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扔渣攻进火葬场   作者:釉谣   文案:   骆时岸死前的情景历历在目。   “都五年了,玩腻了。”顾行野手里握着美酒雪茄,戏谑地跟朋友摇头:“他太缠人。”   接下来就是两人激烈地争吵,最后他不顾威胁离开顾家,路上遭遇车祸。   重活一世,骆时岸决定将这些年的付出通通从渣男身上讨回来。   他制造车祸后遗症,装作失忆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假意跟在顾行野身边,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事业扶摇直上。   与此同时,顾行野发现骆时岸像失忆后完全变了个人,很少和他一起过夜,但凡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就被他用烟灰缸给脑袋砸了个大包!   但好在他失忆了,不记得当初死活要跟自己分手。   顾行野选择包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终于等到骆时岸生日这天,他揽着他的腰,扣住他的手,亲昵地送给他一枚钻戒,可骆时岸却嘲讽:“顾行野,给我当狗的日子你过得还挺滋润。”   大雪纷飞这天,顾行野话已说尽,却不见骆时岸回头看他一眼。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天之骄子顾行野如同疯子一样,骆时岸的通告到哪他就跟到哪,只为求得他原谅。   【HE】【看似弱不禁风实际雷厉风行受&看似又行又野实际没老婆会疯攻】   划重点:开局即重生!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勿入。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娱乐圈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骆时岸,顾行野 ┃ 配角:齐焰 ┃ 其它:下本写,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   一句话简介: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   立意:众生平等,善待众生。 第1章   “骆时岸,我他妈说几句酒话你当什么真!”   “你丫真那么有种当时你怎么不踹门进来,你他吗跑什么啊!”   “你今儿要是走了,以后跪地上求我我都不让你进家门!”   ……   “时岸——!!”   骆时岸猛地睁开眼。   胸部起伏剧烈,呼吸机此刻显得累赘,他一把扯下来贪婪地呼吸。   还未等反应过来,一大批医生率先涌进。   当医用手电晃得眼球酸痛时,骆时岸知道自己重生了。   梦里那辆车刚刚撞向自己,眼前闪过一抹红色,还未感觉到疼痛就被惊醒。   他确信自己死过一次,因为灵魂曾亲眼看见顾行野木讷地站在自己的石碑前,从日出到日落,弯腰亲吻石碑时,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骆时岸面色苍白地望着天花板的纹路,想了很久才想到能用来形容这神色的词。   ——迟来的深情;   ——引人发笑的行为。   率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孙照,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扫了扫,而后贴近他:“骆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骆时岸从被子里伸出手,孙照赶忙四处查看,以为他要什么东西,却见骆时岸揉了揉耳朵。   “别喊,能。”   “……”孙照直起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您能醒过来简直是医学奇迹,小少爷说……说等他参加完朋友的婚礼就回来看您。”   顾行野在电话里的意思是,醒了就醒了,晾他几天,不能这么惯着他,不然要以为顾行野没脾气了。   孙照没敢将电话里的说辞告诉他,只选了个不刺激到骆时岸的方式。   那晚风潇雨晦,少爷和骆时岸吵得比外面风雨还凶。那是他第一次见向来温和的骆时岸不顾少爷情绪,倔强地跑出门。   “您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话音才落,骆时岸转过头,皱眉看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孙照抿了抿唇,斟酌着说:“您……您忘记了,那天,那天您和少爷吵了两句,结果就出了车祸,幸好少爷及时把您救出来送到医院……”   “吵了两句?”骆时岸缓缓眨眼,迷茫地问:“我们为什么吵架?”   孙照一愣:“您不记得了?”   骆时岸弯了弯唇,脸上露出荒唐的笑:“我怎么可能跟他吵架,还发生车祸呢。”   孙照比骆时岸更迷茫,眼睛迅速地眨,张了张嘴:“我我,我去找医生。”   --   当晚,顾行野从西班牙赶回陵市。   透过病房门的窄玻璃,他看见骆时岸靠在床头,腿上放了本书,一手打着点滴,另一手正在翻书。   面色红润,不见昏迷时的苍白。   他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又顿住,先给孙照拨了个电话。   “你确定骆时岸失忆,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是的少爷,骆先生他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包括车祸。医生说这属于事故创伤,患者潜意识不愿去回忆的事情,醒来后就有可能忘记,再想回忆起来,除非是碰到熟悉的事勾起回忆。”   太好了!   顾行野想。   他终于不用再为那晚发生的一切解释得口干舌燥。   骆时岸昏迷的这几天,他无数次希望能有时光倒流的特异功能,来阻止一念之差发生的一切。   看来这世界上是有后悔药的。   还回忆,永远不会让他有机会回忆。   “孙照,你马上把我家里的东西搬到东海湾,以后我就住那了,现在这个房子给我卖了。”   “现在就卖吗?”   “立刻马上。你赶紧去办,先收拾东西,时岸出院了我们就搬新家。”   顾行野对着消防栓的镜子理了下头发,清了清嗓子走进病房。   骆时岸在他进门时抬起头,没有像往常那样冲他微笑,而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眼:“来了。”   顾行野心脏一顿,仔细观察他的脸:“嗯。”   又问:“看什么呢?”   “小说。”骆时岸给他看了眼封面:“听孙照说,我是因为和你吵架才进的医院,怎么回事?”   顾行野在心里骂了一句,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就是那天咱俩要去庆祝纪念日,去之前我喝了点酒差点耽误了,你有些生气,转弯时跟别的车撞上,可能撞到脑袋了吧。”   “是这样呀。”骆时岸说:“我还以为我们吵得多严重呢。”   “不严重。”顾行野暗暗松了口气,说:“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腿有些疼,有时感觉喘不过气。”   “这都是车祸后遗症。”顾行野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一如往常那边细腻的肌肤,勾得人心间发痒:“你脸色还挺好。”   “嗯。”骆时岸说:“你去帮我洗点水果好吗?”   顾行野随便在地上捡了个水果篮离开病房,骆时岸的脸色即刻沉下。   用手背擦拭刚刚被他摸过的地方,手里没看进去的书也合上。   倒是会装,他以前都没发现,自诩坦荡的顾行野编起瞎话也照样面不改色。   骆时岸永远记得令他心颤的五周年纪念日那晚,顾行野明明和别人喝得酩酊大醉。   手里握着美酒雪茄,戏谑地摇头:“都五年了,玩腻了,他太缠人。”   骆时岸闭上眼睛,喉间酸涩翻涌。   顾行野拿回洗好的水果,同时放下一袋糖,跟他说:“本来打算带你一起参加修景的婚礼,结果你出了意外,喜糖吃了吧,冲冲晦气。”   “我不爱吃糖。”   顾行野抬眼:“你不是很喜欢吃牛奶糖的吗?”   “现在不爱吃了。”   手里的点滴打完,骆时岸重新躺下,淡淡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这就累了?”顾行野没好气地说:“我连夜赶回来的,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才跟你说了几句话你就累了?”   骆时岸双臂压在被子上:“那需要我给你倒杯热水吗?”   “……”顾行野词穷,又道:“我就是举个例子。”   骆时岸已经闭上眼睛。   他长了一副姣好的面容。   闭上眼睛总能令人想到《睡美人》这个故事。   睫毛纤长,眉目清秀。   唇色是淡淡的粉,吃了辣以后就会变成有名的999色。   上大学时两个人在同一个寝室,骆时岸作息时间规律,每次他们打完球回来,人家早就拉上帘子。   有次顾行野扯开他的床帘要什么东西,却见骆时岸已经熟睡。   正直夏季,他光着膀子仅在腹部盖了个薄毯。   雪白的皮肤和不算太明显的胸肌。   只那一眼,顾行野用了一整个晚上接受了自己的性向。   五年过去,他的五官更加成熟立体,和之前相比增添了令人着迷的气质。   骆时岸闭着眼,却迟迟没听见关门声音。   忽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刚睁开眼就被顾行野吓了一跳,惊恐地向后移:“你干嘛?”   “趁现在没人,我就想亲你一下,你躲什么呢?”   “你吓到我了。”骆时岸推他的肩膀:“走吧,别打扰我。”   说完就翻了个身,只剩一个背影面对他。   真尼玛扫兴。   顾行野翻了个白眼,看在他昏迷这么多天的份上,他没有发作。   骆时岸听到关门声就坐起身来,呼吸畅通了不少。   其实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就连医生看了检查结果后都连连称奇。   但他依然称自己身体不舒服,目的是为了在住院这期间,好好想想未来的路。   和他在一起五年,从大学到现在,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是听说过有‘七年之痒’这个词,但没想到会出现在他们的感情中,也没想到,仅仅过了五年,大学也才毕业两年而已。   骆时岸知道现在追忆过去毫无意义,他能做的也就是挥刀斩情丝,虽然还做不到干脆利落,但没关系,总会有能抽身那一天。   在这之前,他得把顾行野欠他的,悉数讨回来。   这些年的感情与时光都是虚幻握不住的东西,唯有折现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他上大学期间做过模特,也偶尔在平台发自己cos各种人物的变装视频,拥有十几万的粉丝。   久不更新,私信和评论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归。   他随意在评论区回复了一条:[很快,我们即将以新的方式见面。]   第二天下午,顾行野过来了。   骆时岸猜测他是刚睡醒。果不其然,他到了就靠在沙发上抱怨:“半夜听见稀里哗啦的声音,我出去一看客厅的窗户被风吹掉了,还把茶几上的花瓶给刮到地上,老子一晚上没睡好。”   “窗户怎么会被风吹掉?”骆时岸问。   顾行野张了张嘴,又顿住。   他没说那窗户是之前两个人吵架,被他一气之下砸坏的。只说:“就坏了呗,风太大。”   骆时岸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问他:“之前你跟我说过有个电视剧想找我,叫《温暖的冬天》对吧。”   顾行野抬眼看他:“你不是说你不专业,让我拒绝吗?”   之前那是他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进组拍戏以后自然不能和顾行野待在一起,骆时岸不想跟他分开,所以才拒绝。   可谁又能想到顾行野把他的爱当做累赘呢?   “给我请个表演老师吧。”骆时岸说:“我想试试。”   顾行野来到床边,抓着他的手把玩:“你是想拍个戏玩玩吗?那你知道进了组以后熟人太多,我不可能去看你的吧。”   “没关系。”骆时岸抽出手,转而拿起枕边的书翻开,说:“第一次拍戏,我也得跟剧组的人多学习。”   安静一瞬。   “你刚醒过来,还是在家养着吧。”顾行野不太喜欢骆时岸抛头露面,他说:“那部戏出了点问题,另一个投资人塞进来的演员跟个棒槌似的,我正想着要么撤资要么换人,下次再说吧。”   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骆时岸必须尽早实现财富自由,这样才能尽快离开顾行野。   他抬腿一脚将顾行野踹开,看他踉跄地后退两步,差点跌倒,怒瞪着自己:“你踢我干嘛?”   骆时岸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一声不吭。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刚康复你逞什么能?去了剧组我又不能照顾你,到时候你再哭哭啼啼地回来,耽不耽误事儿啊?”   “你现在也没照顾我。”骆时岸闷闷地说:“反倒过来给我添堵。”   “你——!”顾行野把心里的火强行忍下,惦记着他是个病人,再加上这车祸的原因一直在他心里扎着根刺。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好气地说:“你等着吧!”   听到顾行野离开病房,关门的声音不算小。   骆时岸在被子里睁开眼。   更严重的指责与谩骂,他都在那晚听过了,现在这些小吵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   下一本预收《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文案   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   褚渊大方,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   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   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   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   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   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只能看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   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到身边:“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   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浴。   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   ---   自从夏倾城离开,褚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情感爆发在孤独的深夜里,褚渊找到夏倾城,希望能重归于好。   然而却见夏倾城挽着新男友,一脸懵:你谁?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   【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勿入。   ——————   感谢提前投喂 第2章   顾行野摔门离开,迎面撞上了骆时岸的主治医师。   “我怎么觉得他脾气更大了?”   “脾气大?”医生说:“我今天跟骆先生聊了很久,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眼看着面前这少爷脸色冰冷,医生转而又说:“可能是在医院的时间太长,患者情绪压抑,等再观察几天,出院了散散心换个环境就好了,不用在意。”   顾行野烦躁地离开。   骆时岸一个人度过了美好的下午,看曾经cos过的视频,试图找回最初的自己。   他得学着习惯没有顾行野的生活,或者说,习惯这世界上除了妈妈,没人爱他的生活。   上一条视频还是两年前更新的,骆时岸组建了个粉丝群,粉丝达到等级才能进入。   人少的时候,他在群里和大家聊了会儿,感受到了粉丝们等他归来的喜悦,也渐渐找回复出的自信。   第二天顾行野没来,孙照来了。   他算是顾行野的贴身助理,询问了几句他的病情,又问:“骆先生,您真的打算接那部小成本电视剧吗?虽然能上星,但也不符合您的身份,要不再等一段时间,我给您找一部院线电影?”   “我哪有什么身份。”骆时岸坚持:“我就想要那部电视剧。”   “……好吧。”孙照点头。   “很难办吗?”骆时岸问他。   “主要这个演员是另一个投资人塞进来的。”孙照皱了皱眉说:“他不是什么专业的,就是大佬哄着玩,送给他一部戏。”   “可是临近开机,这人已经张罗着换好几个剧本了,戏也给改得不成样子,少爷听说这件事还挺生气的,打算给他换了。”   “可人家后台也不弱啊,就闹到顾先生那去了。”孙照叹了口气,说:“顾先生讲义气也好面子,都已经松口了,没想到少爷这边又给拦下了,这不是间接打了顾先生的脸吗,他们父子俩正僵持着呢。”   骆时岸垂眸想了想,问:“所以顾行野会让步对吗?”   顾氏是家族企业,旗下领域不少,虽说传媒这一部分工作已经完全交给顾行野,但他还是要给顾擎颜面,几乎每次争论都以他让步而结束。   骆时岸心里一沉。   他倒是能给顾行野施压,却没办法给顾擎施压。   可眼下除了这部电视剧,没有能让他快速和顾行野拉开距离的机会。   “这个……我也说不准。”孙照说:“其实少爷这次考虑得很周全,毕竟投资是希望能看见回报的。可顾先生对朋友仗义,人家登门拜访说几句好话,他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面子。”   骆时岸提议:“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继续出演,给我在戏里找个别的角色就可以。”   孙照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您愿意让步那太好了,待会儿少爷过来您也劝劝他别和顾先生怄气了,他肯定听您的话。”   ---   顾行野傍晚才来医院,带来了家里佣人煲的汤。   听了骆时岸的话,他不情愿地说:“这时候我要是让了,说明我在顾家半点话语权都没有,以后出去谈合同谁还能敬重我,意见不合的时候直接找我爸谈算了!”   他越说越生气,在病房里来来回回地走:“老头子也真是的,说好了退居二线,还来插手公司的事!”   “我才是第一投资人。”顾行野越想越气,拿起电话:“不行,那个喻棋必须离开剧组。”   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他话里夹枪带炮一直在跟剧组施压,尽管那边好话说尽他丝毫不退让。   平时骆时岸会尽量劝他少动气,现在他扶着额头只觉得吵闹。   这通电话刚挂了不久,又接了一通。   瞧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很明显,对方是顾擎。   最后,顾行野愤怒地说了句:“行,拍完这部戏赶紧叫他给我滚蛋!”说完就挂了电话。   骆时岸忙问:“怎么了?”   “我爸说要给投资人和导演一个台阶,让他演男二了。”顾行野上下打量,问他:“这剧组现在乌烟瘴气的,你确定要进?”   “嗯。”他点头:“就用第一版的剧本。”   之所以一定要上,原因还有骆时岸很喜欢这个剧本。   男主是个白手起家的人,贫穷时青梅竹马和他分手,他颓废过一段时间,振作起来后收获了宏伟的未来。   标准的升级爽文,人设剧情都很好。   确定进组后,没几天公司就给他安排了经纪人、助理、司机等一切随行。   骆时岸前几年就跟顾氏集团签了经纪合约,只不过一直没正经接通告,以至于到现在才分配到这些工作人员。   一周后,是他出院的日子,象征性问了句怎么突然就搬家了。   顾行野回答:“你不是在那出车祸了吗,怕你嫌晦气,以后咱不过去了。”   吃过晚饭后他在书房看剧本,将属于自己的台词统统标记下来,一忙就忘了时间,直到顾行野进来提醒,他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你先睡吧。”骆时岸说:“我还不累。”   “不累也得休息。”顾行野强行合上剧本,弯腰一把将他捞起来放到床上。   骆时岸鼻间飘过一阵香橼木的味道,这是顾行野一贯喜欢的香水,清爽又舒适,今晚更浓郁。   白日里挺拔的头发遮住额头潮湿地垂下,丝丝香气将他包裹在其中。   体温相融时,骆时岸心里心间泛起一阵异样感。   在他凑过来的一瞬间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你干嘛?”   “你说干嘛?”顾行野嗅了下他颈间的香气,如小狼狗一般啄过去。   “医生说我不能太累。”骆时岸将肩头坠落的睡衣捞起,遮住白皙的锁骨:“我吃不消的。”   顾行野眨了眨眼,情绪上头:“你刚刚还看剧本,看那么多小时,这就吃不消了?”   “这能一样吗。”骆时岸说:“我看剧本又不累。”   “……”   顾行野盯着他看了几秒,起身走向浴室,关门之前骆时岸听见几句低语:“老子在上面干活的还没说累呢……”   他左耳听右耳冒,自然讲这句话摒弃在耳外。   骆时岸的确困了,在顾行野从浴室出来之前就已经睡着。   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那里有位专业的表演老师给他一对一教学。   距离开机时间没剩下多久,所以老师只是教了他一些简单的表演,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讲戏。   骆时岸学得认真,就连顾行野从门口经过两次都没注意到。   瞧他学得有模有样,顾行野的表情不见欣喜。   这些日子,他总觉得骆时岸变了。   虽然从他苏醒到今天,也就一个多星期,但总感觉骆时岸对他不像从前那样亲密。   顾行野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正要点燃,刚巧赶上骆时岸出来。   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要抽出去抽,这里是公共场合。”   “这是我的公司,我抽支烟怎么了?”顾行野本来倚在墙边现在已经直起腰板,念着旁边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办公,他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压低了嗓子问:“你一上午没见到我,一点都不想我啊?”   骆时岸只说:“医生说我的肺有问题你忘了?还在我门口抽烟。”   还真给忘了。   顾行野把烟拿下来,扁扁嘴:“还不是看你这几天中气十足,都忘了你在病床上差点下不来的事了。”   一提到这个问题,顾行野哪怕再生气,也发作不出来。他把烟揣进口袋,低声道:“什么时候结束,晚点跟我吃个饭,新开一家餐厅,味儿不错。”   “还没讲完剧本,饭就不吃了,小羊给我订外卖了。”   小羊就是新分配给骆时岸的助理,今天一天都跟在他身边。   “就吃一顿饭。”顾行野坚持:“你还能学一宿啊,你不休息那老师还不休息吗?”   骆时岸轻叹了口气:“随你吧。”   说完就转身回去。   顾行野在心里骂了一句,还是让孙照订好了位置。   结束时两个人分开走的,等骆时岸到了餐厅,菜已经上齐了。   顾行野口味重,爱吃辣,以前骆时岸也能吃,但被医生勒令不可以,于是餐桌上,他能吃的菜就没剩几道。   顾行野说:“你就是没口福,喝点那个羹吧,他们家招牌菜,不辣。”   饭桌上,顾行野一直跟他讲他昏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骆时岸脑袋里想的都是剧本,含含糊糊应了几句。   没想到顾行野直接将筷子摔在桌上:“你‘嗯’什么‘嗯’啊,还没当上明星就开始耍大牌了?”   骆时岸宠辱不惊抬眼:“你说的公司里的事情我又不懂,没办法跟你一唱一和。”   “不懂你不会问我吗?”顾行野倾身:“你以前不是特喜欢帮我总结文件的吗!”   顾行野大四那年开始接手顾氏集团的娱乐公司,富二代上任,员工们表面欢迎,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轻视却无法遮掩。   顾行野心高气傲,没日没夜地工作。骆时岸也陪着一起,帮他查资料,他多看一份文件,顾行野就可以少看一份,就能多些时间休息。   只是……那些都是从前。   可笑又可悲的从前。   骆时岸太了解顾行野了,见他真的不高兴也缓缓放下筷子。   认真问他:“那你驳回董事会的要求,叔叔是怎么说的,有没有生气?”   “没有。”顾行野说:“我爸压根儿就没理,听我妈说是因为换演员那个事,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又不好意思跟我道歉,所以这件事就没管。”   说到换演员,顾行野连忙开口:“时岸,你真得好好学,你可是我安排进去的人,万一演砸了,这场仗我就输了,丢的可是我们顾家的脸。”   “嗯。”骆时岸点头:“那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公司吧。”   “什么?”   顾行野皱眉,正要拒绝,骆时岸又说:“老师们每天来得早走得晚,东海湾离公司太远了,要是以前住的地方会更近一些——”   “那你就在公司住吧。”话音才落,顾行野连忙打断,食指碰了碰鼻子,又起身为骆时岸盛了一碗汤羹:“多吃点,省得太累。”   “你也一样。”骆时岸弯了弯唇:“多吃些鱼眼睛,可以明目。”   总有一天,你会用这双眼睛,看我青云直上,站在你遥不可及的高度。   我脚下是累累白骨,仔细看,都是昨天我真心实意爱过你,又被撞到粉身碎骨的残骸。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2《我走后渣攻跪求火葬场》专栏可见   文案:   本期突袭真人秀从萧觅寒起床开始录制,一个小时后,安韧打开手机短信:【走了,今晚想喝汤。】   他这才从柜子里跳出来,捡起混乱中扔到床底下的裤子穿上。   所有人都知道安韧是萧觅寒的摄像师,但没几个人知道,安韧和萧觅寒秘密恋爱了四年。   知道两人关系的朋友笑着取笑萧觅寒,圈里那么多美人,怎么就看上个小摄像师了?   萧觅寒笑着摇摇头:“就陪他玩玩。”   这一幕被安韧当成撞见,萧觅寒只淡淡地说:“听见了?那就做好本职工作。”   几个月后,安韧留下一句【我已做好本职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觅寒只说:“他不做我的摄像师还能有生活来源吗?等着就行。”   ……   “算了,好不容易发一次脾气,我就亲自去接他吧。”   朋友:“……你才等了两天而已啊!”   后来,萧觅寒才发现,安韧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圈里最难预约的摄影师。   他托关系插队,在见面前五分钟却被安韧的助理告知:“摄影师为了哄男朋友提前走了,请您回去继续等待通知。“   萧觅寒:???这么快就有新男人了?   【he】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勿入。 第3章   十几天的学习过程过得很快,进组前一天,骆时岸去医院拿药,顺便做个全身检查。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中,他将昨晚通宵录下的视频给老师发过去,刚刚老师发来了评语,说他进步飞快。   告诉他进组也要保持这种状态,不要松懈,不要骄傲,现阶段的演技已经足够可以撑下这部电视剧了。   得到专业老师的肯定,骆时岸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坐在休息室开始犯困。   小羊陪他一起来的,很有眼力的从背包里拿出颈枕。   一边收拾休息室的窄沙发,一边说:“骆哥你戴上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帮你取检查报告。”   骆时岸躺下就睡着了,只是心里惦记着是在外面,睡得并不踏实。   一会儿一个梦,每个梦都不同。   他们俩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他的手指似乎带着电流,划过身体血液都烧到沸腾干涸。   ……   那晚的雨打在身上是疼的,顾行野的话犹如刀子一样刺在他心间。   “不就是忘了个纪念日,你发这么大火疯了吧!”   “骆时岸你敢走试试!”   ……   车灯照射眼球几近失明,又在撞上自己车的同时朝一旁歪去。   有红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嘭——   “疼……”   “救命。”   “救命,救命……”   “骆哥,骆哥!你醒醒。”   骆时岸猛地睁开眼。   小羊的脸取代了那转瞬而逝的一抹红,她急急忙忙地问:“怎么了骆哥,你一直在喊救命。”   骆时岸坐起身来,额间全都是细密的汗。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梦到出车祸那天了。”   那晚电光石火,事情发生的突然,以至于通过这个梦才忆起,在对面那辆车撞过来之前,还有一辆红色汽车冲过来,帮他减少了些阻力。   只可惜效果微乎其微,他还是死了,不知道那个冲过来司机是什么情况。   小羊给他拿了一瓶水:“喝点水骆哥,事情都过去了,别怕。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说你恢复得特别好,像个正常——”   “我知道了。”骆时岸把报告拿到自己手里,再抬眼时眸中有寒光闪过:“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吧。”   小羊年纪不大,对这话半懵半懂:“你的助理。”   “没错。”骆时岸强调:“记住你是我的助理,不是别人的。”   说完,他站起身率先离开病房。   小羊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背包跟过去。   车刚行驶没一会儿,小羊接到了经纪人coco的电话,那边问骆先生的病情怎么样,需不需要再安排一位医生到剧组。   小羊看了眼骆时岸,说:“需要。”   又补充:“但不需要医生随身跟随,骆哥需要的时候,他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就好。”   ---   骆时岸回到家里,偌大的三层别墅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电脑前,将前几天忙里偷闲录的变装视频找出来,剪辑成功后发了出去。   这一次他cos的是一部网游《圣灵月光》里面的虚拟人物,安洛。   一开始他素颜装扮,踩着音乐的爆点变身安洛。   配文写着:【好久不见。】   他已经近一年多没更新,一开始评论和收藏的都是他的钻石级粉丝。   【骆骆好久不见,终于更新啦!】   【呜呜呜骆骆终于更了,还是熟悉的配方!】   【我没看错吧,骆骆不更新的这段时间,我连代餐都找不到,看别的变装主播,怎么看怎么别扭。】   【奇怪《圣灵月光》这个游戏里面最有名的不是安洛呀,为什么骆骆要cos他呢?】   【因为cos主角的太多了吧,而且安洛跟骆骆名字差不多,可惜安洛的命运太惨了,唉,看到这个视频我又想去玩游戏了。】   安洛的命运的确惨,作为游戏故事里唯一一个没有先天技能,只能靠阳光滋润才能活着的角色,他经常被欺负。   但最终也是他,绝处逢生之时找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灵兽,与灵兽合二为一后,武力值直线上升。   曾一度有玩家因此投诉,表示自己氪金的角色,打不过后期的安洛。   对此游戏官方给出的回答是。   技巧第一,氪金第二。   这是个公平的世界,非人民币玩家,也有努力生活的权利。   骆时岸选择性回复了几条评论后关了手机。   本来小羊打算来他家帮忙收拾去剧组的行李,被骆时岸拒绝。   他将要用到的衣服装好后,来到首饰柜前。   这里面银光闪闪,大多是顾行野买来送给他的小玩意。   骆时岸不太喜欢首饰,除了图新鲜戴几天,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这么多年了,柜子接连不断地增加,骆时岸还是能准确记住每一样饰品是在哪个节日送到他怀里的。   这些记忆放到现在突然就变成了讽刺。   车祸发生之前,他问顾行野既然腻了,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为什么要编织一个又一个荒唐的谎言,将他困在满是毒液的‘爱意’里。   可惜没能得到答案。   现在骆时岸也觉得这个问题也显得荒唐幼稚。   当爱不再纯粹,就会变得肮脏不堪,所以不要也罢。   他只需要一个能助他扶摇直上的阶梯,余生也沉醉在金迷里,明明白白地告诉陪在他身边的人。   我们不谈感情,只醉今朝。   刚收拾完行李,顾行野就回来了。   孙照跟在身后,把打包回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后离开。   骆时岸盛了碗粥慢慢地喝,顾行野接了几个办公电话后,跟他说:“我过两天要去一趟奇市。”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要是你没那么快进组就好了。”顾行野瞧着他,目光有些炙热:“以前每次出差你都和我一起的。”   骆时岸拿着勺子的手一滞。   经纪约签了顾氏集团,就跟签给自己家一样,他只和一开始熟悉的老东家合作,偶尔走个秀,带带品牌珠宝。   大多数时间都陪着顾行野天南地北的走,那时候他以为会跟他走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参与他全部人生,临睡前也会躺在他怀里回忆这一整天的美好,并强烈期待明天到来。   可现在,他倒是很期待明天自己破茧成蝶。   “以后会有机会的。”骆时岸说。   “也是,拍完这部戏你就不想再进组了。”顾行野笑说:“现在是秋天,不冷不热的你觉得爽,再过三个月就是冬天了,再想拍戏先担心会不会冻掉耳朵吧!”   ‘掉耳朵’这个事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上大学那时候年轻爱耍帅,尤其是顾行野,无论多冷都不会给帽子把精心准备的发型遮掩的机会。   某天晚上耳朵又疼又痒,连夜去了医院,结果后遗症一直落到现在,耳朵稍微着凉就疼得睡不着。   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落搭在落地窗上,骆时岸抬眼瞧他,果然两只耳朵泛红。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别过眼,继续喝粥。   骆时岸早在上个星期进了剧组的群,也和导演沟通了第一场戏。   他正观看之前在公司练习的视频,顾行野推门而入。   “给我揉揉耳朵。”他说完就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骆时岸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药水,均匀地涂在掌心,双手上下摩挲等掌心发烫时,覆盖住顾行野的耳朵。   从前每到这时候,顾行野就会给他聊些轻轻松松的话题,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   今天也是一样,他讲了好多公司里有趣的八卦,比如孙照喜欢上前台一姑娘,表白之后那姑娘第二天就辞职了。   未几,顾行野睁眼:“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听你说呀。”骆时岸重新拿起药水瓶,多搓了一会儿。   总觉得做些事,就好像能分担些与他共处一室的异样感。   顾行野翻了个身,趴着看他:“你最近怎么成天摆弄着手机,那里面有谁啊?”   骆时岸大大方方将手机放到他身边。   本来就是找个理由想看他换换表情,没想到这人直接把手机扔给他了。   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来翻翻,又扔到一边。   “行了。”顾行野无趣地坐起身:“不疼了。”   骆时岸来浴室洗手,刚将手上的泡沫冲干净,顾行野紧随其后。   二话不说按着他的肩膀,胸膛紧紧贴住他的背。   “你……”他力气不如他,无法回头,只能双手扣着洗手台:“你别这样,我,我吃不消的……”   “检查结果怎么样?”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微微低头衔住他的耳垂:“差点忘了你今天去复查,报告呢?”   “落在车里了。”炙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骆时岸缩着肩膀,心跳递增:“说是让好好休息,不能剧烈运动。”   从他鼻间哼笑出的气息发凉,冷热交织中,手已经向上探:“不运动——”   话没说完,骆时岸直接被他转了个身,下巴被挑起,他的唇随即印上。   两个彼此熟悉的身体,能在第一时间燃起所有情绪。   顾行野将他的情绪统统吃进腹中,强硬宣告自己的主权,骆时岸犹如被挤进角落里的人,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直至他慢慢抬脸,不知餍足地用舌尖舔舐他的唇角。   舌尖拂过又酥又痒。   骆时岸用朦胧着的视线与他对视十几秒,才渐渐找回自我。   头发被顾行野揉乱,听见他说:“等我出差回来去看你。”   他在浴室洗冷水澡,骆时岸失了魂儿似的走出门。   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他一下就能找到让自己沉醉的弱点。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骆时岸想。   但没关系,破茧成蝶的过程中一定会遇到各种险阻。   习惯养成自然,要改变这种习惯,还需要时间。   倘若真能挥刀斩情丝,一下就割断这五年的情谊,骆时岸也觉得不现实。他有自尊,但不是冷血动物。   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就这样被自己慢慢抚平,顾行野洗完澡出来从背后抱着他,他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一点上升,而自己的则在一点点下降。   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尽早脱离习惯了五年的生活,然后拥有一个能保证后半生饿不死的职业。   越早成功,他就越早脱身。   更早地让顾行野也尝尝被人利用,当成消遣的滋味。 第4章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正在吃饭,李天凡来了。   很少有朋友来家里,来的也只是少数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   骆时岸给他添了副碗筷,问:“外面冷吗?”   李天凡回答:“有点冷。”   骆时岸吃过饭就上楼给自己换了套保暖内衣,才重新下来。   李天凡想送他去片场,被骆时岸拒绝:“没关系,我让司机他们等在公司了。”   他瞥了眼顾行野,与他短暂地对视后平淡移开视线,拖着行李走了。   他走后,李天凡奇怪地看了看门口,又看向顾行野:“怎么回事你俩,又吵架了?”   顾行野耷拉着眉眼:“没有。”   “以前你俩不这样啊。”他追问:“是不上次那事,他想起来了?”   “不可能。”顾行野笃定地说:“他要是想起来了还能这么平静,早就跟我闹了。”   虽然李天凡上次没看见俩人具体争吵情形,但多少也从孙照口中听说了点,再加上骆时岸车祸昏迷,他真不敢想象这得吵得多激烈。   “也是。”李天凡又给自己舀了碗汤,自言自语地发问:“但我怎么就感觉他不如以前热情了呢。”   顾行野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跟你热情啊?”   “跟你不也没那么热情,都没跟你吻别。”   的确不对劲。   顾行野也发现了,早在今天之前就发现了。   只不过他一直觉得这是因为骆时岸大病初愈,才刚出院没多久,还没排解掉在医院的郁结,所以显得冷淡。   可今天加上李天凡的肯定,顾行野陷入迷惑。   骆时岸大病初愈,非但没跟他说自己哪里痛,反倒是一改往日姿态给找了个工作。   这的确不像是他性格。   从前他重感冒要去挂点滴,还问他要不要戴上口罩陪他一起去,被拒绝后闷闷不乐了几天。   这回怎么走得那么干脆。   随即顾行野又想到了什么,难题得以解开,才弯弯唇说:“他就是第一次进剧组紧张。你今儿要不来,他保准跟我撒娇要我送他,你来了还怎么撒,怎么吻别,时岸认生。”   “跟我还认生?”李天凡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说:“之前跨年夜,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俩亲嘴!”   “你没听他刚刚问你天冷不冷吗!”   “问了,怎么了?”   顾行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昨晚耳朵又疼了,他这是帮我问的,怕我再冻着。”   李天凡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吃过饭后,俩人在客厅谈了会儿工作,顾行野回书房取资料,再下楼时,李天凡问他:“你搬到这新家也有一个月了吧,怎么家里还这么单调。”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沙发茶几,连个电视机投影仪都没有。   “那角落里都空着,好歹摆几盆花啊,留着接灰呢?”   “以前这些都是时岸弄的,他这段时间就忙着看剧本了,等杀青之后就该往家里倒腾了。”顾行野随意说道:“他就喜欢弄这些东西,之前那个家里到处都是些花里胡哨的。”   “哎,哥们跟你提个醒啊!”李天凡抿了抿唇,带着狡黠的笑意说:“你们家这位进的可是娱乐圈,那诱惑力可忒多了,你要不看紧点,当心他把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倒腾到别人家去!”   “你今天是来看资料还是看姻缘的?”顾行野把资料拍到他面前:“赶紧看,看完滚蛋。”   李天凡很快收敛了玩世不恭的嘴脸,摊开资料看得认真,偶尔遇见有疑问的还会提出。   顾行野的思绪却渐渐纷飞,视线落在客厅每一个角落。   这也空空那也空空。他们都住进来一个月了,明明打算常住,可这里却好像是个临时房子一样。   从上学那时起,骆时岸就如同谦谦君子一般平淡正直,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展现出与众不同的另一面。   但万变不离其宗,骆时岸就如同一朵莲——濯清涟而不妖。   他才不会被娱乐圈诱惑,只是这么多年他在家里太闲,所以想体验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等他在外面受委屈了,就会回来打理这个家。   不用急,很快。   养谁五年谁不娇?   ---   骆时岸抵达片场时,剧组正在准备过程中。   他没能参加上开机仪式,因为正是在开机仪式的第二天,他横空而降成了男一号。   和导演等工作人员打好招呼后,得知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他的戏,就打算先回车里歇着。   这时又来了两辆车,一共下来了七八个人,其中一个短发小生走在中间戴着墨镜。   他径直来到导演休息室,摘下墨镜:“你好吴导。”   吴导起身与他握手,同时向骆时岸介绍:“这位是喻棋。”   “你好。”骆时岸跟他伸出手:“我是骆时岸。”   喻棋刚抬了一半的手骤然放下,重新戴上墨镜,转而看向吴导:“我的戏今天排第几?”   “第二场,等拍完了时岸就拍你。”   “那我在车里等。”说完,他转身并吩咐助理:“你留在这里盯着吧。”   动作行云流水全程不拖泥带水,俨然将骆时岸视作无物。   导演也看出这其中暗藏的玄机,他只开口安抚:“先去化妆吧,马上开机。”   骆时岸早已收回礼貌的手,面色与内心一样波澜不惊。   从前他就是这样云淡风轻,除了顾行野还从未心甘情愿对谁折过腰,五年的锦衣玉食没能将他养刁,更不会磨平他的傲骨。   既然别人不接受他礼貌的问候,他也不会因那人的情绪而变得苦不堪言。   再痛还能有粉身碎骨痛吗?   剧组的化妆室跟着一起来到骆时岸车上,接下来还有其他艺人需要化妆,她们进度很快,没一会儿骆时岸的脸就亮了一个度。   同时还有专业的老师趁这个时间指导他如何看镜头。   这个上个月也有老师专门告诉他,但骆时岸依旧听得仔细。   上了场也不慌乱,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要稍作指引,他能做得很好。   一场戏拍下来,导演连连拍手,坐在监视器前跟旁人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外行什么都不懂,没想到还挺有天赋的。”   他的经纪人coco听见了这话,偷偷告诉骆时岸。   骆时岸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天赋,但他知道今天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原因是这场戏他在老师的指导下演过几遍。   车上有小羊买来的点心,他刚吃了一口就听见车外有争吵声。   骆时岸问:“怎么回事?”   小羊看了眼coco,小声说:“喻棋不满意化妆师,要换人,不然就不化妆。”   coco开口:“耍大牌呗,早就听说他能折腾。”   “是因为我吧。”骆时岸面不改色吃着点心,说:“因为化妆师先给我化了。”   其他人对视了几眼,均默不作声低下头。   骆时岸没因为这件事影响心情,也没兴趣打探最终是怎么解决的,他拿着剧本很快就投入到下一场戏里。   等待的时候还接到了顾行野的电话,问他一天感受如何。   车里还有其他人在,骆时岸含含糊糊地回应,顾行野也听出来,两个人又改成打字说话。   顾行野:【coco和我说了你今天的行程,等结束了我派车去酒店接你。】   骆时岸:【还要看剧本,你有什么事吗?】   语气显得陌生,很明显让顾行野生气了,直接发来一段语音。   骆时岸转换成文字看的。   【我能有什么事?明天我出差想跟你吃顿饭不行?你剧本什么时候看不好,差和我吃饭这几个小时了?】   骆时岸皱眉回复:【今天拍戏表现不好,没心情吃饭,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   顾行野很明显不领情,消息也没回。   骆时岸乐得轻松,放下手机重新拿起剧本。   这场戏结束后,今天已经没有骆时岸的戏了,但导演却告诉他先别走。   他说晚上有一场局,大家喝点酒熟悉熟悉,免得以后拍对手戏尴尬。   骆时岸很乐意跟大家一起,因为知道这是自己走出网络,迈向社会的第一步。   他越早能融入,就越早能脱离现在的困境。   在保姆车里等到傍晚,一天的戏已经结束。骆时岸的车跟着前车一同抵达一家酒店。   --   见顾行野摔了电话,李天凡抬了抬眉:“怎么?时岸不来?”   “嗯。”顾行野沉沉应了声:“不来拉倒。”   说是这样说,可两个多小时里,顾行野的眉头就没展开过,手机因为频繁拿起而发出低电量警告音。   当顾行野寻了根充电线后,李天凡笑了声,安抚道:“进组第一天太忙吧,他想多学习学习很正常,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都学习一个多月了。”顾行野又将手机扔到桌上:“我看就是他住院那时候我对他太好了,以为翅膀自己硬了我亲自找他吃饭都不来!”   “那剧本他怕是连别人的台词都能背下来了,还学什么,干脆吃了剧本算了!”   “哎呦喂我说顾少爷啊!”李天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他:“他是以你公司艺人名义进去的,又不是以你男人身份进去的。”   李天凡坐下来:“新人哪怕是再优秀,没背景的在剧组不端茶倒水,不认真学习能行吗,以后还能有机会出头吗?”   顾行野抿了抿唇,没应声。   李天凡又说:“还是说你俩以后打算像修景和他媳妇那样公开?”   “我他妈可没应修景那么疯!”顾行野忙道:“再说了,修景那是得罪他媳妇,人家要死要活跟他分手,他那痴情种子才公开的,我……我……”   “你怎么?”李天凡瞥了他一眼,故意问:“你没得罪人家?”   那天发生的事再次从顾行野脑海里闪过。   他晃了晃脑袋,烦躁地说:“时岸都把这事忘了,你以后也别提。”   都别提,这样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只要所有知情人都把这事烂在心里,那这件事就不存在。反正最该忘记的人已经忘记了,不是吗。   一想到这里,顾行野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重新拿起电话,这一次打给了coco,得知骆时岸想回酒店没能回成,反倒是要跟剧组一起应酬,顾行野心里郁闷。   “不来陪我吃饭,跑去陪别人吃大锅饭。”顾行野不悦道:“那性格到了饭店得端着盘子坐角落里一个人吃,扫不扫兴。”   说完,他起身穿外套,李天凡忙问:“你不是凌晨的飞机吗?再你不出差了?”   顾行野犹如一阵风般离开。   他倒要看看剧组是点了什么饕餮盛宴,让他放弃给自己送别。   到了酒店楼下,由经理指引着来到剧组的包厢窗口。   刚一打开门,顾行野就见平日里滴酒不沾的骆时岸,此刻正举着酒杯不知道在敬谁。   他的视线立马望向对面的人。   大腹便便,戴着眼镜满目红光。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还搂着骆时岸的肩膀拍了拍。   他妈的,骆时岸居然还冲他笑。   顾行野攥着拳头,强忍着想冲进去的冲动。   他俩的交谈没一会儿就被人打断,又一个人举着酒杯朝骆时岸走过去。   这和顾行野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骆时岸居然能跟这群人融入到一起。   他不是不惹尘埃的吗,他不是向来清高,那脸上的红晕分明只有自己在跟他说情话、帮他吞吐时才会浮现……   妈的!   他想杀人!   骆时岸经人介绍才知道,原来今天不仅仅是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吃饭,同行的居然还有Z站的董事长。   Z站正是骆时岸发变装视频的网站,他曾经入选过两次年度大赛,Z站董事长刚好认出他来。   两个人交谈甚欢,当场交换了联系方式。   董事长还和吴导打趣道:“怪我没早点出手,不然我抢先一步签下骆时岸,这个剧本也能分我一杯羹了。”   吴导一脸笑容:“时岸的潜能和演技可是我没想到的。”   说完,又跟骆时岸碰了个杯:“下次有机会还得再合作!”   尽管骆时岸知道这不过就是一句客套话,但此时心中也燃起雀跃之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定。”   吃饭期间,骆时岸有几次将视线落到喻棋身上,他是剧组里明目张胆带着后台的,尽管发生种种意外让他变成了男二,但依旧有不少人巴结,有他在的地方也没少得了热闹。   骆时岸没打算再跟他套近乎,尽管涉足娱乐圈不深,但也明白像喻棋这样的人,得势容易,失势更容易。   因为,他曾经也是他。   这顿饭结束后,骆时岸的手机里多了不少联系电话,大家凑到一起拍了张合照,由官方微博账号发出,上面艾特了所有演员。   出来时外面下起了秋雨,垂死挣扎落在车窗上,残余一滴滴细长的线。   有斑驳的霓虹打在骆时岸脸上,他看上去像是和天一同哭泣的人。   Coco正登着他的微博账号转发合照,并写了两句得体又谦卑的文案。   小羊用凉毛巾给骆时岸擦脸,骆时岸摇摇头,眼底落寞散去:“我没事。”   说来奇怪,以前他不能喝酒的,可自从重生以来,身体各方面的素质与潜能都像是一并重生了,他有着用不完的干劲。   上大学时背英语单词要在纸上写好几遍,而这长篇大论的剧本,几乎是看两遍就能背熟。   喝了这么多酒除了脸红以外,也没有半点难受的感觉。   小羊回到自己房间之前还问他,要不要叫一碗醒酒汤,免得第二天头疼。   骆时岸摆手说不用,只说明早记得叫他起床就好。   他本想先洗个澡,刚把外套放挂到椅背上,一转身见到身后的人时,吓得后退半步。   顾行野想必已经进来很久了,久到气息与房间的空气融为一体,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他的到来。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被这道并不友善的目光盯了多久。   骆时岸知道他这是少爷脾气犯了,无非是因为自己没和他一起用餐。   果然,顾行野双腿交叠,慵懒地问他:“一身烟酒味,别告诉我你今天拍的戏是在烧烤摊上。”   骆时岸懒得瞒他,就算他不说,coco和司机也得说。   “剧组临时通知聚餐,我推不掉。”   “推不掉还是不想推?”顾行野说:“我看你喝得挺开心。”   骆时岸心中短暂一惊,垂眸又抬起:“去了不喝酒,难不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东西,那也太扫兴了。”   “你第一次跟我的朋友见面,不就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叫你就不说话的吗。”顾行野咬着牙说。   骆时岸实在不想与他回忆曾经。   那对他来说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会让他绷不住而全盘托出,那么等待他的又会是另一种死法。   他沉着一口气,态度缓和了些:“那时候年纪小,都多少年了,心态成熟了,不会像从前那样让别人下不来台了。”   “你只是不让别人下不来台吗?”顾行野问。   骆时岸对这个问题感觉莫名其妙,可尽管他不再深爱顾行野,也没做出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情来。   顾行野从口袋里摸出烟,咬了一根在嘴里,打火机迸发出灿烂的一簇火光,照亮他眼底的不可言说的郁结。   骆时岸静静地看着他。   记忆好像突然与那天重叠,那天他觉得心碎,曾一度认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如今相同的情景,甚至连窗外雨滴的形状都那么相似。   他却只觉得可笑。   虽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但没关系,关关难过关关过,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愤怒吧,以后还有比这更绝望的呢,顾行野。   作者有话要说:   濯清涟而不妖。出自《爱莲说》 第5章   窗外的雨逐渐变小,玻璃被洗刷的晶莹剔透。   明天戏份不少,骆时岸有些困了,上前握住顾行野的手,以此来牵制住他徘徊的脚步。   “你看见什么了?”骆时岸掌心泛凉,刚好顾行野火气正盛,他用两只冰凉的手包裹着,汲取他的温度,问:“看见我喝酒了?还是看见我加微信了?”   “你还加了他们微信?”顾行野皱眉。   “工作哪有不添加联系方式的?”骆时岸扯着他的手坐下,像往常一样拨弄他的手指。   顾行野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血液流淌的方向都勾勒出他骨子里的傲娇。   骆时岸的手也纤长,但总觉得不如他的,以前喜欢和他十指相扣,理由是这样我的手指也能像你一样好看。   “要出差了心烦?”骆时岸说:“是烦工作,还是烦我——”   “都烦!”顾行野没好气地说。   骆时岸笑笑,补充:“烦我不能陪你一起去?”   顾行野没说话,只吸烟,喘着不轻不重的气。   骆时岸抓着他的手抬起,将脸颊附到他掌心上:“你看我的脸和我的手温度是不是差好多。”   他脸很烫,手又很凉。   “喝太多酒了。”骆时岸闭着眼睛喃喃道:“今天才真的理解到你有时喝得烂醉回来,其实是无能为力,我不该吵着让你先洗澡的。”   “他们逼你喝酒了?”   顾行野指腹微动,摩挲绯红又光滑的脸:“谁啊?”   “没有。”骆时岸说:“是我自己要喝的。”   顾行野不悦:“你身体才恢复喝什么酒啊?戏还没演明白,先把酒喝明白,能给你加戏吗?”   骆时岸弯了弯唇:“没怎么跟除你之外的人长时间相处过,不知道怎么拒绝,再加上大家都很热情。”   “对你热情那是为了从你身上获得好处。”顾行野上下打量他,突然问:“没碰你吧?”   “怎么会。”   安静了一瞬,骆时岸问:“你生气了吗?”   顾行野瞥了他一眼:“没有!”   听语气也能听出不是没有,但骆时岸装作看不出,靠在床边:“那就好,就知道你没这么幼稚。”   顾行野一口气哽在喉间,发作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骆时岸是时候给了个台阶:“我头很疼,感觉像要晕过去了一样。”   随即一只温暖的手背贴在他额头上,顾行野说:“那给医生打个电话问问?”   骆时岸没拦着,但提醒:“你打是不是不太好?”   顾行野顿了顿。   “没关系,我带了医生,待会儿让小羊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反正很快就要去复查了,到时候再检查,不用担心我。”   骆时岸实在是困了,眼睛里爬上几道红血丝。顾行野瞧出来刚想说几句活该,可李天凡的电话了过来,催他赶紧走。   顾行野捏着骆时岸的下巴,用了点力气,警告似的晃了晃,只等到骆时岸向来平淡的脸破功皱眉,才站起身:“我半个小时后的飞机,李天凡在楼下等我。”   “嗯。”骆时岸拿起外套帮他穿上:“去吧。”   临走前,他的视线落在他下颌的红印上:“下不为例。”   “知道了。”骆时岸说。   要不是因为顾行野,今天应该是骆时岸最完美的一天,可惜这两个小时成为了一整天的瑕疵。   骆时岸没能睡好,梦里全都不想见的人。   他正郁闷地想要将顾行野和喻棋的脸抛出脑后,手机短信提示响起,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顾行野给他转了比不小数目的钱,要他必须好好吃饭。   这笔钱当然不能用作吃饭,还是要先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这五年,顾行野对他还算不错。   骆时岸本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平和待人,用心做事。   只有上了大学,住在寝室里才感觉到,什么叫喧哗。   那天他刚刚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见书桌上踩着两个黑色鞋印,其中一半印在他的记事本上,这是他熬了两个通宵写完的作业。   骆时岸沉着脸问是谁,寝室里其他人默不作声,他鲜少愠怒,加重了声音:“谁踩的!”   话音刚落,寝室门被篮球‘咣当’一声砸开,顾行野吹着口哨走进来,见寝室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别人偷偷指了指骆时岸的桌子。   顾行野凑过去一看,皱眉:“谁弄的?”   这才有人告诉他,412的刚刚过来找球,我说不在我们这,他们不信,找了一圈又踩着桌子翻床。   话音刚落,骆时岸一把掀开床帘,熬了几个晚上制作的飞机模型已经从中间断开。   心里正烦躁,忽地听见顾行野的怒吼已经从走廊传来。   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顾行野已经提着‘肇事者’的衣领进来。   “谁他妈让你随便闯我们寝室的?”说完,按着他的头先凑到骆时岸面前:“道歉!”   “对不起……”   骆时岸记得他的声音,平时在走廊里喊得最凶,时常吓得他心颤。   他就那样看着顾行野按着人家的头,给寝室几个人道了歉,再拿着抹布擦干净桌子灰溜溜地离开。   从前就看出顾行野脾气差,经过今天这个举动更验证了骆时岸的想法。   可也就在这天晚上,顾行野又令他刮目相看。   熄灯之后很久,骆时岸被鼾声吵得睡不着,忽然感觉床微微晃动,还未反应过来,帘子外钻进来一个人。   “你……”   “嘘——”   视线骤然明朗,顾行野手里拿着一个球形灯,暖黄色,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骆时岸第一个举动就是穿衣服,顾行野瞥了他一眼,说:“大夏天的光膀子睡觉不是正常吗,你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又不是没看过。他在心里补充,脑海里闪过那天看见他雪白的背。   “没看出来啊,你身材挺好。”顾行野从口袋里掏出好几样工具扔在床上,轻声说:“你那腹肌什么时候练的?”   骆时岸不答,穿好衣服拿起薄被盖到腰下问:“你做什么?”   “帮你修模型啊。”顾行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他的柜子,把那两截飞机拿过来。   本以为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居然在顾行野的神奇胶水和工具下,看不出半丝破绽。   这还不够,顾行野说:“等明天我找个女孩借瓶指甲油涂上,就彻底看不出来了。”   骆时岸很感激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飞机模型,而是这个模型是无数个他被吵得睡不着的夜晚,用寂寞拼出来的。   这更像是另一个自己,能陪伴他度过漫长的黑夜,迎来崭新的黎明。   在一起后,骆时岸提起过这件事,那时候他满怀欣喜地看着顾行野,却见他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印象,哎你先把U盘里面第二季度报表给我打出来,我待会儿要看……”   后来。   那个飞机模型一直被骆时岸房子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每天都能看见,直到那天争吵,顾行野将家中大部分摆设统统砸了。   那个模型也砸在玻璃上,碎成了渣子,再神奇的胶水也黏不起来。   那时候骆时岸突然明白,像顾行野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可以对任何人好。   而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   沉溺在顾行野的关怀里度过了五年,哪知道,这份关怀不过是他随手丢出的一小部分。   他不以为意,他却甘之若殆。   小羊的叫醒电话将他从回忆里生拉硬拽解救出来。   上了车,小羊缩了缩肩膀对司机说:“以后最好提前开空调,骆哥身体不大好,不能着凉,你早来十分钟暖车。”   司机点头:“知道了。”   提到车,骆时岸突然想起自己名下还有顾行野送的三辆车。   豪车都价值不菲,这三辆应该能卖个不小的数字。   趁着顾行野这次出差,骆时岸问小羊能不能打听到卖车的地方,小羊还真认识几个懂车的,说联系一下,等过两天给他答复。   今天的戏份里有和喻棋的对手戏。   戏里男主发现女朋友暗度陈仓,撞破一切后,女朋友和男二号数落了他一番,趾高气扬地离开。   而男主则一个人站在烈日下,艰难地承受人间苦难。   这场戏当初在和老师探讨学习的时候,骆时岸就觉得心脏泛痛。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女朋友的一句:【玩玩而已,你当什么真啊!】都与现实如此相符。   一个玩玩而已,一个玩腻了。   导演说这场戏尤其重要,是男主事业上的一个转折点,要他先对一切失望,再遇见真正的希望,从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怕他表现不好,专门给他讲了很久心路历程,拍拍他的肩说:“你一定不懂,因为咱们活到现在都是顺风顺水,哪里能明白万念俱灰的感觉。”   骆时岸怎么不明白。   他默然点了点头,导演以为他正在调整状态,又讲了两句马上吩咐开机。   看着相爱多年的女友挽着另一人的手臂,他走上前:“你们在做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顾行野放下酒杯,怒瞪着自己,有酒水从杯壁溢出浸湿他的虎口。   “我刚订了餐厅,看来,你们已经吃过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纪念日我知道的,我已经订好餐厅了,这不是临时被朋友拉过来喝酒吗。]   [不是你订的!]   骆时岸歇斯底里,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星火燎原不过一瞬之间。   [那是孙照帮你订的!]   “我们就是玩玩而已,你干嘛当真?”   “就是,痴情种子少见啊。”   [一句酒话你他妈一直念念念!]   飞机模型砸在窗上,窗框晃动,模型犹如齑粉一般碎在脚下,被顾行野一脚踩在上面。   [骆时岸你疯了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知不知道这一闹人家得怎么笑话我!]   [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我也正有此意。”   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和那晚大雨倾盆,雨滴砸在水洼的声音在脑海中交错闪过。   “cut!”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非常好,时岸你情绪很到位。”   吴导走上前,拍了拍骆时岸的肩膀:“真不错啊,哪个老师教你的?”   骆时岸没能立即恢复成戏外的样子,他勉强弯了弯唇,说出了老师的名字。   话中残存哽咽,吴导以为是他还未出戏。   “这位老师相当专业,不错!”吴导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转身走到喻棋二人那边:“你们俩刚刚转身的动作不太好看,再来一遍……”   骆时岸回到自己的躺椅上,小羊给他一瓶水,称赞道:“骆哥你太棒了!我刚刚偷偷去监视器后面瞄了一眼,又帅又赞!”   “是吗。”骆时岸问她:“我会火吗?”   “一定会!”小羊安抚他:“骆哥你演技这么好,还是顾总亲自推荐的人,你不火谁火啊!”   一句话涵盖了两个重要因素。   想在娱乐圈保持常青,一是自身要强,二是背景要强。   如果足够幸运,两者拥有其一就好,但回首自己这几年。   他无疑不是最幸运的那个。   下午,剧本有个改动,导演临时增加一场戏。   为了渲染男主悲伤的情绪,他在与女友分手后梦魇,梦中不小心坠楼,然后被惊醒。   虽说是梦中,但场景得拍下来。   这个决定令骆时岸心颤。   他恐高。   这不单单是恐高的原因,每个人都害怕从高处坠落。   尤其是需要面无表情,在一脚踏空之后才可以表现出惊恐。不仅仅考验演技,还考验心理素质。   这场戏安排在下午,上午骆时岸的心跳就已经在加速了。   到了正式开始时,绿景加威亚摆在面前,骆时岸站到了大概三层楼高的位置。   导演告诉他:“梦里的情景是女朋友站在你面前,你需要一步一步走向她,马上就要碰到时,喻棋也出现在你梦里,你一脚踏空就跌下去了。”   骆时岸吞了下口水,点点头。   喊了句开始后,骆时岸还没走到尽头就被叫停,原因是他步伐僵硬。   重来一遍依然如此,导演看出问题,问他:“你是不是恐高啊?”   镜头特写,能清晰看见他额角的细汗,花了妆容。   骆时岸点头:“对不起……”   “补妆,再来一遍。”   当喻棋和女演员开始做亲密动作时,正是骆时岸要一脚踏空的时候,可惜他因为害怕,随着威亚坠落的动作过于狼狈。   导演再次叫停,摇头:“不好。”   喻棋不耐烦地说:“干脆抠图算了,本来我早就该收工的。”   女演员是新人,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说:“我马上就有个通告要到时间了,骆老师您要不再调整下情绪,我快来不及了。”   短短半小时,骆时岸补了无数次的妆再次被汗水打散,他开口:“给我点时间吧,过几天再拍可以吗?”   考虑到临时加班给演员们带来的弊端,导演应允了,今天大家便正常收工。   骆时岸卸下威亚,朝棚外走时,偶然听见喻棋和他的工作人员抱怨:“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精通剧本里的动作,稍微加场戏就拿不下了。”   小羊皱眉,到底是仗着自己背靠顾氏,背景比对方硬,回怼了句:“临时变故做不来很正常吧,总比有些人演不明白剧本内容要好。”   骆时岸不愿生事,扯着小羊离开,喻棋悠悠添了句:“装得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大家不还是半斤对八两。”   “半斤八两?”骆时岸转头看他。   “你怎么进的剧组,还用我提醒你吗?”喻棋不甘示弱,为自己到手被抢的角色不愤道:“大家彼此彼此,就不要装清高了。”   “有句话告诉你。”骆时岸不紧不慢地说:   “处在人下时要时刻保持上进。如果放任堕落,打心底里为奴,那一辈子都是奴。”   他说完就走,听得喻棋云里雾里,半晌才反应过来,问经纪人:“他骂我?”   经纪人:“……”   --   骆时岸收工后没让别人跟着,一个人来到陵市塔蹦极。   陵市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娱乐设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跳楼机和蹦极。   骆时岸觉得蹦极与戏中情景最像。   他买好票后在休息椅上坐了好久,面前突然出现一双小黑鞋。   “骆哥。”是小羊跟着他过来了。   骆时岸问她:“你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小羊说:“今天喻棋那样说你,你又不让我怼回去,我,我觉得你应该还没出气……”   “怕我发生意外?”骆时岸笑了一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小羊刚坐下来就从背包里拿出水给骆时岸,叽里呱啦地安慰他:“那个喻棋跟我弟弟一样,每天除了和我吵架就是跟同学打架,打输了又来找我要钱,打赢了呢,对方家长来找我要钱。”   “这些人真是毫无优点,仗着有人给兜底,什么都不在乎,我真担心我弟弟有一天出事……”   骆时岸没觉得心中宽慰,只觉得吵闹。   他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站起身:“我上去试试。”   小羊说:“骆哥你想开了就好!”   她在下面等着,目送骆时岸上去,心里暗道还好跟过来了,不然骆哥到现在还在忧郁呢!   穿戴安全设施时,骆时岸在脑海里回忆剧情。   剧本上每一个字他几乎倒背如流,可就是无法迈出下一步。   双腿发沉,尽管工作人员抱着他的手臂,依然觉得大脑眩晕,几乎下一秒就要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僵持许久,工作人员劝慰他:“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们可以退票的。”   骆时岸犹豫。   [我他妈每天上班去喝点酒怎么了?]   [谁定的餐厅又能怎么样?吃饭的是咱俩就行了。]   [骆时岸,你想好了,今天出了这个家门再也别回来!]   骆时岸睁开眼,白云袅袅,蓝天似乎触手可及。   他垂下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眸中了无生机,天空倒影在他眼中一片死气。   耳边传来工作人员倒计时,数到一时,骆时岸刚好一脚踩空。   风声呼啸,树影婆娑。   骆时岸睁开眼。   从前这些话让他肝肠寸断,如今却能激得他勇往直前。   一切都在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会越来越好的。 第6章   骆时岸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银行卡上的数字。   只是事到如今,除了钱,他要不来别的。   爱情不过是虚幻缥缈的东西,曾经他重视,觉得爱人一个眼神一句关怀,抵过千金万银。   现在才了然,那是握不住看不见的,放在称上没有重量,毫无意义。   今天一共蹦了三次极,一开始是的腿软发汗,一口气喝了一瓶水后,骆时岸不畏恐惧,又跳了两次。第四次还想要上去,被工作人员阻拦,表示极限运动一天承受不住太多,休息几天再来吧。   被叫停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第三次时脑海里能清晰浮现出剧本上的内容,并将自己代入进去。   小羊见他出来,拿出纸巾帮他擦掉额头上冷掉的汗。   问他:“骆哥,咱们回去吧?”   “走吧。”   小羊在车上一直称赞他敬业,见骆时岸嘴唇发白,问了句:“骆哥,你还好吗?要不要给医生打个电话过来看看?”   “打一个吧。”骆时岸说。   他回到酒店无力地坐在床上,将衣服缓慢的,一件一件褪下。   腰腹上面有明显的红痕,手指轻拂传来刺痛。   安全措施勒得太紧,再加上他玩得次数太多,导致腹部一圈儿疼痛难忍。   医生过来给他上了药,说是因为皮肤细腻,所以才会被安全措施磨破。   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一星期之内不能沾水。   医生给的药先冷后热,这一宿,骆时岸没能睡踏实,噩梦连连。   浑浑噩噩醒过来,天际已然成鸭蛋青色。   左右也是烦躁,干脆不睡了,拿起手机来到粉丝群,群里的人员越来越多,都在探讨骆时岸进组的消息。   【骆骆简直是网红里的一届清流,要不是官博发了照片,我都不知道他去演戏了。】   【是啊,骆骆演戏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对我来说……唉,我的宝藏要被别人发现了。】   【别这么想,骆骆这是换一种人生体验,况且谁不希望能往高处走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探讨,中心还是惦念着骆时岸。   他回复了一句:【谢谢大家的关心,虽然进了组,但也不会放弃你们,闲来无事还是会发视频,拍摄间隙有空也会给大家报平安,分享拍戏好玩的事。】   【1】   【!】   【哇,老大怎么这个时间空降!我是第一个看见回复的!】   【www我打字慢了些,一定是我第一个看见的!!】   【呜呜呜骆骆要开心,听说新人拍戏会受欺负,你要是被欺负了记得告诉我们,大家一人一句,用唾沫也能淹死欺负你的人!】   ……   凌晨的群里因骆时岸突然出现变得热闹起来。   和粉丝们聊着聊着,天空已经泛白。   初升的太阳干净纯粹,打在玻璃上折射出暖黄的光棱,骆时岸起身时腰腹疼痛感增加,又上了一遍药才下楼。   刚上车,coco就告诉他:“明天有个综艺,一共八位嘉宾,四位是咱们剧组,另外四位是其他剧组的。”   “我替你接下了,待会儿把流程发到你邮箱,闲着的时候你记得熟悉一下。”coco告诉他重点:“因为这两部剧和综艺都是一个电视台的,最终两组PK,赢的可以获得三期节目里广告位,黄金时段,非常难得的机会。”   骆时岸应下了,进了片场就见喻棋正和导演在说什么。   见了他,两人明显停顿半秒,而后又恢复成风轻云淡。   吴导跟他点了下头,而喻棋则一脸不屑地倚在车边,颇有些看好戏的模样。   骆时岸才坐在躺椅上没一会儿,导演就过来。   “时岸啊。”   骆时岸抬眼。   怎么说也是顾行野送进来的人,导演跟他说话时也会斟酌考虑。   他说:“我想了想,这个一脚踏空的镜头,给喻棋来演也是可以的。”   骆时岸心中一颤:“给他?”   “是啊。”吴导给他分析:“这情节给你,是暗示你会奋发图强。要是给男二,就预示他未来要跌落神坛,你们俩就是表现方式不同,其实给谁都可以。”   吴导说:“恐高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服的,心里伤害——”   “这样吧。”还未等导演说完,骆时岸淡淡地说:“我们俩各拍一版本,到时候选择用哪个,您来决定。”   导演眨了眨眼,想着既然他想拍就拍吧,最后将这个镜头替换的理由有很多。   骆时岸的演技的确很好,甚至超乎他的预料。但恐高这种事是演技无法遮掩的,他拿捏不住别人可以,剧组租棚要花钱,耽误一天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吴导点头:“行,那让喻棋先拍,你学习一下。”   --   配合喻棋说完台词后,骆时岸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上。   看他表现出害怕的表情,挥舞着手臂向下坠落。   镜头结束后,导演说了句好,可惜面色没有转晴。   他拿着对讲机:“男主试一下。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喻棋神色轻蔑,挑了挑眉,唇齿间发出一声讽刺的笑。   “已经做好准备了。”骆时岸说:“保证不会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骆时岸带着威亚站在高台,这条戏昨天已经试过三次,他炉火纯青,所以今天的表现,与昨天大相径庭。   威亚的速度可比蹦极慢多了,昨天身下是丛林,今天身下是安全措施和一连紧张的工作人员。   无论是高度还是温度,都比昨天更有安全感。   这一场戏拍完,骆时岸第一时间看向导演。   他表情凝重地坐在监视器前,身后还有不少助理。   工作人员帮骆时岸卸下威亚时,喻棋也从他身后走过,凑到监视器前。   等骆时岸过去时,画面正在同步播放两个人的镜头。   不得不说,喻棋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表情自然动作也不生硬,一时间,骆时岸也猜不透导演的心意。   片刻,只见导演摩挲着下颌。   “不错。”   喻棋自信满满开口:“导演,为了这个镜头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   眼看着导演缓缓点头,骆时岸的心渐渐没入海底。   但他面色无常,正想回去休息,突然听见导演开口:“时岸,你这个演技真不错!”   吴导一拍手:“就用这个了!待会儿再补两个近景就ok!”   骆时岸眉梢微抬,弯了弯唇:“谢谢夸奖。”   “果然没耽误我们的时间。”吴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天时间就能克服恐高,太厉害了,还没吃饭吧,边走边说……”   关于骆时岸每次都能另大家刮目相看这件事,一顿饭的时间,导演称赞了他无数次。   期间顾行野的电话打过来,骆时岸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等到收工回到酒店以后,coco的信息发过来。   【顾总请你回个电话。】   骆时岸又看了一遍明天的戏,临睡前才将电话回拨过去。   等待音才响了半声就被挂断,骆时岸一怔,视频随即拨了过来。   他轻叹了口气接起,顾行野也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刚洗完澡,垂在额前流汗湿哒哒的,黑色浴袍领口开得大,露出半个胸膛。   他嘴里咬着支烟,打火机亮起的一瞬间,同时问:“听说今天找医生了?”   “嗯。”骆时岸看着他。   确实养眼。   曾经顾行野的一举一动都牵绊着他心跳的节奏,这么多年无论他烦躁到眉头拧紧,还是发脾气时器宇轩昂或者最后那几十下失控猛撞。   各种情绪各种角度骆时岸都见过,从没觉得他的颜值下跌过。   哪怕现在对他失望透顶,隔着屏幕,烟雾缭绕下他慵懒的眉眼,依旧能叫骆时岸唏嘘。   如果他能有自己一半的用心就好了。   “怎么了?”顾行野问。   叫他打电话,却先开口问他怎么了。   他知道顾行野话里隐藏的真实想法。   “蹦极去了。”骆时岸也没瞒着,说:“安全措施太紧,勒得疼。”   “去蹦极了?不害怕吗?”   “不怕。”骆时岸突然想起一件事,告诉他:“那个项链不小心掉下去了。”   “什么项链?”   骆时岸一时语塞。   那是之前顾行野送的礼物。   他虽然不太喜欢饰品,但因为那条项链实在好看,吊坠上是一颗蓝宝石,看着不显眼,但总能在不经意间吸取光辉,熠熠发光。   骆时岸一直戴在脖子上,养成习惯了,洗澡也没摘下来过。   同样也习惯了,每晚与他的体温相融时,蓝宝石逐渐上升的温度。   偶尔他也会附在耳边,低喘的同时说:“项链很适合你。”   骆时岸帮他回忆:“就前年儿童节,我们两个一模一样的那条。”   儿童节,顾行野包下游乐场,说要带他找回童年,然后在旋转木马的脖颈上,取下心仪的礼物。   “噢那条啊。”顾行野偏头弹了下烟灰,毫不在意地说:“掉就掉吧。”   也是,掉就掉吧。   当初说是情侣款,可他日夜戴着,他却只戴了一周就说不习惯,说半夜总觉得有人在掐他脖子。   “嗯。”骆时岸点头。   一支烟抽完,顾行野将手臂垫在脑后,那双饱含风情的双眼隔着屏幕在骆时岸的脸上扫。   他说:“手机往下移移。”   骆时岸照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再往下。”   他顿了顿,问:“你这是工作结束了?”   “结束了。”顾行野懒洋洋地说:“这他妈操蛋地方,做饭的口味一点也不适合我,我得抓紧结束好回国,诶你捂那么严实干什么,衣服脱了。”   “别闹了。”骆时岸说:“待会儿医生过来,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上完药我就睡了。”   “我想上你。”顾行野直言不讳。   空气静谧了几秒钟。   电话那端笑出声,声音渐渐变大,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说:“行啊时岸,现在都不脸红了。”   骆时岸只觉得他的笑声聒噪。   许是因为他的波澜不惊,隐隐触发了顾行野的反骨。   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露骨,直到骆时岸将手机镜头向另一侧移。   看不见他的脸了,才懒懒地闭上眼,将烦躁情绪释放出来。   那端的顾行野叫他:“怎么了?这就害羞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骆时岸自知今夜如果不服软,他一定没完没了。   明天不仅有他的戏,还要去电视台录制综艺,他必须多睡一会儿才能保证第二天精力充沛。   配合着说了几句他爱听的话,顾行野总算是消停下来。   骆时岸突然发现,每一次应付他的‘死缠烂打’后,自己都会打心底里舒一口气。   就像是完成了拖欠已久的工作,又或者是在几万数据里,找到差了的那0.1.   舒适感不是因为完成了工作,而是完成工作后,马上拥有彻底属于自己的时间,以及又离月底工资更近一步。   心里并不会对工作产生半分好感,恰如他正说服自己,要将残留在顾行野那里的习惯与依赖斩断。   每完成一次,对他的依赖就减少一分。   等到数值为0时,就是他破茧重生时。   “行了不逗你了。”顾行野问他:“医生快来了吧?”   “嗯。”   “瞧你才进组几天就弄了一身伤。”顾行野说:“我记得那个剧本有去浣城的戏份,还挺长是吧。”   “挺长的。”骆时岸应了一声。   “我这几天就跟朋友打听打听那边的房子,等到了那边会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就去签合同走下程序,到时候拎包入住,别住酒店了,不方便。”   骆时岸知道,他口中的‘不方便’具有多重含义。   究竟是谁不方便,不言而喻。   不过没关系,左右这个剧本拍摄周期就那么几个月,等结束后又要回陵市常住。那套房子在自己名下,随时想卖就卖,想租就租。   骆时岸弯了弯唇,今晚真正带着情绪笑了:“好。”   “开心吧。”顾行野也笑了:“我待会儿挂了电话就问。”   “好。”骆时岸的笑意直达眼底。 第7章   今天骆时岸的戏份不多,加上腰腹疼痛感时不时刺激着,一整天也没什么精力。   下午录制节目之前,coco把医生一起带去了现场。   这次节目主要是两个剧组之间的比拼,国内综艺一期节目为一部电视剧宣传,很少有两队争抢的环节。   节目组导演预测这期收视率不会低,希望所有嘉宾能全力以赴。   《温暖的冬天》剧组来的四位里面除了男女主还有男二女二。   喻棋最后一个过来,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四五个助理跟在身边。   他好像毫不避讳自己有后台。   小羊在一旁小声嘀咕:“装什么,又不红。”   骆时岸心里唏嘘,能招摇总比吃哑巴亏惨死要好的多。   风光一刻,也好过肋骨刺入心肺。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三个环节,采取的是三局两胜制度。   主持人拿着麦克,告诉大家:“这是电视台第一次破例,今天领先的队伍将在未来三天的黄金档电视剧里,拥有共计十分四十五秒的广告宣传时间。”   这十多分钟对电视剧有多重要,所有演员都心知肚明。   配合着节目效果,双方开始放狠话。   轮到骆时岸时,他淡淡地说:“请大家在三天以后评价我们宣传片的质量,谢谢。”   主持人热场的同时评价他:“时岸真是用最淡然的表情,说最狠的话!”   第一环节是最平常的猜歇后语,由于《温暖的冬天》剧组这四个人关系实在陌生,所以输给了对方二搭过的四位演员。   这是个很不好的开始,如果想要取胜,接下来两轮都必须要胜利。   没人看见的地方,喻棋跟合作的女二号说:“刚刚我的手势已经很明显了,怎么你还猜不出来?”   女二号就是戏里出轨男一的演员,名气不大,根本不敢跟喻棋解释,只是弯腰道歉:“对不起喻老师。”   “那边有镜头在拍。”喻棋面不改色,微微动唇问她:“你想让人家以为我欺负你?”   女二号动了动唇,尴尬全都写在脸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轮努力就好了。”骆时岸淡淡开口:“都已经过去的事,还提什么。”   “你说不提是因为你们俩也没猜对。”喻棋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要是猜对了就是平局,也不至于一开始就落败。”   女一号上前,小声说:“游戏而已,别太当真了。”   “您是不当真了。”喻棋说:“咱们剧组您是最大牌的,当然不在乎小电视剧的宣传片。”   喻棋现在像是个炸了毛的大公鸡,看谁不顺眼就朝谁打鸣。   他说:“既然过去的不提,那就提未来。下一轮你们俩上吧,再输了我可丢不起人,到时候说不定您的粉丝还得跑过来骂我。”   女一号也被呛了,她看向骆时岸:“时岸,那我们……”   骆时岸点头:“好。”   说完,冷冷瞥了眼喻棋:“如果不是我先看见词,还以为你张开双手扑腾那两下是‘鸡飞蛋打’。”   实际上,喻棋要表演的成语是——大鹏展翅。   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主持人在台上已经开始叫人。   骆时岸和女演员走上前,本轮游戏是真心话。   由主持人逐个提问,哪边的嘉宾不回答,就算输了。   本着保护女生的原则,第一个问题由骆时岸来回答。   主持人问:“你是否经历过令你刻骨铭心的感情?”   骆时岸脸上有明显的变化,举着话筒迟疑片刻。   主持人打趣道:“难道你们组第一个问题就答不上了吗,我们电视台的广告位就那么令你不屑吗!?”   骆时岸笑着摆摆手,随即点头:“有。”   另一个主持人马上开口:“给我们讲讲。”   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锁定在骆时岸身上,包括对面另一队都朝他抛来好奇的目光。   骆时岸张了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抱歉,这是另一个问题。”   两轮很快就过去,主持人开始加大难度,直到问到另一组的女演员交往过几个圈内男友,女演员脸都憋红了也没能说出来,幸好同伴压下她的话筒为她解围:“没关系,咱这一轮就让给他们新人了!”   《温暖的冬天》剧组险胜。   决赛这轮是节目的压轴,取名叫水上乐园,游戏方式是水上羽毛球运动。   本来骆时岸之前看了台本还对最后的游戏犯愁,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沾水,但又不好意思推脱。   没想到刚好第二轮是自己率先出战,这轮理所应当轮到喻棋。   可此时女二号却不想上场,因为刚刚上台之前骆时岸呛了喻棋几句就走了,他火气没处撒就大骂了一顿过来安慰他的女二。   人心是肉长的,哪怕没有名气也有自尊。女二号不管不顾跟他翻了脸,死活不愿意再合作,待在后台不肯上去,连在镜头前装都懒得装。   眼看着场地就要布置完毕,工作人员过来邀请上场,女一号演员扯了扯骆时岸的衣袖,商量着:“时岸,要不你去吧。”   骆时岸犹豫:“还是您去吧,对方是一男一女,我们这边派两个男人不太公平。”   况且也要配合剧组宣传,两个最终没有在一起的cp在镜头前互动,不好擦出火花,还容易让cp粉分散,万一出现个什么容易被人联想的镜头,对所有人都不好。   可女一号垂下眼,小声跟骆时岸说:“我生理期到了……”   如此,骆时岸只能和喻棋一起。   小羊一直跟在骆时岸身边,见状上前,刚要说话被骆时岸拦下,他朝女一号点点头:“老师您就好好休息,这轮我来上。”   说完,又对小羊说:“医生还等在休息室吗?”   “在呢。”小羊说:“但他在也没用呀,也不能让你的伤口立马愈合。”   两个人商量了一阵,骆时岸突然说:“这样吧,我有个办法。”   --   长方形泳池,中间竖了张网,本轮的玩法是一边打羽毛球一边回答问题。   白色羽毛球在头顶来回飞驰,骆时岸和喻棋出乎意料的配合得很好。   主持人含笑问道:“请骆时岸我们讲讲你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综艺里面一个常见的梗,上一轮勾起大家的好奇心,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问题不会被回答时,又突然被主持人问起。   算是个爆笑点,可以用做预告片。   