚仗。他们拿什么与他相抗。 魏太傅越想越觉得有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6节 恐怕沈青洵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垂死挣扎,搅乱人心。 若真这么能耐,不会躲着不出,早杀进他魏府来了。 他竟险些被这种雕虫小技迷惑了。 禁军兵城营和皇帝如今都在他的手里。 只要坚称什么三皇子是逆贼散布的谣言,而宫中又有大皇子方韦在,无论流言怎么传,都是他占着上风。 不过魏敛眼下半刻也不想再拖。 三皇子既然要躲着,那也该是时候逼他出来了。 圩县。 素夏给房中新换了炭盆,见姑娘不在,便去前头铺子里找。 找见宋初渺后,素夏碰了碰她的手:“姑娘冷不冷?” 虽然姑娘摇了头,可素夏分明觉得姑娘才开始暖和一些的手,又比之前凉了许多。 姑娘的身子,本该好好养着的,这么折腾了一回,也不知白费了多少药浴。 素夏忧心极了。 “姑娘回房去吧,或者我把炭盆端到这来?” 他们刚来时,对这儿不熟。 这日她出去,总算找到一家好炭了。 宋初渺便听她的。正要回屋时,看见钟全从外头回来了。 她便问他:“可有消息?” 京城内封锁得紧,里头的情形和那些传言一时间并未传到圩县这来。 倒是京中的混乱,引得原本经商的人都不再往京城这个方向来。 本该是热闹的圩县中,一时间连人都少了许多。 自从在圩县落脚后,宋初渺每日都会问这么一句。 钟全不觉得烦扰,认真回道:“暂无消息。” “那舅舅和爹爹他们呢?” “也无消息。” 表小姐每回只是问过,见没有消息,也就只是轻轻应一声。 神色如常,不见什么低落和沮丧的模样。 钟全起初还绞尽脑汁想话来安慰,后来发现他说不好,表小姐似乎也不需要,就不再多说了。 有些时候,钟全对表小姐的印象,还在少爷当初将人救出的时候。 加上后来表小姐的身子弱,又日日喝药,便觉得表小姐是很脆弱的。 原本他还怕她离开京城后,会不安地哭或者吃不进东西。 可现在钟全发现,表小姐是个心性坚韧的姑娘。 能比过京中不知多少的贵女。 丑星例行探查完附近回来,隐在暗处,看一眼回了房的宋初渺。 他想了想,与子星说道:“京中牵制得好,这里目前很安全。” “我们还要这样守着她?” 子星看他一眼:“听从主子的吩咐。” 哪怕这个铺子,像是孤岛一样的安全,他们也半刻都不能松懈。 能将他都派来,可见主子对她的重视。 他们所保护的,大概就是未来的皇后吧。 …… 是夜。 像木人一样只是安静包围了定安侯府多日的兵马,突然之间有了异动。 府门处守着的护卫赶来禀报,但府外的动静不小,时时警觉的姚槐等人早已察觉了。 “看来,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姚槐见这一整天又没什么动静,正准备歇下,此时起身出来,随手挽了发髻。 沈历昀听着外头间歇的喊声,沉色道:“他们是打算拿我们威胁三弟了。” 京中突然变天,大皇子要对定安侯府下手。 再加上外头的传言,沈历昀早已从娘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 知道之时有些惊讶,倒无别的什么想法。 面对眼前的这种威胁,他性子确实像沈璋一样,沉稳不惧。 只是心疼蔺婉临盆在即,却要跟着他遭遇这些。 沈历昀想,要是当初她没有嫁给他,也许才是好事吧。 外头的喊声,隔小半盏茶便会喊一次。 这显然不是对着侯府的喊话,而是刻意说给不知藏匿何处的沈青洵听的。 暗卫探查过侯府四周后,回来禀报。 “他们另加了一队人马包围。还派出了弓.弩手,带了火油。他们想放火箭矢。” 侯老夫人冷哼:“当我们定安侯府吃素的。” 真动起手,不见得谁能讨得了便宜。 老夫人下令,侯府护卫全都持弓围在正院四周。 定安侯府外面的喊话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外头持着的火把映出了定安侯府门墙的轮廓,像是一个火锁环,将定安侯府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这时,府外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 沈历昀一眼看向了娘,眸中都是一样的凝重。 与此同时,外头的弓.弩手将手中弓箭齐齐举起,对准了定安侯府。 其实侯府被包围时,姚槐并不知老三在哪。 之后有他院中小厮来带话,让定安侯府暂且不动,见机行事。 加之近来发生的种种,也知是老三在其中周旋。 不过魏敛既然今夜打定主意要动侯府,他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听着外面动静,沈历昀赶在第一波火箭矢将射入侯府内时,先一步下了令。 漫天流箭从侯府中飞射而出,落入包围的兵马之中。 外头的弓.弩手正蓄力待发,猝不及防受到攻击。 马受惊嘶鸣,场面刹那间变得一片混乱。 其中也有零星的火箭飞进了侯府,但当下就被击飞扑灭。 包围的人马被攻了个出其不意,但毕竟他们才是摆瓮的人,不过片刻,就已重新整顿好。 火箭矢织成密网涌入了定安侯府中。 府中,护卫护住人往后退开,并击飞箭矢,扑灭火星。 虽已有准备,但火矢源源不断,如此下去也阻挡不住。 沈历昀挑飞一支,正欲出去先将首领擒杀。 正在此时,箭矢的攻势突然一停滞。随之外面响起惊呼慌乱之声。 府外人马中突生变数。 不知从何漏出的火油在地上悄然铺开,有火星落地,顿时烧起一片。 兵马闪躲之间,有不少箭矢偏了准头,更有藏匿在其中的刻意使乱,箭矢带着火直往自己人的头上落。 首领大喊稳住局面,又见地上起了火势,便打算直接攻入侯府。 这时,不知有谁指着某处喊了一声,首领循声看去,只见远处一人打马而过,赫然就是沈青洵。 魏太傅搜捕了他这么久,总算是现身了! 首领激动得红了眼,再不管定安侯府,命所有人去追。 不论生死,若他能抓到沈青洵就是大功一件。这功劳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去了。 沈青洵一拽马绳,身躯直挺,冷冷瞥视一眼,转身打马飞奔。 他驾马飞快,在城中各条小道窄巷之间穿梭。 大批的人马走不过,只得改道围堵。 如此下来,沈青洵七拐八绕之间,后头的不仅没有追上,反而被分散的支离破碎,如同一盘散沙。 封锁的京城街道之中,早已没了人影,沈青洵纵马直往北城门去。 与此同时,他派出的人手则趁机潜入了宫中,直奔帝王寝宫。 正飞驰间,沈青洵忽然察觉有人在快马逼近他。 他往右侧看去,目色锋利,只见一道人影快马隐在昏暗的窄巷中,径直向他而来。 他翻出腕间匕首正要掷出,等看清来人面貌后,手上动作一滞。 秦元铭? 秦元铭腿上那点伤,早就已养好,看见沈青洵后大喜,喊道:“沈兄!” 秦元铭过来与他并驾,甩开后头追兵道:“我看大晚上的城中如此热闹,就猜到是你。”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7节 沈青洵瞥他一眼,冷淡道:“你怎么在这?” “沈兄有难,我怎么不能在了?”秦元铭一脸苦相,“我可是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沈青洵不知他突然冒出来要做什么,忙于甩开身后箭矢,无暇搭理他。 “沈兄,你有法子能开城门吗?” “做甚?” “看你这么不易,念在咱们的交情上,我把养的马全都借你使使,我的可都是以一抵十的好马。” 沈青洵颇感意外地看他一眼。 秦元铭以为他太过感动,正要说什么,却听沈青洵问:“只有马?” 他险些栽下:“你还要人?又有人还有马,你当我私下养兵呢?” “侯爷的大军是比不了,你若真要,我那些养马的奴仆,个个力气大马术好,勉强能凑个数。” “只要能开城门,让我手下出去,不出一个时辰,全给你送来。” 沈青洵思忖一二,点头道:“有多少?” 魏敛突然动手,他不得已仓促应对,虽说也没让魏敛讨到好,实则早缺可用物资马匹。 若能有秦元铭的良驹,对他下一步控制宫城有大益处。 秦元铭得意一笑:“比你猜测的,要远远多得多。” 沈青洵与他商定,一刻钟后带人来城门。 秦元铭应了,离开前想到什么说:“沈兄,我的命现在可交在你手里了。” “若是你搞不定,以我这勾结逆党的所为,到时候只能被拖进祠堂里打死了。” 大族虽最为庇护子荫,但也是最不讲情面的地方。 沈青洵瞥他一眼:“你命硬着呢。” 二人分道。 京中动乱以来,秦家闭门甚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意放秦元铭偷溜出来。 不见得没有拿他一条命来作博弈的打算。 如果最后登位的是沈青洵这个三皇子,秦家也算记有功劳。 而若是方韦,称不知情交出秦元铭,也可保全。 不过秦元铭那乍乎乎的性子,大概是想不到这层。 一刻钟后,沈青洵才在北城门露面,四下他早安排好的人手就瞬间杀出。 在他调溜对方时,啼莺等人早在其他城门设伏,北城门兵马被调走,最是薄弱。 秦元铭的人便趁冲开城门的一霎那奔出。 等他替少爷召完马匹,先一步回来的路上,忽感脚下震颤。 抬头一看,官道上远远有一支兵马奔来,并往城门而去。 为首一人一身玄甲,那势不可挡的气势令人熟悉。 他隐隐认出来,那不正是定安侯沈璋吗? …… 帝王寝殿。 内侍听见龙床上响起窸窸窣窣之声,这是皇上醒来的动静。 他急忙上前,帮皇上撩起了帐子。 之前服侍在皇帝身边,那几个柴德武的人,皇帝都已暗中调换过。 其余的,在皇帝被软禁之后,也将他当成了个废帝,没再出现。 身边留下的这个,是皇帝他自己暗暗提上来的。 内侍扶了皇帝起来:“皇上感觉如何?” 皇帝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自大皇子控制禁军,软禁皇上把持了宫廷,皇上在寝殿中多是睡睡醒醒,都不分时辰了。 内侍正要答,忽听寝殿某扇窗外传来一声细响。 他看了皇上一眼,过去将窗推开半扇。 一道影子像是细软无骨,潜伏在黑夜的阴影里,顺着内侍脚下的影子就滑了进来。 殿内只上了一盏灯,太昏暗。 皇帝眯着眼看了看来人:“是卯星啊。” 卯星的声音也像影子,飘忽不定地说:“主子说,是时候了。” 被长久疾病折腾的皇帝,闻言像是突然抽去了病丝,虽仍弯着后背,眸中颓气却是扫去了大半,比平日看着精神许多:“朕知道了。” “主子命我留在殿内。”卯星说着,身子一飘,不知藏进了哪处阴影里。 内侍将窗闭上,过来问:“皇上?” “让韦儿来,就说朕找他。” 方韦得知了沈青洵出现的消息,按耐不住想亲自去杀他。 但想起太傅让他等在宫中,便没有擅作主张。 何况以沈青洵的身手,他即便想去杀,也做不到。 正等在殿内等消息,听有内侍传话,方韦转而去见了父皇。 严守帝王寝殿的,都已是忠心听从他号令的禁军。 方韦进来,见里头太暗,就命人点上了灯。 殿内一股子沉闷之气,他抬手扇了扇,就不大有兴致在这儿待下去了。 “父皇找我,是想好要传位于我了?” 皇帝看看大皇子,忽然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来,那时他还是天真单纯的。 但他多年来忙于应对魏敛和柴德武,挂念着温儿之子的安危。 对于这个顽劣愚钝的孩子,渐渐就失去了耐性。 也是他的过错,疏于管教,以至于这儿子轻易就受了他人蛊惑。 皇帝扶着内侍的手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再顽劣,也毕竟是他儿子啊。 皇帝子嗣本就稀少,到底是下不了太狠的心。 等到一切落定,他也希望韦儿能够好好醒悟过来。 “皇儿啊,这个位子并不好坐。” 方韦以为父皇此话是松动了,双眼一亮:“父皇,儿臣知道,儿臣不在意。” 只要能拥有无上权势,他还在乎什么? 皇帝叹口气道:“传位诏书我早已拟好。” 方韦以为指的是他的,忙抓着他问:“在哪,快给儿臣啊!” “在你三皇弟手中。” 方韦一愣,才反应过来父皇找他来,并非是想通了要传位给他。 甚至他竟早早将传位诏书给了沈青洵? 大皇子怒了,狠狠甩开父皇,斥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儿子?” 内侍在后稳稳扶住了皇上。 方韦见父皇不说话,便冷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也别怪儿臣。” 此前他并不知沈青洵手里还拿了传位诏令。 眼下知道了,就再拖不得。 否则一旦诏令出现,谋逆之名便会轻易被驳倒,眼下借父皇名义,听从他们号令的兵马,也可能会倒戈相向。 “来人。”方韦喊道,门外侍卫冲入殿内。 “父皇病重,神志不清。吾不忍父皇被病痛折磨。” “送圣上上路。” 禁军侍卫迟疑片刻,随后应是,冲皇帝而来。 这时皇上神色失望,缓缓开口:“来人。” “大皇子谋逆弑父,拿下。” 进来后一直未动的半数禁军,忽然动手,将听从方韦号令的禁军悉数押住。 殿外又冲入一队侍卫,在方韦的目瞪口呆之中,持刀将他押跪在地。 形势眨眼间逆转,大皇子神情呆滞,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不是早就全掌控在他们手里了吗? 直到他被五花大绑,才看着父皇不可置信道:“你早有疑心,也早有准备?父皇你装病?” 皇帝在一旁坐下,摇头道:“这些积年旧病,哪会好的这么快,但又哪里会恶化的那么快。” 多年来他屡屡在朝议中睡着,虽也有病疾之故,但更是为了麻痹柴魏二人。 自行宫回来后,他的那点老毛病还好了一些。 并非如表现出的那样病入膏肓。 说是装的,也对了一半。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8节 这些还都是三皇儿的提议。 包括宫中人手调换的监视,魏敛等人所安插的名录,宫中布防的暗中铺设。 也都是依他意思去做的。 魏敛他们以为禁军完全已在掌控,但其中大半皆是他的人,此前只是没有得到命令,暂时先按兵不动罢了。 跟三皇儿比,方韦他还没开始就已输了。 方韦被带走关押时,宫内四处已响起了刀剑相击的声音。 他们的人已经得令,开始在肃清魏敛的人手。 这样的声音,让皇帝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当年一般。 沈青洵在外关注着皇宫的动静。 见父皇已动手,宫内一乱便以救驾之名,带人杀入宫中。 方韦此前假传圣旨,将定安侯府上下都打为逆党。 之后散播出的关于三皇子的传言,也被魏太傅尽数压下。 宫里除了魏太傅的党羽外,更多的是不明真相之人。 大皇子更是以帝令,往皇宫外调集了城营兵马作守。 宫内有禁军在肃清,而他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见沈青洵出现,便要拿下。 沈青洵勒马在前,沉声列出方韦和魏敛诸条罪状,并拿出了传位诏令。 兵马顿生骚乱。 城守将领不免迟疑。 虽以私心来说,在听闻沈青洵是三皇子的传言时就已有所动摇。 但传位诏令也不知真假,实在难以让开。 而这时,沈璋已带兵攻开城门进了京城。 得到消息后,便打算直往宫门而来。 之前在半道上,他们确实被魏敛摆了一道。 大军被阻截,沈璋就知道京中有变,当下先点了一支先锋,随他赶往京城。 赶路之中,也得知了圣旨下令封城,将定安侯府打为谋逆反贼的消息。 沈璋猜测,宫内怕是也被控制了。 定安侯虽然赶到,但他带的只是先锋,人数并不多,连日不歇不止人倦,也跑废了大半的马。 就在他带人冲开城门没多久,秦元铭的大批良驹也气势汹汹地到了。 秦元铭在看见沈璋时,就知他这条小命保住了。 他赶到了定安侯跟前招呼,随后沈璋带领的将士就地换了马,马驹皮毛油亮,声势顿涨。 秦元铭还真照着他和沈兄的戏言,拿他马场养马的壮丁来充数。 连人带马的跟在后头,乍一眼看去,乌乌压压的,竟也极其唬人。 得亏如此,沈璋带来的这一支兵力,竟还能够分出三队来。 宋安昱被留在了后头掌管大军,并未跟来。 沈璋让常五带兵赶去了定安侯府解困。 另让沈卫骢带兵包围了魏府,拿下魏敛。 自己则带人冲向宫门。 沈璋一人,带着十余个大越兵士,后头跟着哒哒飞奔的良驹,和人数庞大的壮丁。 人马挤满了宫门前的御街,马蹄踏如雷震,硬生生跑出了个千军万马之势。 宫城前守着的兵马一见,大气也不敢出,顿时缴械。 一夜之后,京城各处城门总算再次大开。 前一晚相斗狼藉下的京城,该收拾的都已派人收拾过了。 清晨落了一阵小雪,很快又化去,街巷干干净净的,就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除了宫门前的马粪实在太多,还没有来得及清扫。 魏敛原本欲逃,被沈卫骢给逮了回来,扣押在牢中。 皇宫和都城都重新收回了掌控。 所有兵马都交在了沈璋手上,由他捉拿余下的魏党。 宫里头则在忙于清理柴魏曾安插的人手,以及收拾之前的残乱。 至于沈青洵三皇子的身份,已在拟旨很快就将昭告天下。 一同诏示的,还有皇上将要退位给三皇子的旨意。 审时度势,最会趋利避害的世家大族都敞开了门,向三皇子殿下,未来的皇帝表达忠心与立场。 由权臣和阉党把持的大越朝政,总算彻底湮灭在这一夜里。 因党派相争,曾有帝王批命,却不得已隐藏身份多年的三皇子,终于回归了正位。 定安侯府则在史官落笔的这一篇页上,稳稳掷下了一把长.枪。 一切虽是尘埃落地,但朝堂上下,诸多事宜悬而未决,众多官位暂有空置,反而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很快,宋安昱也带着剩下的大越军归京。 得知家人闺女安好的消息后,他都没得空歇一歇,就被沈璋拖着投入了繁忙的善后中。 就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时。 他们的三皇子,太子爷,即将登基的准圣上方青洵,丢下这堆乱摊子,不见了。 这日,宋初渺刚喝过了药,抱着素夏刚换好的手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 连她身边的素夏悄然退走了,都没有发现。 忽然间,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这个时辰,应当是出门的钟全回来了。 宋初渺问他:“可有消息?” 她以为会得到一句同样的“暂无消息”。 但脚步声停下了,钟全却没有回答。 小姑娘疑惑地转过头,待看清身后之人时,心跳猛地一滞,从头到脚都僵住了。 她缓缓闭了下眼,又睁开,眼前人还是他。 看着傻气的小姑娘,沈青洵笑意温柔,轻声唤她:“我的渺渺。” 小姑娘忽然站了起来。 没拿住的手炉砸在脚边,打了个旋儿远远滚了出去。 宋初渺上前两步,整个人像只蝶儿一样扑进了沈青洵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沈青洵一把接住人,双手环住她纤柔的腰身,抱了满怀,笑意绽开。 然而还未再说什么,他的笑却蓦地僵在了唇边。 小姑娘搂着他,脑袋埋在了他的肩上,身子轻颤。 肩头一片冰凉,被沾湿了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风风东 1个; 第77章 三皇子不见踪迹后, 起初宫里头乱了一阵。 后来发现殿下不出面,是摆明了把这堆摊子丢给他们去收拾。 在这场相争中得以安身的官员, 都小心揣摩着未来圣人的意思。 并认定这乃是殿下的一番考验,全都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到时候被殿下寻到错处。 毕竟三皇子曾经的名声难以令人安心。 眼下, 他们所惧怕的殿下撩着衣摆, 正亲自在灶房里烧水。 烧好水端出来,小姑娘正坐着, 跟猫儿似地在揉眼睛。 “别动。”沈青洵疾步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姑娘双眼微肿, 脸颊的泪痕还花了脸。 可他觉得,他的渺渺连哭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怕她这样要着凉,他忙取了帕子打湿。 她的手上还带着凉意,脸颊也瘦了, 瞧来实在叫人心疼。 宋初渺自己接了过来,不想让表哥瞧她这样子, 侧过了身。 软软的话语里还带着一丝鼻音道:“我只是担心……” 沈青洵如何不知,半蹲在她面前,望着她的柔意不加掩饰:“是我不好,让渺渺等久了。” 宋初渺收拾好情绪, 又听表哥说一切都已解决。 舅舅和爹爹已经回京了,大家也都没有事。 知表哥是第一时间便来找她,心里头宛如含了蜜般甜丝丝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29节 小姑娘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京里还乱着,让我爹他们去忙, 等不乱了我们再回去。” 他想着人念着人,只想要陪着渺渺,哪愿自己的时间被那些琐事给占据。 宋初渺哦了声,又好奇地往四下看看:“素夏钟全他们呢?” 自然是都被他赶走了。 也不见赫连俟踪影,他倒是识相。 “不必管他们。”沈青洵说道。 回京之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他一贯深沉冰冷的眸子里,此刻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心爱的姑娘,泛起柔软温暖的波纹。 “渺渺。”他轻轻勾起嘴角,“我向你爹求娶你,他答应了。” 宋初渺闻言倏地惊住了,擦净了还带着层薄薄水雾的脸颊迅速泛起了红。 她一下变得慌乱,手里拧着帕子不知该往哪放。 “啊?我,我爹……” 宋初渺心里的平稳被打乱,她在想着爹爹他知道表哥的心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哥说爹爹他竟答应了。 她一抿唇,轻轻地问表哥:“我爹他说,同意了?” “嗯。”沈青洵认真无比地点头。 实则当天沈青洵见了未来的岳丈,起初只是商量京城兵防之事。 顺便将此事插在其中提了一句。 宋安昱本就已经忙的晕头转向,甚至还没有从挺看好的小侄,一夜之间将成未来的大越皇帝的惊天事实中回过神来。 沈青洵一口气提了一堆事项,他一边记着一边应着。 等离开了,最后回过头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间把闺女都给应出去了。 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伎俩。 沈青洵并不觉得自己狡猾,时至今日,他定是要娶走他女儿的。 他忽地正了正色道:“所以该来问你了。” 小姑娘疑惑:“什么?” “渺渺呢,渺渺答不答应?” 宋初渺一愣,脸颊顿时更红了。 她垂了眸子,轻轻咬着下唇。 表哥真是…… 羞涩的小姑娘太美了,似朵在缓缓绽开的娇艳花儿。 沈青洵故意失落道:“渺渺不说话,看来是不同意了。” 小姑娘下意识软软糯糯地驳道:“我没有……” 表哥眉眼染着笑:“哦,那就是答应了。” 宋初渺才反应过来,表哥又在逗弄她。 正要说什么,蹲在身前的表哥突然起身。 沈青洵搂住小姑娘的腰身,一把抱起。 “呀!”宋初渺突然被抱起来,一声惊呼,帕子没拿住都掉了。 “渺渺现在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沈青洵低头在她耳边说,“下聘和礼数回了京就给你。” 