可骆时岸听见这句话心里却一颤,没留神接过对方打来的球,以至于这一回合他们输了一球,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更加艰难。   主持人乐得高兴,他们对骆时岸的答案更感兴趣了。   羽毛球再次从空中飘荡,骆时岸沉沉开口:“我和初恋在一起五年,这五年每一天都是刻骨铭心的。”   主持人追问:“讲一件最难忘的,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   他当然不可能说那件事,除去那天风潇雨晦,骆时岸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他陪顾行野过第一个生日那天。   顾行野生日在夏天,陵市四季分明,夏天时常有雨。   那天他们俩本来打算出去过一个很浪漫的生日,但天气突变,昨天看还是晴天,今天就突然变成了暴雨。   瓢泼大雨打在落地窗前,时而有清晰的闪电浮现于远处的天空之上。   家里温度骤降,壁炉里的苹果木燃烧正旺,顾行野脸上明显不高兴,一个人坐在那里不说话。   骆时岸想了想,问他:“你那天是不是说想看我cosplay?”   顾行野抬眼,此时骆时岸却躲避他的目光。   他想起那天说想看他cosplay什么了,勾着唇:“你不是说没有服装吗?”   “嗯。”骆时岸解释:“快递前天到的,我打算拍个变装视频发出去的。”   顾行野希望他cos的是那时候很流行的网游,一个很受追捧的女性角色,身材明显,凹凸有致,头上还有一对猫耳。   重点是这个角色的人设很好,可萌可霸道,御姐又萝莉,粉丝里男生女生几乎平均。   顾行野眸色发暗,问他:“你打算cos这个,然后发到网上?”   “嗯。”骆时岸浅浅应了一声。   “我看你是欠收拾!”   顾行野凑过去,咬了下他的耳垂附在他耳廓:“是要单独拍给我的吧?”   瞧他脸色涨得通红,顾行野把手扣在他肩膀,笑了一声:“这么露的服装,你好意思发到网上吗?人家网站还不给你屏蔽了。”   的确是想拍给他的,因为他不止一次说过希望看见自己COS这个角色。   今天他生日偏偏赶上下雨,骆时岸不想他不开心。   但他不会把情话讲到明面上,只有情到浓时被撞到受不了才肯投降。顺着顾行野说他爱听的话,但也没法做到他那样口无遮拦。   骆时岸摇头,耳朵尖尖泛红:“就是要发到网上去的。”   “你敢发。”顾行野欺身而上:“你要是敢发,我把你账号封了!”   “你这人真是的,不看算了。”说完就推开他的肩膀朝楼上走。   顾行野忙跟在身后,从背后拥着他一起上楼:“看呐,怎么不看,你快去换上。”   足足半个小时过去,骆时岸看着镜子前的自己,万分后悔一时兴起答应了顾行野的要求。   镜子里的人身高一米八几,因偶尔运动而比女孩子健硕的手臂支在外面,头上的猫耳发卡还没戴稳,就忙不迭不断向下扯着颇为性感的包臀裙。   不行不行,这太难为情了。   他正要将裙子脱下来,衣帽间门突然被推开。   骆时岸心里一颤,后退半步:“……怎么不敲门。我不是都锁上了吗。”   从前哪里见过他这样的装扮,顾行野眼睛都直了,足足盯了他十几秒。   “敲门?这是我家,我敲什么门。”他将钥匙扔到一边,一下子扑过去,如同猎豹扑食。   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戴上的蝴蝶结项圈,最终伴随着顾行野细密的吻,亲自带到他的脖颈间。   ……   “时岸,你是想拖到我们节目结束吗?”主持人在台上喊话。   骆时岸回过神,一边接球一边说:“我们并肩躺在窗前,看大雨洗刷玻璃的过程,第一次观察闪电的形状,等待最后一滴雨水落下,还在院子里救了个无家可归的小刺猬。”   艺人们说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骆时岸很明显是新人,毫不设防提及自己的感情。   主持人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拍了拍手,暗喻道:“那躺在窗前之前的过程我们就不多问了。”   这几轮的羽毛球行动轨迹也不比故事逊色多少,最后关头大家都不谦让了,开始玩起球技。包括故意扣球,故意将球高高弹起。   因为是在水里大家行动不便,有好几次,喻棋没能接住的羽毛球,都由骆时岸大步冲过去接到。   也因此掀起巨大的水花,打乱了精心做好的发型和脸上的妆容。   最后一球时,因为喻棋躲水花的动作,导致球拍没拿稳,眼看就要输了,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突然骆时岸的球拍从镜头外凑过来,弹起羽毛球!   而对方剧组明显没料到他们还能绝地反击,因此没能接到这个球。   站在泳池里的救援工作人员也在第一时间赶来,将没站稳摔倒在水里的骆时岸救出水面。   这期节目算是冷门夺冠的典型,上来后,骆时岸的白色T恤紧紧贴在身上,姣好的身材遇水显露出来,优美又流畅的线条,引得现场工作人员都在低呼。   主持人很明白观众想要看什么,忙起哄凑上来。   “骆时岸你别浪费了这一身水,来给我们展示下腹肌怎么样?”说完就上前掀起他的衣服。   却见骆时岸腰腹间缠了一层厚厚的保鲜膜,里面依稀可见纱布。   “天哪。”主持人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骆时岸表示这只是小伤没关系,不在意完全被水花打湿的发型,将湿发缕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有些尴尬地重新放下衣服。   节目结束后,导演得知他们为节目赢了十多分钟的广告,连连拍手:“太棒了!黄金时段的广告位能帮我们赚多少收视率啊!”   “时岸呢?咱们庆祝一下!”   骆时岸没在现场,coco告诉他:“时岸生病了,发烧。”   录制的演播室温度低,再加上水温凉。   骆时岸进去时就觉得冷气侵入体内,在水里摸爬滚打了将近四十分钟,出来又被要求湿身摆poss、看腹肌。   录完节目回到酒店的路上,他就觉得嗓子痒。   尽管及时吃了感冒药,依旧没能抵挡病毒的侵袭。   他头上贴着降热帖,酸痛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这个新的身体是不是不好用了,还是说重生这次,只是修复了他车祸的损伤,之前那些精力都是暂时的。   身体依旧是他用了二十四年的身体,而并不是崭新的。   一想到以后他或许还会遭遇意外,又或者因频繁的身体不适而打扰到事业,骆时岸心里一沉。   不行,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机会,不能再因各种意外断送。   唯有锻炼加健康饮食,才能护着自己的后半生安稳。   哪怕思想再长远,也需要一副好身体支撑。   骆时岸足足在酒店躺了三天,才能勉强起来走动走动。   在他请假这几天,有很多关于他的对手戏都被压,等他一到片场,就被告知要从早上六点一直拍到凌晨。   小羊觉得这样太伤身体了,骆时岸却爽快地应了下来。   Coco也说:“做艺人的没有休息的说法,感冒发烧只要还能走能说话就必须要工作。”   “放心吧。”骆时岸说:“我没事。”   一个星期后,在陵市的戏已经拍完,骆时岸跟随剧组来到浣城。   浣城是个山明水秀的城市,骆时岸下了飞机,并没有接到酒店的位置。   他问:“没订酒店吗?”   Coco说:“你在浣城的房子已经整理完毕了,接下来去物业签个字,做个人脸识别,拿上电梯卡就可以每天回家住了。”   骆时岸这才想起,顾行野还在这边买了个房子给他。   飞机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回家的路上coco没在,骆时岸问小羊:“车的事怎么样了?”   “我朋友说可以帮忙卖,但因为骆哥你的车都太豪华了,得再等等,他说一定能帮你卖上个好价钱。”   “不急。”骆时岸算了算时间:“杀青之前就好。”   小羊抿了抿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骆哥,你那三台车有两台是限量版,人家说特别不好买,不少人开都舍不得开,你卖了是为什么呀?”   骆时岸轻声答:“新鲜感过去了。”   就像他曾是顾行野的‘新鲜感’。   那些车也曾是他的挚爱,他和顾行野在里面挥洒过爱的汗水,兴致大发时还被他故意降下车窗,让他的脚踝搭在上面晃动。   以至于现在想想……   不能想。   一想到就觉得心脏钝痛。   骆时岸拿起一瓶水,慢慢地喝。   相信时间终能将伤痕磨平,也能让他在未来的某一天坦然回忆从前。   美食冷却尚需要时间,更何况爱了他五年。   不急,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第8章   顾行野在浣城选择的这套房子很明显是临时居住用的。   不是别墅,只是一套一百多平的公寓。   小区保安穿着整洁的制服,随时进出都需要持卡,治安管理不错。   家具齐全,但冰箱里空空如也。   骆时岸叫上小羊一起去了超市,买回一些食材和用品,晚上顾行野就过来了。   他这趟出差为公司谈成了个打合同,瞧他春风满面的样子,应该是从来在公事上严肃的顾先生认可他了。   骆时岸半躺在沙发上看剧本,瞧了瞧他,随口问了句:“出差累不累?”   “不累。”顾行野走过来,一把将他提起,大手一揽把骆时岸直接固定在怀里。   骆时岸动了动,在他怀里寻了舒服的位置靠着。   “这剧本都快被你盘包浆了还看。”顾行野将剧本扔到茶几上。   骆时岸的下巴被他抬起,霸道地强迫着必须与他对视。   “猜我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反正也就是那些没有新意的饰品或者衣服,这些年都是这样的。   骆时岸配合着问:“戒指?”   顾行野眸间一闪,骆时岸心道自己一次就猜中。   可却见他摇头:“再猜。”   “那是手表?”骆时岸说:“猜不出来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袋,打开一看,是条项链。   银白色的细链上一颗闪耀发光的绿宝石坠落,像是林间白雾退去后,带着灵气的小鹿跌跌撞撞跑过,眨眼泛出的微光。   “好漂亮。”骆时岸说。   “漂亮就戴着,别摘下来。”顾行野直接替他戴上。   “明天到片场就不能戴了。”   绿色宝石坠落在他锁骨上,泛着丝丝凉意。   顾行野的手就沿着细链慢慢朝下轻拂,直至钻进他的衣领,拂过红豆,再拉起。   骆时岸皱眉:“疼……”   “细皮嫩肉的。”顾行野在他耳边嗅了嗅,滚烫的气息拂过,引得骆时岸呼吸不顺,手还在拨直接拨乱心跳的节奏。   不一会儿,唇也落下,覆盖在他脸上的每寸肌肤上。   唇齿相依,骆时岸感觉到了他嘴里的伏特加味道。   倏然想起吵架那晚,他手中摇晃的,正是伏特加。   与此同时,下唇猛地一痛。   顾行野含糊不清地问他:“想什么呢?”   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明明他整个人都在他怀里,由着他采撷,却连短暂的失神都要被‘惩罚’。   骆时岸微微仰头,红润的唇露在顾行野眼前,微动:“你又喝酒了?”   “一点点。”顾行野说:“他们给我开庆功宴来着。”   “在夜醉吗?”   夜醉是这些公子哥们常去的夜总会,顾行野在那里有个专属的包厢。   跨年、过节,以及平常他们聚会都会选在那里。   骆时岸陪他在那里过过生日,纪念日,还有……听见他说腻了,也是在哪里。   “额……对。”顾行野点头,清了清嗓子重新靠回沙发:“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刚刚还耳鬓厮磨,虎视眈眈盯着他的男人,热情突然就断了弦,犹如被狂风席卷那般,只剩下心中不敢言说的残骸。   骆时岸看着他,心里唏嘘。   那些被他挑起来的悸动,轻而易举消散,连同心跳也瞬间恢复成原来的节奏。   “有,我刚买了新鲜的蔬菜,你想吃什么?”   “煮个面吧。”顾行野拿起手机滑动:“想吃的你都不会做。”   锅里的水沸腾,骆时岸将一把面撒进去,垂眸又见颈间绿色宝石。   他蹦极弄丢了一条项链,随口一说,顾行野就马上又给他补上一条。   可是,他丢的是两个人的情侣项链。   或许顾行野从不在意这个吧,又或者自己也是那个轻而易举就能被取代的人。   --   第二天一早,骆时岸睁开眼,阳光已经顺着窗帘的缝隙闯入。   身边空空如也,顾行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给他微信留了言。   【回陵市了。】   真难得睡醒没有吵他,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一句话。   那句‘在夜醉吗’的杀伤力有多大呢。   大到高贵的公子哥屈尊吃下他那碗据说有点咸的面条后,喝了两瓶矿泉水都没再抱怨什么。   大到等他洗完澡出来,人已经卷着被子睡着,没有缠着他做,连早上醒来离开都是这样悄无声息,只发了条信息告诉他。   骆时岸无法代入他的心里过程,因为完全想象不到。   一个骄傲自大,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从小到大没有人不卖他面子的顾家独子,这一晚是如何带着侥幸的心里,拥着被子入眠。   骆时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是匮乏的。   早上没有他的戏份,他换了套运动服,来到昨晚在车上看见的健身馆里。   之前本想在家里装一台跑步机,可现在住的是公寓,怕惊扰到邻居。   骆时岸在健身房挥洒了两个小时的汗水,出来后随便找个小店吃了早餐。   才坐下小羊就告诉他,车卖了两台。   就是那两台限量版的,刚一发出去,就有人预定,今天全款已经到位。   骆时岸看着这笔不菲的进账,心里盘算着买房子。   他不会像顾行野这样大手笔买一套精装公寓,他想买个安静一点的房子,地段好不好无所谓,毕竟他的工作以后在家住的时间会很少。   这几天闲暇时骆时岸一直在看房子,的确相中了几套新开发的楼盘。   小区环境看上去不错,重点是房间在里侧,周围没有什么工厂或是马路。   骆时岸赶在没有自己戏份这天回了趟陵市。   和接待他的刘经理聊了几句,心里越来越满意。   此时,刘经理突然犹豫了一下,迟疑着问他:“我感觉您很眼熟。”   因为之前做变装视频的小火,出门时偶尔能碰上几个认出来的。   但大多数都是些姑娘,激动跑来跟他合影,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生认出。   骆时岸微笑着看他,却听刘经理说:“在夜醉。”   骆时岸的笑容瞬间变僵。   “您别误会,我们做销售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习惯了记人面相,基本上有过一面之缘人都能记住。”刘经理说:“我是前年去夜醉给我们领导送东西,您也在那里喝酒。”   能跟他领导在一起喝酒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刘经理说:“我记得那天是谁的生日。”   “嗯。”骆时岸点头:“那就是见过。”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刘经理想起更多。   又聊了几句,骆时岸找了个借口离开,临走前刘经理提出可以不可以加个微信,骆时岸给他加了自己的小号。   暂时不能买房子。   顾氏集团大部分资金是用来运作旗下娱乐公司的,但也有小部分投资给房地产。   一旦他买房子的消息被顾行野知道,免不了又是一阵猜忌。   骆时岸到不担心以后分手顾行野回来找他,因为这绝不是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   他是怕打草惊蛇,如果顾行野知道他没失忆,那两人势必要撕破脸,没能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前,绝不能和顾行野发生冲突。   那就先把钱存起来,房子什么时候都能买,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以后有了更多的钱,就能换更大的房子。   提前预见未来的生活,骆时岸深呼吸了一口气,焦虑一扫而光,启程回浣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9章   骆时岸今天才知道喻棋身后的人是谁。   小羊偷偷告诉他:“站在导演身边那个人,听说之前跟喻棋一起吃饭。就是他之前托人找了顾总的爸爸,才勉强让顾总给他留了个男二号的位置。”   这人姓齐,记得是叫齐焰,之前顾行野的生日,骆时岸见过他。   可他应该是跟顾行野关系不算好,不然也不会只是放下了礼物就离开,还记得临走前,顾行野都没正眼瞧他。   他俩坐得远,齐焰一直在和导演聊着什么。   喻棋的眼神时不时就朝他那边瞥。   这眼神代表什么,他一看就知道。   那分明是萌动的春心。远眺时都带着浓厚的情愫,正是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再看一眼。   齐焰没有过多停留,没一会儿就离开。   喻棋的目光就追随他的身影,将手里的杯子扔给助理,起身跟上。   骆时岸很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随即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地笑。   不到半分钟,车窗被敲响。   窗外竟是齐焰。   骆时岸降下车窗,齐焰也露出微笑,一只手伸进来:“你好,我叫齐焰。”   骆时岸的视线从微微撇嘴的喻棋落在齐焰身上:“你好。”   “早听说骆先生是顾氏传媒力捧的新人,之前的误会希望不要放在心上。”齐焰眼中带着商人明显的精明气息,他是来讲和的。   “我和顾老先生也有交情,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骆时岸弯了弯唇:“有机会一定合作。”   喻棋跟在齐焰身后离开,经过窗前能看见脸已经完全黑了。   小羊问:“骆哥,那个喻棋经常找你麻烦,你怎么还跟他们交好?”   “谁说我和他们交好。”骆时岸说:“我分明是和齐焰交好。”   小羊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骆时岸:“车上就我们俩,想说什么就说。”   “我就是……也不知道你看没看出来。”小羊凑近他,小小声:“我觉得他们俩关系……不太正常。”   骆时岸拿起剧本翻了一页:“哪里不正常。”   “你没发现喻棋看他的眼神那样嘛!”小羊一边说一边抛媚眼,嘴唇还嘟嘟着,看得骆时岸发笑。   能嚣张到改剧本的人,除了血缘关系就是这种关系。   只是这个齐焰长了一双桃花面孔,那天来给顾行野送生日礼物,身边跟着的也不是喻棋。   喻棋要是再看不出来,不知道悬崖勒马,很快就会失去后台,被娱乐圈的水淹死。   小羊愤愤不平地哼哼:“就仗着自己背后有人,成天阴阳怪气咱们,没有齐总谁认识他呀。”   “你很讨厌这样的人?”骆时岸反问:“没有背景,空降剧组?”   “当然——”话音未落,小羊及时收声:“骆哥,但你不同。”   她忙解释:“你是公司带着赚钱目的捧起来的新人,不是像他那样,手里拿着别人拿不到的资源还不珍惜,看两眼剧本就嚷着眼睛干,只会依靠别人的人。”   “我不是这样的人?”骆时岸问。   “骆哥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呀。”小羊掰开手指给他说:“你看你无时无刻不在看剧本,上个综艺带伤下水,感冒休息了几天,立马就把之前欠的债还上,一点儿也没耽误拍摄进度。”   “而且你还有实力在,导演每天都夸你演得好,你和喻棋根本就是两种类型的人。”   安静了一会儿,骆时岸说:“以前是一样的。”   小羊:“……”   “但希望我的努力能和报酬成正比。”骆时岸不再讲话,拿起剧本。   曾经他也满眼都是顾行野,什么锦绣前程、什么宏伟事业。   大学写过的那些职业生涯规划统统化作纸灰。他只要陪在顾行野身边,心甘情愿帮他分担生意上的困难,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价值。   稀里糊涂了五年好不容易走出幻境,这一次,要带着清醒的脑袋,和足够的理智活下去。   上辈子为情所困,最终死于情。   这辈子就为了事业拼搏一把,踩着顾行野这个现成儿的跳板,哪怕最终死于事业,那也算是战死沙场,为的是自己的城。   他不要再做喻棋那样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拍摄周期也逐渐接近尾声。   小羊前几天请了假,今天赶回剧组,人都瘦了一大圈。   骆时岸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摇头说没事。   可没过几天,她又过来请假。   骆时岸没在,coco问她:“你上个月不是请了三天还是四天?时岸身边的人本来就少,如果你一直请假,那我们只能换人了。”   小羊犹豫了一下:“那我不请了。”   骆时岸去洗手间回来恰好看见小羊低着头缓步离开。   晚上回家的路上,向来话多的她也一声不吭。   骆时岸主动开口:“你最近出什么事了?”   “没事。”小羊摇头。   安静了一瞬。   骆时岸:“是你弟弟出事了?”   小羊明显一怔,才慢慢点头:“嗯。”   “打架?”   “嗯。”   “他出事,还是别人?”   “别人。”   骆时岸松了口气:“那你愁什么。”   小羊抬眼:“我弟弟把别人打进医院,他自己也进了管教所。他进去也好,我也活得清净。”   “怕他在里面被欺负?”   “是。”小羊眼睛又红了:“就怕这个,我妈担心得整宿睡不着觉,对方家长还每天过来砸门要钱。”   “只要自己不受伤,就不至于愁成这样。”骆时岸指了指她的眼睛:“几天没睡好觉了,我的眼霜你拿去用吧。”   小羊自然不知道骆时岸经历过什么,才能得出‘自己不受伤,就不用发愁’的理论。   她从包里拿了两盒眼霜,下车前跟骆时岸说:“谢谢骆哥,明天见。”   骆时岸先来便利店买了些半成品沙拉鸡胸肉,他最近健身只能吃这些。   拎着上了楼,刚打开门鼻间飘来香烟味道。   顾行野来了。   骆时岸心没由来的没落,今晚看书的计划又要被打破。   卧室里传来他的声音,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烟灰缸里的烟头不少,顾行野的烟瘾加重了。   骆时岸推开卧室门,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窗户打开。接着来到厨房把刚把沙拉倒在碗中就见地上放着两箱牛骨。   骆时岸安静地将晚餐吃完,正琢磨这两箱牛骨要放到哪里,顾行野打着喷嚏从房间走出来:“你进来二话不说开窗干什么啊,冻死老子了!”   “太呛。”骆时岸说:“你以后别在我卧室抽烟,抽也去窗外。”   “你干脆说让我出去抽算了呗。”顾行野不悦道:“怎么换个地方住还转性了?脾气大了不少。”   骆时岸攥了攥拳头,以前他说话也是这么盛气凌人,但骆时岸都不跟他计较,或者可以说是知道他爱占嘴上便宜,实际还是爱自己的,完全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今天他照例不发作,因为还有事想请他帮忙。   骆时岸如往常一样,淡淡地说:“对了,小羊的弟弟出了点事,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   “什么事?”顾行野吃了口他剩下的沙拉,嚼了两下又吐出来:“减肥呢?”   “嗯,最近在健身,只能吃这个。”   “是吗,我看看。”顾行野凑过去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冷风吹了那么久,带着丝丝凉意的指腹零距离感受他还未明显的腹肌。   他带来的凉意与温度纠缠厮磨,激得骆时岸手臂鸡皮疙瘩突出。   只等他摸够了,才掀开自己的衣服,精壮明显的腹肌就展现在骆时岸眼前。   顾行野抬了抬眉:“你想练成我这样啊?”   “就是为了锻炼身体。”骆时岸不露痕迹与他拉开距离,整理好衣摆回到客厅坐下:“车祸昏迷了那么多天,医生说今后最好保持运动。”   顾行野默了默,从厨房跟过来:“你刚说小羊,你助理啊?她弟弟怎么了?”   “和别人打架,进了管教所。”   “小事。”顾行野说着拿出手机。   “别。”骆时岸制止他:“小羊他弟弟顽劣成性,听说这都不是第一次打架了,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也没什么。”   “那就待几天,让他在里面听听课?”   “可以。”骆时岸说。   “没想到啊。”顾行野一面摆弄着手机,说:“什么时候你也知道给人教训了?”   以前上大学,不少人觉得骆时岸是故作清高,看他不顺眼,后来顾行野看上他帮忙解了几次围,骆时岸每次都劝他算了,他并不把这当回事。   “因为——”骆时岸淡淡地瞧他:“现在才知道对方只会将我的‘原谅’当做‘畏缩’,然后一次一次变本加厉。如果这次不让他付出代价,他会一辈子都以为我懦弱,以为我失去思想,没了他就毫无生存之力。”   顾行野攥着电话的手一顿,抬眼:“你说什么?”   “她弟弟是不是也找过你茬啊?”   “没有。”骆时岸弯了弯唇:“是我看小羊可怜,一个助理每个月才能赚多少,那么瘦弱的姑娘月月给弟弟添补,赚的钱一分也剩不下。”   “小事,给她涨点工资不就行了吗。”顾行野向来大方,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员工。   说完,他就撂下电话凑到骆时岸身边。   双双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手臂绕过他的腰,探进去掐了一把。   骆时岸也配合着依偎在他怀里,安静地听他的呼吸,感受他胸膛起伏。   未几,又开口:“那牛骨我吃不了,送给小羊一箱吧。”   “本来是买来给你补身体的,有都是,都放我朋友的冰库里了。”说完,他咂了咂嘴低声问他:“我说你怎么这么稀罕那小姑娘啊?”   他的手不老实,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往上,这会儿又渐渐往下。   “你是不转性了?看上她了?”   “那倒没有。”骆时岸能感觉到半个身子发麻,朝他怀里靠了靠:“就是看她可怜巴巴的。”   “那我不可怜吗?”顾行野说话间,胸腔也随之震动,犹如微弱的电流轻拂骆时岸的头皮。   “咱俩都多久没——”   话音落实,骆时岸从他怀中离开,指腹按住他的唇:“我才刚出院多久?又因为落水病了一场,你这么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   阳了之后每天都在咳咳咳咳咳,真的好难受啊,要咳死了 第10章   被骆时岸打开的那扇窗忘记关上,月色悄然入侵,风拂过窗帘,丝丝凉意飘进屋内。   顾行野眼中沾染了凉气,眼中缱绻已经尽数消散,没好气地说:“冷死老子了!”   骆时岸慢慢起身,披了件衣服关上窗。   关好后倚在窗台边,冰冷的大理石温度从他腰部慢慢入侵,融入血液,渐渐让他的右手不再颤抖。   “我要吃饭。”顾行野说。   骆时岸缓步走出卧室,那牛骨到底派上了用场。   配合着网上找来的菜谱,骆时岸勉强顿了一锅汤。   等待汤熟的过程中,他拿着笤帚将散落在客厅地板的烟灰和烟头扫到一起,又将破碎的烟灰缸统统倒进垃圾桶。   骆时岸用精油加沐浴露才将地板上沉重的尼古丁味道掩盖,做完这些,又站在卧室门口,偷偷看他。   从顾行野胸膛起伏的程度能看出他现在处于接近暴走阶段,骆时岸握着手,手指摩挲,小声问他:“我不会炒菜,要不给你点个外卖?”   “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给鲁普打电话,让他电话指导我。”   鲁普是顾行野的厨师,每一次家族宴或是顾行野出差归来,一定要吃鲁普做的菜。   “人家在电话里说你就能做出来?”顾行野斥他:“几天不见你成神仙了?”   骆时岸没吭声,转身离开。   不吃算了,爱吃不吃。   他守在锅边缘,牛骨味道很快蔓延出来,满屋飘香。   刚盛出来一碗,顾行野自己就闻着味道出来了。   用勺子撇去上面一层油,喝了一口。   骆时岸见他非但没说不好,反而一勺接一勺地喝,心里悬着的石头渐渐落下。   坐在他对面:“你还在生气吗?”   静默片刻。   顾行野:“你他吗怎么不把老子砸死?”   “……”   “我就亲你两口你至于吗?”   “我摸两下说一定要干了吗?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对不起。”骆时岸垂下眼:“我,我明天还有戏,我以为你……”   刚才,顾行野很明显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骆时岸清楚地感觉到。   和这个人共处一室已经足够令他厌烦,更何况……   人在危机关卡的行为总是不受控制的,紧张和激动让他一把抓起烟灰缸。   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反常,顾行野不笨,这样下去肯定会令他起疑。   要钓大鱼,需放长线。   短短几秒钟,骆时岸心里翻江倒海,终于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也发现,我变了对吗?”骆时岸轻声问。   “这他妈还用说?”顾行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痛得‘嘶’了口气:“这么大一个包,再使点劲直接给老子砸进ICU了!”   骆时岸依旧垂着眼,情绪看上去很低落:“前几天,我被朋友们踢出群了。”   “你那个七八年的群?”   “嗯。”   骆时岸从小性格冷淡,朋友很少,唯独上高中那几年交了三四个朋友,几个人建了个群一直到大学毕业,群里依旧热闹。   “他们也说我变了很多,就在上周,我发现我被踢了。”骆时岸心中装了台缝纫机,一针一针编织着理由。   “我大概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样说。”他抬眸,直视顾行野的眼睛:“剧本里我饰演的角色,经历了亲朋好友的背叛,虽然笑到最后,但也活成了一个毫无烟火气息的人。我觉得是我入戏太深,所以……对不起。”   某些敬业演员会为了一个角色提前三个月进入情绪,甚至会体验角色的工作以及生活环境。   从事娱乐行业的顾行野不可能没听说过,只不过现在娱乐圈流量至上,小鲜肉掌管着大半个娱乐圈风向。   能如此敬业的演员少之又少。   顾行野看着他,这段时间两个人聚少离多。   每一次见到骆时岸都比上一次更瘦,现在想想,不单单是为了上镜好看,或许是他与剧本里的角色灵魂相牵,戏外也跟着虚拟人物一起抑郁。   但烟灰缸在头顶炸裂,烟灰铺上他高挺的鼻梁,窜进眼珠子里这件事,实在令他不痛快,头皮隐隐作痛怕是未来几天都睡不好觉。   顾行野没好气地说:“明儿个给你找个心理医生,省得你抑郁从楼上跳下去摔死!”   骆时岸垂眸,没吭声。   他怎么会跳楼,他要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之下。   而且——又不是没死过。   又痛又惊悚。   再也不想体验了。   顾行野又点燃一支烟,抽了半支后,才跟他招手。   骆时岸凑过去,主动躺在他腿上。   头顶上随即被顾行野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正是刚刚砸他的位置。   “第一次有人敢砸我的头。”顾行野哼哼两声:“换成别人我把他腿卸了。”   骆时岸软软道:“你不生气就好。”   “我生气有用吗?又不听我的话。”   “这不是身体不允许吗。”骆时岸说:“最近在健身了,争取早点恢复健康状态。”   “身体允许你蹦极拍戏下水是不?”顾行野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而后突然想到什么,又笑了。   抬了抬腿,骆时岸的头也跟着晃动两下,听见顾行野笑说:“不过这几样单拎出来,的确没有我让你累。”   他话里洋洋得意,炫耀着自己惊人的体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骆时岸无奈地阖上双眼,配合着说:“嗯,你让我更累。”   ---   骆时岸第二天就给了小羊一个红包。   小羊惶恐着不敢收下,骆时岸告诉她:“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过年红包,收着吧。”   小羊感动得不行,眼泪簌簌往下掉。   骆时岸见状抬了抬手,犹豫了一下放到小羊头上。   哪知下一刻小羊就如同弹簧一样弹开:“骆哥你别这样!”   骆时岸微怔,抬起的手还放在半空中。   小羊做贼一样四下看了看,说:“当心被记者拍到,那样有损名声。”   骆时岸初入圈子,心里知道避嫌二字,却不知道竟还要如此敏感。   先不说公众人物这个身份,就说他对男女之情,毫无半点想法。   对方如果是个男人他或许还会保持安全距离,女生就完全意识不到。   下意识的安慰动作的确过于暧昧,也算是给骆时岸提了个醒,以后要注意和女助理保持距离。   “其实大部分男艺人为了避嫌,基本上都选择男助理。”小羊吸了吸鼻子,刚刚的悲伤情绪淡去了些,笑说:“我算是幸运的,被分给骆哥你这么好的老板,谢谢骆哥。”   人都是顾行野选的,除了司机之外,经纪人、助理都是女生,他早就猜到他的心思了。   可笑,一个腻了自己的人,居然还担心自己暗度陈仓。   顾行野大概就是那种,自己不稀罕的东西,哪怕丢了也不让别人拥有。   幸好,他是个有思想,有行动力的人。骆时岸想,他还没有活成顾行野的行尸走肉。   工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几场戏拍完一抬眼,天都黑透了。   自从上次将顾行野的脑袋砸了个包之后,直到骆时岸的戏份杀青   ,两个人也就见了两三面。   顾行野这人看上去纨绔,爱玩,但会将工作放在重要的位置。   尤其是当知道不能和骆时岸翻云覆雨,他在闲暇时间则会重点关注骆时岸的通告。   上次那部综艺将在半个月后播出,预告片已经放了出来,骆时岸也在微博上配合着宣传。   回到陵市已经半个月了,在浣城买的那套公寓被除骆时岸以外的所有人遗忘。   半个月后,节目如期播出,令观众震惊的结果登上了头条。   在后续的黄金广告位上霸占十几分钟这件事,算是前无古人的奖励,网友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不知道是不是剧组买的营销,反正电视剧的官方账号涨了十几万粉丝,连带着骆时岸的粉丝数也直线上升。   这本来是件好事,哪知一觉醒来,骆时岸的私信里全都是恶毒的谩骂和诅咒。   昨天还都是粉丝们打招呼问好的消息,今天突然大转变。   骆时岸这才看见,现在的头条话题是:#骆时岸喻棋#、#骆时岸故意挡喻棋镜头#、#骆时岸请向喻棋道歉# 第11章   头条来得突然,竟毫无征兆。   当他把电话打到coco那里时,coco告诉他公司已经在处理准备公关了。   这次的新闻来势凶猛,感觉背后像是有人在操纵。   骆时岸仔细看了视频。   正是两个人一组在水里打羽毛球那一段。   他和喻棋都有摄像师跟着,只不过喻棋接到的球少,而且几乎都是无足轻重的。   留给喻棋的只剩下他躲水花时的表情。   剪辑师也并没有黑他,反而在他五官都皱在一起时给P了个【莫挨老子】的文字,暂停定格了一秒左右时间。   骆时岸有好几次挽回即将失败落水的球,以至于高光时刻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并排站着,当镜头以自己为主时,自然遮挡喻棋。   评论底下甚至计算出了两个人单独镜头的时间,精确到秒数。   最后算下来,骆时岸比喻棋多了6分11秒的单独镜头。   这是骆时岸第一次见到粉圈的疯狂。   尤其是当这个有零有整的结果出来后,喻棋点赞又取消的消息犹如汽油淬火,瞬间点燃粉丝怜爱之心。   骆时岸的私信沦陷,被刷到重影。   Coco说:“今晚八点之前节目组会给个结果,到时候我们跟着处理就行,你不用担心。”   骆时岸没担心,准确的说,这些在他心中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概是死过一次了,他思想前进的速度很快,仿佛看破一切,知道自己不过是大千世间里的一粒浮尘。   风怎么吹,他就怎么飞。   只要最终抵达的是自己想去的终点就好。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视线落在窗外。   刚看了太长时间手机,要远眺一会儿才能保护视力。   --   从健身房出来已经是下午了,小羊告诉他已经带着客户去浣城看房子了。   因为是公寓,所以价格不会卖得有多高,但好歹也算是一笔进账,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攒钱、拍戏。   什么时候拥有独自站立的资本,什么时候就捅破这层窗户纸,与顾行野分道扬镳。   虽然闪光灯和镜头不是他想要的,但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保证他的温饱。   再过几十年,他会转型到幕后,从此隐居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他的遐想,屏幕上闪烁着顾行野的名字。   骆时岸看了眼日期,他刚出差离开,怎么这么快又打来电话。   骆时岸清了清嗓子接起来,那端静谧,问他:“去哪了?”   “在家。”骆时岸脱口而出才注意到,他问的是‘去哪了’而不是‘在干嘛’。   难不成他已经回家了?   果然,顾行野沉声问:“我就在家里,怎么不见你。”   “在家楼下的健身房。”骆时岸补充,脚步加快:“马上就回去了。”   顾行野说:“这个时间健身,上午怎么没去?”   “喝了点酒。”   上午他和coco结束通话喝了一听冰镇啤酒,没一会儿酒劲上来就觉得头晕,于是睡了个回笼觉,醒来舒服多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骆时岸问他:“工作很顺利吗?”   “提前?我不是告诉你我三四天就回来吗,这不是刚好第四天。”顾行野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过得黑白颠倒忘记时间了?”   还真不是,除了今天多睡了会儿,前几天骆时岸都将时间利用的很好。变装视频发了两条,还看了些专业书和公认的好电影。   时间就在他的专注中一分一秒过去,竟丝毫没意识到,太阳东升西落了四次。   “这几天也不见你给我打个电话。”顾行野问他:“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开心了是吧?”   的确。   开心的情绪从顾行野说要离开的那天晚上就已经蔓延到全身,多巴胺将他紧紧包围,以至于忘了时间,更忘记想他。   骆时岸淡然说:“没有,我就是想尽快脱离剧本情绪,所以每天健身的时间多一些。”   眼下,顾行野明显心气不顺,不能再惹得他不开心。   骆时岸放缓语气,跟他说:“我已经到大门口了,马上就回家。”   顾大少爷的脾气很明显不能被一句话轻易化解,他呛声:“在外面待着吧,空气新鲜。”   骆时岸笑了声,不以为意:“我还是更喜欢闻你的香烟味道,不然就白锻炼这一下午了。”   从前在一起时,骆时岸永远顺着他的脾气。   可男人啊,蹬鼻子上脸。   有时顾行野的嘴不依不饶,给多少台阶都不下,每到这时候他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平静地回怼他每一句话。   深藏不露可以用来形容这时候的自己,云淡风轻地将顾行野怼到说不出话,他就会笑着扑过来亲他:“看你生一回气真不容易啊老婆,跟我斗斗嘴多好,每天活得这么安静,多无趣啊!”   话音才落,顾行野说他:“你要是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我还用得着抽烟吗?”   “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为什么要乖乖在家等你。”   “行了行了你站那吧。”顾行野没好气地说:“晚点朋友请我吃饭,我现在下楼,咱一起去夜醉。”   这种饭基本是给他接风,出差三天就要设宴接风,真是个高贵的少爷。   那种地方太闹,从前是因为喜欢跟他在一起,所以也不觉得吵,现在他刚运动完,一身疲惫,哪里也不想去。   骆时岸并没有停下脚步:“既然是请你吃饭我就不过去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钟。   “咱们三天没见面了。”顾行野问他:“跟我朋友吃顿饭怎么了,你没话跟我说吗?”   你不是也没话和我说吗,这三天不也都没主动联系。   所以就一定要像个甲方一样,像个老板那般,非要我主动敲门将文件放到面前,才肯从神坛迈下一步吗。   这是谈恋爱吗。   骆时岸不禁开始回忆。   从前不陪他出差的时间里,他总会问顾行野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不累,会不会提前结束。   顾行野高兴了,和他说一会儿,不耐烦时,就挂了电话。   他好像很少主动给自己打电话,骆时岸在脑海里搜寻很久。   没有。   冷风呼啸着钻进他的衣襟。   或者,这五年在顾行野眼里,根本就不算是恋爱吧。   那算什么呢?   骆时岸不敢再想。   真遗憾,怎么现在在反应过来,都怪乱花渐欲,否则也不会沉醉五年,要靠车撞才能撞醒。   内心犹如星火燎原,骆时岸突然连敷衍都不想再敷衍。   他沉声开口:“前段时间我妈问我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我打算今天回去。”   说完就挂断电话,没再给顾行野施压的机会。   骆时岸站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找了个餐厅喝下午茶。   为了避免和顾行野产生正面冲突,他不能现在回家。   他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一直坐到夕阳西下,火烧云淡去后,才缓步走回家。   顾行野的外套胡乱扔在沙发上,一只鞋子踢到客厅中间,可以想象到他看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有多气愤。   骆时岸没急,淡然将鞋子摆好,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收拾好房间后,再把洗好的衣服放到晾衣架上,反锁门离开。   坐上高铁后,骆时岸思索片刻,给coco发了个条信息。   【我觉得我不适合娱乐圈,那些压力源源不断,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毫无色彩,没有人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2章   骆时岸八点多到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见圆桌上摆满了饭菜。   他惊讶:“妈,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菜?”   周暮芝笑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得给你吃饱呀。”   “我都吃过了。”骆时岸放下背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吃过了也能再吃点,坐高铁几个小时多累呀,锅里还炖着汤马上就好,你先去洗洗手。”   骆时岸洗完手出来就倚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周暮芝忙碌的背影。   他爸离世的早,意外,走之前还欠了很多钱。   那时候讨债的追得紧,骆时岸就跟着周暮芝三天两头搬家。   有一天晚上他被吵醒,看见院子里有亮光。   周暮芝跟讨债的人说:“不是不还你钱,我和我儿子也得生活,你三天两头过来砸门让我儿子怎么学习?你们这是把我往死里逼,逼死了我就彻底还不上了!”   “不还钱就把你这院子烧了!”   对方人多,叫喊声惊扰了邻居,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调节之后那些人总算离开了。   这天晚上,周暮芝抱着他嚎啕大哭。   后来究竟是怎么还上那些钱的,骆时岸也不清楚。但就是从那一晚开始,骆时岸知道自己必须要出头,这样才能不欠钱,妈妈再也不用对人点头哈腰。   他把全部精力用在学习上,高中大学都是一等学校。没和顾行野在一起之前,他每月打两份工,每周还给初中生做家教,上完两个小时,回到寝室头都是晕的,偏偏呼噜声震耳,搅得他梦里都不安。   后来认识了顾行野,不得不说,他的霸道在某些方面的确让他感激。   骆时岸再也不用算计着吃饭,因为顾行野会在他的素菜盘子里强行扣上一大碗梅菜扣肉,固执地要求他吃过晚饭陪他在江边散步,然后支付比打工高出两倍的薪水。   因为他长相出色,顾行野在大学时就给他一份合同,扔下几个字:“签,信我。”   骆时岸看都不看就签了。   正是顾行野家的公司。   再然后,他凭借长相和身材,在秀场上走了好几回,从体力劳动者变成模特,再到变装网红。   骆时岸把赚来的钱统统给了周暮芝,买下来这套房子遮风挡雨。   但还是因为顾行野的霸道,在自己刚刚尝到网络上的甜头时,他就要求他别再抛头露面,原因是不想看评论底下有人喊老公!   ‘骆骆’这两个字也太亲昵,他看不惯。   骆时岸再一次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还能是为什么呢,爱和喜欢吧。   当时觉得他的占有欲让空气都飘荡着蜜糖味,如今再一看,那不过就是爱情里的障眼法。   滤镜散去,又臭又烂。   那个人是自私的,自私到不爱他又不肯放手,还要欺骗。   周暮芝端着砂锅刚一回头就低呼一声:“哎呦你吓我一跳,直勾勾看着我干嘛呢,也不出声!”   骆时岸上前,俯下身一把将她抱住。   周暮芝忙把锅放到一边,拍了拍儿子的背:“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啊!”   “想你了。”   “哎呦,肉不肉麻。”周暮芝推他。   骆时岸抱得更紧,脸埋在妈妈的脖颈:“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完,明显感觉到妈妈身体一僵。   “怎么了?在高铁上遇见什么事了吗?”   骆时岸后退几步,微笑:“没有,就前段时间住了个院。”   得知骆时岸出了车祸,周暮芝打听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差把骆时岸的衣服扒了瞧。   晚上临睡前还给他倒了杯热牛奶,说:“上个礼拜超市特价买来的,你走的时候全带着。”   “妈。”骆时岸笑说:“陵市都有。”   “这可是高钙的,你那边有吗?”   “有。”   虽是这样说,但第二天一早,骆时岸就见他的背包边多了个行李箱,拉链几乎要崩开。   他笑笑没吭声,坐下来回coco的消息。   在高铁上发完了那条信息后,骆时岸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凌晨睡不着时才打开。   Coco和小羊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   关于话题指责骆时岸打压喻棋的波澜已经解决,综艺节目组选择的回应方式是不理会,反倒是转发了一条半年前著名世界级影星发布的一条微博。   【明星是明日之星,艺人是展示才艺的人,无才无艺凭什么抢占c位,凭什么要镜头?这不是明星,这是哗众取宠的猩猩。】   这个节骨眼上转发这条微博,无疑是在打喻棋的脸。   Coco告诉他,本来节目组不打算理会,但喻棋的脑残粉吵得太凶,甚至还想攻击账号,惹怒了电视台,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她安慰他不要冲动,事情已经解决了。   刚才喻棋经纪人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听。   骆时岸面无表情地看完所有消息,消除右上角的数字提示,而后笑了笑。   顾行野大概是死了吧。   他不信coco收到短信的第一时间没告诉顾行野。   骆时岸再次懊悔自己昨天情绪上了头,才将两人的关系闹得这样僵。   《温暖的冬天》已经拍完,他却除了那个综艺以外没有任何通告。   很明显,这是顾行野不愿意他抛头露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势必要利用顾行野这艘大船。   Coco的信息再次发来。   【时岸,你回我一条,你还好吗?别让我担心你。】   骆时岸左思右想,回了句:【谢谢你,我很好。】   Coco:【谢天谢地,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骆时岸大概等了一分多钟,收到一则视频。   这里是他比赛完毕,湿身上台的画面,再加上主持人起哄要看他的腹肌。   Coco说:【我把这条推出去,大家就会知道你是带着伤下水,不仅能给你增添观众缘,更能狠狠踩喻棋一脚。他这样的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次不让他出尽洋相,下一次还会再来找你麻烦。】   骆时岸问她:【可他不是投资人塞进来的吗?这样不好吧。】   Coco:【齐焰,人家早不要他了!】   这一行字看得骆时岸发怔,上一次齐焰来片场才过去两个多月,那时候喻棋看他的表情饱含情愫,怎么这么快就……   怪不得,这件事解决得这么顺利,甚至都不用顾行野出面。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的资本。   喜欢你时,投资送你一部戏,随便你改剧本。   腻了你时,你被全网嘲讽,被节目组打脸,他都只当你是陌路人。   骆时岸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关于骆时岸带伤下水,靠腹部缠保鲜膜这一段本来没有播出。突然流传出来的视频,引起了广泛关注。   评论瞬间一边倒,喻棋刹那间沦为众矢之的。   风波已平息,骆时岸的关注点从手机上挪开,想必现在已经轮到喻棋的私信被刷到重影。   接下来就要思考怎么让顾行野给自己安排工作,借着这个热度,他至少能接到好几个剧本。   这么好的机会万万不可浪费。   第二天一早,骆时岸告别周暮芝回到陵市。   家里还是老样子,晾干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但骆时岸知道,顾行野回来过。   因为新买来的水晶烟灰缸上,扭扭捏捏插着半支烟。   回来了,却不给自己打电话,很明显是在生气。   骆时岸拿出手机,先给coco拨过去。   他告诉coco自己回家散了散心,现在情绪已经好多了并谢谢她的妥善处理,让负面新闻得以在黄金公关时间得到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   Coco比他更兴奋:“时岸!你的照片火了!”   那条被‘不小心’放出来的视频里,粉丝们一边心疼骆时岸,一边欣赏他的盛世美颜,并做出无数个照片和gif动图。   一张是他被掀开湿透的T恤下摆的照片。   尽管腰腹上裹着保鲜膜和纱布,却也依旧能看出上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   还有一张是他从泳池上来,浸湿的头发垂在额头上,皮肤冷白仿佛刚刚木过奶浴。一手握着扶手,另一手将遮掩的碎发向后折,T恤紧箍上身,清晰看见微微激凸的侧影。   这两张照片和gif图片火速流传开来。   Coco说:“我原本想要帮你卖个惨,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这两张图完全有出圈的潜质!”   骆时岸趁此机会问:“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有通告?”   “……”coco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时岸,你……你好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公司肯定要重点扶持,对递过来本子或者综艺都要审查,这个你不要急,会有机会的,会有的……”   骆时岸听出她话里的为难,也只能配合点头:“我知道了。”   但艺人的热度都是有限的,骆时岸不能坐以待毙。   思索片刻,他找出一件白色衬衫,将手机架在浴缸前。   一个小时后,由他的短视频账号发出一条出水芙蓉视频。   文案写着:【今天来cos下自己~】   网站自然没有电视台那样严密的审核流程,骆时岸这次稍加大胆一些,衬衫解开三颗扣子,半个胸膛露在外面,加上特有的滤镜,让他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最后一位尊贵的湿身王子。   评论区瞬间被点燃,不到一个小时,点赞量已经超过平均数,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评论被老公、宝贝刷了屏,所有人都在玩梗证明骆骆是自家的人。   骆时岸换了浴袍,静静地刷着评论,突然屏幕一闪,震动自掌心传来。   顾行野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13章   骆时岸知道自己这一步走的是险棋。   玩脱了是火上浇油,但也有不小的可能是以毒攻毒、负负得正。   电话刚一接起来,那端的火气瞬间蔓延开来:“骆时岸,那视频谁给你拍的?!”   骆时岸平静道:“我自己呀。”   “你自己能拍成这样啊?赶紧给我说你在哪!”   “我在家。”   电话直接被挂断。   骆时岸深吸一口气又尽数吐出。   虽然被顾行野摆了一道,但好歹相处这么多年,他确信自己还是了解他的。   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他回来,一切都还有的谈。   不到半个小时,顾行野就回来了。   照例将一只鞋脱在地板上,先去浴室转了一圈,拿着手机支架走出来,前后翻了翻,才开口:“真是自己拍的?”   “不然呢?”骆时岸平静地问他。   顾行野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然呢’,你没话跟我说吗?”   安静一瞬。   骆时岸反问他:“你没话跟我说吗?”   顾行野说:“我跟你说什么,你听我说话吗,那么会挂电话,你还愿意听我说什么吗?”   骆时岸不甘示弱:“那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吗?我的声音被湮没在人山人海里,我在一天的时间感受到了半辈子都没遇见过的恶意。”   “没有人帮我,只有我妈妈安抚我,我回家寻安慰不行吗?”   顾行野说:“这么点小事儿你寻个屁的安慰,哪个当明星的不被骂?”   “在你看来是小事。”骆时岸垂下眼:“在我看来,险些成为我再死一次的刀。”   顾行野一怔:“说什么呢,什么再死一次,别说这么不吉利的!”   “这都是人家骂我的话。”骆时岸故作无谓道:“我只是叙述一遍而已。”   他垂眸,找出那些还在跳跃的私信。   没有直接递给顾行野,因为顾行野已经坐到身边。   拿走他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就关掉屏幕:“别理这些脑残。”   他解释:“这根本不算个什么事,太正常了,我们每年每月公关这些已经习惯了。但我的确忽略这些畜生能直接找到你,我以为公关掉了就不算事。”   骆时岸冷冷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是因为网络暴力而自杀的吗?这比叫车撞死还要无辜。”   话音刚一落,他明显感觉到顾行野一滞。   不过片刻,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上前一把搂着他的腰:“那咱们以后不拍戏了,本来这个剧本就是给你拍着玩的,把微博注销了,还有你那个什么短视频,也注销了,以后你就待在家里,谁也不能欺负你。”   “不是还有你?”骆时岸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半推半就靠在他怀里,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我怎么了?”顾行野扬声:“我哪里欺负你?”   “你气冲冲回家,就是为了看家里藏没藏人。我遭到网络暴力时你还要我陪你吃饭寻乐,我只能无奈回家……你一条短信都没发给我,你还不如coco和小羊,这不叫欺负这是什么?”   安静片刻,顾行野笑了:“老婆,你这是吃醋了?”   “别叫我老婆。”骆时岸直起腰板从他怀中脱离:“两个大男人腻不腻歪。”   “不腻歪。”顾行野凑过去,掰过他的肩膀:“我就喜欢这么叫你。”   骆时岸看着他的笑脸,心道顾大少爷现在已经阴转晴了。   脾气就跟他的喜好一样。   说退就退,说腻就腻。   下巴被他掐在指间,逗宠物一样摇了摇:“你说说你,最近怎么这么爱生气?别总提车祸了,不吉利,以后也别想。”   “为什么不让我想?”骆时岸问。   “多疼啊,你都不知道,救援把你从车里拖出来时,我以为你——”   他突然停顿,骆时岸抬了抬眉:“以为我怎么?”   “算了不提了。”顾行野摩挲他的脸:“现在这样最好,咱俩谁也别跟谁生气,好不?”   骆时岸说:“我还生气。”   停顿一下,又道:“但不是因为你。”   他找到一条点赞蛮高的评论,放到顾行野眼前:“这个人说我没本事,网红能接到上星电视剧,一看就是靠后台上位。”   顾行野笑了一声,轻轻拨弄他的头发缠在手指上:“那你不是吗?”   “是。”骆时岸点头承认:“但教我的老师,还有导演他们都说我有潜力,所以我想再拍一部戏。”   “还拍?”顾行野扬眉:“你上瘾了是吧?还嫌露的不够多啊?”   骆时岸一怔。   顾行野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他们掀你衣服那个镜头为什么没播,就是老子看你全漏了!要不是coco告诉我这样可以挽救局面,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看见这个视频。”   “谁能想到还他妈的火了。”顾行野气愤道:“现在转载你上半身,再拍一部,你裤子里面那东西都能给人看见了!”   骆时岸原以为这是后期剪辑掉的,没想到顾行野居然也在背后插了一脚。   他虽然想要依靠他,但他管得实在太多了。   骆时岸忍着情绪,配合着他说:“所以我就这么被人破脏水,被人骂了几万条,然后销声匿迹?”   顾行野没吭声。   “那我也太惨了,会得抑郁症的。”   顾行野瞧了他一眼:“这种小事……”   “你见过大风大浪,对你来说当然是小事,而且这事也没发生在你身上。”   “说什么呢?”他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把搂进怀里:“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骆时岸说:“我每天待在家,总想着这些事,干脆我回我妈家住算了,你工作太忙,又不能指着你一直陪我。”   顾行野突然笑了声:“你这是受委屈回娘家啊?”   顿了顿,又提议:“这样吧,年底我给你安排个奖,到时候你的演技就能证明了。”   “一叶障目,骗的是自己。”   顾行野再度不耐烦:“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怎么说都说不通,脑子都不带拐弯的你。”   安静一瞬。   “算了。”骆时岸拨开他的手,起身回房间:“我困了,晚饭不吃了。”   骆时岸靠在床头,视线落在门缝透进来的一束光上。   顾行野没跟着一起进来,就代表刚刚说的话还是没能说到他心里。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限制了他的发展和自由,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又过了很久,房门才被推开。   骆时岸闭着眼睛假寐,听见顾行野上了床。   手臂缠上他的腰,下一刻他就跌进男人的怀里。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他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潮湿的氤氲。   大手拂过他的背,在犹如钢琴键盘的脊椎骨上游走,骆时岸听见他问:“还在气?”   他不吭声。   “真服了。”顾行野说:“留在家里陪我不好吗,何必在意那些脑残说的话。”   顿了顿,骆时岸轻轻开口:“因为我也是个脑残。”   不脑残哪能爱上你,不脑残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放弃一切。   曾以为的天长地久并不牢靠,一场雨就能轻易浇熄,只剩下断壁残垣,仔细看,那都是我一砖一瓦筑起的笑话。   顾行野笑了笑,胸膛起伏明显:“你跟他们可不一样,你充其量算是……榆木脑子。”   他握着他的肩膀,低头看他:“是不是?”   低沉的声音,揉碎了星光拼凑出眼里的光在昏暗的卧室依旧耀眼。   骆时岸点头:“是。”   顾行野占了嘴上的的便宜,重新把他搂在怀里。   未几,空气静谧,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骆时岸睡不着,直到顾行野睡梦中翻了个身,他才得以逃脱他的怀抱,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慢慢培养睡意。   第二天早上,骆时岸被电话铃声吵醒,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小羊打来的,跟他说已经到楼下了。   骆时岸问:“来我家楼下做什么?”   小羊说:“接你去拍广告呀,我和coco姐都在呢,骆哥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4章   骆时岸上了车,coco将一沓资料放到他腿上:“这是个手表广告,你记一下广告语,到时候有个近景拍摄。”   “是顾总给我接的?”   “是公司高层筛选出来比较适合你的广告。”coco回答得滴水不露。   除了他主动透露的小羊,骆时岸早就猜到coco一定知道他和顾行野的关系。   聪明人之间话不需要挑明,顾大少爷暗喻一句,她就心知肚明。   就跟古代电视剧里,主子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知道要做什么一样。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或许是昨晚的感情低落牌误打误撞打进了顾行野心里,所以他才给他安排了个通告。   虽然不是电视剧,但只要有工作就好。   这个手表骆时岸知道,曾经机缘巧合他还买过这个牌子的送给妈妈。   这家品牌的表主打轻盈,表带细窄。   Coco告诉他:“因为表的特性,所以往期代言人以女性居多,男性也有,大多是流量爱豆,基本是签一两年就会换人。”   “那我签了多少年?”骆时岸问。   “一季度。”coco说。   很明显,顾行野依旧没有让他长期发展的打算。   一个季度,弹指一挥间,说是签约艺人,实际就是给他代言着玩的。都等不到他带货,合约期就过去了。   昨天说的那番话的确起了些作用,但并不大。   骆时岸心中遗憾,但也能猜到,今日的表现coco统统都会报告给顾行野。   他勉强弯了弯唇:“这样呀。”   Coco是身经百战的经纪人,她打起圆场:“这款手表算是小有名气,但不是top级别,更好的资源都在洽谈中,你也不要有压力,你还年轻,以后有很多机会呢。”   骆时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一路上兴致都不高。   Coco说:“其实现在的流量小生很少有能代言到手表的,牌子大的,都会选择有代表作,走成熟路线的男艺人,小生们拿不到。牌子小的呢,大家又都看不上。相比较这款表就很合适了,顾总为你挑选了个好的牌子呢。”   骆时岸点头:“是啊。”   化好妆后被告知距离拍摄还有一个小时,小羊就去买了些咖啡奶茶之类的零食。   等待的过程中,骆时岸喝了两杯咖啡,临近开拍前去了趟洗手间。   他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脸,骆时岸眉骨高,眼窝深,一簇刘海垂下遮挡住一侧眉峰,为他的五官增添一丝柔和。   为了迎合品牌的气质,化妆师还给他上了一条淡淡的眼线,为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增添了一丝阴柔。   再出来时,迎面撞上了个不算太熟的人。   骆时岸主动点头问候:“齐总,您好。”   齐焰见他还很惊讶:“骆先生,怎么在这里遇见你了?”   “我来拍广告。”   齐焰说:“这么巧,我也带人来拍广告。”   骆时岸首先想到之前跟喻棋那场暗自较劲,和粉丝们的隔空骂战。   这个时候跟喻棋撞上不是什么好事,他正要借口离开,不远处休息室走出一个男人。   这人骆时岸认识,一个男团里的门面,长相俊秀。   依稀记得,这个团好像就是齐焰公司的,当初还搞了个选秀节目。   他看上去比自己年纪小,但出道时间却长,算是自己的前辈。   赶在他走到面前的同时,骆时岸想起他的名字,叫了句:“韩老师。”   韩毅也礼貌回了句“你好”,随后视线就落在齐焰身上:“见你离开这么久还不回来,就出来看看。”   “我遇见了之前合作过的朋友。”齐焰垂眸看他,眼中尽是温柔。   骆时岸心里一惊,随即又释然。   到底还是高估了齐焰和喻棋的感情,以为两人已经破镜重圆,没想到却是后来居上。   他感慨自己还是没能习惯现实的世界,不过没关系,时间总会帮自己习惯,前提是得能在圈子里长期生存下去。   齐焰拍了拍韩毅的腰,告诉他:“你先回去吧,我和时岸聊点事。”   “好。”韩毅主动看向骆时岸:“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骆时岸也不知道齐焰要跟他说什么,但开拍时间还没到,他有些感兴趣。   跟随齐焰来到他的休息室,齐焰习惯性倒了杯威士忌,被骆时岸拒绝:“我酒量不好,待会儿还要工作,脸红就不好看了。”   齐焰抬了抬手臂,依然往他面前放了一杯酒。   无所谓他喝不喝,问:“上次因为剧本的事,我为了说服顾老先生,跟小顾总发生了些摩擦,希望没有殃及到你。”   “当然没有。”骆时岸抱歉地说:“但被喻棋误会了。”   提到喻棋,齐焰脸上没什么变化,淡淡道:“他年纪小,做事不经过大脑,上次‘挡镜头’的新闻一出,被经纪人教训了一通,现在正在家里反省。”   大家总喜欢把话尽量说的礼貌,实际里面暗藏玄机。   比如‘被经纪人教训’背后的含义是齐焰不再为他撑腰;   ‘反省’的意思是雪藏。   “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齐焰上下打量骆时岸,问:“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   骆时岸惊讶:“你的公司?”   “上次那件事之后,我托人打听了你的消息,你和顾氏的合约就要到期了是吧。”齐焰跟他说:“我知道你是新人,所以不了解‘时机’的重要性。”   骆时岸微眯了眯眼,继续听他说。   “时机不是每时每刻都存在,幸运的人能把握住时机从而一步登天,不幸的人错过时机只能懊悔。”   停顿了一下,他说:“你现在的时机就很好,只可惜……”   “可惜我只接到了一个季度的手表广告。”骆时岸平静地说。   话音才落,齐焰脸上表情丰富,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   他怎么没争,只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顾行野那个人拥有强烈的占有欲。   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守在他背后的男人,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而不是抛头露面,出去卖脸的。   骆时岸佯装镇定:“脚踩实地,一步一步慢慢来。”   “慢慢来……”齐焰讽刺地笑了声:“我只能说你的经纪人很会画饼。”   “无论在哪个领域,往上爬的路都不能慢慢来,慢慢来的下场就是温水煮青蛙,最终你被踢出局,才发现自己已经是熟的了。”   骆时岸心中一惊。   三言两语戳破内心,轻而易举将残酷的真像摆在眼前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拿起酒杯:“您继续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5章   今天之前,骆时岸一直在努力为自己争取资源。   无论是综艺还是广告,他始终告诉自己,只要有通告就是好的,他在进步,在为了离开顾行野做准备。   可今天见到了齐焰,骆时岸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对。   齐焰说:“我看了《温暖的冬天》的样片,你在戏里表现得很出彩。五官端正,长相一眼就能被记住,如果你签在了其他娱乐公司,他们或许会为你安排古偶剧,青春剧。但我有不同意见,我觉得你的脸更适合电影。”   “你适合出演文艺片。舍生取义的普通人;在底层摸爬滚打,最终成为刑侦片里最重要的证人,或者是青梅竹马惨遭杀害而你倔强不屈,从贫民窟一路向上爬,最终将恶人绳之以法的普通男主角。”   骆时岸从一开始用鼻子呼吸,到听他说完这句话,微微张开了嘴。   齐焰又晃了晃酒杯,缓缓道:“或者是冷题材剧本,话剧、文艺片,出乎意料的角色和人设,特殊的喜好,这更能显示出你的神秘感。一个演员,最重要的就是神秘感,尤其是你这样的天选性格,不爱交际不爱沟通,是最低风险的。你的脸只能出现在电视剧里,而不是配饭吃的综艺。”   说完这些,齐焰又摇摇头,颇为遗憾:“可偏偏,你签在了顾氏传媒,这个连古偶片都不给,只会靠经纪人一张巧嘴蛊惑你的经纪公司。”   骆时岸听得头脑发晕,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脑海里浮现出齐焰空中的画面,犹如跑马灯一样循环。   他突然感觉口干舌燥,果断拿起刚刚拒绝的威士忌饮了一口。   艺人的形象最重要,一个喜剧演员,就拥有在任何时候让别人见到他就想笑的本领。   一个动作片演员,就拥有让人望而生畏,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气质。   而骆时岸现在接下的电视剧和综艺,营造出来的人设无疑是相对的。   这并不利于他的发展。   齐焰这番话是点醒他的钥匙,一杯威士忌进了肚,辛辣灼烧着喉咙和胃,骆时岸正欲讲话——   这时,敲门声响起,是小羊在门口询问:“请问骆哥在这里吗,广告要开拍了。”   齐焰不慌不忙拿出一张名片放在骆时岸面前。   “你是个有潜力的人,我希望能在时机还没褪去之前和你成为朋友。我打包票,时机褪去后,你永远不会在娱乐圈里交到朋友。”   --   广告整整拍了一天,骆时岸的棚和韩毅的棚离得很近,两个人也是一起结束的。   拍完后,骆时岸随工作人员一同离开。   临走前看见齐焰带着韩毅和导演说话,等车开启的同时,刚好是两个人拿着手机交换联系方式的动作。   小羊打了个哈欠:“昨晚熬夜没睡好,明天没有通告,可以补补觉。”   说完,她又跟骆时岸说:“骆哥我看你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眼睛还有点红,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呀。”   现在好好休息是骆时岸最容易做到的一件事,汽车启动,韩毅的身影从骆时岸视线里消失。   他垂下眼,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齐焰那张薄薄的名片从掌心事业线纹路划过。   骆时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总算在一个铁皮箱子里找到当初和顾氏传媒签订的合同。   这箱子里还有很多能勾起回忆的物件。   钢笔是顾行野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俩没在一起之前,平平无奇的日子里送的。   那天周三,风清日洁,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但一整天都艳阳高照。   这也是骆时岸这用过最昂贵,最顺滑的钢笔。   一颗纯白色钢制纽扣,那年中秋节,骆时岸打工没回家,顾行野也没回去。   后来骆时岸将湿哒哒的床单拿去清洁,这颗混乱中崩掉的纽扣落在地上,被他捡起来珍藏到现在。   还有各种经过顾行野手的小玩意,他不要了以后都被骆时岸偷偷留下,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   每一样东西拿在自己手里,都能记得前后发生的事情,甚至详细到那天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做了几次。   可笑的是,他把这份合同也放在这里面,当时认为这也是证明他们爱过的存证。   重要的不是合同条款,不是他靠着这一纸合同赚了多少钱,而是顾行野带来的安全感。   如今安全感褪去,A4纸已经泛黄,时间久远到纸张发干发脆,骆时岸的视线第一眼落在上面的日期上。   明年二月份,正是这份合同失效的日子。   傍晚,开门声响起,骆时岸悄无声息关掉已经写好的终止合同通知书。   顾行野哼着歌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了声:“听说你早就回来了,还没洗澡呢?”   他将公文包随意扔在沙发上,凑近骆时岸捧起他的脸,冰凉的指腹抓住他的下颌左右晃了晃,说:“你上妆确实更好看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上妆的样子。”骆时岸错开他炙热的鼻息朝厨房走,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里,说:“我以前cosplay的时候,妆比这个更浓。”   一说到到cosplay,顾行野的脸又沉下去,问他:“你那视频怎么还没删掉啊?”   那则出水芙蓉的视频完美复刻了综艺里的气质,一个晚上过去,已然成为网站的大热视频,占据首页推送。   刚把一个99+的评论点开,没一会儿又冲上99+,这样好的宣传机会,骆时岸怎么可能删除。   他说:“自从出车祸以来,我对cos这方面的脑洞丧失了一大半,以前我都是扮演别人,这是唯一一个变装后也是我自己的视频,你就不能让我留下来?”   顾行野滞了一下,不情不愿:“你留着自己看,干嘛非得发出去,我看那些人叫你老公就烦,哎你自己看没看啊,还有不少男的呢!”   “我还没来得及看评论。”骆时岸拿起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那么多怎么看得过来。”   “女的叫叫也就算了,男的也跟着叫,真他妈的变态!”   骆时岸抬眼,冷声道:“男的叫老公就变态了?”   顾行野一愣:“啊?”   下一刻,水果刀就被骆时岸重重插在苹果上,房门‘嘭’地一声合上!   顷刻间,耳畔静谧,顾行野看着骆时岸离开的方向木然眨了眨眼。   这刀锋,看上去并不是太想插在苹果身上啊。   他说什么了?   他又没说他。   妈的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6章   顾行野对着紧闭的门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按了几下,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送来高级餐厅厨师烹饪的美食。   今天的粥感觉有些不对劲,菜做的也不好吃。   顾行野吃了几口就扔下筷子,刷朋友圈看见李天凡发了张照片,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背景是一束新鲜的红玫瑰。   顾行野随手给他点了个赞。   没一会儿,李天凡就给他私发消息,说:【你公关手法不错啊,绝地反击硬生生给人整的火出圈了。】   绝地反击是真的,火出圈……?   顾行野问他:【什么火出圈?】   李天凡:【就那美人出浴的视频啊,我身边不接触娱乐圈的人都知道骆骆这个人了,一打开手机就是他楠峰那条视频的推送。】   顾行野气不打一处来:【好的不出坏的出!让他删他也不删,成天跟老子甩脸子。】   李天凡:【这么好的出圈机会你让人家删了?】   顾行野:【出什么圈,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李天凡才回复他:【不是我说你,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金屋藏娇这么多年还不让人家见见阳光了?】   顾行野:【骆时岸那性格就不适合在娱乐圈,别人骂了两句他就抑郁找他妈哭去了,我当初同意让他演这部戏,就是为了转移他车祸的注意力,现在差不多玩够了,该歇着了。】   当初他生怕骆时岸想起自己醉酒过后的胡言乱语,只要他别回忆起来,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   本以为进组拍戏多有不便,会让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他厌烦,没想到一部不够,还拍上瘾了。   更没想到,这么个小成本的电视剧,居然还让他火出圈了。   虽然他火是理所当然的,就骆时岸那张人间惊鸿脸,他看了这么多年都没看够,更何况那些粉丝了。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平衡。   他的清高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自带的疏离,看谁都淡淡的,除了自己。   那样清高不惹尘埃的人,偏偏日夜与自己沉沦,无论白天黑夜,他想把人摆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样的尤物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给他看,省得被乱花迷了眼。   可李天凡又说:【那你就不怕他闲在家里没事,又回忆起那天晚上?万一不小心碰着了脑袋,全想起来怎么办?】   顾行野:【什么碰着脑袋?】   李天凡:【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碰一下脑袋失忆了,再碰一下全都想起来了。】   顾行野心里一颤,攥着手机回复:【闭上你那乌鸦嘴。】   说是这样说,但心里的确泛起嘀咕。   一个人的时候思绪乱飞,的确容易幻想,万一想起来,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妈的真烦。   顾行野在客厅里来回转了几圈,刚巧coco打来电话,说是有个综艺想要联系骆时岸当常驻嘉宾,要不要推掉。   这一次,顾行野犹豫了,没有和往常一样斩钉截铁。   半晌。   他叹了口气:“接吧。”   ---   《好朋友》这个综艺节目描写的是乡下田园生活,一季共有6期,骆时岸作为常驻嘉宾签了六期。   拍摄时常是一个月,也就是说未来的一个月,他将和摄制组一起在南洲度过。   目前除了两个主持人和骆时岸以外,剩下的三人还在洽谈中。   Coco对节目组表了态,除了喻棋以外,任何嘉宾都没有意见。   知道她背靠顾氏集团,况且骆时岸现在风头正盛,节目组自然应允。   一个星期后,节目组通知录影,骆时岸启程出发没见顾行野的身影,恐怕还是在为了那晚的不愉快而生气。   这当然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将自己放在弱势只能激起顾行野那一丁点怜悯之心。   但若是把自己居于高位,和他吵架,就会获得一部综艺。   这段时间,骆时岸已经摸出规律,哭闹的孩子才有糖吃。   同时,得了糖也得卖乖。   骆时岸让小羊帮忙订购一对袖口,到时候送给顾行野。   抵达录制现场之前,导演和所有主持人嘉宾见了一面,骆时岸惊讶地发现,韩毅竟也是嘉宾之一。   因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两个人主动打了声招呼坐在一起。   拟定的六季台本拿在手里,骆时岸发现这六个人里,除了自己和韩毅,都有代表作,两个主持人更是出道二十几年,在娱乐圈的位置举足轻重。   从节目组对大家的态度就能看出,虽然都很礼貌,但当看向老艺人时,视线里的敬畏便浮现出来。   导演说:“大家都看第一季了吧,咱们第二季是自带热度的,宣传和投资方面更是比之前更多。”   导演提到了两个投资人,骆时岸不认识,直到听见了齐焰的名字。   与此同时他发现提到齐焰,韩毅嘴唇弯了弯。   当晚他们住在酒店里,第二天随着剧组的大巴开往南洲录制地点。   大巴上,摄像机已经开始记录,骆时岸没能习惯这种在镜头前装作很熟的表演能力,全程不被cue到几乎不主动开口,以至于一下了车就被coco拉到一边。   Coco说:“台本不是在你手里吗,你就把这当做演戏,不能不说话,这是综艺节目,要热闹起来。”   还给了他一部手机,里面都是笑点密集的综艺剪辑,告诉他没有摄像头的时候多看看。   可这节目一直在录制,摄影机永远跟在他一米左右的距离。   傍晚做饭时,几位嘉宾和主持人正在因为谁刷碗谁煲汤争论不休,只有骆时岸静静走到院外,将买来的菜一一洗好。   这时的温度在十度左右,自来水管里的水冰冷,也不知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做得这样简陋,还是环境只能如此,想用流动水只有凉的。   等他将菜沥干水分时,大家才从房间出来。   周扬看见水灵灵整齐摆好的青菜,发出惊叹的声音:“你们看,时岸已经把菜洗好了。”   大家一拥而上,握着他的手关切地问:“很凉吧?”   “我们刚才石头剪刀布,输的人过来洗菜的。”   输的人立马过来给了他个拥抱:“天哪,时岸你太让我感动了!”   骆时岸摇摇头:“我不会做饭,就简单洗洗菜帮大家分担一点。”   “你不是分担一点,你这是抗下半座山啊!”周扬作为抛梗的主持人,一句话把大家逗笑。   吃过饭后是休息时间,大家都在整理自己的床铺。   行李都是自己带的,各种颜色的被罩枕头,唯有骆时岸拿出如雪一样白的棉被。   周扬马上说:“一看就是没受过委屈的孩子,你这套被子两天就变黑。”   “没关系,我有点认床。”骆时岸说。   久违的两人以上共处一室,尽管躺在自己的被窝里,骆时岸还是觉得陌生。   确认镜头已经关闭后,骆时岸找出coco给他下载好的综艺,戴上耳机学习。   突然一则信息传来,将他的脸照亮。   【我在录制现场外面,要不要出来谈谈上次没说完的事情。齐焰。】   上一次,齐焰仅仅通过几句话就让骆时岸见到了未来宏图,可惜时间紧迫,他们没能深入探讨。   骆时岸撑起半个身子,大家都在睡觉,细小的鼾声传来,他掀开被子穿上衣服悄无声息走出门。   冷空气瞬间将他包围,齐焰的车就停在院外。   骆时岸向前走了两步,又滞住。   转而回到房间重新躺下,给齐焰回信息:【太晚了。】   齐焰很快回复:【那就等白天你休息时再谈。】   骆时岸:【好,谢谢。】   ---   顾行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手边咖啡已经凉了。   家里空空如也,脚一伸,没见自己的拖鞋。   镜子底下看见一只,另一只找了很久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踢到鞋架底下去了。   骆时岸走之前也不知道把鞋给他找出来摆好。   顾行野在心里骂了一句,随手把包扔到沙发上。   一边给厨师鲁普打电话,一边朝卧室走。   “您好顾少爷,今天想吃什么?”鲁普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问。   “吃——卧槽!”顾行野从床上弹起来。   腰不知道被什么硌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骆时岸的书。   他气急随手一拨扔到地上,同时从里面掉出一张卡片。   顾行野捡起来一看,眉头蹙起。   厨师还在电话那端询问:“出什么事了少爷,需要帮您报警吗?”   “不用,先挂了。”   他找到coco的电话拨过去,问:“《好朋友》的投资商还有谁?”   Coco说了几个人企业名字后,又补充:“还有焰火传媒,他们是主动要求入股的,目的是为了送进一个自己人,叫韩毅。”   “齐焰,韩毅……”顾行野重复了一遍,手上的卡片在指间旋转。   上次就是因为他,害得他和顾擎大吵一通。   齐焰的名片怎么会在骆时岸的书里。   “齐焰现在人在哪里?”顾行野问。   “应该在赶来录制现场的路上,导演还组了饭局。”停顿一下,coco问:“您要一起过来吗?”   “不去。”   电话挂断后,顾行野坐在床边想了很久。   那个齐焰之前为了小情人的番位跑去跟他爸讲人情,现在又为了给新情人送进节目主动投资。   真是为搏美人一笑,什么都做得出来。   骆时岸这样冷的性格,这张名片是在什么情况下辗转到他手里的呢。   手表广告?   韩毅是同品牌另一款手表的代言人,在这之前他们唯一的交集大约是在拍摄广告那天,可为什么,没有一人告诉他骆时岸和齐焰交换了联系方式。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没有人发现。   顾行野脑海里闪过喻棋和韩毅的脸,那是和骆时岸完全不同的气质。   前者是人间惊鸿客,后者是云端盛世颜。   骆时岸如同冰山雪莲一样难摘,在这个资本当道的娱乐圈里,轻而易举就能唤起别人的征服欲。   想到这,顾行野终于坐不住了。   咬着未点燃的香烟给孙照打电话:“过来接我,去南洲。”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感谢 第17章   赶在第二天白天录制空档,齐焰和骆时岸坐在车里。   齐焰问他:“昨晚是怕惊动其他人?”   “不是。”骆时岸说:“只是觉得我们谈合作没必要在夜半时分。”   “谈合作。”齐焰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笑了声:“你愿意跟我合作?”   眼下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骆时岸的通告都握在coco手里,更准确的说是握在顾行野手里。   向来都是给他什么通告他接什么,只是在临开机之前通知他来公司签合同。   而为了获得登上荧幕的机会,骆时岸毫无选择权,哪怕给他个微商代言,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   正是因为这种近乎垄断式的占有欲,他无法接到任何一家公司的橄榄枝,除了焰火传媒。   在上次与齐焰交谈过后,骆时岸也做了很多功课。   焰火传媒最近几年发展很好,将不少一线艺人都揽入旗下。   虽说焰火现在不如顾氏辉煌,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再说,顾氏哪怕万年长虹也与自己无关,因为顾行野永远不会真正将他推向观众。他要把他养在家里观赏,像个花瓶一样摆在那,最终毫无生机。   无论齐焰是真心觉得自己好,还是想给顾行野个下马威,报了之前的仇,他无疑都是当下自己最好的选择。   骆时岸说:“我和顾氏的合约在明年二月末到期。”   “我会在三月初拟好一份合同,等待你的签名。”齐焰微笑。   骆时岸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重新跳动,似是春暖花开。   齐焰又道:“其实我听说你参加综艺还很惊讶,你的气质完全不适合综艺,播出以后要有心理准备。”   骆时岸疑惑问道:“你是说,观众会不喜欢我?”   齐焰挑了挑眉:“也不一定。”   他话里有话,又故意不说完,犹抱琵琶半遮面。   骆时岸淡淡地看着他,也不急着问。   终于,听见齐焰笑了一声,说:“你很聪明,或者说你的行为不会叫人讨厌。”   “如果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会建议你不要抢镜头。你们六个人,有人负责抛梗有人负责接梗,这些都有人抢着做,你做不来那就做实的。”   “实的?”   “这世界上除了脑力工作者,还有体力工作者。”齐焰说:“前者被人羡慕歌颂,后者虽说累了点,但观众都看在眼里。”   骆时岸垂眸想了想,明白了:“大家都觉得快递、外卖小哥辛苦。”   齐焰打了个响指,称赞道:“聪明。”   话毕,又道:“虽然我知道你不屑于卖惨,但这是你在综艺里唯一能获取路人缘,又不被人骂清高不合群的方式。”   “我看了你们之前的录像带,你做得很好。一直这样下去,与世无争也能另辟新路。”   说完,故意停顿一下,又道:“但前提是,你背后的团队是真心实意在为了你的前程策划,将你与世无争的点放大。”   只需轻轻一点拨,骆时岸便茅塞顿开,脸上总算露出笑容:“谢谢你,齐总。”   “小事。再多待几年这些方法你就无师自通了。”   骆时岸自谦:“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齐焰伸出手:“那就祝我们——明年合作愉快。”   骆时岸回握住:“合作愉快。”   突然,车窗被敲响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氛围,骆时岸敛起笑脸降下车窗,问小羊:“怎么了?”   小羊歪了歪脑袋,慌张道:“顾总来了。”   骆时岸转头一看,愣住了。   顾行野一袭黑色过膝大衣,脚下踩着双冲锋靴,双手插在口袋里,冷风拂过,发丝和衣摆也随之拂动。   瞳仁是深灰色,脸色素白,视线落在他身上不见半丝温情。   骆时岸就隔着挡风玻璃与他对视,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刚刚两个人握手,会不会由此联想到什么。   他心里七上八下。   小羊说:“骆哥,你下来吧,顾总在等你。”   即使这样,骆时岸也没忘记礼貌地与齐焰告别。   可在他下车站稳后再抬眼看,顾行野早已没站在刚才的位置上,他走路生风,背影很快消失在栅栏外。   小羊提醒他:“顾总去院子后面的休息室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骆时岸不急不缓向前走:“怎么不早告诉我?”   “来了有十多分钟了……我没来得及。”   小羊看见顾行野下车时就要给骆时岸打电话,可却被coco叫住买热咖啡,等再回来,顾行野已经站在那了。   小羊两条腿倒腾得快,却见骆时岸没跟上来,她疑惑回头:“骆哥……”   骆时岸看了眼时间:“马上开始录制了,先不去了。”   他还有自己的活,要把刚才去集市买回来的豆浆磨好,尽管没有摄像头,骆时岸依旧谨记刚才齐焰的提点。   豆子已经泡好了,他站在小型磨豆机前工作,一丝不苟,仿佛顾行野没有来过。   直到摄像头与麦克风摇杆支起来,骆时岸的摄像师过来跟他打招呼,开始录制。   这就是个乡下种田的节目,目的是带领观众走向最初的田园淳朴生活,摄像师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又给了豆子和磨豆机特写。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骆时岸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将磨好的豆浆拿到房间。   周扬见状,说:“你们知道吗,刚刚时岸在没有摄影师跟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就是啊。”又一人开口:“这地方太冷了,摄像机都给冻得不聚焦了,不然咱们都是24小时拍摄的。”   其他人也跟着笑道:“新出道的孩子就是傻的可爱,你这样大家都不知道是你做的啊。”   骆时岸将倒好的最后一杯豆浆拿到自己跟前,笑说:“没关系,这段播出去大家就知道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山那边的风声呼啸,吵吵嚷嚷地录制也终于安静下来。   趁着换带子的空档,骆时岸走出房间,院子里孤零零的白杨树影萧条,冷风叫嚣着钻进他的衣领。   骆时岸加快步伐,来到院子后面的休息室。   导演们还没有休息,在外面能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垃圾桶里扔着酒瓶,此刻应是在推杯换盏。   骆时岸站在门外想了想,最终还是轻敲两声,推门而入。   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前的顾行野。   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明明所有人都举着酒杯,偏偏他最引人夺目。   嘴里咬着半支烟,手上拿着半杯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白烟漫过他的脸,朦胧过后的眼神看着让人生畏。   像极了骆时岸死去的那个晚上。   导演见了他,招手:“时岸来了,一起来喝点?”   骆时岸看着顾行野,笑说:“不了,我没想到你们在吃饭,那就先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转身,身后猝不及防传来顾行野的声音:“张导叫你喝酒都不给面子,传出去可别说是我的人。”   这句话后三个字明显加重,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联想不到这么多,但骆时岸心里却犹如被压了颗石头。   再转过身时,他已恢复成云淡风轻。   导演起身打圆场,笑说:“时岸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静了,这在娱乐圈可不行啊。”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好在有顾总这棵大树,让你少走多少年弯路啊!”   骆时岸弯了弯唇:“您说的是。”   “张导过奖了。”顾行野说着拿起面前的空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后放到桌上,食指敲了敲桌面,吩咐骆时岸:“过来,敬张导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8章   顾行野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座各位都看得出来。   大家都只当是骆时岸刚刚转身要走的动作,得罪了这位少爷,少爷故意发难,为了找面子。   只有骆时岸知道根本原因是什么。   他视线落在距离顾行野位置最远的齐焰身上,两两对视,齐焰用目光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骆时岸迅速错开眼神,缓步走向顾行野。   刚站到他身边,手臂倏地一沉,顾行野掌心滚烫抓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沉声道:“看什么呢?张导夸你呢。”   骆时岸拿起酒杯对着张导:“谢谢导演愿意让我来录制节目,这一杯敬您。”   满满一杯白兰地入了口,虽然微甜但也不好受,骆时岸咽下愈往上涌的感觉,保持礼貌的笑容,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刚才是我失礼了,这一杯敬大家。”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当他三度拿起酒瓶时,依旧没人敢劝,唯有顾行野抬了抬手指,最终又放下。   “第三杯。”骆时岸转身看着顾行野:“顾总一路赶来辛苦了,我敬您。”   他喉结上下涌动,有一缕酒水从下颌划过,沿着优美弧线流淌,直至钻进衣衫不见踪迹。   顾行野抿着唇,看得心中发痒,同时又似火烧。   连续三杯下了肚,骆时岸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献丑了,他微微颔首:“那我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先走了。”   这回没人阻拦他了,顾大少爷也没有说话。   直到那扇门关闭,房间短暂静谧了一瞬,才有人开口打圆场。   “顾总,您公司这位……很与众不同啊。”   “是啊顾总,您管教有方。”   顾行野就在一声又一声地称赞中露出笑容,然后,视线落在齐焰身上,幽幽道:“听说齐总公司的艺人也参加节目录制了?”   齐焰回答:“应该已经休息了。”   “没礼貌。”顾行野将骆时岸刚放下的杯子拿在手里把玩,说:“骆时岸都知道来敬杯酒,他怎么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   齐焰说:“白天我来时,他已经第一时间跟我打招呼了。”   顾行野抬眼,目露森光。   不甘示弱警示道:“那就专心对待这位,别一不小心脱了手,倒时候再为人家求三拜四,烧香磕头最终只落了个配角,多赔本啊。”   上次那件事,但凡是在圈里混的,都有所耳闻。   张导今天也是陪着小心组的这个局,没办法,谁让两个大佬都赶在这一天探班了呢。   说完这话,顾行野仰着下巴看向张导:“听说因为这地方太冷,摄像机给冻坏了是吧。”   “没关系。”顾行野大手一挥:“这个账算我头上。”   张导一拍手,拿起酒杯:“那可太感谢顾少爷了!”   此刻顾行野光环加身,仿佛一个活财神坐在饭桌上,以胜利者的姿态藐视齐焰,拿着刚才骆时岸用过的杯子,一饮而尽。   --   骆时岸刚走出门就感觉胃里冒火,火势凶猛向上蔓延,他迅速来到洗手间,将胃里的酒水尽数吐出,喉咙如同生生吞了块木炭,难受至极。   小羊守在外面,担忧地望着,带着哭腔:“骆哥,要不我打个120吧。”   骆时岸忙摆手,一边干呕一边说:“……别打。”   “可你这样,明天也没法录制了。”小羊帮他拍背:“医生都说最近两年忌酒忌辛辣,这顾总也知道的呀,怎么不拦着你呢?”   他拦着,呵,他巴不得看自己出丑。   不对,是看自己隐忍着难受。   吃准了他是个不把情绪表露在外的人,不会在这种场合拂了他的面子,所以才有意刁难。   胃里总算舒服了些,在小羊地搀扶下,骆时岸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短暂缓解了由内散发出的热。   “骆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骆时岸没动,目色幽深,像是在等待什么。   未几,门外突然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骆先生。”   是孙照。   当孙照扶住骆时岸的手臂时,骆时岸眉间一松,这三杯酒果然没白喝。   “我现在就送您去医院,骆先生您能听见我说话吗?”孙照的声音不小,就趴在骆时岸耳边。   可惜他现在酒劲上头真的没力气,不然真想问问,他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个聋子吗?   骆时岸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这期间检查抽血点滴他统统不知道。   梦中的自己奇幻般再次回到那个梦魇般的夜晚。   这次他看到得更多,明晃晃的车灯刺得眼球酸痛,他下意识用手去挡,直到眼前闪过一个红色车身,随即天旋地转。   仿佛来到最混乱的鬼市上,耳边叫嚷此起彼伏,仔细一听,都在叫他的名字。   “时岸——!”   “骆时岸。”   “时岸。”   ……   “骆时岸,醒醒。”   骆时岸猛地睁开眼,被撞到五脏粉碎的痛感似乎还未消退,眼前有人影模糊着俯下身将自己抱在怀里。   他身上带着轻微的香橼木味道,连同体温一起将自己笼罩在内。   骆时岸滞了滞,刘海被冷汗贴在额前,恍惚间还以为现实与梦境交错重叠,惊恐地瞧了顾行野半晌,回过神来便推开他的胸膛,翻过身将被子往上拉过头顶,整个人陷进被子里不看他。   “……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顾行野就当做没看见他抗拒的行动,推了下他肩膀:“吓得脸都白了。”   骆时岸不吭声。   顾行野自讨没趣,安静了会儿,又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骆时岸依旧不做声。   距离昨晚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顾行野的气消了大半,尤其是在他看见骆时岸惨白的脸时。   他将手放到被子塌陷的那处,这是骆时岸的腰。   轻捏两下就能忆起那优美的弧度,才缓缓开口:“明明白天你可以过来找我,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到晚上才来?”   “白天去了还怎么让你解气。”骆时岸总算开口,闷闷地说:“白天的休息室里没有酒让你灌我。”   顾行野收回手,刚从口袋里摸出烟,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   他无味地咂咂嘴,又道:“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倔了,稍微跟我服个软,我能看你连喝三杯吗?”   骆时岸说:“现在说得好听,当时可是你要我敬酒的。”   顾行野皱眉:“我说要你敬酒,没说要你连敬三杯啊,还敬我,你说你敬我干嘛?”   骆时岸将被子裹得更紧:“顾大少爷的面子谁敢不给。”   顾行野气结,又无力发作。   他不过是想在人前找点尊严,或者说是,想在齐焰面前找尊严。   他没好气地说:“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跟齐焰搭上的?”   “搭上?”骆时岸终于从露出脸:“请问你从没有跟人坐在车里谈话,没有对除我之外的人笑过?”   “我……”顾行野眨了眨眼:“那不一样,我那是谈工作。”   骆时岸说:“所以你认为我在谈风月?”   本来哽在喉间的话,就这样被骆时岸说了出来,顾行野咬着牙:“那你们能谈什么?你和一个不认识的投资人谈什么?还牵手?”   “如果你一定要把握手说成牵手,那我无话可说。”骆时岸再次将被子盖过头顶。   还未等顾行野开口,又埋在被子里,闷声道:“我知道车祸那天我们为什么吵架了。”   霎时间,顾行野如同雷击:“你……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9章   那晚风潇雨晦。   顾行野追出夜总会已经觉得很没面子了。   他吩咐孙照强硬地将骆时岸按到车里,车速行驶飞快,雨水从骆时岸的下颌划过,滴到裤子上不见踪迹。   顾行野不耐烦地扯开领带:“就一句玩笑话你至于吗?那么多人在呢,谁也不傻,你撒腿就跑不都知道咱俩什么关系了!”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啊骆时岸,你要误会了你就私底下跟我说,我能跟你解释,当着我朋友的面闹什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骆时岸抬眼,眸中被窗外雨雾浸湿,声音也染了冷雨的温度:“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面子都是我给的。”   “你别没完没了了啊!”顾行野怒不可遏一拳凿向车窗,腕表顿时炸裂。   “大庭广众之下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我有再多面子也给你丢尽了!”   说完,他将手表解开扔在脚下。天价表如何也没想到,它的下场是粉身碎骨。   骆时岸荒唐地笑:“你踩着我要面子,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顾行野说:“都跟你说了那是句玩笑话,我随口一说你就随口一听就过去了,这句话你要是没听见,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对啊,这么多年也过来了。”骆时岸眼角泛红:“我耳聋了五年。”   顾行野胸口发闷,一口气哽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抬腿一脚踢到驾驶座后背:“快点开!”   孙照加快车速,大气都不敢喘。   正如同现在的顾行野,似有雷电窜进体内,让他短暂丧失了活动力。他死死盯着被子包裹住的轮廓,拳头不知何时攥到失去血色。   “你说什么?你想起来了?”   骆时岸开口。   “那时候你也这么欺负我了,对吗?”   电流急速褪去,顾行野悄无声息松了口气,俯身将被子和人一起抱进怀里,语气犹如六月和煦的微风:“我怎么会。”   大起大落才能看清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底线显露出来,顾行野发觉自己昨晚做的一切都是小题大做。   那大概就是两人二次见面的友好问候,握个手而已,那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唉,当时一定是邪魔附体了。   他将情绪完美抛之脑后,从背后轻吻了下骆时岸的耳垂:“是我不对,是我幼稚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顾行野说:“你不知道,昨晚我喝的是威士忌,拿到你面前的就是白兰地。”   骆时岸睁开紧闭的双眼。   威士忌辛辣、口感浓烈,白兰地甘醇带着果香。   前者他还真就没法硬着头皮连敬三杯,万一灌进去,怕是如今已经在抢救台上了。   顾行野说:“我知道你酒量不行,气成那样不也记得给你换了个甜的吗,谁能想到你比我脾气还大。”   “好了。”他软声细语哄他:“咱不闹了好不好?我这不是吃醋了吗,我在意你才会吃醋。”   他的手如同钢铁般拦在自己腰间,说话时热浪打在耳廓,恍惚间让骆时岸忆起那些热烈相拥、耳鬓厮磨的从前。   莫名其妙的,他开口:“你真的在意我吗?”   “当然了,不在意你能大老远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还不是担心你水土不服。”顾行野抚摸他的鬓角,重重吻了一下:“在家里让我养得白白胖胖,出来受这委屈干嘛,听话,等拍完这六期就好好待在家里陪我,乖。”   原来不是在意他。   而是在意,他不能陪他。   骆时岸闭上眼,在顾行野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牵起唏嘘地笑。   --   因为他之前的车祸时间距离现在不算长,医生建议多住几天院观察一下,被骆时岸毫不犹豫拒绝。   等回到录制现场,导演们已经想好了对于他缺席两餐的解释。   大家闲聊时就说是昨晚的豆浆导致骆时岸喝坏了肚子,一大早就跑去医院开药治疗。   顾行野没有一起回来,他从医院离开后就回了陵市,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齐焰倒是没走,休息时,骆时岸能看见齐焰和韩毅坐在一起。   他们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也不避讳在人前亲密抱着一台游戏机玩。   骆时岸阖着眼睛坐在车里,小羊打开保温饭盒,说:“骆哥,这个是我给你熬的粥,趁着没录制你喝一点,对胃好。”   骆时岸喝了两口,突然问她:“你弟弟怎么样了?”   “三天前出来了,老实不少。”小羊说:“谢谢你骆哥,他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但也哭着跟我妈说以后不打架了,再也不想回去了。这几天每天待在家里陪我妈说话。”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作息时间规律,在外面玩惯了的人当然不习惯。”骆时岸说:“他不想上学那就尽早找个工作,别看现在在家里待得老实,时间长了肯定又想出去逛。”   “你说得对,等咱们录制结束了,我就监督他找工作。”   骆时岸点头:“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趁着我现在还能说上话。”   小羊微怔,眼睫微颤,似乎猜到了什么。   车里没别人,小羊低声问:“骆哥,你是要走吗?”   骆时岸抬眼。   小羊缩了下肩膀,抱着保温桶:“骆哥我没别的意思,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想……如果你要签别家公司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我还给你当助理,如果你不做明星了,那我就给你当保姆。”   骆时岸弯了弯唇:“再说吧。”   大半碗热乎乎的粥进了肚子,总算感觉好受多了。   幸好昨晚喝酒之前填饱了肚子,不然现在还真没法出院。   顾行野昨晚承诺的摄像机不是空话,下午就由专车直接送到录制现场。   大家闲着没事提议玩个小游戏。   抽扑克牌,谁点小谁回答问题。   问题万变不离其宗,几乎都是明星私生活。   一位年过中旬的女演员尤珍被问,丈夫为她做过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尤珍想了想,说:“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永远不对我讲脏话。”   在座的人先惊讶,而后吃惊地捂住嘴。   “他居然会说这种话??”   尤珍的丈夫是圈内知名导演,严格程度比指导的优秀电影还要出圈。   几十年前被人捧在掌心的明星,来到他的剧组都会被训哭,想要辞演却被告知,拍戏不是陪你玩,临阵脱逃永远不会出现在任何荧幕上。   谁能料到,这样一位严格的导演,如今竟会对爱人说出这样的话。   尤珍又说:“我们俩结婚三十年,他一直遵守承诺,从来没跟我发过火,我去探班,前一分钟他在骂人,看见了立马把他的椅子给我坐,也不骂人了,也会笑了。”   就在大家都拍手称奇时,骆时岸却突然愣了神,鼓掌动作变缓。   顾行野也跟他说过这些话。   “在外面我是大哥,回寝室了我就是你老公,我保证对你好。”   “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把你带到我爸妈跟前,告诉他们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   “工作累是累,但好在有你陪着我,等以后我顺手了,一定带你出去玩。”   “时岸,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时岸,我保证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你别生我气。”   ……   那些曾经他以为彼此相爱的日子里,顾行野的承诺一条又一条填充着他们爱的堡垒。   那段日子过于甜蜜,以至于骆时岸完全没有意识到,顾行野说的这些话,楠峰其实一样也没有做到。   哪怕当初他们吵得那样激烈,顾行野动气的点都在——‘你当众甩脸离开,别人会看出我们俩的关系’上面。   严肃的人,对待自己的诺言也严肃,保质期可以延续三四十年。   可顾行野这样的人,脱口而出的诺言如同过家家一般,最终只剩下残骸遗留在骆时岸心里。   到今天才明白,承诺其实是对方将美好故事的结局,先一步摆在面前。   而想要抵达结局的路上,注定会生出荆棘遍野。   没有几个勇士能够坚持抵达,半途而废才是常态。   胃部突然阵阵绞痛,骆时岸轻轻按住,又想明白了不少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20章   那些试镜的演员,表现不好就要被导演骂得狗血喷头。   一如自己和顾行野,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灵魂拍档。   未来的某一天顾行野也会为别人付出所有,并朝着许下的诺言前进,但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真爱怎么会才相处五年就腻了呢,真爱应当是五十年,甚至更久。   久到两个陌生人变成了密不可分的亲人,看不见时会想念,看见了要牵着手、拥着睡才觉得心安。   很显然,他和顾行野,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陷入回忆与懊悔中时,有人喊了他一声,重新将他带回现实世界。   骆时岸慌乱中抽了一张牌,结果摊开一看,红心A.   这句轮到他回答问题。   作为一个因湿身照片出圈的男艺人,从网红到明星,的确有很多大家想要挖掘的点。   周扬率先问他:“你这辈子说过最大的谎言是什么?”   骆时岸手中的扑克牌突然落在地上。   弯腰捡起时,红心A的尖正对着自己,仿佛一切都是带着预示。   周扬打趣说:“时岸应该是有秘密,不然也不会拿不住牌。”   在一片笑声中,骆时岸脸色恢复如常,笑了笑:“大家应该都说过善意的谎吧。”   他说:“我说过最大的谎言大概就是……和我妈说,我过得很好。”   被车撞到失去生命,他告诉妈妈发生了个小车祸。   被最爱的男人背刺,他回家拥抱妈妈,说很想念她。   从拥有到失去,不过几年光景,他什么都不提,只微笑着说喜欢妈妈做的菜。   不知道顾行野为什么在面对他的墓碑时,流露出那样的神色。   想必是也带着几分懊悔吧,就像自己懊悔不该在五年前和他发生那些荒唐事一样。   说完这句话,骆时岸又补充:“不过一想到我妈以后能在电视上看见我和各位老师坐在一起,那就很值得了。”   周扬问他:“值得什么?”   “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骆时岸说:“有自己的规划,对未来有憧憬,有希望才有动力。”   接下来又玩了几轮,期间骆时岸又输了一次,因为这次提问的人是韩毅,他本着两人不算太熟,又都是新人的态度,象征性问骆时岸:“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骆时岸垂下眼又抬起,说:“红色。”   周扬敲了敲桌子,斥责:“你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时岸再补充一下,为什么喜欢红色?”   骆时岸说:“代表希望。”   --   这段时间温度骤降,为了避免摄像机再被损坏,导演决定不采用24小时录制的方法。   晚上大家再也不打地铺睡在一起。   骆时岸跟韩毅分到了一个房间,两个人互道晚安后,骆时岸睡了这段时间第一个好觉。   原因是他俩睡觉都很安静,没有打鼾磨牙的声音,只是偶尔在夜半时分,骆时岸能听见韩毅微弱的脚步声,以及轻轻转动门锁的声音。   他知道他悄无声息出去做什么,因为自己也曾做过这样的事。   “你怎么才过来?”   “大家都刚睡着。”骆时岸刚想将没来得及系好的扣子扣上,就猝不及防被顾行野按在墙壁上。   他双手扣在他腰间,细密的吻落在脸和勃颈上,直闻到骆时岸腿都发软地贴在他怀里。   “顾行野,以后不要玩这种游戏了。”他的唇还红着,像是涂了一层唇釉。   “怎么?不是你猜拳输了,还想赖账?”   “没赖账,这不是出来了吗。”骆时岸重新系扣子,可也不知道被他施了什么魔法,手指都发麻。   顾行野点燃一支烟咬在嘴里,抬手替他扣上扣子,烟雾上蹿,他微微眯着眼,说:“这次团建也真是的,怎么把我跟别的寝室分到一个房间去了,害得咱俩见面还得偷偷摸摸的。”   “嗯。”骆时岸老实地倚在墙边,看自己的扣子一颗一颗被系上。   “晚饭吃饱了吗?待会儿带你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宵夜吃。”   “好。”   “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吃香肠?”   骆时岸抬眼:“嗯。”   顾行野:“再加俩蛋?”   骆时岸红着脸推他:“你走。”   那个夜晚就像是童话故事的绿野仙踪,又或者是黄粱一梦。   曾经无数个瞬间,骆时岸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直到残忍的现实戳破美梦,全世界颠覆成倒影,他才发现,那是扭曲的,是不该存在、不该抱有幻想的。   --   白天的录制很顺利,几个人一起去集市上买生活用品,期间还设置了挑战赛,三人两足,在规定时间内买到导演要求的商品。   三个人因为配合不到位,骆时岸又站在中间位置,浪费了不少时间,光荣获得最后一名,惩罚是承包大家的晚餐。   骆时岸的工作依然是最不讨好的,寒风中将蔬菜洗干净,摄像机还特写了他被冻到失去血色的手指。   饭桌上,大家称赞骆时岸:“他一直站在洗菜池旁边,一动不动,都不喊冷。”   “时岸真的让我刮目相看。”资深主持人齐成说:“本来我以为时岸和韩毅两个人很年轻,可能不太会干活儿,或者没有共同语言,但没想到两个人都很好相处。”   “尤其是时岸。”齐成憋了口气,说:“他超级好相处,因为他话实在是太少了。”   周扬补充:“话少且听话,我们最喜欢欺负这样的新人了。”   这顿饭就在调笑中度过,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骆时岸问小羊:“你带跌打损伤膏了吗?”   小羊摇头:“没有,骆哥你怎么了?”   骆时岸扭了脚腕,在上午三人两足的时候。   录制过程中他一直没吭声,为了避免疼痛,一直守在洗菜池那边不动,几个小时过去后,现在已经肿起来。   “没伤到骨头,就是扭了下。”骆时岸说:“过几天就好了。”   “我现在去给你买吧。”小羊说着就要走,刚下车便撞见齐焰。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瓶红花油。   齐焰主动询问:“需要吗?”   “需要!”小羊先一步道谢开口,笑着道谢:“谢谢齐总。”   骆时岸不习惯被人‘伺候’,打开红花油自己动手涂,齐焰礼貌地对小羊说:“我和时岸有些话要谈。”   在小羊离开后,他坐在骆时岸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需要我帮忙吗?”   骆时岸摇头:“我已经涂好了,谢谢。”   齐焰提醒他:“红花油要搓一下,搓到皮肤发烫最好。”   “不算严重。”骆时岸一边说一边放下裤腿,问:“您怎么知道我扭伤了脚?”   “听说。”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齐焰笑了一声,道:“韩毅看出来了,托我去买红花油。”   骆时岸不明所以,眉峰微蹙。   齐焰解释道:“我在想,毕竟我们还没有签正式合约,如果在这期间不关照你一下,可能你会被别人撬了墙角,那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除了他还有谁敢撬顾行野的墙角?   骆时岸摇头:“不会。”   “不要多想。”齐焰说:“你处在人生地不熟的乡下,我这算是故意雪中送炭,为的是希望能卖个人情,万一有人来挖你,或许你还能记得这瓶红花油。”   骆时岸点头:“谢谢您。”   “不用谢。”齐焰说:“想办法把你的热度延长,才是你现在最该想的事情。”   看来现在不仅只有自己着急离开,小羊和齐焰都向自己表了态。   可惜就是不知他们看中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正火热的人气。   之前那张出水芙蓉照片彻底出了圈。   小羊告诉他,有博主发了一则【不是粉丝也会保存的神颜照片】底下的第一条热评就是骆时岸的那张动图。   转发和点赞率接近十万,甚至超过了一线明星。   但他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因为知道自己此时正在虚度光阴。   明明是该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却偏偏待在综艺节目里,过起了田园生活,默默不闻地做着事情,不求镜头,不求回报。   顾行野的种种举动,磨掉了骆时岸对他最后一丝留恋。   让他开始期待分道扬镳那天,只要一想到就全身血液沸腾。   为了亲眼目睹他瞠目结舌的表情,此刻应该将他捧到更高处才对。   齐焰离开后,骆时岸重新掀开裤腿,将涂了红花油的位置拍下来,发给了顾行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21章   因为和骆时岸的插曲耽误了几天,顾行野一回到陵市,马上就投身到工作里忙到忘我,偶尔一抬眼,天都黑了。   年底更忙,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股东大会,顾行野扯开领带,几乎要躺在真皮座椅上。   他吩咐厨师做几个菜送到公司,今晚打算挑灯夜战。   吃饭时拿起手机才看见骆时岸发来的照片,光洁纤细的脚腕上,涂了一大片红花油。   顾行野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骆时岸回复:【今天录制的小游戏,不小心扭到了。】   顾行野:【严不严重,实在不行就回来吧,赔点违约费而已。】   骆时岸:【不严重,就是告诉你一声。】   顾行野拿着手机,笑了一声,说:【还是在家好,对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回复,顾行野以为他还在录制中,闲来无事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这一翻才发现,最近两个多月,两人聊天次数屈指可数。   仔细一看,除了今天这张图片,之前的都是顾行野先开口找他。   再往上看,则是截然相反。   以前骆时岸经常会给他发消息,最近几年说得都是一些吃喝玩乐,他在家闲着没事买了什么衣服,鲁普今天给他做了什么菜。   两种对比,顾行野突然感觉不太舒服。   这种异样感就像是有人天天给你一块钱,但某天突然不主动给了,一定得你主动要,他才会给你的异样感。   顾行野放下手机,吃了两口饭,又重新拿起。   日期随便调到几年前,随手点开某一天,那是骆时岸还在做变装视频的时候。   那天他cos一个动漫人物,先拍了上妆照给他看,被他调戏几句后就不理他了。   可没等到半个小时,又给他发了个小狗照片,说:【我们也养一只柴犬吧,小时候好可爱。】   顾行野回复:【别买,我每天上班听董事会狗叫,回家不想听见了。】   骆时岸:【那我把小狗放到楼下,不让它上楼可以吗?】   顾行野:【不行。】   好像从那天以后,骆时岸再也没提过养宠物。   但家里总会常备几袋猫粮狗粮,因为以前住的那个别墅外总有流浪猫出现。   吃饭的光景,顾行野大概翻了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心中陡然燃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但再一看这张脚腕的照片,又摇摇头。   这不是在跟他撒娇吗,心里就是希望他哄他。   哄可以,不能这个时候哄。   得等他苦头吃够了,再也不想出去抛头露面了再哄。   于是,顾行野又自作聪明给他发了条消息:【那点小伤忍忍吧,谁让你一定要跑去那深山老林里。】   他吃饱了饭,再次投入到工作中,而远在深山老林的骆时岸看见这条消息后,撇了撇嘴角,从桌上拿下领带为自己系上。   三脚架撑着手机摆在前面,骆时岸问韩毅:“准备好了?”   韩毅点头。   一个小时后,从骆时岸的账号里发出一条变装视频。   不同于往日,这一次变装音效过后,韩毅和骆时岸一起出现在镜头里。   他们一个西装革履,另一个阳光率真。   配文写着:【我所向往的你。】   骆时岸向往西装,他觉得那才是成人的标签,因为顾行野每天出门都是西装,去一些重要的场合,更是直接从国外量身定制。   家里的衣帽间他的西装有无数套,骆时岸虽然看不出除颜色外有什么不同,但也隐隐向往。   拍完后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在评论和粉丝一起互动。   韩毅也在跟公司请示过后,用自己的官方账号回复了几条评论。   骆时岸随手点开几位粉丝的主页,发现他们不仅仅只顶着自己的铁粉牌子,同时还有别人的。   他们的主页里有很多俊男靓女,网红明星,每发一条都会配类似的文。   【我超爱你。】   【xx和xx要相亲相爱。】   【哥哥好帅!】   你看,虚无缥缈的爱就是比至死不渝要轻松。   他们明目张胆地爱着这世界上所有长相好看的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头顶各种粉丝头衔,爱得坦坦荡荡。   骆时岸同时拥有、接受很多人的爱,这也算是一种双向奔赴。   当爱不再隐藏,就代表再也不把对方视作宝藏。这时就可以坦然接受对方和自己的‘博爱’。   所有人都会变得轻松自在。   --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本来策划为期两月的拍摄因一场大雪暂停。   最后一期改为大家单独录制自己的感受。   录制完毕后,骆时岸一一跟大家道别,这段时间从陌生到熟悉,骆时岸对每一个人都有好感。   同样,大家也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约定好了一定会守着节目的最后一期,看看每个人对录制的感想,再看看对彼此的印象。   临走前,骆时岸再次看见齐焰。   两人浅浅打了声招呼,韩毅过来后,他们拥抱道别。   抵达陵市机场后,小羊说:“顾总要来接您的,我们先在这等等吧。”   骆时岸瞧着外面的雪,说:“飞机都差点飞不成,他不会过来的。”   “来的。”小羊认真道:“顾总特意跟coco姐说的。”   骆时岸找了个地方坐下:“那我们就等等吧。”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因大雪晚点,以至于耳边经常传来乘客的抱怨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羊的脖子都要抻成长颈鹿,手机低电量提醒弹出时,她闷闷道:“对不起骆哥,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骆时岸睁开眼,起身朝外走:“现在你明白了吧。”   小羊懵懂地眨眨眼,提着箱子跟在身后,上了出租车才偷偷看了下骆时岸的侧脸。   她默然。   明白了。   车匀速行驶,雪一片一片降落与路灯的光辉缠绵起舞。   小羊时不时就观察下骆时岸的神情,他一路坦然,哪怕是在机场等待的时间,都不见他有半丝不耐烦。   该不会是已经习惯了吧,小羊心里唏嘘,怎么骆哥这么好的人也能被辜负,怪不得他想离开。   刚一进家门,就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狗,直直跑到他脚下,汪汪地叫。   他心喜,俯身将它抱起来。   被放鸽子的低落情绪也瞬间冲淡,望了望客厅:“顾行野?”   顾行野没在,只有这只土黄色小柴犬。   骆时岸笑得更开心。   厨房有新的狗粮,还有狗笼。   栏杆是深灰色浮雕,最上方还有精致的提手,底下的小门之前是上了锁的,不过现在上锁那一栏已经被咬断。   看来这小家伙是‘越狱’出来的。   他就说顾行野怎么可能放任小狗在家里乱跑,他最讨厌这些了。   下午,李天凡过来取合同。   骆时岸拿给他之后问:“那只狗你放在这多久了?”   李天凡翻着合同:“什么狗?”   正说着,柴犬再次越狱而出,骆时岸说:“它把笼子都咬坏了,你拿走吧,不然顾行野回来又要生气。”   “不是我的啊。”李天凡抓起柴犬,捏了捏它的脸蛋:“我家两条狗了,再买就翻天了。”   骆时岸不解。   顾行野那性格,发起脾气跟狗也没什么两样,他怎么可能买来养着呢。   李天凡说:“时岸,这次节目录得开心吗?”   “很开心。”骆时岸说。   “哎呦,你开心,我可就闹心了。”李天凡跟他诉苦:“这段时间我不是跟他有个合作吗,我可算体会到‘别跟朋友做生意’这个至理名言了。”   他打趣问:“你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就没发现他是铁打的吗?”   发现了,他一直坚韧不催,上学时称王称霸,上班了依然全身上下干劲十足,他的确是铁打的。   包括心。   李天凡继续讲:“那整个就一工作狂,忙起来什么都不顾,你看我这黑眼圈,都是陪他熬出来的。”   “他以前也这样。”骆时岸笑说:“精力充沛。”   李天凡走后,骆时岸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等到开门声再次响起,柴犬先反应过来跑过去,扒着顾行野的裤子,尾巴摇得起劲。   顾行野的视线一直落在骆时岸脸上,根本没理睬它一眼。   他大大咧咧坐在骆时岸身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说要来机场接我吗?”骆时岸反问。   顾行野一滞,才想起来:“临时有个会,我给忘了。”   骆时岸本来也没在意这件事,弯了弯唇又问:“这是谁的狗?”   “给你买的。”顾行野这才把一直在脚边扒着裤腿的柴犬抱起来:“喜欢吗?”   “怎么突然给我买狗?”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   骆时岸这才从湍流翻涌的记忆里找到一个渺小的碎片。   那天他进了一家宠物店,老板给他推荐了一只小柴犬。   那只小狗长得好看,又小又粘人,放在地上嗷嗷叫,一到自己怀里就安静地趴着。   老板看得欣喜,说如果他买下就再便宜八百块。   可惜……被顾行野拒绝。   他的确因为这件事消沉几天,后来偶尔想到那只乖巧的小狗也会叹一口气,表示遗憾。   但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最近一年里,骆时岸几乎要将这件事遗忘。   发了霉的回忆被从脑海深处挖掘,就像他曾在缥缈的半空中见过顾行野俯身亲吻自己的墓碑一般。   那都是迟到的补偿。   骆时岸不会感动,能看见的只剩唏嘘。   他不喜欢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22章   《温暖的冬天》赶在年末开播,因为之前的宣传,还有男主男二之间的粉丝大战,以至于这部剧开播以来话题连连。   但默默无闻不参与战争的观众占大多数,所以电视剧的收视率直线上升。   骆时岸在里面的表现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黑粉喜欢将他网红的身份放大,嘲笑他山鸡进城,支持他的粉丝则会称赞他进步飞快,能独自一人撑起一部电视剧。   剧播到一半时,《好朋友》综艺也剪辑完毕,第一支预告片上传到网上就引起热议。   恰好骆时岸的电视剧和综艺都在同一个电视台,两边为了宣传互相插播广告,这段时间热度一直高涨不停。   骆时岸的身价不断增长,以前认识的娱乐圈朋友都私底下牵线,说某某导演有个剧本,问他愿不愿意来。   骆时岸是很愿意,但没办法自作主张,公司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   Coco不仅仅是他的经纪人,她手底下还有几个不算有名气的,最近上了不少综艺,也在一些电影里跑过几个龙套。   唯有自己。   如果不打开微信,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骆时岸并没有着急,他算着时间,距离合同到期也不过几十天了。齐焰之前已经将一部电视剧透露给他,说里面的角色非常适合他。   他说这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闲暇时光骆时岸也没有浪费,除了学习就是保持运动,有好几次顾行野找他吃饭都被他拒绝。   大少爷的脾气依旧不改,暴躁地挂了电话,到下班回家他简单哄两句解释一下,就什么都好了。   今天有个朋友过生日,顾行野做东,一众人再次聚集到夜醉。   酒过三巡,大家吼得声嘶力竭,再也没人抢麦做麦霸,现在只剩下几个人围在一起唱轻节奏的慢歌。   李天凡拿着酒瓶做到顾行野身边,碰了个杯后问他:“你看手机看半天了,干嘛呢?”   彩灯晃过顾行野的脸,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烦闷,光影闯进他的眼睛幻化成火苗。   顾行野转了转手机,说:“骆时岸没回我消息。”   “可能是没看见吧。”   手机下一刻落在李天凡怀里,顾行野说:“但他发了条视频。”   骆时岸最近发变装视频的频率很高,最开始是半个月一次,到后来停更,再到缘更。综艺节目结束后,他几乎一周更两到三条,每天都有他的快递。   李天凡拿起手机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嚯!时岸这装扮行啊!他怎么一下子从素人变得这么……这么……”李天凡想了半天形容词,可惜匮乏的大脑最终让他吐出两个字:“诱人。”   顾行野瞪了他一眼,抢回手机:“这他妈叫诱人?这叫卖.肉!”   最新这条视频里,骆时岸依旧cos了个动漫人物,眼尾是狐狸尾巴贴纸,纤细的两条锁骨漏在外面,做出动漫的人物招牌甩鞭子动作。   李天凡说:“这个好像是《圣灵月光》的新角色,网游,那游戏现在都火出圈了,时岸这也算是蹭了把热度才这么多人看的。”   “什么他妈月光,我看他要脱光了!”   在人前,顾行野很少说骆时岸的事,这也是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身边没有被人,顾行野多喝两杯心里不痛快。   他说:“我见他拍节目辛苦要带他去逛街,结果人家天天泡在健身房,比我都勤。”   李天凡说:“会不会在那做前台?”   ?   “滚你的!”顾行野骂了一句。   李天凡笑了两声,幽幽道:“你知道时岸为什么哪里都去,就是不回家吗?”   顾行野瞥了他一眼:“你知道?”   “那不就是在家闲不住吗。”李天凡说:“人家拍戏拍广告拍综艺,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哪里还能在家闲着,要把你关家里你也闲不住。”   顾行野说:“所以我给他买了个狗啊!那狗长得小,叫声能把我烦死!”   李天凡笑:“你说你们俩都不喜欢狗,你买它回来,你烦人家就不烦了?一见那狗就更不想回家了。”   “骆时岸喜欢狗。”顾行野说:“他就喜欢这小猫小狗,以前要买,我没同意。”   这话让李天凡不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是喝多了吧,那天我去你家取合同,时岸以为那狗是我的,问我时还一脸嫌弃呢。”   骆时岸不喜欢狗了吗?   这不对啊,那每天早上满满的狗粮是谁放的,不是骆时岸还能是田螺姑娘啊?   “你看错了。”顾行野说。   “我又不瞎。”李天凡放下酒杯:“他以为是我的,还让我赶紧拿走呢。”   不太对劲。   顾行野垂眸,在心中寻找不对劲的源头。   从前的骆时岸一直跟在他身边,偶尔他出差,骆时岸不方便跟去时,两个人也会打电话发信息。   经常都是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就能看见手机里至少十几条骆时岸在一整天不同时间点发来的消息。   他睡醒了,他吃什么了,他做什么了。   骆时岸清冷,从不说想念,但几乎机械式的报告,和无论什么时候回复他,他秒回的信息就代表想念。   通常顾行野都是粗略看看,然后回复他一句:【结束了,洗个澡。】   这时候就要看他还有没有精力,有精力就聊一会儿,没有就扣下手机睡觉,第二天这时候再看骆时岸的‘报告’。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截然不同。   他再也不知道骆时岸每天吃了什么,几点醒的。   他录制综艺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向来不惹尘埃的他会跟韩毅一起出镜拍视频。   他们相处的很好吗?   他们……他们不可能啊,他俩不都是下面那个吗!   顾行野思绪突然混乱,包厢里太吵,他跟今天的寿星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场。   坐在安静的车里,顾行野再次打开那条视频。   骆时岸cos的是黑色灵狐,前一秒他还是朴素的生活装,音乐一响,他瞬间变身狐狸。   李天凡那个词还真用到他心里了,变装后的骆时岸看上去妖孽又诱人,鞭子哪里是抽到镜头上,分明是抽到了他心里。   男狐狸,勾得人心旷神怡。   他怎么这么优秀,妈的,相处这么多年,只见他不是穿黑就是穿白,宽大的T恤掩盖了好身材。   再加上这些天都没好好亲热亲热,都快忘了,他也是脱衣有肉的类型。   稍微一打扮,立马变得高不可攀,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顾行野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可转念一想,今天的骆时岸好像还和大学时还不太一样。   他变得奇怪,让自己觉得异样。   这种异样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之前是骆时岸说想证明自己没被黑粉打败,和他吵了一架冷战几天后,他随手丢了个综艺过去,两个人的冷战结束。   在这之前是那个手表广告,他就是通过这个广告认识齐焰和韩毅的,还把那张该死的名片夹在了书里。   再往前推。   他强硬地要求要出演之前拒绝过的剧本,甚至委身演男二也要进组。   再往前。   就是他们俩大吵一架的那晚。   想到这,顾行野脑袋里的一根弦突然绷断。   好像一切变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骆时岸从病床上醒来以后,宛若脱胎换骨,皮相还是那个仙人貌,里面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引擎盖突然‘嘭’地一声响起,顾行野生生打了个寒颤!   一只野猫尖叫着逃走,在玻璃上留下一串难看的灰色脚印。   顾行野还没从惊恐种缓过神来,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难道骆时岸,没忘记那天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好朋友》第二季自播出后广受好评,很快迎来最后一期。   不同于以往的开场,这一次则是摄制组精心布置了个温馨小屋,按照嘉宾和主持人的性格,每个人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   骆时岸推开门一看,他的房间堪称简易。   一张纯白色沙发,脚下是松软的地毯,黑色方几上放着一杯白开水。   骆时岸喝了一口,好像猜到了什么,问:“其他人是什么?”   负责采访他的主持人回答:“各种各样,有红酒、有饮料。”   他垂眸,弯了弯唇。   这一幕被后期制作特写,画了个白开水的杯子,头上问话:【很像你吧!】   主持人让骆时岸说出这段期间的感受,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很新奇,很开心。”   主持人问:“听说你做游戏时脚崴了?”   “是。”骆时岸点头:“现在已经好了。”   主持人:“说说其他五位你对谁最有好感?”   骆时岸答:“都相处得很好。”   主持人:“一定要选择一个呢?”   骆时岸垂眸:“韩毅。”   主持人:“为什么?”   骆时岸:“我们俩年龄差距最少,同吃同住……很聊得来。”   主持人笑:“同吃同住?”   骆时岸意识到了什么,也笑了声:“就被分到一个房间了呀……”   这段采访成功让网友们雀跃。   【嗷嗷嗷有点好嗑是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好好磕啊救命!骆时岸之前和韩毅拍的视频也很好磕,总裁和大学生诶!】 【他俩能不能再合作一次呀!!真的很有感觉!】   此时,与骆时岸一同观看电视的顾行野面色越来越沉。   手里的咖啡早已凉透,他不悦地瞥了眼骆时岸。   从上到下,在中间位置停住。   盯了半晌,问他:“怎么这么说?”   骆时岸疑惑:“什么?”   “你跟那小白脸,还能负负得正啊?”顾行野讥讽。   “节目效果。”骆时岸说:“我也没料到主持人会突然cue到这个话题上,之前也没有详细的台本。你该不会连这种醋都要吃吧?”   “你之前还跟他一起拍视频——”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骆时岸直起身子,颇为不耐烦:“导演希望我们能提前给节目预热,不只是我和韩毅拍了视频,尤珍老师也和她丈夫一起拍了个小短剧。你就是做娱乐公司的,连这种营销方式都不能理解吗?”   一句话就引得他夹枪带炮,顾行野一时词穷,加上心里有事,被怼的哑口无言。   偏巧小狗在笼子里关得久了,叫了两声。顾行野便吼道:“别他妈吵!”   但没效果,狗狗叫得更凶了。   刚好是广告时间,骆时岸起身来到笼子旁边倒了碗狗粮,又给到了点水,摸摸狗子的头,蹲在那看它吃饭。   不多时,顾行野走过来,说:“天凡还跟我说你不喜欢狗,这不是挺喜欢的吗。”   “嗯。”骆时岸点头:“很可爱。”   顾行野重新给自己倒了杯热咖啡,垂眸看向骆时岸。   他蹲在哪里,纤瘦的脊椎骨撑起黑色T恤,像是跳跃的琴键一般,等着被人弹奏。   半截窄腰露出,肤色堪比融化在咖啡里的方糖,腰间优美的轮廓还能忆起。   顾行野突然感觉喉咙干燥,旖旎心思油然而生,就连底裤边缘的一串品牌字母在顾行野眼中也幻变成【Enter my body】   他们多久没在一起了。   车祸之后。   又他妈是车祸,一想起来顾行野就火大!   他究竟是没失忆,还是单纯地遵循医嘱,碰都不给碰。   顾行野足足在他背后盯了十几秒,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手刚碰上骆时岸的腰,就见他一颤。   匆忙站起来的动作令他没反应过来,刚刚倒好的热咖啡直接被撞翻,宽松的睡裤沾了咖啡直接贴在腿上,烫得顾行野直跳脚。   骆时岸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了几秒,才说:“你,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身后?”   顾行野把湿裤子重重扔在地上‘啪叽’一声:“老子摸你两下,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骆时岸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先去洗个澡吧。”   这一番折腾,彻底浇熄了顾行野的想法。   两条腿被烫得泛红,看着骆时岸小心翼翼将烫伤膏涂到自己腿上时,心里畅快多了。   瞧这模样,能是没失忆的样子吗?   要是没失忆,现在还能给他涂烫伤膏?那不得烧一壶开水直接浇他脑袋上。   他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来,那天晚上的骆时岸有多愤怒,跟现在、跟最开始,完全判若两人。   “这段时间,电视剧也拍了,综艺广告都上了,大部分明星跑龙套十年的行程,你几个月就完成了。”顾行野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   “嗯。”骆时岸抬眼:“谢谢你。”   顾行野朝他吐了个烟圈,看他偏头躲开的模样笑了一声:“这回就在家养狗吧,你要是喜欢猫,明儿个给你弄来个蓝眼睛的,特漂亮。”   “够了。”骆时岸说。   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了,养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顾行野不喜欢宠物,他走了又带不走,最后受伤的还是它们。   安静了一瞬。   顾行野眼珠瞟了瞟,咳嗽两声,说:“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头痛什么的?”   骆时岸摇头:“没有。”   “那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是吧?”   骆时岸疑惑:“什么事?”   “就,咱俩上次不是吵架了吗。虽然不严重,就过去了是吧?”顾行野含糊不清地说。   “你这几天不是经常跟我吵架吗。”药涂完了,骆时岸站起身问他:“忘啦?”   “这算什么吵架,那不就是大声一点说话吗。”顾行野瞧着他,眼神突然错开,声音放低:“就你上次车祸。”   很奇怪,面对骆时岸蹲下的身影,他还没有这么难以启齿。可现在骆时岸站起来了,带给顾行野的压力顿时高出一倍。   一定是他站着他坐着的原因。   骆时岸温柔地笑:“要气也要气撞了我的那辆车,搞得我到现在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顾行野终于敢正视他的眼睛:“那司机跑了,警察还在找,前几天还给我消息,说是跑到外省一个村子去了,那没有监控,虽然比较难,但一定能找到。”   “嗯。”他点头:“能找到最好了。”   顾行野再次确认:“以后,也不翻旧账吗?”   “旧账?”骆时岸微笑:“我什么时候翻过旧账。”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感恩还是报仇。   我都是今日事今日毕,从不将遗憾和仇怨留到明天。   得到我想要的了,看到我想看到的了,以后,也自然不会翻你的旧账。   因为我根本不会在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24章   一月后,星月共赴,金江奖正式开启。   这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奖项,当天到场不少当红明星。   骆时岸的位置在中后排,身旁是三四线的艺人,刚坐下就见韩毅从远处走来。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先跟左右两边的老戏骨握手问好才坐下。   骆时岸默了默。   尽管他凭借那几张照片和自己的变装视频出圈爆火,但面对众多一线顶级明星,他依旧只能坐在后面。   虽然知道只要打声招呼,自己也可以坐在前面,但很明显顾行野不会为他出面。   甚至今天这个活动,他也提议找个人代替领奖。   骆时岸执意要来,和他吵了两句,他就挥手说不管了,摔门就走。   然后coco就跟他联系,被主办方安排在了这个位置。   在哪也没关系,只要能来,能穿上这身笔挺的西装就好。   最终骆时岸凭借《温暖的冬天》拿下了最佳新人奖,他也总算体验了一回只有在梦中才经历的场景。   在人群鼎沸的掌声中,随着激昂的音乐声走上台,接受颁奖人送来的奖杯,和前辈礼貌相拥。   说了感谢词,和前辈们合了影,最后又在一片祝贺中,携带光芒退场。   骆时岸走向后台时,coco已经等在那里,帮忙接过奖杯后,告诉他:“顾总在休息室等您。”   “他来了?”   “是的。”coco伸出一只手,示意骆时岸先走,却见他站在原地。   骆时岸问:“今天几号?”   “3号。”coco说。   “2月3号。”骆时岸低低重复一遍,又道:“走吧。”   Coco有些茫然,她瞧着骆时岸的侧脸,只发觉他脸上没有刚刚站在台上的意气风发模样。   许是后台太暗吧。   骆时岸本来没有休息室,但顾行野来了。   这还是第一次乘坐电视台的观光电梯,来到顾行野的休息室门前,那上面挂着个牌子,四个大字——【闲人免进】   骆时岸直接推开门,没想到休息室还有别人,顾行野正和人谈话,他一怔,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关门之前,骆时岸认出正对顾行野谄媚笑着的人,是金江电视台台长。   他坐在大厅的休息椅上等了十几分钟,目光缥缈地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幸好vip休息室的走廊也有温暖的空调,比颁奖现场暖和不少。   他看着手机里妈妈发来的红包和祝福,开心地将自己和奖杯的合照发给她,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直到看见台长离开的身影,骆时岸才走进休息室。   顾行野正往外走,擦肩而过时低声说:“带你庆祝一下。”   骆时岸已经习惯在这种场合跟在他身后,看他跟各种上流人士打招呼,看在场无论多大的人物,见了顾行野无一不先伸出手问好。   他默默地走,戴着口罩跟他坐上电梯。两个人走在无人的地下停车场时,顾行野才放缓脚步,叫他跟上与他并肩。   他问:“拿了奖开心吗?”   骆时岸垂眸盯着地缝,平淡地说:“开心。”   顾行野一边走一边说:“刚好我今天不是很忙,待会儿先带你去餐厅,我订了个有单独包厢的,然后再带你看场电影。”   刚上车,骆时岸就闻到一阵花香,果不其然顾行野从后座拿出一束百合放到他怀里。   百合香气太浓,离远了还好,近了就觉得刺鼻。骆时岸眉头微皱,将它放到一旁。   “顾行野,我有话想跟你说。”他偏头看他。   用视线描绘他的五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认真瞧他了。   还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车祸那晚之前的每一天,他都喜欢静静地看着他。   顾行野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通常看着他的脸就知道今天的情绪好不好。他爱发脾气,同样也不吝啬称赞别人。   无论是夜晚的耳鬓厮磨还是青天白日,他经常会称赞自己长得好看,每一次都伴随一个吻,或是落在额头上,或是落在身体其他部位。   反倒是骆时岸从不说这些,他总会默默为顾行野做好一切,希望他能多一分钟睡眠,多吃一口饭,也多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更多的时候,他会在夜深人静时,欣赏顾行野的睡颜。   偶尔他应酬,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枕头卷上被子就睡。   他总会倒上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躺在他身边,视线描绘他硬朗的五官。   观察他唇边的咬痕什么时候才能淡去,听他平稳的呼吸,从而联想到刚刚他在自己身后急促地低喘。   看他自然弯曲的手指,怎么就能逗得他连连求饶,身体犹如过电。   然后,也似是喝了一罐烈酒,醉倒在他怀里,一觉睡到天亮,空气都漂浮着他身上的香橼木味道。   他承认自己在这段感情中一直处于被动,但他从不认为自己的爱比顾行野少。   顾行野家世显赫,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所以他性格乖张自负,连对人好,都是固执地将一切推到人家面前,傲慢地仰着下巴,出力不讨好似的。   大学时他是篮球队队长,当他挥洒汗水起步投篮时,那是骆时岸第一次心动。像是阳光终于照进幽暗山谷,贫瘠的大地盛开数以万计的花。   骆时岸觉得自己遇见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会发光的神仙。   他那样信任他,那样崇拜他。在某些个上头的瞬间,他想,他是愿意为他去死的。   可结果呢,死是死了。间接造成他死亡的,却是他曾用生命爱过的男人。   “什么话?”顾行野看了眼时间,眼中有一丝雀跃闪过又迅速被他掩盖,他催促:“快说啊,不然待会儿吃饭时间不够,太晚了电影院都散场了。”   骆时岸吸了口气,轻轻地说:“是啊,太晚了,该散场了。”   你的好来得太晚,我们也该散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不多,下章入v,万字更新,0点更新,看文愉快!   ~~~~   下本写《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文名待改)   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   褚渊大方,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   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   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   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   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   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只能看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   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到身边:“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   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浴。   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   ---   自从夏倾城离开,褚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情感爆发在孤独的深夜里,褚渊找到夏倾城,希望能重归于好。   然而却见夏倾城挽着新男友,一脸懵:你谁?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   【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人勿入。   预收2《我走后渣攻跪求火葬场》(文名待改)   本期突袭真人秀从萧觅寒起床开始录制,一个小时后,安韧打开手机短信:【走了,今晚想喝汤。】   他这才从柜子里跳出来,捡起混乱中扔到床底下的裤子穿上。   所有人都知道安韧是萧觅寒的摄像师,但没几个人知道,安韧和萧觅寒秘密恋爱了四年。   知道两人关系的朋友笑着取笑萧觅寒,圈里那么多美人,怎么就看上个小摄像师了?   萧觅寒笑着摇摇头:“就陪他玩玩。”   这一幕被安韧当成撞见,萧觅寒只淡淡地说:“听见了?那就做好本职工作。”   几个月后,安韧留下一句【我已做好本职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觅寒只说:“他不做我的摄像师还能有生活来源吗?等着就行。”   ……   “算了,好不容易发一次脾气,我就亲自去接他吧。”   朋友:“……你才等了两天而已啊!”   后来,萧觅寒才发现,安韧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圈里最难预约的摄影师。   他托关系插队,在见面前五分钟却被安韧的助理告知:“摄影师为了哄男朋友提前走了,请您回去继续等待通知。“   萧觅寒:???这么快就有新男人了?   【he】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勿入。   ——————   感谢 第25章   这些天, 骆时岸脑海里总能回忆起和顾行野刚在一起那段时间。   他们还在上学,要掩人耳目,最先防备的就是寝室里的其他同学。   顾行野和往常差不了多少, 他依旧和人家勾肩搭背地上课, 下了课再第一个冲回寝室,抱着篮球跑到体育馆挥洒汗水。   这样就经常会给骆时岸造成一个错觉。   他是不是……不爱我。   可这种疑虑每到熄灯时刻, 就会烟消云散。   寝室里鼾声逐渐传来的同一时间, 身后总会贴上一个火热的身体。一只手从脖颈下穿过,精壮的手臂扣住肩膀把自己翻了个身。   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   他们在黑暗中相拥、热吻,从肋骨处开始,他的手每滑过一寸, 都像是在给自己的血液注入麻药。   让他心跳停滞, 呼吸漏拍,茫然地任由摆布。   耳中有火车鸣笛的动静,叫他听不清自己的低喘,直到他调笑的声音凑过来:“时岸,你身体好烫。”   一句‘时岸’从他嘴里说出来, 就像是咒语一般, 令他心脏发颤, 细胞烧到干涸。   这便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 是鲜少对他这样好的人。   被这样的人背叛, 犹如被高高抛起, 再重重砸下,就连想要下定决心割舍, 也要自损八百。连着皮肉, 连着筋骨, 这大概就叫捧杀。   骆时岸时常梦魇,梦中都是那晚肋骨刺入心肺的痛,他会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感受心脏的强烈跳动。   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回到那晚,不断重复自己的死亡过程,一遍又一遍听见顾行野的骂声。   残忍将他的信念摧毁,将他筑造的梦碾碎成齑粉,狠狠扬进他眼中。   骆时岸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顾行野眼里有明显的错愕,似是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   骆时岸再次重复:“顾行野,我们分手。”   他垂眸,弯了弯唇,这是自嘲地微笑。   “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和你在一起后,我总担心自己不够好,我觉得既然身世配不上你,那就要在其他地方弥补。我为你自学管理、金融,目的就是能看懂一份来自你公司实习生递上来的报告。”   顾行野面如冰霜,一瞬不瞬盯着他。   骆时岸说:“原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相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分开,可我忘了一件事,并不是我爱你就能保证我们一直相爱。”   “你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我……我从来没拥有过太阳。”   这是骆时岸期盼已久的一天。   在这一秒种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们再次分手的火力能夷平整个停车场。   可没想到,他竟能这样平淡地阐述一切。   体面总比狼狈要好。   顾行野看着他,只觉得骆时岸的声音依旧熟悉,却又添陌生。   他开口:“你是不是还想拍戏?”   骆时岸刚要张嘴,他又道:“也行,趁着这个热度再给你接一部,明天让coco联系。”   “不用了。”骆时岸摇头:“我不需要你了。”   他已经找好退路,齐焰那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只等他签合同。   他毫不怀疑齐焰,原因是自己现在的热度。走到哪里就能给哪里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永远不用担心被宰。   以金钱做保障,除了顾行野以外,没有人会甘心将他这块黄金的光芒掩盖。   骆时岸看见他探过身,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刚刚被他随意扔在一旁的百合。   百合重新回到他手里,顾行野沉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骆时岸抬了抬眉。   原来他没忘啊。   “我没忘!”顾行野近乎粗暴地拨开百合,娇嫩的花瓣被途径他的手掌被撕成两半,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盒子。   打开一看,是枚精美的男士钻戒。   “骆时岸。”顾行野面色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暗沉,说:“你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说出来的话也不计后果。”   钻戒被他扔到自己腿上。   骆时岸用食指挑起来,缓缓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从不喜欢这些。”   过生日能收到一条项链,他出差回来能收到一个钻石耳钉,平时心情好了给他一块表,闲来无事给他一个包……   到底还是五周年纪念日的礼物最震撼——   那是顾行野酒后吐真言的一句心里话。   “从前之所以宝贝似的把你送给我的东西都保存起来,原因是因为你送的。”最后三个字被他加重音量,说:“因为是从你手里接过来的,所以才想要好好保管。”   顾行野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骆时岸说:“分手。”   顾行野扬声:“你他妈疯了!”   话毕又背过身看向窗外:“我不同意。”   聊着聊着,气氛好像又回到那天了。   骆时岸不想再像那天一样争吵,他没力气,也不想再发生一次意外。   “我只是在通知你。”他说:“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你还知道我帮了你啊?”顾行野越过中央扶手猛然凑过来。   狠狠地看着他,瘦成一条的巴掌脸,源自现在人们对明星的机械式审美。   他一把将他的下巴掐在手心里:“骆时岸,没有我你上学连顿饱饭都吃不起,没有我你和你妈现在说不定在哪个招待所住着呢,你他妈说分手就分手,欠老子的还了吗?!”   “不就一个资源,你要多少给你多少。”他缓缓靠近,语气与手掌一样森冷,一字一句道:“把你脑子里的想法,全都给我丢掉。”   “我还了。”尽管下颌被掐得酸痛,骆时岸依旧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   顾行野问他:“这就是你还的方式?”   “我用命还的。”   这话说完,骆时岸明显感觉下颌力道变轻,他从他掌心中挣脱出来,清晰地看见顾行野的眼神变化。   狠戾,不解,恍然,惊愕……   明明刚才还离得他这样近,近到呼吸都喷在自己脸上,现在却见他缓缓向后仰。   顾行野吐了口气,眉头紧蹙:“你记起来了?”   骆时岸瞧着他,没应声。   无声便是回答。   他从顾行野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今天的他是金江奖的获奖嘉宾,是娱乐圈的最佳新人。梳着精致的发型,脸色还上着底妆。   西服领带皮鞋,他也活成了梦想中的自己,再也不用仰望西装革履的顾行野。   今天是他的生日,幸运之神眷顾,让他光环加身,第一次以平等的姿态与顾行野谈判。   没有淋雨,比上一世要体面,也看见了自己一直想看见的效果。   骆时岸说:“我走了。”   手刚搭在车锁上,被顾行野一把攥住手腕:“我觉你累了。今天就先不去吃饭,我们回家,你需要休——”   骆时岸抽回手,头也没回:“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骆时岸下了车,冷空气瞬间将他包围,吹得下颌发痒。   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凌乱加重的脚步声,他的手被一股强力猛地向后扯,险些没有站稳。   顾行野要比自己高些,尽管要微微仰视,也依旧云淡风轻。   “你说过,你不会跟我翻旧账。”   “不旧啊,一直都是新的。”骆时岸冷静道。   从他一直淡然的态度中,顾行野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愣了足足五六秒。   “你没失忆。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   “嗯。”骆时岸说:“我在骗你。”   “你敢骗我。”他咬着牙,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骆时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惊诧的目光中,不难猜出,小少爷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   从来都是俯视别人,仰着头颅走路的少爷,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欺骗。   “是你先骗了我五年。”骆时岸还是那句话,和那晚一样,一字不差地问他:“你坦白一句,我会纠缠不休吗?和平分手有那么难吗?为什么明明不爱我,还不肯放了我?”   记忆重叠,至此,顾行野确信,这几个月他被耍得团团转。   他不装了,恶狠狠地盯着骆时岸:“要走是吧。”   “行。”他点头,指着骆时岸的指尖用力到颤抖:“你走。我看看没有我,还怎么活下去。”   他上下比量了一番,不屑道:“好好保管这身皮,这是你这辈子穿过最得体的一身了。不被娱乐圈的脏水淹一遍,你永远不知道有老子在背后撑腰的好处。”   “骆时岸你要是真有种,吃了苦头也别回来找我。”   他就是这么狂妄自大。   这句话又将情绪带到死去那的天晚上,骆时岸绷不住,攥着拳头,几秒后又突然放开。   他自然没必要像他一样在此刻呈口舌之快,交代出自己早已找到的退路,他只勾起一边嘴角,流露出嘲讽的微笑。   正如他知道怎么说才能刺痛自己的心一样,骆时岸也知道他的软肋。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别气急败坏了,难道你还怀念这些日子吗?”   骆时岸动了动唇,轻讽他:“给我当狗的日子,你过得还挺滋润。”   赶在顾行野暴怒一拳凿在车上之前,他转身离开。   回音与汽车报警音撞击在停车场的墙壁上,不断反弹,刺激着彼此的耳膜。   骆时岸闻所未闻,脚步生风,衣摆随着他走路的速度向后掀起。   走出地下停车场,重新返回一楼后从正门离开。   推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下雪了。   这是陵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伴随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天空有繁星闪耀,众星拱月。   骆时岸知道,他的新生终于在此刻正式开启。   ---   当顾行野把车开到餐厅时,早已等在包厢门口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却只见顾少爷脚步生风,仿佛带着一片黑压压的云彩走进来。   包厢门被他重重关上,余震的门框让大家面面相觑。   顾行野站在包厢中间,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蛋糕,还有已经点上蜡烛的烛光晚餐。   他按开头顶的水晶吊灯,将所有景象揽入眼底。   这个包厢是专门找人装饰的,今天是骆时岸二十五岁生日,银白色氢气球整整齐齐贴在墙壁上。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直到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顾行野沉声吩咐:“去给我找一把枪。”   孙照应了一声。   不到十分钟回来:“少爷,没有枪,只有弹弓。”   顾行野拿起弹弓,摊开手掌,孙照放上一颗石子。   下一刻H形状的氢气球瞬间被击爆。   接下来是A……最后是25.   一个也不剩。   顾行野将弹弓缓缓放下,面颊绷得紧紧的。   孙照察觉到原因,试探着开口:“您又和骆先生吵架了?”   顾行野不吭声,随手拿起果盘里的西瓜扔进嘴里。   孙照说:“骆先生对今天的奖不满意?这可是最佳新人奖,在圈里是有一定含金量的,他不懂您也别和他置气,奖项还有很多次评选,不止这一个电视台。”   “……”   孙照压低声音:“那要不,我去找评委会——”   “我们分手了。”顾行野说。   这下轮到孙照沉默。   分手?骆先生居然会和少爷分手?   他是从少爷刚进入公司就跟在身边的,这几年一直将两个人的相处过程看在眼里。   少爷他有脾气,还不小,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骆先生不同,他就像是一阵微风,对谁都抱有善意,讲话永远温柔礼貌,孙照从未见过骆时岸发火。   更没想到,两个人会分手。   难不成他真就是如同那阵微风,来时温柔,走得时候也丝毫不留恋,不拖泥带水?   就像这么多年,骆时岸给孙照的印象,除了温柔也没别的了,他根本让人捉摸不透。   好一会儿才缓解这五个字带来的冲击,孙照保持职业素养,微笑:“骆先生大病初愈又一直忙碌,难免脾气暴躁,医生也说了,这都是正常现象。”   顾行野说:“他从头到尾都没失忆。”   孙照终于没绷住,惊诧道:“什么???”   “我也想问。”顾行野斜眼瞥他:“那些个废物医生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少爷,明天我就去找他们医院问责。”说完,又道:“骆先生那边先这样,我过去替您劝一劝,他还是蛮好说话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毕竟那天晚上您也——”   “不用。”顾行野抬手,食指钻进发缝里碰了碰头皮处凸起的一条。   既然骆时岸没失忆,也就能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他却只记恨那一句醉酒的话。   没良心的软硬不吃那就等时间流逝吧。   他等的起,就是不知道骆时岸离了自己还能清高几天。   顾行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优雅地俯身将烛台上的火苗吹熄,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   “苦头吃多了,就会哭着回来求我。”他扔下纸巾,留下满地狼藉,自己优雅体面地走出包厢。   ---   骆时岸选择在遥远的巴拿马度过一个月假期。   这里到处都是络腮胡蓝眼睛的外国面孔,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每天穿着简单的背心短裤,外套一件敞开的白色衬衫。   手里拿着一杯鲜榨椰汁坐在海边,看海天一线、潮涨潮落。   Z站那边的粉丝询问骆时岸怎么十几天不发视频,问是不是又要抛弃他们了。   国内的谣言也愈演愈烈,有不少营销号煞有其事地撰写关于骆时岸的八卦。   说他获得最佳新人奖飘飘然,在后台耍大牌得罪了圈内大佬被雪藏。   但这条消息很明显不实,骆时岸的粉丝拿出之前《好朋友》最后一期的评价,反驳。   周扬评价骆时岸是个踏实又好说话的年轻人,他说他在娱乐圈待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尤珍说骆时岸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很难想象他在娱乐圈要怎么生存下去。   导演组在按照每个人的性格分配饮料时,单单只给了骆时岸一杯白开水。   纯净、透明。   两边又开始口水大战,但却不见骆时岸有任何动态。   粉丝群里大家都在艾特骆时岸,希望他能出现报个平安。   骆时岸拿着手机,正想跟大家说点什么,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苦参茶。   “你来了。”骆时岸显然不需要败火,礼貌地接过茶又放下。   齐焰说:“看见那些舆论了吗,你再不出面解释,这件事可就留在大家心里,想解释也没人听了。”   “这就要看新东家的实力了。”骆时岸微笑。   齐焰也笑,坦然道:“声明已经写好,刚好是周末,今晚八点发。”   当晚,由焰火传媒官博发布了一则声明。   开头直接用了【我司艺人】这样的话。   有理有据交代了骆时岸消失这一个月的踪迹,焰火传媒表示骆时岸正在准备新剧,因为剧本人设与演员生活大相径庭,骆时岸为了工作才远离网络和大众。   同时,还将带头造谣的几个营销号的名字列出来,要求他们置顶道歉,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   消息一出,大家都开始疑惑,点进骆时岸的主页才发现认证消息居然从【顾氏传媒艺人】改成了【焰火传媒艺人】。   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又一个名为【骆时岸工作室】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   第一个拍手叫好的自然是骆时岸的粉丝。   【骆骆换公司了!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天哪,怎么这么快!】   【不快了楼上,骆骆和之前公司签了五年合约,最后半年才给接的戏和综艺,要是我我肯定也第一个跑路!】   【没错,老粉都知道,骆骆在z站的时候就已经和顾氏传媒签约了,咱也不知道那么大的公司为啥四年半都不给一份资源,好在骆骆熬到合同到期,希望焰火能好好对待我们骆骆!】   随着各大营销号置顶道歉,黑粉也不敢再露头,有几个愣头青也被喷到体无完肤,没几天就注销了账号。   舆论风向就这样被扭转,骆时岸也配合着发了条微博,表示以后不会再消失这么久。   这天,齐焰拿给骆时岸一份合同。   他仔细审视一番,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他是焰火传媒的艺人了。   齐焰微笑着看他:“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在合同里做什么手脚?”   骆时岸说:“我看得懂。”   跟在顾行野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的实践再加上学校里的知识,骆时岸发现自己面对合同毫不慌张。   想当初顾行野刚刚进入公司,那些白领表面称他顾总,背地里都觉得这不过是资本送进来捣乱的。   就连法务部也会恭恭敬敬跟他点头,然后无比礼貌地告诉他:“实在对不起顾总,投资那边的合同积压太久,等我们看完马上就给您核对。”   可合同不等人,只能骆时岸彻夜不眠,联系自己高中的朋友,再拜托朋友联系他们的法律系学长,一字一句剖析合同可能出现的漏洞或是陷阱。   条条框框的条约咬文嚼字,连标点符号都要斟酌,骆时岸一点一点啃下来,最终赶在法务部之前改好合同,成功帮助顾行野签下一单。   那些年呕心沥血地付出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能帮助现在的自己。   合同签完,骆时岸问:“你之前一直对我保密的剧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当然。”齐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剧本,说:“这是一部网络电影,虽然不能上星,但却是能维持你现在热度的最佳剧本,如果你表现得够好,公司会买通稿帮你尽量延长。”   网络电影顾名思义只能通过播放器观看,骆时岸一开始还不明白齐焰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直到他粗略看了两集后——   “双男主?”   “没错。”齐焰点头。   “你知道现在耽改剧要比男女主剧更有影响力,两位男主在戏里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引起激烈地探讨。”   骆时岸轻轻摩挲剧本一角,掌心发烫。   齐焰也没讲话,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   未几,骆时岸抬眼:“另一位男主是韩毅。”   他用了陈述句,引得齐焰好奇:“为什么说是他?”   “第一,他是你的男朋友。”骆时岸平静地分析:“第二,我曾和他拍过一个短视频,小火,评论里也有不少人认为我们俩很搭。第三,现在我们都是你公司的艺人,炒谁不是炒,更何况本就拥有小众cp粉的我们。”   安静片刻。   齐焰眼中泛着赞许的光,他微笑:“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说罢,他探身,沉声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究竟有多聪明?”   短暂的对视,骆时岸移开眼,收好剧本站起身:“我会好好钻研,烦请给我找个专业老师。”   “你和韩毅用一个吧。”齐焰说:“之前我就跟表演老师打过招呼了,以后你们俩一起上课。”   骆时岸问他:“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跟你签合同?”   齐焰耸了耸肩:“我白手起家,和顾大少爷那种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不同。”   他食指点了点脑袋:“我靠的是脑子。”   从公司离开,小羊愤愤不平道:“他不是说签了他们就给你好资源吗,怎么就是个网络剧啊?”   骆时岸没吭声。   小羊说:“骆哥你刚得了新人奖,转头接个网络电影也太丢脸了……”   刚说完就对上了骆时岸的清冷的目光,小羊缩了缩肩膀:“我是说,咱们是不是上当了呀,他说靠脑子起家,那之前承诺那些是不是给咱们画的饼呀?”   骆时岸冷静地说:“倒也不是。”   “为什么呀?”尽管知道现在不该提那个人的名字,但小羊依旧硬着头皮说:“你看之前顾总,哪怕再不情愿你演戏,出手也是一部上星剧,再看这个齐总,小气死了!”   骆时岸说:“小孩子都是先学走路再学跑跳,放到地上就跑的,摔得也最狠。”   小羊似懂非懂:“就是说……这是齐总给你的职业规划?”   骆时岸点头:“算是吧。”   小羊又问:“那顾总给的上星剧叫什么?他真的没脑子吗?”   “也不是。”骆时岸撇了撇嘴:“顾大少爷给的,是赏赐。”   小羊:“……”   此时的顾大少爷正坐在餐桌前,一把摔了筷子。   “谁给齐焰的勇气官宣的?”   孙照:“骆先生他——”   “骆时岸双签?他犯法了他知道吗。”顾行野刚要拿手机,被孙照及时拦下:“少爷,骆先生的合约已经到期了。”   “什么?”顾行野瞪着眼睛。   细想一下,给他合同那年是大学,那时候快要过年了,骆时岸因为要留下来兼职不能回家而沮丧。   他就跑去找他爸拟了个合同,所以骆时岸是在大学时跟公司签的约   ,到现在毕业两年了……   “他的合约时限是五年吗?”   “是的。”孙照点头。   “他没提前终止合约。”顾行野眼前一亮:“不终止会自动续约,一年一年续。”   孙照冷汗直流:“骆先生他……他提前终止了合约,邮件的方式。很抱歉少爷,那封邮件被误当做垃圾广告拦截,没能及时拆开发现。”   一切都是符合法律法规的,不难看出,这次分开是骆时岸早有预谋,而不是顾行野以为的情绪上头。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孙照一口气分四次吐出,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行野。   见他面色涨红,明明没喝酒却红到了耳朵尖,攥着桌角的指尖都泛白。   未几,顾行野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吸,一下子靠在椅背上,胸膛起伏明显。   额角青筋外露能看出他在极力忍耐。   孙照不露痕迹地后退,生怕下一刻他摔了杯子,掀了桌子,自己遭殃。   但话该说还是得说,他今天来还有第二件重要的事。   “再过半个月就是顾先生的生日了,我来提醒您别忘记今年的礼物。”   “出去。”   这话无疑在顾行野的怒火中泼了一碗油。   因为每一年顾行野父母的生日礼物,都是骆时岸选购的,但却从未登场上过他们家的餐桌。   他总会提前半年开始筛选、预定,没有一次出过差错,选择的礼物恰好都是夫妻俩爱不释手的。   骆时岸最喜欢听他讲两人接到礼物时的神态,每次他回来都会贴着他问。   今年……算了,随便给他爸买套茶具吧。   可第二天傍晚,孙照再次过来,后面跟着位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幅画。   顾行野问:“这是什么?”   孙照说:“我接到电话,说是骆先生订购的,看样子像是给顾先生的生日礼物。”   “骆时岸?”顾行野眼前一亮:“他人呢?”   送货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拿出单子,礼貌地说:“这是骆先生在六个月前订购的山水画《清影》,请您在右下角签字。”   六个月前。   那时候他们还没发生这么多事。   他还记得他爸的生日。   顾擎最近几年喜欢收藏画作,《清影》的绘画者也是顾擎比较欣赏的画家,跟这幅画相称的《浓墨》已经被他收入囊中,这幅画顾擎收到一定欣喜万分。   骆时岸怎么那么会挑礼物,这可比送套茶具更能让他爸开心。   “他怎么知道的。”顾行野自言自语。   孙照以为是在问他,便猜测:“《浓墨》之前被顾先生高价拍卖,这件事掀起过一波浪潮,或许骆先生看见了新闻,提前把《清影》订购了。”   孙照这次还送来了公司的账本,每年年底,顾行野总会检查一遍,再装订入库。   今晚,他看着看着,突然登上了自己的银行账号,最近一年里,几乎没有大笔支出,难不成这幅《清影》,是骆时岸自掏腰包买给他爸的?   顾行野知道他有点小钱,都是之前发视频或者走秀时攒下的。   平日里骆时岸的衣食住行都是顾行野安排,副卡也都放在骆时岸那,告诉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也从来不过问。   顾行野查了最近几年的银行流水,惊奇地发现每年父母的生日,骆时岸准备的礼物,支付记录都没有在这张银行卡里出现。   