宋初渺耳朵痒痒的,声也软的没脾气:“你干什么呀?” “外头冷,回屋。” 沈青洵将怀里的人儿抱了回去。 放下人后却也没撒手。 宋初渺觉着表哥的眼神里有一丝危险,好似那日在京郊,他堵着她时一样。 小姑娘缩了一下:“你……你别咬我了。” 沈青洵手臂一紧,截了渺渺的退路,低头亲了上来。 “只亲,不咬。” …… 沈青洵一到圩县时,就问过钟全。 钟全说表小姐一切都好,此处也算安稳,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即便有什么,先有两个七星,还有他与赫连俟,也不会打扰到表小姐跟前去。 少爷一来,就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现。 之后少爷见院子里还缺了些东西,钟全只好出去跑腿采买,趁着半夜偷偷送进来,又立马离开。 明明是少爷身边的随侍,如今却沦落到偷偷摸摸的境地。 从未好好有过休假的钟全竟还有点开心。 宋初渺翌日醒来,房中已经盛好了热水。 她刚将自己整理好,表哥便敲了敲门。 沈青洵进屋,将手中的包子汤饼放在了桌上。 香气飘了过来,宋初渺一下便饿了。 她走过来闻了闻:“哪来的呀?” 沈青洵拉着她坐下,拿了个塞在她手里:“隔壁铺子里买的。” 宋初渺咬了一口,又香又软,和宋府还有侯府厨子做的都不一样。 这些日子,饭菜都是素夏做的。 她没吃过外头的东西,更是没有出过门。 都不知道圩县的街巷是怎样的。 宋初渺好奇道:“附近的吃食多么?” “不多,但隔街的摊子馆子倒是不少。”沈青洵低头,帮她吹凉肉汤,一边说道,“吃完带你出去如何?” 宋初渺一听,高兴得连连点头。 她吃了一半,表哥就起身离开了。 等了一会才回来,手里端着煎好的药汁。 宋初渺想起素夏他们都不在,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 “表哥煎的?” 沈青洵点头,一早起来煎好药,又特意放了一会。 已经没那么烫了。 等着渺渺将药喝了,他一手虚握着拳递到了跟前。 宋初渺纳闷地掰开他指尖,掌心里头藏着松子糖。 糖含在舌尖,压下药的苦味,比以往吃的都要甜。 吃过也喝了药,宋初渺跟着表哥出了门。 小姑娘习惯了跟在他后头走,跟得紧紧的,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因京城的纷争了结了,圩县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周围都是人和铺子,小姑娘眨着眸子在四处看,又怕看着别处时跟丢了表哥,指尖揪着他衣角。 走了一段路,身后被轻轻拉着,一扯一晃的。 沈青洵一笑,忽然伸手握紧了小姑娘的手,拉着人到身侧来。 这是他未婚的夫人,自然是得牵着走。 “人多,别丢了。” 宋初渺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抿着的嘴角轻扬。 表哥的手好温暖啊。 沈青洵觉着渺渺的手,似乎比还在京城时又凉了一些。 牵住她的手不由收紧,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些日子,渺渺可有好好喝药?” 小姑娘点点头:“有呀。” 她每日都有好好吃东西喝药,所以一点不觉得心虚。 沈青洵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兴许是奔波惊吓之故。 “每天都喝,很苦的。”似是怕表哥不信,渺渺又补了一句。 沈青洵是知道的。 一早煎药的时候,光是那药气蒸上来,就熏得他舌尖发苦。 有小贩扛着糖葫芦,叫卖着经过。 沈青洵停了下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0节 宋初渺手里突然就被塞了一根糖葫芦。 这小贩卖的糖葫芦又大又红,一看就很甜。 于是宋初渺一手被表哥拉着,一手捏着糖葫芦,嘴里含了一颗,一侧的腮帮子鼓鼓的。 如表哥所说,隔街多是卖吃的摊铺。 他们是饱的,即便想吃什么也吃不下,便一路逛去了另一条巷子。 俊逸的郎君和娇俏的娘子,走在街上,引得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连冲着他俩的吆喝声都比别人的要大。 那小贩卖的糖葫芦太实诚,又大又多,最后剩了一颗,宋初渺怎么也吃不下了。 沈青洵见了,便道:“最后颗给我尝尝。” 宋初渺点点头,给表哥递去,可表哥却没有伸手来接。 见表哥凑近了看她,渺渺脸微微一红,喂他吃了一颗糖葫芦。 沈青洵眯了眼缓缓咬下。 宋初渺问他:“甜么?” 小姑娘唇上还沾着糖色,红润亮泽的,说话又香又软。 “甜。” 二人逛了大半日,随手买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宋初渺拿不下,便放在表哥手里拎着挂着。 那些与他气息并不太相符的小玩意,因他手中牵了个小姑娘,就显得一点也不突兀了。 等到午时饿了,二人便挑了间酒楼吃饭。 宋初渺虽不觉得,可表哥却偏说她瘦了,被哄着吃了好多的菜。 离开时,她隐隐听见酒楼中的人,似在谈论京城的事情。 像是还听到了一句三皇子什么的。 小姑娘纳闷地想,当今圣上有三皇子么? 从酒楼出来后,二人便回去了。 沈青洵等渺渺午歇下后,悄然离开了铺子。 他拿着留下的几张方子,紧蹙着眉头,去找素夏仔细寻问了药浴该如何烧熬,需要注意些什么。 素夏等人既被赶出来,又得待命不能离远了,于是就暂且住在附近的客栈里。 看见突然出现的三少爷时,她吓了一大跳。 素夏已经得知三少爷就是三皇子殿下。 再一回想,怪不得三少爷以前就如此威严呢。 对于殿下的疑问,素夏都小心翼翼,一点不落地回了话。 沈青洵弄清楚后,一看时辰不早,便赶了回去。 趁着回去时,还从外头酒楼里捎带了晚膳。 宋初渺醒时,表哥已经回来了。 等日头落下,二人用过了晚膳。 外头竟飘起小雪了。 外头太冷,宋初渺就窝在屋子里。 也不知道表哥又去了何处。 等闻到熟悉的药草气时,才发现表哥送了药浴进来。 看着浴桶里头飘着热气的,黄黄澄澄的药汁,小姑娘惊讶得眸子都睁大了。 表哥刚刚不见了半天,竟然是去给她烧药浴的药汤去了? 渺渺起身过来,看了一眼,问他:“表哥,是你烧的么?” “那还有何人?”沈青洵试了一下,并不会太烫,也确认是如此没错,便点点头道,“应当没问题,用吧。” 宋初渺心口暖暖的。 表哥还能亲自为她做这些,表哥待她真好。 小姑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呆呆望着他:“哦……” 过了良久。 沈青洵见她一动不动,疑惑道:“渺渺?” 宋初渺则疑惑地看着他,软声软气:“你出去呀。”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叹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舊時微風拂曉城゛ 1个; 第78章 浴桶被放置在屏风的后头。 将表哥催出去后,宋初渺将褪下的衣裳挂于屏风上, 迈进了浴桶中。 一坐进去, 就撩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等在门外的沈青洵也听得清楚,知道渺渺已经泡进药浴中了。 宋初渺将自己缩在药浴之中, 露着肩头扒了边沿往外看了一眼。 透过屏风, 隐隐瞧见门处映着表哥背对而立的身影。 见表哥就在门外没走,隔了扇门,里头的动静全都听得见。 赤条条的小姑娘一时间都不敢怎么动了。 沈青洵就守在房外。 照素夏所说的, 几个药浴方子都有讲究,隔几日所用的也有所不同。 还要留意渺渺用着药浴时,会不会有所不适。 他不便待在里头, 就只能在外等着了。 同时替她算着时辰,免得她待的过久了。 不与渺渺一起时, 沈青洵是个极吝啬笑容的人。 他神色冷淡, 抬眼望着院子里簌簌而落的小雪。 过了好一会,他察觉到里头似乎半天都没见什么动静。 他当是怎么了,有些疑虑, 出声唤她:“渺渺?” 话音刚落, 里头突然哗啦一下,发出好大水声。 宋初渺一直泡着没动,被药浴熏得整个人都暖乎乎的。 正有些犯困,表哥冷不防出声,惊着了,脚下差点滑了一下。 药浴汤本就盛得满, 被泼了好些出去。 沈青洵正觉得动静奇怪,片刻后才听见小姑娘轻声应他:“怎么了?” “可有什么难受的?” “没。”小姑娘的声音跟含了水雾一样,轻飘飘的。 说完,听到表哥好像笑了一下。 然后让她别睡着了。 渺渺回他:“不会的。” 表哥他还在外面杵着,她怎么会睡着呀。 沈青洵但笑不语。 小姑娘若真睡着了,他就只能进去抱她出来了。 等到时候差不多,澄黄的药浴颜色也淡了。 宋初渺就起了身。 沈青洵算着时间,正要提醒她,便听见了里头的动静。 应是已经出来。 正想着,房内突然传出什么东西碰撞的异响。 紧接着听见小姑娘的一声惊呼。 他神色一凛,未及多想,就已推门而入。 声音低沉急切:“渺渺?” 宋初渺才出来,忘了地上有刚刚不小心泼出来的水。 一脚踩上,差点滑了一下。 还好扶住了浴桶。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得一声,门被打开了。 虽是隔着屏风,但她也能隐隐瞧见表哥身影的轮廓。 那表哥自然也能瞧见她的。 小姑娘又羞又恼,抓起屏风上挂着的衣裳就扔了过去。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1节 沈青洵还没弄明白情况,就被盖了一脸。 耳畔是小姑娘气呼呼的声音。 “你出去!” 当晚,宋初渺都没有再搭理沈青洵。 说是下雪了太冷,早早就歇下睡觉了。 留了沈青洵独自苦恼了一整夜。 向来好脾气的小姑娘生了气,这该如何是好。 事实证明,到底是好脾气的姑娘。 睡一觉起来,那股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毕竟表哥也不是故意的。 渺渺如此好说话,反惹得沈青洵既心软又心疼。 他不在的时候,这样乖巧性子好的姑娘,若是受了旁人欺负该如何是好。 真要将她紧紧看在身边,一步都不离才是。 宋初渺虽然原谅了表哥,但有一事是不让步的。 沈青洵只好依她的,出去另买来一扇厚实的大屏风。 渺渺上手比了比,见贴着另一侧都瞧不出来,这才满意了。 这雪连着下了几天。 风吹来也冷飕飕的。 宋初渺身子并未好全,多数时候,还是待在摆了炭盆的屋子里头。 到了用饭的时辰,或是表哥拉着她出门寻好吃的馆子,或是让酒楼送来。 如此吃了好些天,宋初渺才有些反应过来。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无人做饭啊。 这日一早,附近酒楼送了早膳来时,宋初渺早已醒了有一会了。 沈青洵正在给她煎着药,她便出去接了,顺便给了那伙计一些银子。 没等多久,那伙计就替她跑了个腿,送来了一堆的食材。 沈青洵端了汤药出来,却不知渺渺去哪了。 最后寻着人,找去了小院后头的小厨房里。 许久没生过火的厨房里,正透出一丝烟火热气。 小姑娘将袖子挽得高高的,正专心致志地在锅子前头忙着,丝毫没发现他来了。 锅里头不知熬了什么汤,飘来阵阵浓浓的香气。 宋初渺凑近闻了闻,不知想到什么,又转身另取了食材。 直到看见渺渺拿起了菜刀,沈青洵眉头才狠狠一跳,几步过去赶紧将刀抽走了。 他没忘了渺渺手上还曾留过被刀割伤的疤痕。 尽管已经用药褪去了,可当时不知有多深。 宋初渺手上一空,才发现表哥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沈青洵肃着脸说:“别碰这些。” 宋初渺指了指案板上的,对他说:“要切呀。” 沈青洵将菜刀丢去一旁,见小姑娘脸上都沾了灰,捧着她的脸仔细擦了干净。 问她独自躲在这儿忙活什么呢。 宋初渺被表哥捧住了脸,脑袋动也不能动,就只好努努嘴指着锅里的:“做饭吃。” 沈青洵拧着眉头:“附近铺子酒楼多的是。” 若她是想吃什么了,大不了把素夏叫来做。 何须她如此辛苦。 “不一样的。”擦干净了脸,小姑娘撩了下被表哥弄乱的鬓发,笑笑说,“我做给你吃呀。” 小姑娘笑得太甜,沈青洵的心一下就软了。 “不过我只会做些汤羹小菜,没有酒楼的好吃。”宋初渺认真说,“表哥你别嫌弃。” 那个时候,农妇常常使唤她做活。 生火,烧菜,她什么都做过。 不过那种地方,食材有限,细致一些的菜她就没做过了。 渺渺话落,沈青洵也立马想到了。 才软下的心里仿佛被扎上了针,绵绵细细得疼。 他的小姑娘该是娇宠着长大的,却做了不知多少生火做饭的事。 顿时,沈青洵更不忍心留她在厨房里忙了。 “不必。”他拉住宋初渺的手,“渺渺不该做这些。” 宋初渺眨着眸子看他,见表哥眼中尽是心疼,顿时明白了表哥在想什么。 不过她并不在意。 “没关系,我乐意的。” 做饭本身并无过错。 这样,她以后若再想到生火做饭之事。 记起的都只会是表哥而已。 渺渺这么说了,沈青洵尽管仍是不怎么赞同。 最后还是被忙着出锅的小姑娘推着赶了出去。 强势冷戾的沈三公子,从来没人敢拂着他的意思行事。 却接连尝到了被人拿捏,被赶出来还怕对方生气的滋味。 宋初渺没花太久,就做好了午饭。 看着桌上的几碟菜和羹汤,沈青洵虽然无奈,心里却也生出一种别样的欢喜。 吃到心爱的姑娘亲手做的饭菜,这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宋初渺支着脑袋在旁看他:“好吃么?” 沈青洵绷着脸,不打算给她讨了好,免得她还要又动火又拿刀的。 他夹起一块肉喂到她嘴里:“自己尝。” 小姑娘嚼了嚼,尝来还挺满意的。 渺渺点头说:“好吃的。” 沈青洵没有回应,片刻后,到底不忍心辜负她心意,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和小姑娘一起,将所有饭菜都一扫而空。 一点汤汁都不舍得剩。 前世今生,沈青洵吃遍了山珍海味,都抵不过这小小的一桌。 细细的小雪飘了几日,总算是彻底停了。 宋初渺终究还是个乖巧的姑娘家,沈青洵不许她碰那些,她也就不再进小厨房了。 这雪落得薄,一停就化了。 但原本扑了层白绒绒的院子,眼下却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堆得满满的。 宋初渺抱着手炉,这儿看看那儿瞧瞧。 见表哥过来了,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他:“这些是什么?” 沈青洵不免好笑,轻轻戳了一下小姑娘额头。 “渺渺忘了自己的生辰?” 宋初渺一愣,问过表哥今天是什么日子,竟还真是她的生辰。 她又忘了。 沈青洵一笑,带着她件件瞧了过去。 有贵重的有新奇的,还有些她都没有见过的。 这些都是他早命钟全备了,又连夜送来的。 按大越的习俗,姑娘家年岁一到,直至出嫁之前皆可择日行笄礼。 渺渺的笄礼虽可在成亲前办,生辰却是要过的。 “可有别的想要的?等回京了一并补给你。” 宋初渺摇了摇头。 她并不缺什么。 沈青洵轻轻揽住了人,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 目光深邃又欣喜。 他的渺渺长大了。 他会一直记得她的生辰心愿。 在心中允诺,许她安稳顺遂的一生。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2节 到了晚间,沈青洵牵着宋初渺出来。 院子里本来摆满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一边,留了大片空处。 宋初渺不明所以,软软地问:“怎么了呀?” 沈青洵嘴角微弯,松开她走去院子中间。 宋初渺看去,眼眸瞬间微亮,是个烟花桶。 沈青洵一下点燃了烟火。 随着一声炸响,火树银花骤然飞升天际,又徐徐落下,似是绚烂五彩的流萤。 宋初渺才捂上耳朵,就见院子外头竟也燃放起了烟火。 外头燃放的烟花围了一圈他们所在的铺面和后院,接二连三迸出漫天的星雨,将其中的这间小院紧紧包裹了起来。 宋初渺怔怔望着,眼里倒映着斑斓的花火星点。 宛如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场锦绣花影的盛宴,险些要分不清何处是梦境。 沈青洵从身后将小姑娘轻轻拥进怀里。 他记得他答应过,生辰时要送她一场大的烟火。 在震耳的烟花声里,沈青洵在她的耳畔轻叹,才一出声就被烟火声遮去。 “我的好姑娘。” 我世间无二的渺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墨乖乖 1个; 第79章 圩县一间长久未开张的铺子, 一晚上燃放了大片大片的烟花。 这动静一点也不小, 附近被惊动的,瞧见的人也不少。 何况烟火冲天,即便是隔了老远的, 也都赏到了一场少见的烟火。 第二日,铺子的附近明显多了些好奇疑惑的视线。 沈青洵牵着小姑娘出门时, 便有附近的店家来搭话。 宋初渺还当是打扰到邻里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本来也就是有些好奇,一点不觉得打扰。 反而在圩县已久没碰上过这种热闹了。 同街绸缎铺子的店家问起:“你们这铺子, 做什么生意的?” 这没什么不好提的,宋初渺笑着说:“胭脂首饰。” 这姑娘家生得也太美了些。 虽然同是女子,可被渺渺冲着这么一笑,绸缎铺子的店家都有些移不开眼了。 沈青洵在旁蹙起了眉头。 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日后再不出门了。 就将小姑娘困在房里, 除了他谁也瞧不着。 他本是冷着脸的, 将要拉着渺渺离开时, 忽听另一铺子的问起:“姑娘,这位是你夫君吧?” 二人紧拉着手, 真是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啊。 圩县何时出现了这样仙子般的娘子和郎君了。 闻言,沈青洵眉头一挑,竟瞬间舒坦了。 他唇角轻勾:“嗯。” 身边顿时响起了真心夸赞之语。 都是道二人般配无双的。 宋初渺听了有些臊,抿着唇看他一眼。 表哥尽胡说,还不是夫君呢。 不觉得自己在胡说的沈青洵说道:“昨日是我夫人生辰。” 邻近的听了,也都顺带贺了两句。 生辰弄出这么大阵仗, 真是个体贴夫人的郎君。 邻里的实在是太热情,小姑娘面子薄,赶紧暗暗地扯了扯他。 沈青洵一笑,拉着人离开。 忽然觉得,与渺渺多出来走走,似乎也挺好的。 等二人远去了,附近相熟的还在讨论。 夫妻俩模样俊俏疏朗,谁见了不喜欢。 何况姑娘家水灵,郎君又宠妻,真是羡煞了人。 他们租下铺子这么久了也不开张。 想来定是个大户商家。 走过大半条街,宋初渺见表哥仍心情很好的模样,问他:“你笑什么呀?” 沈青洵反问道:“渺渺说呢?” 表哥明知故问,宋初渺学乖了,不愿上套,只好软软地嘀咕:“还没成亲呢……” “我难道不是渺渺的夫君?” “未过门的夫人,不也是夫人?” 渺渺有些被绕晕了:“那不一样。” 沈青洵逗她,低头哑着声故意问:“还是渺渺瞧上了别的什么男子?” 宋初渺早已深刻认识到,在这种事上她向来是说不过表哥的。 于是就看着别处,不搭理他了。 圩县说大不大,但行商的人多,每日都有不一样的热闹。 铺子摊贩多不胜数,逛也逛不完。 这日听说是摆了集市。 渺渺以前身子不好,许多事不可做,也总是不得已闷在房中。 于是沈青洵就想带她多凑凑热闹。 宋初渺是个虽娇不挑的人,哪怕是不值几个铜板的玩意,和极简单的吃食,她瞧来也都喜欢。 明明已是大姑娘了,玩乐起来时,却还跟个孩子似的。 这让沈青洵想起那个木偶般不言不笑的渺渺。 心中分外满足。 宋初渺哪怕很有兴致,也不会忘了待在表哥身边。 有时瞧见什么,走快了两步,下意识便会回头找他。 沈青洵视线则半刻也不离她,给她足够的依赖和心安。 二人太显眼,集市里很快就传了开来,说看见过一对才子佳人,有天人之姿。 这些人,兴许一生都不会有机会面见皇上和皇后。 也不知他们竟还曾与未来的帝后擦肩而过。 圩县这日的集市是年前最大的一个。 二人直逛到暮色昏黄,集市也陆续收了摊。 宋初渺在兴头上时还不知累,这样的天,甚至还出了点薄汗。 此刻却疲乏难挡,腿也甚酸。 对沈青洵来说,仅这么走走自然没有什么。 见她在身旁一步一缓的样子,不免好笑。 他松开了手,上前两步,蹲在渺渺身前。 “上来。” 宋初渺脚步一顿,看了眼左右,软着声儿:“不要了……” “当真?”沈青洵作势欲起。 小姑娘在心里斗争了一下,最后还是败给了不争气的身子。 沈青洵稳稳背起了他的姑娘。 渺渺实在太轻了,像一片不经意飘进他命中的轻羽。 宋初渺紧搂着表哥,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侧头看他。 看他脸颊刀削般利落的线条,微微扬着的唇角,深邃的眼睛。 小姑娘太心安了,神经一松懈,下意识就道:“像以前爹爹背我一样。” 沈青洵一听,脸顿时就黑了。 宋初渺见他脸瞬间冰冷下来,才反应过来,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话说错了,收不回来,再解释都像没什么用处。 表哥似是惩罚她,手故意一松,像要把她给丢掉。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3节 吓得宋初渺将他搂得更紧了。 小姑娘呜咽一声,愁了。 她想了想,突然间凑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问:“这样好不好?” 沈青洵一僵,心软得一塌糊涂。 唇角费力绷着,竭力不扬起来,故意冷着脸说:“不好。” 小姑娘叹口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细细的胳膊收紧,趁他转头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那这样好不好?” 沈青洵心口发烫,再绷不住,败给她了。 谁说小姑娘傻了,明明精着呢。 都还没娶回来,就已经如此会拿捏他了。 最后俊美无双的郎君,将他的仙子娇妻就这样一路背了回来。 邻里的瞧见了,都不禁掩了嘴笑。 沈青洵将渺渺背回来,轻轻放在床上。 蹲着按了按她的腿,问她:“疼?” 宋初渺摇头:“有些酸,不疼。” 那只是有些累,没有什么事。 沈青洵起身,双臂支在她身旁,轻轻松松将人圈在了身前。 表哥突然靠近,鼻尖满满是他的气息。 宋初渺一下打了个激灵。 觉察到一丝危险气息的姑娘眨眨眼:“干什么呀?” “渺渺说呢?” 她撩起来的火,便不负责了? 沈青洵话落,便已深深吻了下去。 小姑娘身子软又好推,表哥身子倾来,就被揽着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宋初渺心口跳得飞快。 她发现这一次,和表哥以前亲的都不一样。 表哥的吻太重了,像是匹荒野里盯住了猎物的狼。 搂着她横冲直撞,眼前似有层层海势翻涌,叫她喘不过气来。 沈青洵一息吻过,最后轻喘着忍下退开。 怕吓到她,到底没有真做什么。 可看着身下姑娘红扑扑的脸颊,满是水雾气的眸子,茫然的眼神和娇艳欲滴的唇。 差点更要把持不住了。 他起身,将小姑娘抱起,让她坐在腿上,抚着她后背。 宋初渺猫儿似地蜷在她身前,手里还揪着他衣襟,轻轻喘着气。 那全然不一样的感觉,令她有些迷茫。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有些害怕,又有些依赖,好似还有一丝喜欢。 渺渺还不懂,沈青洵只能引着她。 却又不能真欺负了她。 渺渺虽半晌不说话,可沈青洵见她神色,知她是并不讨厌的。 嘴边不由噙着笑意,抱着人儿的手一点也不想撒开。 真是想早一些将人娶回来。 钟全虽然没随侍在少爷身边,但也并非真的无事可做。 京中形势需要紧盯,也会收到各处信报。 若有要紧之事,哪怕会受少爷冷眼,也是要禀报的。 毕竟少爷今后是三皇子殿下,且宫中也正在安排殿下登基的诸项事宜。 只是京中顺利,没什么紧急的事,倒是少爷突然召他来细问了京中情形。 沈青洵会丢下京城那些摊子,来陪着宋初渺,就是清楚剩下的已无难事,只是需要时间。 柴魏两党已散,世家大族见势投效。一时之间,也没谁敢在这时候掀什么风浪。 他已将路铲平了,便不想再因后续的琐事操心。 他还只是个皇子,帝位上坐着的,现在还不是他呢。 身为父亲,身为国君,父皇总该做点什么。 问过钟全后,沈青洵得知父皇这些日子没有懈怠,已将朝堂上下清扫了一遍。 总是缠绵病榻的皇帝,突然间变得精神了许多,处置起来雷厉风行。 就足够将众臣吓得够呛了。 见是这番情形,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沈青洵同宋初渺提了将要回京之事。 宋初渺自是听他的。 未过多久,钟全就驾着马车来接走了人。 至于其余要带走的东西,之后自有人会收拾回京。 等到邻里发现,好像首饰铺子的那对璧人已离开了圩县时。 他们所乘的马车,已缓缓驶入了京城。 沈青洵要回宫中一趟,就先将渺渺送回了宋府。 素夏巧儿已早一步回来候着了,接了姑娘回来沐浴用膳。 宋安昱还在外头忙,一得知闺女回来了,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他匆忙赶回了府,正好宋承澧见妹妹回来了,也正在她的房中。 “爹爹!” 自宋安昱出征以来,宋初渺快有小一年没见上人了。 当下就迎了上来。 宋安昱见到闺女好好的,一根头发丝也不少。 笑得眼角都出了褶子。 “渺渺何时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表哥送我回来的。” 宋安昱闻言,神色突然变得复杂。 他看着女儿,迟疑着心想,表哥? 宋安昱一时拿捏不定。 他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他是否有告诉女儿了。 抑或是她已知道,可殿下还许她如此称呼。 当日入了殿下的套,稀里糊涂竟把渺渺的亲事给应出去了。 但到底是私下所言,那位又是要登大位之人,兴许只是戏言罢了。 他没老糊涂,拿殿下的随口一言回来乱提。 宋承澧并不知其中细节,在旁听见了,只提醒道:“渺渺,那位已是三皇子殿下,再叫表哥就有些不妥了。” 第80章 自小相识的三表哥, 其实并不是她的表哥, 而是皇上与温贵妃之子,三皇子殿下。 宋初渺听爹爹缓缓说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懵懵的。 宋安昱看女儿这副样子, 就知她并不知情了。 他一想,还是询问了女儿:“渺渺这些日子, 可是同殿下一起?殿下就未说什么?” 宋初渺回过神来,想着在圩县那些日子的相处。 她还尚在惊讶中,并无显露女儿家的羞涩, 只如实地说:“他说,爹爹已同意了他娶我。” 宋承澧正端起茶盏的手一抖,震惊了。 宋安昱闻言,心中百感交织。 殿下竟是真与渺渺这么说的? 宋承澧见父亲并无惊讶,想来是早已经知道了。 他接受的快, 在旁问道:“那妹妹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4节 宋初渺想起了表哥来找她的那日, 他缠着要她答应。 还有与他相处的点滴。 宋安昱见她模样, 心里已了然了。 他家姑娘许是早就已将一颗心挂在殿下身上了。 他本也看好那小侄,见他对渺渺诸多照顾, 此前也不是没有生过这份心思。 可他如今身份在那,许多事就不是那样的简单了。 殿下既然已和渺渺提起,之前的恐怕就不是随口一说的戏言了。 话虽如此,宋安昱又怕女儿期盼太多,届时受了伤。 想了想他与渺渺说道:“这事交给爹,你就先别多想了。” 朝堂上下, 如今都还摸不准未来新帝的脾气。 这种时候送女儿进宫,旁人怕是求之不得。 可宋安昱私心是不愿的。 他的渺渺不一样,他宁可闺女此生不嫁,也不愿她嫁到照拂不到的地方去。 但宋安昱也知道,这事他愿不愿意都没有用。 离开之时,他只想着,殿下向来待渺渺好。 若他是真心想纳渺渺,只盼着登了大位,看在以前的这番情意上,今后都能待他女儿好一些。 爹爹和兄长走后,宋初渺还恍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原来他,不再是她的表哥了。 不出多久,他还要登基成了圣上。 骤然间觉得,她一直依赖着的那人,一下子遥远了起来。 …… 宫内,沈青洵正见了父皇在议事。 他到时,太医正在给父皇诊脉。 皇帝看着精神不差,太医也说他那些多年的毛病并未恶化。 前世他刚登基不久,皇帝就病逝了。 如今见了,沈青洵心道这一次应当不会如此了。 自那事了结后,皇帝不过只与他这皇儿相处了几日,人就突然不见了。 起初皇帝还以为皇儿是走了不认他。 后来得了信,才总算安心。 皇帝看着他时在想,他不仅眉眼像温儿,冷静睿智的性子也像温儿。 之前就已下旨筹备,既然皇儿已经回来,当尽快入了皇室玉牒才是。 沈青洵坐在一侧,翻了翻案上堆积的奏折案卷。 魏敛已定罪责,等他登位后择日处刑。 二皇子与其生母,则去往了西北的封地。 其他后宫嫔妃皆遣散出宫,皇后自请去守皇陵。 念及与皇后多年来的情分,她又从未做过什么,虽然其子谋逆,皇帝仍给了她一条生路。 只是大皇子方韦,依父皇之意,定下罪责后终身关押监.禁。 终归是亲生儿子,念及父皇,在这事上,沈青洵也退让了一步。 对于父皇所说的入牒和让位之事,他并没有异议。 至于其他诸事,他看了也都安排得妥当。 皇帝还不知怎么与这个长久分开的儿子相处,全无帝王威严,仅像个不知该怎么讨好孩子的父亲。 “这些,洵儿你看如何?” “都依父皇的意思。” 沈青洵最后仔细看了礼部呈上,关于封后大典的准备。 钦天监也已挑下了日子,最近的与他登基之日相差的也不远。 在清完逆党之时,沈青洵就有意封后,皇帝自然知道的。 也看出来,他对那宋家的姑娘极为上心。 儿子喜欢的女子,皇帝多少有些好奇。 “宋家姑娘,便是宋卿丢失多年的那个吧,朕听闻身子有些弱啊。” 沈青洵从案折中抬起眼:“如何?” 皇儿神色冷然,已大有帝王之姿,看不出丝毫情绪喜怒。 皇帝顿了顿,只道:“倒没什么,该让太医好生调理。” 若是以前的他,定觉得这样的女子,怕是配不上做一国之后的。 不过自从有了温儿后,他早就变了。 至于子嗣,他好像也没资格指手划脚。 且先由着他去吧。 而且看皇儿这样,关于那宋家姑娘的,怕是一句不好的话也听不得。 听父皇所言,沈青洵点着头应了。 想到秦艽是随大军回京的,明儿也该带她去看看渺渺的身子。 经此波折,就怕小姑娘的寒症又重回去了,真是叫人不放心。 已无什么要事,沈青洵也就起身离开了。 将要出宫时,碰上了二哥沈卫骢。 沈卫骢回京之后,就被父亲指使着到处跑。 每日都要往宫里进出个两趟。 在一眼看到三弟时,整个人愣了下。 他以前看到三弟时,都会过去打趣一二,再缠着切磋一番。 不过眼下嘴角才下意识一扬,又想到什么给压了回去。 明明是从小混到大的兄弟,转眼间却成了皇子,还即将成了皇帝,这感觉万分奇怪。 眼见沈青洵迎面走近,他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合适了。 沈青洵看见沈卫骢,便过来问起定安侯府中的情况,以及秦艽人在何处。 沈卫骢回了两句,半天才想起来该行礼。 沈青洵抬手一拦:“私下就不必了,二哥。” 想到还有事要与父亲商谈,他决定这就先回去一趟。 等人走远了,沈卫骢才反应过来,心里不禁一乐。 嘿,他还是喊他二哥呢。 沈卫骢笑着擦了擦鼻子。 他是三皇子的二哥,将来还能有个当皇帝的三弟了。 正笑着,沈卫骢想到什么又正了正色。 今后不能再没个正形了,免得给他三弟丢脸惹事。 不过如此一来,他岂不成家中最小的那个了。 第二日,宋初渺才醒来没多久,便得知秦姐姐来了。 秦艽当初就答应过宋初渺,又机缘巧合随了大越军一起回来。 只是等到昨日,宋初渺才回了京城。 师父的毒已解,这一次她能安心留下,直到将宋初渺的寒症根治。 宋初渺乖乖让秦艽诊脉,调方。 有问必答,仍是那个叫人省心的姑娘。 秦艽看过后,暂且离开时,宋初渺在院子里看见了沈青洵的身影。 沈青洵问过秦艽渺渺的情况后,眉头微展,转身走了进来。 “表……”小姑娘才一唤人,又想着什么突然停住了。 想起爹爹说的,他原来不是她的表哥,而是三皇子殿下,未来大越国的皇帝。 小姑娘一时不知该怎么喊他了。 也不知该不该上前,要说什么,像是哑回去了一样。 沈青洵见渺渺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有些呆傻的模样,到她跟前笑道:“渺渺怎么,见了表哥也不喊。” 宋初渺摇了下头:“你是……殿下。” 沈青洵纠正她:“是表哥。” 见渺渺如此,应该是宋家人告诉她了。 沈青洵此前未提,便是觉得此事不重要。 也是怕小姑娘生了退怯的心思。 “渺渺在圩县的时候可开心?”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5节 见渺渺点头,沈青洵温和一笑,“依那样就可。” “不管有何身份,我都只是渺渺一人的表哥。” 他要那个帝位,也不过是因为她罢了。 小姑娘眨着眸子看了他半晌,倏地浅浅笑了。 宋初渺昨日刚得知时,觉得表哥像是一下变得遥远了。 可一见到他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在圩县的这些日子,她身边的表哥也是实实在在的。 表哥的心意也是如此。 宋初渺问他:“那你在圩县问我的话,是玩笑么?” 那说要娶她,要她答应的话。 沈青洵正色道:“表哥不和渺渺开这种玩笑。” 宋初渺抿着的唇角微微弯起,她向来是信他的。 见他的姑娘懂了,沈青洵轻轻将人搂进怀里。 “渺渺再等等,等表哥来娶你。” 给你安稳,给你尊荣,将世间最好的全都给你。 宋初渺并不在意喜欢的人是侯府公子,是普通百姓,还是未来的天子。 也不在意他会将她带去何处。 只要是他,只要是在他的身边,心便安了。 沈青洵的身世,并不影响二人互通的心意。 他提起晚些带小姑娘去一趟定安侯府。 祖母等人都很是想她。 宋初渺听表哥一说,才知道大表嫂已经生了。 如她猜的那样,是个儿子。 等秦艽调完方子,又叮嘱了几处要点,宋初渺便跟着沈青洵去了定安侯府。 宋安昱看着二人离去,微微一叹。 一个是真的要娶,一个是心中想嫁,看来这事真就要这么定了。 宋初渺到侯府时,沈如辛也恰好在。 之前魏敛一被扣押,就有人来接她回了柳府。 如今肚子瞧着愈发大了,大夫诊过,说肚子里的孩子康健得很。 蔺婉一见宋初渺,也很高兴。 招着她过来抱抱小侄子。 胖小子挥着小手在瞎乐,许是觉得宋初渺太好看,盯着她半天也不眨眼。 可宋初渺又不会抱,孩子那样小,都紧张得不知该往哪里下手。 一旁的姚槐忍不住笑开了。 想当初她一生生了两个,看着两个崽子苦了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转眼,两个崽子都当爹娘了。 还有一个好儿子,也恢复了他原本的身份,一切全都尘埃落定了。 沈青洵倚在门边,屋子里人再多,眼里也只有他的姑娘。 见渺渺僵着身子,被那小家伙抓了手,无奈又无助的样子。 笑得无比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咬手绢,又要嫁女儿了,不想给 表哥:拔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墨乖乖 10瓶;风风风东 2瓶; 第81章 宋初渺回来后不久, 宋府便挑定了日子办了及笄礼。 笄礼当日,宋家姑娘的笄簪礼服, 都是由宫中仔细备下送来的。 不仅如此,当日三皇子殿下还亲自在场。 殿下早还在定安侯府时,就有听闻他对宋姑娘一直都分外关照。 但未来圣上的心思明显不是那么好揣度的。 魏党谋逆之事后,各家来攀宋府关系的就只多不少。 要是殿下仅将宋姑娘当妹妹般照拂,那哪家儿郎若娶到了宋初渺,不就等于直接搭上了将来的皇上。 如若不是,那就更要与宋府打好关系了。 当日笄礼之后,宫中果真来了旨意。 赐婚宋初渺为三皇子正妃, 待三殿下登基大典之后册封皇后, 择日行封后之礼。 虽然当今圣上还未退位,但谁不知如今的旨意,多半都是殿下的意思。 而圣旨上的封赐传出后, 各家瞬间就断了心思。 谁敢再提求娶皇帝的女人。 当日圣旨一接,宋安昱就有些愣了。 看着陆续抬入的纳采之礼和望不见头的封赏, 心道以宋家这点薄弱的底子, 还有渺渺的那些过去。 殿下看重渺渺, 纳入宫中也应当是个妃位。 却不想会是皇后。 翌日上朝,才一退朝宋安昱就被人团团给围住了。 各位大人们口中都是恭贺之词,宋安昱也只好笑着应对。 此前众人都是扒着定安侯不放的,眼下都围堵宋安昱去了。 沈璋一看,高兴得赶紧先溜了。 跟宋安昱作对了八百年的赵大人脸都白了。 得亏当时没掺和进魏太傅的谋乱中,保下一命, 可见势头不对提了致仕,却因宋安昱故意相拦,被皇上驳了回来。 如今他还成了国丈,今后这日子不知该有多难过。 柳家得知时,柳箫铃和柳沐珑正在琢磨如何给嫂嫂肚子里的孩子缝制小衣。 照柳家老爷的话说,都是险些丢了命,历经生死磨难的人了,可吵闹起来仍旧是互不相让。 柳沐珑丢下手里针线,比自己接了圣旨还要激动:“哇,初渺要做皇子妃了。” “是皇后娘娘。”柳箫铃纠正她。 柳沐珑道:“这样说,我岂不是都认识皇后了。” “真巧,我还认识皇上呢。” 而且之前柳府被围时,柳家抵抗逆贼有功,圣上赐了赏下来。 那圣旨上头,竟是有她俩的名字的。 要知道她们俩姐妹,今后怕不是能在京中横着走了。 宋初渺封了后,不止柳家,就连苏澶也跟着沾了光。 毕竟宋初渺回京后,交往之人甚少。苏澶同她也算有些交情。 她在族中本就受宠,如此一来,家中待她更加看重了。 不过苏澶近来倒听说了一些詹家的消息。 詹家知道詹兰馨几次针对欺辱过宋初渺,一得知封后旨意便战战兢兢。 直接把好不容易养好脸的詹兰馨丢去了乡下的庄子。 生怕皇后将来什么时候看到了,清算起错处来。 宋府,素夏手里正整理着几个药膳方子。 秦大夫说若无明显不适,姑娘今后就不再喝药了,全都改为药膳来补。 煎熬之药长久喝下去,也并非全是益处。 整理完方子,素夏还在想,她们姑娘就要进宫当皇后了。 她一直贴身伺候着姑娘,定也是要跟着进宫去的。 素夏每回这么一想,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听说那后宫最是复杂危险,她日后定要更机灵一些,决不能让姑娘被谁给欺负了。 不过她没有进过宫,也不知如何当宫女。 宫里的那些个规矩,她也是迷迷糊糊的。 一想到这个,素夏心里不免急切。 赶紧去找宫里派过来的嬷嬷继续学习去了。 当日圣旨下后,宋府就来了几个嬷嬷和宫人。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6节 专程是来教素夏这些将来要跟在身边伺候的,另还要安排着封典前的琐碎事项。 尽管对方是丫鬟,嬷嬷们也都十分和气。 将来都是娘娘的身边人,哪个都得罪不起。 据说其余之事,三殿下大多只是过个目。 但事关宋姑娘的事情,他都会亲自过问的。 旨意下后没过几日,陶娘子来了宋府。 还带来了一套极致精美的珠钗耳珰,脂粉香佩,指套臂环。 这些都是夫人那最后一册上所绘之物。 夫人曾说,这些是要留到女儿出嫁时所用的。 在得知姑娘还活着后,陶娘子就一直在命人打制着了。 这样等到哪日姑娘要出嫁时,穿戴上这些,也算是完成了夫人的心愿。 只是等陶娘子将这些都制好时,却得知姑娘即将要嫁的,是一位帝王。 皇后封典,帝后大婚,宫中都是有礼制的。 遵循典制,自然是不可能用上这些了。 陶娘子想来想去,觉得这到底是夫人的心意,最后还是给姑娘送过来了。 沈青洵来宋府时,小姑娘正在抚着钗饰一一看过。 这么多件,这样精美,每一件都是娘的心血,都饱含着娘亲对她的宠爱。 宋初渺想起了娘,忍不住就掉落了泪珠子。 沈青洵一眼就看见小姑娘在那红着眼落泪,心里一咯噔,还当她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再一问,才知缘由。 他仔细看了过去,确实做得极为精致。 想着这些若穿戴在渺渺的身上,许是要比帝后大婚的那套要更适合她。 沈青洵暗暗一斟酌,便有了决定。 回头就命他们都拿去,让他们想出法子用在大婚礼制中。 哪能让小姑娘因为嫁他,而留有遗憾。 再说这都是泰水大人的心意和祝愿。 他既要娶人家的女儿,就半分也缺不得。 宋初渺闻言,眨着兔子似的眼轻轻软软地问:“真的可以么?会不会不太好?” 沈青洵将人抱着坐在腿上,果断道:“不会。” 前世他就不在意这些,何况现在。 且朝堂上下一清洗,如今这些大臣都唯他命是从。 心有异议也得憋着。 宋初渺心里还想着娘亲,有一丝难过。 可表哥如此为她着想,心里又暖又甜。 她本不是个爱哭的,偏生哭包的样子都被他瞧去了。 此事定下后,沈青洵又问渺渺:“可还有什么?” 他可不想小姑娘有什么心愿心事,却顾虑着憋下不与他说,而暗自在掉泪。 宋初渺正想摇头,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问:“皇后,都该做什么呀?” 她不懂也不会,有些茫然。 “不必刻意做什么。不过几日之后,宫里也会派人来教你一些。” 小姑娘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有了底。 沈青洵心想她太乖了,就怕到时候有所抵触,也照做不吭声。 于是他提前叮嘱道:“渺渺随意听听便可。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必理会。千万别累着了。” 在他眼里,什么礼制规矩都远不及他的姑娘重要。 宋初渺听表哥的,好好应下了。 过了几日,宫里果真来了人。 被派来的女官都被敲打过,连声音都不敢放重了。 何况听说未来皇后是个身子骨弱的,就更加小心了。 …… 当年三皇子虽被调换,养在了定安侯府。 但从表面上来说,却是一出生便折了,未入皇室宗谱。 如今已恢复了身份,在一切筹备好后,钦天监挑下的吉日眨眼而至。 沈青洵祭告天地,入了宗室玉牒,摘下了沈家子孙的身份,恢复皇族姓氏。 方青洵回归皇室之后,便行了登基大典。 圣上将皇位传于三皇子,退位为太上皇。 方青洵坐上了帝位,龙袍加身,尽显帝王威仪。 处理起朝政时,一双漆眸如能看透人心,杀伐决断。 在朝臣看来,好像他这个皇帝,已经做了很久很久。 登基之后,他一封旨意,提了沈璋为国公爵位,姚槐为一品诰命。 在此之前,立有功劳的午三等人,也都各领一支,安排在了宫中禁军,或成了圣驾的近卫。 啼莺虽为女子,最后也被留在了禁军任职。 但仅是负责皇后入宫之后,所住初景宫的护卫。 方青洵登位之后,国事繁杂。 朝廷又留有许多空置之位,尚未任免提拔,并不得闲。 且渺渺封典将近,依礼二人不好相见。 方青洵忙完国事时,得空一想,都察觉他有很久没有见到过他的小姑娘了。 一日不见,隔得哪只是一个三秋。 可他虽不在意宫中的规矩,但是礼官所言的忌讳却不可不顾。 毕竟重获一世,渺渺好好的在他身边,如同恩赐一般。 方青洵生怕触及了什么,再来将他的姑娘夺走了。 他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 大婚的日子,方青洵等得难熬,宋初渺也等得忐忑。 皇帝陛下恨不得即刻就娶走渺渺,日子挑得不远,如此一晃一转眼的,也就到了。 这日天很冷,一早就开始降着雪。 圣上看着这满天飘洒的雪,不由担心起宋初渺的身子,脸色很不好看。 天虽冷,但被召见来的钦天监官员擦着一头的汗。 直言他们并未算错,至于这雪,更是大吉之兆。 最后说的口干舌燥,将毕生的本事都用上了,皇上才终于将他放过了。 宋府,宋初渺也在看着外头这雪。 身旁围着她的人虽忙碌却安静。 她由着她们梳发上妆,再收回视线,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似有一些不真切。 在她被绑进那猎户家时,她曾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光亮了。 她怕得要命,浑身遏制不住地发抖,然而有一人踢开了门,抱着她说别怕。 表哥救了她,带她回家。 给她撑腰,把着她的手习字,找大夫治她的伤病。 哄她,护她,宠着她。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温暖和安心,却从来没想到过。 今日,她竟会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婚~ 构建和谐社会,表哥有肉吃,你们木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舊時微風拂曉城゛ 95瓶;薄荷是各种girl 20瓶; 第82章 帝后大婚, 是大越最隆重的婚典。 相应的,皇后的礼服也是又厚又沉。 宋初渺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芯子,宫人扶着她一层一层地往上套。 她都怀疑,自己这点身板,怕是撑不起这样的礼服来。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7节 但宋初渺的礼服是宫里没日没夜, 被圣上盯着赶制出来的。 针料精细, 形制也正合她的身,层层穿戴齐整后,便将她一个娇软可人的小姑娘,衬出了足足的皇后威仪。 虽依圣上的意思, 礼服有所轻减。 但这么穿上之后,仍是不大好动。 不过好在足够厚实,宋初渺一点也不觉得冷。 穿好了礼服, 脑袋上被礼冠一压, 肩头上更觉得重了。 她微微偏了下脑袋,冠上点满的珠络翠钿轻轻晃动。 若是细看, 便知这与历来的皇后礼冠有所不同。 依娘亲图样制出来的那些珠钗佩环,被宫中绣娘的巧手一处理,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一些簪在她发间,一些缀在发冠上,还有耳尖臂腕。 从镜中看着这些, 就好像是娘亲,正在看着她出嫁。 等围着宋初渺的几拨宫人忙完,就已用去了好几个时辰。 宋初渺虽没做什么, 可一直不动也极累人。 中间素夏喂她吃了点东西,平素该是小歇的时候,她才刚有些犯困,便到了入宫的吉时。 直到这时,宋初渺才感觉到心里头冒出来的紧张。 虽然紧张,却也是安稳的。 因她去往的那处,有那个人在。 迎亲的仪仗一路铺沿至宋府。 城中戒严,圣上明令,不可出任何错漏。 没有谁想被那位令人畏惧的新帝问责,都打起了万分的精神。 看着这盛大的场面,没有人会想到,当初那个私底下被议论,被嘲讽可怜的女子。 竟有一日,能登上这世间最尊贵的地方。 而从今往后,所有人都将匐于她的脚下,连直视凤颜都不能。 今日圣上大婚封后。 尽管皇帝仍是那副淡漠的神色,但若大着胆子多看两眼,便能从他眉目间察觉到不同往日的喜色。 