他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弹。   半个月后。   顾行野带着《清影》回到顾家老宅。   顾行野的妈妈房汐说:“别看咱们家人少,但一年到头能凑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顾行野说:“公司太忙,事多。”   “你们父子俩都忙。”房汐抱怨:“你忙也就算了,现在公司的重担子都在你身上,你爸都半退休的人了,还天天往外跑。”   “跑什么?”顾行野问。   “钓鱼、看画。你送来那幅画啊,又够你爸拿着放大镜看半个月了!”   顾擎从楼上下来,春光满面道:“这幅画我得看半年。”   他笑着拍了拍顾行野的肩膀:“儿子长大了,这几年送老爸的礼物,一年比一年好。”   一说起顾擎喜欢的,他的话匣就收不住,饭也不吃了,举着筷子聊画家,聊山水,聊画的结构,说到口干舌燥时,喝了一口茶,问顾行野:“你怎么不说话,老‘嗯’什么?”   顾行野沉着脸:“我又听不懂。”   顾擎惊讶:“你听不懂怎么还这么会买?”   顾行野说:“那不是你之前把另一幅拍下来了,我就想着给你凑个整。”   顾擎开怀大笑:“当初你妈还想要个闺女,说闺女贴心,结果没要成。我看有个儿子也不错啊,也够贴心的,老爸知足了!”   “真是长大了。”房汐也说:“小野小的时候那么莽撞,现在刚上几年班就变得懂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顾行野夹菜,翠绿的玉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这是房汐今年生日,骆时岸给选的礼物。   房汐打开时泪洒当场,恨不得亲顾行野两口,一戴就没摘下来过。   现在看着父母钟爱的宝物,就好像看见了骆时岸一样,顾行野心中烦闷,硬撑着吃完这顿饭,离开了顾家老宅。   豪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路上,最终停在了东海湾楼下。   自上次争吵过后,顾行野再也没回来,只告诉孙照每天过来给他家的狗送饭。   顾行野的视线落在漆黑的窗口上,静静地在车里抽完一支烟,回了家。   阔别一月,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灯刚一打开,柴犬嗷嗷地叫,看见是他叫得更欢,兴奋地在笼子里转圈,尾巴几乎要摇断。   笼子早已换成咬不断的材质,顾行野扯了下裤子蹲下来:“这么开心?”   顾行野将它放出来,它在客厅欢快跑了几圈又来扒他的裤腿。   等到了怀里才彻底老实下来。   顾行野随手拿了一袋坚果,一边喂它一边说:“平时我总吼你,怎么看见我还这么亲?”   “是看上我手里的零食了,还是知道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啊?”   “你看,平时最喜欢你的人,说走就走,说不要你就不要你。要是没有我,这一个月你是不是就饿死了?”   “人呐,还是得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然到最后只能用眼泪洗净眼里的浊物,得不偿失。”   顾行野站起身环视客厅。   怪不得这几个月不见骆时岸装饰房子,原来是早就打算玩金蝉脱壳这一招了。   衣帽间的饰品柜子整齐摆放着各种精致首饰。   有很多次骆时岸戴着某一样,眼含期待地问:“还记得这个是什么节日送给我的吗?”   和他一起出门时,总会在柜子前犹豫好久,然后跑来问他:“你觉得这两块手表,我戴哪个比较好?”   晚上顾行野趴在他身上时被项链硌到,赶在他之前骆时岸自己解开项链,宝贝似的收起来,然后搂着他轻啄他的唇:“你手劲那么大,别扯坏了。”   记忆再追溯到一个月之前,他平淡地说:“我从不喜欢这些。”   顾行野的脸上瞬间变得僵硬。就在这同一秒的时间又恍然,刚刚他居然笑了,回忆起从前在一起的日子,他居然会笑。   顾行野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全都驱逐,这间房子几乎令他喘不过气,他拿起钥匙出了门。   车开了很久,在一家从未来过的酒吧门口停下。   顾行野进去大手一挥开了个vip卡座,是观看舞台的最佳位置。有性感女郎过来跟他喝酒,刚坐下就被他赶走,不多时又来了个白面男孩,颇有些书生气。   顾行野盯着他看了几秒,招了招手。   男孩欣喜地凑过来,听见他在耳边说:“长这么丑,好意思出来卖?”   男孩脸色挂不住,放下酒杯:“我才不是卖的!”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顾行野也不在意,只一杯接一杯地喝。   坦白讲,骆时岸的确聪明,懂得用车祸后遗症来掩盖自己的变化。   早在骆时岸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不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吗,只不过他一直谎称失忆,再加上医院那些废物医生的诊断结果。   一切的不合理看上去都是那么合理。   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发脾气;   他一改往日清高,打断了腿也要爬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他不和自己亲近,不再珍惜自己给的一切——除了通告。   但凡自己表现出一丁点诧异,他马上就提起车祸,提起吵架。   这是吃准了他。   骆时岸啊骆时岸,认识六年,在一起五年,当真是进步飞快,让人刮目相看。   烈酒与冰块相撞,在顾行野地摇晃下腾升出气泡,再被他一口咽下,灼热感很快烧到了胃部。   闹吧,谁还没有个叛逆期了。   这些年不管怎么算,都是他顾行野闹得次数多,偶尔让骆时岸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狗都知道认清主人,知道最该讨好的是谁,就不信骆时岸他不知道。   只是刚好被他钻了空子解约这件事,让顾行野觉得自己被反咬一口,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要不就借着这个机会,警告齐焰一下,让他小心点的同时还可以侧敲旁击问问骆时岸的消息。   想到这,顾行野放下酒杯,刚把手机解锁又顿住。   他为什么要问骆时岸的消息?   那没良心的过河拆桥,这个电话打过去岂不是正中下怀。   可是不打,顾大少爷的气总也不顺。   他拿起杯子,仰头将还未融化的冰块倒在嘴里,一下一下嚼碎。   这时突然接到李天凡的电话,他忙了一天到现在才有空看看娱乐新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以为自己瞎了,连忙打电话过来确认。   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顾行野直接给他发了位置。   等李天凡赶过来的时候,顾行野已经快要半躺在沙发上了。   这位是个款爷,一个人点了那么多酒,又不叫人陪,早就引起值班经理的注意,看见人喝得快要睡着了,忙叫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拦在入口。   李天凡用力挥了好几次手才被顾行野瞧见,让他过来了。   DJ声音震耳欲聋,李天凡趴在他耳边喊:“你跟时岸怎么了?”   “分了。”顾行野沉着脸拿起酒杯。   他喝酒就跟喝水一样,一杯酒两秒钟进了肚。   李天凡问他:“你没事吧?”   顾行野说:“我能有什么事。”   但他敏锐地发现,顾行野攥着酒杯的手指尖都泛白。   这还叫没事,但凡酒杯再薄一点,非得叫他给握碎了不可。   好在两个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李天凡撞了撞他,问:“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了?”   顾行野眯着眼睛,也不知是被彩灯晃的还是真醉了,他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突然一下摔在地上!   “敢骗老子,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装失忆,我去你码的!”顾行野大喝一声,将桌上的酒悉数挥洒到地上。   “装失忆?”李天凡按着他的手臂,嘴长得那么大:“你说他是装的?他还记得那天晚上?”   从前一直觉得骆时岸是个话少心思细腻的男人,没想到这心思细腻的程度也……也太细腻了。   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样,李天凡对于这种‘卧薪尝胆’的方式表示震惊,震惊过后又开始感慨:幸好他不是顾行野,不然非得叫人耍得底裤都找不到。   李天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动气,你想想那天晚上时岸他为什么跟你吵架,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他心里有气,出来又被车撞了,刚送去医院抢救那时候,医生下病危通知,还让通知家属你忘了?”   顾行野起伏明显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   “那么话又说回来。”李天凡采取的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安慰方式:“时岸这个人也是倔,当时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好,你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要什么给他什么,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惠还不感激,这脾气都是你惯出来的。”   顾行野沉默。   未几,才沉沉道:“小钱花我的,大钱他自己掏。”   李天凡:?   李天凡惊掉了下巴:“不是吧,你就是养个小情儿也不至于这么抠搜吧?”   顾行野低头,双手插入发间。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副画,还有那对玉镯……   李天凡愣了愣,凑近才听到他在嘀咕什么。   顾行野说:“狗也不要了……”   李天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今天晚上吃到的瓜,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   那依照现在的情况,再说骆时岸的不好,完全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顾行野这人,的确有上流社会培养出来的涵养,他拥有高效率的工作水平,仗义,不会在工作中用阴的。   同样也有属于富家子弟的纨绔在身上,走到哪里都称王称霸,说话习惯性用吩咐人的语气,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可想而知骆时岸的家庭地位。   在那晚争吵发生之前,他从没见过顾行野哄过骆时岸。骆时岸自然也不需要哄,鲜少露面,露面也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难不成这次的爆发是最后一棵稻草,以至于让骆时岸绞尽脑汁报复。   李天凡完全想不出再用什么理由劝下去,他只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顾行野不吭声,他又说:“不然那只狗谁养啊,你又不喜欢狗。”   话音才落,顾行野猛然站起身,如风一样离开卡座。   李天凡刚要追,马上就有保安过来要他结账。   他咬着牙买了这顿饕餮盛宴的单,走出门心脏还疼得抽搐,终于找到顾行野的车。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家。”   顾行野沉声道:“找骆时岸。”   李天凡:“什么?”   “找骆时岸。”顾行野咬着牙:“把狗给他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写《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专栏可见!   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   褚渊大方,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   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   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   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   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   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只能看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   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到身边:“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   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浴。   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   ---   自从夏倾城离开,褚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情感爆发在孤独的深夜里,褚渊找到夏倾城,希望能重归于好。   然而却见夏倾城挽着新男友,一脸懵:你谁?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   【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人勿入。 第26章   顾行野喝的弥天大醉, 等到了家楼下,人已经睡过去。   他们经常应酬的人,都有备而来, 李天凡从后备箱找到一个折叠轮椅, 将顾行野放到上面,推着回了家。   柴犬兴奋的叫声也没能将顾行野从梦中吵醒, 李天凡站在床边抹了一把汗, 说他:“喝成这样,上哪找人家去啊。”   他从冰箱夹缝里找了罐啤酒, 刚喝一口就见底下有个褶皱的便利贴。   【少喝酒,这罐分两次吧^^】   这笔迹不是顾行野的,那就只能是曾在这栋房子住过的另一个人。   唉, 李天凡摇摇头, 随手将便利贴团了团扔到一边,捏扁空罐离开他家。   顾行野是在第二天中午被推销电话吵醒的,宿醉没有放过他,头痛得几乎要炸裂开。   “给我倒杯水。”   “时岸,我——”   顾行野猛地睁眼, 才想起来骆时岸已经走了。   烦躁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揉了太阳穴许久, 眩晕才渐渐褪去。   口干舌燥来到厨房喝水, 瞥了眼满眼都是他的柴犬, 才想起昨晚他不是要找骆时岸, 把狗给他拿过去吗。   李天凡怎么把他送回来就不管了。   饮水机落了一层灰,冰箱空空, 顾行野找了一圈也没在家里找到一滴可以直接喝的水。   以前骆时岸在家的时候, 冷的热的都有, 每次他宿醉回来,半夜渴了手边总有一杯温度刚好的水。   想到这,他面色一沉,没了他还能渴死?顾行野自己找了个水壶烧水,等待水开时把电话打到李天凡那,还没能开口,就听那端声音有气无力。   顾行野问:“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李天凡问他:“你们家那罐酒,是不是过期了?”   “酒?”顾行野看见垃圾桶的扁罐,想了想,说:“是吧,这还是在之前的房子时买的呢,后来就没喝了。”   李天凡:“……草!我要被你害死。”   顾行野问他:“昨晚不是说去找骆时岸吗,怎么没去?”   李天凡说:“你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吗,喝成那样好意思去找时岸吗,我要是真送你去了,你醒了不得杀了我。”   挂断电话后,顾行野倚在冰箱边和柴犬大眼瞪小眼。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和齐焰暗度陈仓摆他一道,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过去,齐焰必须给个让他满意的解决方式。   他一定要让骆时岸知道,他的选择是多么愚蠢。   顾行野通知孙照联系骆时岸,他给自己心里安慰,这次联系只是为了让他告诉齐焰,敢把爪子伸到他这里来,就得承受得住被剁掉的痛,绝不是为了别的!   可不到两分钟,孙照就告诉他:“少爷,骆先生关机了。”   青天白日关什么机,顾行野拿出手机亲自拨过去,相同的提示音,他不信邪,又用另一个号码打,依然关机。   默了默,他告诉孙照:“你换个电话号码。”   孙照:“好的。”   “伪装成推销。”顾行野补充。   三分钟后,孙照来电告诉他:“骆先生接了,一听是推销电话又挂了。”   这是把他给拉黑了,顾行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极力忍耐,问孙照:“骆时岸现在在哪?”   孙照想了想,回答:“焰火传媒会给公司练习生提供宿舍,骆先生走得急应该没那么快找到新房子。”   “过来接我。”   孙照带着顾行野来到一栋公寓楼下,说:“这里就是焰火传媒租的宿舍,大部分练习生都在这里。”   顾行野嘴里的烟头就要燃尽时,被他碾灭。   “回去。”他说。   “为什么?”孙照疑惑。   “他不会住这地方。”   公司能给不一定签约的练习生什么好地方住?   这里是陵市最便宜的地段,治安管理当然也跟不上,人来人往,随意进出小区,保安穿着大一号的衣服,一看就是混饭吃的。   看了外面就可想而知里面。   先不说骆时岸已经签约,就说骆时岸那个性格,怎么会住在这里。   他脑海里浮现出大学寝室,因为有骆时岸在,每周他们寝室的卫生清洁都是第一。四个人的床,只有骆时岸的最干净,一水的纯白色。   在一起后,他总会在换床单的时候调笑:“等干了就看不见了,我天天身寸你天天洗啊?”为的就是换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捏。   不住在这里,他会住哪里呢。   难不成是齐焰那里?   不对,这个想法转瞬而逝,骆时岸不会这样。   上学那时候,也是他顾行野死皮赖脸往人家的被窝钻,不然碰都碰不到。   一想到这些,顾行野面色黑如锅底。   人都知道往高处走,唯独骆时岸那个蠢货不同。   顾行野猜测骆时岸手里一定还有钱,并且不是个小数目。   之前查看银行流水才记起,他还曾给骆时岸买了套公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套公寓现在已经易主。还有那些送给他的车,估计也都变了现。   有钱才给了骆时岸有恃无恐离开的勇气。   可总有一天钱会花完的吧,到了那天就是骆时岸回来认错的时候。   顾行野经营娱乐公司好几年,凭借长远的眼光将不少初出茅庐的小艺人揽入旗下,稍加包装后让他们一飞冲天。   无论什么样子的人站在面前,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人能火多久。   单看骆时岸的长相,会觉得他靠这张脸就能火一辈子,但不会有人比顾行野更了解他。   那个人完全适应不了娱乐圈的生存法则。   他不会陪酒,不会说好话,演戏还要表演老师一集一集地教。   单枪匹马闯到娱乐圈,相当于肥肉落进鳄鱼池,不被玩死的概率跟太阳从西边升起的概率一样。   到那个时候,有钱又能如何,圈里混的,哪个缺钱?   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齐焰能护住他。   所以今天是疯了才会开车跑来这种鬼地方,顾行野在心里骂了一句。   一定是喝酒把神经喝麻了。他为什么要来找骆时岸,他只需要静静地等骆时岸回来求他就好了。   “回公司。”顾行野吩咐。   顾氏传媒开年就接了两个大ip,一部电视剧,一部院线电影。制作班底都是老手,无论导演还是制片人都是圈里数一数二的角色。   正因为此次ip的重要性,剧本也到了顾行野手里。   他用三天时间看完,问孙照:“那边有什么动静?”   孙照滞了一下,这才想到老板问的是谁,他回答:“没听说有什么太大的剧本,倒是把之前咱们拒绝的两个给留下了。”   顾行野弯了弯唇,眉眼爬上快意,他吩咐:“盯着,和他们一起上。”   开年第一枪,焰火上电影,他就抢电影,焰火上电视剧,他就抢电视剧。   要将明显的成果对比摆在那个人面前,才能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王。   --   骆时岸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体验剧中人物,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他以为他会饰演男主邱格,没想到齐焰竟希望他来出演另一位男主,忘尘。   受。   嗯,骆时岸安慰自己,他在现实中也是……只不过在每一次看到韩毅时,他都会感觉心脏钝痛。   韩毅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比自己的更长,讲话从来轻声细语,他明明更受啊。   那天,骆时岸故作无意地问齐焰为什么。   齐焰摇了摇酒杯,说:“我喜欢。”   骆时岸给顾行野做‘打杂’做了五年,自然能理解老板们的思维。   那就是——千金难买他乐意。   这是一本从校园到都市的剧本,忘尘的性格跟自己五分相似,剩下五分大概是忘尘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   一直饱受校园暴力的他万念俱灰,当书包第八次被从楼顶扔下去时,忘尘燃起想和书包一起坠落的念头。   就在这时,他遇见了另一位男主邱格。   标准的救赎文,走的是老套路,唯一一个出彩的地方大概在于……邱格并不是‘盖世英雄’,那天他们一起挨了打。   后面的日子两个人惺惺相惜,忘尘的伤越来越少,邱格的伤越来越多。   骆时岸上学时学习很好,好学生似乎有种魔力,能让差生避让三分,而且他们通常会受到老师的保护。   所以尽管他不合群,没朋友,但因为学习够好,从未切身感受过校园暴力。   唯一害怕的暴力时刻也只有被追债的人堵到家里,听妈妈在院子里哭着求情,但因为搬家的频率过快,这些记忆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心理伤害。   骆时岸选择的投入方式是看视频、新闻,各种校园暴力、以及各种不公平待遇的相关消息。   这半个月他只觉得戾气加重,整个人没精打采。   和韩毅一起上课时,表演老师都会称赞他状态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在精神内耗。   闲暇时,他和韩毅一起吃饭,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   某天韩毅问他:“马上就要开机了,开机之前剧组打算一起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吗?”   骆时岸拒绝:“你们去吧。”   韩毅笑说:“还要研究剧本吗?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出去玩玩吧,上学时没听老师说过吗,考试前几天就不要看书了,放松一下精神,对考试更有利。”   的确听说过,骆时岸默了默,问:“去哪里?”   “就去登山吧,明天怎么样?”   骆时岸想着提前和剧组的工作人员熟悉下也好,他也就拍过一部电视剧,对设备运作还不明白,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是他的老师。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到达山脚下的,只有韩毅和齐焰。   这让骆时岸顿时觉得反感,平日里三个人沟通得次数就不少,出来玩还要一起,这种明目张胆的电灯泡人设,当得他难受。   可韩毅似乎没表现任何不悦,他们依旧有说有笑,买东西时也都会买三人份。   酒店是齐焰找的,拿到房卡时,骆时岸注意到一共有三张。   回到房间才想到,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   虽然齐焰和韩毅的关系没有刻意隐瞒,但还没到要昭告天下粉丝的地步。   晚上韩毅叫他来房间喝一杯,骆时岸过去时齐焰也在。   他穿着纯白色浴袍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手里的酒杯静静地摇,见他微笑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小客厅聊天时,偶尔能听见齐焰讲话。   “这点本事要是再没有,这么多年我白混了。”   “你比我更不希望这件事闹大,毕竟你的父母年纪也大了。”   “狠话谁都会放,重点是要做得漂亮。”   不多时,齐焰挂了电话,面颊上有明显的春风得意,他举着酒杯说:“今天少喝点,明天我还有个晚会要参加。”   “什么晚会?”韩毅问他。   “一个颁奖晚会。”   说完,他转头问骆时岸:“你们俩想去吗?”   “就在江边,结束之后还可以看看江景。”齐焰说:“我记得剧本里有个在江边的情节,怎么样,要不要去感受一下?”   骆时岸点头:“好。”   他俩都是抱着出来玩的态度,根本没带正式场合穿得衣服,可完全不需要担心,第二天一早就有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一套西装,完全符合骆时岸的尺寸。   韩毅还没下来,骆时岸问齐焰:“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还给你。”   齐焰翻看纽约时报,头也没抬:“太客气了,一件衣服而已。”   “我认得这个牌子,不便宜。”   齐焰抬起头,上下打量。   “很适合你,没想到我随便报了个尺码,你穿得如此合身。”   骆时岸又问:“多少钱?”   齐焰微笑,报了个数字,很快短信提示响起,他看也没看。   和骆时岸想象得完全不同,今晚的颁奖典礼不是给明星颁奖,而是给企业家的。   所以这甚至称不上典礼,只是一场派对,到场的都是商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骆时岸也是到了才知道,今晚到场嘉宾还有顾擎。顾行野的父亲。   齐焰到了第一个找到顾擎跟他打招呼,作为晚辈恭敬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骆时岸和韩毅跟在身后也点头问了声好,就再没能插上话。   顾擎不知道他和顾行野同住一个屋檐下五年,自然也就不认识他。所以骆时岸难得自在,和韩毅静静地坐在一旁。   企业家的聚餐不像骆时岸想象的那样文质彬彬,他们只是看上去如文雅淡客那般,实际说出来的话带着各地方言,言语间偶尔也带脏字,与正常人不相上下。   但这其中唯有顾擎不同,他举手投足更像是骆时岸想象中的上流人士。   所有人到了他面前都变成谦卑的小辈,尽管他已退居二线,这些人在跟他碰杯时都不约而同将杯口放在下面。   这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尊卑有序,自古只有后浪推前浪,前浪不死完全是因为权势屹立。这就离不开顾氏集团现任掌舵人,顾行野的实力。   骆时岸坐得不远,能听见有人问顾擎,小顾总怎么没来,还未听到顾擎的回答,骆时岸就起身跟韩毅说:“我去个洗手间。”   大厅的温度不低,他刚从凉薄的外面进来,现在只觉得脸蛋烧得难受。   冰冷的水划过手掌,擦干后再用手背贴贴面颊,感觉凉快一点才走出来。   拐角处站着齐焰,看样子等在那里很久了。   骆时岸眯了眯眼,打招呼:“齐总。”   走近了才看见齐焰手里拿着个方形奖杯,那上面的字是青年企业家。   “拿了奖,打了招呼。”齐焰说:“出来一看你不在,韩毅告诉我你去洗手间了。”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骆时岸不太想待在这里。   “当然。”齐焰整理衣服,很顺手的将奖杯放到骆时岸手里。   骆时岸跟在他身后,与韩毅碰面后三个人离开晚会现场。   会场里热闹,会场外也同样喧哗。   不少人看见齐焰出来,都上前打招呼,寒暄几句后电梯门打开,身材高大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他目不斜视,一手插在口袋里,周围有人喊他一声“顾总”,顾总只是微微点头。   直到齐焰上前一步,开口:“顾总。”   顾行野抬眼的同时骆时岸正好移开目光。   听觉无法移开,他听见顾行野说:“齐总。”   时隔将近三个月,骆时岸再次见到顾行野。   也再次确认,这世界上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了。   他有了老板,换了新的人生轨迹,顾行野依旧意气风发,鼎沸的人群中他光彩照人,绚烂夺目。   骆时岸垂着眼,静静地听两个人的寒暄。   齐焰说:“好久不见,今天也是来领奖的?”   “来这不都是领奖的吗。” 顾行野早已瞧见他两手空空,眉梢微挑,故意问:“齐总是来交朋友的?”   “的确,带公司两个新人来见见世面。”齐焰点头,抬起手向后示意了一下,说:“顺便领个奖。”   他的手伸到骆时岸跟前,骆时岸下意识把奖杯送到他手上。   再抬眼时刚好与顾行野对视,他眼中漠然,如同此时的天气。   刚好下去的电梯再次上来,齐焰开口:“那我们就不耽误时间,时岸,走了。”   一群人浩浩汤汤涌入,骆时岸刚要走进电梯——   “慢着。”   顾行野在身后开口。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时,才淡然弯了弯唇:“骆时岸,好久不见啊,要不是齐总喊了你的名字,我还真没看出来呢。”   骆时岸动了动唇,点头:“好久不见,顾总。”   以前骆时岸总觉得这个词疏远,在外面宁愿不开口也不喜欢叫他顾总。   但也有过例外,那是在他的书房,他□□,顾行野西装革履,用领带划过他的锁骨,激起一阵又一阵酥麻。   他叫他顾总,他叫他诱人的骆秘书。   “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车上了。” 顾行野回头:“孙照,你先进去,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先一步走进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不少人,再加上顾行野,如此,留给骆时岸的位置只剩下一点。   他必须站在顾行野身边,肩膀蹭着他的手臂,以免被电梯门夹到。   待电梯门缓缓阖上,骆时岸的视线一直落在缓缓降落的数字上。   生意人都会利用时间,更何况这里有出手阔绰的顾少爷。   站在骆时岸另一边的人探头问:“顾总这是忘了什么东西,还需要您亲自去取。”   顾行野微笑着转过脸,隔着骆时岸回答他:“待会儿致辞的手稿。”   那人立刻恭维:“能在今天的晚会致辞,可见您的奖项不低。”   “没有。”他摇头:“是给我爸准备的。”   那人借机拿出名片,从骆时岸身前送过去。   顾行野接过来,同时抽出自己的一张烫金名片递过去。   骆时岸闻到一阵香橼木味道,在他探身过来时更盛,同时还闻见从他口中散发出清新的柠檬味。   送去名片后,他的手并未退回,那人也很快反应过来,与他相握。   当顾行野的手背擦着自己腹部上下晃动时,骆时岸的指甲都深深陷在掌心里。   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总算等到‘叮’的一声,冷空气涌入。   顾行野第一个走出电梯,昂首阔步,旁边那人从自己身边噌地一下窜出去,跟了上去。   “时岸。”齐焰喊他:“怎么,见到前老板还有些抹不开颜面?”   骆时岸没应声。   齐焰笑说:“遵守合约,并以合法的方式取消合约,一切都是符合规定的,等以后你就会遇见各种签约再解约的朋友,不用不好意思。”   他抬手放在骆时岸的肩膀上,轻捏了一下:“你没有做错,走吧。”   顾行野站在迈巴赫旁,看着骆时岸被齐焰揽着肩膀离开。   这个动作成功让他将耳边杂音摒弃,手中攥着的发言稿就要被碾碎。   直到那一双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重重关上车门。   耳边杂音再次传过来:“顾总,您知道不?齐总啊是个同。”   他带着讨好的语气,佯装熟络跟顾行野悄悄说:“穿黑色衬衫那个才是他相好的,另一个最近还挺红,您给捧红的是吧。”   “啧啧,什么人呢这是。”他摇头,鄙夷道:“拿您当踏板了这是,红了就跑到别人那去,一点都不避嫌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顾行野脸色晦暗,又道:“以前认识个跟过齐总的男孩,说齐总挺会玩的,玩得花样还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俩人一起伺候,说不定也能——”   不等他说完,顾行野沉沉开口:“你这项目稳赔不赚,傻子才感兴趣。”   说完,忽视他惊愕的脸,指尖夹着刚刚电梯里接过来的名片,扔到他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时岸这次彻底惹到他了。   姓齐的不安好心,骆时岸他也没长心。   尽管知道事情不会像那人说的那么龌龊,但骆时岸跟在齐焰身边,难保不会受到骚扰。   放着锦衣玉食不要,跑出去抛头露面,叫人在背后阴暗地讨论。   这就是骆时岸想要的生活?   真他吗是愚昧而不自知,有他哭的时候!   孙照一直等在电梯口,见顾行野上来忙道:“少爷,您没事吧?”   一张几乎要揉碎的纸拍在他身上,顾行野一言不发走到拐角处,推开门进去。   孙照瞧了一眼,那是吸烟室。   孙照先过去跟顾擎打了个招呼,好在他不需要演讲稿,只问了句:“小野呢?”   “……厅外还有不少朋友,少爷走不开。”   “那好,告诉他打完招呼进来,有不少人想要认识他。”   孙照走进吸烟室,顾行野嘴里咬着一支烟,领带松垮挂在脖子上,两条腿交叠搭在椅子上,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少爷,要不我去联系下骆先生,以我自己的方式,帮您探探底?”   顾行野抬眼,白雾朝脸上飘。   半晌嘴唇一挑,发出一声带着气音的笑,一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一手整理领带。   “用你探?”   孙照问:“您要亲自过去?”   “想得美。”顾行野站起,离开前丢下一句话:“你享受了五年的荣华富贵之后,会心甘情愿给人做拎包的吗?”   孙照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刚才骆时岸替齐焰拿奖杯的画面。   可又马上察觉出不对劲,他跟上去:“……可是,骆先生跟您在一起时,也帮您做事。”   顾行野对镜整理自己的头发,轻蔑睨了他一眼:“我在我爸公司上班,跟你在我公司上班,能一样吗?”   孙照:“……”   言外之意是,在自家公司上班,无论是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相对来说都是舒适的。   想几点起就几点起,工作出了差错也不用自责,这点孙照倒是认同。   但他跟两个人打交道的时间都不短,人际关系这方面,孙照扪心自问,还是跟顾行野更亲近一些。   骆时岸那个人……就,虚幻缥缈的那种,看似对谁都礼貌,实际一直独来独往。   “不信啊?”顾行野从镜中瞧他,弯了弯唇:“等着吧,齐焰今晚就能发现那个人的怪性格,明天就雪藏他,明天晚上骆时岸就得回来求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愿意去哄他,愿意把最好的都给他。   --   骆时岸能明显看出齐焰今晚很开心,他豪掷千金为韩毅买了不少衣服首饰,这些自然是他等在车里时,看韩毅和助理拎包上来的。   晚上,韩毅邀请他们再来房间喝酒,骆时岸婉拒,回到酒店就先去洗澡。   衬衫扣子解到第五颗时,动作加快。   丢进垃圾桶的前一秒,又想起今天这一身是自己花钱买下的。   洗好澡后,他把衣服拿给前台,请他们帮忙清洁后再送回来。   骆时岸的新经纪人叫Red,前几天他跟骆时岸的自我介绍里说了名字的由来。   “经我手的艺人都应该红到发紫!”   骆时岸笑问他:“那为什么你不叫Purple?”   Red说:“叫快就成泡泡啦!不吉利!”   他告诉骆时岸,从明天开始这部剧将会进入宣传期,需要他和韩毅先配合着拍好一条变装视频,和宣传广告一起发出。   第二天一早,骆时岸走出房门,恰好瞧见韩毅从齐焰房间里走出来。   他走路不太稳,穿着的睡衣下摆缝合处裂开,手按着匆匆系好的扣子,很明显看出腿都发软。   骆时岸顿了顿,知道现在不是过去找他的时机。   他改变方向来到大堂。   随便夹了些培根和煎蛋,喝杯牛奶的功夫,看见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不远处。   韩毅面色无常,穿着高领长衫,坐下时还如往常一样的神态,笑着问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骆时岸答:“刚刚。”   他问韩毅:“待会儿需要拍个变装视频,你可以吗?”   “可以呀,Red哥跟我说了。”   为了符合剧中攻受形象,这一次骆时岸扮成弱不禁风的学生,韩毅的长衫刚好合适他的人设。   前一秒骆时岸正被校园暴力,后一秒音乐变换,人工雪飘洒在空中,韩毅撑着一把透明雨伞为他抵挡一切拳脚和谩骂。   最后黑底白字写着警示。   【勇于抵抗校园暴力,向校园暴力说不。】   这条视频剪辑完成后,韩毅说:“时岸,你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看上去真的很柔弱啊。”   骆时岸回夸他:“你也很有安全感。”   这次出行活动圆满结束,骆时岸的保姆车等在车站,跟韩毅和齐焰告别之后,他上了自己的车。   “骆哥!”   刚打开车门,小羊就兴奋地抽开一筒小礼炮,彩带与彩纸散在车厢各处。   骆时岸惊喜之余无奈摇头:“不是说要下周才能来吗,怎么今天就过来?”   “我交完辞职报告了,公司没我什么事就提前来了呀,我怕万一我来晚了,你有新助理了怎么办?”   骆时岸微笑:“不是都告诉你我拒绝了吗。”   “凡事都有万一。”她举例:“比如,你就没想到我会偷偷躲在你车里给你惊喜吧?”   骆时岸捡地上的彩条:“你的确吓到我了。”   小羊说:“骆哥你别捡了,待会儿我收拾,你告诉我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片场吧?”   “下周三,你准备一下。”   小羊连连点头,掰了掰手指头:“你看,幸好我提前来了,要不然你进组整整两天没有助理,多叫人笑话。”   有了小羊,这一路上欢声笑语,的确把骆时岸逗笑好几回。   回家之前,他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小摆件,又去快递驿站取在网上买回来的花花草草。   这里是他的新家,骆时岸用了之前卖房卖车的钱,买了一套拎包入住的新房。   他坐在地上,拿着修眉刀,耐心地将包裹拆开,再一样一样摆在电视柜上,冰箱顶上,书房桌上,衣帽间的展示柜里。   又拍了照片,认真给卖家写了评语,一个上午过去,家里因为多了这些五颜六色的摆件,变得生机勃勃。   骆时岸又找到一家店铺,下单了几株多肉,打算在阳台上找个位置养着。   做完这些,他才打开z站,早上那条变装视频发出去,现在评论和收藏都已经上万。   韩毅还在下面评论:【哥哥保护你[拥抱]】   这一看就是出自公司之手,为了宣传,骆时岸也复制了Red发过来的话,回复:【[拥抱]要一直保护。】   当晚七点,关于骆时岸的新剧《守护那个人》发布了宣传片。   小众题材很快引起大众的关注,不到一个小时,粉丝自行建立了超话,制定了超话规则。   骆时岸用小号看了看,内心再一次对饭圈的执行力惊讶。   宣传片一共45秒,用风景图拼接,背后是骆时岸和韩毅的配音。   因为没有露面,所以只能依靠有张力的对话、以及低促的呼吸来刺激听众耳膜。   这段宣传片剪得很好,从评论一水的【啊啊啊啊!】就能看出来。   “啊!”一声带着暴怒的吼声,伴随着酒杯砸在地上的声音一同传来。   孙照忙推门走进来:“少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顾行野将平板扔在桌上:“你自己看!”   这上面播放的正是那部宣传片,骆时岸的声音还回荡在深夜的办公室里。   孙照吞了下口水,垂目:“对不起,我收集焰火签下的剧本时,只注意那些会火,或者有潜力火的上星剧,没想到……”   没想到,焰火居然把同性剧本给了如今风头正火的骆时岸。   也因此,就在他们打算守株待兔时,竟直接等到官宣,与粉丝一样,最后一个知道。   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孙照关了视频,忙道:“您不用担心,对面只是个网剧,没必要与他们一争高低,这样对公司声誉起不到任何帮助。”   网剧有什么好比拼的呢?   上不了星,拿不了奖。那都是他们公司艺人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破烂资源。细数这些年,靠网剧出名的艺人有几个,侥幸出名的又如流沙飞逝,现在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顾行野阖着双目靠在椅背上,挥了挥手,让孙照离开办公室。   不多时,他睁开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骆时岸,这是打算卖腐?   他根本不在意被扣上这样的标签,不在意出门被所有人用异样眼光瞧着吗。   他真是疯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顾行野再次打开那条视频,听着骆时岸低喘的动静,能感觉到心脏剧烈地跳动。   他又打开z站那条变装视频,看视频底下两人的互动评论。   原来,他已经交到朋友了吗,他离开自己的状态,居然能这么好。   视频中的他唇红齿白,沾满淤泥的蓝色校服里,脖颈和脸颊透着光,瞳仁如星光那样明亮。   画风一转,镜头推进,他看着韩毅时满脸写着渴望。   不可否认,骆时岸的演技有飞跃的提高,他将被救赎的状态演绎得极好。   可就是这样好,才让顾行野有种流沙逝于掌心的感觉。   文件上的字开始跳跃旋转,他没办法再加班了,索性给李天凡打电话问他在哪,得到位置后拿着车钥匙离开公司。   今天有个中型聚会,本来叫了顾行野,但他因为加班拒绝了,这次反悔又来,肯定是要罚酒三杯的。   顾行野一点没犹豫,在起哄的掌声中连干三杯酒。   才坐下没一会儿,又一个朋友丧着脸进来,同样三杯酒下去,有人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别提了,跟我媳妇吵架了。”   “因为什么啊,你们俩不是刚在一起,热乎劲儿这么快就过去了?”   “因为她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去上班!”   顾行野抬眼,将举到嘴边的酒杯放下。   朋友叹了口气,愤愤不平:“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她说就因为爱我,所以才要出去工作。要攒钱,不花我的钱,我说她这都是什么谬论,起早贪黑一个月赚三千五,都不如我随便送她一件衣服贵,这么点破事跟我吵了俩小时!”   “然后呢?”   他抬头,露出脖子上三道指甲划过的红痕,没好气地说:“给我打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发出哄笑声,唯有顾行野愣在那里。   直到有人搭着他的肩膀,问:“你怎么都不笑的,你说他当男人当成这样,是不是太怂了哈哈哈!”   顾行野弯了弯唇:“可不。”说完,若有所思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给孙照发了条消息,没一会儿孙照回复他:【那部戏的拍摄地点在西洲,骆先生会在下周三进组。】   顾行野把玩着酒杯,不就是想当明星吗,不就是想演戏吗。   他闭上眼,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是个大老爷们,先低个头又能怎么样。   两天后,顾行野接到消息,骆时岸今天抵达公司,他便开车来到焰火传媒停车场,守株待兔。   中午,骆时岸上完课后离开,小羊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骆哥,咱们吃什么去呀?”   骆时岸问:“你想吃什么?”   小羊说:“日料?”   骆时岸点头:“可以。”   小羊笑得更开心:“骆哥你不用减肥吗?”   “用啊。”骆时岸说:“我最近只吃水煮菜,所以才让你点。”   “呀!”小羊兴奋:“那骆哥你是陪我……吃饭,呀……”   小羊的声音越来越弱,骆时岸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弯起的嘴角僵住。   顾行野将他们的表情变化统统揽入眼中。   从一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欢声笑语,到发现他存在后,冰冻的笑颜。   还有心情陪助理吃饭,看来这样的日子骆时岸过得很开心。   齐焰这个老狐狸,倒还挺会忍耐的,这么长时间也没露出狐狸尾巴。   不过没关系,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掀开骆时岸眼前的一叶障目。   顾行野穿着深灰色休闲装,脚踩黑色运动鞋,站在豪车旁边,豪车只到他的肩膀。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映得他眉眼硬朗,他拎着个大型黑色手提包,大步朝自己走过来时,小羊站在身后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骆哥……”   “没事。”骆时岸淡然打开车门:“你先上去。”   “时岸。”说话间,顾行野已经走到身边:“我等你很久了。”   骆时岸看着他:“等我做什么?”   语气平淡的犹如初见的陌生人。顾行野轻轻咬着牙:“我都知道了。”   骆时岸不解:“知道什么?”   “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顾行野盯着他的眼睛,说:“你们打算去吃日料?坐我车吧,正好我们谈谈。”   “不用。”骆时岸说:“顾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这是还在赌气?   算了,本来今天也是过来哄他的。   顾行野好脾气道:“你知道有些矛盾是需要沟通的,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我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他本就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说话向来打直球,前面委婉的话已经说得够多。   他直言不讳:“我知道你出来工作是为了让我瞧得起你,时岸,我从没有瞧不起你,回来吧,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安静一瞬。   骆时岸:“顾总,你也被车撞了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零点更   感谢 第27章   从来都没有突兀的抉择。   顾行野也是昨晚才反应过来。   每个人做每件事时, 一定是经历过深思熟虑。这其中包含前期的感受,中期的体验,未来的后果, 才能得出现在的抉择。   看来那天晚上是真的伤害到他了, 再加上那个意外让他险些丧了命,才导致骆时岸心灰意冷。   顾行野了解他, 知道他提出分手绝不是一时冲动, 但之前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尽量弥补。   骆时岸想当明星, 他恰好就站在娱乐圈顶层;   骆时岸想要钱,恰好他有数不完的资产,以及源源不断的进账;   骆时岸想要感情, 那就更完美了,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   他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还拥有翻云覆雨的本事。   只要骆时岸不提出要他去捞月亮捉星星的荒谬要求,他能做到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   可骆时岸却以为他今天是被撞到了头才开始说胡话。   顾行野有些不悦,道:“你看我哪里像被车撞了?”   骆时岸打量了他一下。   “那我之前跟你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不仅语气,包括表情都带着不耐烦, 顾行野自然看出来了, 他寞然瞧他:“这世上没有谈不拢的话。”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骆时岸看着他, 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 细长的手指抽出一颗, 点燃:“你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在这里一次性说清楚吧。”   样子老练,好像十几年的老烟枪, 顾行野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骆时岸说:“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 那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顾大少爷哪里被这样对待、轻视过。   停车场里稀薄的空气瞬间不够他用, 胸腔里憋着一股火,在燎原的边缘。   但这次撞见他的机会来之不易,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陵市进组,顾行野极力控制情绪:“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保持平静的心情,看我不要像看敌人一样。”   “就刚刚我说的,这些年我工作太忙,造成了你觉得我瞧不上你的错觉。”顾行野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晚我是真的喝多了,那天大家都在说自己家里的事,我——”   “你也说了。”骆时岸打断他的话:“你不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吗?”   “那天是给应修景开单身派对,都是熟人。”   在场的都是顾行野的挚友,他们彼此都熟知对方的家事,以及性取向。   应修景历尽千辛万苦差点丧了命追回自己的男朋友,得知他们俩要去西班牙结婚后,有人提议组个局,几个人庆祝一下,以后应修景就是他们中第一个已婚人士了。   和好朋友们聚餐自然放松,期间因为应修景坦然他什么都可以失去,除了爱人,大家都纷纷哄笑。像他们这种人非富即贵,哪里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者是甘愿为爱放弃一切。   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就新鲜。   也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   “小爷我是片叶不沾身,好不容易爬到食物链顶端,谁还老老实实吃一块肉啊!”   “就是,信什么也不能信爱情啊!”   接着在场的其他人都起哄,最后只剩下‘改邪归正’的应修景,和一直未做声的顾行野了。   大家自动放弃应修景,问顾行野:“我记得你跟你那个小男朋友也好几年了吧,怎么?你也打算跑去西班牙结个婚?”   “顾大少可不一样。”有人开口:“他要是敢跟男人结婚,他爸他妈能把他一脚踢出族谱。”   彼时顾行野是微醺状态,摇晃着酒杯,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结婚?”   他说:“我这辈子都不结婚。”   旁人问:“就守着你那小白脸过一辈子?”   “他太缠人。”顾行野摇头:“都五年了,玩腻了。”   ……   “我那都是被……被他们给感染了。”顾行野眉间蹙起,认认真真地说:“当时要不那么说,我就太没面子了,你都不知道那天修景被我们笑话了多久。”   “被笑话。”骆时岸问:“所以他放弃和他男朋友结婚的想法了,还是跟你一起同流合污贬低他的另一半了?”   “……”顾行野词穷:“没有。”   马上又说:“但我也从来没动过跟你分开的念头啊,那就是一句酒话,你说你那天晚上家也砸了,骂也骂了,这还不够吗?”   骆时岸纠正他:“是你骂我。”   “……”   今天绝对是顾行野出生这些年以来,最落魄的一天。   他忍了又忍,好话说尽台阶就摆在面前,就是不见骆时岸低头。   于是,顾行野叹了口气捡起放在地上的包。   “这里面都是剧本。”他告诉他:“你拿回去看看,看上哪个我让你上哪个,保证是一线明星为你做衬,国内叫得上名字的导演指导,我投资,捧你。”   “咱不闹了,以后我把顶级资源都砸你身上。”顾行野说:“你和焰火解约,违约金我来付,多少我都付。”   骆时岸在公司上了一个上午的表演课,只觉得头晕脑胀。   顾行野今天说的这番话,更是直接令他大脑宕机。   没被车撞也没喝酒,不过来找茬反倒是说出这些话,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僻静的停车场,不是觥筹交错的酒桌,也没有四处恭维他的人。   没有人欣赏大少爷为难娱乐圈新人,他自然也没有舞起来的兴致。   所以少爷才会低下高贵的头,跟他说出这番话。   骆时岸垂下眼,看着这一包剧本,心中唏嘘一片。   总共才说了几句话,这么快就将底牌抛出来,说明他已经没有耐心。   这个伸手的动作更像是——爱演不演,不演滚蛋,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我无福消受。”骆时岸说:“以我的水平,现阶段还没有能力让一线艺人和知名导演为我服务,顾少爷你找错人了。”   顾行野眼中蕴藏着怒意:“以前不是装失忆找我要资源的吗!现在怎么就不要了?你随便拿出一个剧本去找齐焰问问,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接到这种本子。”   骆时岸的喉结上下翻涌,告诉他:“以前是因为除了钱和资源,没别的跟你讨了。”   “讨??”顾行野惊讶他的用词。   “你欠我的是什么你自己的知道,我讨不回来,只能折现。”骆时岸根本懒得看他,一支烟燃尽又抽出一支:“现在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了。”   至此,顾行野的耐心彻底被骆时岸的冷言冷语浇熄。   他扔下袋子,溅起地上的尘土。   “我可以为你注册一个公司。”顾行野说:“你自己当老板,想做什么做什么,建议选择投资,我公司有专门的顾问,赚了算你赔了算我。”   他表情严肃,像是和对方谈判似的,话犹如石头子一般不容拒绝。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事实上,这么好的福利摆在面前,换作任何一个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会点头同意。   但顾行野很明显地察觉到骆时岸脸色发暗,比刚见到他时更甚。   什么意思啊这人,他还不高兴了?   他就差双手捧着金条送上去了,白给的钱都不要究竟还在耍什么小性子。   对哦,耍小性子。   想到这,顾行野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最初来找他的目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调软了些:“时岸,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吵过大架,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你不用担心,我这个人你最了解,今日事今日毕。”顾行野沉沉道:“我说不会将你做的事放心里就一定不会,以后再有类似情况,我也不会翻小肠提起来,这件事就翻篇了,我不怪你。”   骆时岸抿了抿唇,呼吸加重。   “顾行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少爷当久了,是不是就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但凡是个人见了你就得卑躬屈膝,被你看一眼都是至高的荣耀?”   顾行野皱眉。   “这世界有很多人,并不只是你们姓顾的一家独大。”骆时岸撇了撇唇,不在意地嗤了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先礼后兵这一套。”   “顾少爷哪怕再有本事,也做不到只手遮天。”骆时岸说着打开车门:“少爷就做好少爷该做的事,比如骑骑马,逗蛐蛐,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   “你——”顾行野一只手按着车门,手臂青筋外露,刚刚的风度全都消散不见:“一个演员最大的荣耀不是获多少奖,而是这辈子能演出一个被观众铭记于心的角色。”   “骆时岸,现在被你拒绝的是挤进一线的机会,是能被观众记住的大制作。”顾行野提醒他:“不要意气用事。”   话音落下,骆时岸才偏头,视线落在手提包上。   那里面是一袋子剧本,百分之八十的演员穷其一生都碰不到的上等佳作。   如今就摆在他面前,都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他轻轻点个头,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见他犹豫,顾行野以为他有所动容,放下手从容不迫地问:“能给我一支烟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直接将手伸进他的口袋。   停车场温度不高,口袋里盛着他的体温,瞬间包裹住顾行野的手。   骆时岸抽的是细烟,还是果味的,没什么劲,一看就是用来装成熟的。   不会有无缘无故地习惯养成,大概是他下部戏有抽烟的戏码。   演技还真不赖,抽烟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顾行野弯了弯唇捏开爆珠,像是没看见掉出来的打火机一样。   咬着烟俯下身,对准骆时岸嘴里咬着的那支。   唇动了动,烟丝忽明忽暗,两支烟相触的部位剧烈燃烧,谁都没有要退缩的意味。   不记得两颗心有多久没靠得这样近,也不知是哪支的白雾蔓延得如此快,朦胧过后才见对方双眼里的自己。   顾行野将烟夹在指间,素来桀骜不逊的眉眼轻挑,乘胜追击道:“虽然前几年你耽误不少时间,但现在努力也不迟。”   说完,他弯腰去拿手提包,按在门上的手臂也放下:“这些剧本你——”   “开车。”车门‘哗啦’关上的声音传到耳中,保姆车没有丝毫犹豫,撕开停车场阴暗的光线,气宇轩昂地离开。   留下的只有车尾气和被掀起的重重灰尘,还有——顾行野。   “草!”他一把将剧本扔在地上,叉着腰站在原地许久也没缓过来。   车里,小羊听到了一切。   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他:“骆哥,你别生气了,现在该气的应该是顾总才对,你看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呀。”   “我没生气。”骆时岸说。   事实上,自从与顾氏解约之后,他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了。那是犹如高考答完最后一科,写下最后一笔的轻松。   尽管今天的谈话有种再次被侮辱的感觉,但顾行野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对的。   他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势必要付出双倍努力,才能将浪费的时间夺回来。   其实从小时候开始,他一直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要怎么学习,考什么学校,念什么专业,一切都是自己拿主意的,为的是实现提前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宏图。   他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人生每一步路都是提前预知算好的。   唯一偏离轨道的就是,他爱上顾行野。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和他谈恋爱,为他放弃事业,为他忘记自我。   瞧瞧,就这么放纵过一次,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蓦然回首才发现,偏离的自己,和规划好的自己早已渐行渐远。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自我,重新回归轨道,绝不能再被蛊惑。   他不要做顾行野背后的小白脸,不要做顾行野的秘密男友,不要做顾行野的金丝雀。   他要做骆时岸。   未来是骆老师,骆影帝,他也要手拿奖杯站在台上致辞,享受鼎沸的掌声,然后在功成名就以后退居幕后,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小羊说:“骆哥你不生气就好,那咱们还去吃饭吗?”   “当然,我陪你。”   小羊美滋滋地弯了弯嘴唇,这才信了骆时岸根本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实际上从一开始见到骆时岸,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像是偷穿了高跟鞋的小孩子,又像是伪装成卧底的普通人。   解约再次见面后,这种别扭感才彻底消失。   骆哥是个随和大度的男人,虽说除了工作时间两人很少见面,但这绝对是自己跟过最好的老板了。   这么好的骆哥跟谁在一起是谁的福分,顾总不珍惜只能说明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   在停车场吃了瘪,顾行野来到了赛车场。   车轮摩擦地面出现无数火花,几辆车争先恐后游走在赛道上,你推我挡阻拦对方,风驰电掣之中,橙黑色赛车一个漂亮甩尾,车身横着擦过终点线。   站在看台上的所有人欢呼,当车主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时才听见满座观众摇旗呐喊。   俱乐部的负责人过来,刚要说什么,只见顾行野阴沉着脸将头盔塞到他怀里,晃了晃脑袋用手缕了缕头发,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顾行野拿起一支烟扔到嘴里,辛辣涌入肺腔,终于接起孙照第五次打来的电话。   “少爷,我——”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我没名字吗?什么年代了还叫少爷?”   “……顾总。”孙照也不知道他在哪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对一个称呼开启了炮火,他说:“今晚您有个晚宴要参加,这是上次在颁奖晚会上您答应陈总的,千万别忘了。”   “什么陈总?”顾行野皱眉。   “就是上一次顾……呃,顾老先生给您介绍的陈总,他们家是做海上生意的,这次的晚宴就在游艇——”   “不去。”顾行野说完就挂断电话。   他一个搞娱乐圈的,跑海上干什么去,邀请鲨鱼拍戏?   顾行野开车回了家,柴犬这几天送到孙照那去了,现在这个家里,只要他不动弹,就没有半点动静。   这不正好是个睡觉的气氛吗,顾行野想。   他走进浴室,对镜子欣赏自己近乎完美的身材,站在淋浴头下,刚按下开关,凉水当头降落。   “草!”顾行野急忙躲开,这才发现热水器的电源没有插上。   妈的,这他妈谁给拔下来了!   后退几步小腿撞到浴缸上时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没泡过澡了。   这是个普通浴缸,当初是因为嫌这个没有按摩功能,不如以前那个家里的舒服。   再加上自打搬过来之后,骆时岸就没伺候过他,他一直都是淋浴。   算了不洗了,顾行野冷得不行,洗手台上找了一圈也没见吹风机。   最终只能蹲在地上,打开柜子一个包装盒一个包装盒地看。总算找到一个,插上电却不见工作,仔细一看原来是许久不用,接口处的电线折了。   他一把将吹风机砸在洗手池里,随手抽了条毛巾来到书房。   不可否认的是,尽管骆时岸今天这样对他,他依旧留恋有他在的每一天。   赛车场里,他车轮每转动一圈,他心里希望骆时岸亲自尝尝娱乐圈拜高踩低的生存现状就多一分。   看一株盛开的莲花被按进淤泥里,然后灰溜溜地爬回来求他。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又不希望看见骆时岸受委屈。可就他那驴脾气,要是以后不火了,谁能惯着他啊。   他怎么就不想想,没有自己在身边保驾护航,他怎么能生存下去,明星梦是那么好做的吗。   算了,不能再想了,脑袋就要炸掉了。   顾行野打开电脑,抬手在文件夹里翻,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要看的投资企划案,气得用力把文件夹拽到面前,从第一个开始一个一个地看,总算在最后找到了,刚抽出来又是哗啦一声。   文件夹散了。   这些平时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赶在这一天过来折磨他的神经。   顾行野想掀了这张桌子!   从前怎么都没发生这种事?   那是因为骆时岸总会将文件夹倒放,后面宽的一面对着他,并用窄便利贴简明扼要地标记,每个文件里面装的是什么资料。   常用的放在最右边,不常用的放在左边,能保证他一眼就能看到,一下就能拿到。   现在全都乱了,这些文件夹都长一个样子,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顾行野气得不行,一个电话打到孙照那里:“我家的浴缸为什么不买自动按摩的!”   孙照:“……”   他几乎要将电话捏爆:“你告诉那些人,从今以后上交给我的东西,必须在后面明明白白地写出来是什么,不然就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孙照:“好的顾总,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还有。”顾行野缓了口气,说:“那个肇事司机找没找到?”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孙照说:“就在十分钟前,调查组联系我,说是已经锁定司机的活动轨迹,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实施抓捕。”   顾行野一直觉得那场车祸有些奇怪。   那个位置是别墅区,平日里想找一台廉价汽车都难,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台货车。   事后顾行野调了监控,这才知道那辆货车已经停在那个位置一星期了,突然地来,再突然地开启,不得不让人怀疑。   “另外。”顾行野清了清嗓子,说:“这几天给我找个收拾家务的。”   “我知道了,顾总。”   孙照办事很快,一天之内,浴缸换成了自动加热带按摩的,吹风机换成了镶嵌式,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能自动烘干。   煮饭的阿姨也是好手艺,话不多做得多。   顾行野下班回家,刚好最后一道菜上了桌。   一桌子荤素搭配,看起来不比鲁普的手艺差。   但顾行野心烦,手里拿着筷子哪样也不想夹。   可他从昨晚就没好好吃饭,还是给自己拿起鲜菇粉丝汤喝了一口。   味道鲜美,咸淡适中,又吃了口粉丝,陡然想起骆时岸做的面。   他们俩都不会做饭,那天晚上两个人厮混到深更半夜,顾行野体力消耗得快,饿了,正琢磨着叫厨师送点什么,骆时岸突然端了一碗面进来,仔细一看,小腿还在发颤。   顾行野饿到不行,一碗全都吃了,夸他做的好吃,第二天还要吃。   可第二天一早,突然觉得面太淡,放了些盐又太咸,骆时岸笑说:“是你昨晚太饿了,所以吃什么都好吃。”   “不对。”顾行野看着他:“是你做的第一碗面,最好吃。”   后来他再也没吃到过那‘第一碗面’,但也从未想起过。   直到今天,面对满桌子山珍海味,居然奇怪地开始回味那第一碗面。   顾行野叫来阿姨,告诉她:“放些菜,再放两个煮熟的鸡蛋,少放盐,淡一点。”   阿姨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饭太咸,赶忙跑去厨房煮面。   未几,按照他要求的一大碗面放到眼前,顾行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专业营养师做出来的东西的确好吃,虽然淡,但清新味道加重。   鸡蛋剥得完整,不像那天晚上参差不齐。   好吃,但不是他想吃的。   勉强填饱肚子,顾行野把自己关进书房里。   文件上写的东西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他索性放下文件拿起手机。   知道自己现在无法专心于工作的源头是什么,顾行野拿着电话迟疑了好久,最终把电话打到应修景那头。   那端早已经睡了,接他电话时压着声音,颇为不悦:“这么晚打电话。”   顾行野没法子,他现在是和应修景同病相怜的人。   “问你个事。”顾行野硬着头皮:“你当初追小南的时候,是怎么追的?”   “你问这干嘛?”   很明显,触及到了对方不想回忆的领域,顾行野挠了挠头,说:“就最近不是跟我们家那个闹别扭吗,跟你取取经。”   他问:“小南拉黑过你没?”   应修景:“嗯。”   顾行野:“那你怎么解决的?”   应修景:“……换别的手机。”   顾行野:“那他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吗?”   应修景:“只打字。”   还不等顾行野再问,那端传来一个朦胧的声音:“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应修景先回答他:“顾行野。”   随即又讲:“明天再说。”   电话匆匆挂断,顾行野陷入两难境界。   要他搞个新的微信账号跟骆时岸聊天,这也太卑微了吧。   不行,还是直接打电话,这种拐弯抹角的事他可做不出来,还陪聊,那得聊到猴年马月啊。   只是自己的电话都被骆时岸拉黑了,顾行野来到外面,跟做饭的阿姨借了手机,直接打给骆时岸。   今晚是骆时岸登机去西洲的日子,刚坐上飞机就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那端没有声音,他疑惑地问了句:“哪位?”   顾行野:“咳,是我。”   骆时岸看了眼这串陌生号码,冷声问了句:“怎么?”   顾行野说:“当初那个……撞你的司机现在找到了,过几天就能抓起来。”   骆时岸恍然:“嗯。”   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顾行野又问:“那你看看什么时候过来见见。”   骆时岸说:“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他把你撞了啊!”   “都过去了。”   话毕,有空姐过来:“先生。”   她用手比作电话的手势,又晃了晃手,示意叫他挂断。   声音自然传到顾行野那头,他疑惑:“你在哪?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骆时岸自然不会回答,朝空姐抱歉一笑,挂了电话,随即关机。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自然是要朝着梦想杨帆。   前尘过往都已经过去,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把一切精力用在事业上。   来到西洲后很快就进入了拍摄期,率先拍的是他们俩长大以后的情节。   由于是双男主戏,骆时岸和韩毅每天有大把的时间待在一起。   这天休息间隙,周暮芝给骆时岸打来电话,得知他又跑去外地拍戏了,担心他水土不服,一个劲地问他有没有吃饱,西洲冷不冷,早晚温差大不大。   骆时岸一一回答,偶然抬眼,发现韩毅正一个人坐在那边看剧本。   他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开机这么长时间了,齐焰除了在开机仪式上短暂露了一面后,再没出现。   一般情况下,他俩离开摄像机也会对台词,但好像一次也没撞见齐焰和韩毅通话。   难不成……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这不就是富人的游戏吗。   他也不是没见过齐焰和喻棋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再宠,现在不也销声匿迹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爱的永远都是他们自己。   “儿子,你怎么不说话呀?”   “嗯。”骆时岸微笑:“我挺好的,西洲这边也是夏天,而且还不算太热,每天结束都有冰凉的西瓜汁喝。”   “那也不要多喝,西瓜汁喝太多也不好。”   ……   今天收工后,骆时岸刚要上车回酒店,突然被韩毅叫住。   “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他如往常一样,笑着问他。   骆时岸点头:“好。”   小羊订了个包厢,菜上齐后两个人才进去。   韩毅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这几天太累,好不容易今天收工早一点,我的嘴就闲不住了。”   “还是要控制一下,不然明天会水肿。”骆时岸劝他:“少喝些酒。”   可韩毅却闻所未闻,一顿饭下来,已经将脸喝得通红。   骆时岸怕醉酒的新闻比剧先一步传到观众眼中,就叫小羊给韩毅的助理打电话来接。   等待的过程中,韩毅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骆时岸坦言:“曾经有。”   “他呢?他喜欢你吗?”韩毅已经喝醉了,极力睁大眼睛扒着骆时岸的手臂问他:“你们互相喜欢吗?”   骆时岸动了动唇:“或许吧。”   韩毅追根究底:“或许是什么意思?爱吗?他爱你吗?”   骆时岸眼睫微颤,欲言又止。   韩毅:“你告诉我。”   骆时岸垂眸,说:“爱过吧。”   如果一定要究其到底爱不爱自己,骆时岸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回忆。   他没有忘记那个当初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顾行野。   只是还有个词叫时过境迁。   时间将当初满怀热血的少年打造成了冷血的纨绔,夏天还未来得及正式谢幕,冬雪已经悄然。   原来那些曾经耳鬓厮磨、朝思暮想的日子,真的可以用一句‘爱过’来形容。   如果不是切身体会,真就感觉不到有多痛。   “真好。”韩毅的眼神如同死寂,淡淡道:“你们互相,相爱过。”   “你别难过。”骆时岸将这话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不该这样说。   但韩毅已经醉了,没发觉异样,摇摇头:“我不难过,我告诉你——”   韩毅双手搭在骆时岸的肩膀上:“时岸,你是个好人,齐焰追求你,你不能答应,给你什么资源都不要答应。”   骆时岸眉心一跳:“你说什么?”   此时韩毅的经纪人和助理已经来了,小羊也拿了口罩和大号外套给骆时岸穿上,几个人离开饭店。   上了车骆时岸还在想韩毅的话,他猜想这大概不是齐焰第二次和自家艺人恋爱了。   齐焰今年三十几岁,以他的年级和他换男友的速度来推算,这些年交往过的小生,怎么也能踢场足球了。   而且像他们那样的人喜欢的都是主动讨好、听话乖巧的,自己怎么也不会入他的眼。   剧组拍戏时常有艺人的朋友亲人来探班,组里有位老演员的孙女是个追星族,叫秋晴晴,这天过来跟所有艺人拍了照,最后停在骆时岸身边。   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签下名字,仔细收好签名后,还留下来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秋晴晴跟他说:“时岸哥你知道吗,我关注好多艺人,知道好多八卦,你想听八卦吗?”   骆时岸并不感兴趣,但看着对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配合着问:“什么?”   秋晴晴立马跟他说了好几个秘密情侣,然后又倾身,小声告诉他:“说个最难以置信的吧,我还吃过你和齐焰的瓜呢!”   “齐总?”骆时岸皱眉。   秋晴晴点头,并示意他小声一点,接着说:“因为之前传说齐焰和很多男演员在一起,他们就说这次大张旗鼓签了你,肯定也是……”   骆时岸摇头:“不是。”   “所以嘛,娱乐圈的瓜随便吃吃就好啦!”秋晴晴满不在意地说。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抱着‘随便吃吃’的想法来看待这件事。   尤其是当其中一个对象是,当下靠一张照片正红出圈的骆时岸,消息一出,很快就如汽油淬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骆时岸的粉丝成倍上涨,帮他讲话的人更是一天比一天多,同理,黑粉也在与日俱增。   骆时岸的评论区乌烟瘴气,好在有粉丝自发顶楼,才让首页不是那么难看。   小羊劝他不要再看评论区,骆时岸却表示没关系,他面无表情划过每一条评论,好像屹立在大海之中的灯塔,什么大风大浪都不能将他击倒。   直到看见这样一条评论。   【我看骆时岸是被前任甩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择齐焰。】   这条下面很快有人附和。   【对啊,在顾氏的时候接上星剧,被甩了接同性恋网剧,啧啧,下一个剧本给骆时岸想好了,就叫——《出道即巅峰》】   【不不不我不同意,应该叫——v我一部网剧,我告诉你网红上位滑铁卢是怎么一气呵成的!】   【姐妹们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温暖的冬天》投资商既有顾氏又有焰火,这骆时岸是无缝衔接还是遍地撒网啊?】   【看人家狂吹的出圈图也知道是撒网啊hhh】   【骆时岸是被不可言说的顾某给甩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找了齐焰,话说内娱明星都是科班出身,骆时岸要是不傍大款的话还真混不下去!】   【骆时岸是怎么惹恼了顾xx的啊,被人家直接给从公司踹出来了!】   “骆哥……”小羊小心翼翼地叫他:“喝点水。”   骆时岸放下电话,接过她递来的热水。   小羊说:“骆哥你别生气,他们就是嫉妒你。”   “我没生气。”   然后,他看见小羊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左手。   原来他一直是攥着拳头的。   骆时岸摊开手掌扣在膝盖上。   “是有些不开心,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嗯。”小羊说:“骆哥心态很好,我知道的。”   当晚,骆时岸工作室发出一则声明,Red也接连不断炮轰各大媒体施压。   热搜很快降下,讨论度也越来越低,但仍有不少黑粉如寄生虫一般杀不死。   骆时岸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这天休息时,偶然看见一则消息,是顾氏传媒旗下的艺人解约公告。   配了这样的文字:【我们向来公私分明,合约期间为对方提供通告和保护,不干涉对方隐私,也不成为对方的隐私。合约结束就是朋友,祝福顾氏传媒从前、现在,包括未来所有的朋友都一路长红。】   骆时岸还注意到,有好几个曾经从顾氏离开的艺人转发了这条微博。   Red在观察风向后,跟骆时岸说:“真是天赐良机,你看这些转发的明星们,这不正好无形中帮我们解决了这次的事故吗!”   说完不到两分钟,骆时岸就见自己的工作室账号也转发了这条,工作室账号一直是red管理的,这么好的侧面澄清机会,他不可能不利用。   不过骆时岸也知道,顾氏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一条暗示意义如此明显微博,真正目的是为了帮顾行野澄清。   向来傲视群儒的大少爷怎么可以被爆出同性新闻呢。   他闭目休息了会儿,小羊突然跑过来告诉他:“骆哥,齐总来了,说要见你。”   骆时岸来到齐焰的休息室时他正和人聊天,见他来了那人随即离开。   齐焰示意他坐下。   “第一次来西洲吧,怎么样,吃的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骆时岸点头。   齐焰忽然抬手:“感觉你瘦了。”   在触碰到骆时岸的脸之前,他下意识躲开,摇摇头:“没瘦。”   齐焰摸了个空也没在意,放下手又问:“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今天刚好到这边办点事,才有时间过来瞧瞧。”   骆时岸说:“我也是才下了戏。”   “下戏了。”齐焰微笑,看了眼腕表:“那正好,待会儿陪我吃个饭。”   骆时岸婉拒:“晚点还要看剧本。”   “太可惜了。”齐焰说:“我在菲力洛餐厅订了位置,那是个每月只开放两次的天台,在那里吃饭能俯瞰整个西洲的夜景,今晚的小提琴演奏乐手更是鲜少露面的。”   骆时岸弯了弯唇:“抱歉,你可以邀请其他朋友一起。”   刚好小羊的电话在这时打来,骆时岸起身:“不好意思齐总,我助理最近几天水土不服,需要借我的车去医院拿药。”   齐焰点头:“那快去吧,助理生病你的生活可就乱套了。”   小羊就等在门外,和齐焰告别后,偷偷问:“骆哥,我这个电话打得及时吗?”   “及时。”   “嘿嘿,我掐着时间,十五分钟,一秒也不差!”两个人往车边走,小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突然回头问他:“骆哥,为什么齐总他这次先找你,而不是韩毅老师呀?”   骆时岸说:“他们分手了。”   “啊??”小羊一脸紧张跑回来:“那齐总这是要追求你?”   说话间,嘭地一声传到耳边。   两个人手里都没拿东西,四下一看,不远处站着个男人,刚刚的声音就是他用力关车门的声响。   “顾行野……”他喃喃道。   顾行野大步朝他走来,带过的风掀乱了小羊的刘海。   他一把攥住骆时岸的手腕:“姓齐的要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也就是14号的更新,会在14号23点。   之后就恢复到最开始的每天17点更新了哦!   -- 第28章   正直夏季, 停车场却阴风阵阵。   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顾行野的能瞧得见骆时岸云淡风轻的眼,如同黑夜的深潭, 丢一块石子进去, 也不泛起一丝波澜。   骆时岸总觉得今天的顾行野与往常不同,可具体是哪里不同, 也说不上来。   瞧他唇红齿白, 攥着自己手腕的力气十足,不像是生病了, 难道是精神错乱?   顾行野当然没有骆时岸这种闲庭信步,对手都快要攻进自己的老巢了,要是再慢声细语岂不是相当于自己把帽子扶正。   他盯着骆时岸眼睛都簇着火苗。   骆时岸不答, 他就转头问小羊:“你说!齐焰都干什么了?”   小羊:“……齐总他, 没干什么呀。”   顾行野:“那你刚刚说的什么追求?”   小羊:“……”   面对曾经大老板的质问,小羊如同霜打的茄子,连跟他对视都不敢。   顾行野又看向骆时岸:“他是不是骚扰你了?”   “没有。”骆时岸终于开口,同时从他掌心挣脱开,晃了晃手腕, 说:“只是正常地示好。”   “示好还正常?”顾行野皱眉:“你别被那种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像他那样的人, 完全没安好心!”   话毕, 骆时岸嗤笑了一声, 淡淡道:“我当然知道。”   好像一根回旋镖甩出去猛地刺回自己身上, 顾行野喉结滚动了一下,敛了表情:“既然知道, 那就回来吧。”   骆时岸终于发现这一次见面, 顾行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头发高高梳起, 没有喷发胶吹造型,反而任由刘海挡在额前,遮挡住他意气风发的眉眼,削弱了脸上的盛气凌人。   这样的他,是每天睡前和早起才能见到的,毫无距离,毫无风度。   曾经骆时岸最喜这样的他。   顾行野说:“你在外面这么久,知道权利的重要性了吧。”   “没有了权力,哪怕你再多粉丝,被再多人追捧,还是要忍受上司的骚扰。”顾行野盯着他,瞳孔因激动而发颤:“你跟我回来就不一样了,我为你量身打造一个适合你的形象。”   “然后你再继续骚扰我?”   “我骚扰?”顾行野惊讶于骆时岸的用词:“你把我和姓齐的那种人相提并论?”   “都是拥有权利的人。”骆时岸问他:“你们有什么不同吗?”   顾行野咬着牙,一字一句强调:“使用方式不同。”   “你知道什么叫使用权利吗?”   “就是放纵他,帮他善后帮他撑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后台,得了势的没有人不会因此得意忘形。”   “然后呢,看他在外人面前装人,在我面前做狗。”顾行野看着他:“等我玩腻了,我就踹了他,转而站在他的敌对方,为他的敌人撑腰,帮他的敌人善后。”   “看他万劫不复、一蹶不振。”顾行野抬起手,食指指尖向下狠狠地点着空气:“这才是正确使用权利的方式。”   “骆时岸,我从未对你用过我的权利。”   骆时岸眨了下眼。   片刻后,沉沉开口:“那是因为,我没有得意忘形,没有装人做狗,没有敌对方。”   “我是认认真真在和你恋爱,接受你的好,也对你好。不依附你的权势,只喜欢你这个人。” 他说:“但是现在,我不爱你了。”   又是一阵刺骨的风袭来,看着骆时岸冷漠的这一瞬间,顾行野突然沉默。   满腔愤怒消散大半,脑海里全都是骆时岸面色红润,双臂攀着他的肩膀,跟他叫老公的时候。   是不是再也不会有这种时候了。   这是他第一次途生这种想法,后知后觉地发现恐怖。   他死死盯着骆时岸,沉声问:“你拒绝他了,对不对?你没有答应他,对吗??”   “对。”骆时岸点头。   顾行野刚松了口气,又听他说:“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什么你自己的事?”顾行野近乎霸道地吩咐他:“不只是齐焰,你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人,但凡有一丁点跟你示好的意图你都得拒绝,他们都配不上你。”   骆时岸说:“你不用为了我的私生活而动怒,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示好。”   “拒绝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不喜欢。但我今天不喜欢不代表明天不喜欢,不代表未来不喜欢。配得上配不上,都是需要相处才能知道,况且——”   骆时岸垂眸:“在我这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合不合适。”   “你还要跟他相处?”顾行野听到这个词觉得呼吸都不够用了,他扬声呵斥:“但凡长点脑子也知道,齐焰玩过的男人能组成一个连!”   骆时岸瞥了他一眼:“那顾大少爷这方面显然不如他。还需要再努努力,才能赶超了。”   顾行野简直要被气到呕血。   和骆时岸在一起这么久,不是没有过小吵小闹的时候。   那都是他主动撩拨,惹得骆时岸不耐烦才会跟他拌几句嘴,而他的最终目的也是听他嘴自己的那几句话。   那时候是带着情趣的,他一句‘讨厌’、‘走开’、‘烦死人了’,带着嗔怒,能听得顾行野咧开嘴笑着吻他。   现在也想吻,想用力堵住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看看他的舌头怎么就那么灵活,能将刀片在嘴里滚,说出来的话活生生将人气死!   “骆时岸我说不过你。”顾行野看着他:“你最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但我提醒你,没钱了可以来找我,永远不要为了钱和前途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谢谢提醒。”骆时岸冷静地说:“我很清醒。”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目睹骆时岸离开的背影,顾行野简直要对停车场ptsd了。   本来就是因为那则突然窜起的热搜,顾行野放下手头工作来了西洲,只为亲眼看看,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他已经跟齐焰搞到一起了。   没有就好,这样就能放心不少。   陵市那边还有工作,他没办法久留,只在西洲宿了一夜就回到公司。   回去的路上,顾行野想了很多,依照自己对骆时岸的了解,他是个做的比说的要多的多的人。   虽然不相信他现在丝毫不爱自己,但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伤了他的心。   回到陵市的第三天,警察通知顾行野,肇事司机已经抓到,正在审讯中。   