只有方青洵自己知道,他不仅欢喜,而且紧张。 无人知晓,这一日他究竟等了有多久。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反反复复,若宋初渺此时能瞧见,便知表哥竟是比她还要紧张。 礼官们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纰漏。 流程冗长,方青洵等着从宋府接渺渺的凤驾入宫,觉得时辰竟过得如此之慢。 雪比之清早要小了许多,似雪白的花雨在空中绵绵飘洒。 方青洵望着远处,心里却想着,不知渺渺会不会冷。 不知她此时的心情,是否与他一样。 他脸色肃然,旁人却不知,他们皇上的神思早不知飘去了何处。 直到宋初渺的那一抹身影出现在眼中。 他微怔,这才绽出笑来。 漫天白雪,他的姑娘一袭红衣,缓缓向他走来。 这一幕成了他此生都忘不掉的记忆。 宋初渺今日这一身,走起来也太不适应了。 她怕摔了,只瞧着眼前,走得小心。 直到近了,一抬眼才看见了一身赤红冕服的表哥。 顿时一愣,连呼吸也停住了片刻。 眨眼之间就迷陷在表哥的容颜里头了。 这样好看,世间卓绝的男人。 今后就是她的夫君了。 方青洵伸手,将突然发呆的渺渺拉到了身边来。 小姑娘盛妆之下,明艳动人,可靠近了,也能瞧见她绯红的脸庞。 他不禁一笑,感觉到渺渺的手并无太凉,只是一身礼服不便,就暗暗给她借了力撑着。 之后奏鸣礼乐,依礼制授册书宝玺。 宋初渺害怕出错,谨记着自己所知的,精神贯注。 待所有结束时气一松,只觉得骨架都要散了。 这一整日的册礼,都已是皇上多次过问,并删减了许多形式之后的结果。 等宋初渺被送进初景宫时,素夏早换了身宫装,就候在殿内。 她扶着姑娘坐下,笑着改口唤她:“娘娘。” 宋初渺脑袋太重不便动,就冲她眨了下眼。 巧儿带着女官们候在一旁,笑着说:“娘娘累了吧。再等一等,等皇上过来成礼。” 宋初渺知道,依帝后大婚的礼制,这一等必是有点久的。 回京后,她多是休养着,少有这样整日不歇的时候。 有些累,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殿内的宫人见了,也都安静的不敢打扰。 直到殿外传来圣驾到来的动静。 宋初渺并未真的睡着,待她睁开眼,正见表哥大步走近她。 方青洵进来时,见小姑娘阖着眼,知她是累了,不免心疼。 “渺渺久等了。” 宋初渺轻轻摇了下头。 虽说是很久,但已经比她预想中的快了太多。 方青洵虽然也想当下就过来,却也不可显得太过急躁。 不然落在旁人眼里,反倒成了渺渺的罪责。 见皇上一来,便出声吩咐。 女官忙上前,引着帝后二人过了礼。 礼后,宋初渺看着盘中两人交织成结的青丝,心中温暖又柔软。 她想,她定要养好身子,然后陪着他,直到他们白首的一日。 礼过后,便有宫人上前来卸服。 沉沉的发冠取下后,宋初渺小小吁了口气。 又由着宫人帮她褪下厚重的礼服。 有宫人正要上前伺候皇上更衣,然而才靠近,就被圣上冷冷的目光一扫,急忙低头退了开来。 虽然皇上才登位没多久,但宫中都知道,这不是一位好说话的主子。 此前就有一个嫌命长的,刻意使了心思混到皇上跟前去伺候。 第二日就再没人见过那个宫女了。 能被派来初景宫的,都是些安分的。 见皇上挥手,都躬身退了出去。 宋初渺外头的礼服卸了,只换了身大红的常服华裳。 长发挽髻,簪着陶娘子送来的珠钗。 她一抬眸,见皇上还未更衣,正疑惑着,就听他喊她近前。 “渺渺帮我。”方青洵拉着她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腰带上。 宋初渺手一僵,而后垂着眼,红着耳朵尖帮他解了腰带。 细细的胳膊一环,就像是搂住了他整个腰一样。 她抿着唇,瞄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敛着眸子认认真真地帮他褪衣。 方青洵一边配合着她,一边低头看她。 小姑娘如此装扮,像是眨眼之间,就褪去了姑娘家的青涩。 成了一个举止成熟稳重的女子。 可方青洵却有些不习惯了。 他那时而精明,时而呆傻的小姑娘,哪这么简单被人换了芯子。 他屈指轻轻敲了下她脑门:“怎么不说话?” “呀!”宋初渺冷不防被敲,捂着额头懵懵地看他,“你……皇上干吗呀?” 方青洵不由一笑,如此才对。 他自己将剩下的礼服脱了,放置在旁,换上常服,口中说道:“渺渺叫错了。” 宋初渺眉头微蹙:“……陛下?圣上?” 方青洵都装作没搭理他。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8节 小姑娘最后迟疑了片刻,唤他:“表哥。” 方青洵唇角微微扬起,将娇人儿搂在怀里,抵着她额间问:“还有呢?” 小姑娘软软地问:“还有什么呀?” 然而目光却躲去了一旁,颈间染上了淡淡的红。 方青洵笑起,渺渺这是明知故问。 他亲了亲她脸颊:“我们成亲了,我的夫人。” 宋初渺缩了一下,嘴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最后如他所愿,甜甜地喊他:“夫君。” 守在殿外的宫人,等了半晌,听见了皇上的吩咐,很快就送来了御膳。 其中就有特意给宋初渺备的药膳。 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正是最饿的时候。 闻见香气时,就更觉得手脚无力了。 方青洵拉着她坐下,将羹汤移到她跟前去。 等她稍稍垫肚子后,才问她方才是什么情况。 宋初渺咬着块肉,腮帮鼓鼓的,舔了舔唇软声说:“做皇后,要端庄稳重慎言的。” 方青洵皱眉:“谁说的?” 他接她入宫,不是为了拿条条框框束着她的。 宋初渺侧头看他。 见表哥这副脸色,便不提是女官嬷嬷们说的了。 用膳过后,见小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方青洵就将人一把抱起。 宋初渺冷不防悬空,一下抱紧了他,眨眨眼:“表哥?” 方青洵抱住人边走边道:“沐浴。” 小姑娘顿时呆住了,一双眸子水朦朦的,无辜的像小鹿。 “一、一起?” 见表哥脸上含笑,也不打算放下她,小姑娘一时慌乱起来:“等一下……” “表哥……” “夫君!” 最终,方青洵的奸计没成,还是被羞涩的夫人给推了出去。 等在殿中的皇帝陛下心想。 也罢,时日很长,慢慢来。 宋初渺虽然拒绝了表哥共浴,但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大婚之夜。 她已嫁了他,等成了礼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小姑娘披散着一头青丝,在忐忑中等来了一身水汽的方青洵。 方青洵沐浴出来,一眼就看见他的小姑娘乖乖膝坐在床上。 乌黑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身前,洗净了妆容,肤如玉脂,清亮的眸子循声看了过来。 他顿时气息一滞,整个人都绷紧了。 宋初渺看见表哥,指尖不自觉拧了拧。 等他熄了殿内大半的烛火,又垂了帐时,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方青洵上来后轻轻一伸手,就将渺渺搂在了怀里。 小姑娘又香又软,比世间的一切都美好。 他一抱住娇人儿,气息便沉了几分。 喉间哽了哽,才看着小姑娘问:“渺渺可知道要做什么?” 宋初渺羞涩地别开了眼,顿了顿,又红着耳根转回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夫君。 轻轻地说:“知道的。” 宫里派来的女官被皇帝吓得够呛。 都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一开始,宋初渺都没怎么听明白。 她觉得一知半解的不太好,没法子,还去求教了一下叶姨娘。 叶氏说的直白,她虽然听得面红耳赤,却也是懂了的。 小姑娘回完话,便大着胆子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 但也仅是瞧着胆子大罢了。 方青洵感觉的到,怀里的身子在忍不住地轻颤。 他怜惜地吻了吻她眼角,搂着小姑娘躺下。 如瀑的青丝在她身下铺开。 方青洵手中轻柔地捧着宋初渺的脸,安抚道:“渺渺不怕。” 宋初渺咬了下唇,然后乖乖点头:“我不怕。” 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宋初渺忽地想起来,当初在表哥房里时,她发现他偷偷藏起了她给的东西。 那时他说,只要是她给的,他都会如此珍视。 方青洵知她尚在紧张,一时只敢轻抚着娇人儿。 忽听见渺渺柔软的声音在喊他。 “夫君。” “嗯?” “我把我自己给你,你会珍视么?” 方青洵心中一震,继而泛起酸涩又灼烫的滋味。 他埋首在她颈间。 怎么不会呢? 这是他求了两世的姑娘啊…… 第83章 方青洵醒来时,手臂还搂着渺渺纤细的腰身。 昨儿是真的累着她了, 宋初渺背对着他蜷着, 还睡得深沉。 她的呼吸又轻又缓,光是这样抱着她听着, 心底也一片安宁。 锦被不知何时滑了下去, 露出了她圆润小巧的肩头。 方青洵怕她会冷,正轻轻掀了给她盖上, 视线一低, 便落在她的后背上。 眸色倏地微沉, 他心疼地抚了抚。 宋初渺后背上还有些浅浅的痕迹,是她那些年留下来的伤疤,用了那么久薛大夫和秦艽的肤膏, 疤痕已褪,印记却是消不净了。 昨晚他头一回看见, 难过地心尖都在颤。 他的傻姑娘却还怕他嫌弃。 方青洵低头在渺渺后背亲了亲。 他的姑娘身子太娇弱了, 昨夜他万分克制,并不敢向她索要太多。 可渺渺仍跟猫儿似的, 哭哑了声,还忿忿咬了他几口。 想到此, 方青洵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他倒是想要渺渺给他留几个牙印子, 可他的猫儿力气太小了。 宋初渺还正睡着, 忽感觉到背后痒痒的。 方青洵笑起时,胸膛又微震,她下意识将身子缩了缩。 可表哥搂着她的胳膊硬邦邦的, 硌人,她最后还是哼着声睁了眼。 小姑娘揉了揉还泛着红的眼睛,一转身便对上表哥含笑的眸子。 昨晚的情形一下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扯过被子眨眨眼:“你笑什么呀?” 刚醒来的渺渺,声音软得不像话,带着一点微哑的鼻音。 方青洵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渺渺可还困?” 宋初渺摇了摇头。 本是有困意的,可一想自己什么也没穿,就再睡不着了。 她才知道,那事原来如此累人。 表哥常年习武的身子,胸膛腰腹全都硬邦邦的,碰上了又烫得像铁一样。 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能任着他折腾。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39节 小姑娘想着,还故意伸了手出来。 表哥一直紧紧压着她的手腕,这会都还有印子呢! 方青洵对上渺渺控诉般的目光,一时语结。 该如何让他的娇夫人知道,她的夫君都还没敢用力呢。 表哥忽然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小姑娘眼顿时瞪圆了,面红耳赤地把他推开,然后拽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方青洵好笑地下了床,自己更了衣,吩咐殿外候着的宫人备膳。 小姑娘则揪着被子在想,表哥一成了亲就变坏了。 素夏得了吩咐,带了两个宫人进来伺候娘娘起身。 待看见她腰间的痕印时,不由抿了嘴笑。 昨儿巧儿还偷偷和她说了许多这事,害她一晚上都在担心娘娘身子受不住。 可这么看来,皇上还是很怜惜娘娘的。 宋初渺被伺候着穿戴梳洗好时,宫人也备上了早膳。 方青洵过来时,就见小姑娘在低头扯着自己袖子瞧,不知在研究什么。 “在看什么?”他好奇问道,拉着渺渺过来坐下。 宋初渺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觉得皇后的常服和她平常所穿的不大一样。 渺渺往日衣裳多以素淡厚实为主,今日这一身正红,凤绣精细,色泽鲜亮,很是衬她。 他的夫人穿得这么美,如今也不用怕被谁给瞧去了。 方青洵舀了舀汤羹吹凉,递到她嘴边:“若不喜欢,只管下令让他们重送一些来。” 宋初渺就着表哥的手喝了一口:“喜欢的。” 素夏已经见怪不怪了,殿内侍立的另外几个宫女都低了头去。 那个气场威严的皇上,在娘娘面前时宛如不是同一个人。 方青洵给她布着菜,一边说道:“我命人召了秦艽,一会让她再来给你看看。” 为了方便给渺渺医治,秦艽如今就住在太医院中。 等御膳撤下了,秦艽恰好也来了。 宋初渺见她来了,喊了一声秦姐姐。 秦艽一时间神色复杂。 曾经她也不知道沈三公子转眼间竟成了皇上。 宋初渺会成了皇后啊。 一不小心,她就占了个不得了的大便宜。 圣旨刚下时,她就有提过。倒是宋初渺觉得这并没有什么。 秦艽给宋初渺把着脉,不时看向一旁的皇帝。 方青洵知她意思,道尚有国事要处理,就先暂且离开了。 皇帝一走,秦艽便问她:“觉得昨儿如何?” 宋初渺闻言,脸微微泛红,点点头道:“挺好的。” 秦艽问这个,倒不是八卦。 宋初渺曾经几年的亏空下来,底子本就比寻常女子要薄弱。 她担心皇上索取太过了,又怕皇帝在这,宋初渺面子薄不好说。 她指间轻按,闻言也心中有数。 还好,皇上是个有分寸的。 “对了秦姐姐,你师父呢?”宋初渺疑道。 想到景青,秦艽神色都柔和许多。 女子病症,还是由她更为方便。 景青刚到京城时也问起过,见她诊方无误,也就对此放了心。 可他是个闲不住的,在京城待了一阵,被她逼着歇养了一段时日,就想着离开了。 皇上得知了,给他在京城外开了一处医馆,药费皆从宫中出,京城附近县镇,好些穷苦之人,如今都闻声来看诊。 虽然方青洵也是正好借着景青,在百姓中立他新皇威名。 但此举也如了景青所愿的,顺便帮秦艽留住了人。 秦艽心安了,才能好好给宋初渺医治。 宋初渺听了,只觉得这是好事。 又听秦艽问她:“娘娘如今月事可是准了?” 她点点头,而且也不如一开始那般疼了。 尽管如此,到日子了该喝的药,该嚼的止疼药丸,还是离不了的。 秦艽沉默了片刻,见皇帝反正不在,还是多提醒了她一句。 “娘娘,有一事你心里应当有所准备。” “你体内的寒症久积,即便能够彻底调养好,今后恐怕还是难有子嗣的。” 就算寒症拔尽,她想要怀子也很是艰难。 何况在彻底调养好前,定然是没可能怀上的。 见宋初渺听后怔住了,秦艽也在心里无声叹气。 宋初渺如今是皇后了,这样的身份,生子对她来说,就不仅仅是有个孩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难有子嗣的皇后,即便一时得宠,也难保今后如何。 皇室都是薄情的,谁都知道皇家需要皇嗣延续江山。 一个不能生孕的皇后,又能够拥有多长多久的宠爱? 不过以皇上和宋初渺的过往来看,她在他心里必是有所不同的。 兴许皇上能够做到不在意,今后再将其他妃子的孩子养在她的名下。 这也是有可能的。 秦艽直言后,终究不大忍心,又安慰她道:“虽然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我会说这些,也是想着娘娘应该知道此事。” 宋初渺已经从怔神中出来了,从神色上看没什么,还笑笑说:“我知道了,谢谢秦姐姐。”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事了。 只是她身子越发好起来了,也就不自觉地有了期望。 秦艽说的这些,只是让她又看清些罢了。 方青洵离开时,道有国事处理,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他才登位不久,诸多条令需要更改实施,大婚一日,案上已堆了不少奏折。 他得知沈国公正在宫中,便命人将他请来。 如今京师城营也都在沈璋的掌控下,可以说大越的大半数军队都在他的手里。 他这日进宫,也不过寻禁军统领议事。 没想方青洵才大婚,竟还会有功夫找他。 正好他手里也有要事,不便久拖。 当下与皇帝议起边境军防之事。 看方青洵边听边应,手里批着奏折,一副急着议完要走人的样子。 沈璋不免会心一笑。 沈璋当先说起了北境。 大越军之前与鞑靼对敌,虽说是大胜,可僵持过久,军中也有极大的损耗。 而且当时他下了鞑靼一城,对方早先就已派人来求和了。 方青洵手里翻看未停,至于沈璋所提所需,也全都依他的意思。 他与沈璋之间的信赖,早已不同于寻常君臣。 而且那处地方,恐怕没有人比沈璋更为了解。 快速将堆积的奏折翻到底后,方青洵突然提议,要将秦元铭丢到沈璋手下去。 沈璋想起了攻城那晚,秦元铭养的那些个良驹。 觉得此人确是个擅马懂马的人才。 朝廷眼下急需用人,方青洵一登基,就定下了明年的恩科,可想此事如何迫切。 秦元铭当日所为,秦家也以此讨了好,是世家中当先表态的一支。 现下以秦家为首,将秦家子孙派去军中任职,还能明示圣意,逼着其他世家大族明年将他们的子孙往朝廷里送。 可谓一举多得。 君臣二人谈过,既然都有此意,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可怜秦元铭最近在家中过的滋润,突然间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已被他的“沈兄”给卖了。 沈璋离开后,方青洵也起身,看了眼手里最后封批完的奏折后搁下。 大越国以南有海羌小国,历来是大越藩属,时隔几年便会派使臣来纳贡。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0节 海羌国内是女王帝制,来年将派来的也是个王女。 前世后来,海羌国隐约就有蠢蠢欲动之势。 会挑在这个时候,想来也是得知了他新登基,来探一探大越国的新帝。 京城,绣鼎阁中连往常较为充足的下品首饰,都被抢买了一空。 只因这两日传出,一货难求的绣鼎阁,原来竟是皇后娘娘名下的铺子。 不管众人是冲着什么来的,绣鼎阁如今的排号之数已然翻了三番了。 若不是陶娘子及时应对,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赫连俟经过之时,突然间就觉得他挖的宝藏有点不够看了。 有机会他再去寻几个。 他一路行至了宫门,没有意外的被宫门禁卫拦下。 赫连俟笑得坦然:“我是你们皇后娘娘的朋友。” 侍卫木着脸戒备道:“入宫令牌。” 还需这等东西的? 赫连俟很是实诚:“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薄荷是各种girl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赫连俟这话一出口, 宫门侍卫就已要将他赶走了。 当这是什么地方, 又无令牌手谕, 说一句识得帝后,就想要进宫。 若无论何人如此, 他们都要通报进去, 不是撤职就是没命了。 赫连俟见他们不信, 无奈轻叹,抬头看了眼皇宫里高高的宫墙, 打起了翻墙而入的主意。 他大江南北的,去过的地方多不胜数。 但没去过皇宫。 皇宫本就不好进,不过他若想要潜进去倒不是很难。 然而他打架的功夫不好, 就怕进去被发现了, 当成了刺客围捕。 他轻功再好,对上一整个皇宫的禁军还是很容易有命进没命出的。 可现在不同了。 仙子妹妹成了皇后,他在离京之前,怎么能不进皇宫去瞧瞧。 他可是想要走遍大越的。 有仙子妹妹在宫里,赫连俟想他就算潜入被发现也不会如何。 赫连俟正打定主意要翻墙了, 忽地看见宫门前过去一队兵马, 领头的还是个熟悉的面孔。 他朝着人挥了挥手:“李长五。” 常五早改了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等看清人才发现, 这不是赫连俟么。 初景宫。 在秦艽离开之后,宋初渺见表哥还未回来,就带着素夏在宫内随意走了走。 大典后她就被送进了殿内,还不知所居宫殿是何模样的。 她心里仍想着秦艽所说的话, 瞧着心事沉沉的。 素夏之前不在,也不知娘娘为何突然情绪不大好了。 见素夏问起,宋初渺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她也想到了,若表哥回来看她心不在焉的,定要来问她有什么不对了。 回去时,她视线忽然落在殿外的一个姑娘身上。 她穿的不是宫女的服饰,腰间佩剑,是个侍卫打扮。 啼莺见娘娘突然盯着她在看,忙低头行礼。 宋初渺想了想,便问她:“你是,啼莺么?” 啼莺一愣,不想娘娘竟会知道她。 见娘娘还在疑惑地盯着她,忙回话道:“是,属下啼莺,负责护卫初景宫和娘娘。” 宋初渺以前虽未在表哥身边见过啼莺,但她是知道她的。 当时她在绣鼎阁莫名被掳走,也是此事之后,她才能说得出话来。 后来她疑惑何人要掳走她,碰巧看见钟全就私下问过。 也就知道了一二。 钟全自是捡能说的告知,并未提及他们所行之事。 这也是因主子不愿将她牵扯其中。 宋初渺只当啼莺曾是表哥手下的暗卫。 她想了想道:“我还知道你有个弟弟,他如何了?” 啼莺闻言脸色一变,忙告罪道:“小山之前无知,冒犯过娘娘,还请娘娘宽恕。” 宋初渺会提起,也是早不在意那事了。 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啼莺见娘娘确实没有怪罪之意,便如实回了话。 啼莺也没想到,小山竟会去杀了柴德武。 柴公公之死,小山也算立有大功,皇上不再计较他此前所为。 如今他住在宫外小院里,跟着先生在好好念书。 先生说他学得快,也很刻苦,以他所学先考个秀才回来不难,很令她欣慰。 小山也说,今后便听她的当个教书先生。 啼莺提起小山,原本拘谨的脸上就浮出笑意。 宋初渺不过好奇一提,也就没再多问。 她才回了殿内,就忽然有人来禀报。 宋初渺听了有些疑惑,赫连俟? 常五一直在军中,并不知道赫连俟什么时候和皇帝皇后相识了。 但赫连俟曾救过他,他也不觉得赫连俟会骗他,最后还是将人带了进来。 虽有人引入,但赫连俟一踏入宫门,宫内就已往初景宫报了信。 得了皇后娘娘的准许,这才将人引去了御花园。 旁人进了宫,多是低头敛目,没见过赫连俟这样的,大大方方,东瞧瞧西看看。 到了御花园,他除了看见坐在亭中的仙子妹妹外,还见方青洵也在一旁。 赫连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以这人的小心眼和心机之深,怎么会不知道他进了宫,还会放他见仙子妹妹呢。 赫连俟之前在圩县不告而别,宋初渺再看见他时,还是挺高兴的。 听赫连俟说是没来过皇宫,又想起在圩县时,他说想看遍天地山川的洒脱之言,便应了能留他小住一阵。 皇帝陛下在旁冷哼一声,道他指不定是别国奸细。 不过赫连俟的身份他早已探明,也只是说说罢了。 见渺渺有意,最后也依着她默许了。 其中不乏让赫连俟留在宫中,看他与渺渺成双成对,刻意膈应他的心思。 宋初渺若是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定觉得她这位夫君果真变幼稚了。 之后赫连俟就真在宫中待了些日子。 他知道分寸,只去可去之处,也基本不在宋初渺和方青洵的面前出现打扰。 