这人叫周良,四十多岁,顾行野看见了他照片,也调查了这个人的背景,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骆时岸,都没有与周良人生轨迹重合的地方。   周良本人也说根本不认识他们,只是撞到了人,当时害怕什么都没想就跑了。   难道那天晚上真的是个巧合?   顾行野抬起手,指腹轻按头顶熟悉的位置,脑海里闪过那晚的每一幕。   孙照在这时敲门进来,跟他说:“顾总,最近有不少人跟齐焰商量,希望能和骆先生合作。”   顾行野将周良的照片扔到抽屉里,问:“齐焰怎么说?”   “统统拒绝。”   “直接拒绝?”   孙照点头:“没错。”   想来焰火传媒规模不小,要是真想用心捧骆时岸,为他打造高岭之花人设,拒绝和其他人合作倒也没什么。   怕只怕齐焰只想吃掉骆时岸现在的红利,等热度一过去就无限期雪藏,到时候再想抓住这个机会就太难了。   顾行野说:“你现在去跟齐焰谈资源置换,你亲自过去。”   资源置换是圈里人常用的合作手段,一个在影视圈混得好,一个在广告圈混得好,两边互相给对方介绍资源,表现得好能全方面绽放。   很明显,骆时岸现在的长处在影视圈,广告是他的短板。   顾行野公司拿得出手的广告可不止一两个,包括当初他随意丢给骆时岸,为了安抚他情绪的手表广告,也是一般明星垂涎不到的。   顾行野认为自己这次拿出了十分的诚意,为了让骆时岸感动,他主动降低身份,屈尊跟焰火合作,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可不到两天,孙照就回来告诉他,焰火再次拒绝。   顾行野坐不住了,将齐焰约了出来。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出现在一个包厢里,尽管已经在控制情绪,但弥漫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连为二人斟茶的服务生都发现不对劲,说了句“二位慢用”飞快地离开了。   顾行野虽然恨透了齐焰,但他明白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   “为什么拒绝我的合作?”他说:“你知不知道,这样除了能彰显出你是个愚蠢的男人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齐焰微笑,皮笑肉不笑:“顾少爷怕是想多——”   顾行野打断他:“叫我顾总。”   “顾总。”齐焰说:“你想多了,我跟时岸签的是经纪代理约,他有他自己的工作室,我们只负责将每月收到的合作邀请统一发到他工作室邮箱。”   “时岸看上了,我们就负责谈价格,价格谈拢了,时岸就开始工作。”齐焰摇摇头:“可从来没有我们主动替艺人拒绝的合同,况且还是您这么高级的项目。”   “我看了都心痒痒,怎么会愚蠢的拒绝呢?”   齐焰话里暗喻十足,又将回旋镖飞到了骆时岸那里,顾行野本来不紧不慢地喝茶,突然攥住茶杯解释:“我可没说时岸愚蠢。”   “时岸当然不愚蠢。”齐焰称赞道:“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具备拥有的能力,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进,他的成功只是时间问题。”   “你知道就好。”顾行野冷哼一声:“骆时岸有今天是他应得的,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齐焰说:“我是他的老板,将来站在领奖台上,只要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感谢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最好心满意足。齐焰你记着,摆我一道这件事还没跟你算。”顾行野身体前倾,目光狠戾地看着他:“老板就要有老板的样子,像你这种四处留情、沾花惹草的男人,不要妄想再玷污骆时岸,不然我有都是法子弄你!”   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人多待,顾行野警告完毕本想离开。   却听见椅子拖动的声音,转头一看是齐焰站起来。   “我虽然多情,但对每一段情都用了心。”齐焰不甘示弱道:“不像顾大少爷这样跋扈,你走肾也就算了,还要求人家走心,这可就是你不做人了。”   话音才落,顾行野犹如一阵风般冲过去,一把攥住齐焰的衣领。   “叫我顾总。”他一字一句强调,又将齐焰的领带拧着疙瘩攥在手心里:“才有了点本事就开始装大爷了,是不是忘了逢年过节跟在我们家当牛做马的日子?”   齐焰微微眯眼,气息加重。   “你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骆时岸挖过去,有他在,我给你留个吃饭的地方。”顾行野吸了口气,眸色加深:“就你那小破公司,我要是想弄你,动动手指就行。”   说完用力一推,将他推回椅子上。   顾行野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居高临下看着齐焰:“我听说因为拒绝合作,引得现在圈里有好几个跟你一样居功自傲的导演不满,希望你能尽快安抚,别等到他们联合出手,还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从饭店出来,顾行野仰脸注视太阳的光晕。   好像很久都没有放松地晒过太阳了,上一次……还是在落地窗下,他们运动完毕躺在摇椅上睡了个无比轻松的午觉。   现在想想,还真是久违的温暖。   要怎么才能安静地跟他相处一会儿呢。   他想骆时岸了。   --   晚上,顾行野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手刚碰到杯子,动作顿住。   忽然之间,窗外的寂寥顺着夏风一同吹进,将他包裹的同时还不忘席卷咖啡的温度。   顾行野本就压抑着的烦躁在这一刻猛地爆发,放下咖啡杯的力气用的大了些,陶瓷与实木桌碰撞,咖啡溅出大半。   液体洒在顾行野手上,他扯出一张纸擦干净,隐匿在指缝里的咖啡却顽固的不肯离开。   顾行野起身洗了个澡,吹头发时接到了李天凡的电话。   他们小团队有个人开恋爱派对,朋友们凑热闹都过去了,李天凡问他去不去。   顾行野拒绝。   李天凡说:“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自己说说这段时间,每次找你你都不来,再这么下去以后你不就成外人了吗?”   说到这,顾行野突然抬眼:“外人?”   “是啊。”李天凡说他:“平时你出差之前和出差回来,哪次哥几个不给你接风洗尘,怎么轮到你捧个场你就成大忙人了?”   顾行野心脏一顿。   难道骆时岸不止是因为听见那句话才生这么大的气?   他解释了无数遍的口嗨,骆时岸都左耳听右耳冒,执意要跟自己分手,难不成还有这么深层的含义?   他这是怪自己没有照顾到他,那段时间陪他的次数太少了吗?   顾行野忽然想起有一次骆时岸夜半时分发烧,他本想叫医生过来,可骆时岸却死活不让。   也不知道是怕那新叠旧的吻痕被发现,还是单纯的想跟他撒个娇。   顾行野没办法,去厨房简单炒两个菜,端到骆时岸眼前时,他眼睛都在发光:“你居然还会炒菜?”   “这有什么难的。”被人崇拜的滋味很好,顾行野靠在一边,故作无所谓道:“家里什么材料都有,铲子随便扒拉就好。”   “很好吃。”骆时岸问他:“你不吃吗?”   “不吃。”   其实他蒸的米饭水放多了,吃起来黏糊糊的,菜出锅前为了验证熟没熟,顾行野吃了一口,不敌厨师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尽管在发烧,骆时岸依旧吃了一碗饭,然后咬着筷子问他:“明天还能吃到吗?”   顾行野眉头微蹙:“有那么好吃吗?”   骆时岸认真点头:“本来也不想吃太硬的米饭。”   “那明天叫鲁普来做粥吧。”   “好吧。”骆时岸情绪有些低落,拿起勺子将剩下的一点菜吃进肚里。   顾行野还记得,第二天鲁普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了一桌子,都是为骆时岸做的营养餐,可骆时岸只是浅浅吃了几口,就说难受,又跑回床上去了。   “怎么不说话?”李天凡的声音重新将他拖回现实:“你说咱们几个谁还不是个‘总’啊,谁没有个公司啊,怎么就你忙呢?”   “天凡。”顾行野问他:“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适合一个人生活?”   那端一愣,随即笑道:“不是,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哥们,你怎么就扯到人生去了?”   顾行野说:“我认真的。”   李天凡说:“不是不是,哥们就是想让你劳逸结合,成天看文件看电脑累不累啊,你得学会消遣,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我看着都难受。”   “你对哥们有多仗义,我是最知道的啊!咱们之间谁有事你不是第一个上啊,你怎么能适合一个人生活呢,大家都需要你帮忙,别多心啊。”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才挂断电话。   顾行野盯着某一个抽屉发呆,半晌拉开抽屉,最底层是一张骆时岸的照片。   这是两个人少有的合照,大学毕业那年,他俩穿着学士服,舍友给照的。   骆时岸唇红齿白,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头微微向一侧偏,看上去像是靠在他肩头一样。   他的气色很好,脸上还带着青春的稚嫩,犹如刚冒出头的笋尖,风将他的学士服吹起,只有顾行野知道,那盈盈一握的细腰线条有多优美,手感有多好。   顾行野在第二天又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这一次他们告诉了他一个重大的消息。   周良的家人听说他摊上事儿了跑来看他,探视结束后他才交代其实是受人委托,将车停在那里蹲点,就在事故发生的前一晚,有人给了他两百万,叫他撞碎那辆车。   委托人叫阿权,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   顾行野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号人,也不知道阿权跟顾氏还是跟自己有什么仇,但这无疑是个见骆时岸一面的好机会。   他启程再次来到西洲,这一次直接找到了骆时岸的酒店。   这个人的名字本来已经被淹没在记忆里,再次想起时犹如翻江倒海。   骆时岸说:“我记得这个人。”   顾行野问:“是谁?”   “债主。”   准确的说,是他爸爸曾经的债主。   骆时岸的父亲死了,留给他们娘俩一系列算不清的黑账,有人手持欠条,有的人欠条都没有,来时只带一把弯刀,以至于骆时岸从小就跟着周暮芝东躲西藏。   偶尔也有能找到他们的,这其中就有个叫阿权的。   这些人里阿权最凶,还闯进他的房间好几次,提着他的衣领威胁周暮芝,如果再不还钱就把骆时岸带走卖掉。   直到上了大学之后,那些人渐渐都不露面了,骆时岸某次问周暮芝,周暮芝说钱已经还干净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那会不会是阿姨在骗你?或者钱根本就没还干净?”顾行野问。   骆时岸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从那之后我们确实没再搬过家,家里也没再来过讨债的人。”   “跟我回一趟陵市吧。”顾行野说:“可能你去跟警察谈谈,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骆时岸也没想到,这场夺走他生命的车祸居然是蓄谋已久。   回来陵市的第一天,天空中漂浮着绵绵细雨,骆时岸坐在车里,等顾行野从后备箱拿出一把伞,他轻声说了句“谢谢”,两个人一同走进警局。   据阿权交代,当初他借给骆时岸父亲的钱一共是十万块,但说好了还钱要还二十万,周暮芝却只坚持还十万,还告诉他如果再敢纠缠就报警告他敲诈放高利贷。   那时候阿权的老婆刚好怀孕,他只能忍了,后来偶然间看到了骆时岸,他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但穿着华贵,去的商店都是他望尘莫及的名牌。   阿权跟了他几天才发现,他现在过得日子这么好,于是曾经的怨念再度席卷而来。   那天周良给他打电话交代情况,电话里告诉他,骆时岸跟一个男的吵起来了,现在正要开车离开。   碰巧那晚雨势颇大,再加上刚吵完架,开车分心出现事故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阿权开出两百万的价格,叫周良撞上去。   后来,骆时岸见到了阿权。   阿权阴狠地盯着他,冷笑道:“你的命可真大啊,真幸运,那么大的货车冲过去都没死。”   骆时岸淡淡地看着他:“是比别人幸运那么一点。”   “的确。”阿权说:“要不是那个车夹在中间救你一命,现在哪有你小子当明星的时候!”   骆时岸皱眉:“你知道有个车夹在中间?是什么车?”   说实在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前一秒他还在和顾行野争执,后一秒肋骨直接贯穿内脏。   除了眼底闪过的那一抹红色,让他知道那是辆红车之外,骆时岸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想找你的救命恩人啊?”阿权笑了声:“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骆时岸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他自知问不出什么,起身就走。   顾行野还等在外面,见他出来忙问:“怎么样?你们都说什么了?那孙子是不是得判死刑?”   “还得等法院判决。”骆时岸看着他:“谢谢你,帮我抓到了凶手。”   这句“谢谢”仿佛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一步,以至于顾行野还没有反应过来,骆时岸已经走出警察局了。   他喉结滚了滚,跟了上去:“还没吃饭吧,我订个饭店。”   “不用了。”骆时岸说:“不方便。”   公众人物做什么都不方便,骆时岸也谨记Red告诉他的话,一个好演员最重要的神秘感,脸出现在电视剧里的时间,必须比出现在八卦新闻里的时间长。   前段时间他才因为情感问题上了个热搜,这时候必须要低调才对。   可顾行野却一再坚持:“我是想跟你谈些事,包括你以后的工作问题,和阿姨身边是否还有没处理干净的债务问题。”   骆时岸拒绝:“刚好这次回来我去看看我妈,不用你操心了,你能找到肇事司机和阿权,我已经很感谢了。”   “那就当做是你感谢我,跟我吃个饭不行吗?”顾行野颇为不悦:“总不能只用嘴说感谢吧。”   骆时岸默了默,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随他同去。   顾行野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不错,两个人从餐厅后门进入,直接乘坐电梯来到包厢,全程没遇见一个陌生人。   饭菜上齐,都是骆时岸爱吃的。   顾行野夹了一根甜菜心放进嘴里,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骆时岸随口问:“怎么不吃?”   顾行野抿了抿唇:“工作太忙。”   他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想念,也不好意思说除了今天之外,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他最怀念的就是骆时岸做的面。   幸好心声不会被听见,顾行野说:“前段时间,我爸过生日,我收到了你提前订购的画。”   骆时岸的手一滞,随即也想到了,点点头:“嗯,忘记告诉你了。”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每年给我爸妈的礼物,都是你用自己的钱买的。”   骆时岸弯了弯唇:“应该的。”   “我还给你。”顾行野看着他:“可单纯给你钱太生硬了,要不你考虑一下跟我做资源置换,我手里的高奢广告很多。”   “不用了,就当是这些年的房租。”骆时岸拒绝。   两个人坐下的位置中间本来隔了一张椅子,顾行野突然放下筷子坐到那里,膝盖碰着他的大腿:“时岸,你为什么要拒绝对你有利的合作?”   手腕突然被他握住,骆时岸能清楚地感觉到顾行野掌心的炙热。   脉搏跳动的节奏被他掌握在手里,顾行野说:“我只是想感谢你,你送给我爸妈的所有礼物他们都很喜欢,可他们不知道是你送的,我想替他们谢谢你。”   骆时岸轻轻吸了口气。   顾行野这番话的确让人无法拒绝,他友好地提出感谢,用的方式还是资源置换,看似再平常不过。   可惜的是,骆时岸充分体验过杯弓蛇影。顾行野的花言巧语他不是没听过,也很惊讶于他近乎偏执对自己好的方式。   若是以前,他喜不自胜,但放到现在,就开始觉得麻烦。   “知道为什么吗。”骆时岸缓缓道:“因为以前我总觉得,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只会帮你看看文件、到杯热水,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尝试学过做饭,可惜,天生对料理不精通,做出来的东西,我妈都咽不下去,后来也不肯教我了。”   “然后我就想攒钱,可你又不喜欢我去工作,我就只能在你出差,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接走秀,偷偷录视频。”   “赚的钱,一部分给我妈,剩下的就攒下来,给阿姨和叔叔买了生日礼物。”   骆时岸微笑:“你跟我说他们很喜欢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们好像稍微平等了一些,我好像为你做了点什么。”   “顾行野,你不需要感谢我。我所做的这些,完全是因为你从前对我好。”   “现在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因为……因为你骗我。”骆时岸抬眼,目光柔软,话却坚定:“我们真的就分开吧,不要试图插手对方的人生了,好吗?”   话音才落,骆时岸突然感觉腰上一重,直接撞进顾行野的胸膛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合一。明天开始17点日更不坑,不更会请假的。 第29章   突然起来的动作让骆时岸头脑发晕, 他想要推开,却被顾行野抱得更紧。   分不清现在是谁的体温更高些,只知道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与他缠绕在一起。   “你放开我。”他拦在腰间的手臂如钢铁一样硬朗, 骆时岸不想跟他这样亲近。   顾行野说:“我比任何人都想看见你开心。”   骆时岸说:“那就放开我, 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还是可以打个招呼的。”   从顾行野起伏不断的胸膛就能感受到, 他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腰间和后背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说:“我们可以不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骆时岸滞了滞,片刻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艰难从他怀里抬起脸。   “你说得对, 我们明明可以不只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的。”   骆时岸看着他,心头泛酸满是遗憾:“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能强迫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单凭你一句醉话的解释就将这件事一笔勾销,这是对我的不公平。”   骆时岸闭了闭眼, 搭在他肩头的手用力, 终于脱离他的掌控, 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承认我爱过你, 但那是从前了。现在我不想再依附任何人, 只想靠自己的双手活着。”   顾行野正欲讲话,骆时岸又说:“你是个那么聪明又拥有自尊的人, 不会傻到把自己陷入不可回头的地步, 所以别再勉强自己勉强我了。”   说完, 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走了。”   顾行野抬了抬手指,明明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说,不能让他走。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只会让骆时岸更加厌烦。   他走后,包厢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刚刚还拥着他的手温度逐渐变冷,属于他的气息也在一点点消散。   本来顾行野以为自己习惯了这种寂静,可偏偏前一分钟,骆时岸出现过。   再一走,带来的落寞是成倍增加的,无声的压力就要将他压垮,他也逃避似的离开餐厅。   顾行野开车飞驰在公路上,尽管音乐开到最大,脑海里依旧不受控制地循环骆时岸的话。   就在他以为抓到了幕后黑手,证明这场车祸是蓄谋已久,骆时岸能回到他身边时,偏偏他只说了几声谢谢。   初听以为距离接近,实际上都是他一个人的原地踏步。   “谢谢”两个字,是对陌生人的礼貌。   顾行野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字的语调有些熟悉。   那些年他帮骆时岸解围,在食堂给他打肉菜,帮他介绍工作……在这些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骆时岸时常会说。   后来在一起了,他会更加扭捏,贴着自己的手臂,语调泛软:“谢谢你呀。”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顾行野加快车速,再次来到赛车场。   他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情绪左右的人,但这件事却屡次让他失控,赛车场是个很好的选择,一脚油门踩到底,只有当速度麻痹感官时,顾行野才能勉强转移情绪。   前方转弯路口处有工人正在整理路障,不知道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来赛车。   顾行野为了躲避他,生生调转车头,只听‘嘭’的一声,眼前瞬间被白烟席卷。   耳中嗡嗡直叫,似乎听见有人在拍窗,顾行野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未能改变现状,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减退,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   恍然间又回到了那晚,仿佛在下雨,又仿佛电光石火间身边是辆高大的货车……   --   骆时岸回到家里,又吃到了周暮芝做的饭菜。   他坐在桌前吃饭时,周暮芝就微笑地坐在对面看他,看得骆时岸浑身不自在。   “妈,你都盯着我多久了。”   “哎呦,你是我儿子,妈妈看看你怎么了?”周暮芝说着用手将他的头发拨到而后:“你们当明星的,怎么都留这么长的头发。”   “这还是短的,就刘海长一些。”骆时岸说:“我这次演的是学生呢。”   周暮芝微笑:“真好,真有出息。你小时候不爱说话,没想到长大了整天抛头露面。”   提到小时候,骆时岸想起自己回陵市的原因,他放下筷子:“妈,你记得阿权吗?”   本来一脸慈爱的周暮芝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立马敛去:“你怎么突然提他?”   “是不是他去找你了?”周暮芝挺起腰板:“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你现在是明星整天上电视,阿权是不是找你了?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骆时岸想了想,还没有跟她说自己车祸的原因,转而开口:“就听说他进监狱了。”   “那可太好了!”周暮芝松了口气:“那就是个人渣,当初差点把我们给逼死,他进去就是为民除害!”   骆时岸发觉周暮芝情绪有些激动,这与平时温柔的母亲完全不同,她似乎巴不得阿权出什么事。   骆时岸问:“妈,当初欠他的钱,我们还清了吗?”   “当然还清了,欠十万还十万不是很正常吗!”周暮芝说:“再说了,那欠条皱皱巴巴写着你爸的名字,连笔记鉴定都没做,他说十万就是十万,我当时带着你,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只能接受,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要我还二十万,简直不是人!”   这番说辞倒是和阿权的一模一样,骆时岸握住周暮芝的手:“好了妈,事情都过去了,他再也出不来了。”   “真的?”周暮芝问:“那他是犯了什么事?”   骆时岸答:“听说是买.凶杀人。”   晚上,骆时岸坐在窗台边,刚洗了澡浑身轻松,丝毫没有困意。   这是只有在自己家,在妈妈身边才有的惬意。   因为要保持演员的神秘感,所以red告诉他这段时间不要再发变装视频。他翻看曾经的,一个没注意就已经月上梢头。   短视频那段时间,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他拥有很多人的喜欢和关心,还攒下了无数笔小金库,日子过得充实又幸福。   如果能回到那时候……算了,还是别回去了,那个时候是他最爱那个男人的时候。   接到李天凡电话的一瞬间,骆时岸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他大概猜到李天凡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想了想,按了挂断。   不多时,电话再次打来。   顾行野的表现真的太出乎他的预料了,本以为两个人会和平分手,没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居然对他纠缠不休。甚至连同他的朋友也要在夜半时分打来电话。   这电话有种不被接听誓不罢休的意味,骆时岸犹豫再三,按下接听键。   “时岸,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李天凡的声音即刻钻进耳中。   骆时岸回答:“我已经睡了。”   “现在不是睡不睡的问题,你还在陵市,没走呢是吧?”李天凡说:“顾行野昨晚出车祸了,颈部以下都动不了看上去就要死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呐!”   骆时岸一怔,问他:“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   “谁知道他做晚受什么刺激去飙车。”李天凡恨铁不成钢道:“赛车场就剩他一个人,为了躲个工作人员一头撞到障碍上了。”   是员工先违规了,赛车场有明确的规定,清理打扫时必须要检查清楚车辆以及封锁大门,这些员工都没有检查,一边戴着耳机一边慢悠悠站在赛道上,没有生命危险是他命大。   李天凡问他:“听说昨晚你跟他在一起来着,你们俩说什么了?”   骆时岸答:“正常交流。”   “唉!”李天凡叹了口气:“顾行野现在刚从抢救室出来,你来看看他吧。”   骆时岸皱眉:“你刚才不是说他颈部以下不能动了吗?不是说就要死了吗?”   “……”李天凡说:“是啊,这不是才抢救过来吗,现在需要人的安慰,你快来啊!”   骆时岸说:“既然已经抢救过来就好了,叫他好好养伤,以后少赛车吧。”   “不是……你不来?”李天凡扬声:“时岸,顾行野都被包成木乃伊了,伤得特别特别严重,你真不来?”   未几,骆时岸轻轻开口:“有我当初严重吗?”   李天凡:“……”   电话被挂断后,李天凡瞥了眼顾行野。   他手里拿着削好的半个苹果,顶着颈托以一个艰难的姿势注视着李天凡。   焦急地问:“怎么样?他不肯来?”   李天凡点头:“嗯。”   顾行野蹙眉:“他怎么说的?”   “……”李天凡挠了挠脑袋:“说让你好好养伤别赛车……还问我,问我有没有他当初的车祸严重。”   话毕,顾行野手中的苹果坠落,从大腿跌倒床边。   切口处已经发暗,正如顾行野的脸色。   骆时岸真的变了,他的转变天翻地覆,完全不像曾经的他。   顾行野还记得数年前的冬天,那天他从酒吧出来,刚好瞧见骆时岸从书店走出,才下了夜班,脸色不算好。   见了顾行野只是弯了弯唇,打了个招呼闷闷不乐地往前走。   顾行野问他怎么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就是办卡没办够。”   兼职生也有任务,每月没有人在他那边办够卡,不仅拿不到提成还会被老板数落一顿。   顾行野听了后劝他别干了,骆时岸却摇头:“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兼职,不能不干。”   后来他才知道,找个书店的兼职有多难。   这种既可以免费看书又能安静赚钱的工作,除了他顾大少爷这种人不屑,谁都做不到说不干就不干。   第二天是31号,顾行野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走进来,排队办卡。   骆时岸输入身份证号输到手软,老板也谦卑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临走前,他注意到骆时岸眼圈泛红,当晚,他钻进骆时岸的被窝,问他:“唉,我那床挨着窗户太冷了,收留我一晚呗?”   骆时岸一怔,随即抿了抿唇:“太挤了……那我去你那。”   顾行野一抬腿将他压在被子底下,反剪他的双手把人拥在怀里,摇头:“就这样才暖和,别乱动。”   寝室里其他同学在睡觉,骆时岸小小声:“你放开。”   声音被被子阻隔,传到顾行野耳中已经微乎其微,他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多时也钻进被子里,贴着他的耳廓:“哎,要不,以后每年冬天我都上你这取暖算了,你这床位怎么这么好啊,花了钱进来的吧?”   “我这个不好。”骆时岸说:“你那个才好,是里面,靠窗,夏天又不热。”   “你喜欢?”顾行野说:“那咱俩换。”   骆时岸问:“真的?”   “嗯,真的。”顾行野将他搂得更紧,真像是在取暖一样,深深吸了口气说:“但你得让我搂着,算是报酬。”   ……   这一搂真的搂了一个冬天,他每晚偷偷地来,赶在闹钟醒来再偷偷地走。   某天他闹得太欢,骆时岸有些生气,问他:“你不是说要跟我换床,怎么都不让我过去?”   顾行野郑重其事道:“换,等夏天咱俩再换到靠窗那个床上去,光膀子躺上面,凉快!”   骆时岸低头,颈间还枕着他粗壮的手臂,小声说:“烦死你了……”   “呵呵,呵呵呵……”   李天凡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兄弟,你笑什么啊?撞傻了?”   “你——”他刚一凑上前就滞住,想说的话统统哽在喉咙里:“我……唉!兄弟……唉,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李天凡离开的步伐都带着凌乱,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个狗吃屎,离开病房还在诧异。   是不是看错了,这人怎么一边笑一边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0章   像他们这种人, 哪个在感情方面不洒脱?   无论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一个能因为和对方分开而哭的。   同样,也没有一个, 狠心到听见住院了, 连面都不漏的。   李天凡从前觉得骆时岸是个冷美人,唯一那点温度都给了顾行野。如今才发现, 他的冷早已沁入心脾, 那是如同磐石打造的心,哪怕他都把顾行野说成那样, 也不来看一眼。   幸好从前没得罪过他,不然说不准连自己都一块儿给报复了。   唉,真是可怜他兄弟了, 旧伤刚好又添新伤。   顾行野的新伤并没能将他锁在床上, 一向对工作的热情让他把办公地点搬到了医院。   每天早上医生查房之前,他已经戴着颈托坐在电脑前,手边摆放着一摞看完的文件。   医生下班前的查房,顾行野大多数还坐在那里,手边放着一杯热水, 要么对着电脑开电话会议, 要么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打字。   用他的话来说, 就是出了个小车祸, 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孙照更累, 医院公司两边跑, 领导不休息他绝不能休息,一连几天过去人都瘦了不少。   这天他送过来几个电影学院新生的照片, 跟顾行野说:“顾总, 这是《圣灵月光》的剧本, 两位主演已经选好了,其他几位比较重要的配角,您看哪位演员更合适呢?”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本相册,里面都是最近两年刚刚签约的新人,顾氏有意挖掘新面孔,争取能亲手培养出未来的巨星,这才将《圣灵月光》这个大制作分给他们。   顾行野拥有独特的眼光,一眼就能挖掘什么面孔的脸最有辨识力,什么人稍微捧一下就能火。   相册从头翻到尾,最后指了四个人,沉声道:“就他们吧。”   孙照一看,果然,他选择的演员们都很有灵气,五官端正又好记,扔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   “还有一个安洛。”孙照提醒:“虽然安洛不是主角,但他的人气非常高,当初在游戏里也深受好评。”   话毕,却不见顾行野选择,孙照不明所以,正想再说什么时,猛地想起,骆时岸曾经cos过安洛!   《圣灵月光》这款网游前几年大火时,不少变装博主都cos过,其中就包括骆时岸。   瞧顾总的表情很明显是想起了那个视频,孙照便安静地等在原地。   不多时,顾行野开口:“你把剧本里安洛的台词和戏份都标记出来。”   孙照拿上剧本离开,顾行野也终于从源源不断的工作中脱离出来。   他找到骆时岸cos安洛的视频看了看,又找出同期其他变装博主的,发现了个很惊奇的现象。   其他博主被顶到前排的评论,没有几个是好评。   唯独骆时岸却不一样,他在这些人里粉丝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好评如潮。   人们很难接受虚拟人物走进现实,尤其是粉丝,更无法接受任何一个真实的人cos自己心中的净土。   所以他们选择嘲讽、选择阴阳怪气,选择用犀利的话语来贬低博主。但这一切在骆时岸这里都成了例外。   甚至还有其他博主评论下,有粉丝评论:【我觉得不如骆骆的好。】   【如果一定要选择,我还是选择骆骆!】   【骆骆一眼看上去是在cos,别人看上去要么蹭热度要么擦边。】   【是的,骆骆把细节处理的很好,不只是安洛,就连安洛的坐骑和发型纹路都是正确的。】   如此,顾行野发现,绝大部分理智的粉丝们要的是态度,任谁也不希望自己崇拜的偶像被人蹭着热度涨粉。   圣灵月光还未官宣拍摄,一旦消息出来,被选中的演员们肯定会遭到一阵腥风血雨地讨论。   如果是从前,他自然不会希望骆时岸淌这趟浑水,但经过这几次打得交道,顾行野知道,骆时岸早已在他没发现的时候长大。   他身上拥有最坚强的盔甲,也有为了好资源而放下姿态的心境。   只是可惜,他没能见证他的强大。   拿到已经标记好的剧本后,顾行野告诉孙照给齐焰发一份,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接到了齐焰的电话。   这世上最能令顾行野一秒暴走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齐焰在电话里慵懒又嚣张的语气。   颇有一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死我的架势。   齐焰说:“让我们时岸出演这个小配角,顾总您是在开玩笑吗?”   顾行野翻了个白眼:“别告诉我你没玩过圣灵月光。”   “还真没玩过。”齐焰提议:“要不顾总给我讲讲?”   “姓齐的,我现在没空跟你打嘴仗。”顾行野一字一句地警告他:“我如果是你,在接到这辈子都碰不到的ip时,一定会焚香沐浴、对天上最美的一朵祥云三叩九拜,然后怀着崇高的敬畏之心拨通金主的电话。”   齐焰没吭声。   顾行野继续说:“《圣灵月光》这种提名字就爆的ip能被你碰上,是你上辈子吃斋念佛修来的福分,现在你至少应该跪着听我说话。”   “讲剧本吧。”齐焰的声音听上去很不悦,顾行野甚至能才想到他现在的脸色。   心情好了点,顾行野靠在真皮沙发上,说:“骆时岸cos过‘安洛’这个角色,广受好评,我希望他能进这部戏。”   “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齐焰说:“时岸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顾行野冷哼一声:“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什么,但最起码不要阻拦。你如果不瞎也能看出这部戏前景可观,男女主是一线实力派,有他们带着收视率,稳赚不赔。我希望骆时岸下了现在你这部破网剧,就能立刻进组。”   齐焰诧异:“你愿意配合时岸的时间?”   “从筹备到开机也需要时间。”也不算是故意等待,顾行野早就算好了,一切都是刚刚好,仿佛这个角色就是为骆时岸量身定制。   他说:“这部戏能给你公司赚多少,你自己心知肚明,我的饼后劲有多大,你也比谁都明白,想不想乘我的船,就要靠你自己了。”   未几,齐焰应了一声:“还是顾总大方。”   不等顾行野再说什么,齐焰又道:“不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听顾总的话呢?”   顾行野皱眉:“你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ip摆在这里,多少投资商过来希望从中分一杯羹都被顾行野拒绝,怎么放到齐焰这里这么费劲!   齐焰笑了一声,说:“顾总既然希望我能做个中间人,帮你牵线搭桥,那对我总该说几句好话吧?”   顾行野扬声:“老子给你送钱,还得面带微笑?”   “这不是你主动送的吗。”齐焰说:“我没跟你要。”   顾行野的拳头已然攥起,他就知道这个狡猾的男人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骆时岸啊骆时岸,你跟谁签约不好,非要跟这个傻逼签,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一定在齐焰第一次跟他爸示好的时候出手阻拦,将这狗东西一脚踢到悬崖边,今天也不会给他添这么多堵!   顾行野没做声,等着齐焰主动出击。   未几,齐焰提出要求:“我可以劝说骆时岸接下,同时我还要再放进去两个我们公司的艺人,他们出演时长不小于三十分钟,并且——我一分钱也不会投。”   “你想空手套白狼啊?”顾行野咬着牙说。   “抓住对方的弱点,就可以无限提出要求。”齐焰笑说:“不知道顾总愿不愿意答应我这几个小小的请求呢?”   顾行野陷入沉默。   打算让骆时岸饰演的安洛,是这部电影里的男三号,但顾行野有意给他加戏争取让他与男二号持平。   一部电影最多也就一小时45分钟,决定好的女主角是他高价请过来一线艺人,并不是顾氏传媒的,现在齐焰还要插进来两个不少于三十分钟的戏份。   妈的,算来算去相当于他出大部分钱,用来给别人做嫁衣。   这姓齐的真是好手段!   “顾总,你考虑好了吗?”齐焰很合时宜地开口。   顾行野抿了抿唇,将手边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别无他法就只能故作轻松:“当然。不就是一部戏吗,拍着玩呗。”   电话那端传来拍手的声音,齐焰给他鼓掌:“我就说顾总大方。”   “比你大方。”顾行野咬着牙说完就挂了电话,一把扔到茶几上。   顾行野顶着个颈托,无处发挥自己的脾气,只能安抚自己,有得赚就好。   他一直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努力朝着目标前行,不被中途发生的小事迷眼。   作为这个ip的拥有者,他最想要的就是骆时岸来参演。   这样就能时常跟骆时岸相处,在他面前刷刷好感。   不仅能获得一次跟他合作的机会,还可以带带自己家的新人,给他们一个颇高的起点。   至于赚多少完全不需要那么在意,哪怕赚一块钱也算没白折腾。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顾行野默念了十遍,   明天等他卸了这该死的颈托就去西洲,亲自去找骆时岸谈。   他们都是清醒的人,这么合适的剧本,按照骆时岸上次的说法,这次一定不会再拒绝。   与他情绪截然相反的是齐焰,挂断电话后,他笑着下了楼,吩咐助理将剧本和合同发到骆时岸的工作邮箱里。   与此同时,他也动身来到西洲。   骆时岸和韩毅的都市戏份已经拍完,现在正在学校里拍摄校园部分。   这场戏正是骆时岸被欺负,一个人坐在天台上,手里拿着半根被打折木棒,孤独地望向远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师的功劳,镜头里的骆时岸犹如一张薄纸,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眼中一片死寂,却还没到愿意放弃生命的地步,倚在那里用受伤的手轻轻拂去校服上的脚印。   按着小腹慢慢起身,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一步一步挪回教室。   “齐总,您看这场戏怎么样?”导演问完这句话没听见齐焰回答,转头一看,他的视线正落在显示器上,很明显已经看得入迷。   “齐总?”   “嗯?”齐焰回过神来,点头:“非常好。”   这场戏结束后,齐焰上前亲自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   与韩毅擦肩而过时,他脸上全然没有半分熟悉,反倒是将全部目光都落在骆时岸身上。   骆时岸淡然地看着这一切,接过毛巾说了句谢谢,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后,问:“您怎么有空过来。”   “来谈谈给你的下一部戏。”   骆时岸很明显感兴趣,本就透亮的眼珠泛起更闪耀的光泽,问:“是什么戏?”   “《圣灵月光》的角色‘安洛’,我已经把剧本发到你邮箱了。”   骆时岸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着他:“你看过我cos的视频?”   齐焰点头:“当然。”   可当骆时岸打开邮箱看到合作方时,笑容一秒钟敛去:“顾氏传媒投资的剧?”   “没错。”齐焰说:“我难得和顾总统一想法,我们一致认为,安洛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   “不用急着现在做决定。”齐焰告诉他:“我这次会在西洲住一晚,你明早或者今晚想通了,都可以过来找我,我们俩住在同一酒店,同一楼层。”   当天晚上,骆时岸在看过剧本后,久久不能平息。   这个剧本无疑是当下最适合他的剧本,因为有一线明星打头阵,所以他的角色并不明显,又因为‘安洛’的人设太好,形象也过于活泼帅气,完全不逊色于男女主。   这个角色绝对有出彩的机会,只要他表现好。   出名的游戏加上大制作,这是千载难逢的好剧本、好角色。   可是……这是顾行野公司拿下的。   就算抛去他和顾行野这层关系,骆时岸还对白天齐焰的态度产生怀疑。   ——“今晚想通了。”   ——“住同一酒店,同一楼层。”   骆时岸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倒不是自己多心,而是自从出道以来,他接到过来自四面八方地暗示。   一个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像是在给你递无形的房卡,他只能故意装作听不懂。结果有的人在当天晚上没等到他后,第二天就换了副嘴脸。   齐焰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夜后,第二天一早,骆时岸在餐厅与他相遇。   齐焰面色无常,替他叫好了一份早餐,一边吃一边说:“《圣灵月光》这个剧本一般人接不了,也不敢接。先不说这里面人物形象丰富,就说万一得罪了粉丝,粉丝们集体抵制也够投资商头疼的了。”   说完,他又笑了:“但这与我无关,我不参与投资。”   齐焰又说:“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强迫你接什么戏,接什么广告,我一直都遵守承诺,将你的脸往与众不同的大荧幕上推,但在上大荧幕之前还是要帮你镀金。”   “这部双男主剧就是帮你镀金的剧。拍完了他你至少能从最佳新人奖变成真正的演员,拥有这个名头,你才可以理所当然走进院线。”齐焰看着他:“而《圣灵月光》这部戏刚好为你垫脚。”   骆时岸说:“接下来我会一直出演电影?”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力度了。”齐焰耸了耸肩膀:“我是一个商人,不做赔本买卖,我许诺给你的角色通通都能给你,但前提是你得能吃得下。”   “《守护》你吃下了,这不就来了《圣灵月光》,这部戏你要是也吃下了,还会有更多的等着排队给你吃。”   “想赚钱,朋友能变成敌人,敌人自然也能变成好朋友。我一直讲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齐焰放下叉子:   “不要气意用事。”   静默一瞬,骆时岸缓缓点头:“我当然不会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的下场是什么,骆时岸比谁都清楚。   重活一次,看透了很多。   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一口吃不下的,他会选择拒绝,但送到嘴边来,美味又可口的,他才不会拱手让人。   齐焰对他流露出赞许的目光:“你今天上午没戏?跟我出去逛逛,今天我有个很重要的晚宴,刚好你帮我选两套服装。”   “你的助理不会帮忙吗?”骆时岸问。   齐焰笑了笑:“他只会黑白灰,我这次想要换个风格,可看他给我拍的照片都不太满意,只能麻烦你了。”   骆时岸点头:“好。”   齐焰今天换了辆车,走近时,骆时岸才发现。   他惊诧:“你换车了?”   “嗯。”齐焰觉得奇怪,问他:“怎么?你喜欢这种?”   这是一辆红色宝马,骆时岸在看见这辆车第一眼就觉得心脏剧烈地跳。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绕着车转了一圈,指腹轻触的瞬间,指尖仿佛过了电流。   这样的动作引得齐焰一笑,说:“原来你喜欢这种车啊,早知道你喜欢我早就开出来,只不过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故,送去修了。”   “什么事故?”他心都提起。   “撞了一下。”   骆时岸眼中瞬间浮现出那晚失去意识之前,眼底闪过的一抹红色。   他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试图从齐焰眼中抓住些想要的答案。   可停车场晦暗,他也无法确定,那晚究竟是不是齐焰。   骆时岸喉结上下翻涌,可惜那晚残存的记忆实在太少,有些甚至已经开始错乱,他都不知道究竟发没发生过。   骆时岸其实并不愿过多去回忆,也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毕竟对方买凶杀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曾经欠过不少外债。   这对一个艺人的前途来讲,算是黑历史,他不一定会在焰火传媒签一辈子,以后万一分道扬镳,都是要提防的。   事业才刚刚起步,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有人曾为他抛下生命这份恩情,还是要报答。   骆时岸选了个安全的方式,试探着问:“你的那次事故严重吗?在什么时候?”   齐焰想了想,回答:“夏天的时候,有点重,不然也不会修到现在。”   说完,齐焰的电话响起,他戴上蓝牙耳机,没再给骆时岸问话的机会。   以前的事情偶尔会在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无论是真假,骆时岸都会在第一时间记在备忘录,他下意识打开备忘录。   【红色私家车】   【有人喊我】   【对方开了远光灯,很晃眼】   【感觉有人将我拖出车外(此条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   突然一个急刹车,骆时岸身体猛地前倾,与此同时驾驶位已经伸过来一只手臂横亘在他胸前,避免他的额头撞到前挡风玻璃。   “小心。”齐焰说。   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骆时岸赫然看见车前站着的人,是顾行野。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停车场门口的,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车来了也不躲,这才导致齐焰急刹车。   一身黑色运动服,敞开的拉链和发丝随风舞动,眼底沾染了停车场的晦暗,墨色瞳仁带来的压迫感,与他对视时,骆时岸心脏一顿。   顾行野无法释怀一大早看见两个人坐在车里,从酒店走出来的画面。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是遇见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时,他们不是在吃宵夜,而是吃早餐!   他们昨晚做什么了,这一大早不到七点就开车出来,很明显是昨晚就已经见过面了。   在看见他之前还有说有笑的,看见他了,瞧瞧这俩人的慌张样子,仿佛是被撞破了好事一般。   骆时岸这个傻子,他那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齐焰对他心怀不轨,还是被这人给蛊惑了,吃了□□才上了他的副驾驶。   对,一定是被蛊惑了。   骆时岸感情经历那么浅,油嘴滑舌的男人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让他上当。   齐焰这狗东西狐狸精,真他妈是活腻了。   等骆时岸不在跟前时,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顾行野两步上前,隔着挡风玻璃视线在两个人脸上流连一番,最终还是选择来到齐焰这边砸窗。   车窗降下,齐焰挑眉看他:“顾总,真巧。”   “不是找你。”顾行野懒得看他一眼,直接将目光放到副驾驶,再说话俨然换了副语气,柔声道:“骆时岸,我来找你商量《圣灵月光》的本子。”   骆时岸平静地看着他:“抱歉,下午吧,现在要帮齐总选服装。”   ??   顾行野眼睁睁看着车窗上升倒映出他僵硬的脸,齐焰丝毫不迟疑将车开走。   直到面前只剩下难闻的车尾气,他才怒瞪着车离开的方向,狠狠骂了一句。   这狐狸精,还他妈是个瞎子,居然让骆时岸选衣服。   骆时岸哪会选衣服,以前穿的衣服都是他给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1章   谁也不知道, 曾有段时间,骆时岸的衣服都是顾行野亲自挑选的。   那时候刚让他跟顾氏签了合同,顾行野为了让他日子过得好一些, 托朋友寻了几个秀场, 把骆时岸送过去。   他亲自带他去服装店试衣服、做头发,任谁见了骆时岸都说他是天生的模特材料。   要说这世界上哪个领域最爱骆时岸那张冰山脸, 除了他顾行野, 那就只剩下模特领域了。   他们要求模特在t台上展现出‘虽然我全天下最优秀,但我无比厌烦这个世界’的气质。   不苟言笑时的骆时岸刚好符合。   顾行野眼光独到, 一眼就能看出骆时岸适合哪里,果不其然,刚走到后台, 就吸引了不少化妆师的注意。   时尚达人嘛, 没几个直的,扭着水蛇腰就过去了。   顾行野第一次看见没说什么,后来一看骆时岸也不知道拒绝,别人摸他的脸他都以为人家在帮他上妆,只能不耐烦开口:“干嘛呢?化妆就好好化, 你坐他腿上化得了呗?”   那几位‘托尼老师’就勾勾手指, 害羞地娇嗔:“哎呦顾少爷您可真幽默!”   一场秀走完, 骆时岸能收到无数条好友验证, 回去的路上顾行野一言不发。   骆时岸就扯了扯领带, 说:“你给我选的衣服真好看。你这么会搭配, 就显得我什么都不会了。”   “是吗。”顾行野闷声道:“我看你挺会的。”   迎着骆时岸疑惑的目光,又补充:“挺会勾人的。”   骆时岸见他脸色依旧不好, 才轻轻开口:“那些人我都不喜欢的。”   顾行野冷哼一声, 转头:“那你喜欢谁?”   骆时岸耳朵尖爬上红晕:“我喜欢, 会挑选衣服的。”   ……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现在他带着一身本事,去给别的男人挑衣服了,顾行野真的要一口血呕出来。   齐焰这狐狸精,就知道勾引别人,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他花言巧语蛊惑。   真是痴心妄想,骆时岸连他都看不上,怎么能看上那个小瘪三。   顾行野坐在车里抽了两支烟,将电话打给了小羊。   小羊一听对面动静,吓得话都不会说了:“您,您好顾顾……”   “什么姑姑?”顾行野说:“我是顾行野。”   小羊:“……顾,顾总。”   顾行野告诉她:“下午三点,我在骆时岸酒店对面的咖啡厅等他,叫他一个人过来。”   小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现在是早上,顾行野没什么事,开车绕着西洲转了几圈,这地方虽然小,但吃的玩的还真不少。   要是能在这里搞个度假村,里面安置温泉和烤全羊的话,应该也能发展得不错。   他是天生的生意人,一想到工作马上变得正经起来。   趁着时间还没到,顾行野几乎游遍了西洲大部分景观,还抽空跟这边管事的见了一面,聊了不少事儿。   下午两点半,他婉拒对方的‘夜生活’邀约,独自来到咖啡厅等待骆时岸。   还差几分钟三点时,骆时岸准时出现在咖啡店门口。   在对与他对视的前一秒,顾行野率先垂下眼,拿起手边用来装饰的车矢菊,直到骆时岸坐在对面,他才抬起眼:“呦,来了?”   “嗯。”骆时岸点头。   顾行野注意到他也换了套衣服,和上午穿的那件T恤不同。一想到他和齐焰在一个地方买衣服,再一起换上新衣服,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再生气也无法像曾经那样发作,因为自知现在没有发作的权利和身份。   顾行野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而拿出剧本放到他面前:“《圣灵月光》是今年最大的ip了,这个剧本很合适你。”   骆时岸拿起来一看,这上面已经将安洛的台词和戏份用荧光笔细心划出。   虽然上次已经看过,但这回明显更容易找到重点,他一页一页翻看,每翻一页都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却偏偏一言不发。   引得顾行野的心上上下下,现在被翻的犹如是他的心脏。   他忍不住开口。   “‘安洛’不是主角,以你现在的咖位接下他很正常。况且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成功,所以选择的演员不仅要我自己觉得合适,更要《圣灵月光》的粉丝觉得合适。”   顾行野正襟危坐:“网游改编成电影不是第一例,但细数之前那些都有或多或少的负面消息,这不是我希望的。”   “我现在已经拿到ip,哪怕放着不拍光是找投资商就已经可以带动其他经济,赚得盆满钵满。”   顾行野一直瞧着他,骆时岸依然波澜不惊地翻看每一页有荧光色的地方。   他清了清嗓子,放在桌下的手相握,继续说:“我今天是以合作方的身份来跟你谈,在找你之前,也找过齐焰,他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话毕,骆时岸已经阖上剧本。   顾行野瞳孔微缩,等待他接下来的决策。   骆时岸说:“我当然不会意气用事,我会好好考虑。谢谢你。”   虽然现在才见到这样雷厉风行的骆时岸,但好歹也能凭借之前相处这么久的时间判断出,骆时岸这句话就是同意的意思。   顾行野终于把双手拿上了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抬眼时,骆时岸已经将剧本装进包里。   想当初拎了一大袋子剧本放到他面前,他愣是没半点动心,现在反倒是将一个男三号的剧本视若珍宝。   顾行野在生意场上最怕遇见这种对手。   这种人有长远的目光,有坚韧的自制力,他们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脚下该踩哪块砖。   这样性格的人,要么攻不破永不合作,要么拉进自己阵营占为己有。   前者当然不是顾行野希望的,那么就只剩下后者。   顾行野放下咖啡杯:“时岸。”   “嗯。”骆时岸说:“没有别的事了吧,那我就先走了,晚点还有一场夜戏。”   “你把我微信和电话加回来吧。”顾行野碰了碰鼻尖,有些不自在地说:“毕竟以后还要合作,我总不能一直联系你助理吧。”   骆时岸问他:“你联系?不应该是孙照或者你公司的运营部联系吗?”   “当然是我联系,这么大的ip我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顾行野强调:“每一环我都会过目,万一有急事要联系你,等你那个傻不拉几的助理转达,黄花菜都凉了。”   骆时岸垂眸想了想:“好吧。”   将他从黑名单拖出来后,刚起身要走,就被顾行野扯住手。   男人掌心炙热,攥住他的脉搏,骆时岸冷冷瞥了他一眼。   顾行野问:“你,你昨晚跟……是一个人睡的吗?”   “?”骆时岸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你昨晚,有没有见齐焰?”顾行野眸中尽显迫切:“你们是早上才见面决定出去的对不对?”   骆时岸扭动手腕,从他掌心中挣脱出来,缓缓道:“这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一提到齐焰,顾行野心中就能窜起火来,他眼中的鄙夷毫不遮掩:“你知不知道那个人的发家史是什么?”   骆时岸摇头。   顾行野重新将他按回座位上,自己也坐在他身边。   “我认识齐焰的时间比你长,那时候你不经常跟我出来玩,齐焰一开始就仗着自己有个圆滑的头脑,单枪匹马游走在我们这些人身边。”   “一开始大家也没拘着,有个端茶倒水的人跟在身后拍马屁,我们出去玩也都叫他,后来不知道怎么有一天,他出现在我爸组织的商会上了。”   顾行野‘嗤’了一声,语调讽刺:“然后一打听,这狡猾的狐狸一开始看上的压根就不是我们,讨好我们的原因是为了借机会接近我们的父母。”   骆时岸平静地看着他:“原来如此。”   “所以啊,这个人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动真感情。”顾行野以为已经说服骆时岸,他认认真真道:“他就是看中你现在的人气,钻了个空子把你骗到他的公司,为的就是吃你现阶段的红利。”   顾行野伸出手指,正色道:   “第一,你的人气完全是因为照片火出圈才累积起来,这是我的功劳;第二,你有自己的实力,无论待在哪里都会发光,这是你自己的功劳。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分他一杯羹。”   静默一瞬。   骆时岸弯了弯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从你嘴里听到对我的肯定。”   “我一直都是肯定你的。”顾行野倾身:“时岸,你的优秀我看在眼里,不像那个姓齐的,从头到尾没动真心,无论是从前对我们,还是对现在的你。”   骆时岸轻轻吸了口气,又叹出:“顾行野,你为什么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短处呢?”   顾行野急忙反问:“我哪里短?”   骆时岸说:“你永远把错误归咎于别人的身上。你说齐焰对你们没有付出真心,可你也说了,当初你们是希望身边有个端茶倒水拍马屁的人。对方都已经被你们这样对待了,又怎么可能会再对你付出真心呢?”   顾行野眨了眨眼。   “你们这些人都排外。”骆时岸总结:“自小生活在一个圈子里,所以你们只能看得上彼此。对于外来者,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他一定另有目的,看我怎么玩他’。”   顾行野本来挺直的脊背渐渐弯曲。   骆时岸撇了撇嘴角:“你有这样的想法源于你殷实的家境,和与生俱来的骄傲,想要和你平起平坐,就必须要做到跟你一样,有个疼你爱你的家庭,有个能呼风唤雨的父母,和一个早在没出生时就已经准备好的总裁位置。”   “否则,就只能对你卑躬屈膝,幸运一点的……”骆时岸笑了声:“例如我,幸运地被你宠了几年,然后等你腻了,再被你抛弃。”   顾行野扬声:“你是甩了我好不好!”   “那是因为我懂得及时止损。”骆时岸看着他:“如果我抱着跟你的回忆继续生活,真正把那晚发生的一切全都忘记,那么今天说腻了的人依旧是你,被你养得连公交车都不会坐的人是我,与外面的世界失去联系,思想倒退二十年,什么都不会、都不懂,心里只剩下你的人是我。”   “顾行野,你摸着自己的心说,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这样的我,还能得到情侣相处中应有的尊重吗?”   话毕,他突然笑了声,一双眼睛犹如被大海洗涤过的明珠,闪闪发亮:“忘记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面对这样的指责,顾行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时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这该不会是剧本里的词吧,还是他在哪学的。   怎么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跟个刀子似的,每一刀都对着他的心脏去,不见血不罢休。   骆时岸用力挥去他压在自己腿上的手,声音已经恢复冷静。   “顾行野,我们俩的关系,最近也只能停留在合作上面了,除了合作以外,我不想跟你有更多的联系。”   说完,骆时岸起身离开,在上车之前,又被顾行野追上:“时岸,我知道你怨我,这些我都会给你个交代,也会改,但现在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对齐焰动心,他就是狐狸——”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自己判断。”骆时岸冷冷瞥他:“再狡猾能狡猾得过你吗?”   顾行野:“我充其量就是有点野蛮,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哪里狡猾了?”   骆时岸因他对自己的形容词发笑,转而又道:“隐瞒我们吵架的真实原因不算狡猾?怕我回忆起来,连夜搬家不算狡猾?”   “我这是……”顾行野咬着牙说:“为了能维持我们的关系,我也后悔了。”   “很遗憾,我没看出来。”骆时岸说:“你所有自以为是的深情,都是因为没有完全得到或是猝不及防地失去。”   顾行野像是吃了个黄连一般,眉头都要连在一起:“怎么说我今天也是本着找你合作来跟你谈的,你有必要把所有刀都往我身上捅吗。”   “我都是顺着顾大少爷你的话来说的。你谈合作我跟你合作,后面你开始插手我的感情生活,我自然要反驳。”   骆时岸甩开他的手打开车门,临上车前淡淡地看了眼顾行野,问:   “有肋骨被折断硬生生捅进五脏六腑痛吗?”   ……   骆时岸再次留给他一个汽车离开的背影。   顾行野的拳头都攥在一起,力道大的指骨都要顶破皮肤,再无能为力地松开。   的确。   他更痛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2章   顾行野拿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 接通后,沉声问:“搞定了吗?”   “您放心吧顾总,我们已经等在这了。”   “要是没成, 就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们。”   电话那端战战兢兢, 任谁也没想到,雷厉风行的顾总刚刚被人唇枪舌炮攻击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眼中的顾行野是个工作狂魔, 明明出身高贵, 只要在家躺着就有源源不断的钱流向账户,可偏偏有好几次都见总裁办公室灯火长明。   几个人战战兢兢等在车里, 直到月色悄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车牌,他们对了个眼神, 随即走下车。   ……   一个小时后, 顾行野接到了齐焰的电话。   那边明显正在气头上:“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能做出来,你猜骆时岸要是知道你是这种人,他会不会后悔跟了你那几年!”   顾行野从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嘴角的笑意就没淡下去过,咬着烟, 悠闲地将烟圈吐出, 问他:“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齐焰怒火喷薄而出:“除了你没有人敢动我!”   “啧啧。”顾行野摇头:“这话可就太猖狂了, 这里是西洲, 西洲有西洲的规矩, 怎么就不能有人看你不顺眼, 想动动你呢?”   话毕,他突然敛了纨绔的神色, 仿佛刚才悠然自得的不是他一样, 一字一句警告齐焰:   “不要再接近骆时岸。”   齐焰说:“于公我是骆时岸的领导, 于私我是骆时岸的朋友,我不接近他难道接近你啊?”   “这么快就忘了当初接近我,给我当牛做马的日子了?”烟头忽明忽暗,在顾行野眼中划过,他说:“再有下次,连条内裤都不给你剩。”   齐焰的声音都在颤抖,咬着牙:“顾行野……”   “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顾行野说:“要是不想让人给你也走趟后门,从今以后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把那副狐媚的样子露出来,欠.干!”   齐焰今天没能去成晚会,因为他刚走进洗手间就遇到一伙人,各个表情凶悍,不抢钱不抢手表,二话不说专门抢他穿在身上的衣服。   生生给扒下来后,齐焰只能躲在厕所里等着人送衣服。   电话挂断,顾行野长长舒了口气,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敲响车窗。   外面的人一脸恭敬,递上一箱东西后离开。   顾行野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衣服,最上面是一条蓝黑色领带。   回到酒店,他将衣服展开铺在床上,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再配上这条领带,顾行野撇了撇嘴,怎么看怎么像服务生。   这姓齐的真是没话找话,让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骆时岸给他选衣服,选的一副小开的服装。   骆时岸除了cos的时候照着原创买衣服,平日里穿得私服根本就不会搭配。   没一会儿,孙照过来了,还带来了私人医生。   顾行野车祸的伤其实还没完全好,可他偏偏要卸掉颈托跑来西洲,孙照不放心,又让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顾行野指着床上的衣服:“拍下来,买一套我的尺码。”   孙照偏头一看,犹豫了一下,问:“顾总,您这是要去基层巡视吗?”   “什么基层?”顾行野说:“一个月后不是有个电影节吗,我穿这身。”   在顾行野看不见的地方,孙照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真不知道这大少爷到底想干什么。   好在这衣服牌子高端,孙照拍完照已经决定在袖口上做点功夫,最起码要符合顾总的身份。   --   骆时岸此刻正抱着一杯温水,坐在床上看剧本。   《圣灵月光》这款游戏其实出过很多版本,早在十年前就火遍大江南北,只有现在这一款属于火出了圈。   前几年刚火的时候有投资商抓住了时机,拍了一部电视剧。   那时候网络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信息传播速度也并不迅捷,但拍电视剧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立马掀起了一阵骂声。   骆时岸还在上学,不玩游戏的他都在课间休息时听同学们讨论过这件事。   他的确经过深思熟虑才选择接下这部电影,当初cos安洛的时候也是抱着浴火重生的心态,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已经准备好迎接粉丝的骂声了,可偏偏他的评论区底下岁月静好。   骆时岸忽然听到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有人说了句“齐总”,他诧异,齐焰不是去参加晚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好想要跟他谈谈签合同的事,骆时岸穿戴整齐,来到齐焰房门口。   他一眼就看出齐焰面色难看,以为自己这是挑错了时机。正想找个理由离开,齐焰却开门让他进来。   骆时岸没有打听老板的私事,只说他愿意接下这个剧本。   齐焰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骆时岸面前,说:“今天真是不走运,出门楠峰碰上了一群小混混。”   “小混混?”   “是啊。”   “那您没事吧?”骆时岸问:“有没有受伤?没有保镖跟着吗?”   齐焰无奈摇摇头:“我没受伤就是丢了点东西,没去成晚宴。”   齐焰不可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他身边有顾行野最在意的人,这是张王牌。   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骆时岸心里还有没有顾行野,如果有,当他知道顾行野是这种人,形象一定会大打折扣。   齐焰颇为遗憾:“可惜你的一番心意,那条领带我最喜欢了。”   骆时岸摇摇头:“其实我也不太会搭配,您事就好。”   齐焰微笑,这才看向剧本,问:“想好了?准备进组?”   “嗯。”骆时岸点头:“这个剧本很好,‘安洛’也是我很喜欢的角色。”   “我就知道你是理智的。”齐焰说:“哪怕对方是顾行野,你也会为了事业接下这个剧本。”   “我和他早就分道扬镳了。”骆时岸说:“况且我只是个演员,你们才是老板。”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真开心能见证你的成长。”   说完,刻意停顿了一下,齐焰笑道:“我瞧顾总这个认真劲,说不定还会不定时去剧组巡视,会不会影响你的情绪?”   骆时岸垂眸:“你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会因为现在的碰面而影响情绪吗?”   “他的确影响了我的情绪。”齐焰说:“但我指的不是这个。”   骆时岸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其实只要心思细腻一点,多少也能从蛛丝马迹上发现骆时岸和顾行野曾经的关系。   齐焰毫无疑问是这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能从最底层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头脑自然是够用的。   骆时岸对这类人有些胆怯,不太敢跟他说太多,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猜中曾经的所有经历。   他反问:“顾行野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大、纨绔、目中无人。”齐焰毫不犹豫。   “那你会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吗?”骆时岸问他:“当爱情的滤镜褪去后,这些词就成了人际交往中筛选朋友的关键词。我不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同样也不会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齐焰说:“可他在你面前,应该还有别的代名词吧。”   骆时岸突然沉默。   的确,顾行野这段时间的态度令他惊讶。   本以为大少爷会无缝衔接下一位,没想到却将精力都用在了他身上。   “有。”骆时岸说:“纠缠不休、恃才傲物。”   齐焰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又似不可置信。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问:“他把这么大的ip给你,让你和顶流艺人合作,亲自跑来西洲跟你洽谈,为了你,什么上流下流的事都能做,你就一点也不感动?”   骆时岸牵起嘴角,笑得讥讽。   “好人做错一件事,下场就是万人唾弃,恨不得将他粉身碎骨。而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有大部分人感激涕零,将他奉为神仙,恨不得日夜跪拜。”他摇头:“我没到这种疯魔程度,我不感动。”   说罢,骆时岸偏头看他:“与顾氏签合同这件事我就不再露面了,剩下的都交给Red,或者您来处理吧。”   他态度认真,很明显没将顾行野这段时间的小把戏放在心上。   骆时岸有自己向往的蓝天白云,也将全部精力用在勇往直前上,不知是真的断情绝爱,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齐焰更希望是后者。   他的心总算舒服了些,点头:“当然,这是我的工作。”   余下的时间里,骆时岸一直用心投入到《守护那个人》的拍摄中。   偶尔接到Red的电话,在某个文件签上名字,等得到正式的签约合同时,他才恍然,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这部剧的拍摄也快要接近尾声。   现在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网剧,都流行由演员在片尾出镜,顺带着接个广告。   骆时岸今天就穿着戏里服装,手里捧着一盒零食,一边说欢迎收看,一边摇晃。   拍摄结束后他自掏腰包,请全剧组的人吃零食,小羊捧着一袋坚果,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说:“骆哥,《圣灵月光》发布预告片了。”   骆时岸搜索了一番,果然不出他所料,官博底下骂声一片。   最先官宣的是一个不出名的小配角,都能引得一万+的评论,甚至还有人去演员微博下开骂。   小羊晃了晃脑袋:“真疯狂。”   “是够疯狂。”骆时岸关了手机。   小羊问他:“骆哥,你不担心吗?”   骆时岸抬眼,平静道:“担心就不会接了。”   按照从小到大的公布顺序,第三天轮到了骆时岸。   这几天《圣灵月光》的热搜就没下去过,一开始还以为是大制作,所以前期要疯狂营销,后来看着满屏的谩骂诅咒才意识到,这或许就是ip本身的热度带起来的热搜,完完全全是被骂上去的。   今天骆时岸是全天戏,从早上拍到了晚上。   要在夏天拍雪景戏可太艰难了,工作人员各个穿着半截袖短裤,骆时岸穿着个高领毛衣站在人工雪景里。   韩毅补完妆回来,对他说:“时岸,你这细胞是怎么培养的,怎么都不流汗的。”   “天生排汗系统不好。”骆时岸说:“除了在健身房,我很少出汗。”   韩毅笑着说他:“瞧你这张脸长得也不像出汗的人。”   最后一场戏拍完,大家都一脸痛苦地走出片场,骆时岸回到车上,空调瞬间将他包裹,接过小羊递来的冰咖啡,骆时岸才找回自己。   “再给我个冰袋。”   “好。”小羊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背包里乱摸,半天才摸到动作迟缓地带给他。   骆时岸这才发现小羊的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问:“又是哪个你喜欢的明星发微博了?”   “什么呀?”小羊百忙之中抬起脸:“是剧组官宣你了,我在看评论呀!”   忙了一天都快忘记这件事了,骆时岸点头:“那再等几天,就全员官宣完毕了吧。”   “是。”小羊奇怪地看着他:“骆哥,你都不好奇评论吗?”   有什么好好奇的,无非就是之前那些复制粘贴而已,骆时岸将冰袋放在额头上,阖上双眼:“好奇他们怎么骂我的?无聊。”   “不是。”小羊凑过来,把手机放到骆时岸面前:“你看,前排都是夸你的!”   视线聚焦,骆时岸才看见热评前几条。   【这个好像还可以,等定妆照出来再看。】   【这个可以先不喷,我记得他是网红,之前cos 过安洛!】   【天哪,这么多天总算看见个长相不错的,我也想起来了,之前见过他在z站的视频,我还点赞了。】   【请导演就按照这种长相选演员好吗,你自己看看之前发的那些,符合游戏形象吗!】   鲜少的前排几条热评都是好评,骆时岸拿着手机,继续往下翻。   【为什么这个就不喷了?评论都一边倒,是不是请的水军啊?】   【我看你像水军,因为他本人cos过安洛,大家都觉得神似,前几个没半点像。】   【这样一说我就又犹豫了,会不会之前那些人化了妆也能跟游戏人物差不多呢?本宫乏了。】   【唉,希望吧,只能期望导演和资本做个人,吃了ip的红利就把演员打扮的像一点,今天宣布骆时岸演安洛,我觉得导演在选演员方面是用了心的。】   骆时岸也没想到,当初发布的cos视频,居然能在这种时候逆转口碑。   为了确定究竟是不是水军,骆时岸专门问了经纪人,red告诉他根本就没请水军,要是请的话全都请了,哪能被骂了这么多天。   甚至还有网友们自发顶上去的头条。   #请圣灵月光按照骆时岸的标准选角#   事实上,顾行野早就吩咐好了,一旦官宣骆时岸这条有人谩骂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些全都顶下去。   然而孙照却在一个小时候告诉他:“顾总,骆先生这条评论下,只有少量差评,已经被顶下去,不需要咱们出手了。”   顾行野拿起手机看了半天,手腕渐渐无力地下垂。   还记得上一次骆时岸因喻棋事件被围攻,整个人颓废了几天。   他以为自己目光长远,又找到一个能跟骆时岸示好的方式,提前几天做好准备,可却没想到,这些准备现在看来全都是徒劳。   骆时岸早就凭借他自己的能力和从前的经历,完美杜绝了这场网络暴力。   顾行野见骆时岸的照片点开,一点点放大地看。   清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形,轮廓流畅的下颌线。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经历也那么优秀。   美好和优秀组合到一起,竟是现在他触碰不到的程度。   孙照就站在顾行野对面,将他脸色变换过程全部收进眼底,越看心里越诧异,顾总面对工作时一丝不苟,怎么一到骆先生这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刚才的顾行野还意气风发,现在好像突然颓废,可明明他浓密的头发还在发胶的支撑下屹立,西装也是不填一丝褶皱。   孙照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电影节就在明晚了。”   顾行野放下手机,绷着脸:“把我的服装准备好。”   孙照应了一声,离开办公室。   --   电影节每年举办一次,邀请的都是有代表作的艺人,以及对电影事业有贡献的成功人士。   基本上更像是个联谊晚宴,在场有各路明星导演、投资人。   当顾行野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走下豪车时,就有接待人员礼貌地引领他落座。   他一出场就是众星捧月,不少导演过来跟他打招呼,顾行野今天心情不错,紧了紧胸前的蓝黑色领带,跟业内一位老演员握手。   “顾总这身衣服……”老演员上下打量他,点点头称赞:“袖扣不错。”   他的袖口是暗黑色菱形的水晶袖口,尽管在场内晦暗的灯光下,依旧耀眼。   “精心挑选。”顾行野弯了弯唇,只当他称赞的是这一整套服装。   说话间,老演员的视线落在顾行野身后,点头:“齐总。”   顾行野的唇顷刻间抿起,除了那个倒霉催的‘齐总’好像也没剩谁了。   他回眸,果然瞧见齐焰。两人目光相撞,顾行野没错过他眼中的微诧。   待与旁人打过招呼后,他们身边有短暂的安静。   顾行野低声说:“你这双眼睛刚刚放在我身上的次数不算少啊。”   齐焰说:“早听时岸说过,顾总恃才傲物,没想到还能看上我这套衣服。”   “你那五短身材,你的衣服我可穿不上。”顾行野歪着脑袋,举起酒杯向隔了两桌的人打招呼示意了一下,缓缓道:“衣服是我的。”   “另外,别时岸时岸地叫。”刻意停顿一下,又补充:“骆时岸,也是我的。”   放完了狠话,但却没能及时在齐焰脸上看见他想要的表情,齐焰眉眼舒朗:“是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顾行野眉头微蹙,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他还不服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幼稚鬼顾总   感谢 第33章   电影节晚宴进行到一半时, 有时下刚出道的男团女团上台唱歌。   有人皱了皱眉,低头跟旁边的人说:“怎么还邀请了这些人?”   从前的电影节只邀请与电影有关的人士,演员们如果没有代表作在身上都很难入场, 更别提这些只唱歌的流量爱豆了。   对方回答:“可能是来活跃气氛的, 你看这都坐满了,没有他们的位置。”   顾行野的位置在正中间, 恰好是能看见台上的最佳观景位置。   偶尔有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人, 他也好脾气地举起酒杯象征性喝一小口。   还时不时将视线落在齐焰那边,然后眼底的光芒更盛。   能让男人在官场上春风得意的, 不就是我这边门庭若市,敌人那边无人问津吗。   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今天的顾行野难得愉悦, 还添加了好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的联系方式。   当音响里传来一段旋律优美的前奏时, 又一个人坐到身边,他下意识扭头一看,竟是齐焰。   他从那不透光的地方,坐到了自己身边。   顾行野以为又是一场辩论赛,清了清嗓子, 却听齐焰说:“顾总, 我想你会后悔今天穿这身衣服过来。”   后悔?   当看见齐焰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时的脸色, 顾行野就知道这身衣服算是穿对了。   他正要开口, 台上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行野本来慵懒的表情即刻变得惊诧, 确定自己没看错后, 偏头看向齐焰。   他唇角上扬,视线就落在台上。   这身刚刚还引以为傲的西装顷刻间让顾行野觉得自惭形秽。   骆时岸今天也来了, 万一被他知道是自己抢了人家的衣服, 会不会瞧不起他。   顾行野下意识起身, 可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   很明显,齐焰这么趾高气扬地坐过来,骆时岸就是他带进来的。   这狐狸精肯定一早就把那件事告诉骆时岸了。   还真不嫌丢人,被人堵在洗手间里扒光了衣服,居然好意思讲出来卖惨,茶艺了得的狐狸!   顾行野紧紧攥着扶手,面色佯装镇定。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秉承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真理,稳稳坐在位置上。   视线落在骆时岸身上时,手也渐渐放松下来。   骆时岸不仅长得好、演技好,就连唱歌也那么好。   He deals the cards as a meditation   And those he plays never suspect   ……   这首歌的曲调让顾行野听着压抑,尤其是骆时岸的头顶只有一盏灯,烘托出孤单的气氛,缓缓降落的人工雪花,让他看上去孤独又不可接近。   就是这样的气质,牢牢吸引着顾行野,牵绊他心跳的节奏。   这些日子辗转反侧,为的都是这张脸。   虽然不是电影,可这一刻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周遭所有的一切统统暗去,全世界只剩下骆时岸一个人闪闪发亮。   他本应该在骆时岸上台前或是下台后跟他礼貌问好,然后为了掩人耳目,带他躲进道具室的窗帘里拥吻。   与他额头相抵,耳鬓厮磨的是他。   助他登上舞台的人是他。   看他台上衣冠楚楚清冷仙人貌,床上一丝.不挂不受控制地战栗。   这些,本来应该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偏偏,一曲结束后,骆时岸弯腰答谢,却是齐焰起身朝后台走。   顾行野刚要站起,恰好又一位演员过来跟他打招呼。   说了几句后,顾行野借口去洗手间,转了个弯来到后台。   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只剩下一群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骆时岸下了台刚好碰见齐焰。   齐焰问:“看见我了吗?”   “你的位置很明显。”骆时岸问他:“这首歌我练得时间不长,没给您丢人吧?”   “怎么会。”齐焰笑说:“你什么时候能把不自信这个毛病改掉,就毫无缺点了。”   骆时岸说:“毕竟我不是专业的。”   “谁生下来都不是专业的,都要有人教才能做到专业。”齐焰称赞他:“你很有天赋,各个方面。”   “谢谢您今天能带我来这里。”   齐焰问他:“不打算过去跟前辈们打个招呼?”   刚刚骆时岸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顾行野就坐在台下,以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骆时岸实在不想破坏这么美好的电影节气氛。   他摇头:“不了,我有些累,明天还要赶回西洲拍戏呢。”   “那我送你。”齐焰说。   今天是齐焰托人要来了邀请函,把骆时岸也带进来。现场自然没有属于他的位置,就只能让他以表演嘉宾的方式参观。   齐焰安抚他:“放心,明年的电影节,我保证台下会有属于你的位置。”   骆时岸抬脸,笑说:“希望吧——”   说话间,他没注意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幸而齐焰在背后托住他的腰。   骆时岸扶着他的手臂才刚刚站稳,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齐焰一声低呼,扶在腰间的手已经换了一个人。   “齐总!”骆时岸忙跑过去将齐焰扶起来,转头怒视始作俑者:“你疯了吗?”   顾行野一只手还撑在半空中扶着空气,慢慢垂下。   脸色继而变得难看,沉声道:“我是担心你再被人绊一跤,这下直接摔到人家怀里。”   骆时岸心道他神经病,奈何这是在晚宴外面,怕被人惊觉他们之间的关系。   “慢点,我们走。”骆时岸扶着齐焰离开。   顾行野紧随其后跟上,目光灼灼:“时岸,我不知道你今天也会过来。”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呢。   骆时岸问他:“你是想说如果知道,你就会提前告诫自己,要装的像个绅士,最起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人前保持风度,人后再找流氓教训,对吗?”   好像有冷风灌进胃里,顾行野突然感觉口干舌燥。   他抬起手,擦着骆时岸的脸伸到他身后,一把关上保姆车的门,将齐焰隔绝在里面。   “你帮他选衣服,就是不行。”顾行野固执地开口。   一个晚上的荣耀就在这一刻崩塌,刚才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难堪。   他攥着骆时岸的手腕,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头顶只剩下一盏昏黄的路灯。   骆时岸挣脱不开,低声斥他:“我的手要断了。”   顾行野放松了些,但依旧没完全放开,明明一整个晚宴他只喝了两杯红酒,偏偏现在眼睛泛红。   “你到底要做什么?”骆时岸四下看了看,说:“当心被人拍到。”   顾行野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我无所谓。”   骆时岸一如既往地清冷,淡淡道:“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曾和你有过那么一段。”   安静了两秒钟。   顾行野说:“你不介意跟姓齐的搀扶着离开,倒是介意和我被拍到?”   “对。”骆时岸点头:“我介意。”   “你们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顾行野也听出自己的语调都在发颤。   这一瞬间他竟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万一骆时岸……   “你不要说。”顾行野及时抬手打断:“你现在听我说。”   他一只手撑在骆时岸身后的路灯上,另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仿佛放风筝的人。   “我没伤到他一根汗毛。”顾行野愤然地叹了口气:“那天我找你谈《圣灵月光》,可你最知道怎么才能让我生气,软刀子磨得我恨不得杀人。我又能怎么办,我舍不得动你,就扒他几件衣服怎么了?”   骆时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很难想象这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依照小少爷的脾气,现在应该大手一挥,立刻就有十几名黑衣保镖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不盛气凌人地训斥他们一顿不会罢休。   可现在,他却只是阴着脸,眼神像是要吃人,说出来的话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站在自己面前讨说法。   顾行野说:“要不是因为那是你选的衣服,你以为我稀罕要?我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他说完这话,空气再度安静。   骆时岸的视线落在地缝上,而顾行野的视线从他的腰腹渐渐向上抬,直至看清他的脸。   好一会儿,骆时岸动了动唇,轻轻开口:   “没必要。”   “顾行野,真没必要。”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结婚的还能离婚呢。”说完这句话顾行野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又补充:“离婚的也可以复婚!”   他满不在乎:“况且谁规定分手了,就不能重新在一起了?”   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跟他强调,第几次提醒他了。   可顾行野这个一意孤行的劲儿,好像怎么也用不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半晌,骆时岸无力地叹道:   “这样吧,我退一步,你进一步。”   顾行野眸中有一丝亮光闪过。   只听骆时岸开口。   “我跟你透个底,目前为止我的重心都在事业上,没打算跟任何人发展感情。”   “以后见面,如果你能控制好情绪,我们依然可以和平沟通,但如果你还像今天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哪怕是离远远的见到你,我也会转身离开。”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骆时岸看着他:“顾行野,你能答应我吗?”   当然不能。   顾行野就要反驳,话到嘴边又陡然顿住。   不能反驳,反驳了万一他不退这一步怎么办,万一他把一切收回,以后都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要是不答应,就代表他彻底将骆时岸推开。   可就这么答应了,又算什么呢,这不就是变相的让他放弃追求他吗。   骆时岸只能瞧见他的唇微颤,想说什么又咽下,未几,他又重复一遍:“你能答应我吗?”   “时岸。”顾行野垂眸又抬起,眼中的希冀早已破碎:“你真的,不打算跟任何人发展感情?”   他着重强调‘任何人’这三个字,看似是在询问,实际更像是要个保证。   骆时岸点头:“对。”   “为什么?”   “没意思。”   五年。   他们在一起五年,最终带给骆时岸的感受就是一句没意思,毫不迟疑的没意思。   呵……   顾行野再三确认他的眼神。   冷漠、疏离,仿佛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顾行野想得头痛欲裂。   第一次见他躺在宿舍床上,腰间盖了条毛巾被,背部轮廓明显,线条硬朗。   第一次尝试亲吻,他颤抖着睫毛想躲,被他捏住下颌吻到不知时间。   第一次进入,他把脸埋进枕头,只漏出粉红色的耳朵尖尖。   第一次说爱他,第一次说永远,第一次……   ……   那么多的第一次,都忘了吗。   “前段时间,我去了趟国外,那边常年低温,耳朵冻得很疼。”顾行野说:“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怕耽误你休息。”   “后来我回国了,在家里找到你保管好的半瓶药水,揉了很久完全没有效果,明明之前你只揉一会儿就不疼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听你的话就好了,戴上耳包可能就不会落下这个后遗症。”   他放开一直攥着的手腕,盯着自己握着空气的手,又说:“前几天柳封他们还说要一起吃个饭,咱们大学四年住在同一个宿舍,也好久没见了,你要不要过去?”   骆时岸静静地看着他。   思绪似乎也跟他一起回到了大学时代,那被他野蛮闯入的几年。   片刻后。   骆时岸说:“我的确喜欢从前的你。”   顾行野心里一颤:“那我们——”   “但那只残存于我的记忆中。”骆时岸看着他,又似透过他看他们的曾经:“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再也回不去了。”   从前你热情奔放,将春天搬进我心里。   我也如同稚嫩的藤蔓,只知道拥抱我的春天。   可惜时过境迁,从前的你和我,已经消散于人海之中。   再也遇不到他们了。   ---   顾行野在第二天早上回到了陵市。   阿姨已经为他准备好早餐,顾行野刚吃了几口,就见阿姨递过来一张纸条,说:“顾先生,这是我在橱柜缝里找到的,您看看有没有用了。”   顾行野打开一看,脸色骤变。   【少喝酒,这罐分两次吧^^】   这是骆时岸的笔迹。   他猜想这大概是之前搬家时,孙照从那个别墅带过来酒,而在那之前的好几年时光里,顾行野总能看见这些作为提示的便利贴。   【少抽烟,一支分两次试试呢】【喝酒回来也要记得洗澡】【我睡了,你回来可以叫醒我】   便利贴的粘贴位置已经发黑,犹如顾行野晦暗的脸色。   阿姨欲言又止,直到顾行野拿着公文包起身。   她正想问这纸条怎么处理,却见他已经将纸条揣进口袋。   晚上,她照例做好晚餐,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打开门一看,竟是喝得弥天大醉的老板。   她赶紧把人弄进屋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躺在沙发上。   阿姨给他煮了碗醒酒汤,扶着他喝了几口后,忽然听见他沙哑着嗓子:“阿姨……”   “顾先生您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行野垂眸,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直勾勾盯着地板,他说:“我做错了一件事。”   这下可把阿姨给搞懵了,从前老板也没这样过啊,喝醉了怎么还找她说起这些话了。   她硬着头皮说:“工作哪有不出错的。”   顾行野摇头:“不是工作。”   其实顾行野的年纪和阿姨的孩子年龄相仿,此刻喝醉了也褪去往日云端之上的样子,看了几眼,竟令她徒增几分母爱。   于是,阿姨又端起醒酒汤,喂给他喝了一口:“没事的孩子,做错了就去弥补。”   顾行野挥手将醒酒汤推开了些,突然朝沙发里侧倒去。   阿姨忙从房间里找来被子,刚要给他盖上,突然听见几声啜泣。   那么轻微,以至于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心翼翼拿着被子上前,刚为他盖上,又听见他伴随着浓重的鼻音,喃喃道:“弥补不了了……”   他的电影,落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shape of my heart 》 第34章   赶在夏季最热的一天, 《守护那个人》正式杀青。   杀青宴上最多的就是鲜花,数不胜数,每一束鲜花上都有卡片写着送花人的名字。   骆时岸也是在今天才发现齐焰在圈内的朋友也数不胜数, 不少人的卡片上都在结尾加了句, 希望焰火传媒越来越好。   为了接下来的大合照,工作人员将花束一一摆好, 其中有两个大型花篮, 上面均匀铺着扶郎、百合、外衬散尾葵,以及几株金黄色大麦。   由两名工作人员一起搬到边缘, 骆时岸路过时清楚地看见上面写着【顾行野】的名字。   他移开眼,面无表情走过去,韩毅在人群中跟他招手:“时岸, 到这来!”   两个主演自然站到合照的C位, 骆时岸此刻还穿着戏服,白色衬衫黑色亚麻裤,扯出一抹干净纯粹的笑容。   照片很快传到齐焰那里,他将中间的人放大了看,而后打给他。   “什么时候回陵市?我去接你。”   “大概要再等两天, 今晚和明天剧组聚餐。”骆时岸说:“不用来接我, red告诉我跟他联系, 他已经安排好车了。”   “行, 那回来我单独给你庆功。”   晚上聚餐时, 骆时岸和韩毅坐在一起, 两个人这段时间相处得很好,尤其是在韩毅和齐焰分手后。   本来骆时岸觉得在韩毅面前, 最好不要提及齐焰, 可看上去他好像颇为不在乎的样子, 甚至还主动跟自己提起,虽然这是一部网剧,但当初齐焰很看好这部戏的。   骆时岸动了一晚上的心思,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问他:“你知不知道,齐焰之前出过车祸?”   “车祸?”韩毅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跟我说过。”   骆时岸忙问:“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在哪里?”   韩毅摇头:“出车祸那时候我没跟他在一起,后来也没细问,我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   “时岸,你是在关心他吗。”韩毅看着他:“你该不会……”   骆时岸一下子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否认:“没有,是我之前也出过车祸,报废的车还打算再修复一下,想知道齐总的车是在哪里修复得那么好,又不好问他。”   “嗯。”韩毅点头,又说:“其实,齐焰那个人挺好的,就是不对任何人动心。”   “时岸你刚进圈子,气质都和圈里人不一样,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希望你爱上齐焰。”   骆时岸现在已经没有精力爱上任何人,更何况他已经看透,在这些资本家心中,感情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只是想知道当初拼了命救自己的人是谁,这个恩一定要报。   刚刚喝了点酒,骆时岸觉得有点头晕,现在座位上就他们两个人,骆时岸多问了句:“你恨他吗?”   韩毅迷茫地抬眼,忽然笑了:“我没爱过他。”   骆时岸不解,如果不爱他,怎么会在那天喝得弥天大醉,几乎快要哭了地告诉他,如果齐焰追求你,千万别答应。   未几,韩毅说:“我之前有男朋友,后来……后来他把我介绍给齐焰了。”   骆时岸诧异地睁大眼睛。   韩毅说:“那时候我就两条路,要么跟他们俩闹掰,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么接受齐焰给我的资源出道。如果是你,你选择什么?”   骆时岸想了想,回答:“出道。”   “对啊,最起码不会饿死。”韩毅笑了笑:“我看透这些人的品质,不能改变就只能顺从,可你不一样,你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你还有选择,所以我劝你,不要被花言巧语蛊惑。”   说到这,骆时岸突然沉默,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他迅速将那道身影挥去,顿了顿才点头:“嗯。”   韩毅告诉他:“嘴上说出来的话听听就好,要是想跟对方度过后半生,还是要看他真正为你做了什么。”   这天晚上骆时岸多喝了些,走出酒店时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   让小羊帮他买一杯山楂汁,喝过之后吹吹风才抑制住胃里的蠢蠢欲动,回到酒店依然坚持洗了个澡,出来头发都没精力吹,抱着枕头就睡了。   直到他房间的灯熄灭,楼下那辆迈巴赫里的人视线逐渐黯淡。   李天凡食指敲着方向盘,瞥了顾行野一眼:“要不上去看看?”   顾行野淡淡道:“怎么上去。”   “这酒店我哥们家的!”李天凡说:“只要你想,能让你直接上他床。”   “算了。”顾行野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问他:“你渴不渴?”   李天凡点头:“有点,后备箱有水,我去拿。”   “不用。”顾行野告诉他:“回刚才时岸吃饭的地方。”   ?   李天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回那,但好兄弟现在这副失意模样,别说回饭店了,就是开车去大西北,他也豁出去了。   刚把车停酒店门口,李天凡下车就说:“来之前不是吃过饭了吗,你怎——哎你干嘛去啊?”   只见顾行野略过饭店大门,径直朝路边摆摊的小贩:“给我两杯山楂汁。”   小贩仰着脸笑:“卖没了。”   顾行野皱眉:“刚刚我看你这架子上还摆好几排呢。”   小贩笑得更盛:“刚才运气好,有个大明星喝了我家的山楂汁,他走之后有不少粉丝来买,早就买没了。”   “……”顾行野退而求其次:“那给我一杯差不多的。”   “都卖没了。”小贩说:“我正打算回家呢!你要是想喝明天再过来吧,明天我多做点。”   说完,他就上了车,小箱车上还有音响,随着车的启动播放了一首歌。   /别以为你的样子很帅,就可以很拽……   ……   歌词撞进顾行野的心。   他拽吗?   以前拽过,现在不拽了,人也跑了。   离开时那么干脆利落,风轻云淡,好像他们从来没相爱过一样。   是他伤害他伤得太深了,所以他才这么认真地策划分手,分开后过得那样好,面对他的挽留连头都不回。   而自己呢,想和他喝杯一模一样的山楂汁都做不到。   现在他光芒万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甚至和他素未蒙面的粉丝,都能驱车几万里来到陌生的城市。   顾行野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怪不得骆时岸不回心转意,因为他能做的,有无数人都能做到。   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顾行野真正地开始难过。   这种难过不同于以往,这是最后一粒沙将要流逝于掌心,如果还不能抓住,他将彻底与骆时岸擦肩而过。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卖水小贩离开的方向,在这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一向骄傲自负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人生也是失败的人生。   李天凡从一开始就站在一旁看他,看他挺拔的背影一点点垂下,明明还和刚才一样的姿势站在那里,可偏偏读出了落寞。   如果是从前的顾行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   他会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钱拍在小贩车上——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必须喝到山楂汁。   可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他没有。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提前落幕,所以再没有勇气拿出一沓钱来打自己的脸,现在的他,应该是脆弱的。   李天凡想了想,还是走上前:“行野,咱回去吧。”   顾行野眼中仿佛盛着揉碎了的夜色阑珊,他疲惫眨了眨眼:“走吧。”   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李天凡平时开车时习惯听音乐,为了活跃气氛,他硬撑着头皮笑说:“咱听首歌,缓解缓解心情。”   说完,打开音响,一首《分手快乐》传出时,李天凡忙切了歌,小心翼翼瞧了眼顾行野,用一声咳嗽掩盖尴尬。   下一首节奏轻快,李天凡的心刚放松下来,第一句就是:“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李天凡直接关了音响,心里草了一句,干笑了两声:“我才想起来,这是我对象的歌单,不听了,没什么意思。”   车里的气氛比刚刚更压抑了,李天凡悔得心脏都痛。   可他向来都是自由的灵魂,走到哪都是热热闹闹的,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寂静,从前顾行野也是一样。   两个话痨聚到一起突然负负得正,这可太难受了。   半晌,李天凡咂了咂嘴,跟他说:“哥们,你跟我说句话吧,不然我这车开得太难受了。”   顾行野吸了口气又叹出,他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缓缓道:“我想了很多。”   李天凡忙问:“你想什么呢?”   顾行野说:“我在想,我怎么就变得那么虚荣,为什么一定要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那么洒脱。”   李天凡不解又诧异地瞄了他一眼。   顾行野又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嘲笑应修景追南瓷,为什么一直认为,骆时岸永远不会离开我。”   李天凡打圆场:“害!当时那气氛不是都到那了吗,大家都笑话他了啊。”   顾行野说:“那为什么修景没说那种话。”   李天凡说:“他那不是差点被炸死吗,害怕了呗!”   “是啊。”顾行野应了一声,眸中沾染了夜晚的苍凉:“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那时候不懂应修景怎么就突然对一人臣服,明明之前还见他男朋友对他言听计从,每天回家都给备好了丰盛的饭菜,怎么突然身份就对调了。   现在顾行野知道了,因为他从没有失去过,没有害怕过,所以无法做到设身处地。   还有恃无恐地端着酒杯,说什么腻了。   他腻了吗?   当然没有啊,他爱骆时岸啊……   可惜骆时岸不信他了。   可分明以前,他那么相信他。   顾行野静静地坐在这,清醒又无措地投身于回忆中。   冬季的夜晚,一个人睡太寂寞,他坐在电脑前打了好几局游戏才终于等到骆时岸回宿舍。   顾行野吐掉嘴里的烟,即刻关了电脑:“回来了?”   “嗯。”骆时岸点头,随即从包里拿出两支糖葫芦。   糖葫芦咬在嘴里又脆又甜,顾行野问他:“我不是告诉你下个星期给你安排走秀了吗,怎么今天还去打工?”   “我怕我走得不好。”骆时岸咬了半颗山楂,因为太凉在嘴里翻了两下,说:“万一人家不满意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不满意?”   说完,他看着骆时岸一动一动的唇,手里的糖葫芦突然就变了滋味。   一把抢过骆时岸手里的,理直气壮地吩咐:“怎么你的比我的大啊,咱俩换!”说完,就把他剩下的半颗咬在嘴里。   “哪有,都是一样的。”骆时岸也没在意。   好一会儿过去,顾行野的都吃完了,塞进骆时岸手里的还一口没动,他不悦道:“你嫌弃我?”   “没有。”骆时岸把剩下的给他:“你都吃了吧。”   他以为他爱吃,一支不够所以才抢他的。   “以后要是真能做模特的话,还得保持身材,不能吃太甜的。”   “你不用保持,你是怎么吃都不胖的类型。”   骆时岸抬了抬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顾行野凑近,手臂环住他的腰,指腹在肋骨上游走,犹如拨弄琴弦:“你什么我不知道啊?”   寒假期间,临近过年,寝室里只有他们俩。   骆时岸为了双倍工资选择不回家,顾行野为了骆时岸选择不回家。   他们终于可以放肆的在寝室里相拥、放纵。   渴望的情绪爆棚,亲吻拥抱已经不能满足他们。   近乎疯狂的夺取让顾行野听见美妙的乐章,这音乐声是从骆时岸嘴里发出来的,平时鲜少能听见,偶尔听一次,犹如天籁。   配合身体撞.击的声音,有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升华,犹如过了电一般,发丝都发麻。   结束后,他低头轻吻了骆时岸的额头,温度还未完全蒸发,顾行野嗓音沙哑:“为什么给你合同你就签?这么相信我?”   骆时岸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你会骗我?”   “当然不会。”他吻他的眼睛。   骆时岸微笑:“嗯,我信你。”   彼时,那是顾行野最荣耀的时刻。   他在家里是小少爷,可也知道自己的光芒完全倚仗于父母,这还是第一次,他帮助了一个人,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他,完完全全信任他。   顾行野爱上了成功滋味,从此不愿接受失败。   为了摆脱‘顾擎儿子’的称呼,他日以继夜在事业上拼搏,终于顾擎退居二线,他成了顾总。   拥有了权利和地位,但却失去了最开始让他燃起动力的人。   那个人离开他以后光芒万丈,甚至比自己更盛。   他出现在电视上、手机上、粉丝们的壁纸上,却唯独从他的生命中淡去。   他的光芒甚至能照耀到卖水小贩,唯独吝啬的不给他一分。   顾行野坐在晦暗的车里,眼神如同死水。   他说:“天凡,我现在还能怎么做?我能做到的,他的粉丝都能做到,还能抢在我前面。”   李天凡安慰他:“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可能事,哥们最了解你了,总有一天你能给时岸追回来!”   顾行野无奈地笑了声:“我这么没用,怎么把他追回来啊。”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李天凡反驳他:“你哪里没用了?骆时岸有今天是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当初你和他签合同,他现在也就是个素人。”   说完,他摸了摸下巴:“的确骆时岸长得不错——”   顾行野瞥了他一眼。   李天凡忙道:“你长得也不差啊,你们俩属于是郎才……郎才郎貌,天生一对。”   “你希望能做到一件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这不就是目标吗?”李天凡拍了拍他肩膀:“有了目标,不就有前进的动力了吗。”   “目标。”顾行野重复了一遍。   “是啊,目标。”李天凡说:“想想,有什么是别人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的。”   顾行野眸色晦暗,他得好好想想,一定可以想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两段歌词分别来自《你活该》 《匆匆那年》   感谢 第35章   时隔两个多月, 骆时岸终于回到陵市。   在机场跟粉丝们问候过后,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粉丝们都很尊重他,他说解散就解散, 无一人纠缠, 甚至还将想要代拍的人给骂走。   Red的车就停在路边,骆时岸压了压帽檐快速上车。   车启动的同时, 一个声音响起:“欢迎回来。”   骆时岸偏头一看:“齐总?”   没想到今天来接他的司机竟是齐焰, 骆时岸惊诧地看着他。   齐焰笑笑:“刚好我没什么事,就让司机回去休息了。”   骆时岸垂眸:“辛苦您了, 下次不要这样了。”   齐焰平静地弯着唇,跟他说:“我今天过来主要也是想跟你谈谈《圣灵月光》这个剧本的,我们俩找个僻静的地方?”   其实骆时岸是想第一时间回家的。   重活一次让他倍加珍惜和妈妈相处的时光, 工作回来后想赶快回家, 但是……   齐焰看出他在犹豫,又道:“不好意思,我忽略了你现在应该很累,那我们过几天再谈也可以,我送你回家。”   “不用。”骆时岸说:“您找个地方吧, 我刚好也有个问题想问您。”   齐焰抬了抬眉, 加快车速。   他找了一家茶馆, 封闭的包间,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中间是一壶冒着白气的清茶。   齐焰亲自为他倒了一杯, 说:“这家茶馆虽然小,但茶味极好。”   骆时岸尝了一口, 果然唇齿留香, 可惜他不是经常品茶的人, 也不懂茶道,当齐焰想让他形容一下时,他停顿片刻,说:“和自己在家煮的的确不同。”   齐焰笑出声来,问:“你想问我什么?”   “还是您先说吧。”   齐焰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   骆时岸看了后,皱眉:“这是……新剧本?”   “没错。”齐焰点头。   这是一部讲述大学生去乡村支教的故事,艰苦的环境中,男主发现了村子来上学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少。   一开始询问家长,家长都说孩子生病了,可后来才发现,整个村子干的都是违法的勾当,买卖孩子是常事。   男主在解救学生的路上跟村民斗智斗勇,险些丧命,最终成功将坏人绳之以法。   这是一部文艺片,是奠定骆时岸走向影坛绝对重要的一部电影。   齐焰看出他的欣喜,问:“你想接吗?”   “想。”骆时岸点头。   接下来就见齐焰面露为难,他问:“怎么了?”   “这部电影跟《圣灵月光》撞档了。”齐焰说:“这两部的开机时间几乎同时,所以……”   他没再继续说,言外之意是,二者只能选其一。   骆时岸突然惋惜,他萦生出是不是可以两个剧组同时跑的念头,可转念一想,轧戏不是个好词。   “《圣灵月光》的合同已经签了。”骆时岸将剧本还给齐焰:“真遗憾。”   “并不遗憾。”齐焰看着他:“如果你想要这部电影,我们完全可以将《圣灵月光》往后延。”   骆时岸皱眉:“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齐焰说:“你现在的咖位摆在这,我再和导演说两句,我们完全可以两个月后再进组,到时候把你的戏份集中拍摄就好。”   “可是……”骆时岸总觉得这话只是说得轻松。   如果他依仗着自己现在的荣耀耍大牌,和那些冷血的资本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齐焰说:“这部电影是得奖的好机会,时岸,你现在是个专业演员,已经不再需要表演老师一个剧情一个剧情地给你讲、教你演,对于剧情你甚至有自己的见解。”   之前和韩毅拍的那部双男主戏,有两场骆时岸觉得气氛不对,说服了导演改剧本,这件事齐焰也听说过了   他告诉他:“这两年没几部优秀的文艺片,你甚至有用这部电影拿影帝的潜质。”   他身体前倾,看着骆时岸:“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前景过于辽阔,骆时岸开始犹豫。   齐焰又说:“《圣灵月光》给你的是男三号,这部电影你是男一,唯一的主角,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讲,无论是看前景还是看金钱待遇,我更希望你能优先选择这部戏。”   一切好像是那么理所当然,就像是你想去一个地方,走到岔路口才发现,还有一条更近的路可以抵达终点。   静默片刻。   骆时岸抬眼,眼窝加深,沉沉问道:   “除去这些,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   没有谁不希望一飞冲天,但真正能如此幸运的人堪比买彩票中头彩,全世界屈指可数。   看透一切,思想早已成熟的他清醒地活在现实里。   他是个忙忙碌碌的普通人,拥有崇高的梦想,但也明白,‘梦想’这个词本就遥不可及。   骆时岸很快理清今天这番充满矛盾的对话。   比如,明明之前齐焰还在劝说自己接下《圣灵月光》,今天又迫不及待想让他延后进组。   他一边说从商人的角度考虑,一边又把豪华ip《圣灵月光》贬低的一无是处。   句句矛盾,句句引导他选择新剧本。   不是新剧本不好,而是齐焰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让骆时岸望而生畏。   他问出这句话之后,齐焰短暂的滞了下,随即摊了摊手,坦然点点头:“的确还有别的原因。”   骆时岸看着他。   齐焰说:“因为我想追求你。”   骆时岸眸中一凛:“齐总,这么严肃的场合,不适合开玩笑。”   “你知道我没在开玩笑。”齐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不信你没感觉到我对你的态度和别人不同。”   骆时岸也拿起茶杯,青涩从舌尖蔓延,最后甘甜充满整个口腔。   他条理清晰地问:“您是想要追求我,还是想要靠追求我从而幼稚的认为这样就能胜顾行野一筹?”   齐焰笑了笑,说:“我承认一开始是后者,但和你相处这段时间,的确被你吸引住了。”   “在没见到你之前,我就很好奇,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能让顾行野不惜和顾擎大吵一架也要送进剧组的人,的确出落凡尘。后来我又发现,你并不是绣花枕头,最惊奇的是,你和顾行野的相处方式很微妙。”   “你似乎很不在意他,甚至连演都不愿意演。”齐焰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我是一路的。”   “是吗。”骆时岸问:“那后来呢?为什么又对我改观?”   “我喜欢努力上进的人。”齐焰回答:“敬佩依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也喜欢和这样的人接触。”   “时岸,我今天跟你坦白了一切。”齐焰说:“我毫无秘密地坐在这里,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接下来的事业铺路,用我所有的人脉,所有的关系。我会比顾行野做得更出色,不会让你的光芒被湮没。”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骆时岸,眸中散发出来的情感毫不遮掩。   就像是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预约到的蛋糕,吃进肚子之前,总要怜爱地多看几眼。   半晌,骆时岸说:“记不记得我刚才说,也有问题想问你。”   “当然,你问。”   骆时岸垂眸。   “你发生车祸的时间是哪天。”   齐焰面露疑惑,拿出手机翻了翻,报出一个准确日期:“五月二十九号。”   不是。   骆时岸的心放松下来。   谈不上舒不舒服,证明那天冲过来的红色汽车不是齐焰,他松了口气,但接踵而来的是失落。   阿权到死也不肯告诉他是谁,那么他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找到那个人了。   “时岸,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齐焰打断他的思绪。   骆时岸回过神来,直了直腰板:“其实顾行野当初执意想把喻棋换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我。”   “是因为他一个人改了无数次剧本,又背不下来,把剧组搅得乌烟瘴气。或者是因为你越过他直接找了顾叔叔,让他觉得没面子,所以这件事才导致他们父子俩大动干戈。”   “而我,只不过是从中受利的幸运儿。”   这番解释来得莫名其妙,齐焰问:“你想说什么?”   骆时岸看着他:“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你们谁得到谁就胜利的标志,更不希望成为你们手中用来镇压对方的扑克牌。”   “上次的电影节、这次的新剧本,我很感谢齐总给我的机会见世面,以后依然愿意帮您排忧解难,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一份努力想要双份报酬,这样的买卖做不长久,希望您能三思而后行。”   说完,骆时岸站起身,重新戴好帽子和眼镜离开茶馆。   只剩下齐焰一人面对袅袅白烟,半晌,笑了一声。   的确是他如意算盘打得太过招摇,即想利用骆时岸煞了顾行野的威风,又以为这样是对他好,希望能得到他的回报。   骆时岸果然不一般,他早就该想到的,因为一般人也不可能让顾行野如此青睐,都分开这么久了,还穷追不舍。   齐焰自惭形秽的同时,内心对骆时岸的渴望越来越大,他想,只有这样聪明的人才配跟他站在一起。   --   骆时岸回到家里时,周暮芝正在午睡,他放轻脚步回到自己房间。   手机里还有齐焰的留言。   【时岸,对不起,我承认有些时候我抑制不住自己炫耀的心,但请你相信,我是最希望你好的人。】   骆时岸关了手机暂时没有回复。   不得不承认,齐焰给的剧本真的很好,如果没有《圣灵月光》在前,他一定会很乐意接下。   他没有提前告诉周暮芝自己会回来,就怕她会做一大桌子菜,可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什么,刚刚又喝了几杯茶,骆时岸感觉胃不太舒服。   厨房收拾得干净,冰箱里还有些青菜。   骆时岸只会煮面,也不管好不好吃,反正饿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一碗面吃完,周暮芝还没有醒,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骆时岸奇怪地走到她床边,却发现她额头上一层细汗,看上去很热的样子。   可家里并不热,骆时岸轻轻推了她两下:“妈,醒醒。”   周暮芝惊醒,一看见是他立马喜笑颜开:“你怎么回来了?”   “戏拍完了,有一个星期休息时间。”骆时岸问:“妈,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毛病了。”周暮芝说:“昨天手洗了几件衣服,今天特别累,头晕睡一觉好多了。”   周暮芝喜欢用手洗,总说家里的洗衣机洗不干净,买来也没用过几次,反倒成了摆设。   “你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也没有了。”周暮芝想了想,说:“就是容易心慌、头晕。”   骆时岸说:“刚好我这几天有空,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周暮芝拒绝:“我没什么事,再说了检查你也不能去,你现在这么出名,一去医院还不乱套了!”   “我助理也回来了,让她陪你去。”骆时岸坚持。   周暮芝点点头:“那好吧。”   关于骆时岸的行程,除了他自己之外,最清楚的就是顾行野。   他连他飞机晚没晚点,几点抵达机场都一清二楚。   但他没过去,总觉得自从上一次跟骆时岸谈完后,好像就再无颜面站在他面前。   顾行野别无他法,只能将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在工作上。   现在还有个重要的事,他看中一部前景可观的电影,是一部文艺片叫《事实》,顾行野想要投资并送进去两个演员,可却迟迟联系不上对方。   已经一周过去了,顾行野的耐心抵达顶点,他叫来孙照:“眼看着快开机了,还没联系上?”   孙照答:“这个剧本的导演是个新人,家里有点背景……”   顾行野不屑:“所以呢?”   孙照说:“他们家,跟齐焰关系不错,这个剧本的第一投资人,是焰火传媒。”   顾行野面色瞬间晦暗,咬着牙:“又是他。”   究竟是为什么,他要永远被这个臭虫搅乱一切。   这齐焰是不是生下来就跟他的八字犯冲,先是抢了他的人,再抢他看中的项目。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情一凛,攥着拳头:“这部剧什么时候开机?”   孙照想了想:“大概就在……这一两个星期内。”   空气突然寂静。   顾行野察觉出这里面的不对劲。   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久也没联系上对方?等得到消息后却是齐焰悄无声息地拿下了。   换做是别的投资人,顾行野或许会认为这是商业机密,导演方和投资人有自己的想法,怕招资会引起同行妒忌,以至于剧本不能上映。   但对方是齐焰,就不得不深思一番。   这样前景可观的剧本,按照齐焰那个老狐狸性格,一定会优先排给骆时岸。   《圣灵月光》的开机时间和《事实》的开机时间相近……   二者冲突,他一定会劝骆时岸选择后者。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他要帮自己劝骆时岸接下《圣灵》呢?   只有一个可能——   从一开始,齐焰就没打算让骆时岸进组《圣灵》。   他想要借着骆时岸和自己的关系,将剧组一拖到底,给所有人拖垮。   甚至连送进来的两个演员都是用来迷惑他的障眼法。   因为算准了自己不会为难骆时岸,不会因为骆时岸的选择怪罪任何人。   最终,这些被耽误的时间、人力、物力换算成金钱,统统都是从自己的腰包出。   而齐焰,这个老狐狸一分钱也没投,赔钱自然赔不到他头上。   妈的!   顾行野愤怒地抬手,一拳凿在桌上!   咖啡顺着杯口漫出,孙照打了个寒颤:“怎,怎么了顾总?”   顾行野暴怒:“老子被狐狸精给算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感谢 第36章   周暮芝的检查结果很快拿到骆时岸手上。   不是很好, 周暮芝的心脏问题比较严重。   骆时岸还注意到手册上写着周暮芝还曾有晕厥时刻,他忙问:“你晕厥怎么都不告诉我?”   “那时候你在外地拍戏呢,我告诉你干嘛?”周暮芝握着他的手:“再说了, 也没多长时间, 等我醒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呀,照样还能干活洗衣服。”   他妈妈一个人坚强惯了, 从很小的时候骆时岸就觉得妈妈很厉害。   她什么也不怕, 什么都能解决,甚至面对来讨债的十几个壮汉, 依然用瘦弱的身板抵着门,好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逼急了也会破口大骂。   幸亏有她赶走了那些凶悍的人, 不然骆时岸真会被吓出心脏病。   然而, 现在所有的病痛都砸向了她。   骆时岸问:“医生怎么说?”   “给开了药,让好好休息。”周暮芝颠了颠手里的袋子:“你看看,开了这么多的药,每天吃药就要吃饱了。”   到了家楼下,骆时岸说自己还有点事, 让周暮芝先上楼, 她走后便问小羊:“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小羊抿了抿唇:“医生说心脏问题蛮严重的, 建议住院观察, 可是阿姨不住, 我问她为什么, 她就说住不惯。”   哪有正常人能在医院住习惯的,骆时岸回到家里就见她半靠在床上, 面色有些白。   周暮芝语气都带着疲惫, 笑说:“走这一趟太累了, 歇一歇就给你做好吃的。”   “妈。”骆时岸喊她:“我认识个医生朋友,明天咱们去他的医院看看。”   “我没事,之前就是洗衣服洗的,今天是跑了太多层,歇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去。骆时岸坚持。   经过一晚上的交谈,骆时岸半点不退缩,终于说服了周暮芝点头。   第二天,骆时岸他们来到医院。   刚走进办公室,就对上一张笑脸:“嗨!时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漾。”骆时岸微笑。   周漾是通过顾行野认识的朋友,但骆时岸和他的关系比顾行野跟他的关系更好。   很简单,在顾行野的圈子里,有大把的专业医学博士、专家等着跟他做朋友。   像周漾这样的医生,是顾行野看不上眼的,充其量就是见面打个招呼,逢年过节送个问候。   同样,周漾也瞧不上顾行野这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但他却独独对骆时岸有好感。   用他的话来说,骆时岸坐在包厢里,自动将包厢分成两派。   一派就是顾行野和他那群奢靡的狐朋狗友,另一派——就只有骆时岸自己。   有一次两个人聊着聊着,周漾突然说了句令骆时岸记忆犹新的话——你不属于他们的圈子。   周漾看了周暮芝的报告,一向平和的脸上露出严峻的表情。   这是冠心病,可能需要支架手术,不能再耽搁了,周暮芝一定要尽早住院。   纵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面对这么严峻的病情,还是觉得难过。   安排好病房后,周暮芝脸色不太好,骆时岸也同样。   明明之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病。   他安慰道:“没关系,现在完全健康的人反倒是少数,谁还没进过几次医院,医生是我的朋友,在这方面是权威的,不用担心。”   周暮芝叹了口气:“唉,没想到这么突然就要住院,家里的小金鱼要饿死了,冰箱里的菜也要烂掉了。”   “没关系,我回去喂。”   周暮芝执意要跟骆时岸一起回去,小金鱼太小,她怕骆时岸鱼食碾得不碎,家里的青菜也留不住,要给邻居家的李奶奶,既然给了李奶奶还得给隔壁楼的王阿姨。   周暮芝说,平时大家互帮互助,这样才能不叫人说闲话。   骆时岸被这些给搞蒙了,根本不认识什么李奶奶王奶奶,只能带着周暮芝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堵车,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等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关闭电闸后,骆时岸看了看表,说:“这个时间还是堵车时间。”   “没关系,慢慢开。”周暮芝说。   不慢也不行,车上了街道就开始走走停停,鸣笛声此起彼伏,吵得周暮芝头疼,捂着胸口埋怨:“明明知道是堵车还一直按喇叭!”   骆时岸伸出手,放了个舒缓的音乐。   前奏才刚刚响起,突然车身猛地一颤,连带着骆时岸都晃了两下才勉强稳住。   后车不知怎的竟撞上来,追了他的尾。   骆时岸正想下车看看,突然被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他回头,周暮芝脸色煞白地捂着心脏位置,急促地低喘。   “妈!”骆时岸惊呼。   他赶忙拨打急救电话,可这地方现在堵车严重,怕是救护车也很难挤进来。   他们身边没有心脏病的药,他也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骆时岸手足无措,低吼:“妈,你别急!”   说完忙走下车,将后车车主的声音隔绝在耳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周暮芝抱在怀里,穿梭在车与车的缝隙之间,疯狂地向前奔跑。   刚刚周暮芝的手还紧紧攥着骆时岸的衣领,可现在已经慢慢松散,骆时岸喊了她两声,将脸贴近她,周暮芝呼吸微弱,几乎就感觉不到。   风声呼啸,骆时岸小腿抽筋,依旧坚持着不要命地超前面跑,耳朵里的鸣笛声在此刻像是连成一片,震耳欲聋地叫嚣着。   骆时岸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地低喊:“妈,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警笛声,有警用摩托车越过他,身后跟着一辆私家车,很快追赶上骆时岸的脚步。   车窗降下来,顾行野的脑袋完全探出:“快上车!时岸!”   骆时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周暮芝抱上车的,他的手还在颤,无措地看着她面色煞白的脸,顾行野从前面回头:“什么病?”   “心脏……心脏病。”骆时岸泪痕满面。   下一刻手里多了一瓶速效救心丸,他快速打开盖子,塞到周暮芝口中几粒,混乱中还掉落在地上不少。   “妈,妈……”骆时岸一声一声地喊,要俯身贴在妈妈脸上才能感觉到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别慌!”顾行野按着他的肩膀:“给她做心脏复苏。”   骆时岸忙凑上前,每按压一下都有眼泪砸在手背上。   幸而有警车开路,顾行野的车行驶得飞快,很快就与被堵在前方不能动弹的救护车相遇。   专业医生团队拿着担架下来,骆时岸想帮忙却被顾行野拦住:“别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   担架调转方向时,骆时岸被顾行野扯到身后,医护人员不小心踩在了顾行野的鞋上。   骆时岸迷茫地站在那,汗水顺着鬓角流淌,胸膛起伏剧烈,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看着担架被抬上救护车,顾行野握着他的手腕:“别耽误医生治疗,坐我的车走。”   几乎和救护车一同抵达医院,骆时岸马不停蹄地奔走,最终被阻拦在抢救室外。   无力感就在这瞬间涌上,他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的前一秒被人撑住腰带到长椅上。   “时岸,你还好吗?”顾行野关切地问。   骆时岸点点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顾行野瞧着他,尽管戴着帽子,但额前的刘海已经湿哒哒贴在一起,手臂不知道混乱中碰到了哪里,撞得青红一片。   护士很快过来帮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整个过程中,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丧失了一切行动力,变得毫无生机。   顾行野觉得现在的他脆弱到不堪一击,途径的人走得快了些就会带起一阵轻风,或许就是这阵风能将他轻而易举吹倒。   他想握着他的手,刚抬起来又胆怯,转而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骆时岸把脸埋进掌心,闷声道:“我妈……我妈昨天才被查出冠心病,今天就……”   他已经离开过妈妈一次,实在难以承受再分开一次的生离死别了。   骆时岸懊恼地将十指插进头发:“怎么会这样啊。”   顾行野拿着电话按了几下,手经过他的背过渡到另一边肩膀上,轻轻地贴了上去,像是把他搂在怀里一样。   “我联系了一位专家,今晚就能抵达陵市。”   骆时岸低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   顾行野此刻的煎熬程度不比他低,好多天没见到他了,比之前更瘦了。   不知道是为了保持身材故意减肥,还是工作太累,现在的骆时岸单薄如同一张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行野轻抚他的背,从上到下,一下又一下。   轻声道:“别担心时岸,阿姨一定能挺过来,只要她挺过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谢谢你……”骆时岸眼圈通红,带着浓重的鼻音,一眨眼,又一串眼泪落下:“真的谢谢。”   骆时岸简直不敢想,如果刚才没有遇见顾行野,他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跑到救护车跟前。   后怕感接踵而至,令他头皮发麻,是顾行野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了他帮助。   过了一会儿。   “手还疼不疼?”顾行野问他:“刚刚上药的时候,你一声都不吭,现在感觉到疼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翻看他的手臂,手指如蜻蜓点水般放在白色纱布上,样子认真又小心翼翼。   “现在医院里的人居然这么多吗。”顾行野抬眼望了望,只看见护士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各个病房里:“怎么给你包完就走了,都不说到底需不需要打针破伤风。”   “正常的医院就是这样子。”骆时岸说。   顾行野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骆时岸解释:“普通人上医院,就是这样子的。”   没几个能像顾行野这样,生病了有私人医生,病得严重一点,有特护病房,走廊里有绿植,安静又干净,护工、医生、护士甚至院长都来亲□□问。   顾行野眨了眨眼:“是吗。”   随即又道:“没关系,今天这是来得急,待会儿我打个招呼,肯定给阿姨照顾得好好的,你别担心。”   骆时岸鼻间一酸,点头。   现在他的脸除了嘴唇干裂以外都是潮湿的,顾行野起身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给了他一瓶水,还有一个小蛋糕。   现在的骆时岸哪还能吃的进东西,只喝了两口水,再次投身于喧哗的焦灼中。   半个小时后,终于有医生出来,告诉他们病人已经抢救过来,现在只需要转到特护病房关注就好。   骆时岸终于松了口气,悬在心上的一把刀总算是轻拿轻放,有惊无险。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   好在他是最终的胜利者。   顾行野也跟着一起来到病房,忙前忙后总算帮周暮芝安顿好。呼吸机上她平稳的呼吸在跳动,那是骆时岸见过最优美的曲线。   当顾行野再次把蛋糕放到他手里:“吃点吧,今晚有你熬的。”   骆时岸慢慢拆开蛋糕,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顾行野摸了摸鼻子:“我听说齐焰给你接了个新剧本。”   骆时岸不置可否。   “所以就想找你谈谈,希望你能选择先拍摄《圣灵》。”说完,他忙道:“新人轧戏或者耽误剧组进度,容易得罪导演,对你往后的路没有帮助。”   “我不知道齐焰是怎么跟你说的,但那个人……”顿了一下,顾行野与他对视,而后摇摇头:“算了。”   算了,他不喜欢听自己说齐焰的不好。   他现在是焰火传媒的艺人,和他说他老板的坏话反倒是显得自己在搬弄是非。   顾行野抿了抿唇,强调:“《圣灵》这个剧本对我来说没什么,赚或赔都无所谓,我只是担心你,万一传出去对你的名誉有损。”   静默一瞬。   骆时岸说:“顾行野,谢谢你。”   他放下蛋糕站起身,神情正式又严肃,刚要给他深深鞠一躬,顾行野仿佛提前判断到了他的动作,按住他的肩膀。   手臂一紧骆时岸被这股力道牵引前进了半步,与顾行野对视。   今天的顾行野在他眼中是个英雄,五官凌厉又引人注目,没有往日那般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却依旧坚韧。   背靠阳光,被光芒单独笼罩。   “我承受不起你这一躬。”顾行野看着他:“你换一种谢法。”   骆时岸心脏一顿。   “我要你的感谢。” 顾行野认真道:“但不是嘴上的,也不需要你鞠躬下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7章   顾行野本来打算孤注一掷去找骆时岸, 劝说他不要放弃《圣灵月光》。   他还记着骆时岸之前跟他说的话,再见面只要能控制好情绪,就可以和平沟通。   Ok哪怕话到激动之处, 他掐着自己的大腿也不会让他看出半丝破绽, 他一定不会再在他面前失去姿态和风度。   他认得骆时岸的车,半路撞见直接叫司机掉头跟上, 却没想到会有后车直直撞上去, 也没想到会看见骆时岸面色煞白下车,将他妈从副驾驶抱出来。   车流拥堵, 顾行野连忙拨打交警电话,说有病人生命垂危,需要救援。   感谢国家的速度如此之快, 有警车开路, 总算从死神手里夺回了骆时岸妈妈的命。   当时做的这些努力,只是一心想要挽回一个人的生命,如今人救回来了,他想要的更多。   虽然知道现在算是趁火打劫,但依旧禁不住诱惑, 想要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跟骆时岸再近一步。   哪怕就一小步。   “我需要你的感谢。”说完这话, 顾行野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频率, 他一瞬不瞬盯着骆时岸的脸。   看他微怔, 而后垂下眼, 问:“你想怎么样?”   皮球突然打回来, 顾行野动了动唇:“……我想怎么样都行吗?”   “嗯。”他救了自己的妈妈,不用他要, 自己就应该感谢。   骆时岸点头, 轻声道:“怎么样都可以, 随便你提,只要我能做到。”   顾行野脱口而出:“我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   时间就此暂停,呼进肺里的空气让顾行野想要剧烈地咳嗽,他强忍着不让沸腾的细胞冲破皮肤,目光灼灼看着对面的人。   骆时岸眨了眨眼:“抱歉,我做不到。”   话毕,又弯起唇角:“但可以跟你睡一晚。”   面色无常,好像是在重复昨天吃了什么饭一样平静,顾行野的心犹如被来自远古的冰刃刺穿,雀跃的心脏陡然沉入谷底。   苟延残喘是他现在的写照,用不了多久就会悄无声息地被黄土湮没。   骆时岸说:“对不起,我……我不想骗你。在我妈清醒之后,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去你那。”   “时岸。”顾行野的肩膀垂下,声音尽显颓败:“别这样说,别说作践自己的话。”   他声音发颤,溃不成军地坐下来,目光盯着某一处渐渐失去了焦点。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呢。   将军征战沙场,最后被敌军的小兵一剑刺进心脏。   遗憾。   屠龙之人奋勇杀敌,仅剩最后一口气,濒死前看着恶龙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正是过去不可一世的自己。   后悔。   守卫保护了一辈子的城池,却因疏忽导致一片砖瓦脱落,紧接着一片城墙坍塌,最终是别人称王,百年心血付之一炬。   无能为力。   顾行野知道手中的最后一粒沙,已经离他而去。   他起身:“我出去抽支烟。”   萧瑟的风吹乱了顾行野浓密的发,黄昏的光圈将他笼罩,街边有卖水的小贩,超市门口有买茶叶蛋的姑娘,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前车给后车让了个地方,两辆车友好地鸣笛一声……   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切都将他摒弃在外。   顾行野突然感觉头晕目眩,他像是误闯进这个陌生的世界,迷茫地看着万物生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一手撑在石柱上,突然弯腰剧烈地咳嗽。   咳到大脑缺氧、后脑一抽一抽地痛。   突然有人顺着他的背轻轻拍了两下,顾行野抬起通红的脸,对上骆时岸的眼睛。   “你……”没来得及说完,又开始咳。   骆时岸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递上一瓶水。   待他好些了,才开口。   “我的确无法做到和你亲密无间,也没办法想象怎么样才能回到从前。”   他看着顾行野:“但我原谅你。”   顾行野本来沉寂的瞳仁终于闪过一丝光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原谅我了?”   “嗯。”骆时岸点头:“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我不会再提,也不会再怨。”   顾行野再次确认:“真的不会怨吗?”   “……会。”骆时岸说:“但同时也会想起今天。”   “当初因为和你吵架,我……差点被阿权找的人撞死。今天同样是因为你,救了我妈妈一命。”   “所以就一笔勾销,我不怨你了。”   被小兵刺进心脏的将军倒地之前惊觉,这剑似乎有问题,仔细一看,小兵是自己安插在对方阵营的卧底,剑仅仅穿过了他的战袍,却并未穿破他的盔甲。   顾行野感觉到心脏复苏,他一把握住骆时岸的肩膀:“那我们……”   “我们从今天起,互不相欠。”骆时岸说。   顾行野迫不及待:“就是说我可以追你了?”   “……”骆时岸眨了眨眼:“我之前说过,我不打算跟任何人发展一段新的感情。”   “没关系。”顾行野终于笑了:“只要你不再对我有敌意就好。”   “嗯,不会了。”   这世界上骆时岸最惦念的人就是妈妈,妈妈的命比自己的重要千万倍,顾行野今天这一举动,足以抵消骆时岸曾经的怨气。   他们一起回到病房,上楼梯是顾行野注意到骆时岸脚步有些慢,扶着扶手走得吃力,他便抬高手臂:“借你扶一下。”   骆时岸看了眼长长的楼梯,轻轻搭上,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觉到男人结实的肌肉,这样的确省力不少。   他刚刚爆发了力量抱着周暮芝在马路上狂奔,现在肌肉疲劳、无力感统统找上门来,双腿发软随时都有跪下去的可能。   “现在还能走,今晚睡一觉起来,明天你动都动不了。”顾行野说:“我给你找三个护工,保证把阿姨照顾得很好,你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吧。”   “三个?”   “阿姨现在需要二十四小时守着,三个护工我都嫌少。”顾行野说:“你也不是铁打的,今天肌肉拉伤了,留在这明天动不了,还得再找个护工伺候你。”   “可我不放心。”回到病房,顾行野扶着骆时岸坐下,他说:“不想回家。”   语气颇有些商量的意味,又有点一意孤行的劲儿,有点熟悉。   顾行野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走出来,他撑起微笑,什么都依了他:“那就租个床吧,明天可别喊腿疼啊。”   “不会的。”骆时岸说:“之前拍戏吊威亚,当时也是这种感觉,第二天就是小腿酸疼,但还没到不能走的地步。”   顾行野问他:“你又吊威亚了?很疼吧?”   “有个跳楼的戏。”骆时岸说:“不疼,习惯了。”   顾行野又觉得遗憾,遗恨没能陪伴骆时岸一起经历他现在热爱的事业。   他想,如果他们俩还是好的阶段,骆时岸一定会下了戏就给自己打电话,跟他形容吊威亚的感受,给他讲在剧组发生的事情。   看他在领奖时说出感谢自己的话,与他分享获奖的欣喜。   ……   可惜现在,他只能问一句,很疼吧。   力不从心的无奈,让他直到离开医院还觉得胸口发闷。   不过好在,骆时岸跟他承诺,不怨他了。   他们的从前在他心中可以一笔勾销,今天这番折腾,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好结果。   可车开到一半,顾行野才想起来今天主要是想跟他商量进组的事!   他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壳,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顾行野清了清嗓子,在键盘上输入骆时岸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接听的过程中,甚至比高考时还要紧张。   震动音提示,顾行野的心也随着颤了颤。   “喂……”他说:“刚刚忘记问你了,你打算进哪个组?”   “我本来也没接下那部文艺片剧本。”当骆时岸的声音传进耳朵,顾行野心中的郁结彻底消散,说:“既然已经先跟你签了合同,我自然是进《圣灵》的组,而且我很喜欢‘安洛’这个角色,不会变的。”   顾行野望着窗外,春暖花开:“好。”   “那……再见。”   “再见,照顾好阿姨。”   “嗯,谢谢。”   尽管那端已经挂断,顾行野已经保持举着电话的动作,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在上扬。   关于骆时岸抱着母亲狂奔的新闻很快传出,以他现在的热度丝毫不费力气就能冲上热搜顶端。   无数人因他这个举动路转粉,同时还有人认出与他同行去医院的人是顾行野。   他们把《守护那个人》的杀青照片摆出来,专门放大了两侧花篮,上面也清楚写着顾行野的名字。   至此,曾经那些黑粉造谣的‘骆时岸和顾xx关系破裂’、‘骆时岸被不可言说的顾某甩了’这些谣言统统不攻自破。   他们是好朋友,骆时岸不争不抢,是娱乐圈最后一股清流。   热评上的粉丝们表达了对顾行野的感谢,同时也没忘踩一脚唯恐天下不乱的黑粉。   顾行野今天收到的信件很多,除了合同之外大部分都来自骆时岸的粉丝。   粉丝们的手写信里统统都是对自己的感谢,感谢他帮助了骆时岸。   顾行野一一看完后,将信件收好,吩咐孙照放起来,好好保管。   他后知后觉回忆起之前跟李天凡的对话,这算不算是粉丝们做不到,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算。   他还凭借这件事,成功消除在骆时岸心里的负面影响,争取了一个正常交友的机会。   当天下午,顾氏传媒的员工均收到三天假期的通知,通知单上写着最近一段时间工作辛苦了,请各部门合理安排员工休息时间,如果不想休息或者不能休息的,可以换成三天的工资,月底发放。   晚上下班后,他问孙照:“善善怎么样?”   善善就是那条小柴犬,顾行野给取的名字,现在放在孙照家里养着。   孙照说:“很好,胖了一圈。”   “嗯,那就好。”顾行野罕见的脚步轻快。   孙照还疑惑老板这是怎么了,今天非但不加班,还破天荒问起善善了,要知道那天他把狗扔给自己,说的是,这条破狗你先养着吧!   顾行野独自开车回到家里,洗好澡来到衣帽间。   手指划过衣橱里属于骆时岸的衣服。   这些都是被骆时岸丢弃的,如今他视作珍宝。   捧起一件他冬天穿过的毛衣,放在鼻下轻嗅,仿佛还能闻到属于他的味道。   再熟练地将他常用的香水找出来,对着衣帽间四处喷了两下,就像他还生活在这里一样。   白天的好心情随着太阳一起降落,傍晚来临之前,顾行野突然落寞。   指腹轻轻拂过毛衣的纹路,脑海里全都是骆时岸的脸。   就这么抓着他的衣服,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时天依旧如同墨色。   顾行野动了动,将骆时岸的衣服盖在胸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熟练地找到早已保存下来的变装视频。   变装前的他斯文安静,无框眼镜戴着,叫人想粗暴地剥下他的衬衫,变装后即刻成为严肃的教师,眼镜变成金丝边框。   他不近视,这个金丝边框眼镜是顾行野的。   那时候他还肆无忌惮用他的东西,身上这身西装也是临时改成属于骆时岸的尺寸。   想到这,顾行野喉结翻涌,体温逐渐向上涌,血液则迅速向下流动。   手上动作未停,犹如穿梭在云雾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将铁杵磨成软杵,顾行野大口呼吸,犹如被海水冲上岸的鱼。   骆时岸,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到他就能立刻想到那天他说,可以跟自己睡一晚。   夜深人静时细胞才会因这句话而沸腾,阴暗面随着无限贪婪一同释放,他真的好想他。   医院租的小床就是硬床板,他会不会很累,睡不着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想到自己……   --   周暮芝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的,医生看过之后表示没什么问题,骆时岸总算放下心来。   躺在病床上好些天,周暮芝看着病房里忙碌的几位护工,终于忍不住悄悄跟骆时岸说:“我这都已经好了,你找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呀?”   “……”骆时岸说:“这不是要轮番守着你,怕你出问题吗。”   “这么多天了,没问题了,赶紧叫他们回去吧,省得被人拍下来说你耍大牌。”   骆时岸笑出了声:“又不是不给钱,怎么就耍大牌了,相比较伺候别人,他们更喜欢伺候你。一是人多不费劲,二是我这么有名,但凡有一点对他们不好,传出去那才叫耍大牌、不尊重人。”   可周暮芝哪里习惯被这么多人伺候,最终在她的坚持下,骆时岸只留下了一个人,帮忙买个饭,或者他不在的时候帮忙叫护士换药。   骆时岸轻轻抚摸她的脸,一遍又一遍怎么都不够。   周暮芝笑着说他:“跟个小孩子一样!”   骆时岸鼻子泛酸,趁着身边没人抱住妈妈:“还好你没事。”   “我就是突然被吓到了。”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   骆时岸后来才知道,早在他们等在抢救室外时,顾行野就已经叫人去查,那辆撞上来的车主。   最后的结果是,车主正在打电话,没留神才不小心追了尾,并不是恶意寻仇。   齐焰得知这件事后也第一时间打给了骆时岸,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后,齐焰告诉他:“本来打算等过段时间给你个惊喜的,但你母亲好不容易度过一劫,现在就告诉你吧。”   “什么惊喜?”骆时岸问。   “那部文艺片的另一位投资人的资金链断裂,他大概有百分之八十撤资的可能。”   默了默,骆时岸说:“所以还要重新拉投资?”   “没错。”齐焰告诉他:“不仅是投资,还有选角问题,这里面本来有个已经订好的演员,可惜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我们怕万一这件事被抖出来让大众知道会影响上映,所以打算换人,”   重新拉投资不是一两天就能敲定的事,换演员也需要时间,这样一来二去,至少也得两个月。   骆时岸问:“我还有机会出演?”   “当然。”齐焰笑说:“《圣灵》马上就开机了,你好好表现,公司送进去的两个新艺人也很崇拜你,有空我会过去探班。”   “好的。”骆时岸很开心:“到时候再见。”   再见面没能等到骆时岸以为的开机后,齐焰在第二天就来到陵市。   骆时岸正和周暮芝一起吃饭,母子俩在一起没什么坐姿讲究,床上放了个小桌,两人面对面,骆时岸支起一条长腿,膝盖高过饭桌,手臂垫在上面说着什么,边说边比划。   逗得周暮芝发笑,抬眼看见齐焰,愣了一下。   骆时岸随着她的目光回头,放下饭碗和腿,踩上拖鞋跟齐焰点头:“齐总。”   齐焰将带来的礼品放下,随即跟周暮芝打招呼:“我来的太早了,没想到你们正在吃饭,是我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周暮芝知道这是儿子的老板,和蔼地问他:“吃饭了吗?”   齐焰含笑摇头:“急着来看看您,还没来得及吃饭。”   “刚好时岸多买了一份粥。”周暮芝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说:“他呀,总怕我吃不饱,你说我一个人哪能吃两份饭呢——”   顿了一下,又问:“你不会嫌弃吧?”   “当然不会。”齐焰接过粥,拿起筷子:“刚好我也饿了。”   齐焰看上去一点也不嫌弃,对于他来讲,山珍海味与素食淡饭都是一样的。   骆时岸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重新拿起碗。   齐焰问他:“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呢?看上去那么开心。”   “在给我讲他工作的事情呢。”周暮芝笑说:“时岸,你再给齐总讲一讲。”   “讲得是我上学时拍过的一个广告。”骆时岸弯着唇:“导演要我对着一片绿布幻想自己躺在海边,身边是沙滩美女。”   “那时候年纪小,我拍了好几条也没过,后来导演就叫道具组的所有老师上来模仿女孩子走路。”骆时岸无奈地笑,伸手比划他们的线条:“一群有胡子的男人走猫步,还对我吹口哨,我在镜头前就笑出了声。”   骆时岸说着又笑了,一口饭没咽下,咳了几声。   齐焰赶紧倾身帮他拍了拍背,一下一下顺:“还好吗?”   “没关系——”   话音未落,开门声传到耳边,三个人一齐看过去,表情不一。   周暮芝惊讶;   齐焰唇角弯起,眸色深沉。   一只手还放在骆时岸的背上,下一秒就将拳头展开。   骆时岸则咽下嘴里的饭,平静地开口。   “顾行野,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8章   顾行野一大早就让鲁普做好了营养餐。   特别交代骆时岸的母亲刚抢救出来, 每道菜都是经过他的同意才被装进保鲜盒里的。   他手里拎着三个人的早饭,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见齐焰与骆时岸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而周暮芝则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   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顾行野从前也见过周暮芝几次,在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俩已经搞到一起, 骆时岸放假回家, 顾行野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跟他一起回了家。   晚上两个人在房间打游戏, 周暮芝就端过来一大盘水果, 嘱咐他们少玩游戏早点睡。   顾行野听话,周暮芝刚一出去就扔了游戏机把骆时岸推到床上, 不让他动,自己含糊不清地一边吻一边说:“早点睡,听话。”   后来毕了业, 逢年过节都是各回各家, 他再也没出现到周暮芝面前过。   这声久违的阿姨哽在嗓子里,因齐焰的到来,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周暮芝记起他来了,朝他招手:“儿子,这个是不是你大学同学, 还来过咱们家呀?”   骆时岸点头:“……嗯。”   “快进来孩子, 快进来!”周暮芝问他:“吃饭了吗?”   顾行野想说自己带了饭菜, 可看着桌上的空碗, 他微笑:“我已经吃过了。”   齐焰举着饭碗, 将一块冬瓜放进嘴里, 跟顾行野点头:“顾总好久不见。”   “是啊。”顾行野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交叠:“好久不见。”   周暮芝笑说:“你们都认识呀?”   “认识。”齐焰回答:“我和顾总是旧识。”   周暮芝又问顾行野:“你也是在网上知道我生病的吗?哎呦, 真是不好意思, 一大把年纪了, 生病住个院还被发到网上去了。”   “不是。”骆时岸告诉她:“那天你晕厥了,是顾行野帮忙送到医院的,不然……”   周暮芝一拍大腿:“哎呦,原来是你呀,太谢谢你了小顾。”   她伸出手,顾行野就赶忙起身走到床边。   周暮芝握着他的手:“我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就好看,现在还是这么好看,五官比上学的时候长得开了,看着也有个大人样了!”   顾行野微笑:“是吗。”   他今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头发多用了一层发胶,十级风吹过也吹不乱他的头发,西装领带都是特意搭配好的,怕病人闻不惯香水,特意没喷,来之前还喷了口气清新剂。   顾行野坐下来,后背对着齐焰,直接将他的视线阻隔,旁若无人跟周暮芝聊起从前:“阿姨,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呢。”   “记得。”周暮芝回忆:“我们家时岸第一次带回来玩的朋友就是你,他小时候都没有朋友,高中玩得挺好的那几个也没来过,你是唯一一个来过我们家,还住了那么多天的!”   顾行野抬了抬眉,微笑的弧度已经抵达顶端,但为了保持涵养,他忍着没笑出声:“我还记得您做的菜特别好吃。”   “那等阿姨病好了你再来我们家,阿姨还给你做。”说完,视线又落在他身后的齐焰身上:“齐总,你也来,你们都来!”   “好。”齐焰点头:“我也想尝尝阿姨做的菜。”   说完,又转头,问骆时岸:“时岸也露一手?”   骆时岸抱歉笑笑:“我不会做菜。”   “时岸做的面很好吃。”顾行野称赞。   周暮芝惊讶:“时岸做的面……我吃过一次,怎么说呢……”   她欲言又止,顾行野微笑:“很好吃啊,我吃过很多次。”   周暮芝理解性地点头:“可能只符合你的口味吧。”   今天人多,尤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在这,她也开心,就开始说起了骆时岸的从前。   “有一次呀,他突然回家,买回来好多好多菜,我们过年都不吃这么多的,非要我教他做饭。”   “我教他做排骨,他给做糊了锅,教他炸茄盒,他给炸成了黑炭还把手给烫了,又教他煲汤,结果他给做咸了,后来我也没辙了,那么好的菜都给他糟蹋了,我就不教他了。”   她说完,笑着看骆时岸:“那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吧,自己出去租房子住,说是想做饭,我——”   “妈。”骆时岸脸色不太好,垂着眼没看任何人,几秒过后才勉强弯了弯唇:“你别说了。”   “还不好意思了。”周暮芝笑说:“好,不说了。”   她又去握顾行野的手,指尖刚碰上,滞了一下,双手覆盖住:“孩子,你这手怎么突然这么凉。”   顾行野眸色发暗,脸色依旧保持笑容,说了句:“要不下回做蘑菇吧,最好做了。”   “那汤里就有蘑菇!”周暮芝一边给他暖手,一边说:“白玉菇、杏鲍菇、干贝……别看他不会做饭,还挺会吃饭的!”   “妈。”骆时岸说:“吃过饭了,我叫护士过来打针。”   骆时岸说着就往出走,顺便将早上的垃圾拿出去。   护士站才零星坐着几个护士,现在还不到打针时间,骆时岸刚从杂物间出来,迎面撞上了顾行野。   他沉声道:“糖醋排骨一直是我爱吃的;茄盒是有一次出差,我觉得酒店楼下的茄盒不错,回去叫鲁普做,但并不是之前的味道;蘑菇干贝汤,有段时间我们经常喝。”   两两对视,骆时岸的确局促了几秒钟,随即又变得坦然。   他点头,坦然承认:“那时候想学着做饭,给你个惊喜的,后来发现我的确不是这块料,就放弃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行野沉声问。   “也没学会。”骆时岸缩了缩肩膀:“说出来让你笑话吗?”   “我会笑话你吗?”顾行野上前一步:“你为了学做饭把手给烫了,我会笑话你?”   骆时岸看着他,笃定道:“以前你会的。”   以前,他应该会说,没事闲的做什么饭,听话,你这双手就留着养养花,当心把厨房炸了。   又或者懒懒地看他一眼,再继续手头上的工作,说一句:“你就是没事找罪受,好好的非学什么做饭啊。”   静默一瞬。   顾行野无力叹出一口气:“对不起,时岸,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他抿了抿唇:“可惜回忆没办法抹掉,现在想起来,以前可真幼稚。”   他自嘲地笑,顾行野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这些他珍藏的宝贵回忆,日夜思念的回忆,到骆时岸这里是多余,多余到他想抹掉。   不会想抹掉擦肩而过、无关紧要的人,而是想抹掉属于他们的回忆,那样珍贵的回忆。   骆时岸看着他:“你今天没什么事?”   “没事。”顾行野说:“一点也不忙,可以多待一会儿。”   “你们俩聚到一起就开始较劲。”骆时岸说:“齐总是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顾行野皱眉:“你为什么不让他回去!?”   骆时岸无奈又重复一遍:“因为他是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   顾行野:“我还推了早会过来的呢!”   ……   “你看。”骆时岸说:“这不是很忙吗,快回去吧。我妈恢复得不错。”   顾行野满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听骆时岸的话,他说:“我今天带来的是鲁普做的饭菜,中午你们热热再吃吧。”   “好。”骆时岸说:“走之前去跟我妈打个招呼,她真的很欢迎你。”   顾行野在进门前一秒将脸色从暴风雨急转到晴,嘴里鸟语花香:“阿姨您慢慢养病,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大事小事都没关系。我公司还有事,今天就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周暮芝颇为不舍:“那什么时候再来?”   顾行野想了想:“我还有很多话想跟您说,就找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吧。”   “……”周暮芝眨了眨眼。   齐焰很合时宜开口:“顾总这么快就走了,我还给你削了苹果呢。”   三个整整齐齐削好的苹果摆在那,有他的份才怪!   顾行野抿了抿唇:“我不爱吃苹果。”   说完,又努力回忆了一遍,转头对周暮芝说:“上学那时候,阿姨给削的是水晶梨,非常甜。”   周暮芝惊讶:“这你都记得?”   “是您亲自给我削的。”他着重强调,而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毫不谦虚:“过目不忘。”   周暮芝扭身拿起一个苹果:“拿着孩子,路上吃,这个苹果也很甜。”   “不了。”顾行野摆摆手:“您吃吧,我就先走了,您出院之前,我一定会再来的。”   “太好了,不忙的时候就过来吧。”   顾行野礼貌地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齐焰则接过周暮芝手里的苹果:“阿姨,我去给他送过去。”   周暮芝:“……”   顾行野脚步快,走到医院门口了,齐焰出现在身前。   他再也不用掩饰眸中的鄙夷,直截了当开口:“怎么跟个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开?”   齐焰拿着苹果梗轻轻地转,完全没有给他的意思。   “顾总今天过来,是想干什么呢?”   “看我前男友的母亲。”顾行野缓缓道。   齐焰勾着唇:“我看是想以一个救助者的身份,来另辟蹊径吧。”   顾行野一字一句道:“以一个晚辈的身份。”   “晚辈……”齐焰笑了一声:“晚辈还真没看出来,我到看出因为你的到来,周女士变得卑微,一个劲儿地恭维你,连饭都不吃了。”   面对他的挑衅,顾行野丝毫不慌,只淡淡地笑,垂眸看他:“和你当初恭维我们一样吗?”   齐焰脸色一暗。   “不一样吧。”他说:“你当初又送礼又蹭酒,我可是带着礼物来的。”   说完,他一把抢过齐焰手中的苹果,丝毫不在意苹果外皮因接触空气时间过长而微微变色,咬了一口,突然变脸,死死盯着他的眼:   “你见过大学时期的骆时岸吗?”   “你知道他大学长什么样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床单,睡多大的床吗?你跟他睡过一张床吗?”   “你知道他们家的盘子上面带着什么花纹吗?你知道他跟我这些年,每天睡醒都是什么样子吗?”   一番看似幼稚的盘问,却实打实地表现出顾行野曾和骆时岸有多亲密。   哪怕齐焰有滔天的本领,也无法做到时间逆转,他眸色阴沉:“那又能如何,现在你知道他睡醒的样子吗?”   “我至少拥有过,不像你。”顾行野又咬了一口苹果:“只有给我削苹果的份!”   说完,剩下的一半被他甩进垃圾箱。   尽管站在相同的高度,依旧发挥出强者的气质,高高在上地藐视他:“在我手里是苹果,我不要了,就是垃圾。”   话毕,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齐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靠回忆度日的生活,也就只能欺骗自己了。”   顾行野驻足,拳头攥起。   “在你的回忆里,骆时岸是你的金丝雀,我是讨好你的人。我们两个你可以随意轻贱。可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一切都变了。”   “你今天总算说了一句人话。”顾行野没转身,只懒洋洋地回了个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剧本还没写完,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一波三折呢。”   说完,他不屑的笑了声:“不要把你和骆时岸相提并论。对他我可是捧在手心里的,对你,的确是轻贱。”   豪车远去,齐焰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身回到医院。   病房里,骆时岸和周暮芝一人拿了个苹果,快要吃完了。   骆时岸起身:“齐总回来了,我再给你削个苹果吧。”   “不用。”齐焰微笑:“就快开机了,阿姨这个情况,需要我帮你请几天假吗?”   “刚才还在说这件事。”骆时岸说:“我看我妈恢复得不错,我不在这几天就让我朋友常来看看他,我朋友也是心脏的医生,再加上还有护工在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能处理好就行,别太辛苦。”齐焰拿起公文包,跟周暮芝告别:“我工作上也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待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两个人后,周暮芝疑惑地问:“我怎么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别扭呀,好像……故意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样子似的。”   连妈妈都看出来,可见顾行野的行为有多幼稚,总共才待了几个小时,弄的硝烟弥漫。   骆时岸轻轻叹了口气,才开口:“做生意的就是这样,表面关系好,其实……额……”   “为了争抢什么!”周暮芝说:“对吧?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两个男的为了争抢一个女的,见面礼貌握手,实际上在手上用劲儿,通常都是男主角掐另一个人,疼得那个人脸都变色了。”   “……”   “对不对呀,儿子?”   “……嗯。”骆时岸将床摇回去:“妈你累了吧,睡一会儿吧,刚刚通知我去交住院金,我下楼一趟。”   出门前,还在听周暮芝嘀咕:“那个小孩子不错,小时候懂礼貌,就是太吵了一点……”   骆时岸闭了闭眼,疾步走出病房。   --   顾行野回到公司之后,就让孙照拿来了《圣灵月光》的一系列流程。   其实这部戏的拍摄流程,他已经了如指掌,甚至比导演还要明白。   这次拿过来主要也是看看再熟悉不过的开机时间。   圈里人多多少少有点迷信,比如开机前必须烧香,贺岁档不让新人上,片场里的箱子、椅子谁能坐谁不能坐都有讲究……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章程。   这次的开机时间也是花大价钱,专门选了个良辰吉日。   顾行野盼啊盼啊,闲来无事就看一眼日期,没到,没到,还他妈的没到!   今天,他用指腹轻触开机时间那行黑色小楷,终于要到了。   这是自分手后,他靠自己的努力说服骆时岸参演他的剧,在一众剧本中选择了一部,适合他,又能叫他脱颖而出的角色,实在困难。   好在上天眷顾,他做到了。   接下来就等开机,考虑到骆时岸母亲的原因,顾行野打电话给导演,问能不能尽量把戏份安排在陵市。   导演疑惑地问:“您是打算常来探班吗?”   “那倒不是。”顾行野找了个借口:“就是想去就能去,省得还得坐飞机,浪费时间。”   导演即刻点头:“这部剧的绿布效果比较多,我尽量将戏份都安排在陵市。”   这通电话挂断后,顾行野攥着手机,抿了抿唇,突然眼前一亮。   又将电话打给李天凡。   “有空没,带几个身边的人,嘴不碎的,陪我去个地方。”   李天凡问:“去哪儿啊?”   “找点东西。”   他想起来一个东西,一个对骆时岸……不,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第39章   《圣灵月光》开机这天阳光正好, 陵市的太阳从来都清澈无比,骆时岸在得知这部剧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拍摄后,心情轻松了不少。   小羊帮他补妆, 说:“骆哥, 今天收工我跟你一起走,我也要去看看阿姨。”   “没关系。”骆时岸说:“她恢复得很好。”   “那也要看看, 我还给阿姨买了个小礼物呢!”   都是自己人, 小羊盛情难却,骆时岸也不跟她客气。   小羊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 说出一句话能逗得周暮芝开怀大笑,正聊着,骆时岸突然接到韩毅的电话。   自从上次杀青后, 两个人没再见过面。   本来一开始想要炒个cp, 巩固一下剧的热度,但最终又突然不了了之。   管理层的决定,骆时岸也没办法干预,总之就是公司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韩毅问他:“你是不是吊过威亚?”   骆时岸点头:“吊过呀。”   “那你可以……给我做做心里安慰吗, 你第一次吊威亚的时候不怕吗?”   怎么不怕, 骆时岸曾经最恐高了, 但当初那个环境下, 想要彻底割断与顾行野的感情, 必须克服一切困难, 有一步退缩也铸就不成今天的他。   骆时岸说:“怕什么,就做什么。”   韩毅不明白:“什么意思?”   骆时岸朝病房看了一眼, 周暮芝正和小羊说说笑笑, 他问韩毅:“你新戏什么时候开拍?”   “就这两天。”韩毅问他:“你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要不你来一趟陵市, 我带你去蹦极。”   “蹦极???”韩毅光是听着就要晕过去了,他忙拒绝:“不行不行,我不行……”   “你行。”骆时岸说:“想想你失去的,再想想你即将得到的,你希望因为恐高而失去一个角色吗?”   沉默良久,韩毅说:“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骆时岸回到房间,小羊正在给周暮芝剥桔子,见他进来先把剥好的一半给了他。   骆时岸吃了一瓣,小羊忙问:“甜不甜?”   “嗯。”他正和red发信息,报备一下待会儿会和韩毅出去玩。   Red建议他不要出去,但骆时岸不想辜负韩毅的信任。Red只能告诉他一定要小心,不要被拍到。   骆时岸不太明白,以前看那些明星,不都是后期配合炒一段时间cp来巩固热度吗,但转念一想,他以后可能不会再接同性题材的剧,所以还是不要和韩毅出现太多同框新闻的好。   吃过饭后,骆时岸拜托小羊在这里陪一会儿妈妈,自己开车来到蹦极场所。   韩毅的车就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下了车,趁着暮色垂落来到售票口。   可售票口已经关闭,骆时岸便低声问保安。   保安告诉他:“我们这四天没开门了。”   韩毅好奇,凑过去问:“为什么?”   “被人包场了。”保安说:“人家现在还在里面呢,连我们都不能随便进。”   “包场?”韩毅问:“包场蹦极呀?多少个人?”   “没几个。”保安含糊其辞,好像也不敢多说什么,最后摆摆手:“不蹦极,也不知道在下面找什么东西,反正就不让进,你们回去吧。”   可韩毅的戏迫在眉睫,他不死心地问:“那什么时候能开门。”   保安指着蹦极事项的牌子,最后一行字:“关注一下公众号,什么时候开门就在那上面说了,回去吧!”说完就拿着手电筒继续巡逻。   韩毅无奈地望了眼骆时岸:“怎么办呀,时岸?”   沉默片刻,骆时岸说:“我还有个办法。”   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一家游泳馆。   骆时岸告诉他:“进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韩毅突然胆怯:“蹦极你都能陪我,游泳怎么不能了?”   “游泳池是亮的。”骆时岸说:“万一被拍到了,我没法跟公司交代。”   韩毅扁扁嘴:“那……好吧。”   虽然出道时间比自己长,但他年纪比自己小,骆时岸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去吧,我在这里呢。”   “那等我出来,不许走哦!”   “放心吧。”   韩毅刚走,骆时岸就接到了顾行野的电话。   他心里虽有异样,但就像自己之前说的,每到这时就会想起他救了妈妈一命。   骆时岸接起电话,顾行野的声音传过来:“第一天开机,适应吗?”   “嗯,适应的。”   顾行野说:“本来今天打算过去看看你,但有事耽误了。”   “你工作忙,不用特地来看我。”骆时岸说:“而且,也没有看我的必要。”   “怎么没必要?”顾行野忙道:“不是有‘探班’这个词吗?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去看你,以你前公司老板的身份,这样也不行吗?”   “顾行野。”骆时岸提醒他:“如果我们只是普通身份,那看一看也无可厚非,但现在你和我都是公众人物,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我们见面没有任何好处。”   顿了一下,又补充:“再者说,我只接受有意义的探班。”   顾行野问他:“什么叫有意义的探班?”   “上次你来看我妈,就是有意义的。你探班你公司的艺人,是有意义的,你来剧组视察情况,和导演制片人他们相遇,是有意义的。”   举了几个例子,骆时岸平静地说:“而你来看我,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话音刚落,骆时岸这边又进了一通电话,是韩毅的。   难不成是被人认出来走不开了?   他赶紧告诉顾行野:“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你有什么事?阿姨怎么样了?”   骆时岸说:“不是我妈,我在外面。”   “外面?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医院?”顾行野问他:“你和谁在一起?男的女的?”   呼叫等待还在响,震得骆时岸指尖都发麻,他懒得回答顾行野这些超出他们关系的问题,只说:“我挂了。”   