直到一日,皇帝见他赖了太久嫌了,以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赫连俟将他挖到的宝藏充交国库。 赫连俟很不客气的道了方青洵一句不要脸。 如此才离开了。 这一回他离开后,宋初渺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只是后来每隔上许多年时,偶尔能够收到他从天南海北托人送来的小礼物。 如此她便知道,他这个游侠儿,还在天地的某处逍遥肆意。 年后即将要开恩科之时,宋初渺就渐渐发现,她的皇帝夫君越发的忙了。 平常他总能抽出许多时间来陪她,近来却要到很晚了才会回到初景宫。 宋初渺不觉得是有所冷落,只是担心他劳累,顾不上他自己。 这日她又听前头内侍来禀,说圣上传话让她先用晚膳,不必等他。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1节 宋初渺就知道,他定是又忙到顾不上吃什么了。 想了想,她就带上素夏去了膳房。 方青洵这儿,他正一边翻阅众臣递上的科考事项,一边在听秦元铭哭诉。 秦元铭一得知惊天噩耗,心下着急,就直接跑进宫来了。 秦元铭无法理解,好歹他也是曾立了大功之人,又与皇上有过不浅的情谊。 皇上不赏他什么也就算了,竟还把他的马全都给收了。 这是何道理? 秦元铭来找皇帝要个说法,方青洵得空才抬头看他一眼,明知故问:“有这事?” 还装傻! 秦元铭道:“这不就是你下的旨意吗?” 方青洵好似才想起来,说道:“你的那些马都编入了大越军,而朕又将整个大越军的马匹都交给你了,这难道不是赏?” 秦元铭头都疼了:“这怎么能算?” 方青洵好笑道:“你说说,你那是养马吗?你不说是私下养兵来着?” 秦元铭一口气噎回去:“皇上这话可不能乱说。” 而且那时也不过玩笑之语,马夫壮丁能算什么兵。 他却在这给他记着呢? 果然皇家薄情无兄弟。 秦元铭气得胃疼。 疼也没用,谁让人家是皇帝,一句话能要了他命的那种。 秦元铭想让他念念旧情,叹道:“沈兄……” 方青洵说道:“虽然算是养马之职,是有些委屈你了。但朕可是特例给了你正三品的官身。知道你考不过,连科考都给你免了。” 秦元铭欲哭无泪,他才不想当官。 当官哪有养自己的马场,整日吃喝玩乐来得痛快? 秦元铭还欲再挣扎一下,这时殿外有内侍进来,在皇上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方青洵有些惊讶,立刻放下手中的起身。 经过秦元铭时拍拍他肩膀,让他尽早去找沈国公报道,宣告了他今日挣扎的失败。 宋初渺手中提着刚做好不久的羹汤小菜,正安静等在殿外。 方青洵大步出来时,见渺渺身影单薄的等在外头,顿时神色就不太好了。 他冷着脸吩咐左右道:“今后皇后过来,直接请入不必通报。” 因为皇后此前都不大会过来,宫人们也没得过吩咐,都不敢擅作主张。 哪知皇后才在殿外等了一小会,圣上就发怒了。 内侍一头汗连连应了。 宋初渺听见动静,转身就看见表哥出来了,不由一笑。 方青洵立刻缓了脸色,走过来揽住人,皱起眉头:“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 他看向素夏:“也不知道让皇后多披一件?” 宋初渺忙说:“我一点都不冷。”说着握住了他一只手,“你看,暖的。” 方青洵这才放心些。 宋初渺又提起手中的食盒:“我猜你又没好好吃,就给你做了送来。” 像是猜到表哥要说什么,她又道:“素夏帮忙的,我没动刀,也没动火。就烧一烧。” 方青洵对上小姑娘含笑又担心的眸子,想到近来自己总是忙不见人,反省了起来:“夫人辛苦了,是我的不是。” 他将食盒接过来,又牵起了她的手。 “去哪呀?” “回初景宫吃。” 随方青洵回了初景宫后,宋初渺就支着下巴看表哥吃她做的。 不过素夏在旁说了一句,皇后刚刚也没吃多少东西。 方青洵蹙着眉头,不仅将那一大半都盯着她吃了。 还让膳房又做了好些过来。 等渺渺吃完了,他才让宫人退下,将他软软的姑娘抱在怀里道:“渺渺是想我了吧。” 宋初渺轻哼了一声:“谁想你呀。” 方青洵知渺渺口是心非,轻轻含住她耳垂道:“那就是我想夫人了。” 宋初渺微颤,顿时感觉半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的。 还未反应过来,已被表哥横抱而起,去了床榻。 在宫中安心调养着,宋初渺的身子恢复虽不算快,却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而方青洵对她的索取,也渐渐一回多过一回。 表哥每次,都要欺负的她呜呜咽咽哑了嗓子。 她如今算是相信了,大婚之夜,表哥说他压根没敢如何。 竟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风风东 5瓶;21699350 1瓶; 第85章 自从皇后亲手做了吃的送来之后, 皇帝陛下自己先认了错, 也确实反省过了。 之后除了议事之外,其余时候时辰一晚, 他就会回初景宫去。 没有批完的折子也全都移了过来。 这会方青洵正倚在榻上,处理政事。 宋初渺则将脑袋支在他膝上,乖乖的不打扰他。 小姑娘刚刚泡完药浴,身上带着好闻的淡淡药香。 长发解开了什么也没簪, 像绸缎一样铺洒在身后肩头。 方青洵一边在处理,另一只手也没闲下, 指尖顺在他夫人丝滑的青丝中, 轻轻地抚着。 宋初渺又无事好做,就这样看着他。 表哥的每个神色都落在她眼里。 见他时不时皱眉,小姑娘不由地轻叹口气。 做皇上果然好辛苦啊。 如今宋初渺即便只是在心里叹口气, 方青洵都指不定能察觉到。 他忽听靠着他的渺渺轻轻出声,抚捻着她长发的手立马就停下了:“弄疼了?”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 方青洵俯身亲亲她唇:“渺渺若累了就先睡。” 宋初渺是有些困了,掩了掩嘴, 软声软气地说:“好。” 小姑娘躺进了里侧,方青洵掀来被子将人给塞严实了, 才继续处理剩下的事。 他就倚靠在外头,像是一面挡去了所有风雨的高墙,叫人极为安心。 而且表哥不仅护着她,他还是护着百姓的大越国国君。 之前回去见到爹爹时,爹爹就夸说表哥是一个厉害的好皇上。 朝堂上下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的。 只是脾气不是很好——当然这话宋安昱没有和女儿说。 那是对别人时,皇上和女儿在一起时的性子有多好, 他是知道的。 听到夫君被夸,宋初渺还有点小骄傲。 宋初渺想起这事,脑子里的景象转啊转,一下都没有那么困了。 她想起之前生辰的时候,表哥带着她飞去了好高的一处地方。 那时她就看见了皇宫里头。 朱红的高墙,又深又高,也不见尽头,令人望而却步。 好像凉凉的没几丝热气,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时候她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还会住进了皇宫里头。 可等进了宫,却发现这儿有着意想不到的温暖。 皇宫很大,各处的景象也都有所不同。她得空了常往各处走走,觉得很有意思。 也不会怕走丢了,最后她都会回到初景宫,回到表哥的身边。 方青洵察觉到宋初渺还一直睁着水亮的眸子,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低头问她:“还不睡?” 宋初渺从被子底下探出了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说:“夫君,你真好。” 方青洵不禁一笑,不知渺渺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2节 他握紧她的手一下靠近了,眸子里闪着暗光:“夫人可是在邀请为夫做什么?” 宋初渺:“……” 哼,小姑娘一个翻身,将后背对着他,睡了。 恩科试后,一直被皇上紧紧盯着做事的朝臣们,才终于得空歇上了一口气。 现在不止是皇上急着要往朝廷里补充能人,连他们也万分迫切。 不多充纳一些同僚进来,一起分担被皇上折磨的重压。 他们这一把骨头真不够皇上拆几年的。 然而这口气一歇,也有人闲得动起了些别的心思。 自古以来,除了朝堂,后宫亦是相争之处。 只不过前还有柴魏二人的下场在那摆着,一时还没人敢做什么。 听说皇上对皇后极其宠爱,连帝王选秀都永久取消了。 如今在热头上,自是没人敢忤逆。但皇帝榻上总是要人的,现在有些不好办,大不了就再等个一两年。 大臣们的这些个心思,都还只敢放在肚子里琢磨,更不会传进宫里去。 宋初渺这会正逛着御花园消食,经过池苑时,忽听见那儿有什么动静,就好奇地过去瞧瞧。 拐过几道小径,她便看见太上皇穿着常服,坐那儿弯着后背,一点都不像是个曾经的皇帝。 宋初渺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在钓鱼。 宋初渺见礼喊了声:“父皇。” 太上皇见是他儿的皇后,忙挡嘴做了噤声的动作,像是怕她吓跑了鱼。 宋初渺便不说话了,只靠近了些瞧。 可还没等她靠近,鱼似乎就跑走了。 太上皇叹口气,将钓竿提了起来。 宋初渺看清了这一池子的观赏鱼,纳闷地眨眨眼:“钓……锦鲤鱼么?” 太上皇收拾收拾又要下竿,说道:“难道还有别的?” 这位太上皇,宋初渺只大婚之后见过一回。 她对他不太熟悉,但以她的感觉来看,还算是个好相处的。 他是夫君的生父,宋初渺也不惧他,蹲在池边看着满池的鱼问:“父皇是想钓鱼吃?” 太上皇皱了下眉头,嫌弃道:“不好吃吧?” 小姑娘眨了下眸子,原来父皇知道不好吃啊。 太上皇还是很乐意跟儿媳解释解释的。 “就随意钓钓,也挺有意思的。时间太多,打发打发。” “渺渺。” 正在这时,宋初渺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她。 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方青洵听说皇后在这,当下就找了过来。 一眼看见小姑娘蹲在父皇身边后,他几步过来将人拉起来。 略有戒备地看着重新落竿的太上皇。 太上皇看他这样,好像生怕他欺负了他的皇后。 无言道:“别急别急,人又丢不了。” 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方青洵也只是担忧了一瞬,顾虑一消,也就牵着渺渺的手离开了。 太上皇在后头摇摇头,继续悠哉地钓起鱼。 之前只当他在意这个姑娘,娶了人才知道,竟还能宠护成这样的。 宋初渺随着表哥离开了,看他一点不着急回去,也不坐轿辇。 而且眉宇舒展,跟前些时候不大一样。 宋初渺问他:“有什么好事么?” 方青洵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是有好事。 此次科考已近结束,他仔细看过一些试文,任选的能人定有不少。 他还另提了几个前世得用的能臣。 二人之间,没什么干不干政的避讳。 方青洵自己都嫌烦的事情,自然不会拿来与渺渺提。 而表哥若是跟她说了,宋初渺也就认真听着。 这会听表哥这么说起来,也知之前他花下去的大把功夫,都有了好的结果。 见他这么满意,宋初渺也很替他高兴。 方青洵想的却非如此。 不选贤举能,让这些人好好给他做事,到时好将政事都甩给他们。 那他今后岂不总被国事纠缠,烦死人,哪还有功夫陪渺渺。 若真那样,还不如把这皇帝还给父皇。 如方青洵所想,大越朝没了柴魏两党的把持,新帝又亲自扩增了特许的名额,此番涌现的贤能学子众多,其中不乏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优秀子孙。 科考之事彻底落定,上朝之时,大殿中多出了大半的新面孔。 这些面孔虽青涩,但充满朝气和活力,有着一颗还未被权势沾染,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 这些人,将会给大越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方青洵对此很是欣慰。 特别是历练这些新官的同时,还能挪出大把的时间,陪他的夫人。 这些臣子果真不负他所望。 时日一转,从柳府中传来了喜讯。 沈如辛的孩子生下了,是个女儿。 宋初渺一得知,就惊讶地看着方青洵。 还真是被他给猜对了。 当日皇上就抽出时间,陪皇后去了趟柳家,看看新出世的孩子。 宋初渺看着襁褓里那不安分的小小一团,心道不愧是表姐的孩子,才生下来,就好像有使不尽的力气。 沈如辛也笑说,大了恐怕也是要舞刀弄枪的。 表姐顺利诞下女儿,宋初渺当然替她高兴。 可等回宫之后,不自觉想到了自己,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当晚沐浴过后,宋初渺由素夏替她擦干了发,便早早就上了床。 还没躺好,方青洵随后也上了床榻,长长的胳膊一伸,轻而易举就将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方青洵搂着人,亲了亲小姑娘的发顶。 宋初渺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推了下,嘟囔道:“出宫好累,今天不要了……” 方青洵心中好笑,他本也没打算做什么。 抱着人的胳膊紧了紧,从喉间轻轻嗯了一声。 表哥一说话,胸膛便微震。 宋初渺的手搁在上头,都有些麻麻的。 她动了动,在表哥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偎依着他闭上了眼。 仅是闭着眼,但却没有睡意。 过了会,当她以为表哥已经睡着的时候,忽听他沉沉的声音落下来。 “好姑娘,有我呢,不要多想。” 宋初渺微怔,睁开眼时,正好对上了表哥看着她的视线。 刚刚他一直都在这么看着她? 那自己没睡着,应该也都被他给看出来了。 方青洵腾出搂她的一只手,认真捧着她的脸问:“我的渺渺在担忧什么?” 宋初渺就这么看了他半晌,忽然轻轻问:“表哥喜欢孩子么?” 方青洵想也不想:“不喜欢。” “诶?”宋初渺一时愣了下。 她好奇问:“为什么呀?” 方青洵冷冷淡淡:“烦人,不想要。” 宋初渺歪着脑袋打量他,不知他是真的,还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抿了抿唇想,可她还是想要的。 和身份无关,只是想要给你生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见渺渺突然不说话了,方青洵蓦地想到了什么,以为渺渺误解了,忙改口道:“但若是渺渺生的话,就喜欢,不嫌烦人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3节 “可是我……” 方青洵望着她的眼,揉了揉姑娘柔顺的长发,像是在哄她:“有也好,没有也罢,我们都随他好不好?渺渺不要太放在心上。” “孩子不重要,我只要你。” 她身子的状况,他比她还要上心,怎么可能不知。 宋初渺听了脸微红,原来表哥也是清楚的。 表哥的话落在耳中很甜,一下就宽慰了她心里的失落。 但宋初渺想着什么,还是趴在他胸膛上,一撑坐了起来。 小姑娘坐在他身上,眨着水水的眸子说:“可你是皇上,不能没有子嗣啊。” “你要纳妃么?” 尽管心里有数,可一说出口,心里还是一下酸酸疼疼了起来。 娘亲就是当初没有孩子,祖母给爹爹纳了叶姨娘。 她小时候听娘亲说,爹爹原本是不愿的,可他是个重孝的人。 娘亲不愿他夹在中间为难,最后才主动劝了他。 宋初渺以前不懂,可现在才知道,这实在是太难了。 她才只是问一问罢了,心里就已经很难受了。 方青洵闻言眸色一暗,抬手就往她后臀上打了一下。 啪的一声,小姑娘浑身一僵,脸轰得一下全红了。 她想躲,可表哥掐着她的腰,她就躲不开了。 小姑娘又羞又恼,漂亮的眸子里尽是疑惑:“你为何打我呀?” “你再提纳妃,夫君还打你。” 看着小姑娘满脸通红,又呆又懵的模样,方青洵伸手一揽,让她趴在他身上抱住。 神色冷冷:“是谁同你说,我要纳妃的?” 宋初渺讷讷道:“没有人……” 皇后正是最受宠的时候,谁敢嚼这个舌头。 可是……不纳么? 好似听懂了表哥这话的意思,宋初渺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皇上不都三宫六院? 何况她这个皇后可能还生不出孩子。 方青洵沉着声问:“那渺渺想么?” 宋初渺重重地咬着下唇,攥着手,片刻后摇了摇头说:“不想。” 之前她也只是想想,觉得这是应当的,她能够理解的。 可等真的问出口那一瞬,才发觉她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在意和难过。 她只想要表哥属于她一人。 方青洵见小姑娘这样诚实,忍不住笑开了,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表哥也不想,我只要有渺渺就足够了,只是你……” “别想你娘,那是你爹没本事。你怎不看看我爹娘?” 宋初渺知道,他说的是舅舅和舅娘。 方青洵想,他的姑娘过于懂事也不好。 但是这没什么,他可以教的她凶一点,自私一点,学会好好护住她的夫君。 宋初渺想着表哥这些话,慢慢也明白了过来,伏在他的肩头轻轻蹭了一下。 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温暖得不可思议。 一个帝王想要此生一双人,说出去恐无人信。 但表哥只要说了,她就会相信他。 反应过来的小姑娘,这会才红着脸嗫嚅道:“那你以后,不准打我,那里了……” 方青洵故作不知:“嗯?哪里?” 小姑娘一下坐起,气呼呼的,脸涨得更红了:“你知道的,反正、反正不许了。” “好姑娘,我都没舍得使劲。” “疼不疼?过来让夫君帮你看看。” “傻渺渺,你钻枕头做什么,想闷死自己?” 第86章 时隔了小半月, 方青洵散了朝,回到初景宫时, 素夏正在给渺渺梳发。 宋初渺像是还没怎么睡醒, 坐在镜前半眯着眼, 脑袋一点一耷的。 方青洵忍下笑意,轻轻走近了。 素夏见皇上示意, 就没出声,将梳子递给他后退了出去。 方青洵在渺渺身后替她梳起了发。 成亲后, 他就有了新的喜好。 渺渺的长发又软又滑,实在叫人爱不释手。 宋初渺脑袋稍稍歪了一下,发丝扯到了几根,这才发现身后换了人。 “夫君?” 方青洵放下梳子, 轻声问她:“既然困着,怎不多睡一会。” 渺渺这两日来了月事,要比平常更嗜睡一些。 宋初渺微微别开了眼:“其实也不怎么困。” 实则每日表哥起后,床边就变得空空凉凉的。 她若是也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了。 没成亲前, 她明明一个人也睡得好好的。 如今有了表哥在身边,一个人却怎么也不习惯了。 不过不想告诉表哥,显得她像个小孩子。 方青洵从后拥着她, 暖暖的掌心贴在渺渺肚子上,问她:“这会还疼么?” 她每一回来,都那样疼,他在旁看了也没好受到哪去。 宋初渺摇摇头。 在秦艽慢慢的调理下, 现在她不吃止疼的药丸,也都能够忍受了。 方青洵见她气色是比前两日好,稍稍放了心。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样带来的东西,遮在了她的面前。 宋初渺一愣,看着镜中变成小白猫的自己,眼里透出一丝惊喜。 “咦?这是?” 她从表哥手里接过了的面具,拿在手上仔细打量。 像是她上回那个白猫儿面具,但做得要比那个精致很多。 方青洵问着怀中人:“三日后城中有花灯集市,渺渺可要去?” 小姑娘高兴点头:“好呀!” 上次从宫外看了阿姐的女儿回来后,渺渺就将自己给闷着了。 虽说他好不容易哄好了,但方青洵也对此更上了心,想着要多带她出去走走。 免得她在宫里待的无趣了,又会想到那事上头去。 何况他娶她,从不是为拘着她。 他要他的渺渺既能万人之上,又能随心自由。 宋初渺将白猫面具翻来翻去,很是喜欢。 她又看向他问:“那你的黑狐狸呢?” 方青洵拿起手中的另一个。 也是同上次那个一样,做的和白猫儿一样精致。 就是好像……更像表哥了。 等到花灯会这日,宋初渺的葵水也早已去了。 天色暗下时,皇帝和皇后各戴着一个面具,穿着常服,就从宫中坐车出来,去了城中花灯集市的所在。 今日圣上微服,护卫是午三和午顺在负责。 二人带了侍卫,远远的不着痕迹的跟在后头。 “我说这寻常百姓,也不会认得圣上和娘娘,干吗还要戴个面具,多麻烦。”午顺混在人群里头,远远地看着帝后二人的身影,忍不住说起来。 “你懂什么,这是情趣。”午三说道。 午顺耸耸肩,见二人走远的将要不见影了,便又跟上了两步。 一边很不给面子的埋汰午三:“你倒是懂,你成亲了么?” 午三瘪了瘪嘴。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4节 他啥时候能娶到个媳妇呢?改明儿等再立个功劳,就去皇上跟前求他赐一个。 方青洵紧紧牵着他的小妻子,手里提了个刚买下的兔子灯。 今夜的花灯会,要比上回的火戏比试更加热闹,连通了东西二坊,摊子花灯架一路沿着摆下去。一直到了河边,又都是在放花灯的。 附近的人很多。 有挂满面具的摊子在吆喝,周围自然也有很多人戴了面具。 一只白猫儿和一只黑狐狸身在其中,一点也不突兀。 倒是二人的面具实在精致,还有人过来问面具是从哪家买的。 姑娘家,都是喜欢温暖明亮的东西的。 集市的花灯个个都好看,亮堂堂映的夜晚像是白昼。 宋初渺拉着表哥,这儿瞧那儿看,时不时指着什么,附在他耳边说说笑笑。 面具下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方青洵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笑意温柔。 听着她甜软的声音,像糖似的化在心里,又耐心地回应着她。 皇帝陛下的性子好得不像话。 最后小姑娘的手里也提了盏莲花灯。 二人手心相牵,又各自提着盏花灯。 花灯垂着晃晃悠悠的,将二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午顺一晚上跟着跟着,好像有点懂了。 看这两位玩的,谁能猜得到他们竟是皇上和皇后。 倒更像是一对寻常恩爱的夫妻。 午顺和午三护卫在附近,被迫看了一晚上帝后秀恩爱。 啧,酸人。 宋初渺和方青洵一路逛去了河边。 此处人少了许多,有凉风舒适,二人也就摘了面具,挂在腰间。 站在河岸边的,都是在放河灯的人,一盏盏花灯带着美好的祝愿,缓缓漂入了河道中央。 看着就像是一条漂亮的星河。 见小姑娘感兴趣,方青洵也去买了两盏回来。 宋初渺捧了一盏,蹲在河边缓缓放入水中,神色认真且郑重。 “愿和夫君长长久久。”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的,但就是这么清晰的传进了他耳中。 花灯河影映得小姑娘的脸泛着红,宛如遮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方青洵含着笑意,也像她那样放入了花灯。 “我的心愿,就是达成夫人的心愿。” 放完河灯,二人又沿着河岸边慢慢走。 一路走下去,远离了市坊,周围的人顿时就少了许多。 不过有彼此在,也就不觉得附近冷清,只是宁静。 “渺渺在宫里,可会烦闷无趣?”