说完就切了韩毅的线,那边马上委委屈屈:“时岸,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你怎么了?”骆时岸问他:“被人围住了吗?”   “不是,我已经站在跳台上了。”   “几米?”   “……三米。”   “那不管用,你去十米的。”骆时岸说:“再有两天就开机了,今天一定要克服困难。”   骆时岸喘了口气,告诉他:“想想伤害过你的人,再想想你喜欢的人,这样就能跳了。”   “可是,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那就晕着摔下去。”   韩毅现在的心情骆时岸最能理解,他说:“等你真的摔下去了,就明白了十米不算什么,根本对你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时岸……”韩毅说:“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坚强,真够狠的。”   “如果一定要受伤,那不如伤害是自己给自己的。”骆时岸告诉他:“都已经站上去了,再坚持一下。”   “好,我试试。”   连续接了两个电话,突然安静下来,骆时岸还有些不适应。   晚上随便订了个外卖,菜有点咸,骆时岸就下车买了两瓶饮料,想着小羊还在等在医院,又多买了些零食待会儿给她带回去。   回来坐在车里没一会儿,韩毅就下来了。   口罩帽子捂得严实,但走路的样子稍微发颤。   骆时岸心里发笑,果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一上来,骆时岸就拿起饮料,刚要给他突然胸口一震,韩毅整个人扑了过来。   他呜呜地哭,抱着骆时岸的腰,含糊不清地说:“吓死我了,我跳下来差点淹死!”   “怎么会呢,呛到水了吗?没有工作人员吗?”骆时岸轻拍他的背。   “有。”韩毅抽抽噎噎,此刻就跟个孩子一样:“他们认出我来了,一直盯着我看,然后我又跳了两次就出来了。”   “那就是一共跳了三次,很厉害呀。我之前也跳了三次。”骆时岸说:“喝点饮料,补充下能量。”   韩毅这才起身,抽噎道:“你那是蹦极,更吓人。”   骆时岸垂眸一看,胸膛一片湿润。   也不知道是他的眼泪,还是尚未擦干的头发,瞧着韩毅一口气喝了半瓶饮料,骆时岸笑说:“这回不怕了吧?”   “更怕了。”   “我敢肯定,开机的时候你完全不会怕了。”   “真的?”   “前车之鉴。”骆时岸带着过来人的语气,告诉他:“吊威亚的时候你就想,十米跳台你跳了三次,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吗,给自己心理暗示,就什么都不怕了。”   骆时岸开车将韩毅送到酒店门口,嘱咐他:“把帽子戴好,回去洗个热水澡,记得吹干头发再睡觉。”   韩毅点头,眼圈还有些红,他看了骆时岸半晌,搭在车门的手又放下:“时岸。”   “怎么?”   “你说,我们……”韩毅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算了,我走了,你慢慢开。”   骆时岸不解:“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没关系,你问吧。”   “没有。”韩毅一直没与他对视,戴上口罩下车就跑。   大概是觉得麻烦了自己又不好意思道歉吧,骆时岸抬了抬眉,也没在意,调转车头回医院。   小羊还在那,正和周暮芝依偎在一起看手机,好的像是一个人。   骆时岸拿着两大袋零食晃了晃,小羊笑嘻嘻谢过后走了。   她都走了半天,周暮芝的视线才收回来,脸上的笑容更盛:“儿子。”   “嗯?”   “这小女孩不错。”周暮芝说:“爱说爱笑,什么都懂,我喜欢。”   言外之意无需明说,骆时岸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他是弯的。   他说:“这是我助理。”   “助理怎么了?助理不是正好吗,你们每天在一起,都不用分开的。”   “哪有和助理谈恋爱的。”反正周暮芝也不懂,骆时岸索性把一切都说成圈里的潜规则:“艺人不能和助理谈恋爱,公司不让,粉丝更不让。”   周暮芝想了想:“那不让她当你的助理呢?”   “妈。”骆时岸说:“助理不能随便换,万一换到对家派来的就不好了。”   工作上的事,周暮芝也不懂,但看儿子煞有其事的样子,她哪怕再不舍,也止住了念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了!”   接着又换了话题:“医生说我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你那个同学,小野,他什么时候再来看看我呀?”   骆时岸眸色一沉:   “他公司忙,大概率不来了吧。”   刚刚那通电话挂得急,按照顾行野那脾气,估计是在生闷气。   顾行野的确很生气,不是气被挂了电话,而是气自己。   气自己失去了骆时岸的消息。   从前只要他想,就能准确知道骆时岸的位置,包括他在做什么,身边有谁。   李天凡撞了撞他的肩膀,手电在他脸上晃了晃:“干嘛呢大少爷?歇着呢?都几点了,赏月呢?找啊你倒是!”   顾行野仰头,天空繁星映在眸中,他手肘支着浓密的草丛往后靠,双腿交叠,吐出嘴里的一根毛毛草。   “今天歇着吧,明天再来找。”   “都找四天了,你确定是在这里吗?”   “确定。”顾行野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骆时岸说了,当时他蹦极,把我俩的项链掉下来了。”   说完,他抬头,指着最上方的蹦极台,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曲线:“大概就只能掉在这个地方。”   李天凡叉着腰,满头大汗:“咱都找四天了,这山脚下的草都快给哥几个踩碎了,也没见你那珍贵的项链啊!”   “辛苦了。”顾行野一边说一边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将站在鞋底已经定了型的泥土刮下去:“请你们喝酒,另外,找到项链以后,给你的人发奖金。”   李天凡马上朝身后拍了拍手:“听见没,顾大少爷说了,找到项链以后每人两万块奖金!”   欢呼声中,顾行野沉着脸,手背拍了拍他的胸膛。   李天凡皱眉:“不是吧,你这么小气啊,就四个兄弟,按你说找的都是嘴不碎的,你给两万块钱怎么了?”   顾行野偏了偏头,强调:“叫我顾行野。”   酒足饭饱后,李天凡又和顾行野找了个酒吧,灯红酒绿之下,顾行野依旧不改阴沉的面貌。   手里拿着一瓶野格,杯子都不用,盖子一开,喉结翻涌,没一会儿一瓶进了肚子,给拿着酒杯的李天凡喝懵了。   “怎么了?”李天凡问他:“刚才找项链的时候不还挺开心的吗?”   顾行野眯了眯眼,声线微哑:“找项链是挺开心,给骆时岸打完电话之后,突然发现我自己,就他吗是个笑话!”   李天凡不解:“怎么了?他又怼你了?”   何止是怼,他现在就想知道,骆时岸是为了谁匆忙挂断他电话的。   十有八九是齐焰,不要脸的狐狸精。   顾行野安慰自己,哪怕狐狸精再会蛊惑,骆时岸不喜欢他也没辙。   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对自己好一点呢。   哪怕他救了他妈妈,他也只是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说得那样潇洒。顾行野承认自己的确因为此事开心了一阵子。   效果甚至蔓延到了今天,从来没干过这种活儿的他,哪怕身上沾满泥巴,去吃饭遭人白眼都没放在心上,一心想着找到项链交给骆时岸。   可是,今天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跟他打电话,没说几句就给挂了,真是太打击自信心了。   李天凡安慰他:“别难受了,等你找到项链往他面前一拍,他得感动得痛哭流涕!”   顾行野抬眼:“会吗?”   “不会吗?”李天凡反问他:“这事儿换做是谁谁不感动啊,六个人承包了蹦极场地,不蹦极,跑到山脚下挖泥巴,最后捡了条项链回去。”   “唉,哥们!”李天凡一手拍自己的心脏,一手拍顾行野的心脏:“这里,铁打的吗?这都不感动?”   也是,骆时岸从来都不是铁打的心。   只要找到那条他戴了好几年的项链,哪怕是不跟自己回家,也总会对自己好几分吧。   至少在他和齐焰之间,肯定会优先选择他。   顾行野的心情好了些,把酒倒进杯子里,刚喝了几口,李天凡突然平地一声吼:“我草!”   说完,又立马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顾行野。   “怎么了?”   “没事。”李天凡放下手机:“喝酒喝酒。”   顾行野皱眉:“到底怎么了?”   越是遮掩,顾行野就越想要知道,他探过身子拿起他的手机,李天凡忙抢回来:“那个……看你自己的也行。”   他缩了缩肩膀:“我怕你给我手机砸了。”   顾行野莫名其妙:“我公司艺人出事了?”   紧接着就见头条上飘着一串红字,后面都跟了个【爆】的字样。   #骆时岸韩毅#   #骆时岸韩毅深夜游泳#   这两个词条已经让顾行野眉头蹙起,等他点进去一看,营销号标题让他眼前一黑。   【骆时岸韩毅傍晚幽会,骆时岸买了饮料零食,在游泳馆外足足等了韩毅一个小时,等他出来两个人开车前往韩毅酒店。】   底下还配了一小段视频,两个人在车外的时间也就几秒钟,还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尽管评论区的粉丝叫嚣着那不是骆时岸和韩毅,但顾行野一眼就认出骆时岸的身形。   所以是为了这个小白脸才挂了自己的电话??   一个齐焰还没死,又来个韩毅!   骆时岸这个人,什么属性都招!   下一刻,情绪涌上心头,他怒火中烧,一把将手机扔进酒杯里。   气泡疯狂涌动,争先恐后将手机屏幕包围,李天凡后怕似的将自己的手机揣进口袋,拍了拍。   然后才劝顾行野:“你也别太激动,他们俩不太可——”   “老子弄一身泥巴的时候——”顾行野咬着牙:“他们俩居然在鸳鸯戏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顾行野面朝黄土背朝天, 左手一把野草,右手一把淤泥。   山脚下的泥土又黑又硬,不知道挖断了多少铁锹, 这几天每晚回家腰酸背痛。   尤其是夜半时分睡醒, 喘气都觉得肌肉颤抖。   白天他咬着一根毛毛草,一边找项链一边想着骆时岸在做什么。   在他投资的电影片场里, 没有戏的时候就坐在他专门为他准备的休息室里, 吹空调吃水果。   剧组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演员,都提供了休息室, 隔音效果很好,这都是顾行野自掏腰包准备的,为的就是让骆时岸有个舒服的拍摄环境。   为了一株花, 浇了满园水。   可是, 今天看到了这则新闻,顾行野终于坐不住了。   无论把他和谁放到一起让骆时岸选择,他都会因为另一个而毫不犹豫抛弃自己。   明明从前,他眼里只有他的。   此刻正是酒吧的升温时刻,五颜六色的纸条从天而降, 顾行野坐在卡座里, 看着眼前的缤纷凌乱。   突然感觉这里并不适合自己。   走出酒吧, 李天凡安慰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时岸不知道你的付出, 等咱找到项链他就明白了。”   真的会明白吗, 结局还未定型之前, 顾行野暂时朝好的方面想。   他回到东海湾,每次都是洗好澡再来到衣帽间。   生怕外面的空气冲淡了骆时岸残留的气息, 拿上他不要的某一件衣服回到卧室, 仰躺在床上, 脑袋空空,除了骆时岸的名字什么也不愿意想。   最近养成了睡前看骆时岸的视频,习惯性摸了摸枕边才记起手机早就被烈酒灌醉了。   他闭了闭眼,家里应该还有之前闲置的手机。   顾行野拖着疲惫发沉的身子来到储物间,抽屉里翻翻找找,突然看到一部旧手机。   是骆时岸大学时用的,比现在的要小上一圈,钢化膜已经碎了,顾行野把它揭下来,又和崭新的一样。   他在抽屉最深处翻到了充电器,等待开机的时间尤为漫长。   骆时岸的屏保是最原始的,记得有一次顾行野偷偷把屏保改成了他们刚结束后骆时岸面色潮红的侧脸。   那是骆时岸第一次同他发脾气,发脾气的方式却也只是默默换掉,低声说他一句:“这次过分了。”   晚上他哄了好久,嘴与手并用,才总算磨得他软绵绵捶了自己一下,嗔怒:“下次不许了……”   顾行野打开相册,果然在众多照片里找到了这张回忆。   那是个美妙的夜晚,不,每一个和骆时岸耳鬓厮磨的夜晚,都很美妙,但那是尤其美妙的一夜。   正因为看惯了他宠辱不惊,所以尤其喜欢看他面红耳赤。   骆时岸的相册里几乎都是当时的学习材料,掺杂着几张合同,这是顾行野刚去公司上班时要处理的事务。   联系人更是干干净净,轻轻一拨就能拨到底。   这款手机已经很久远了,随便一个返回都要等上两秒。   顾行野还在手机里发现一款app,勾起了从前的回忆。   这是当初风靡一时的聊天软件,叫精灵音,因里面变声器而出名,骆时岸和顾行野都下载了,那段时间一直用这款软件聊天。   骆时岸总喜欢用正太音跟他讲话,而他则喜欢用魔鬼音。   精灵音的确给他们带来一段有趣的时光,因为顾行野的恶趣味,总是在关键时刻将话筒打开,录下骆时岸的低吟。   然后两个人带着一个耳机,在夜半时分瞒着其他室友,将低吟转换成各种音,听得脸红心跳。   这一晚,他就靠着回忆度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时,电话依旧亮着,手机摸上去滚烫,上面正循环播放骆时岸的变装视频,视频卡顿依旧能伴他入眠。   顾行野刚下楼,孙照也开车赶到,下了车就递给他一部手机:“我说打您的电话怎么一直不通,问了李总才知道。这是您的新手机,联系人已经输入进去了。”   “嗯。”顾行野没精打采接过来,上了车又突然开口:“今天先不去公司。”   “可是今天是固定的股东大会,董事会们都到场,还有顾老先生也会来。”   “就因为我爸在,有他主持,不多我一个。”顾行野说:“去蹦极。”   孙照:“……”   李天凡也要工作,不能一直陪着顾行野追老婆,今天只剩他和孙照,弯腰站在太阳下。   孙照找了一会儿眼前就开始出现幻影,他从上学开始视力一直正常,今天走进草丛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早知道出门就拿个放大镜,也总比他肉眼凡胎找项链要好。   顾行野一手拿锹,挖得汗流浃背,孙照走过去:“要不我从公司调来几个可靠的人吧,这山脚下面积太大了,骆先生的那款项链又轻,一阵风就给吹跑了。”   “所以不能按照抛物线定律——”顾行野说着瞟到某一处,眼前突然一亮。   用力拨开孙照,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他蹲在地上将刚刚孙照踩过的泥土徒手拨开,太阳光照射到一条银链,指尖挑起,连带着一颗蓝色宝石破土而出。   万物顷刻间消散在眼底,顾行野眸中只剩下这条项链,身上的酸痛也消失不见,他缓缓站起身。   孙照心道谢天谢地,老天终于开了眼,他也扑过去:“这就是骆先生戴了好几年的那条!”   顾行野冷冷补充:“被你踩在脚下的那条。”   孙照:“…………”   顾行野换了身衣服来到商店,清洁好项链后,蓝宝石的光泽更甚。   宝石微凉,落在他的手心,顾行野轻轻握住,感觉握住了全世界。   他没有耽搁时间,驾车来到剧组。   此时刚好是骆时岸的戏,顾行野走到摄像机后,看镜头一点点推进骆时岸的脸,连他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顾行野突然感觉呼吸加沉,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了。   骆时岸的演技的确越来越好,少年时期的安洛样子懵懂,虽然备受欺凌但依旧善良,骆时岸的眼睛干净发亮,一眼看过去让人不忍苛责。   “他戴了美瞳吗?”顾行野问。   “没有。”导演说:“我拍戏向来不用带美瞳的演员。”   说完又感慨:“他的眼睛真的很亮,很适合有灵气的角色!”   导演以为顾行野这次是来探自家艺人的班,结果把人找来了并排站在身边,顾行野一句话也没说,专门盯着镜头里的男人。   直到这场戏结束,顾行野才象征性跟自己的艺人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骆时岸完全没发现顾行野的到来,直到他在背后喊了他一声,骆时岸在滞住脚步:“你来了?”   “嗯。”顾行野盯着他的眼睛:“来……看看公司艺人,顺便看看你。”   骆时岸跟他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昨晚是怎么回事?”顾行野问他:“你昨晚一直跟韩毅在一起?”   骆时岸垂眸:“没有。”   “应该尽快辟谣。”顾行野说:“和男人传出绯闻除了对你那部戏有好处以外,丝毫不利于你接下来的发展。”   “我知道,我经纪人在休息室等我。”   骆时岸欲走,顾行野跟上来:“我和你一起,给你出出主意。”   骆时岸现在无暇顾及顾行野,和他前后一起走进就休息室。   Red刚挂断电话,正要说什么,眼睛陡然瞪圆:“顾总……”   “你们聊你们的。”顾行野说:“不用管我。”   说完就吩咐小羊:“给我倒杯咖啡。”   小羊眨了眨眼:“只有……速溶咖啡。”   “也行。”   昨天的热搜一上,red急忙联系媒体的朋友,将热度压下去了一些。   但凭借之前的变装视频加上耽改剧的预热,相信热搜很快就会再度上涨。   骆时岸说:“那晚我想要安慰韩毅,零食是买给小羊的,送他到酒店后我都没下车,看他进去后就走了。”   本来在坐在沙发上的顾行野松了口气,接过小羊刚冲好的咖啡,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Red问小羊:“零食还在吗?”   “在家里。”小羊说:“还没吃完。”   Red让她赶紧拍张照片,准备待会儿公关。   小羊问:“这个热搜对骆哥很不好吗?《守护那个人》这部剧不是就快要上了吗?”   没等red回答,顾行野先开口:“这部网剧主要是你们齐总的恶趣味,要是骆时岸的形象固定了,不利于他未来的发展。”   说完,他抿了抿唇:“姓齐的还算有点脑子,没因为这部剧断送了时岸的前程……”   顾行野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在对上骆时岸的眼睛后,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Red替自己的老板补充:“齐总是希望时岸的戏路宽阔一些,如果想要形象固定,还是多接几部再商量。”   “当然。”顾行野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我这里就有很好的IP,是你们齐总求也求不来——”   “顾行野。”骆时岸打断他的话:“请你出去。”   顾行野一怔。   “我们是焰火传媒的。”骆时岸强调:“请你去找顾氏传媒的艺人聊天喝茶。”   顾行野看着他,动了动唇:“时岸,我……”   “请你出去。”骆时岸脸上写满了厌烦:“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现在是当着我们的面侮辱我们的领导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多优越?你的优越感要一直靠踩着别人才能得到满足吗?”   一连串的反问抛出,夹枪带炮,顾行野放下咖啡站起身,尽显无措:“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骆时岸说:“我有经纪人。”   时间定格一刹,不小心被点名的red很快反应过来,友好地朝顾行野微笑:“那就麻烦顾总回避一下,这毕竟是公司内部的事。”   顾行野起身离开,一手揣在口袋里,攥了攥,冰凉的宝石紧贴他的掌心。   走出空调房,室外的温度很快将他包裹,顾行野逆光而立,影子尽显落寞。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公共场合这样训斥他,将他的颜面毫不犹豫摔在地上,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舍不得反驳、舍不得报复,更舍不得离开。   他就站在这里,背靠着冰冷的墙面,让温度徐徐绵延进身体,好给内心的伤口降温、冰冻。   将手摊开,看着这条蓝宝石项链,仿佛隔着空气就能给予他能量,让他不至于万念俱灰,还有一张感情底牌,是他劳作了好几天争取到的成果。   顾行野就等在房门口,幸而这个时间演员们都在拍戏,没有人发现他的狼狈。   直到休息室门再次打开,骆时岸要赶去拍下一场戏,被顾行野拦住。   他诧异:“你一直等在这?”   “嗯。”顾行野点头:“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给你一样东西。”   骆时岸问:“什么?”   下一刻,一条银链展现在他眼前,随即蓝宝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骆时岸眯了眯眼:“你当初,不是说这是限量版的吗。”   “没错。”顾行野开口:“就是限量版的,两年前就已经绝版。”   骆时岸抬眼:“那……”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包场蹦极的人,是你。”   顾行野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包场?”   “韩毅恐高,昨天本来打算带他去蹦极,可惜被你包了场我们进不去,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游泳馆,然后被拍了下来。”   顾行野:“…………”   他喉咙一干,匆忙解释:“我不知道。”   “没关系。”骆时岸微笑:“red哥已经想好了解决方式。”   属于是精心打扮出了门,没想到路上狂风骤雨。顾行野攥了攥拳头,硬着头皮说:“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骆时岸垂眸,看项链的眼神与看他一般无二,他说:“既然找到了,就好好收藏吧,这不属于我。”   “你戴了那么多年,怎么不属于你。”顾行野近乎固执地抓住他的手腕,把项链塞到他掌心:“这就是你的,我送给你的,这是你最喜欢的项链了不是吗?”   “曾经是。”骆时岸看向掌心,随手颠了颠,宝石在他掌心跳跃。   “你今天把这个给我,又能证明什么呢?”骆时岸自问自答:“证明你只手遮天,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到。”   顾行野辩解:“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这并不能让我开心。”骆时岸平静地告诉他:“当时它从我脖子上滑落的时候,我有机会抓住的,可是我没有。”   顾行野感觉心脏就要停止跳动,声线微颤:“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他说:“自然也就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骆时岸说:“它的失而复得并不能让我开心或感动,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幼稚。”   “就像刚刚你在休息室里说的话一样幼稚。”骆时岸重新将项链还给顾行野。   “有找项链的时间你在办公室里喝杯咖啡,或是开个会,做些有意义的事不是很好吗。我们的曾经已经结束了,分手分得那么不体面,就不要再让彼此回忆那时的狼狈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1章   顾行野望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车祸那天晚上开始到我们彻底分手之后,我没有一天不饱受煎熬的。不断循环的车祸梦,鬼压床似的醒不来。”骆时岸告诉他:“这些我不说, 不代表我不难过。”   “和你在一起这几年, 我的确很开心,很幸福——”骆时岸垂眸, 补充:“如果那天晚上, 我没去夜醉的话。”   他犹如一株迅速枯萎的花,刚刚在镜头里还光彩照人, 一提到从前顷刻间黯然失色。   顾行野想说些什么安慰他,话到嘴边又哽住,他能说的也就那三个字:“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骆时岸说:“这些从你救了我妈妈一命后, 就已经抵消了。”   “我不怨你, 但也不想回忆,请你不要再主动提起。”   “我想好好活着,前提是,看不见能勾起我回忆的事物,和人。”   顾行野猛地抬眼, 睫毛轻颤:“你的意思是, 不想再见到我?”   骆时岸平静道:“这个想法的确有些霸道又不可实现, 或许等我见过更高的山, 更宽阔的天空之后, 思想就不会这么狭隘了。”   此时的顾行野能清晰听见自己心碎的动静, 那是一种堪比凌迟的滋味,空气中都带着细小看不见的银针, 被他吸进肺部, 刺得五脏六腑鲜血直流。   一瞬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无力到看着骆时岸默默离开,想抬起手却犹如被栓了万斤的铁球一般,堪堪抬起手指又放下。   前半生所有的经历都在脑海中闪过,终是应了那句真理,没有人一生顺风顺水,总会有‘正义使者’出现,为你的人生添些瑕疵,在你华丽的纸张中踩上一串脚印。   可悲的是,当你想要寻找源头时,却发现那都是自己曾经种下的因,如今就为你结苦果。   是不该企图用回忆来说服他回心转意的,毕竟他们俩的回忆在骆时岸心中,是那么煎熬。   顾行野垂头丧气走出来,炙热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他们公司的艺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顾行野只点头,嘱咐道:“好好学着。”   话音才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连同导演也匆忙站起身,越过摄像机朝片场内看,手里的对讲机喊:“没事吧?看看演员有没有事,医生呢?”   医生马上从车里跑下来,抱着医药箱冲过去。   顾行野也忙走过去,逮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是骆老师,从高台上摔下来了!”   顾行野跑得比这人还快,冲上去拨开人群,看到了躺在地上,眉头紧锁的骆时岸。   他想冲过去抱他,却被医生拦住:“别动他别动他!”   医生一个人无法将他抬上担架,顾行野便走到他脚下,握住他纤细的脚踝。   上车之前,顾行野悄悄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骆时岸疼得嘴唇泛白,说了句:“你别跟过来。”   顾行野眼看着汽车开往医院,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片场重新恢复安静,他开始问责:“那么高的台子为什么不做安全措施?负责人是谁?”   谁都知道这位顾总脾气大不好惹,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道具组领导赶过来请他稍安勿躁,解释道:“对不起顾总,是我们疏忽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顾行野怒火中烧,伸手指了指:“两个小时之内我要知道来龙去脉,不然都给我滚蛋!”   有了上一次车祸的前车之鉴,顾行野现在看什么都像是蓄谋已久,他必须在第一时间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意外。   他很想去医院看看骆时岸,可早在第一时间被下了禁令。   让孙照或者身边的人过去,似乎也会引得骆时岸不开心,顾行野将电话打给了李天凡,那边却告诉他,人在国外,没半个月回不来。   顾行野闭上眼睛冥想半天,再三犹豫,拨通了一串号码。   --   这场戏是绿布背景,高台会在后期制作成池塘,小时候的安洛站在池塘边丢石子,然后再纵身越下与荷花嬉戏。   两场戏打算分开拍,高台大概有两米左右,没有人想到骆时岸会脚下一滑摔下去,所以就没给他安全措施。   骆时岸做了个全身检查,只是因为摔下来不小心被石子硌了下腰,导致当时他失去了知觉。   齐焰帮他倒了杯热水,还贴心地放了根吸管在里面。   骆时岸问:“我需要躺多久。”   齐焰回答:“一周时间就差不多恢复了。”   “那样会不会耽误进度?”骆时岸担心地说:“都怪我没站稳。”   “你不用自责,该自责的是他们。剧组本来就有规定,但凡高于一米,必须给演员准备安全防护道具。” 齐焰说:“这条也写在了合约里,我们甚至可以起诉他们。”   骆时岸重新躺下,废了些力气:“那倒不用。”   “确实不用,因为顾大少爷已经问责了,道具组、安全部那边现在都想方设法拖个垫背的出来,争取能平息他的怒火。”   骆时岸没吭声。   他居然会问责剧组,之前在休息室一点情面都没给他,还以为摔了这一次会让顾行野心情大好呢。   齐焰问他:“昨天怎么那么不小心,被拍到了。”   “韩毅恐高,我就建议他去跳水,或许能抑制这种心理状态。”   齐焰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刚刚疼得嘴唇都快咬破了,愣是没见你哼一声,真能忍。”   “哼要是能止疼的话,我也不会被抬来医院了。”   骆时岸早就参透这个真理,痛永远都得靠自己扛。要是对命运撒个娇、服个软就能过上理想日子,那这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穷人,字典里也不会收录‘烦恼’这个词。   说话间,韩毅突然冲进病房,一脸担忧地走进:“时岸,我——”   他这才看见齐焰在这里,生生止住了嘴里的话,抿了抿唇:“我来看看你,听说你从台上摔下来了,没事吧?”   “我没事,你不是快要进组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晚一点的飞机,还剩些时间。”韩毅说:“我担心你。”   齐焰在这里,韩毅也没了之前的随意,说话都缩着肩,齐焰很快解了他们的不适,对骆时岸说:“既然有人陪你,那我就先走了。”   齐焰走出医院就给顾行野打了个电话。   “时岸没事,只是闪了腰。”   顾行野问他:“就闪了一下腰吗?他当时看上去疼得不行啊。”   “当时是疼得说不出话,因为腰下恰好有一块不小的石头。”齐焰说:“我待会儿替他跟剧组请个假,下周再拍摄。”   顾行野再次确认:“医生没诊断错?”   “医生看过了还能有假?顾总你这么不相信科学吗?”停顿一下,又道:“我还以为你会亲自来,没想到居然会把电话打给我。”   “想必是之前在时岸面前吃了瘪?”齐焰笑了一声:“据我了解,时岸是个勇敢又坚强的人,虽然还不清楚你们为什么分开,但我不认为你的任何挽回方式会让他动心——”   顾行野冷哼一声:“你管得别太宽。”   齐焰无畏地补充:“因为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电话挂断后,顾行野脸上也不见一丝笑容。   天知道他鼓了多大的勇气,才给齐焰拨通电话,叫他去看看骆时岸的。   得知骆时岸没什么大碍,总算放了心,但担忧接踵而至,源自齐焰的最后一句话。   骆时岸怎么会没有心,当初他分明要将心剖给自己了。   他指腹摩挲着黑色绒毛衣,电话再次响起,是李天凡。   顾行野烦躁地按下接听,刚通那边就好死不死问了句:“怎么样哥们?时岸看见项链感不感动?”   顾行野闭了闭眼:“没。”   “没感动?”李天凡叹了口气:“哎,果然是骆时岸。”   顾行野皱眉:“这话什么意思?”   “之前看你劲头足,也就没想扫你的兴。”李天凡说:“我和时岸也认识几年了,每次虽说也有说有笑的,但总感觉……陌生,你懂吗?”   “陌生?”顾行野问:“连你也这样觉得?”   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二个类似的评价了,与他心中的骆时岸全然不同。   李天凡问他:“你不信?”   他叹了口气:“或许是跟你和跟我们不同吧。”   “肯定不同。”顾行野说:“他是我的人。”   “行行行你的人,没人跟你抢。”李天凡说:“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吧,我这忙着呢先不跟你说了啊。”   之前顾行野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不肯回来呢?   为什么明明之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了,怎么就不肯回来了。   今天这两通电话告诉他,想尽办法找到的这条项链,骆时岸不仅不会感动,甚至根本不会在意。   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不再做亲密无间的举动,也不再拥有彼此,那么对骆时岸来说,自己是与李天凡一样的人。   见面问好、微笑交流不过是人际交往中的礼貌,若想要再次走进他的心,难于上青天。   顾行野再次打开骆时岸从前的手机,翻了翻,惊奇地发现里面还有个隐藏的上了锁的文件夹。   他试了骆时岸的生日没打开,又缓缓按下自己的生日,可惜也不是。   想了很久,最终他输入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纪念日,收藏夹转了几圈,解锁了。   顾行野的心犹如被最重的保龄球重创,他抓着黑色毛衣凑到鼻间,一边呼吸一边查看。   这里面最多的,竟是自己的照片。   打篮球时跳跃扣篮、晨跑时、食堂排队打饭时、还有在寝室睡觉时。   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拍下来的,这里面记载了他们大学生活最美好的回忆。   还记得刚在一起那些日子,他成天缠着骆时岸,问他爱不爱自己。   逼急了骆时岸总是说他:“你这人怎么话这么多,真幼稚。”   “你不幼稚你倒是回答我啊?”顾行野追问:“我成天说我爱你,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吧,说一句爱我又能怎么样?”   总是在他真的板着脸时,骆时岸才会小声扭捏地说一句:“……爱爱爱。”   他们俩,真是互补。   一个成天把爱挂在嘴边,一个极少说爱。   极少说爱的那个,做得最多,不求回报,而把爱挂在嘴边的他,都做了什么啊……   喉咙发酸,顾行野把脸埋进毛衣里,直到最后一丝空气消耗殆尽才抬起泛红的双眼。   原来,骆时岸曾经是那么的爱他,就连睡着了也会偷拍他,把他无声的爱和陪伴存在隐藏文件夹里,藏了这么多年。   思念抑制不住地疯长,顾行野现在只想见骆时岸一面。   他重新洗了把脸,拿上车钥匙下了楼。   就看一眼,远远的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2章   骆时岸看着韩毅忙前忙后的样子, 问他:“你确定今天不走了吗?”   “你都这个样子了,我怎么可能走呢。”韩毅打来一盆温水,将毛巾浸湿, 刚要附上骆时岸的脸被他制止:“我自己来。”   “好, 那我去取外卖。”   韩毅刚取完外卖,突然被身旁一声鸣笛吓了一跳。   尽管他口罩墨镜帽子一样也不落, 依然小心谨慎地转头, 直到豪车车窗半降,他看见了顾行野的侧脸。   车上, 韩毅总算松了口气,摘下口罩:“顾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现在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顾行野冷眼瞥他。   韩毅说:“时岸发生意外了, 我刚好在陵市, 就来看看他,怎么了?”   “怎么了?”顾行野质问:“你第一天出道,第一天做艺人?你们的新闻刚出来才多久,不知道现在应该离他越远越好吗?”   他看见韩毅气就不打一处来,小白脸半夜勾着骆时岸去游泳, 谁知道他安没安好心。   跟过齐焰的人, 都没一个好东西。   “现在没后台了, 等着蹭热度呢?”顾行野用告诫的语气跟他说:“要是因为你让骆时岸的努力白费了, 我让你后半生从圈里销声匿迹。”   静默一瞬。   韩毅闷声道:“我没有, 我只是想来照顾时岸。”   “我记得你是男团出道。”顾行野食指轻敲方向盘, 明显不相信他:“能挤进男团并发展成团里资源最优秀的,都是聪明人。”   “我就是想照顾时岸而已。”韩毅偏头, 抱着肩膀:“你爱信不信。”   ?   好像现在叫个人都能跟他甩臭脸, 他在骆时岸那里吃瘪也就算了, 在老狐狸和小白脸这里可忍不了。   顾行野瞪着眼睛正要说话,韩毅又道:“那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过来跟我说这些的呢?”   “前经纪公司老板?还是什么?”   “……你管老子。”顾行野抿了抿唇,瞪他:“照顾人就好好照顾,把你的歪门邪道都给我收起来,但凡让我发现一丁点猫腻——”   “你就让我后半生消失在娱乐圈!”韩毅没好气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厉害,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为什么要来欺负我们这些弱势群体!你怎么不把我吓死!”   他说完就戴上口罩,按着帽子跑下车。   顾行野眼看着他跑掉,抬手狠狠凿向方向盘。   骆时岸说他做的事没意义,韩毅也这样说。   那到底什么有意义?按照他们这样说,人总会有归西那天,就每天在家混吃等死吧,全世界没有一件有意义的事!   韩毅取了外卖回来后一言不发,骆时岸还诧异怎么去了这么久,他问:“是遇见什么人了吗?”   韩毅看了他一眼又埋头吃饭。   “记者?”   他摇头。   “齐总?”   又摇头。   静默一瞬,骆时岸说:“顾行野。”   这一次,韩毅把头埋得更深。   “顾行野来了。”骆时岸笃定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韩毅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就是说现在咱们俩的关系敏感,让我照顾你的时候,把歪门邪道收起来。”   “我知道娱乐圈的人都勾心斗角,可我跟你没有。”韩毅生的一副娇弱像,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时间竟叫骆时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韩毅说:“你对我好,是没有目的的那种好,第一次见面你一下就叫出我的名字,有多少人看着我指了半天也没叫出来,最后哄堂大笑还是我鞠躬自我介绍,你知道那种像是哗众取宠的得感觉吗?”   “我能理解。”骆时岸说。   “当初上节目也是你先跟我说话,还找我拍视频,还关心我,虽然你对别人也这样,但我就不能也对你好吗?”   骆时岸张了张嘴,组织好语言:“顾行野就是那样子,跟谁说话都很生硬,他从小当少爷,长大当领导,习惯用那种语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话毕,却见韩毅抬头:“时岸,你之前说和你互相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   “你别多心,我没有调查你,也调查不到你。”韩毅用筷子戳着剩饭:“我就是觉得他好像特别关心你,你也特别了解他。”   骆时岸轻轻叹了口气,点头。   “还真是他,我早就该猜到的。”韩毅说:“怪不得他处处看我不顺眼,连我来照顾你也被说成别有所图。那他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来看你呢?”   骆时岸也觉得奇怪,难不成真是因为被送上救护车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应该不是。顾行野那个人向来我行我素,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一句话就乖乖等在楼下,这也太荒谬了。   但不管因为什么,他选择不上来对彼此都有好处。   “大概是不想被拍到,免得再生是非吧,我们现在已经分开了,但毕竟曾在一起过,走得太近难免惹人猜忌,万一再顺藤摸瓜查到之前的事,对顾氏集团不好。”骆时岸拍了拍韩毅的肩膀,安慰他:“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韩毅笑着覆盖住他的手:“只要你相信我就好。”   骆时岸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   尽管思念疯长,心绪早已飞到骆时岸身边,但顾行野依旧没有勇气和他打声招呼。   他只敢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那一条玻璃看看骆时岸很快削好一个苹果,然后……放到了韩毅手里。   只一墙之隔,仿佛天壤之差。   他站在门外已经有二十分钟了,骆时岸嘴角的微笑就没淡下去过,而韩毅则端着一张受了天大委屈的脸,一定是在给他告状。   大小绿茶分批出现,一看这样的画面顾行野就觉得头晕目眩。   骆时岸那么果断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来他身边都是绿茶吗?   这到底是谁住院,谁在伺候谁啊?   哄绿茶做什么,都起不来了还亲自给他削苹果,没吃过苹果吗?   他都多久没吃过他削的苹果了。   幸而是夜半时分,走廊里的医护人员不多,顾行野又在病房外待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一个人驰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回到家依然觉得内心空洞,躺在床上仿佛处在深渊。   他开始思考骆时岸不待见自己的原因。   如果说他和齐焰、韩毅交好是因为工作需要,那为什么他会对小羊那么好呢?   小羊只是个助理,没办法帮他拉资源,除了帮忙打理他的生活之外毫无用处,这样的人随便一找就能找到啊。   就像是家里的阿姨,开车的司机,不合心意随随便便就可以换掉。   蓦地,顾行野明白了。   他见过小羊几次,看着古灵精怪的,虽说胆子小但好像从未出卖过骆时岸,就连面对自己的质问也是选择埋头不吭声。   骆时岸想要的是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不需要多聪明多有能力,只要不伤害他就好。   一想到这,顾行野心又开始痛,这个要求多简单啊,怎么他当初就做不到呢。   现在能做到了,可骆时岸不信他了,甚至连医院也不让他跟去。   夜色寂寥,顾行野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拿起那部小手机,找到聊天app后,自己手机也下了一个。   他攥着手机犹豫了好久,发了条信息。   【你在做什么?】   ‘叮’的一声,他的手机响起。   ‘时岸’的名字在闪耀,有那么一秒钟顾行野停滞的心脏恢复跳动。   再发一条:【我想你了。】   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犹如幻境般,春天的光影闯进顾行野的心,偶尔一束光闪过,也能叫他心旷神怡。   ……   这一晚,他模拟骆时岸的语气给自己发了无数条信息,有几个瞬间仿佛看到了春天,看到了骆时岸的脸。   当顾行野点开自己对话框,企图和他对话时,手指轻颤,屏幕上的字迹突然模糊。   眨了下眼,重新恢复清晰。   他用袖子擦去,咬着嘴唇打上四个字:【我好想你】   寂寥的夜连月亮都吝啬到不肯露面,顾行野一个人靠在床头,开始了这荒诞的、久违的‘对话’。   一夜无眠,以至于顾行野第二天上班都头晕目眩,刚走进办公室就见顾擎坐在桌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爸。”顾行野有气无力地叫了他一声。   “你昨天去哪了?”顾擎问他:“董事会为什么不来?知不知道你叔叔阿姨们等了你多久?”   顾行野捏了捏后颈,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什么叔叔阿姨,在公司上班哪来的叔叔阿姨?”   “那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好,不叫叔叔阿姨。”顾擎一拍桌子:“你有没有把董事会当回事啊,怎么能让大家等你一个人呢?”   “我不是让孙照说了我不参加吗。”   “这是你说不参加就不参加的吗?董事会是过家家吗?”顾擎怒目圆睁:“你说!昨天是不是跟人家喝酒去了?!”   顾行野不耐烦道:“我没有。”   “我早就听说李家那小子成天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你偏偏从小就跟他玩得好,我看你是被他给带坏了!”   “你儿子从小就坏。”顾行野拿起一瓶水,翘着二郎腿一口气喝了半瓶:“不用人带。”   “再说了,我现在是什么地位?”顾行野摊开手:“我坐在这间办公室里,让他们等等我怎么了,等不到我又怎么了?”   顾擎刚要说话,被顾行野抬手制止:“不用说我有今天都是因为生在顾家,生在顾家不代表就剥夺了我后半生所有的努力,我要真不是这块料儿,你会选择退居二线吗,公司还能一直发展到今天吗?”   顾擎生生被噎住,喘了几口气才道:“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本事不代表你可以藐视董事会!”   “那不是因为有你在吗,所以我就偷一次懒。”   顾行野说完又垂眸,摇了摇头:“我没本事。”   顾擎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上一秒还信誓旦旦说公司没有他发展不到今天,这会儿又突然说没本事了。   一定是喝酒喝傻了!   “昨天——”顾擎坐下来,刚拿起文件夹又重重撂下:“我给你讲讲董事会的内容,你坐在哪干嘛?坐过来!”   顾行野起身,刚走了没几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沙发靠背才勉强稳住。   “这是怎么了?”顾擎慌张走过来,问他:“喝了多少酒?”   “没喝酒。”顾行野抿了抿苍白的唇:“就是一夜没睡。”   “一夜没睡就能这样子,身体是自己的好好保持。”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顾行野的脸:“这是打了一夜游戏吗?眼睛那么红,眼皮都肿了。”   顾行野下意识偏过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都告诉你少玩手机了,多大了还不知道!”   董事会也就和每年一样,总结、创新、展望未来。   顾行野左耳听右耳冒,还得对顾擎的训斥点头道歉,刚把顾擎打发走,后脚房汐就来了。   房汐一来,办公室可就更热闹了,她不仅叫来了孙照,还带来两个家庭医生。   “听你爸说你差点晕倒。”房汐夺走他手上的文件。   顾行野说:“我爸要我今晚把报告写出来发给他呢。”   “还写什么破报告呀。”房汐扶着她躺在沙发上:“这可不行呀儿子,你爸以前那么忙都没有晕倒的时候,快让医生给你检查检查。”   顾行野被迫把血压血糖统统检查一遍。   他索性阖上双眼,听着房汐嘱咐孙照的声音,慢慢进入梦乡。   瞧他睡着了,房汐让大家都出去,告诉医生把检查结果发到她手机上就可以。   她就陪在顾行野身边,突然听见他在说梦话。   凑过去细细一听——   “时岸……时岸……”   “时岸……”   房汐皱了皱眉,这是在说什么呢。   又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房汐脸上爬上喜色,小心翼翼给顾行野盖上一条毛毯,轻手轻脚离开办公室。   因为她的要求,一整天都没有人进办公室打扰顾行野的梦。   他的梦荒诞又真实,梦里的骆时岸前一秒还在对他笑,后一秒突然将他踹进万丈深渊。   顾行野猛地睁开眼,胸膛起伏剧烈。   阳光洒在他身上,办公室一片静谧,恍惚间让顾行野想起,他曾和骆时岸去一座古镇旅游。   那时候也是在黄昏时分醒来,睡到窗外只剩一户卖糖水的老伯拿着摇扇驱赶蚊蝇。   时间都慢下来,恍若隔世。   忽然下雨了,顾行野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清醒,胸前毛毯下滑到腰腹,第一滴春雨打在玻璃上时,才终于回归现实。   黄粱梦,梦黄粱。   骆时岸早就和他分道扬镳,只剩思念徒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3章   房汐回到家就打开音响, 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声坐起手工刺绣。   顾擎欣赏好画之后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房汐哼着歌,得意地瞧了他一眼:“儿子有喜欢的人啦!”   “是吗?”顾擎也很惊讶,扯了个椅子出来, 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做梦都在喊人家的名字呢!”房汐一边挥舞着刺绣针一边说:“你都没看见你儿子有多深情, 哎呀,也不知道梦里梦见什么了, 喊了半天呢。”   “叫什么名字啊?哪家的千金?”   房汐回忆了一下, 说:“叫善善!”   “善善?”顾擎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名,半晌, 摇了摇头:“没听说谁家的姑娘叫善善啊。”   “难不成是小名??”房汐也想了想:“好像也没有谁小名叫善善。”   “该不会是公司的艺人吧。”顾擎脸色一沉,一拍桌子:“什么东西!跟艺人搞到一起去了,半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哎呦你轻点啊!”房汐整理好被他拍乱的针线, 不悦道:“艺人就艺人呗, 你激动什么,谁规定开传媒公司的就不能跟明星结婚了啊?难不成你还指望你儿子联姻吗?”   “关键是他那样的能不能长久,而且就算他能长久,那对方能吗?娱乐圈的水多深啊。”顾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那群狐朋狗友今天勾搭个明星,明天勾搭个模特, 他要是不能坚持结婚那是给我们顾家丢人!”   “你儿子睡着了都在喊人家的名字。”房汐说:“而且你听这名字, 善善, 肯定是个善良漂亮的好姑娘呀!”   “你别急。”房汐告诉他:“小野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没什么大事, 就是最近疲劳过度——”   她停顿了一下, 引得顾擎抬眼:“怎么了?”   房汐捂着嘴,惊诧道:“你说小野最近这么累, 是不是因为恋爱的原因呀?他是不是跟你说昨晚没休息?”   “……”顾擎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 挥挥手:“你都是当妈的了, 怎么竟揣摩儿子的私生活。”   “我这不是急着看小野结婚吗!”房汐眼珠一转:“我一定得偷偷看看,这个善善究竟是谁。”   ---   顾行野又赶在第二天傍晚走出家门,由于满脑子都是骆时岸,以至于忽视了身后有辆紧紧跟着自己的车。   他坐在车里吸了两颗烟后才走上楼,照例站在那个被饮料机挡住一半身形的位置,默默看了骆时岸很久。   今天不见那小绿茶的影子,想必是急着拍戏回去了。   骆时岸就安静躺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顾行野很想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可惜距离太远,依稀能看出那是一本很厚的书。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很难想象有人还能安静地躺在那,隔绝一切电子产品,回到最原始的时候,细细观看纸质书。   顾行野就在门外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看书,他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遥遥看见了周暮芝过来的身影,顾行野闪身到饮料机后面,悄悄离开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偶然间发现身后的车有点奇怪,恍惚记得来时好像也看见这辆蓝色汽车了。   这才唤起他的警惕心,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顾行野将车开到一条羊肠小路,转了几圈后成功甩开,他将车开到隐秘的地方,死死盯着那辆蓝车。   不多时,车里走下一个女人,顾行野瞳孔骤缩,打开车门大步走过去。   房汐正为跟丢了而生气,刚踢飞一块石头,身后传来一声:“妈,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谁跟着你了。”房汐吓得一抖,眨了眨眼:“我在这等朋友呢!”   “鬼啊?”   “什么?”   “你的鬼朋友啊?”   “你小子别乱说话!”房汐搓了搓肩膀:“大晚上的说什么不吉利的!”   “那你跟着我干嘛?”   房汐没办法,才实话实说:“我就是想看看,是谁把我儿子迷住了。”   顾行野心脏一顿:“你怎么知道的?”   房汐将那天听见的都跟他讲了,追着他问未来儿媳妇的模样,可顾行野却迟迟没有开口。   气得房汐直挠头,说他不争气,都多大了谈个恋爱还瞒着父母,说了能怎么样,父母难道还能干涉他的自由吗!   最后,房汐直截了当地说:“小野,我看你今天去了医院,是她出了什么事吗?不管有什么事,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都不反对,哪怕残疾了也不反对,你爸也不会反对!”   顾行野抬眼:“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反对?”   房汐心想,还真是残疾了呀,哎,这倒也能看出来她儿子是个长情的人。   她点头:“不反对!”   顾行野说:“他是个男的。”   房汐:“…………”   长久的寂静,两两对视,房汐看着顾行野,他面容憔悴,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话骗她。   顾行野看着房汐,这是他第一次跟妈妈承认自己的性取向,尽管这在他的圈子里是正常的,但长辈们肯定不会看好,此时此刻,他迫切地希望身边能有人支持自己。   房汐突然咳了两声:“你……你喜欢……男人?”   “是。”顾行野点头:“我喜欢男人。”   “那‘善善’是男人?”   顾行野皱眉:“善善?是我的狗啊。”   ?   “所以你昨天是在叫狗的名字?”房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通过狗的名字,炸出了他儿子的恋情,对方还是个男的!   顾行野垂眸:“不是,时岸,念快了就是善字。”   “时岸……”房汐想了想,突然抬眼:“骆时岸?那个前段时间跟你解约还上了新闻的骆时岸?”   “嗯。”   反正也坦诚自己出柜这件事了,再加上车外静谧,月亮埋进云层,顾行野一肚子话不知道跟谁讲,只能跟他妈说了。   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包括他的迫切,以及他所做的挽回,统统告诉了房汐,说到嗓子干涸,喉咙泛酸。   “就这样,他不喜欢看见我,也不希望我去医院陪他。”顾行野垂眸,尽显落寞:“可我想他啊,我就想来看看,隔着窗户也好。”   好在房汐是个时常上网,与时代接轨的女人,她很快从震惊中走出来,安慰顾行野:“你一直是个好孩子,犯错很正常呀,不要太自责了。”   房汐给他举例:“你看你读书的时候犯错,被罚抄课文,你工作的时候犯错,害得公司损失了两单合同,赔了六百多万不说还失去了两个客户,但现在你不还是好好的吗,用上学时学到的知识,把公司管理得这么好,比你爸爸在的时候更好呢!”   顾行野说:“可我承担不了这次的后果。”   抄作文可以熬夜流着眼泪抄,赔钱也没什么,他们家有的是钱。   可这一次犯的错,叫他失去了骆时岸。   这世界上第一无二,再也找不到的骆时岸。   “他不肯原谅我。”顾行野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原谅我,好不容易做了一件好事,才换来心平气和跟他说几句话,可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不知道还能再为他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房汐问他:“那就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吗?”   “我只喜欢他。”顾行野固执地说:“我不能没有骆时岸。”   “这世界上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了,你看骆时岸离开了你不也过得很好吗?”房汐劝他:“你现在的年龄结婚不早也不晚,要么我就给你物色个好人家吧。”   “让我结婚?”顾行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说我喜欢男人,你让我结婚?”   房汐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大多数人都是双性恋嘛!”   顾行野说:“我不是。”   “不喜欢女孩子也可以,现在这也不算是个什么爆炸新闻,那你就去找喜欢的男孩子呀,别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这样对身体不好的。”房汐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看看你,现在也不做发型了,以前恨不得每根都梳到天上去。”   “我哪里还有这闲时间。”顾行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房汐喊他:“你干脆跟我一起回家算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   “不要。”   顾行野要抱着骆时岸的衣服才能好好睡觉。就跟有的人睡前必须要去一次洗手间才能睡得安稳一样。   照例沐浴完毕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顾行野来到衣帽间挑了一件属于他的衣服,又打开app麻木地与‘他’对话将近一个小时,最后伴着他的视频入睡。   今天陪着顾行野睡觉的是综艺里的骆时岸,有粉丝将骆时岸在里面的所有镜头剪到一起,就这样循环播放,直至意志力坚持不住,顾行野沉沉睡去。   他把新的一天分为幸福的一天和平常的一天。   两天的不同取决于他是被别人的电话吵醒,还是被手机里骆时岸的声音叫醒。   今天很明显是幸福的一天,大概是因为公司的人都被房汐勒令轻易不要打扰他,所以他是伴着骆时岸的声音起床。   恍惚间有种回到过去,被他温柔叫醒的错觉。   刚睡醒就看见房汐给他发来一大串语音,最长60秒,最短58秒。   本来他最讨厌听别人的语音,下属给他交代工作统统用打字的方式。   但对方是自己的妈妈,顾行野点开一条,一边洗澡一边听。   房汐给他讲了当初顾擎追她的经过。   那时候顾擎没什么钱,但他是个认真的人,两个人在大学校园认识,顾擎对她展开了猛烈地追求,每天中午都会给她送饭,一送就是四年。   后来在一起的某一天,房汐才知道,这四年吃的午饭,居然都出自顾擎之手。   他能把那么简单的菜炒得那样好吃,好吃到房汐还以为是叫的外卖。   不过后来她也知道了,去饭店订一餐要花费四五十,但自己做只需要十几块就可以。   房汐告诉他,其实女……男孩子看中的不仅仅是另一半有多富有,最重要的还是真心。   人人都有真心,要看他的真心会不会放在自己身上。   好几条语音听完了,房汐给他出了很多主意。   例如学着做他喜欢的事情,学着理解,学着包容,每个人都是一个整体,不能要求任何人都对你惟命是从……   都听完了,顾行野洗头发的动作陡然顿住,几秒过后突然想到什么,迅速冲干身上的泡沫,头也没吹出来就给阿姨和鲁普打电话,要他们现在就赶到他家。   顾行野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上一次做饭还是给骆时岸简单炒了两个菜,厨房有什么他就放什么,竟然不知道红烧肉的颜色是要靠炒糖色才能实现的。   这一整天,他的大脑都在源源不断接受新知识,从锅开始认,什么能煲汤,什么能炒菜,什么叫蒸锅,什么叫笼屉。   他很好奇为什么一块肉摆在那,两个人就能异口同声说出是什么肉。   顾行野简单地背下肉的纹理和颜色,在打乱顺序后,居然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全都记下来了。   刚松了口气,鲁普就开口:“接下来就要辨认熟了的肉。”   生肉直接上锅蒸熟,顾行野看的一脸懵:“这都一个颜色,纹理也都看不出来,怎么分辨?”   “没关系,尝尝也可以。”鲁普递给他一双筷子。   这倒是难不倒顾少爷,吃遍山珍海味的他,一口就能吃出是什么肉,只是……这些肉不咸不淡,毫无味道,吃了几口就生出恶心感。   阿姨给他倒了杯水:“没关系的顾先生,不用这么急,慢慢来。”   “不能慢。”顾行野放下水杯:“一定要尽快教会我做饭。”   第一天的由顾行野亲手烹制的饭菜,先被两位拥有职业营养师资格证的人品尝。   阿姨给出的评语是:“不错,还有进步空间。”   鲁普则抿了抿唇:“嗯……我可能吃惯了一种味道,再换另一种就觉得……很新鲜。”   顾行野知道今天算是白费了,他没有气馁,依然利用每天下班休息时间学习烹饪。   两个月后,剧组有位资历很深的老演员杀青了,剧组打算为他办一场欢送宴,同时也试探着邀请顾行野。   这天顾行野盛装出席,进入大厅第一眼就扫到了骆时岸。   真不愧是他心尖儿上的男人,长相出落凡尘不说,身高也出类拔萃,即便现在站在角落里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顾行野依次跟走过来敬酒的人碰杯,与老戏骨交谈几句后,问:“在剧组这段时间,哪位您最看好?”   老戏骨说出了几个名字,顾行野笑着摆摆手:“也别光说我们公司的艺人,这不还有其他人吗。”   老戏骨想了想,指着顾行野身后:“他。”   都不用回头,顾行野猜到了,但做戏要做足,他微微侧头瞧了眼,骆时岸正在一簇花篮前与人交谈,白皙的手握住高脚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骆时岸啊。”顾行野笑着说:“您还真是给我面子,不说我公司艺人,也要说一个从我公司离开的。”   “哎呦这可不是我要恭维你。”老戏骨凑近他,说:“时岸这个小男孩真不错,看着是不能吃苦的长相,可除了摔了腰那一次之外,从来没缺过席迟过到。”   他竖起大拇指:“难得。”   这话就像是也在称赞顾行野一样,他点头:“您不如说是后生可畏。”   “对对对,后生可畏!”   说完,老戏骨的视线落在顾行野下颌上,指着他:“这怎么坏了?不要紧吧”   顾行野的下颌贴了个创可贴,他微笑按了按边缘:“不要紧。”   后来又与其他人握手时,那人捧着他的手,问:“您这手腕伤是怎么来的?看着像烫伤。”   顾行野只说:“不小心烫到了。”   “哎呦,看上去是被油烫的。”   “吃饭时不小心。”   与别人交谈中,顾行野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既不正面面对骆时岸,又能让他的身影一直出现在自己的余光里。   期间看见小羊走过来跟骆时岸说了什么,骆时岸倒是没什么表情,小羊的视线一直朝自己这边飘。   顾行野猜测他们一定是在讨论自己。   有什么好讨论的,他受导演邀请过来参加老戏骨的杀青宴,来了快一个小时一直在和别人聊天,都没有过去打扰他。   这样也不行?   难道以后有他出现的地方自己就得披上隐形衣才可以来?这也太霸道了吧,这不是比他更霸道吗!   场内有些冷,小羊来给骆时岸送一件厚点的外套,刚好看见了顾行野就在不远处。   小羊问:“骆哥,待会儿顾总不会过来找你麻烦吧。”   骆时岸垂眸:“应该不会。”   医院楼下他等得起,进来这么久了没找借口过来,自然也等得起。   小羊说:“待会儿齐总说会过来接你,他那边有个导演要给你介绍。”   “嗯。”骆时岸把酒杯给小羊:“我去个洗手间。”   去洗手间的路上要途径室外缓台,骆时岸还未走出缓台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便停下脚步靠在墙边。   偏头一看,房间里站着两个男人,他们一个是群演,另一个则是焰火传媒的,叫万森。   这位是齐焰送进来,演了个小灵兽,全程几乎没有几句台词。不知道他们俩为什么会谈论到自己,骆时岸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倚在窗边,侧耳倾听。   万森问:“都准备好了吗?”   群演答:“已经准备好了,等骆时岸上了齐焰的车,我会小心跟上的。”   万森说:“把他们俩的酒店房号也拍好。”   群演说:“您放心吧,一定能做到。”   骆时岸眉头微挑,这怎么说得都跟真事儿一样。   还酒店房号,他怎么可能跟齐焰开房。   未几,又听万森说:“之前他和韩毅在医院也拍到了吧。”   “嗯,拍到了。”群演说:“但韩毅只照顾他一天一夜,后面就走了。”   万森哼笑一声:“有那一夜就够了,马上全世界都会知道骆时岸是个双插头,搞得还是一对儿情侣。”   骆时岸眯了眯眼,绕了个路回到会场。   他告诉小羊:“让齐总回去,今天晚上有人要拍我。”   小羊诧异,忙点头:“我现在就去通知!”   骆时岸又从侍者盘中拿了杯红酒,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某一处许久。   等小羊回来后,他附在她耳边,片刻后小羊眼前一亮,用力点了两下头跑走。   顾行野一直在注意他,当看见他和小羊交头接耳时,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   可惜骆时岸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喝掉那杯红酒后也离开会场。   保姆车就停在酒店门前,骆时岸没急着上车,反而坐在花坛上拿起手机对着人造喷泉拍摄。   躲在骆时岸不远处的私家车里,有人用摄像机清楚地记录下这一幕,很快镜头里出现一个男人,看背影也知那是齐焰。   齐焰紧挨着骆时岸坐下,两个人凑得近了些,还一起拍了张合照。   而后摄像头里记录下他们并肩上车的画面,直至骆时岸的车离开,他刚要启动汽车跟上,车前突然窜出两个人。   不只是车前,还有车窗,都各站一人,车窗被敲响似是午夜凶铃。   这人谨慎地降下半格确保自己的声音能传出去:“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根撬棍顺着车窗缝隙刺进来,吓得他惊慌尖叫。   下一刻车窗整个炸裂,一只黑手从暗色中伸进来打开车锁,扯着他的衣领丢到地上。   做完这一切那人拎着撬棍闪身,让出一条路。   在他身后的人正是顾行野。 第44章   上了车, 小羊就摘了头套,脱下三层大衣,纤瘦的肩膀总算得到解脱。   羽绒服让她出了一身汗, 她打开空调:“骆哥, 这人是谁啊,干嘛要偷拍你?”   公司只能有一个顶梁柱, 骆时岸现在无非是焰火的当红艺人, 送来的剧本都是他不要的才能传到别人,万森这么做肯定是想用下作方式上位。   同行之间竞争自然正常, 但用这样泼脏水的方式就显得阴险了。   小羊说:“骆哥你怎么不告诉齐总呢,让齐总出面直接封杀他!”   “那倒不用。”骆时岸说:“现在有办法解决,就自己解决。”   说话间, 他一直注意着后视镜, 等车开出一段距离了,才皱眉:“怎么还没跟上来。”   小羊皱眉:“该不会是我开得太快了吧?”   刚说完就有一辆山地自行车从窗前略过,很快甩开几米远。   小羊:“……”   骆时岸猜想:“或许是已经拍够了,今晚等新闻就好。”   想必今晚的新闻一定是他和齐焰深夜幽会,两个人坐在花坛边看喷泉, 还悠闲地自拍。   到时候他就将跟助理的自拍发上去, 不仅能让热度更上一层楼还能狠狠打对方的脸。   至于韩毅陪了他一天一夜这件事, 的确棘手。骆时岸还没想好该怎么解决。   晚上, 他就守在电脑跟前, 手机和Red通话中, 他们也随时准备公关,可等了很久也没见新闻。   Red正想去找营销号谈谈口风, 突然办公室门被一脚踢开。   吓得他惊呼一声, 看清楚来人时更是瞠目结舌:“顾, 顾总……?”   电话那端的骆时岸刚好听见这句话。   顾行野怎么会去焰火,听red的声音也像是来者不善。   “齐焰呢?”顾行野的声音传过来。   Red说:“我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骆时岸这边的电话被挂断,他攥着手机,未几,意识到了什么。   难不成今天这则新闻没有被曝出是因为顾行野?   他也在晚宴现场,所以是他扣下了准备跟上来的那个人。   顾行野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全程没看Red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直到齐焰接到电话过来,顾行野才慵懒地抬起眼。   齐焰问:“这么晚来我这,有什么事?”   “我要是你,就会把态度放低一些,这样待会儿被教训的时候,也不会有从高处被摔下来的感觉。”顾行野悠悠道:“或者你求我两句,我就不骂你了。”   齐焰也大概猜到他今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给red一个眼神,red便开门离开。   房内只剩下两个人,齐焰也坐下来:“本来要被对家发出来的新闻,被你拦截了?”   “对家?”顾行野冷笑一声:“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齐焰神色一凛,未几,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我的人?”   “你把万森送到剧组。”顾行野说:“万森把一个群演送到剧组,今天这些策划都是他交代人去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曝出骆时岸是个双插头这件事。”   ‘双插头’这三个字顾行野咬着牙说出,一想到就怒火中烧。   莫须有的罪名平白扣到头上,还是向全世界宣告,此时此刻他真想将齐焰撕碎!   他攥着座椅扶手,身体前倾:“而你他妈的居然还有闲情雅致跟骆时岸玩自拍,你没长脑子吗!”   齐焰皱眉:“我没跟他自拍啊。”   怎么可能。   分明顾行野在那货的相机里看见两个人贴得那么近的背影,骆时岸亲自拿着手机和他拍照。   齐焰问他:“那个偷拍的人呢,是相机还是手机,我要留着作证据,这一次一定要杀鸡儆猴,告得他倾家荡产。”   顾行野说:“摔了。”   “什么??”齐焰扬声:“那内存卡总还在吧!”   “烧了。”他歪了歪脑袋,满不在意。   看见那几张照片都够令他烦躁的了,怎么可能允许这些多存在在这世界上一秒。   但一想到骆时岸的手机里还有原版,在喷泉和灯光下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映照着齐焰这张老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行野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之前拒绝了那么多合作,现在圈内导演和演员都对骆时岸不满。这次万一出事那些人不踩一脚算你们走运。让你提防着点,你全当耳旁风,最后还不是要老子过来给你解决。”   “本来我还以为钓了个大的,没想到就是个十八线小演员。”顾行野眉梢一挑,讽刺道:“怎么?下一任啊?”   “你别胡说。”齐焰看着他:“我在追骆时岸。”   “你追你大爷!”顾行野忍着想把他腿打折的冲动,警告他:“先管好你公司的人。”   说完,愤怒起身,黑影将齐焰笼罩得严严实实,顾行野扯着他来到地下车库。   齐焰刚整理好凌乱的衣领,顾行野就将后备箱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个群演。   刚一见到光,群演立马跳出来,本想抱住顾行野的大腿被他躲开,立马转身抱住齐焰,苦苦哀求:“齐总我知道错了,是万森叫我这样做的!”   顾行野将双臂环在胸前,沉声道:“齐焰,我必须要一个交代。”   齐焰一脚将地上的人踢开,偏头看顾行野:“我给你什么交代?骆时岸是我的人,不是你的。”   “老子帮你这么大个忙,不该得到个交代?”   “就算没有你,骆时岸也能解决。”齐焰说:“和他拍照的不是我,今晚我走到半路被告知会有人蹲点偷拍就回去了,至于你看见的人十有八九是骆时岸找来将计就计的。”   他抬了抬眉:“或许,是你破坏了时岸的计划。”   顾行野心脏一顿。   他也狠踢了一脚地上的人:“你说!和他拍照的是谁!?”   那人脑子都不运作了,看了齐焰一会儿,又想了很久,才慢吞吞开口:“看着走路的样子,好像还真不太像你……”   顾行野攥着拳头:“那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打死你——”   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骆时岸。   要是放在平时,他一定高兴的不得了,骆时岸居然能主动给他打电话。   可现在……他刚刚被告知有可能破坏了骆时岸的计划。   齐焰也看好戏似的,弯了弯:“接啊。”   妈的,接就接。   顾行野吞了下口水,闭上眼睛按下接听。   “喂……”   “顾行野。”骆时岸急促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我……”   “你们在哪?”骆时岸问:“我已经到公司了,办公室怎么那么乱,你已经走了吗?”   “我在停车场。”   “等我。”   “那你多穿点——”   嘟嘟嘟……   电话挂断好像灵魂也被牵引,刚才的盛气凌人全都消散不见,顾行野攥着手机,有另一个自己在问:   刚才是接到骆时岸的电话了吗?   是他主动打过来的电话吗?   他要过来找我了吗?   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放松紧绷的肩膀,想整理一下发型又怕被齐焰笑话,顾行野随后拎起还躺在地上的男人:“你叫什么?”。   “于东。”   “待会儿骆时岸问什么你就给我说什么。”   于东点头。   “不行。”顾行野压低声音,狠狠问他:“我打你了吗?”   于东眨了眨乌青的眼:“没有。”   顾行野又问:“你是怎么过来的?”   “坐,坐车。”   “坐哪里?”他扬声。   “后座……”   说话间,骆时岸奔跑的脚步声已经传过来,顾行野前一秒还怒目圆睁要吃人的模样,瞬间变换温驯。   转过头:“时岸,你来了。”   骆时岸歇了几口气:“怎么回事?”   顾行野实话实说:“我看见他偷拍你,还要跟踪你,就把这人带到你公司了。”   骆时岸越过他看了一眼,将于东脸上的伤收进眼底,他垂眸想了想,问:“我和韩毅的照片呢?”   谁也没料到还有这种事,顾行野立马转过头,换上那副恶魔模样。   于东根本不敢扯谎:“那个底片是在我这里,但万森那边有备份。”   “你他吗刚才怎么不说!” 顾行野下意识抬腿,踢过去的前一秒又及时收回,庆幸自己没在骆时岸面前动粗。   “顾总,别这么冲动。”齐焰闲闲开口:“法治社会,你经常动手不太好。”   不要脸的老狐狸。   顾行野咬着牙,齿缝间挤出一句话:“齐总应该庆幸站得离我太远,不然这一脚要踹到你腰子上的。”   “还不赶紧打电话,叫你的人过来。”他补充:“管不好自己人私事,难不成还叫不来吗?”   齐焰阴着脸掏出手机,打给的却是万森的经纪人。   顾行野啧了一声:“这时候还一级一级下达命令。”   “难不成顾总拥有旗下所有艺人的电话?无论何时,什么时间,随便一个电话就能叫出来一个艺人?”齐焰反问。   顾行野立马看向骆时岸:“我没有其他艺人电话。”   骆时岸无奈,看向于东:“为什么要偷拍我?”   于东回答:“万森说,看不惯公司的通告都以你为主,他说他是电影学院毕业的,你只是个网红。”   骆时岸默然,未几,又问:“你和万森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粉丝后援会的。”   万森很快就被经纪人带来了,人证物证都在,他也不得不承认。   他电脑里的资料被顾行野盯着当场销毁,本以为没事了,却见顾行野拿起他的电脑,朝相反方向对折,‘咔嚓’一声过后,停车场静谧如夜。   “这世界上总有各种手段恢复数据,破电脑我就带走了。”说完,顾行野问齐焰:“电脑的钱齐总给报了?”   “当然没问题。”齐焰说:“毕竟时岸和万森都是我的人。”   此刻顾行野的眼神犹如簇了团火,想发作奈何骆时岸就在不远处,指甲陷入掌心也强忍着不吭一声。   全当是给这么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自己一个历练,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炼成他妈的忍者神龟,草!   齐焰冷冷瞥了眼万森:“这段时间你的活动暂时取消。”   说完又对他经纪人说:“收回他的微博等一切公开社交软件,保留起诉权利。”   这话无疑是宣布了万森事业上的死刑。   他得罪的人是骆时岸,能引得商界两个有头有脸人物为他出头的骆时岸。   等人都走了,骆时岸才瞧了眼顾行野,与他对视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情绪。   期盼、渴望……   骆时岸觉得这种情绪让他不舒服,移开眼后又看向齐焰:“齐总,今天还能再见面吗?”   齐焰一下就明白骆时岸说的是什么,他看了眼手表,面露难色:“时间有些晚——”   骆时岸垂眸:“那就算了吧。”   “不过。”齐焰补充:“如果你想见,我就试着约一下。”   骆时岸点头:“好。”   顾行野一头雾水,不知道老狐狸肚子里流得什么坏水,他皱眉,问骆时岸:“你要去见谁?”   “一位导演。”   “这么晚?”顾行野皱眉:“安全吗?”   “很安全。”   难得能跟他说句话,顾行野看了眼他的腰,停车场里有阵阵冷风,骆时岸穿得不多,宽大的T恤偶尔贴在身上,能看出完美流畅的腰线。   顾行野问:“还疼吗?完全恢复了吗?”   骆时岸点头:“已经恢复了。”   “那……”顾行野暗道自己真没用,一见到他就好像新生儿一般,说句话都费劲,他咬了咬牙:“其实如果你想接触导演,我也可以帮忙。”   “这不是你的工作。”骆时岸说。   他们俩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有什么理由为他引荐导演呢,顾行野的心在一点点冰冻,这无力改变的事实令他呼吸困难。   “无论如何,今天还是谢谢你。”骆时岸实话实说:“我的确想出对付于东的办法,但没想到该怎么解释韩毅在医院陪了我一晚。”   “他怎么陪的你?”顾行野脱口而出,话毕才发觉自己不该这样问。   怕引得骆时岸厌烦,嫌他管得多,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他帮我拿了几趟外卖。”骆时岸似乎没看出他的情绪,又说:“但这样的解释外界肯定不会信,幸好这件事没有传出去。”   “嗯,不会传出去的。”顾行野指了指那堆电脑残骸:“永远也不会了。”   很快,齐焰回来了,笑容更盛:“走吧时岸,已经帮你约到了。”   骆时岸眼中的雀跃被顾行野一揽到底,这一瞬间他无比遗憾这笑容不是对着自己。   “顾总,我带时岸走了,今天感谢你。”   顾行野懒得看他一眼,视线固定在骆时岸脸上:“走吧。”   他也故作坦然回到车上,故意将动作放缓,光是把车开出车位,就用了五分钟,前后轮快要将地面磨透,看着骆时岸的侧颜消失在视线里。   他拿起手机按了几下,回到家客厅里就做了个专业数据恢复工程师。   顾行野将折成两半的电脑往他面前一放:“恢复之前销毁的文件。”   工程师随便看了眼,点头:“好的。”   顾行野吃一顿饭的时间,工程师给了他一枚u盘:“顾总,您要的文件都在里面了。”   夜深人静时,顾行野将u盘放在手里把玩,十几分钟后,插进电脑里。   当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一个视频文件时,瞬间被里面蹦出来的激情男女吓得差点扔了鼠标。   妈的,这个万森,没看出来还他妈喜欢看这么呼之欲出的。   他关了视频,隔绝了里面要死不活的声音,再点开一个,还是类似的。   顾行野狠狠翻了个白眼,这是一点剧情都不爱看啊。   他甚至以为自己被万森给耍了,直到在这个文件夹的最底下,才看见记录着骆时岸的视频。   因为是偷拍,所以效果和顾行野站在门外看到的差不多,但这个偷拍的技术含量明显比自己胆大,收声甚至也很清晰。   顾行野将声音调至最大,依稀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骆时岸声音不大,传出来的不怎么清晰,反倒是韩毅经常把“你累不累?”“要吃饭吗?”“喝水吗?吃水果吗?”“要不要我扶你去个洗手间”……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顾行野越听越生气,又抑制不住想要窥探的欲望,大概是这俩人足够坦荡,除了这些关怀的,也没听见什么超乎朋友关系的话。   但这也不能否认韩毅不是小狐狸精,他肯定是对骆时岸感兴趣,所以才会这样纠缠。   虽然暂时动不了齐焰,但对付一个小小的韩毅,还是有把握的。   他突然想起过段时间有个去部队体验生活的综艺,为期四个月全程军事化管理,顾行野吩咐孙照跟导演知会一声,务必把韩毅弄进去。   四个月,就不信他出来以后还能跟骆时岸再续前缘。   做完这一切,顾行野放松了些,一觉睡到天亮。   《圣灵月光》的演员们陆续杀青,而顾行野除了之前去过一次老戏骨的杀青宴之外,再没出现过。   直到全剧拍摄完毕后,他作为第一投资人,出息了杀青发布会。   这个还未开拍就已经在网络上掀起巨浪的电影,终于解决一切艰难险阻,接下来只等剪辑完毕送审即可。   骆时岸作为安洛的扮演者广受好评,穿着戏服亲切地站在粉丝中间合影,微笑着帮每一位热情的粉丝签名。   当天下午,骆时岸借保镖的背部签名长达两小时这组照片被粉丝传到网上,大家纷纷赞扬他不骄不躁。   顾行野将这些照片一一保存,反复欣赏时,孙照敲门进来,神色微沉:“顾总。”   他说:“有人看见齐焰带着骆先生乘坐私人飞机出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5章   私人飞机想要飞行是需要审批的, 很明显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出行。   这样的事最令顾行野厌恶,好像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在耳边提醒,骆时岸早已从他身边脱离, 他再也不能随时见他, 再也不知道骆时岸下一秒钟会出现在地球的哪个位置。   他毫无征兆地离开,是和别人早已商量好的旅途。   顾行野阖上双眼, 沉沉问:“去哪里了?”   “还不确定。”孙照说:“没听说哪个国家最近举行什么活动, 或许是跟骆先生下一部戏有关。”   “他的下一部戏大概率是《事实》。”顾行野两只手在太阳穴上旋转,开始在心里分析。   《事实》是一部讲述拯救拐卖儿童的文艺电影, 取景大部分都在村子里,完全没可能去国外。   所以在骆时岸杀青之后,急急忙忙乘坐私人飞机跑到国外,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顾行野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由万森设计的那场偷拍事件, 骆时岸大晚上忙着去跟齐焰见了一位导演。   那时候他生怕太晚出什么事,左思右想还是让孙照去打听一番。   骆时岸见的那位导演刚好是个法国人,指导的电影也在国际上享有崇高的地位。   所以这一趟,十有八九是去了法国。   算齐焰有本事,也算他有良心, 是真心实意为了骆时岸着想, 眼看着就要进组拍戏了, 依然利用间隙去国外探望。   可越是这样, 顾行野就越紧张。   他才拿了部大ip出来, 好说歹说让骆时岸参演, 转头齐焰就找来个知名导演,这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偏偏他又不能从中作梗, 毕竟受益人是骆时岸。   行啊, 既然想走君子的套路, 顾行野就陪他走。   谁要是先耍阴的,谁就是孙子!   孙照听了他的分析后,问:“那要不要派人去法国看看?”   顾行野摇头:“不用。”   他现在知道骆时岸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尊重。   从前没有给过他尊重,又或者可以侥幸说成,他不小心剥夺了情侣间应该给予对方的尊重。   现在骆时岸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了,他就要遵守。   偶尔内心泛起窥探的瘾,也要尽量保持冷静,知道他人在哪就好,顾行野说:“你去打听一下,《事实》的开机时间延迟到具体哪一天了。”   骆时岸一定会在那天之前回来。   --   临近下班时间,顾擎突然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回家吃饭。   顾行野疑惑:“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顾擎斥他:“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还得等什么好日子吗?叫你回来你就回来!”   莫名其妙被训斥一顿,顾行野心气不顺,只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回家也有回家的好处,热闹。   总比自己的那个冷房间要好,夜深人静时,绣花针掉在地上回音都恨不得撞击墙壁十几个来回。   他才踏进家门,就见顾擎和好几个人站在楼梯上,对着墙壁上的一幅画指指点点,顾行野迷眼一看,正是骆时岸送的那副。   他换了鞋,喊了句爸,又依次跟他爸的朋友问了声好,才说:“什么时候把画挂到这了。”   “刚挂的。”顾擎面色平静,话里却洋洋得意。   果不其然,他这话说完,身旁的人就拍了拍顾行野的肩膀:“小野真是孝顺啊。”   “是啊,现在哪里还有可能花心思给长辈买礼物的,上回我儿子连我什么时候过生日都忘了!”   “还是老顾有福气,生了个这么懂事的儿子!”   顾擎摆摆手:“那小子也有气人的时候!”   说是这样说,但顾擎脸上的春风得意完全掩盖不住。   和长辈们聊了一会儿,顾行野有些口渴,刚倒了杯水就看见后花园里坐着个白裙子姑娘。   长发及腰,正蹲在地上喂鸽子,偶尔追赶着鸽子的脚步,顾行野看见她的侧脸。   这好像是董叔家的女儿,顾行野恍然明白,今天他突然被叫回家是另有目的的。   正琢磨着对策时,董叔从身后走来:“小野啊。”   顾行野礼貌点了下头。   董叔指着落地窗外:“这是我女儿,叫董知雅,今天跟我一起来看看你爸爸。”   尽管顾行野纨绔,但从小接受的教育也让他知节董礼,他礼貌地笑,说:“那今晚我订个饭店吧,叔叔有什么想吃的吗?”   顾擎不知何时也走过来,笑说:“我们只喝酒,吃什么你们小孩子去讨论吧。”   说完,敲了敲窗,示意董知雅进来。   顾行野记得上一次见她还是在董知雅的升学宴上,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几年过去出落得大家闺秀。   她衣袂飘飘走到众人面前,弯着唇站到董叔身边,一言不发。   顾擎笑说:“小时候你们俩玩的不错,怎么长大了还生分了。小野,你是哥哥,你来照顾妹妹。”   顾行野也笑:“小雅今年毕业了吧,有去处吗?”   “现在在爸爸的公司。”董知雅回答。   才聊了没几句,两个大人借故离开,只剩下顾行野和董知雅两个人。   顾行野正想着该如何停止这场闹剧,偏偏这时候,董知雅说:“哥哥,你订菜了吗?”   说完就坐到他身边:“我们一起看看吧,我想吃甜一点的东西。”   顾行野向来不爱吃甜,但一说到甜,他第一个选择蛋黄焗南瓜,下一刻董知雅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道菜!”   “我……”顾行野微怔,脑海里全都是骆时岸的脸,他眨了眨眼:“这不就是甜的吗。”   当晚的饭菜几乎都是酸甜菜系,一群中年男人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喝酒,董知雅也没吃几口,不知道是为了保持大家闺秀,还是压根就没胃口。   整张桌子上,只有顾行野吃饱喝足,那盘蛋黄焗南瓜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结束后,依照长辈们的要求,顾行野送董知雅回家,饭桌上滴酒未沾的他,将车开得又快又稳。   只等到了董家门口,顾行野打断董知雅的喋喋不休。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思来想去很久,顾行野还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打直球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方式,看着董知雅微怔的脸,顾行野说:“我这个人平时在圈子里是什么样,你应该听说过。”   董知雅轻轻点头:“听说过。”   “那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顾行野看着她,松了松领带:“去找个能专心对你的,而不是我这种,喜欢新鲜事物的人。”   他的风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饭桌上彬彬有礼的他已经消失,董知雅抿了抿唇:“可是……”   “没有可是。”顾行野松了松领带,说:“你和我仅限于兄妹,如果关系更近一步,对我们俩、对我们两家的事业,都不好。”   提到事业,董知雅即刻明白,她点头:“嗯,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顾行野再次回到顾家老宅。   顾擎一个人站在楼梯上,拿着放大镜欣赏他的画。   见他回来了,不紧不慢地问:“董家的丫头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   顾行野不答,默默坐在沙发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谈个恋爱了。”顾擎说:“董家的要是不合适,明天给你看看别人的,总有个合你心意的。”   顾行野眸色发暗,问:“怎么突然把画挂到墙上了?”   顾擎下了楼,笑说:“之前他们总在群里晒什么蜜蜡、核桃,我怕他们看不见我这副画,就叫人挂上了。”   顾行野弯了弯唇:“你还挺爱攀比。”   “还不是为了你!”顾擎说 :“我一说这幅画是你送的,他们都夸你孝顺,说他们过生日,好一点的能收到茶具,坏一点的,连个电话都没有,那些个不孝子全都把这些老东西忘到脑袋后去了哈哈哈!”   顾行野本来在剥橘子,手顿了顿,又扔下。   