走着走着,方青洵忽然问起。 “不会呀。”小姑娘想也不想说。 出来玩乐,自然热闹高兴,但在宫里的时候,即便有时候无事可做,那也是闲适欢喜的。 “因为有夫君呀。”小姑娘往前小跑了两步,转过来后背着身走,目视着他甜甜地说。 话说出口,才觉有点羞,拿起了白猫面具,挡在面前一摇一晃。 方青洵一笑,如此便好。 渺渺的性子实在太好,宜静宜动,更是个易于满足的姑娘。 不管拥有了什么,她都会小心地珍惜着。 而小姑娘随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像是都能够戳在他的心窝上。 他只想要珍惜好她。 宋初渺晃着面具,退着退着,如此也瞧不见周围和身后。 就在经过一道岔口时,蓦地从斜里冲出来一个人影,正好一下子撞了上来。 宋初渺冷不防被撞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裙摆就被一双手紧紧抓住了。 方青洵在瞥见人影的瞬间已然察觉,神情一凛大步而至。 这一撞来得突然,但力道却不大。 宋初渺站稳后低头看去,竟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这时后头追上来两个男人,小男孩一看,将她抓得更紧了,一下缩到了她身后去。 两个男人冲过来时,看见方青洵和宋初渺也是傻了下。 后见孩子就躲在后头,便要绕过去抓人。 这两人瞧来面恶,神情也凶,宋初渺虽不知缘由,却顿生不适。 她下意识将那孩子往身后挡了一挡。 见那两人要冲过来,男孩又慌又怕,被宋初渺一挡,顿时感觉到了庇护,一下将宋初渺抓得更紧。 方青洵不禁皱眉,一把将人拎了起来,从渺渺身后拉走。 方才察觉是个瘦弱无害的孩子,一时就未做什么。 但看这孩子一直抓着渺渺,方青洵就看不过眼了。 那孩子突然被拎起,以为被抓吓得双手挥打。 然而一对上方青洵的视线,就一动不敢动了。 这个人,看起来比追他的那两个还要可怕。 见那逃跑的崽子躲起来了,两个男人气地瞪了过去。 这崽子可真能跑,趁他们装人时不小心给逃了,他俩兄弟竟足足追了两天! 逃走的地方离京城不算远,这崽子大概是觉得城里更安全,最后竟真溜进城里来了。 要不是跑时咬掉了他们一个兄弟指头,他们恨不得将人捉回去打死,不然也不费这个赔本的功夫。 男人见那孩子躲在一男一女后头,本想让他们别多管闲事。 可看清他们穿着打扮,想着京城脚下,非富即贵,又不敢得罪。 只好扯出笑说:“两位,这我家的小子,偷东西被我发现了,教训两句就跑出了家。对不住对不住。” 宋初渺疑道:“他是你儿子?” 男孩在后头拼命摇头。 男人脸一板,骂道:“偷东西还有理了?快跟我回去,你娘都急哭了。” 另一个男人上前,推过宋初渺就想从身后抓人:“我兄弟的小子,家事家事。” 手才刚伸出,忽地被什么击中,一声痛呼。 寅星隐在暗处,面无表情收回掷暗器的手。 这都什么脏东西,也想来碰主子的皇后。 这两人明显不对,宋初渺猜测到什么,转身去问那孩子。 可孩子只是摇头,竟是个不能说话的。 她看向表哥。 那两男人已失了耐性,手上又见了血,一脸凶恶就要夺人。 方青洵冷冷道:“来人。” 找地方正靠着的午顺一下跳起,推了推旁边的午三:“赶紧的,喊我们呢。” 那两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四下里就突然冲出来一群侍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被押下时,竟还听见其中一人喊对方皇上。 皇上? 他们险要昏死过去。 方青洵把孩子递到午三手里。 “带走,严查。” “是。” 宋初渺见那孩子吓坏了,过去安慰道:“这哥哥是好人,不怕的。” 午三忙低头:“娘娘放心。” 将人带走后,此处的阵仗也早已惊动了附近。 二人不便再留在宫外。 回宫后,宋初渺沐浴完出来时,便听表哥说此事已经查明了。 那孩子,就是被拐走的。 拐人的还不止是那两个,而是一伙人。 审出这伙人的所在后,方青洵已经下令,点了官员连夜带人去捉拿了。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5节 他们拐的这些男孩,都是打算卖到黑窑子里,养着做工的。 其中怕是也有走黑商的商队勾结。 因怕泄露,拐来的孩子甚至全都用毒物毒哑了。 方青洵见渺渺听了难受,忙告诉她男孩吞的毒物不多,大夫看了是能医好的。 届时找到其父母,也就给他送回去。 宋初渺虽没说什么,但显然忧着心。 方青洵知道,他的姑娘善良,见不得这种事。 何况她对人拐子之事,本就更为敏感。 这类人,多是在偏处暗地聚点而动,并且借着各种名目遮掩,不似那匪贼占山占地那样显眼。 有一些更是利益勾结的甚广,早已形成暗市。 若要将其整个清查和根除,必然要花上大量的人力财力,实属不易。 虽然不易,但也并非无处下手。 柴魏两党根深腐烂朝堂数十年,不也已一朝除尽。 何况如今朝政人手皆把控在他的手中。 前世他就有着手整治过,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圣上第二日上朝时,便提及了此事。 这些人私拐女子幼孩,其中甚至也不乏男子,实属大越国之蠹虫。 朝臣们揣度着圣意,知道陛下针对此事,是决心要下狠手了。 众官员都知道,此事说来简单,做来却不易。 但朝中多是圣上新提上来的新官,有勇有谋且不惧艰难。 前有权臣祸国,这些曾经历经权势欺压之苦的学子,如今为臣,腹中都有一腔抱负。 不怕为国为民谋事,而以玩弄权术,尸位素餐为耻。 圣上既然有旨,都各自接下旨意,献出诸多良计。 新臣皆是如此,老臣被逼的,也不得不收起了贪懒敷衍的心思。 此后多年,朝堂几番修正法令,严酷刑责,往四方疆土派遣钦使,广召悬赏,激励民众。 清剿处置了众多人贩团伙。 直至大越朝未来几百年的延续中,方青洵在位年间,仍是大越朝拐卖者入刑最为严厉,亦是拐卖行径近乎敛迹的时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已经在倒计时啦,番外会尽量多写一点。 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呀,有灵感会写。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 3个; 第87章 秦艽例行来给皇后把脉时, 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看得出宋初渺的身子状况恢复的很好。 如今在宫里, 食膳也好, 药材也罢,只要她开口,就都有人给她送来。 作为大夫, 这实在是极大的方便。 “娘娘近来觉得如何?”秦艽收回手时问起。 宋初渺眨了眨眼, 招手让她靠近些:“我感觉,自己好像变胖了一点。” 秦艽还当她要说什么, 忍不住笑说:“那是你以前太瘦弱了。” 以前她身子太虚, 吃下多少都像是不见了踪影。 如今食补有见效, 这才是好的。 宋初渺的调养能如此顺利,很显然,也离不开皇上的悉心照顾。 以秦艽所见, 哪怕仅是作为普通人家的夫君来说, 皇上对她的体贴细致,都是寻常人所比不上的。 秦艽轻叹,可惜某个只知道治病救人的,根本就是块大榆木。 才想着,皇帝就过来了。 秦艽离开后,方青洵就抱着渺渺,顺手在她腰间捏了捏:“渺渺哪里胖了?依我看,如此正好。” 宋初渺睁大了眼,躲着他的手说:“你怎么都听见了?” 其实, 她倒不是真觉得自己有一点变胖。 只是…… 小姑娘不由地低头看向胸前。 主要是那儿,比起以前鼓了好多呀…… 渺渺这小小的举动落在方青洵眼里,惹得他又一阵好笑。 他埋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宋初渺耳根瞬间发烫,一抬胳膊护住了胸口,努力地瞪他。 表哥近来总喜欢欺负她。 尽管小姑娘想让自己看起来凶凶的,但实则软娇得不行。 沈青洵笑出了声,二人小闹了一番,他才拥着人说起事来。 “对了,明日宫里要设宴,渺渺可想同去?” 海羌国派来的特使已经入京。明日宫中宴请,遵循常理来说,他当带上他的皇后同去的。 当然,这还要问过皇后的意思。 宋初渺想了想问起:“是你之前说的海羌国么?” 方青洵点点头。 之前她就听表哥说起过,海羌国内是女王帝制,她听来觉得很是新奇。 再说宴请来使,她作为一国之后,也是应当出面的。 于是宋初渺便应下了,另外让素夏去备她明日宴上的凤裳。 翌日到了宴上,不仅是海羌国的特使,连一部分朝臣也是才见上皇后一面。 只远远一眼,就好像明白了皇上为何会对皇后如此宠爱。 皇后坐在圣上身旁时,既显凤仪,又不失清婉出尘,像是自九天宫阙而来。 皇上与皇后举止之间的亲昵,可见二人情意。 坐在一处时,更是如同天造地设。 此次前来的是海羌国的四王女。 来前四王女就听说,大越国的新帝和皇后皆是绝世之姿,还果真如此。 她上前向皇上和皇后拜了礼,又奉上了海羌国此回所纳朝贡。 得圣上赐赏后,才又重新落了座。 宋初渺坐在宴上,不自觉多打量了她几眼。 四王女有所察觉,看了过来。 见是皇后,便笑着举杯相敬。 海羌国的四王女,也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子。 她们的眉眼轮廓与大越人有些许不同,从相貌上来看,也就比大越女子大气一些。 但怎么说,也还是个姑娘。并非某些传言里说的,海羌国的女子生得像个男儿。 倒是她的气质举止,与大越寻常的娇柔女子不大相同。 但是宋初渺之前常住沈府,和舅娘她们接触多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了。 “她是四王女,那海羌女王有很多的女儿么?”宴席中途,宋初渺在底下扯扯方青洵的袖子,好奇地问。 “据说现有六个女儿。四王女是海羌女王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最有可能继大位的人选。” 表面正经的圣上,也学皇后那样,手底下偷偷在扯她的袖子。 旁人倒没瞧见,侍立在近处的钟全不小心看见了。 只好装作不知,默默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宋初渺闻言点了点头,那不就像是太子么。 正想着,嘴边递来了一颗浆果。 她也没多想,就咬在了嘴里,吃完才想起来,这儿不是初景宫,四处都是人呢。 小姑娘悄悄说:“你别喂我了,我自己会吃。” 方青洵一想,也有理。 “应该是皇后喂我才是。” 宋初渺一想也是。 表哥私下照顾她是一回事,他还是皇上呢,臣子外使面前不能没了君威。 于是就摘了颗又圆又大的浆果,喂到他嘴里。 方青洵如愿得逞,没能忍住扬起的嘴角。 不小心看到了帝后互喂的一幕,这下轮到在场众人全都装作不知。 无声将视线垂在了眼前的食物上。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6节 他们平时只见过圣上板脸训人的一面,何时见圣上这么笑过。 四王女喝着酒,转着杯子,看着二人别有兴味。 皇上和皇后感情原来这么好,这可真有意思。 宴席过半,众人实在有些受不了,一得圣上示意就全溜了。 剩了四王女和她的随侍。 四王女酒量很好,喝了那么多后,还丝毫不显醉意。 方青洵又问起了海羌国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四王女又喝下两壶。 谈话中仍能不失清明,离去时脚步也不虚飘。 宋初渺心想,海羌国的女子,酒量原来这么厉害。 第二日,丝毫不受影响的四王女,一早就来了初景宫请安皇后。 方青洵上朝去了,宋初渺便将人请入殿内。 四王女的身上,有着与姚槐她们较为相近的气质,不仅爱笑而且还很擅于言谈。 几句话之间,轻易就拉近了她和皇后之间的距离。 她能在众多王女中脱颖而出,深受女王的喜爱。 更是年纪轻轻就成了继位者的大热人选,赢得各路臣子的支持。 可见其掌控人心的能力之强,和心计城府的不一般。 宋初渺因过往经历之故,会对他人的恶意较为敏感。 四王女自然不会对大越国的皇后心怀歹意,更不会不知分寸,随意探听大越国事。 只是在简单的言谈之中,用了点拉近关系,刻意取悦的小技巧。 宋初渺心思简单,也鲜少与她这样的人相处过,自然就没怎么察觉到。 四王女近看之后,更惊艳于皇后容貌之绝色。 她夸起人自然又不显恭维。 一番闲聊后,她忽说起道:“我听说圣上的后宫并无其他妃子,只有娘娘一人?” 说着她扫看了一眼殿内。 殿中布置,虽更偏于女子,却也有许多男子之物。 可见皇帝定是常宿在此,他对皇后的宠爱,也不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宋初渺听了,也就随口言道:“皇上他说不会纳妃的。” 闻言,四王女实在过于诧异。 连话语间的斟酌都忘了,想也不想便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呢?” 四王女如此反应,宋初渺还愣了下。 四王女知自己有所失态,忙咳了一声遮掩,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像我们海羌国,就从没有女王只纳一个郎君的。” 世间王朝多是男子治国,而在她们海羌则是女子治国。 但权势二字,说到底都是一样的。 这与是男子还是女子并无多大关系。 身居高处,不管是不是有此意愿,自然而然的,便会拥有更多的美人。 宋初渺支着下巴,听的新奇,问道:“那王女你也是?” 四王女一笑道:“我尚未有正君,但已纳一位侧君,府上还有一名侍宠。” 宋初渺眨眨眼,惊讶的微微张了嘴。 皇后的目光竟如此清亮,四王女被这么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她定了定神,凑近些和皇后悄悄说:“我也就与娘娘私下说说。不纳妃这种话,实在是太不可信了。” 她有几个王姐,有时也爱这样哄骗人,她都已见怪不怪了。 在海羌国,一些女子也不会只娶一个夫郎,何况是在她们王室之中。 像她母上,说一句后宫男子三千也不为过。 所以以此作想,大越国这么大的王朝,他们的国君,又怎么可能会只有一个皇后。 宋初渺听了,也学她的语气,一手拢嘴轻轻说:“不会的,本宫相信皇上。” 皇后眼里含了笑意,连女子看了心里都要一软。 不过如此的信任,四王女也有些难以理解。 大越国的皇后,似乎与她来前所猜想的很是不同。 方青洵得知四王女在初景宫,散了朝便直接往这来了。 一进殿内就见二人交头接耳,忍不住就蹙了眉头。 四王女此人可不简单。 虽知她不敢做什么,但是三言两语间,哄骗他的渺渺,还是能做到的。 四王女看了眼皇上神色,心里就有了数。 知他有所不悦了,见过礼后就退身离开。 离开时,她又看了眼殿外的啼莺。 之前她就有留意到了,没想到大越国竟也有女子任职侍卫,四王女眼中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 待人走后,方青洵向渺渺问起:“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小姑娘掰着指头琢磨了一下:“侧君和……侍宠?” 皇帝陛下心里顿时警钟一撞,觉得要让四王女离他的姑娘远一点。 回头他就命各家臣子,从他们府里挑选几个贵女出来。 在四王女回海羌国前,以作陪同。 至于初景宫,无他旨意,四王女今后怕是进不来了。 圣上所下的旨意,虽然只是说让他们府上的姑娘,陪同海羌王女玩乐一些时日。 但一些臣子世族已经按捺许久的心思,顿时也活泛了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目前为止,最能让自家未嫁的姑娘接近圣上的机会了。 一接到旨意后,各府就关起了门,仔细挑选起家中适龄貌美的姑娘。 各贵女们,也被赋予了抢占后宫第一个妃位的厚望。 待四王女突然之间,看到出现在她身边的这几个姿容不俗,妆扮用心,但心不在焉的各位贵女时。 她神色也精彩起来,似乎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旺旺 2瓶; 第88章 四王女作为他国来使, 在她回海羌国之前,都将由这几位贵女们陪同。 既然皇上有此好意,四王女也就不客气了。 最初定下由她出使时,四王女就问了曾出使过大越的官员,听说大越的美食会让人念念不忘。 她来前就已经很是期待了。 虽说在宴席上,她也已经尝到了几样。 不过据说真的要品赏起来,那就得深入城中酒楼和坊间食铺。 就连街边摊贩卖的点心甜糕, 都能寻到馋掉人舌头的美味。 于是四王女就很客气的请这几位姑娘们,带她去尝一尝京城里的各类美食。 虽说贵女们心不在此, 但到底是教养出的闺秀,不会失了体面。 最后便陪着四王女在城中吃喝, 四王女有问起,她们也不吝告知京城中有名的酒楼和菜品。 吃喝罢了,一开始还觉得这没什么,但渐渐的她们就有些难以忍受了。 没想到这位四王女竟能有如此好的精力和好胃口。 带着她们从清晨开始,逛到夜幕四合楼铺打烊,接连两日都如此,吃遍了京城好几条街。 起初她们还有马车可坐, 去到的酒楼中, 也有雅间可歇。 到了后来, 四王女偏生要往那车马不通的小巷子里头钻。 一些小窄巷子里, 街边摊贩甚至连一处可坐的桌椅都没有。 做好的吃食用纸一包,拿上了便走。 四王女脚程还不慢,到后来她们连跟上她都有些吃力。 她们平日里何曾来过这种地方? 像这些衣着鲜丽的贵女们, 这一带的百姓平日里也比较少见,不自觉也会多看两眼。 恼得几个贵女都拿巾帕和帷帽挡了。 偏四王女她兴致出奇得好,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夸酒楼厨子的手艺也就罢了,连摊边那些她们从不会去碰的东西也说好。 贵女们都忍不住在心里想,不愧是从海羌那种小国来的,不知世面。 不过她们心里的埋怨,从神情中也泄露了出来,落在四王女眼中,心如明镜。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7节 她咬了口手里纸包的黑糯团子笑笑。 大越国的美食果然又多样又好吃。像她手里这个,比酒楼里的好吃多了,可惜她们不愿尝试。 两日下来,有几个贵女的脚都给磨破了。 都还没能见到皇上,却遭了这种罪。 有沉不住气的,便提醒四王女,怕这样吃喝下去,耽搁了她与皇上商讨两国事项。 就差直接问她怎么还不进宫见皇上了。 四王女一想,确实,京城也都吃遍了。 四王女已尝过了各式的大越国美食,隔日她梳妆好后见到人时,好奇道:“怎么少了两位?” 一贵女说:“听说,似乎是病了吧?” 至于是不是真病了,谁知道呢。如此也好,少了两人相争。 贵女们见四王女一副要出门的打扮,心有期盼问道:“王女可是要进宫?” “进宫做什么?”四王女摇头说,“走,去赌坊。” 于是京城最大的赌坊中,四王女手里头掂着银子,混在里头玩得不亦乐乎。 她的手气很好,多是赢面,赚回不少很是高兴。 至于她身旁不远,那些个贵女们皱着眉头,戴着帷帽杵着,怎么看怎么扎眼。 陪四王女在赌坊里待了一日后,个个脸都青了。 她们都是各家娇生惯养出的姑娘,竟被一个海羌国的小小王女折腾来去。 真是能气死人! 初景宫。 宋初渺这日忽然想起来,问表哥道:“说起来,那位四王女呢?” 方青洵站在案后,笔尖点了点墨,想起暗探送来的四王女行踪,嘴角轻轻扯动:“在城中游玩。” 宋初渺就坐在他面前的矮榻上,垂着的两腿晃了晃。 “也是,她才来大越。京城是有很多好玩的。” 方青洵看她一眼,又继续落笔:“渺渺问她做什么?” “嗯?”小姑娘歪了下脑袋,又忙转回去了,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她似乎挺厉害的。” 她也是之后想起来,才发现四王女几句话间,就卸下了她的戒备。 变得感觉像个熟识的闺友一样。 这就是她的本事呀。 “海羌国很小么?她都这么厉害,感觉海羌也不会是个弱国。” 方青洵手中不停,也不忘回答渺渺:“比起大越,自是小国。” 不过以海羌国辽域来说,国力不仅不弱,而且还在逐渐发展壮大。 尽管如此,对海羌国来说,与大越交好才更得利。 而大越也是如此。 但两国国力都在增强之下,就维持安定而言,互相的诚意至关重要。 一般两国多以联姻以示交好。 但这最简单的外交手段,在海羌这却有些不易。 在大越国男子眼里,觉得女子治国实属荒唐,哪愿做女王的后宫人。 至于海羌的女子,亦不会愿意嫁来大越执管中馈和后宅。 联姻不慎,反易背离初衷,凭生矛盾。 宋初渺见表哥突然收了笔,问道:“画好了么?” “嗯。”方青洵将笔搁下。 宋初渺坐了半天都没动,脖子也有些酸了。 听表哥说好了,就忙起身走过去看。 表哥的画功精湛,笔下的人也充满生气。 宋初渺觉得画里的这个她,好像比她更好看了几分。 只不过画上仍是她坐着的模样,背后却不是殿内的景象。 远山碧溪,晴空树影,晨间雾气,他的姑娘则倚坐在一支斜倒的大树桩上,像是凡人误入仙境后撞见的仙子。 方青洵自己很是满意,问她:“如何?” 小姑娘一笑:“夫君真厉害!” 听表哥说还打算挂起来,宋初渺赶紧抢先将画卷抱在了怀里,让素夏拿去装进匣子收好,软着声道:“才不要呢。” 哪有人在殿内挂自己的画像的,好傻呀。 “说了送我,就得听我的。” 方青洵收不住笑意,点头道:“是,都听夫人的。” …… 逛了两日赌坊,这日四王女一看,好像又少了几张面孔。 一贵女苦着脸问:“四王女今日想去哪?” 就怕这海羌国的王女还想要凑齐吃喝嫖赌。 那她们真的是不能奉陪了。 否则别说想要入宫为妃了,今后她们该怎么许亲啊? 四王女见了笑笑说:“今日?进宫啊。” 几位贵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本恹恹的神色立马就精神了,顿时在意起今日的打扮妥不妥帖。 方青洵和沈璋议完事,听内侍禀说四王女求见,便让她进来。 他正支着手按了按额头,就见四王女带着身后的几个贵女就进来了。 殿内响起女子们的齐齐行礼之声。 方青洵蹙了下眉,目色淡漠地瞥了眼四王女。 四王女微微一笑,甚是坦然,还感恩了圣上请人陪她玩乐的一番好意。 虽然仅是接触了一两回,但四王女却挺喜欢皇后的为人。 大越会有这般性子的皇后,她也很是意外。 不过依皇后上回所言,不会纳妃的皇帝,四王女反正是不信的。 这些个贵女们藏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正巧四王女自己也很好奇。 既然如此,那她就帮忙给个机会,顺便一探大越新帝的性情。 而且她也不觉得,皇后傻傻的信任下去是好事,身处尊位,早看清总比晚看清要好。 不过进殿之后,四王女留意到,皇上还真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们。 她有些疑惑了,这几个贵女会被挑来,气质姿色可都不俗。 四王女正想着,忽听皇帝出声,当下收回了神。 此次来,也是想与大越帝协商今后海羌至大越的商路一事。 要议正事,皇上自是命无关人等退下。 贵女们好不容易见到了皇上,只是偷偷看了圣上一眼,就被天子俊逸无双的容颜给迷得险要挪不开眼。 原来她们之前听闻的,竟是真的。 然而皇上从始至终却根本都没看她们一眼,就让她们退下了。 虽然心有不甘,可也不敢违抗圣令。 贵女们行礼后便要退出去。 除了一人还站在原处不动。 如此举动,自然引来了殿内所有的视线。 方青洵直到此时,也才抬眸看了过去。 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女子被圣上的目光一瞥,像是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娇艳的面上一红,慌慌乱乱地低头:“请皇上恕罪。” 声音也是娇柔好听的。 她慌张失措的神色恰到好处,透着一丝与众不同的娇憨之感,不使人生厌,反更易让男子生出怜惜和兴趣。 她又小声急切地解释,话语却是大胆。 “皇上龙颜俊朗,臣女无意中看了一眼,就好像忘了身在何处了,并非故意违抗皇上……” 说完屏着息,神色忐忑地望着他。 方青洵目色冷淡,但心绪微动,片刻后亦未指责,只冷声道:“退下。” 女子大松口气,忙谢恩退去了。 其余贵女见了,哪还不知她使了何种伎俩,都甚是懊恼。 圣上并未发怒,早知如此,她们也想法子引起皇上的注意了。 四王女看着这女子退下去,眼中颇有兴味。 依她先前几日所见,这位可并非这种性子。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8节 倒是有点手段的。 同皇上议定了商路之事后,四王女从殿内出来,看了眼等她的几人,最后看向了那名贵女。 四王女想了想:“我记得,你姓楚?” 楚明蔓才发现在和她说话,忙点了下头。 四王女走近,轻拍了下她笑说:“行了收一收,现在又没人看。改日有空,楚姑娘再陪我进宫如何?” 楚明蔓眼睛亮起,一改之前的神色,看向四王女的目光也变得犀利:“那就多谢四王女了。” 一出宫,其余贵女就怀着怨念离去了。 四王女独自一人,出宫时忽在宫外看见了一个清瘦秀气的少年。 瘦瘦高高,一身气质也是同其他大越国男子不大相似的阴柔。 他束了发,手里抱了几本书册,安静低着头也不知在等谁。 四王女目光微动。 大越国中,原来还有这样的小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钦 110瓶; 第89章 四王女打量了几眼, 最后还是下了马车, 走过去笑着招呼:“这位小郎君。” 小山愣了一下, 才发现这人是在喊他。 是个容貌明朗的女人, 向他看来时的眼神很彻亮。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 他养了一段时日的伤, 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山。 四王女走近了之后, 发现这郎君有些更合她眼了。 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她们海羌国女子最喜欢的那类男子。 小山见这女子突然靠近和他说话, 一时也只看着她没应声。 但想到她似乎是宫里出来的, 也许是什么不好得罪的人。 正为难时, 他看见了姐姐。 他喊了姐一声, 便向啼莺走去。 之前和姐姐说好了,今日娘娘也准她出宫一晚。 小山买了书见还早, 就在这等她。 啼莺一眼看见了小山身边的四王女, 惊讶地上前见礼道:“见过四王女。” 四王女认出来,这不是皇后宫里那个女侍卫么。 “原来他是你弟弟。” 啼莺担心小山又冲撞了人。 四王女一笑, 道并无什么事。 闲话两句便离开了,只是心里不知不觉间留了意。 回去后几日, 四王女便没再出过门。 那几个贵女也就不必再被她拉着逛街吃赌。 直到这日再进宫时,她叫上了楚明蔓。 毕竟那些个贵女里,皇上也就只多看了楚明蔓一眼。 楚明蔓这日显然精心打扮过, 在四王女面前时,也不见当日娇弱慌张的神态。 许是因为得过皇上一眼留意,已有了几分优越和傲意, 更是对入宫势在必得。 见到四王女时,还同她说道:“若是四王女能助我入宫,我必定会记得你的恩情。” 四王女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 进宫之后,二人至御花园一处凉亭。 四王女让她在此等着便一时走开了。 楚明蔓在忐忑中等了一会,直到听见了脚步声,还有皇上和身边人说话的声音。 是皇上! 她猛地提了一口气,心道那海羌的四王女还真够有本事的。 方青洵走来,一眼便见凉亭中有一女子身影,但并非是四王女。 他心中了然,划过一抹冷笑。 这时那女子像是突然被他惊动了,转过身时一见是他,睁大了眼一脸无辜和惊讶。 直到他走近了,才匆忙间想起来什么,白着脸上前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 想着楚明蔓应该也见到皇上了,四王女则沿着小湖边去到了别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皇后。 宋初渺正在喂鱼玩,四王女将要过来时,便有宫中暗卫报给她了。 看见四王女,她便将鱼食递给素夏,走过来一笑说:“原来四王女今日在宫里呀。” 四王女向她见了礼。 虽说其中也掺了点私心,但她看皇后那般笃定后,也是存了心想证明,帝王是不可能只此一人的。 只是一见到皇后时,她突然又不忍心真给皇后添堵了。 大不了届时她再戳穿那位贵女。 不过这就要看皇上的了。 有些时候,并非是不知对方使的那点心机。只是一旦有所喜欢了,也就觉得这点问题无伤大雅。 宋初渺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想了想问起:“在京城玩得可好?” 皇后一提,又勾起了四王女关于那些美味吃食的馋意。 拣了最爱的几样,就与皇后谈论了起来。 楚明蔓见过皇上后,见皇上未说什么,便解释她是在此等四王女的。 她一边装得娇软怯弱,一边打量皇上的神色,见他神情似乎并无不悦,便知皇上果然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见皇上没责难她也没赶她走,她心里暗喜,想了想装作鼓足勇气,取出了带来的香囊。 方青洵看了眼问:“这是何物?” “臣女上次见陛下在揉额头,想着皇上日理万机,许是会头疼,就做了安神的香囊。”楚明蔓说着欲言又止,表露出自己不知能否送出,却也去做了的用心。 说完她紧张等了会,没想到皇上竟真的接了过去。 她心里狂喜,却听皇上话语冷淡道:“送朕的香囊,若其中掺有毒物呢?” 楚明蔓一听,脸是真吓白了,忙跪下道:“皇上,臣女万万不敢。” 良久,直到楚明蔓出了一身冷汗,才听皇上一笑,缓了语气道:“朕随口说说罢了。” “你叫?” 她闻言大松了口气,忙道:“臣女楚明蔓。” 方青洵若有所思:“楚学士也是上了年纪了。” “正是祖父。” “多大了?” 楚明蔓闻言,心中已经有了个激动的猜测,还要强忍住快要显露出的喜悦,低头道:“十六了。” “可有婚配?” “不曾。” 方青洵让她起身,看了眼那香囊,嘴角微勾:“是个有心的姑娘,回去等旨吧。” 楚明蔓愣在当场,琢磨着皇上的话,还有些不敢置信。 等回过神来,皇上都已离开好一会了。 方青洵一离开,就眸色冷冷地将香囊丢给了钟全。 “回去查查各家适龄公子。” 钟全应道:“是。” 又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 做什么不好,偏要将心思动到皇上这,还正好撞上皇上想要拿人开刀。 四王女与皇后谈聊了一下大越国的食点后,想着也有些时候了,便告退回去寻了楚明蔓。 看见她已快要按捺不住得意的神色了,心中一叹,又浮现出了果真如此的念头。 看,世间的帝王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日,楚家便接到了旨意。 楚明蔓回府时,就已透露了这层意思,楚家上下难耐激动之情,更是一早就在等着了。 可等到宣旨的公公进府,念完旨意时,楚家上下满是喜色的脸却彻底难看了。 赐婚楚明蔓,将她嫁给孙五公子是何意思? 孙家才是个小小的六品经历,孙五更是孙家最不得宠的貌丑庶子。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49节 纨绔惹事品行不端的名声都传的人尽皆知了。 楚学士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公,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宣旨的公公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的圣旨有错了?” “不敢……” 楚明蔓已近崩溃了,她再顾不上什么,起身质问道:“定是弄错了,皇上是要纳我为妃的。” 公公一掀眼皮:“楚姑娘,慎言。” 楚明蔓还要说什么,却被楚家其他人赶紧给拦下了。 公公递过圣旨,又笑呵呵同楚学士道:“楚大人,皇上还说了,大人年事已高。这朝堂啊,还是年轻人的地方。” 楚学士一头冷汗,后悔莫及。 皇上这是要让他自请致仕啊。 楚家的消息,有圣上暗中示意,眨眼之间就传了开去。 那些送了自家女儿来陪同四王女的,都一阵后怕,又不免感到庆幸。 心里曾有过这等心思的,当下也立马打消了念头,再不敢表露出来。 四王女听说的时候,过于吃惊,大半盏茶时间都一动未动。 嘴角挂着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在使馆中想了半个时辰后,她收拾一番进了宫,欲再与皇上好好详谈。 到头来,她还是思虑不足了。 四王女一直以为是她在试探,也当作是自己给了那些贵女机会。 却不想这个机会,从头到尾都是皇上自己抛出来的。 尽管这只是个赐婚旨意的消息,但四王女明白的已然更多。 是她自己入了皇上的套,还不知不觉间帮着皇上推了一把。 皇帝早就知晓她刻意的安排,这些日子也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那按照此理来说,昨日皇上也是故意被她支去,遇上的楚明蔓。 甚至于一开始皇上就许她在宫内随意走动出入,也就是早有打算,亦是为的故意试探她。 四王女越想,越觉得笑不出来。 这大越的皇帝,心思深沉得可怕,不动声色得可怕,至于这宠妻……也有点可怕。 四王女回想了一下,好在她也不过是搞了这么一点小事,并未真的做什么。 有此皇帝的大越,海羌国只能交好,绝不是为敌。 得知四王女求见,方青洵似早有预料。 四王女在此回言谈中,也摆出了海羌国更多的诚意。 海羌地域使然,粮产极好。四王女拿出了带来的改良粮种,奉于皇上。 且今后海羌在纳贡的数目上,也会再增三成。 至于商路,具体可流通商品的品类,也在原本的基础上言明了更多便利。 四王女与皇上谈的顺利,其余细则,之后则移交于鸿胪寺卿去处理。 四王女离开后,方青洵神色微松,海羌来的是个聪明能做主的王女来使,省了他不少心。 不过四王女的猜测,却还是有些出入的。 方青洵主要的打算,还是为了给朝堂上下一个警醒。 免得一些人总心有侥幸,今后频频来给他和他的皇后添堵。 至于四王女那,才是顺便的罢了。 回到初景宫时,方青洵没瞧见渺渺人影,便问起左右:“皇后呢?” 不在初景宫的皇后,此时正在池子边和太上皇钓锦鲤。 宋初渺也不知父皇怎又换了个地方钓,还又被她碰巧遇上了。 听父皇说起来挺有意思的,她也不免有些好奇。 于是太上皇就招呼她一起了。 方青洵寻着人过来时,就见他的姑娘绷着脸在与手里的竿线较劲。 宋初渺觉得自己动作挺快了,可最后还是只被咬走了鱼饵。 她觉得这御花园的锦鲤被父皇钓的,许是都要成精了。 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一时体会不到太上皇这种消磨时光的乐趣。 既然见表哥来找她,也就任他拉着手回去了。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突然很想吃鱼。 特别昨儿听四王女说起她尝的那些美食,勾起她好大一阵食欲。 她觉得四王女都能去出一本大越美食鉴赏集了。 方青洵听渺渺说想吃鱼,当下就叫人在初景宫内支起了烤架。 皇帝陛下很没有君威的撩着袍子,蹲在烤架前头神情专注地给皇后烤鱼。 皇后则挨着皇上,手里拿着烤好的鱼喂他吃。 初景宫的宫人们,每日都看着帝后秀恩爱。 都默默垂首退在一旁,习以为常了。 第90章 四王女出使大越的时日已不短。 此行该办之事已妥, 各项事宜也都一切顺利。 母上要她一探大越新帝, 回去也能有所交代了。 逐渐临近归国之期, 四王女却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至于缺什么,四王女一想, 便想起某日宫外的那两眼了。 就在她将要动身离开的前几日,四王女面见皇上时,提及了两国联姻之愿。 方青洵起初听了, 也并未放在心上。 两国情况彼此都很清楚。 尽管如此, 但四王女如此一提, 便也是以示海羌国忠诚交好之意。 直到四王女说要跟他打听一人。 “啼莺的弟弟?” 方青洵心念微动, 看了她一眼,亦从四王女眼里看明了她的打算。 原来,她今日是专程为此事来见他的。 小山。 方青洵想起了此人, 竟觉得他的话, 倒真的有可能是个合适的人选。 既然已经开口,四王女也直接表明了她对小山的想法。 只是不知对方更多的情况,还要皇上明示是否妥当可行。 方青洵想了想, 言道:“小山, 曾是青楼出身。” 四王女一愣, 显然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考虑片刻后,倒是并不觉得如何介意。 既然啼莺都是皇后身边的侍卫, 她的弟弟自然早已脱籍。 过去出身如何,等回了海羌后,也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若是什么宗亲权贵之子, 反而难以随她回海羌国去。 若真能随她走,那他必然会得到个适合联亲的身份。 这个皇上最为清楚。 四王女直言道:“不怕皇上笑话,我是真的挺喜欢。正君之位必由母上选定,我做不了这个主。但若是皇上允可,我能予他侧君之位。” 方青洵眸中划过些许诧异。 四王女是最有可能的继位者,她能这么说,此举亦是在向大越国示诚。 这是一件有利无害的好事。 依此事而言,方青洵本可直接允下。 不过念及这两世的啼莺,方青洵最终暗忖一二,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决定。 小山这日见到啼莺时,一眼便知她有心事和为难。 还以为是在宫里遇到什么难事了,关心问起。 啼莺犹豫了一会,还是依皇上之言,说明了四王女的意思。 她知道此事的重要,肯让他们做决定,亦是皇上极大的恩典。 可不管小山是何决定,她知道自己都是会为难的。 小山听后愣住了,片刻后想起来。 四王女,就是那天在宫外见到的那人吧。 啼莺又道:“就是问问你的意思。别担心,不愿的话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0节 然而小山却忽然一笑,说:“姐姐,我愿意的。” 啼莺大概是没想到,有些呆住了,而弟弟神色坦然,看不出有所勉强。 她轻声问他:“不再想想了?” 小山点头:“想好了。” 啼莺看了他许久,才默默点了下头。 一想到她带着长大的弟弟要去往海羌国,心里就万分舍不得。 虽说海羌今后派使臣来大越时,小山也有机会回来看她。但到底是离她那么远的地方。 小山以前最会缠着她了。 可啼莺看着眼前目光平和的弟弟,才发现他不知觉间大了。 对上他确定的眼神,啼莺虽有许多话,最后就只点头说了个好。 原来一直以为离不开对方的那个人,是她啊。 四王女不日就要启程,啼莺得赶回去复命。 小山若随四王女走,她还要给他做些收拾。 啼莺掩下情绪,正要先回宫去,却被小山喊住了。 小山突然看着她说:“姐,其实那天,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了。” 啼莺一震,回头看向他。 那是他们刚进潇香楼的时候。 小山太过害怕,一直是姐姐在安慰护着他。 可不久后,还是遇上一个客人看上了他。 那个客人不忌,最后是姐姐替他去的。 姐姐骗他,说只是喝酒唱曲罢了,还说他曲子唱得不好,会惹怒到客人。 可他又不是孩子,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但那时太害怕,竟就假装自己信了。 他知道这一去不可能是喝酒唱曲,可懦弱无能的他,躲在姐姐身后,却只敢关起门来流泪。 然而谁也没想到,那人竟有着怪异的癖好。 姐姐被送回来时,他只看到了满眼的血红。 她脸上满是伤痕,却还笑着骗他说,是她唱错了曲客官才会发了怒。 那时的他连哭都吓忘了,只是拼命点着头,骗自己说他相信了。 好像只要装作不知道,他就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就不会那样内疚唾弃着卑劣的自己,就还能笑着做姐姐的弟弟。 姐姐伤得太重,那时萧妈妈看了也气不过,难得心软。 她就顺势抓住这个机会留在了萧妈妈身边。 之后姐一直将他护得完完好好的。 即便后来他该懂了,也还一直骗着自己说,那是姐姐当时骗了他。 出了潇香楼,他仍将自己的过错和厌恶都转移在他人的身上。 更连累姐姐再因他受伤。 再回潇香楼时,他才骤然醒悟了。 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又孬弱。 啼莺震惊道:“那你……” 小山能说出口,就已是对那样的自己坦然了。 他垂目笑说:“我总在想,若那时候我能拦下姐姐,自己去就好了。” 那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姐姐的好,而不是成了这副模样。 小山想,他这种只会添麻烦的人,要是还能做点什么。 这样的他,会不会就能稍微不那么糟糕了。 姐姐说做教书先生的提议很好。 而眼下,为大越去联姻,也很好。 四王女得知小山愿意随她回海羌后,就很是高兴 还派人给他送了本海羌的书画,尽显海羌的风俗和景致 小山心想四王女似乎是个还不错的人。 在临出发之前,方青洵召见了小山。 一封旨意,封以小山县子爵,并代大越联姻,和亲海羌国四王女。 若不是他曾劫过宋初渺,方青洵难以不计较,也不喜此人。 就单以他之前刺杀柴德武的功劳来说,也是能够当得的。 他看着跪于殿内,这个原本早早就会死去,而今却有着截然不同命运的人。 “你代表着大越的身份,海羌国不会轻怠于你。” “记得你该做的,不要丢了大越的脸面。” 小山谢恩叩首。 两日后,四王女启程,带着小山离开了京城。 宋初渺得知四王女离开后,心想也许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了。 这世间总会有许多人,可能终一生也就只能有一面的缘分。 但好在,她和夫君能够相守一辈子。 明明是很感人的话语,但见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起时,方青洵反倒笑出了声。 宋初渺被他笑的有些臊,抿着唇问:“笑什么呀?我说的不对么?” 方青洵立即敛了笑,点头:“夫人说的对。” 他抱着娇人儿心道,这又岂止是一辈子的事。 他企盼着,不管他们轮回转过几生几世,他都能与她生生相守。 方青洵正想着,忽然喉间有些痒,抵拳咳了两声。 宋初渺一见,忙起来去一边倒了茶水递给他。 小姑娘目色担忧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方青洵抿了一口茶,不甚在意:“没有。” 清清嗓罢了。 他自小习武,身子一向都好,多年来伤是有过,就是不曾病过。 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 接下来的几日里,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咳得更厉害了些。 宋初渺放心不过,召了太医来。 结果说是染了点风寒。 皇帝陛下也没有留意,自己怎么就染了点风寒了,心里有些闷。 宋初渺赶紧让太医下去开方。 脸上一副既担忧又拿他没法子的神情:“前几天咳的时候,就应该召太医了。” 理亏的方青洵只好乖乖听着夫人念叨,抵拳又咳了好几下。 忽然他想到什么,脸色一沉,往外远离了渺渺几步。 他的渺渺身子骨弱,好不容易调养有了起色,他不能离她太近,免得将病气过给她。 宋初渺一时没想到,有些纳闷,又靠近过来。 方青洵一下避得更远了。 “别靠我太近,免得沾了病气。”方青洵解释道。 宋初渺脚下一顿,明白过来,也只好乖乖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若也染上了确实不好。 小姑娘听话离远了他,可方青洵又觉得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他何曾想过,有一日他竟要将渺渺拒之于外。 皇上心里苦。 方青洵自染了风寒后,想抱,要克制,想亲,更是不能亲。 以前还未成亲也就罢了。 自从娶了渺渺后,他每日都能尝到甜处,定力早已崩塌的不剩什么了。 这日子顿时显得煎熬起来。 但方青洵对他人不留情面,对自己也狠。 怕他的病气将渺渺染上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宿在初景宫。 可这点小毛病偏不如他意。 不知是不是常年都不得病,这偶然一病反而去的跟抽丝一样缓了。 咳了好几日,也不怎么见好。 太医每回来,都要顶着皇上冰寒森森的目光,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1节 不仅是太医,朝臣们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外头悬着大大的白日,大殿内却像是寒冬腊月。 奏议时大臣们都谨言慎行,绝不多话,生怕被皇上抓到错处。 这晚方青洵处理完政事,没有娇人在怀,按下心中无奈,早早就歇了。 但他习惯使然,即便歇着也可感知周围动静。 何况心气不顺,并未如何睡得着。 未过多久时,他忽听见殿外有什么声音。 殿外守夜的内侍看见皇后突然来了,急忙迎上来行礼。 宋初渺问道:“皇上呢?” 内侍怕打扰到皇上,轻着声说:“娘娘,皇上已经歇了。” 宋初渺看了眼暗下的殿内,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 既然表哥歇了,她还是不吵他了。 转身正要回去了,身后突然传来表哥的声音。 方青洵随意一披,大步而出,内侍宫人们见了都垂首退开。 他微微蹙起眉头,过来轻声问她:“渺渺,怎么了?” 这么晚了,她突然自己过来,他担心是有什么事。 然而他看着小姑娘向他走近了两步,缩在袖中的手伸了过来,指尖勾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软嫩的耳垂泛红,气声软软地说:“没什么。就是你不在,我有点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七 5瓶; 第91章 这些天两人都是分开睡的, 不仅是方青洵难捱, 宋初渺也睡得不好。 入宫以后, 宋初渺早习惯了身边有这个男人的气息。 睡到夜深,还会搂着她。 他的怀抱里暖乎乎的。 表哥不在时, 宋初渺隔上几个时辰便要醒一醒。 脚上凉凉的,一夜也显得好长。 渺渺轻软的声音落在耳中,方青洵微微一怔, 眸色一下就软了。 被她勾着的手心里像是有火, 一路烫到了心尖上。 很克制的皇上忍了忍, 最后还是拉起小姑娘的手进了殿内。 虽然宋初渺随他进来了, 但突然咳的两声还是提醒了方青洵。 他松开手,侧头避了开来。 “还咳么?”宋初渺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一忙, 就忘了好好喝药?” “没忘。”方青洵无奈道。 这事渺渺还真的猜错了, 他不得已清心寡欲这几天,恨不得快些好,盯得比太医都上心。 宋初渺闻言放心了些, 她往四下看了看, 便要往一旁的软榻上坐。 “秦姐姐说我现在情况很好, 我就离你远远的,不会染上的。” 方青洵将打算要睡软榻的小姑娘拉了起来, 按坐在床上,替她解了外裳,见里头已换着寝袍了, 就掀来被子将人裹紧。 自己则将软榻搬远了些后,往上一躺闭眼。 表哥动作太快,她才反应过来,从被子里慢慢探出脑袋瞧他。 床上还留着表哥的气息,温温暖暖的,好喜欢呀。 小姑娘眨眨眼,软软地喊他一声:“表哥……” “嗯?” 宋初渺觉得她过来,占了床过意不去,看表哥睡软榻也有些舍不得。 她说道:“一起睡吧,也不一定会过病气给我的。” 方青洵喉间一哽,翻个身咬咬牙:“睡吧。” 见他不过来,宋初渺终是乖乖应了。 “好。” 身边有了表哥在,她很快就睡得安稳了。 方青洵却更睡不着了。 不仅只能看不能亲,更不能吃。 还要把主动凑上来的小姑娘推走。 皇上心里太苦了。 许是心里憋了股劲,方青洵在软榻上熬了一夜后,竟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又喝了两天药,总算将这阵风寒养过去了。 傻兮兮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他好了。 带着沐浴后香香甜甜的水汽投怀送抱。 刚爬了床,就被表哥拽着脚踝,欺身压在了他身下。 吃了个饱。 …… 自宋初渺入宫后,秦艽也就跟着她在宫里住下了。 平时除了初景宫太医院,就是去城外的医馆。 如此悉心替皇后调养了整年,又有了先前打下的底子,总算将她骨子里积下的寒症拔了个干净。 达成了对宋初渺的允诺,秦艽也是功德圆满了。 将平日里皇后应当留意之事叮嘱下后,没过多久,她就和景青离开了京城。 虽然秦艽也不知他们会去哪里,但她知道,景青这辈子也不会停下行医的。 她只要陪着他就好。 此后又一年过去。 皇上和皇后鸾凤和鸣,感情还是好的令人羡慕。 可是皇后仍旧无子。 朝中上下,联系着皇后之前的那些经历,以及听了她这些年日日都在用药调理的说法。 猜也知道,以皇后的情况,很有可能会终身无子。 先前意图圣上后宫的那些人,等啊等,不仅没等到皇后恩宠淡去,反而更盛了。 前还有楚家一例悬在那,他们不敢想,也不敢吱声。 皇后无子,皇上又无意纳妃,皇嗣就成了个大问题。 但如今朝堂上下都在方青洵的把控之中,多的是听他旨意的臣子心腹。 皇后即便无子,也无一人敢妄议。 这日宋初渺正在浴池中泡着,被热气熏得暖暖的,胳膊支在浴池边舒服地眯起了眼。 连表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都不知道。 直到听见水声,她一个激灵,回身就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浴池里水花被激得四溅。 脚下滑了一下,腰间被水下的胳膊稳稳一捞。 赤身相贴,表哥的肌肤滚烫。 宋初渺的脸立刻就红了。 虽然都成亲很久了,也不是没被表哥哄着共浴过。 可这个样子,她还是会有些羞。 以前她沐浴的时候,表哥要赖进来,她都是会赶他出去的。 只是大多时候,她都没能成功,最后反而是被他给抱出去的。 “你怎么都不出声呀?”小姑娘软软地嗔道。 方青洵搂着她的娇夫人,怀里的人泡过浴后,光滑的玉肤透着吹弹可破的粉嫩。 泛着热气,又香又软,像甜甜的糖糕儿一样。 怀里是他的姑娘,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方青洵向来难以把持,吻了吻她的眼睛道:“我喊过夫人了。” 宋初渺闻言,眨着沾满水汽的羽睫,呆呆看了眼表哥。 心道也许是她泡得犯起困了,这才没听见。 正想着,方青洵忽然掐着她的腰一抱,放她坐在了浴池边上。 身上掠过一丝凉意,宋初渺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更抱紧了他。 方青洵低低笑道:“好姑娘,别分心。”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2节 表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酒一样醉人。 宋初渺一时间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她撑不住力,既想抱着表哥,可又想躲着推开他。 手轻轻抵在表哥的胸前时,宋初渺一下感觉到了表哥在水下的反应。 渺渺本就是个乖且体贴的,夫君在渴求她的时候,她也向来都不大会拒绝。 何况刚泡得人晕乎乎的,她手脚软软的也没力气推开他了。 方青洵安抚着他的渺渺,愈渐动情,眸底一片漆深。 正是紧要时候,宋初渺却忽然躲了下,抱着他的细嫩胳膊紧了紧,觉得实在有些不舒服。 许是在浴池中待了太久,热气熏得整个人都昏昏的。 “等一下。”怀里的姑娘忽然软着声说。 方青洵听见了,虽然绷得辛苦,却还是立即停下了。 他眼底有几丝红,气息沉沉揽抱着人,问她:“渺渺怎么了?” 小姑娘靠在他肩头,虽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如实道:“泡久了有点晕,不舒服。” 她的声儿轻轻细细的,听进耳中却更觉刺激。 他的姑娘以前不大会如此,方青洵闻言,自然也不再勉强她。 方青洵不敢再做什么,可被渺渺撩拨起的血气,却难以轻易散去。 实在是不太好受。 他只好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紧紧地把着她的手…… 最后擦净了,方青洵帮着渺渺穿好寝衣,将人抱了出来。 他看看她脸色问:“可好些了?” 许是被热气熏的,小姑娘脸颊还泛着红,气色倒不显得差。 宋初渺出来后,就觉得好多了。 想起方才的事,拢着袖子遮了半张脸,糯糯地说:“不晕了……” 渺渺自从身子调养好后,平日里也少有什么不适的。 方青洵看她没有什么,自是放了心。 松口气后,一时又不免好笑。 他抵着小姑娘的额头,叹口气道:“渺渺再来一回,夫君的命就栽在你手里了。” 宋初渺眨着一双无辜又漂亮的眸子。 “谁让你进来的呀?” 她沐浴完,都快打算出来了的。 方青洵一笑,意味深长道:“嗯?为夫怎么记得,渺渺上回还说,挺喜欢在浴……” 宋初渺眼睛一下睁大了,伸手就去堵他的嘴:“哎呀,你别说……” 小姑娘气呼呼的,表哥真是的…… 宋初渺当日头昏了好一阵,从浴池出来后就不觉得了,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之后的几日,她在做什么或走动时,也会偶然间晕上一下。 她只当是殿内有些闷了,就让素夏将窗子都敞开了。 这日午膳时,方青洵有政事在议,一时还没回来。 素夏依皇上的吩咐,先给娘娘布了膳,免得娘娘等起人来不辨时辰,饿着自己。 宋初渺小半刻前就有点不舒服,也没什么食欲,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素夏觉得娘娘这一整天好像都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便打算去让御膳房做些可口开胃的点心来。 才从殿内出来要去吩咐,素夏就看见皇上回来了,忙行了礼。 宋初渺也听见了表哥回来的动静,起身就要往外走。 许是她站起的太快,脑袋突然晕了一下,喉间蓦地泛起一阵恶心。 方青洵听素夏说渺渺午膳没用多少,不禁蹙起了眉。 大步迈进殿内时,就看见渺渺迎着他走了过来。 一看见皇后,方青洵原本冷淡的面容就倏然一缓。 嘴角正不自觉弯起,忽察觉到渺渺脸色竟看着有些苍白。 他还未说什么,就见迎面过来的小姑娘脚下一顿,身子晃了晃就突然往前栽去。 他气息猛地一窒,心如同坠石不断下沉。 几步上前将人接在怀里,又一把抱起,方青洵眸色又冷又慌,边入内殿边厉声喝道:“宣太医!” 皇上的脸色极可怕,初景宫的平静顿时就乱了。 宋初渺被表哥放在软榻上后,才觉得好一些了。 方青洵神色紧张,不知她突然间怎么了,心里慌得不行。 扶着她的脸唤她:“渺渺?” 宋初渺缓过一阵,见表哥如此担心的模样,抓着他的手轻轻说:“我没什么,就是有点晕……” 说着胃里又泛起了一阵。 她掩着嘴心想,莫不是吃坏东西了? 方青洵见她这样,心里早就急坏。 太医被匆匆忙忙地催来,一头汗还来不及拭,就跪在榻前给娘娘把脉。 皇上在旁绷着脸一言不发,光被盯着就令人背脊发寒。 太医把着把着,凝重的神色忽然一变。 待确诊无误后,他大喜禀道:“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 面前的二人一下都懵了。 方青洵最先回过神来,问他此事当真。 太医连连称是。 又道娘娘只是才初怀上,胎象未稳,又有些受累了,才会如此。 娘娘怀上身孕后没什么食欲,吃不下多少东西,自然也会无力。 太医称要给娘娘开方调整食膳,就先退去了。 宋初渺起初听了,还在震惊之中,此时缓过神来,心里好似涌起了无尽的喜悦。 她笑着仰头看向表哥,眼眶都不禁红了一圈。 不管是秦艽,还是太医,都曾直言她这身子,是难以有孕的。 一开始她还有所期冀,可是后来,她也就不再去想了。 所以这些天有这点不适,宋初渺都从未往那想过。 却原来,她竟有身孕了…… “表哥……”小姑娘轻轻喊他,声音都有些哽了。 这个喜讯,比起别的女子来说,对她而言却是太不容易了。 方青洵看似沉稳,实则脑中有着片刻的空白。 一时间也不知手该往哪儿放。 还是见渺渺一副要哭的模样,才忙反应了过来。 他坐下将小姑娘轻轻搂在怀里,抚着她满眼笑意:“傻渺渺,别哭,你还怀着身子。” 宋初渺忙点了点头,慢慢稳住了情绪。 震惊过后,小姑娘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她拉过表哥的手放在腹间,眨着还有些湿漉漉的眸子,清清亮亮地看着他笑:“夫君,我能给你生个孩子了。” 是我们的孩子。 方青洵手下都不敢重了。 他丝毫不知,昨晚还缠着渺渺要了一回,他想来都一阵后怕。 他知道渺渺盼了多久,也知她会有多欢喜这个孩子。 见渺渺这么高兴,他自然也高兴。 但是他更心疼他的姑娘。 皇后有喜,此事很快传开。 初景宫的宫人们个个都面含喜色,但骤然忙碌起来的气氛,却也叫人紧张。 即便皇上面上瞧着冷静,那也仅是看起来罢了。 有关娘娘的孕事,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 直到娘娘诞下之前,整个皇宫里怕是都半分也不得松懈。 渺渺现在肚子里怀了一个,方青洵更是守着人寸步不离。 女子怀胎本就危险和不易,何况是她。 方青洵一刻也放不下心,又见她时不时犯呕,只恨不得能够替她。 睡前他也是抱着渺渺去沐浴。 浴池璧滑,哪怕有宫人伺候,他也难以安心。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3节 宋初渺虽觉得表哥也太小心了些,可还是都乖乖听他的。 心里头泛着好甜好甜的滋味,连胃里的难受都压过去了。 夜色浓时,宋初渺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 方青洵见她一直没睡,还担心她有何不舒服。 小姑娘却摇摇头,伸手过来揪了揪他的袖子。 “夫君,有你,真好……” 回想曾经,她有想过自己最后可能会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山角。 可现在她却有这样的幸福,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傻渺渺。” 方青洵见她小脑袋里不知又在想什么了,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 修长的手指穿过指缝,牢牢紧握,十指相扣。 宋初渺也轻轻回握住了,眨着水亮的眸子,转过头看他,眼里仿若有星点。 恰在同时,她的目光,也直直落进了方青洵的眼中。 彼此相视一笑。 掌心相合之中,是早已许诺下的一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嗯,感谢各位大大们一路支持~ 我也很爱两只,会尽量多写点甜甜的番外。 番外不日更,如有更新会在21点,过点刷一眼就好啦。 另外,专栏收藏了解一下,专栏里挖的坑收藏了解一下,感谢感谢~~ 第92章 番外1 宋初渺有孕后, 初景宫中伺候的宫人婆子就增加了不少。 整日围着她护着她, 她自己动手拆个发钗,都有好几人吓得赶紧上来接。 生怕皇后娘娘出点什么事。 有孕的起初那一个月,宋初渺被肚子里的那个折腾得实在有些难受。 吃得不多, 睡得也不好,还总头晕犯呕。 晚上宋初渺一醒, 方青洵也会紧跟着醒过来。 搂着人好一阵安抚,小姑娘才会不知何时又睡去。 反复几次,气色也就显得不怎么好。 恼得方青洵大半夜不睡时, 就对着渺渺的肚子凶凶恶恶地警告。 而渺渺的反应又不小,吃了的能吐出大半来。 方青洵看着她明明吃不下,却还忍着难受往下咽的模样, 眉头就皱得死紧。 皇后如此,皇上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整日淌着冷汗的,除了太医院, 就属御膳房了。 因宋初渺身子特殊, 方青洵以往也都未留意过避子。 而以渺渺的期盼来说, 她必然也是不乐意的。 可看着这突然到来的孩子, 令他的姑娘这么遭罪,方青洵既心疼又舍不得。 若是早知道,他必然再推上几年再说。 好在过了最初那阵之后,宋初渺的状况便好上了许多。 妥当的安胎调养之下,也不再总是那么难受了。 焦虑到日夜不合眼的太医和御厨们也总算松了口气。 方青洵几次私下问太医,渺渺如今怀子生子究竟是否有危险。 这女子生产, 即便身体底子再好,也从来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 但这话太医可不敢往皇上跟前说。 不管是皇后还是腹中的,任哪一个出了事都是不敢想的。 太医只能硬着头皮保证绝无如此可能。 一边替娘娘安好胎,一边做好万全的准备。 月份大起来时,宋初渺行动就有所不便了。 肚子鼓鼓的,晚上怎么睡也不舒服。 方青洵察觉她总是在动,就会伸手来抱着她,让渺渺靠着他能舒服一些。 宋初渺枕着人正迷迷糊糊间,突然睁眼轻轻“呀”了一声。 怀里的姑娘但凡有点动静,方青洵一下就绷起来了。 但渺渺却拉过他的手,抚在肚子上,笑得眼儿弯弯的:“夫君,他动啦。” 方青洵感觉到手掌之下,是动了几下。 见渺渺怀子如此辛苦,方青洵现在对肚子里那个,已经不剩多少耐心了。 吝啬父爱的皇帝陛下,只在意孩子这么动,他的姑娘会不会疼,全然没有该有的新奇和激动。 大概透过肚皮和手掌,肚子里的孩子深刻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 未免出世后被秋后算账,小家伙只动了两下,就安生了。 宋初渺被如此一闹,也没了睡意,侧过身看着他,夜色里的声音柔柔软软的。 “表哥,你说他会是儿子还是女儿呀?” 管他儿子还是女儿,他的渺渺辛苦生下的,到时候还不是得宝贝着。 方青洵没多想便道:“不知。” 小姑娘好笑的咦了一下。 “怎么不知道呀,你不是说你能算么?” 方青洵沉默了。 有些话不能说多了。 否则容易时隔多年后,再呛到自己。 “让为夫想想……”方青洵在渺渺唇边亲了亲,迟疑了片刻说,“是女儿。” 宋初渺奇道:“为什么?” 方青洵看着怀里的姑娘笑:“要像你一样才好。” 若是生个儿子,今后整日缠着渺渺要抱抱。 不知为何,他光一想就有点不得劲了。 许是渺渺身子骨本就小,到了孕事后期,肚子也仍是那般大。 她起初还愁肚子里的小家伙会吃不饱,听太医说胎儿康健才放心。 别太大,生来也顺当些。 眼见着临产的日子愈发近了,皇上一不在皇后面前时,就皱着眉冷着脸。 一副满心忧虑的样子。 渺渺怀上后,他看过太多本事关女子生产的医书。 直看的他心惊胆战,险要夜不能寐。 于是,太医们也被皇上盯得一样,夜不能寐。 宋初渺发动那日,方青洵刚起身去上朝。 平日里渺渺嗜睡,总是要睡到他回来。 可这日,表哥才走不久她就醒了。 宋初渺醒来便没了困意,喊了素夏来更衣洗漱。 正吃了一口香糕时,肚子就阵阵疼了起来。 娘娘发动,初景宫内乱作一团。 因早有过布置,初景宫乱而有序。 候着的太医赶来,宫人进出忙碌,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子在旁教着娘娘如何用力。 大殿内朝议才过半,方青洵一得知就不见了身影,丢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早就听闻圣上轻功了得,今日得以一见,当真如此啊! 方青洵赶到时,宋初渺已在生产。 皇上被拦在殿外不让进,险要大怒。 还是素夏传了娘娘不许他进的话,方青洵才勉强忍住,收回了迈入的一条腿。 以前说话总是软声软气的小姑娘,疼得实在忍不住,在殿内哭喊出来。 听得他心里如同被一刀一刀剜着。 何况方青洵听力本就敏锐,连渺渺时强时弱的气息皆可感知。 他背在身后的拳头紧攥,青筋暴起。 娇宠小娘子(重生) 第154节 宋初渺的生产很顺利,整个过程也不比寻常女子久。 其实未遭太多罪。 可方青洵却觉得恍如一世之久。 直到殿内传来一声声啼哭,他才从漫长的煎熬中回过神来。 他一身都被汗湿透,动了下僵硬的双腿,就直奔床前。 接生嬷嬷抱着还在嗷嗷哭的小家伙,双眼笑成了一条缝。 “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 方青洵却像闻也未闻,蹲在床边,眼里只有他的姑娘。 见渺渺眨着水蒙蒙的眸子,含笑在看他,只是没剩几分力气罢了。 撑了十月的一口气,这才缓缓松下来。 “渺渺,还疼不疼?”方青洵心疼坏了,轻抚着她的手,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亲。 “我没事。”宋初渺摇了下头,然后笑说,“你猜错了,是儿子。” 呆愣在旁的婆子,听到娘娘这话才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小皇子过来了。 因皇上不按常理的举动,她连接着要说什么恭贺词都忘了。 方青洵到这时,才分了一眼给这个小家伙。 许是大越朝上下对皇嗣担忧太甚,集众人之心力,盼啊盼,才终于盼来了个皇子。 等消息届时一传出去,朝臣们定然要比自己得子还要高兴激动。 可方青洵看着就他一个巴掌大,小脸皱成一团,丑兮兮哭声还哼哼唧唧的小家伙。 只剩一脸冷漠。 娘娘要看,小皇子便被放到了她身边。 宋初渺稍稍撑起一些,看着这么个柔软脆弱的小家伙,心都软了。 真好,她终于和表哥有了个孩子。 方青洵忙去扶她,见渺渺目光温柔地落下来,再看眼这小子时,也就爱屋及乌地顺眼了很多。 这是他的渺渺拼着命生下的,虽是丑了一点,但何人敢多这个嘴。 小皇子一出生就被他爹嫌弃,出生那日嚎得中气十足。 并且很争气的,一天一个样,哼哧哼哧把自己努力成了一个顶顶漂亮的小小皇子。 狠狠打脸了他的父皇! 第93章 番外2 朝堂上下寄予厚望的小皇子殿下出生后, 还做不到担起大越国未来的重担。 暂时只会哭唧唧和吃奶睡觉。 小家伙生下来就很粘他母后, 只要把他放在宋初渺身边, 就能自顾自玩和傻乐。 但对他父皇就没那么在意, 哪怕在眼前也不乐意看他, 宁愿专心去啃自己的小肉手。 这小子还挑,饿了不是娘亲喂就不高兴。 使了几次性子后,被他爹暗地里盯着警告了几回,才总算老实了许多。 小家伙大概才察觉到这个凶凶的人, 跟以前他在娘亲肚子里时凶他的是同一个。 作为一个连翻身都要人帮的小脆弱, 立马就心甘情愿地在父亲的威慑下妥协了。 此后一看到他父皇, 都显得又乖又亲近人, 还哼哼唧唧扑腾腿要抱抱。 宋初渺并不知一大一小,背地里还做这种幼稚的较量。 只当小家伙是终于感知到那是他爹了。 儿子小小一团, 又软又奶, 宋初渺抱着时, 觉得心里也软乎乎的。 抱起小家伙就不想撒手了。 方青洵见那小东西总被渺渺抱着,占据了他的地方, 就忍不住沉着脸盯他。 这时候渺渺见了, 就哄着表哥过来抱儿子。 把软软的小团子放在表哥怀里, 看着这一大一小, 就会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不过表哥似乎不大亲近儿子, 宋初渺多少还是有些察觉的。 一回偷偷问他是不是更喜欢女儿。 喜欢她就再给他生一个。 渺渺一回生子,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方青洵早就找太医商定好了避子的法子,也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她生了。 听渺渺这么一提, 他想也不想便否决。 他不舍得他的姑娘再苦熬十月,再历经一回生子的疼痛和危险。 渺渺已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足够了。 至于那臭小子,在宋初渺面前时,方青洵便努力显得更亲近一些。 谁让那是渺渺身上掉下的肉呢。 方青洵好不容易学会了怎么抱小子,此后小家伙一扑腾哼哼着想要抱抱,他就主动将小子抱在怀里哄。 在渺渺看来温馨的不得了的画面,实则背地里父子俩在大眼瞪小眼。 不愧是亲生的,话都还不会说就能配合默契。 小皇子真正讨得父皇的喜爱,那是在他大了几岁的时候。 哼哼唧唧的小团子长开了,眉眼轮廓越长越像他母后。 安静的时候,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时,总会让人想起小时候的渺渺。 小皇子恰好满足了他父皇想看到“小渺渺”的心理。 成功俘获了他一双爹娘。 有身为皇上皇后的爹娘宠爱,有打小伺候的宫人跟在身后,还有偶尔在爹爹身边,看见朝臣们眼里灼灼期盼的目光。 聪明的小皇子心思成熟得也比一般孩子早些。 不仅长得软萌,还机灵,嘴又甜。 看见爹爹和娘亲,就好乖好乖地要亲亲要抱抱。 方青洵有一小段日子被这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因为团子还小,脸颊是小孩子独有的肉嘟嘟。 男孩女孩的特征瞧来也就不那么明显。 臭小子眨着水亮亮的眼睛,奶声奶气过来喊父皇时,方青洵总是会晃眼,想起当年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小姑娘。 直到后来一回,方青洵从这乖萌小子眼底深处,瞅见了一抹与他近乎相同的特质。 沉默着打量两眼后,皇上拎着崽子,冷冷呵了一声。 论小人精崽子,如何能比得过他爹这个大人精。 小皇子见他卖萌讨好处的小心机被他爹看穿了。 索性就算了。 又乖又软萌的小团子幻想,在方青洵此处宣告终结。 小皇子只要在他父皇身边时,简直如复刻出来一般,就连挑眉垂眸的弧度都惊人的相似。 沈璋有一回见了,半天没能说出话。 这小子的性子,简直就和方青洵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