前几年他可不就是把这些事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吗,要不是骆时岸定期提醒,并帮他把礼物准备好,哪还有今天顾擎跟老朋友炫耀的份。   他也会成为他们口中的不孝子,成为被踩着骂的典型。   说话间,顾擎也走过来,指了指剥了一半的橘子:“怎么又不吃了?不吃你剥它干什么?”   “爸。”顾行野看着他:“……其实这幅画,不是我送给你的。”   顾擎一怔:“你说什么?”   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一直让顾行野透不过气,他安抚骆时岸已经用了不少心血,剩下的时间还要处理公司上的事。   实在分不出任何杂念来对付他爸,或许是董知雅的知难而退让他信心倍增,又或许是顾行野太想将这件事解决。   反正早晚也要知道,与其被被人告知,还不如顾行野自己承认。   说之前,他张了张嘴,问:“你的心脏病药呢?”   顾擎一摸口袋,拿出来一瓶救心丸:“这呢。”   确定里面数量够,顾行野清了清嗓子:“爸,对不起了。”   顾擎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公司赔钱了?”   “还有……你说的画是怎么回事?不是你送的那是谁送的?”   “我男朋友。”顾行野说。   ……   ……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顾行野时刻准备抢救他爸。   半晌,顾擎眼皮颤动,脸色变红,明显血压升高。   “你的……什么朋友?”顾擎锁眉问他:“你再说一遍?!”   “我的男朋友。”顾行野重复:“我未来要结婚的男朋友。”   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房汐按着扶手:“小野!你——!”   她忙不迭跑下来,吩咐保姆叫私人医生过来,然后拿起药丸倒在手里就要往顾擎嘴里塞。   被顾擎一把推开,他站起身,虽说比顾行野矮了些,但父亲的威严还在,指着他:“你再说一遍。”   “那幅画,还有我妈的镯子,还有在这之前的几年。”顾行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你们的生日礼物,都是我男朋友——”   ‘啪’的一声!   顾行野被一巴掌打偏了头,耳朵瞬间泛起鸣笛声。   房汐尖叫着将顾擎扯到一旁,赶忙捧着顾行野的脸:“儿子,你没事吧?”   说完又吵顾擎大吼:“你打他干什么!他什么时候挨过打呀!”   “就是因为没挨过打,才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顾擎还要冲过来,被房汐拦腰抱住。   顾行野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甩了甩头,忍着发痛的嘴角说:   “爸,我和他大学就在一起了,我们俩一直相爱,这些礼物都是他自掏腰包送给你们的,你看他多厉害,没见过你们一面,就知道你们喜欢什么——”   “你闭嘴!”顾擎怒吼。   顾行野继续说。   “如果没有他,我也不记得你们的生日,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   “他叫骆时岸,你跟我妈这些年宝贝似的保存的礼物,都是他精挑细选买给你们的,没有他,你们也没有这么多快乐,也没有吹嘘的理由。”   “你们之前说的是对的,当初要是再要个女儿,或许能更好一些。”   顾擎:“我的确不该要你!你这个废物!”   “嗯。”顾行野自嘲地笑:“我就是个废物,不然也不会把那么好的人给气跑了,我们俩分手了,他不要我了。”   顾擎冷哼一声,坐在沙发喘着粗气:“算他识相。”   “可我不识相,我在重新追求他。”顾行野倔强地说:“今天跟你说了这件事不为别的,就为你以后能有个思想准备——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骆时岸要是还跟我,我就是个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到时候官宣了,也别吓着你。”   顿了一下,他眼圈一红:“骆时岸要是不跟我了,我注定孤家寡人一个,我活着一天就打理好公司一天,但我会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擎隔空指着他,手指发颤:“你跟男人谈恋爱,还,还要结婚?我打死你——”   顾行野不躲,任由他爸打,几巴掌下来,打到半边脸发麻,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片混乱中,房汐紧紧抱着他的腰,朝顾行野喊:“你先上楼,别在这气你爸了!”   顾行野后退两步,给他爸鞠了一躬。   “对不起了爸,我没法给咱们家传宗接代,我这辈子就喜欢男人,就看上骆时岸了。”   说完转身上了楼。   关上房门的那一秒,眼角划过两行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能是悔不当初,也可能是生不逢时。   又或者是,怕自己一语成谶,此生真的孤独终老,和骆时岸天各一方。   顾行野缓缓蹲下,坐在地上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两部手机。   先拿出自己的,给骆时岸发消息:【我很想你。】   然后再拿起骆时岸额旧手机,回复:【我也想你。】   接连闪烁的头像在他眼中跳跃,鼻子又是一酸。 第46章   家里的阿姨拿着一大盒医药箱来到少爷卧室门口, 刚要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两声啜泣,仔细一听又没有了。   大概是听错了,应该是被打之后的斯哈声音。   硬生生挨了那么多下, 能不疼吗。   阿姨赶紧敲了两下门, 得到允许后走进去:“小少爷,伤口要尽快处理, 哪儿伤着了, 我来帮你吧。”   顾行野把脸埋在枕头里,只挥挥手叫她出去。   待枕头里的空气消耗殆尽, 他抬起头,赫然看见洁白的枕头上血迹斑斑,不仅仅是枕头, 还有他的衣襟。   他流鼻血了。   要说他爸这几巴掌威力可真不小, 躺了这么久眩晕感依旧,整张脸都麻了,甚至都没察觉到鼻子在流血。   顾行野从医药箱里翻出点纸巾,简单塞进鼻子里,根本没有要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意思, 翻了个身, 固执地找出骆时岸的视频看。   意识慢慢神游, 开始思考他爸上一次打他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六七岁那年, 有一年夏天, 他和几个朋友跑去水库游泳, 被他爸知道了,直接在水库旁边提着他的耳朵抽他屁股, 吓得他再也没去过水库。   他是独子, 在家里被宠着长大的少爷, 如果不是那次拿生命开玩笑,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喜欢男人,喜欢骆时岸。   都什么年代了,恋爱是自由的,爱上一个人也是自由的。   顾行野靠在床头,手机里还播放着骆时岸的电视剧,他在想,骆时岸现在在做什么呢。   骆时岸来到诺埃尔在法国的酒庄,看玫瑰花舒展着娇嫩的枝丫,品尝了一口他珍藏的红酒。   诺埃尔问他:“味道如何?”   骆时岸点头:“味道甘醇,唇齿留香。”   虽然英文没办法将这句话的含义简明扼要表达出骆时岸的赞赏,但诺埃尔也喜不自胜。   他称赞骆时岸是一名优秀的演员,但美中不足,他不具备优秀的资历,并会因此错失很多良机。   诺埃尔提议让骆时岸来这边深造,除了镀金之外,还能学到更多,见识和学识都会增长。   问起深造的时间,诺埃尔回答:“至少五年。”   当晚,他和齐焰进行了一场简单的交谈。   齐焰表示:“我既然选择把你带过来,就证明我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专业的演员。”   他摊摊手:“五年不算什么,你现在的荣耀也不算什么。五年之后才是你人生新篇幅的开启。”   --   从法国回来后,骆时岸很快进入《事实》剧组,闲暇时也在思考齐焰的话。   他说会给他两个月的考虑时间,《事实》这部戏杀青后再做定夺。   天气渐冷,剧组选择的位置又是在偏僻的山村,冷风如同利刃打在脸上,刺得骆时岸的脸每天都红扑扑的。   这刚好符合导演的要求,在如此贫困资源匮乏的山村当教师,哪有谁是白白净净一张脸的。   傍晚,骆时岸抱着保温杯,看诺埃尔发来的照片。   曾经,另一个国家的碧海蓝天对骆时岸来说无比遥远,如今却触手可及。   可是,他依然留恋自己的国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养成习惯。   这些天他利用拍戏间隙想了很多,最终发现自己好像在沿着别人的思路行走。   当初他为了和顾行野分手后不被饿死,执意闯进娱乐圈,虽说星途顺畅但也无时无刻不在向往未来的幕后生活。   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来看,似乎再拼搏十几年就能达到他理想的层次,何苦在事业制高点时,跑去另一个国家镀金呢。   骆时岸关了手机,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不喜欢站在聚光灯前,将一举一动展现在大众面前,私生活也恨不得被人死死窥探,这令他十分不舒服。   这件事顾行野也在偶然间得知,并非是他刻意打探,而是某天他出国参加一场宴会,与诺埃尔的位置相邻,两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了这件事。   顾行野佯装震惊,指腹划过鼻梁:“是吗,你觉得他要靠深造才有资格参演你的电影?”   诺埃尔追求的是精英团队,他说:“就像一个没有学历的人说自己是博士水平。我信,但其他人不会相信。”   说完,又笑道:“当然,如果骆有您这样的家室作为支撑,哪怕您中学不曾毕业,也不会有人反对。”   顾行野紧紧攥着拳头,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言不发。   骆时岸现在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他的野心和毅力顾行野都看在眼里。   有国际知名导演引荐,毫无疑问,骆时岸肯定会选择去进修。   那他怎么办?   他总不能追到法国,总不能固定住在法国。   从现在的几个月见一次,到以后,是不是几年才能见一次,甚至,几年也见不了一次。   骆时岸的羽翼完全丰满,他可以自由地翱翔,享受四面八方的微风拂过面颊,看遍全世界的落日余晖。   他会越来越觉得离开自己是个明确的选择,越来越向往自由,然后……彻底忘记自己。   不行。   顾行野紧紧咬着牙,头似乎要炸裂开。   他想都没想就离开会场,固执地驾车前往那个偏僻的小山村。   --   虽然是主演,但由于条件实在太差,骆时岸在这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有些洁癖,又有点认床,没有白床单实在是睡不着,每天只有困到极致才能睡一会儿。   窗外有寒风呼啸,吹动着窗户哗啦哗啦地响,今晚响动的声音比前几天都大,吵得骆时岸睡不着起身查看。   仿佛是外面有人敲窗,可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骆时岸皱眉,问了句:“谁呀?”   一声野猫嚎叫着跑开,骆时岸松了口气,仅有的睡意也消散,他索性开了灯拿起剧本。   半晌又是一阵敲窗声,骆时岸意识到不对劲。   他穿上衣服走出门,凛冽的寒风拂过,突然一个黑夜窜到眼前:“骆老师!”   来人是道具组的员工,骆时岸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导演说这段时间风大,拍摄暂停要休息两天,让我来看看您睡没睡,没睡的话他们在那边烧烤呢,叫您一起过去吃点!”   “刚才是你敲窗?”骆时岸问。   “是的。”他答:“我刚过来就见您房间开了灯,敲了几下不见您回答,就绕到前门来找您了。”   盛情难却,况且骆时岸更希望能和工作人员们打成一片,又回去换了件厚一些的衣服,一直遮到膝盖以下,这才来到烧烤处。   导演托朋友送来的食材,临时在这里搭了个遮风的简易小棚,坐在火炉边骆时岸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这几天暂时停工,骆时岸在众人的劝说下多喝了几杯酒,迷迷糊糊靠在一旁休息时,似乎有人递给他一杯橙汁让他解解渴,直到结束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送他回来的工作人员突然说要下去买点东西,骆时岸朝窗外一看,这是村子里唯一一家小超市,他点头:“去吧。”   也不知道是车里太热,还是他喝了酒全身发热,骆时岸越等越困。   他想着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可等再一睁眼,却见驾驶位依旧空空。   直觉告诉他刚刚应该睡了有一会儿,转头一看超市门前的灯也已经熄灭。   骆时岸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他的手机不见了。   心里惦记那个说去买东西的工作人员,骆时岸正想下车看看,却发现车门被锁住,里面打不开。   他很快挪到另一边,依旧被锁得严严实实,头越来越晕,分明漆黑一片,依旧感觉黑暗在脑海中旋转。   四个门锁都试过,完全打不开,骆时岸用力拍窗,试图唤醒不远处超市的老板,可他喊到声嘶力竭,也没听见半点声音。   是被锁在车里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恐惧瞬间将他笼罩。   骆时岸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失去了力气,无力感徒增,他大口地呼吸,恍然间眼前出现亮光,照亮周遭的一切。   骆时岸如获大赦,正要拍窗求救,朦胧中瞧见有人站在车前。   他艰难地从后座爬到前方,挥手被人完全无视,而亮光似乎是对方手里的火把。   一转眼才发现车窗外的环境,这哪里是超市门口,而是村子最偏僻的角落。   三天前他还在这里拍了场戏,那颗粗壮古老的树屹立在不远处。   骆时岸想要开车,可惜车也被人动了手脚。   透过挡风玻璃,其中一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尽管黑暗令骆时岸看不清他的脸,但朦胧中,依然觉得自己已经与他对视。   未几,那人抬起手举至脸庞,缓缓地左右摇晃,是在跟他挥手说再见。   随即火光骤亮,似是太阳坠落,所到之处燃起熊熊烈火。   骆时岸惊恐地尖叫,仍不死心地用力拍窗。   他已经死过一次,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重要性,万万不可将性命丢在这里,不可像上一世那样草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剧组的车都是不值钱的,甚至连天窗都没有,骆时岸已经感觉到温度徐徐上升,仅存的空气也沾染了烧焦的气味,生命的沙漏好似已经消耗殆尽。   可他不能死,他还没有孝顺妈妈,还没完成自己的梦想。   骆时岸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他用力地用手肘撞击车窗,撞到意识模糊,突然一声暴击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骆时岸——!”   “你在里面吗?快过来!!”   熟悉的声音和呛人的烟火气,随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进车里,骆时岸呆呆地看着玻璃一点点被撞碎,半晌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下本要写的《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   文案   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   褚渊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   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   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   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   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   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见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   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过来:“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   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奶浴。   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   ~~~   褚渊儿时有个点燃他漫长岁月萤火的玩伴,得不到就养着夏倾城望梅止渴,直到夏倾城走后才发现原来心上人一直近在咫尺。   褚渊找上门说明一切后,却见夏倾城招来新男友嘲讽:你是不是有大病?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   【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   #替身才是白月光#   ---   感谢 第47章   顾行野开车来到这个小城镇完全是冲动之下, 没通知任何人,甚至连助理都没带。   他的生活已经失去了骆时岸,眼里不能再失去。   这么长的路硬是一秒钟都没歇息, 一个人开过来丝毫没感觉疲惫。   山路崎岖, 他大概知道拍摄的具体位置,无需通知人来接, 他要一个人走到骆时岸跟前, 说服他不要走得那么远,不要断了他仅剩的一缕微薄思念。   走了很久才见村口的小超市门前一盏昏黄的路灯, 他想过去问问有没有烟,却见有人慌慌张张从超市走出来,然后轻手轻脚趴在门口的车里。   鬼鬼祟祟的像是小偷, 可小偷哪来的车钥匙?   后面很明显有人, 他缓缓打开车门以最慢的速度启动汽车。   顾行野刚好有气没地方撒,回到自己车里,慢慢跟了上去。   没想到却见车停在了最偏僻的一处,半点亮光都没有。   他静静地等了会儿,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司机下了车, 不多时, 车身开始轻微地晃。   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顾行野正想下去查个究竟, 老树后面突然走出三五个人, 绕着车转了几圈, 而后点燃火把。   顾行野心道今天大概撞上了灭口现场,他掏出手机拨了119, 交代好位置后, 火把已然被扔到车上。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火光照亮了其中一人的脸。   他又高又瘦,是几个人中唯一一个没拿火把的,以至于顾行野现在才看清他的脸。   这他妈不是万森吗。   姓齐的不是给他封杀了,骆时岸这戏里还有他的角色吗?   想到这,他脑海的神经突然断了一根,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根本不在意是否暴露,立马冲到后备箱,拿出备用灭火器冲了过去。   汽车此时犹如一个巨大火球,照亮了半个村子,一个灭火器根本不起作用,只能帮他开辟出一条能够靠近车门的窄路。   火烤面颊的滋味并不好受,烟熏火燎让他睁不开眼,顾行野双手攥着灭火器,牟足了力气一下凿开车窗,同时大喝一声:“骆时岸——!”   毫不耽搁又捡起仅剩下的第二个,驱赶袭来的火焰,另一只手伸进去徒手掰开车窗。   “骆时岸,是你吗?!”一阵又一阵热浪铺面而来,顾行野嘶吼道:“你在里面吗?”   他能感觉到突然有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千钧一发之际,顾行野半个身子探进车内。这是更煎熬的铺天热浪,让他完完全全睁不开眼,只能死死攥住对方的手往外拖,   想必要是再晚一会儿,不被烧死也要被蒸死。   关键时刻身体爆发出潜能,顾行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提起,从车窗里扯了出来。   慌乱中,他什么也不顾地将外套脱下罩在骆时岸头上,揽着他疯狂向前狂奔。   “左边……”骆时岸虚弱地提醒:“左边……有,有树叶……”   话不等说完,他腿一软,像前跌去。   ‘嘭’地一声,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骆时岸艰难地回头,火焰已经将汽车吞没。   他在一堆破乱的树叶大坑里寻找顾行野的身影,终于找到几乎要掩埋在坑中他。   骆时岸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人抱到自己怀里:“顾行野……你没事吧?”   顾行野的脸烫得吓人,骆时岸几乎以为怀中是个被烧焦的人。   直到自己的手被他攥住,听见他断断续续地开口:“……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要撑着。”他说完就想将他扶起来,可惜吸入的烟雾太多,骆时岸头脑发晕,耳朵里也开始鸣叫。   “撑着,我带你出去。”   也不知道这句话说没说出来,因为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又是一阵爆炸音袭来,他们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随着热浪仰头摔倒进树叶堆里。   ---   骆时岸再次醒来,周遭一片素白。   意识先一步以为自己又重生一次,但身体的疼痛紧随其后,他知道自己是脱离险地,而非再次体验奇幻人生。   医生过来问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骆时岸说:“很痛。”   “这正常。”医生指了指他的手臂:“你的手骨折了,肩膀和腿也有烧伤。”   手臂应该是当初用力撞击车门导致的,骆时岸眨了眨眼,想起一个人:“顾行野呢?”   “他在重症病房。”医生说:“不太乐观,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不乐观是什么意思?”   “他烧伤面积比较严重,过了今晚再看看。”   骆时岸本想撑着身体站起来,小羊却带着警察走进病房。   她好像刚哭过,见骆时岸醒了,忙上去问:“骆哥,你没事吧?”   骆时岸安抚她:“我没事。”   主要是顾行野那个报火警的电话起了作用,不仅消防员来了,警察也一起来了。   骆时岸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说:“送我回去那个人,跟带我去的不是一个,好像送我回去的人,有些陌生。”   警察问:“现在叫你指认谁是送你回去的,你能认出来吗?”   黑灯瞎火,再加上他喝了不少的酒,还能记得那个人是男是女就已经很不错了。   骆时岸摇头:“认不出。”   警察走后,骆时岸问小羊:“顾行野怎么样了?”   “你和顾总是一起被送进来的,你还好,顾总露出来的地方都是鲜血淋漓的。”现在回忆起来还很后怕,小羊说:“骆哥,幸好你没事。”   形容顾行野这句话太恐怖了,什么叫露出来的都鲜血淋漓。   晚上,骆时岸也没能吃得进去几口饭,小羊只能告诉他,顾总的待遇比你好,房女士和顾先生都来了,现在他的病房外守着好几个保镖,医生半点都不敢怠慢。   骆时岸问:“那是不是媒体也知道了?”   “是。”小羊说:“这么大的事早就传出去了,多吃点饭吧,粉丝们都很担心你呢。”   骆时岸硬撑着吃了点东西,到了晚上悬着的心依旧没能放下。   小羊偷偷去看了好几次,都说还在重症病房,没能出来。   这又算是什么呢?   明明都说好了分开,明明已经划清界限,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最危机的时候。   每一次都是这样,如神明般降临,这一次更是以身试险。   从车里逃出来的时候,他回头看了那片火海,简直不敢相信顾行野是用什么样的勇气冲进来的。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双手,那是坠落在深渊的一根麻绳,是暗夜里走投无路的一盏明灯。   骆时岸闭上眼,心情复杂,喉结涌动。   小羊再一次回来是用跑的,她冲到骆时岸窗前,对上相同期盼的目光:“骆哥!顾总他被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但是是高级的,外面有保安守着。”   “就是说他没事了?”   “嗯,没事了。”小羊告诉他:“而且我还看见了顾总的脸,他除了头和下巴被包着,脸没什么变化!”   言外之意是说顾行野没有毁容,可身体的其他部分呢,露在外面的均鲜血淋漓。   手臂,前胸后背……   骆时岸说:“我想去看看他。”   错开了楠峰赶在房汐和顾擎离开的时间,骆时岸在小羊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来到病房外。   保镖不让他们进入,骆时岸就隔着细窄的门窗,看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背部烧伤只能侧卧,监护仪没有撤掉,身上到处都是延伸出来的线。   一时间,自责与悲愤涌上心头。   他永远都是这么没用,上一次不记得那辆横空出现的红色汽车是谁,这一次也认不出要杀了自己的凶手。   他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团迷雾,好不容易冲破障碍,迎接他的又是下一团。   小羊扶着骆时岸的手臂:“哥,咱们回去吧,你的腿也伤着呢,不应该站这么久。”   骆时岸的确有些乏力,正要离开,身后有人问:“你是谁?”   回头一看,竟是归来的房汐和顾擎。   对视的一瞬间,房汐率先认出他来,脸上的表情不算好,却也依旧保持涵养。   “小野还没醒,你回去吧。”   骆时岸点头:“是。”   “等等。”顾擎的声音好像与生俱来带着威严,他问:“你是骆时岸?”   “……是。”骆时岸点头。   “就是你?”顾擎正想说什么,被房汐拦住:“这么多人呢,不要在医院闹。”   说完,又对骆时岸说:“你回去吧,等小野醒了,我叫人告诉你。”   顾擎冷哼一声,先一步拂袖离去。   等骆时岸回到病房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他依靠在床上,看了眼愤愤不平的小羊,说:“毕竟是人家的儿子冒死救了我,现在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他们没有骂我打我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嗯。”小羊点头:“是该谢谢顾总的,可我就是不喜欢有人给你难堪,骆哥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都不容易。”骆时岸说:“这世界上,没有容易的。”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都是凡夫俗子,谁也没本事能抵挡灾难。   火灾面前,纵使是在商界翻云覆雨的顾氏,也不得不没日没夜守在病房,祈祷神明开恩,留他一命。   骆时岸看向窗外,黄昏的光影将整座城市笼罩,金红色的火烧云横在空中,几乎将天空烧出个洞。   都是那么脆弱。   --   顾行野在三天后醒来,并已经有了自主意识。   警察又去询问了一遭,得知是万森指示的,马不停蹄回去寻找万森。   房汐竟真的叫人过来告诉骆时岸,等骆时岸过去时,顾行野正偏头拒绝喂过来的一口粥。   跟个孩子一样,眉间皱成一座小山,用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抵挡勺子,不断念叨:“不喝不喝,难喝死了……”   房汐扬声道:“喝了身体才能恢复呀,你不吃饭护士都找不到血管,今天不就挨了两针,快点儿子,再喝一口。”   顾行野迫不得已转过头,猝不及防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骆时岸。   他惊呼:“时岸!”   说着竟要下床,这可把周围的人吓坏了,骆时岸赶紧走近:“你别动!”   顾行野不动了,视线落在他端着的小臂上。   “你手怎么了?”   “骨折了。”骆时岸看着他的脸,顾行野却一脸懵。   房汐告诉他:“小野现在有点耳鸣,医生说是距离爆炸点离得太近,你和他说话要大声一些。”   骆时岸心一颤,看他的眼神又多了些自责。   顾行野的颧骨上还有淤青,只在下巴贴了个方形纱布,光着膀子,后背刚刚上了药,小腿也上也能见若隐若现的伤痕。   他移开目光,声音抬高了不少:“我伤的没你严重。”   “那就好。”顾行野嘿嘿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房汐看了看他们二人,轻轻叹了口气,离开病房。   小羊也紧随其后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行野说:“你坐下。”   骆时岸坐下后,拿起他喝了一半的粥,喂到顾行野嘴边。   再不见他刚刚厌恶的神色,满满一大勺,顾行野一口吞下,视线一直放在骆时岸的脸上,一刻也不移开,似乎要将他看穿。   骆时岸问:“好喝吗?”   “好喝。”顾行野说:“就是有点烫。”   下一口,就由骆时岸轻轻吹过,再喂到他嘴边。   因为只有一只手,整个过程就变得迟缓,粥放在桌板上,他抬得手臂都发酸,总算是将这一碗粥喂到顾行野嘴里。   甩了甩发酸的手腕,他说:“谢谢你。”   “换做是谁我都会救。”顾行野说:“不用谢我。”   “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骆时岸指了下耳朵。   顾行野摇头:“其实我现在也听不太清楚你说话,一直在看你的口型。”   “那我再大声一点。”骆时岸抬高音量。   “别喊坏了嗓子。”顾行野说:“你慢一点说,我能看懂的。”   骆时岸突然沉默,他打量着顾行野的神情,满是真诚的关怀,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灼灼目光生生就要将他烫个窟窿,骆时岸问他:“你为什么会过来?”   顾行野答:“前几天遇见了诺埃尔。”   骆时岸很快反应过来:“你知道他希望我出国学习这件事?”   “知道了。”顾行野嘴角下坠:“时岸,我很难过。”   “难过什么?”   “即使知道这样说会让你不高兴,但好歹我也是个病人。”顾行野微笑:“让着我点吧。”   骆时岸点头:“你说。”   “不要走。”顾行野尽了最大可能弯下腰一把握住骆时岸的手:“我不想以后只能隔着手机看你。”   “你出差,不是经常全世界飞吗?”骆时岸问。   “那不一样,时岸。”顾行野认真道:“你跟我隔了大半个地球,我们之间不只是距离,还有时差,还有文化。”   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看太阳东升西落,以此来安慰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说不定这一刻你的呼吸节奏与我相同。   我们再也不能经历四季,不能同淋一场雪。   这太恐怖了,这对顾行野来说,简直是惊悚片在眼前放送的恐怖。   顾行野说:“你不能让我半点念想都没有,你不能这么心狠。”   骆时岸张了张嘴:“你……”   顾行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只一味地攥着他的手:“我知道错了……”   两行热泪再也盛不下,从眼眶中坠落,滴在骆时岸手背上还是烫的。   叫他再也说不出话,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顾行野吸了吸鼻子,说:“你可以不原谅我,可以一辈子不原谅我,但能不能别离我太远?”   他试着讲道理分析事实:“你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我可以帮你度过危机,我可以帮你分担伤害。”   “你想要进步不一定要通过国外留学进修,还可以走电影的路,现在拍的这部戏就可以,只要拿了奖,以后你就能在电影圈站稳脚。”   “我的人脉京圈、港圈都有,好莱坞也有朋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忙……”说罢,他迟疑一瞬:“只要你……不嫌弃。”   如果现在让骆时岸说出人生最神奇的事情,那么他会在重生,和顾行野三百六十度态度转变之间犹豫三天三夜。   静默一瞬,他弯了弯唇:“我本来也没打算走。”   顾行野眸中一亮,犹如午夜海上的灯塔。   骆时岸将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他,然后清了清嗓子,又补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权衡利弊,并不是因为你。”   “没关系。”顾行野现在只会傻傻地笑。   这一身伤又算得了什么,幸好他一时冲动来了,幸好他跟了过去,幸好他先打了119,幸好骆时岸没事,幸好……   骆时岸将他的手放回去,扣了扣手心,他握着的时间太久了,也不知是谁的汗水交织多一些。   房汐的高跟鞋声音在走廊外响了很久了,听上去就是在门外徘徊,骆时岸站起身:“我有点累了。”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顾行野近乎痴狂的望着他:“什么时候还来?”   骆时岸答:“你好好吃饭,我明天过来看你。”   “好。”顾行野立马漏出笑容:“我等你!”   此后一连好几天骆时岸都会在顾行野的病房里待上几个小时,偶尔不足一小时,那便是顾行野难过的一天。   他想,人的本质都是贪婪的,有了一个小时,就想要两小时,就想要日日夜夜。   骆时岸在,他就欣赏骆时岸。   骆时岸不在,他就欣赏日出日落,在心里诉说对他的思念。   等到骆时岸来了,他就转过身,安静地做只属于他的向日葵。   可惜今天骆时岸留在这里的时间更少,顾行野一看,不悦道:“才十七分钟。”   骆时岸微怔:“什么十七分钟?”   “从你来,到现在。”顾行野认真道:“十七分——十八分钟了,这就要走了吗?”   “我今天下午出院。”骆时岸告诉他:“剧组那边还有几场戏没拍完,因为这件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大家都不想在那个地方耗下去,早拍完早收工,就能早点回家。”   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讨厌他。   他每天就盼着这个时候,明明已经很困,需要睡个午觉,但还是硬撑着等骆时岸过来。   神奇的是,只要一见到他,困意即刻消散,甚至能延伸到他走后的四五个小时之后。   顾行野问他:“那还要几天才能拍完?”   “最少一个星期吧。”骆时岸瞧见桌上还剩了半碗粥,他用指背一探,已经凉透。   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顾行野等着他来喂饭,仿佛经过他的手,饭菜就能变得更可口一样。   他把粥重新热了热,回来没注意被椅子绊了一下。   加了水的粥溅出来一些,洒到顾行野被子上。   骆时岸马上扯出纸巾,将粥擦干净。   被子吸水,需要一寸一寸按压着擦,可擦着擦着,骆时岸的动作逐渐放缓,他突然发现不对劲……手按着地方生硬。   他抬眸,对上顾行野直勾勾、贪婪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8章   这双眼睛险些将他看穿, 纸巾在骆时岸手里犹如攥了个烙铁一般。   他匆匆扔掉,重新端起粥碗:“喝,喝粥吧。”   顾行野抿着唇, 暗道自己的小兄弟是否太过于激动, 可转念一想,他都多久没抱过骆时岸了, 多久没亲吻过他的唇了。   激动可太正常了!   不止今天, 还有昨天,还有他离开后的每一晚, 这几天思念犹如烈酒般上了头,导致一见到他就肃然起敬,久久不能平息。   今天这是一不小心被他撞见了, 倒显得自己成了好色之徒。   顾行野吞了下口水, 尽管屹立不倒,面色仍尽量保持平静:“这个……就是正常的反应,你别介意。”   都是男人,骆时岸也不是不行,他应该能理解吧。   “嗯。”骆时岸点头:“你自己喝吧, 等你喝完我就回去收拾东西了。”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但猜也能猜到他说了什么, 顾行野端着碗, 问他:“你胳膊这不是还缠着吗, 能行吗?”   “没关系。”骆时岸说:“可以先拍近景, 半身或者远景以后再补也来得及,主要是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碗粥在顾行野手里变得异常沉重, 一勺一勺细嚼慢咽。   骆时岸问:“硬吗?”   “不硬。”顾行野眼神躲闪, 动作稍微快了些, 从蜗牛速度进化到了龟速。   可即便再慢也有再见的时候,一碗粥见了底,骆时岸收好后告诉他:“这几天要好好吃饭,一日三餐按时吃,哪怕不想吃也要少吃一点,大家都很担心你。”   “你呢?”顾行野问。   骆时岸说:“我自然希望你能早日康复,这样我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即使顾行野说了很多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他的感谢,还说那晚不管车里面是不是骆时岸,他都会冲过去解救。   同理,不管是谁路过,见了着火也都会帮忙打个119,谁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骆时岸心中依旧感激,每每睁开双眼看见新鲜的朝阳,都会感激生命,感激他。   这一次欠了顾行野的,他过来照顾几天也没什么。   “那你还会再来看我吗?”顾行野说:“过几天我转院回陵市,那边还有一堆公司的事儿等着我处理,你会过来吗?”   骆时岸说:“看情况吧。”   一句看情况,在顾行野听来就是婉拒的意思。   可他已经沉溺在这些天的关怀中,一刻也不想放人,顾行野放下碗。   “那天晚上我们摔倒在草坑里,我撞到了头。”顾行野缓缓道:“这一年多我的头受伤太多次了,医生说很有可能出现后遗症,现在看不出来,以后大概会得血栓,或者脑淤血的可能。”   骆时岸吸了口气:“这一次,还有之前李天凡给我打电话那一次,你那次真的伤得很重吗?”   他以为之前那都是两兄弟编排好的谎言,为的就是哄骗他过去。   因为明明在那通电话挂断没多久,他就看见顾行野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了。   顾行野说:“不止那一次,还有你车祸那天。”   车祸……   骆时岸眨了眨眼:“你是说,我们吵架的那一天?”   “嗯。”这是顾行野第一次认认真真和他一起回忆那天:“其实,我真没忘记我们的纪念日,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那晚是为了给应修景过最后一个单身之夜的,顾行野在去夜醉之前就注意了下时间,推算应修景马上是个有家室的人,不会让这场聚会持续多久。   从他们举杯浅酌,到顾行野口嗨被骆时岸听见。   再到他追出夜醉,为了掩饰两人的关系,不得已与他相隔甚远,直到回了家才扯住他的手臂。   两个人越吵越凶,气得顾行野看见什么摔什么,最终还是骆时岸摔门而去。   他站在客厅叉着腰舒了半天的气,最终还是愤愤不平地拿出钥匙走到车库。   升降门徐徐上升。   先露出轮胎,再是车头,再是挡风玻璃,最后,一辆红色迈巴赫完全展现在顾行野眼前。   他俯身进入驾驶座,骂骂咧咧启动汽车:“还说我忘了,我他吗的礼物都给你买好了!”   骆时岸的驾照前几年就考下来了,自己买了辆小汽车,只不过他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很少开,也就是刚买回来那段时间,偶尔开车去顾行野公司,给他个小惊喜。   后来新鲜感没了,就再也不开了,少有的通告也是车接车送,完全不需要他自己开车。   五周年,顾行野送他一辆车作为纪念日礼物。   他要和他在宽大的后座上贪欢,或是将他固定在副驾驶上,欣赏他洁白的背,细窄的腰,然后在那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看红梅踏雪。   还要在夜深人静时把车开到山顶最浓密的那颗老树下,绿植葱葱,他的脚趾穿梭在绿色中,摇摇晃晃,直到地老天荒。   顾行野初见这台车就已经想好了比驾驶它更有用的行动。   但此刻,他要被气到吐血,心中、脑海中都是对骆时岸的埋怨。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能忘吗!   现在就开到你面前,看你还跟我生气不了!   顾行野刚把车开出大门,转头却见骆时岸驾驶着那小汽车走了。   他加快车速,目的是为了别停他,却在刚踩下油门的一瞬间,被强光晃了下眼。   花坛那边停了很久没有挪动的大货车突然亮起灯,车灯直接与骆时岸的车相对,余光甚至晃得顾行野都眯了下眼睛。   等看清楚时才意识到,那辆货车如失灵一般直直地超前冲。   堪比狮子对羊羔,能一口将其吞下。   顾行野把脑袋探出窗外:“时岸——!!”与此同时,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货车与骆时岸的车相撞,吞没了这辆红色迈巴赫的一个车头。   惯性险些将迈巴赫掀翻,一时间玻璃碎成了粉沫,统统朝顾行野袭来,是安全气囊救了他。   翻天覆地的晃动,似是经历了一场滔天摧残,等顾行野反应过来时,眼睛已经被鲜血浸染。   他用力甩了甩头,凭借最后一丝意志,抠着把手从车里跑下来。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红色,鼻间浓烟滚滚,顾行野失了方向感,好半天才踉跄着跑到骆时岸的车跟前,摸到一块花坛里的石头生生将车门砸开。   “时岸……”   “时岸——!!”   骆时岸的脸上已经被鲜血覆盖,完全看不出五官,顾行野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拖出车外。   眼看着骆时岸犹如濒死的鱼那般,胸膛每颤动一下,嘴里就涌出一股鲜血。   顾行野慌不择路,手放在半空中抬了抬,甚至不知道该碰哪里,能碰哪里。   他全身抖若筛糠,手机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屏幕也碎成蛛网,好在有孙照一路跟着,拨打了急救电话,将两人一同送到医院。   顾行野平静地讲述了这些,时隔这么久,说出来依然心有余悸,他看着骆时岸,看他眼尾泛红,眼眶里慢慢续上泪水。   他愣了半晌,还以为旧事重提又把他惹到了:“时岸,对不起,我不该提的,我——”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骆时岸说完这句话,眼泪倏然坠落。   顾行野忙给他拿纸,骆时岸却不接,固执地问:“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那辆红色的车是你的?”   “那是你的,是我打算送给你的。”顾行野吞了下口水:“你怎么哭了?”   “你别哭啊。”他说:“是我的错,惹你生气还没能救得了你,害你差点死在医院里。”   “偶尔做梦我还能梦见,醒的时候又觉得遗憾。”顿了一下,他笑道:“不过这次我赶上了,我把你从车里救出来了,你现在健健康康的,以后我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骆时岸如何也没能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恩人,居然就是顾行野。   无数个梦魇里梦见的画面和声音,居然还有来自他的嘶吼。   永远都是最后那一句震耳欲聋的‘时岸’将他从梦魇里解救出来,原来那是顾行野崩溃时声嘶力竭的声音。   而一直残存在记忆里的红色汽车,就是顾行野送给自己的五周年纪念礼物。   他一心想要寻找的救命恩人,是顾行野……   这……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老天是怎么忍心将这一件又一件的乌龙戏码安排到他的身上。   “时岸。”顾行野缓缓抬手,在触碰到他的手时,还小心翼翼瞄了骆时岸一眼,见他面色淡然,手也没有嫌弃地躲开,便一咬牙握了上去。   还不够,还揉了揉他的手指,然后穿梭在他指间与他十指交叉。   “我希望你能回来看看我。”顾行野说:“不然我在医院里很无聊,那粥没什么味道,又不好喝,只有你喂我,才能让我觉得,那是人间美味。”   “人间美味?”骆时岸问他:“真的那么好?”   “嗯,真的那么好。”   “那为什么从前不珍惜?”   “犯浑了,装逼装大了,以为日子就能这么一天天过下去,忘了你也是个有思想的人。”顾行野吸了吸鼻子,与他交叉的手攥得更紧,怕是现在骆时岸想挣脱开都难。   顾行野说:“来看看我吧,万一以后提前得了老年痴呆,或者脑出血要靠拐棍走路,都不好意思见你这大明星了。”   日落西山,天渐渐暗了,每到这时候都是顾家父母过来的时候。   两个人现在皆是红了眼睛的兔子,又因为顾行野的耳鸣,不得不大声讲话。   骆时岸不想被人看见狼狈的模样,他说:“等杀青之后,给你带蛋糕吧。”   偏偏就在这时湿润模糊了顾行野的眼睛,他本就耳背,身子向前探了探,急道:“你讲什么?”   下一刻,骆时岸靠近,带着他身上的沁人心脾的清新,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杀青,给你,带,蛋,糕。”   顾行野才镇压下去的兄弟立马抬起头来。   可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   顾擎和房汐一同走进,见骆时岸还在这里,房汐诧异:“小野,你今天状态不好吗?”   “没。”顾行野眼中簇着的火渐渐熄灭,留下的只剩不舍。   果然,骆时岸站起身,跟顾擎和房汐点了点头:“叔叔阿姨,我走了。”   房汐去送了送,回来见顾行野的唇还弯着。   她努了努唇,趁着顾擎去洗手间的功夫,问:“平时人家走了,你都板着脸恨不得一句话都不要讲,今天怎么还在笑?”   “开心呗。”顾行野问:“咱们什么时候转院?”   “调配直升机也需要时间。”房汐算了算,说:“三四天左右吧。”   三天后,顾行野回到陵市。   这里有他们家信任的专业团队,用精密的仪器为顾行野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住院期间,他遵循医嘱,上午工作两个小时,下午工作两个小时,其余时间就是吃饭和休息。   休息时间,顾行野都用在看骆时岸行程,和给他发消息上。   可惜骆时岸比自己还忙,经常白天说得话,晚上才回。   要么就干脆不回,等第二天他找到新的话题,两个人才能浅浅聊上几句。   算来算去,骆时岸也快杀青了。   这些天,他就凭借这口气吊着,将清粥咸菜统统咽进肚子里,只为了等骆时岸过来看他,好骄傲地告诉他,一顿饭都没有落下,等待他的夸奖。   预计的杀青时间延长,拖了将近两个星期,等得顾行野万分焦虑。   每天睡前等骆时岸的消息,直到抱着手机睡着,第二天见他没回再问:【今天杀青了吗?】   可一连三天,骆时岸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顾行野猜测山村信号弱,可能没有网络。他将信息往上翻,发现自己真的太能长篇大论了,一大段话打过去,自己看着都烦,更何况骆时岸这个大忙人。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缠人了,这样会不会让骆时岸厌恶呀。   顾行野忍着追问的冲动放下手机,不再给他发消息,但仍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生怕错过他的回复。   甚至还用房汐的电话给自己发信息,看能正常接收,长长叹了口气。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直到看见《事实》官博发出来的杀青消息,顾行野激动得心跳加速。   全体成员杀青,这就意味着骆时岸明天就能回来。   他看着大合照里,站在c位的骆时岸手里捧着的蛋糕,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终于等到了,明天他也能吃到这个蛋糕了,顾行野想。   第二天一早,房汐问他:“你昨晚怎么睡得那么早,我本来想跟你说说话的。”   “睡得早,醒的就早。”顾行野说。   与其让期盼占据自己的内心,一分一秒都在精神高度振奋的情况下度过,倒不如选择睡觉。   时间是如何流逝的他也不用见证,总之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朝阳。   本来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顾行野只做了一小时,他仔细地刮去下巴上的青茬,换上新衣服,拒绝了早餐的清粥,理由是——   想吃蛋糕。   就这样追随着墙壁上秒针的步伐,随着它转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顾行野猛地探头看过去,眼神瞬间黯淡:“你来做什么?”   孙照抿了抿唇,拳头攥起又放下,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顾行野今天心情好,坦然地看着他,徐徐开口:“你今天管我要钱,我都能给你。说吧。”   孙照脸色极其难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才道:   “骆先生……决定去法国深造,零点的飞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9章   顾行野势要将住院这段时间耽误的工作全都补回来。   Vip病房安置了专门的小会客室, 此时他正在开例会,员工们赞叹顾总不愧是顾总。   左手打着点滴,右手也在敲击键盘, 不仅如此, 对待工作的态度也十分认真,西装革履, 甚至连头发都照顾到了, 如往日在公司一样器宇轩昂,完全看不出有病人的样子。   大家七嘴八舌将这段时间的工作做了个简单的陈述, 顾行野很快跟上节奏,交代好接下来要做的事后,宣布散会。   一群人才走, 又来了一群, 直到傍晚,房汐不得不带着医生进门,告诉顾行野必须休息。   众人找了借口离开,顾行野又被迫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得到的结果很好,房汐才算放心。   她叮嘱:“小野, 你就这一个身体, 就一条命, 连个孩子都没有, 你要是累垮了, 以后这公司不就成空壳的了吗!”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顾行野回到病房就打开电脑, 调整了几下摄像头后,看向他妈:“要开视频会议了, 算是公司内部机密, 你没有股份, 不能听。”   “……好家伙。”房汐骂他:“你个小崽子,连你妈都防着!?”   “你毕竟不是所有股东的妈。”顾行野说:“公司标准还是要遵守的。”   房汐狠狠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离开。   她走后,顾行野端着的肩膀才缓缓放下。   早就麻木了的大脑与身体终于得以运转,他扣上笔记本,直直地盯着某一处愣神。   又是‘卧薪尝胆’吗?   又来一次?   上一次是假装失忆,将他骗得团团转,这一次又是假装对他好,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时岸……真的这么狠心吗?   他难道看不到自己眼里真诚吗?   耍他很好玩吗?   他是真的知道做错了,不是假的,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跟骆时岸重归于好,为什么又来一次啊……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骆时岸的心真的是铁打的吗。   他捧着自己的真心,连同数不清的歉意,双手奉上只求骆时岸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却偏偏,总是在最后时刻,被他将真心摔在地上,毫不留情。   难道一定要他去死,骆时岸才会原谅吗?   犹如从万米高空坠入深海,万千思绪如海水般涌来将他团团围住,顾行野的视线突然落在茶几上,那上面是一盘新鲜水果,以及……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   很快,顾行野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眼。   他不会这样,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采取这种极端又掺杂着道德绑架的行为,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弱者的表现,是愚者无能的行为。   他仔细想了想,骆时岸不原谅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所做的一切依旧没能让他消气。   骆时岸现阶段最想要的就是好剧本,然后是好奖项,再然后就是功成名就。   他会希望一直是万众瞩目的世界巨星吗?   顾行野想了很久。   不会。   什么都会变,人的本性不会。   纵观这些年,大部分明星功成名就退出荧幕后,最终都会选择做导演,或者制片人。   骆时岸这一次去法国,应该会选择这方面课程。   如此,顾行野马上联系在法国的朋友,不是诺埃尔,因为怕诺埃尔说漏了嘴,导致骆时岸更加怨恨自己。   朋友问他:“只要一有骆的消息就告诉你?”   顾行野犹豫了一下,说:“不用,对他好点吧。”   又改口:“也别太好,就……一视同仁就行,别让他被欺负。”   骆时岸既然选择远赴遥远的国度,就是为了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   那好,他就不掌控他,只要知道他安不安全就好。   过了大概两周左右,有一个人联系到了顾行野。   果然如同他所料,骆时岸选择学习的是电影制作,凭借之前的履历,以及来自诺埃尔的推荐信,骆时岸很顺利地进入了学校。   据朋友所说,他法语很不好,但努力地在学习,平时和别人讲话用的都是英文,性格很安静,一般不主动讲话。   顾行野都猜到了。   脱离了镜头,骆时岸又做回自己。   闲暇时就安静地坐在某个角落里,身边有绿植环绕,落日自他头顶坠落。   他会捧着一本书,一页一页细细地看,遇到重点内容会标记出来,然后在睡前反复阅读……   他是那么随意,那么淡然,那么……冷血。   顾行野垂下眼,最后一瓶营养液输完,他站起身。   房汐对医生表示了感谢,然后挽着他的手走出医院。   陵市已经进入冬天,今天阳光很清澈,如同某个人的眼睛。   房汐问他:“好几没见过太阳了吧?在医院都憋坏了。”   未几,顾行野忽然道:“法国的太阳,也是这样吗?”   房汐轻叹了口气:“儿子,强扭的瓜不甜,你们的缘分到了。”   顾行野一言不发,弯腰坐进车里。   从他开始靠自己做第一单合同的时候,就不再相信玄学。什么命运   、缘分,在他眼里都是狗屁。   要是从一开始就信奉这些,那他不如开个佛寺,每天晨起一炷香,诵经祷告后买一注能中五百万的彩票生存。   --   骆时岸的课程不满,再加上里昂多雨,每个月大概有十天是阴着的。   一到下雨骆时岸就选择在家中度过,他储存了无数部老电影,窗帘紧闭,裹着羊毛毯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饿了就自己煮一碗面,实在吃腻了,就去超市海购,然后囤满了家里的一个冰箱和一个冰柜。   吃食上他没有什么要求,主要也是因为实在对厨艺不精通,储存了两个月的牛排,解冻后用黄油一煎,也能吃得很开心。   天气好的时候,骆时岸偶尔会去露天剧场餐散步,某天心血来潮走进宠物店,买了只小柴犬回了家。   有了狗子,家里变得热闹起来,夜半时分叫得更欢,骆时岸就会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下了课回家就带着它到处遛,柴犬是他在异国他乡唯一的朋友。   这天,骆时岸遛完狗回来,发现家门口停了辆车,走近一看,车里的人突然跳出来。   “时岸!”说着就一把抱住他。   骆时岸被这股力道撞得后退几步,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从军队回来呀。”韩毅说:“求了red好久,给他灌了好多酒才得到你的位置。”   骆时岸笑了笑:“那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这样就没有惊喜了。”韩毅歪着脑袋看他:“我超想看见你惊喜的样子!”   韩毅刚刚结束了为期四个多月的军队综艺,虽说是艺人,镜头之后不用那么拘束,但部队好歹是部队,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尊重人家的生活。   好不容易解放了,他犹如窜出笼子的小鸟,出来第一个寻找骆时岸,可他却不见了。   韩毅有些委屈:“都怪顾行野给我使绊子,不然我就可以跟你一起来了。”   一提到这个名字,骆时岸眼睫颤了颤,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不自然。   他说:“你变得更有男子气概了。”   “真的吗?”韩毅瞪圆了眼睛:“原来你喜欢黑皮体育生?”   “……”   这都哪跟哪,骆时岸嗤笑一声:“我把狗送进去,然后带你去吃饭?”   “好!”韩毅点头。   饭桌上,韩毅将这段时间录制的艰辛叽里呱啦讲出来,说到动情的时候还掉了几滴眼泪。   骆时岸拿出纸巾帮他擦,他就一把攥住他的手:“时岸……你安慰安慰我嘛,顾行野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骆时岸滞了一下,说:“有通告不是很好吗?”   “你怎么跟他说的一样呀!”韩毅愤愤不平道:“我给他打电话,他跟我说这节目在金奖电视台播,黄金时段又有当红明星一起参加,说让我得了便宜偷着乐,还说要我跪着感谢他,不跪他也行,就跪天上最美的祥云。”   骆时岸没忍住笑出声,问:“那你怎么说?”   “我气得不行,直接破罐破摔了。”韩毅捏着刀叉,像是在捏顾行野的脖子:“我说‘这是半夜,没有祥云,要跪你自己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吸血鬼!’”   “然后呢?”骆时岸颇为感兴趣。   “然后我就真的没通告了。”韩毅双肩颓下,说:“谈好了的广告也黄了,我就过来找你玩了。”   骆时岸叹了口气:“你不该得罪他的。”   “那我一直被他欺负?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军队?”   “为什么?”   “就因为我跟你走得近!”韩毅说:“那个人真是太霸道了,跟你走得近都不行,他是不是神经病啊!”   骆时岸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却见韩毅一口气干掉了半杯红酒,猛地咽下,然后开口:“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静默片刻,骆时岸隐隐猜到。   他说:“韩毅,我们……”   “顾行野猜得没错,我算他火眼金睛。”韩毅打断他的话,固执地开口:“时岸,我是对你有好感,我是喜欢你。”   说着,他一把握住骆时岸的手:“你看你身边也没什么人,我也没有人,要不你就委屈委屈,跟我凑合一下好吗?”   骆时岸迷茫地眨眨眼,片刻后,无奈地笑了:“我们俩……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如果是因为那个原因的话……”韩毅抿了抿唇,拍了拍自己的单薄的胸膛,说:“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是硬不起来,我可以做上面那个的。”   骆时岸:“……”   “我在部队那么久了,全都是靠想着你才坚持下来,时岸,这些话其实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   “我就是喜欢你,顾行野给我的打击只能是我前进的动力,我才不会被他吓到。”   ……   这顿饭,韩毅跟骆时岸说了好多,几乎全都是在感谢骆时岸曾经对他的好,并且总要掺杂一句表白,听得骆时岸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最后在韩毅的苦苦哀求声中,他点头:“让我想想。”   “那你一定要好好想想。”韩毅告诉他:“想想我的好,想想我们俩基本上是同命相连,想想顾行野的不好,想想他和齐焰是一样的人。”   最后还拉起T恤给他看腰上的伤口:“这就是我录制受的伤,疯了四针呢,要不是顾行野我根本受不了这种伤。”   骆时岸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   今天是电影节,由骆时岸主演的《事实》获得了金奖。   骆时岸也在一众候选人里脱颖而出,凭借这部电影获得了今年的影帝。   他的成就堪称飞速,是千里马终于遇见了伯乐。只可惜镜头只剩下属于他的座椅,和上面白纸黑字的名字。   骆时岸没有来,而是委托齐焰帮忙领奖并且致辞。   下了台,齐焰在一片掌声中谦卑地点了点头,迎面撞上了顾行野。   他笑容不改:“顾总,好久不见。”   顾行野旁若无人从他身边走过,将他视作空气晾在一旁。   他走后,马上就有人过来恭维齐焰,并趁着顾总不在悄声称赞他慧眼识珠,挖来了今日之星。   旁人都以为这是前东家眼红现在的成就,包括齐焰也认为。   可只有顾行野知道,多说无益。   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不如把事情办得好看。   顾行野就这样安慰自己,一言不发坐到车上。   回去的路上下着小雪,频繁堵车,顾行野将车窗完全降下,领带扯开,抽出一支烟。   寒风呼啸,将烟雾席卷,孙照在前面冻得手指发硬,只敢透过后视镜敲一眼顾总,默默加快车速。   等到了东海湾门口,顾行野刚点燃的烟还没熄灭,烟灰缸里插满了歪歪扭扭的烟头。   孙照提醒他:“顾总,到家了。”   顾行野嗤了一声:“睡觉的地方。”说完就下了车。   偌大的房子,连个人气儿的都没有,能叫家吗?   吹好头发,他呈大字型躺在铺满了骆时岸衣服的床上。   T恤、毛衣、羽绒服、棒球帽、亚麻裤……   等等一切骆时岸的衣服都散落在床上,顾行野肆无忌惮地在床上翻滚,卷起被子时能带起五六件衣服一同将他裹住。   他要的就是这种凌乱,属于骆时岸的凌乱和骆时岸的气息。   照例打开app时,却见这样骆时岸的账号被登出了。   顾行野皱眉,重新输入账号密码,并点击自动登录一个月,继续每晚拟人的自我催眠。   只是今晚有一点不同,向来悄无声息的系统通知页面出现个红点。   他随手点进去,呼吸一滞。   原来这款软件因为没有跟上时代的潮流,再加上资金短缺,宣布月末彻底停止运营。   顾行野攥着手机。   越来越紧,指尖逐渐泛白。   一秒。   两秒。   “啊————!”他突然一拳凿在床上,怒吼着一跃而起!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愤怒,回音撞击墙壁,弹射着顾行野的脑神经。   似是最后一棵稻草,将他瞬间压垮,挤压许久的思念与不甘化作无数怨气,顾行野喊到声嘶力竭,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骆时岸!!”   “你不是清高吗!你清高你他吗骗老子!你他妈清高你利用老子往上爬!你……你……始乱终弃。”   他头疼得要炸裂,因愤怒和缺氧导致整张脸通红、发麻。   “你始乱终弃……”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只需眼睫轻轻一颤,大颗晶莹的泪珠滚落,砸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顾行野跪在地上,攥着手机捂住胸口,头坠在地上,孩子一般断断续续地哭诉:“骆时岸,骆时岸……你别走……” 第50章   刚好骆时岸最近要完成一项作业, 需要韩毅的帮忙,便把他安排到了自己家。   这更让韩毅求之不得,承担起了全部家务。   留他住在家里的第一个早上, 骆时岸起床就见桌上摆好了早餐, 而韩毅的身影还在厨房忙碌。   见他醒了,漏出洁白的牙齿:“时岸, 你待会儿要上课吧, 吃完了再去。”   骆时岸拿起一份三明治,里面有芝士、玉米、紫甘蓝, 还有各种他暂时叫不出名字的材料,味道极好。   “你还会做饭呀。”他惊喜地问。   “当然了。”韩毅一边盛粥一边说:“拜我前男友所赐。”   骆时岸自然补脑出那种,‘他以为是真爱所以任劳任怨, 奈何对方不以为然辜负了一片真心’的感情经历。   直到韩毅将两碗粥端上桌, 继续说:“我的手艺都是他教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拉皮条的,教过无数人,我只不过是他用来送给齐焰的礼物。”   骆时岸嘴里的饭顿时不香了,他突然开始怜爱眼前的男孩。   直到韩毅抬起眼, 那双含情脉脉不比骆时岸差多少的眼睛眨了眨, 俏皮地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骆时岸点头:“嗯。”   韩毅紧随其后:“那能和我在一起吗?”   “……”   “就当是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骆时岸艰难地皱了皱眉:“我……”   “算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韩毅努了努唇, 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   骆时岸马上说:“我不嫌弃你。”   韩毅眼睛一亮。   骆时岸说:“我指的是……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然后等我学成后,有机会拍电影一定会找你。”   “你是说, 我会是你第一个男主角?”韩毅问。   “嗯。”骆时岸点头:“你本来也是我第一个男主角, 待会儿要配合我一起完成作业。”   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手扣在脑袋上:“时岸,你对我真好!”   其实骆时岸要比韩毅更健硕一些,现在这样的姿势,让骆时岸感觉好像倚在一个孩子的怀里似的。   他的肌肉还不如自己,肩膀不宽,猛地磕上去,脸颊被他的锁骨硌得生疼。   偏偏他还非要装成大男人的模样,就像曾经自己经常跑到顾行野的衣帽间,偷偷穿他的西装一样滑稽。   想到这,骆时岸一滞。   韩毅明显感觉到了,垂眸问他:“时岸,你感动了吧。”   骆时岸从他怀里出来,理了下头发,低声道:“你先吃吧,我去上课,等回来再拍。”   ---   从来到法国第一天开始,骆时岸就没再剪过发。   现在头发长度到了脖颈,他留着三七分,习惯性地将一边发丝掖到耳后,找了件白色衬衫,下身穿着黑色亚麻裤,手里举着把透明雨伞。   临出门前,韩毅塞给他一件外套,说外面下了雨很冷。   骆时岸穿着卡其色长款针织外套走在路上,面无表情,眸色与雨幕相融,像是个游走在红尘的艺术家,又似是装满心事的漂泊旅人。   下午,他来商场买了两台摄像机,又听韩毅的去超市买了些青菜,回来见厨房摆了个大烤盘,腌制好的牛肉鸡翅摆放整齐。   韩毅朝他招手:“你终于回来了,快把洋葱给我。”   腌制这些骆时岸帮不上什么忙,但洗个菜摆个盘还是可以的。   今天他在异国他乡吃的第一顿有人气儿的饭,和最好的朋友。   这次作业的命题是回忆,骆时岸请韩毅作为主角,站在绿布前,拍摄了很多走路姿势,然后再用后期制作将他安排在二十年前的建筑里。   韩毅撑着下巴看他操作,突然说:“这样好像有点单调。”   骆时岸也有这种想法,可不知道该用什么弥补。   “可以添加一些字幕。”韩毅帮他出主意:“比如之前我们用什么样的手机呀,手机像素如何呀,二十年前还没有微信吧,那没有微信我们用什么聊天呀……”   说到这,骆时岸突然想起一款app,他凭借着记忆在网上搜索名字,找到后登录自己的账号。   骆时岸从小到大的电话号和常用密码都没变过,熟练地输入后,登了上去。   韩毅好奇地看了会儿,问:“这是什么?”   “精灵音。”骆时岸给他讲:“有一年这款app特别有名,可以变声还有各种独一无二的表情包,后来莫名其妙就不火了。”   韩毅说:“大概是因为跟不上潮流吧。”   “也是。”骆时岸关了系统通知:“说是月底就要停止运营了呢,幸好今天想起来了。”   很晚了,拍摄三四个小时后,两个人都累了,韩毅一边打哈欠一边跟骆时岸说晚安。   骆时岸就坐在那,记忆逐渐翻涌。   当时这款app是他帮顾行野下载的,也是他经常用变声器跟他聊天,不过三天就被顾行野发现了里面的恶趣味。   一定要在夜晚录下他的声音,转换成各种变音和他一起听。   不听还不行,一人一只耳机,听得骆时岸面红耳赤,也听得顾行野心潮澎湃,时不时就翻身而上,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然后再被录下来。   为了不让录音消失,顾行野开通了年费vip,将那些靡靡之音统统上传到了云系统。   骆时岸依次点开,输入了情侣云系统密码,可惜云音频区那些都被和谐掉了。   松了口气似的,他正要点击退出,却见有的记录后面跟着的日期是今年的。   向下划了下手机屏幕,发现日期就在昨天。   随意点开一条,聊天记录展现在眼前,包括顾行野低沉的声音也传到耳中。   一条一条看下去,骆时岸的心脏逐渐失去节奏。   --   当得知顾行野要去法国时,顾擎一拍桌子,喝道:“简直是胡闹!”   “你多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不清楚吗?!”顾擎简直要被他气死:“还喜欢男人!说出这几个字我都觉得难受!”   “我是喜欢骆时岸。”顾行野说:“他要是个女人,我就喜欢女人。”   “别跟我在这说些屁话!”顾擎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骂人了,他手里攥着马鞭,要不是房汐拉着,早就抽在顾行野身上了。   “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就让所有董事会一起架空你!”   这是顾擎的王牌,也是他的最后通牒。   在金钱堆里长大的孩子最怕什么?   最怕没钱。   最怕失去家族的支持。   最怕尊严被践踏在地上。   说完这话,他就坐下来,冷冷地看着顾行野。   几秒过后,顾行野转身上楼。   房汐拍了下顾擎的肩膀:“你说这话逼他干嘛?就这一个儿子,家产以后捐了啊?”   “捐了也比被他败坏了强!”   “行了。”房汐劝他:“小野这次也算是低头了,你就别骂他了。”   “那还要看他还起不起找那个男人的心思。”顾擎冷哼一声。   房汐端来一碗参汤给他,叫他消消气。   顾擎才喝了两口,就见顾行野从楼上下来,穿得板板正正,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文件盒。   顾行野将文件盒打开,里面的文件统统倒在桌上,散落在他爸面前。   “房产证、土地证、车、直升机、股权转移、财产转移……”顾行野将简单概括了他拥有的这些,说:“我已经签好字了。”   顾擎滞了两秒,一把摔掉汤碗:“你!”   房汐忙上前:“小野,你别冲动啊!”   “我没冲动。”顾行野说:“本来这些都是想给骆时岸的,可他不稀罕,现在你们想要收回去,尽管收,我也不稀罕。”   说完,顾行野拎着行李箱走出顾家大门。   陵市傍晚温度不高,顾行野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车,上了车耳朵开始隐隐作痛。   他无法控制地想起骆时岸,想到每年冬天骆时岸都会叮嘱他注意保暖,哪怕是不注意,他也会在手上搓热药油,一遍一遍帮他揉耳朵。   骆时岸……   想到就觉得心痛,顾行野一定要见到他,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他的感情。   一次不够还要另一次。   可惜这辆车没能成功开往机场,被李天凡带人拦下。   顾行野沉沉地看着他:“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别拦着我。”   “脸都不要了?”李天凡问他:“家产不要了可以,脸不要了?顾行野,你是不是疯了啊?”   “脸?”顾行野自嘲的笑了声:“早就没了。”   “我看你也早就没了!”李天凡直接把他从车里扯出来,塞进自己的车里,骂他:“你知不知道骆时岸现在最不想看见谁啊?就是你啊!”   “我知道,但我有问题要问他!”顾行野吼回去。   “都这个时候你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李天凡同样不甘示弱:“项链你自己挖出来的,剧本你双手递上去的,连他带他妈,你一共救了三次,差点死了两次,顾行野你还想怎么样啊?你没有爸妈吗?他们不需要你吗?你没有朋友吗?我们不需要你吗?!”   “你妈哭着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李天凡骂他:“你活着只为了骆时岸啊?家族荣辱你一点也不担?你爸妈生你不如生叉烧!”   豪门出生的孩子活得风光,但也需小心谨慎,因为一旦从神坛跌落,堪比陨石坠落。   他是顾家的独子,未来的顾氏集团,哪怕不想接也要接,财产转让都是说得容易,荣辱与共用在他们身上最合适不过。   顾行野的气焰渐渐降下,半晌,狠狠凿了下座椅,食指插进发间,沉闷的怒吼一声。   就这样待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终还是顾行野哑着嗓子:“回去吧。”   李天凡启动汽车,没把他送回去,反倒是停在了夜醉。   “喝吧。”李天凡指着一桌酒,说:“忘不了也得忘,大不了以后就不找了,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今天喝了这顿酒,前尘往事全都去他妈的!”   顾行野痛快地喝了这顿酒,等待司机过来接的时候,就沿着这条马路晃晃荡荡地走。   他抱着垃圾桶狂吐,还险些一头栽进去,最后是李天凡把他提起来,笑着推了他一把:“酒量不行啊,欠练。”   顾行野靠在一颗树下,突然抬手,摸了一把李天凡的下巴。   险些将他酒给摸醒了,李天凡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他:“你干嘛!”   顾行野用力眨了眨眼:“看错了。”说完,又晃晃荡荡地往前走。   李天凡在他后面想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   顾行野转变得很快,从酒醒后第二天给他爸妈道歉得到原谅后,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公司很快恢复正常运转,与此同时,顾氏传媒一位顶流艺人被爆丑闻,导致股票动荡不安。   顾行野也凭借独特的方式扭转乾坤,不仅成功帮艺人洗白,同时更让身价暴涨数十倍,整个过程没超过三十六个小时。   如此一战,人人都夸顾擎生了个好儿子,说顾行野没有那些公子哥的傲气,是个干实事的人。   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赞扬中,陵市再次迎来一个冬天。   顾行野参加了今年的电影节,看着自家艺人一个一个走上领奖台。   听每一位艺人嘴里说着感谢,他坐在台下始终宠辱不惊,唇角微弯,大多数时面无表情,直至颁奖典礼进行到中途,他才起身离开。   身后跟着五六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浩浩荡荡走出大门。   小雪打在脸上,顾行野抬眸,看路灯下的雪花。   孙照过来提醒:“走吧顾总,别着凉了。”   顾行野碰了碰耳朵,点头:“嗯。”   车上,孙照利用这点时间给他汇报公司情况。   “关于您去年收购‘精灵音app’截止到去年11月份,我们获得的利润已经足以平上花掉的资金。”   顾行野的眸色与暗夜相融:“很好。”   孙照又说:“精灵音的前董事长,胡总,想跟您约个时间,说要感谢您当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这款软件就再也不能翻身了。”   “不用。”顾行野垂眸,掸了掸裤子上褶皱:“他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我的感谢。”   孙照有个问题想问,可最近一年顾总情绪的转变速度之快,他几乎要以为是换了个人。   壳子还是那个纨绔甚至眉眼带着浪荡的公子哥模样,里子仿佛被掏空了灵魂,空有一颗只会工作的心脏,身体和表情都是机械的。   孙照依旧是离他最近的助理,可却总觉得距离在一点点拉远,以前顾总开心的时候还会开开玩笑,可最近一年,几乎没见他笑过。   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敢问。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顾行野看出来了。   孙照张了张嘴,说:“也没什么……就是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项目,我都没听过这个软件。”   聊天软件,前有Q.Q、后有微信,中间甚至还掺杂着飞信啊什么运营商弄出来的业务,再加上最近几年支付宝、钉钉,几乎什么软件都能用来聊天。   顾总怎么会专门打造精灵音,并确定它能成功翻身呢。   这真的不是一时冲动的风险投资吗?   顾行野说:“无论什么时候,大家都喜欢有新意的,有创新的。”   “精灵音败在没有抓住市场,且生不逢时,碰上了大厂,姓胡的不傻,点拨他几句就能做得很好,而我只是出了点钱,成功是因为他有本事,有脑子。”   孙照忙接了一句:“这些您都有,而且还比他多了一样,您有眼光。”   顾行野瞧了他一眼。   孙照舒了口气,说:“接下来那款app只要负责创新就好了,公司的小姑娘们都下载了,她们就能给出调查问卷,以后还可以再发展一点别的?”   顾行野点头:“电商。”   “顾总您的眼光真的太好了!”孙照正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冷不防从后视镜发现,顾行野脸上半丝笑容都没有。   他及时敛了声音,认真开车。   顾行野今天有点累了,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银灰色的被子平整铺在身下,半丝杂物都没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中仿佛置身在一片阴雨天,他浑身发冷,迷茫地卷起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紧紧包裹住。   露出身下不属于他的,凌乱铺在床上的衣服裤子。   骆时岸的衣服和裤子。   ……   他可以不去找他,但不能放弃爱他。   幸好思念不会有声音,幸好思念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只要他管住自己,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顾行野还爱着骆时岸。 第51章   第二年初, 骆时岸凭借作品《回忆》,在圈里出了个小小的风头。   这部作品的版权很快被人匿名买下,骆时岸有去了解买家的得信息, 可对方只透露是中国人的信息, 其余一概没公开。   韩毅猜测:“大概是华侨吧,你的作品中国元素很浓, 很容易勾起他们的回忆, 再加上我本来就是一副国泰民安的脸,所以被买走很正常呀。”   骆时岸笑说:“你夸人还真是面面俱到。”   “难道不是吗?”韩毅拿起随身的小镜子:“我这张脸难道不是端正又大方吗?我可是标准的三庭五眼。”   说着, 他凑近骆时岸:“你看看,你量一下,你用手量一下嘛!”   骆时岸推开他:“好了, 你放过我吧。”   韩毅努了努唇:“哼。”   他最近总是搞一些小动作跟骆时岸贴贴, 然后再时不时展现出可攻可受的表情。   每一次骆时岸都能迅速走出他制造出的气氛,被戳破后就气哼哼地走了,第二天再乐此不疲。   骆时岸无奈笑了笑,然后去厨房做了碗面,刚端上桌, 韩毅就跑过来, 两个人吃完饭看了会电影又互道晚安。   很快到了新年这天, 骆时岸在房顶上铺满彩灯, 脸色一暗, 有不少当地人跑来照相。   可惜这边没有红灯笼, 看着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韩毅说:“这样也可以,待会儿吃饺子看春晚就找到年味了!”   韩毅包得饺子小巧玲珑, 看上去很有食欲, 骆时岸问他:“之前你是怎么过年的?”   “去年是跟齐焰去拉斯维加斯过的, 前几年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有跟前男友的时候,还有一次是拍广告,在组里过的。”   “在组里应该会好一点吧?”骆时岸问他。   “没。”韩毅摇头:“其实是去拉斯维加斯那年最开心,因为想买什么买什么。”   骆时岸很喜欢他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而自己则是故作洒脱,为的是不被看轻,不如韩毅的既来之则安之。   上天入地,无论在哪里,只要能有一口饭,他都能活得很洒脱,很开心。   “但今年再次刷新了。”韩毅看着骆时岸:“你知道为什么吗?”   骆时岸知道他又要说酸到掉牙的话,索性端起碗不看他。   在韩毅无比认真地表白后,平静点点头:“吃饭吧。”   “那你呢?”韩毅问他:“时岸,前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开心吗?”   前几年都是跟顾行野一起过的,偶尔他想回家陪妈妈,顾行野总是白天把他送回家,吃过年夜饭之后再把他接回来。   骆时岸就要跟妈妈谎称自己还有工作,不能留在家里过夜,然后下楼奔向顾行野的怀抱。   有一年跨年夜,他们在夜醉度过,同行的还有顾行野的挚友。   那一年也不知道怎么的,大家开始起哄开他们的玩笑。   在零点的烟花冲上天际时,顾行野将他压在阳台栏杆上拥吻,这个吻持续到焰火熄灭,骆时岸的唇都是麻酥酥的。   他不爱在人前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想法,那一晚是他最放纵的一晚,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似乎还能闻到那天的烟火味。   顾行野吸了吸鼻子,正要回包厢被李天凡叫住:“跑什么,还没放完呢。”   “太呛。”他说。   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李天凡也走进来,跟他碰了个杯:“每年你恨不得都买七位数的烟花,怎么今年连放都没兴致了?”   “工作太累。”顾行野捏了捏鼻梁,闭着眼睛说:“哪还有心思放烟花?”   “过年都不给自己休息时间?”   “这不是来休息了吗。”顾行野又倒了杯酒:“跨完年,回去睡一觉,明天去看我爸妈,然后去临城谈生意。”   “我看你是要把自己忙死。”   “不赚钱你养我啊?”顾行野睁开眼,因疲惫导致双眼皮多了一层,他说:“我这高楼可不好盖,无论大咖小咖,随便一个艺人出事了对我都有影响。”   “既然这样,何不躺平?”李天凡无畏地耸了耸肩。   他们这群富家子弟,只要安安心心接手自家企业,哪怕是挂个名的总裁也算是孝顺了。   有多少富二代出去创业把自己变成了负二代,以至于现在老一辈看他们游手好闲、花天酒地,都比看他们创业开心。   游手好闲花的都是小钱,创业那可是生生把钱扔进销金窟,没几个不赔得哭天抹泪的。   顾行野是个例外,也是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当他可以跟长辈们坐在一起,并享受同等待遇时,就已经代表他脱离了富二代这个形容词,正式走进商业圈。   最近一年更是他风头旺盛的时候,没有谁不想过来套个近乎。李天凡说:“听我的,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嘭’地一声,李天凡开门一看,回头跟顾行野说:“有人喝多了。”   正要关门,一个服务生摔倒在他们门口,顾行野开口:“等下。”   服务生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餐盘连声道歉,对面不知道是哪个包厢的客人,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声音越来越大。   顾行野随即走出门,赶在客□□头挥向服务生带着他后退一步。   “大过年的,得饶人处且饶人。”顾行野沉声说。   对方一拳抡了个空,火气更盛,眯着眼睛凑上前:“你他吗谁啊!”说完还想将巴掌挥倒顾行野脸上。   被他一把攥住,用力向下折。   那人疼得直喊娘,顾行野才放了手。   值班经理也在这时候赶过来,先骂了服务生一通,而后又在两个人之间说好话。   被打的客人捂着肩膀,愤恨道:“我教训人管他什么事,跑出来抢什么风头?”   “你打扰到我了。”顾行野说。   “这是你家开的啊?老子花钱了,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客人一看人多了,保安都过来更无所畏惧了,脸上横肉颤抖,瞥着顾行野:“怎么样?”   顾行野嘴里一直叼着烟,听他说完这话,也将烟拿下来,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眼时,连烟头带拳头一起飞到男人的脸上。   男人挨了一拳捂着眼睛看向周围的保安,无一人敢跟他对视。   火气噌地上涨,男人骂了一句就要往上冲。   这时保安们才上前一步,架住男人的手臂,嘴上说着客套的话,实际则是不许他靠近顾行野。   两个人都是客户,谁也不能得罪,可一定要二选一的话,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不得罪顾行野。   值班经理也是点头哈腰地道歉,背地里偷偷做手势,叫保安把男人架出去。   顾行野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回头瞧了眼已经看傻了的服务生。   “没事吧?”他问了句。   服务生回过神来,泪眼婆娑地跟顾行野鞠了一躬:“没,没事,谢谢顾先生。”   顾行野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看了一会儿,才回到包厢。   李天凡关上门,笑说:“可算找到熟悉的感觉了啊。”   “什么熟悉感觉?”顾行野重新燃起一支烟。   “以前你就是这样啊。”李天凡回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哪像现在,就跟机器人似的,刚才挥拳头的时候才像你。”   顾行野吐出一口烟:“是吗。”   “是啊,这一年你说你才跟我们聚过几次?”李天凡慵懒地应了句,又舔了舔嘴唇,手肘碰了他一下:“哎,刚才为什么突然出手?”   “没什么。”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李天凡点点头:“是挺像。”   顾行野面无表情起身,撩开袖子看了眼腕表:“十二点过了,我走了。”   “成。”李天凡说:“今年的礼物,待会儿空运到你家门口啊。”   他们每年除夕都会互赠礼物,李天凡的最有新意,每年都很新奇。   从夜醉回家的路上,顾行野一言不发,下车果然看见有个半人多高的箱子放在门口。   打开一看,吓得后退半步。   那里面居然蹲着一个人,脖颈上戴着个比肩膀还宽的蝴蝶结,暗夜里散发着彩虹色的光。   正是刚刚在夜醉,他帮忙解围的服务生。   李天凡真是疯了,还以为什么礼物,居然是个临时起意的惊吓。   服务生穿得单薄,寒冬腊月冻得瑟瑟发抖。   顾行野掏出钱包,拿了一沓钱给他:“回去吧。”   “老板。”服务生扁扁嘴,眼眶泛红:“经理说,要是没留一夜,就不要我了。”   他长相的确神似骆时岸,尤其是眉眼。   刚才在包厢里那一眼,堪称惊鸿一瞥。   顾行野压抑了一年,终是因为这一眼破了功,罕见地管起了闲事,替陌生人出头。   可现在再看,气质上完全不像。   骆时岸永远不会让自己处在任人宰割的境地,即便深处泥潭,依旧能活得出淤泥而不染。   顾行野耐心全无,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念念不忘的,正是骆时岸坚强的意志。   服务生一下子跪在他脚下:“老板,我还在读书,不能没有工作的,你帮帮我吧。”   一张名片递到他眼前,服务生接过来,上面的联系人写着【coco】他一脸懵懂地抬头。   “明天九点以后,你打这个电话,比你现在赚得多。” 顾行野的声音堪比此刻的温度:“现在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许再踏进这个门槛。”   进了房门就给李天凡打电话,臭骂他一顿后,顾行野开了瓶酒,没用杯子,直接仰头灌进大半。   电脑收到邮件提醒,顾行野不耐烦点开一看。   【Damio时装秀今年选择在里昂举行,这是一个充满浪漫气息的雨城,诚邀MR.Gu参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52章   韩毅自从在骆时岸的镜头下小火了一把后, 接到了不少代言和邀约。   这段时间他一直两个国家来回飞。   骆时岸说:“实在太忙就留在国内,别大老远跑我这来了。”   “这次可不是故意回来的。”韩毅说:“我被邀请参加Damio时装秀了!”   “是你设计的那套服装吗?”   “是我们一起设计的。”韩毅说:“不要把你自己的功劳也抹掉嘛。”   韩毅设计了一套极具中国特色的汉服,骆时岸也给了不少想法, 但为避免遭人猜忌, 最终还是拒绝了署名权,所以这一次Damio时装秀只邀请了韩毅一人。   他早早就到了后台, 亲自帮模特戴发饰。   等候间歇随一众设计师参观后台, 有人帮他们介绍老板,其中就有顾行野。   韩毅有将近两年没见过他了, 上一次通话还是他刚下了综艺,被顾行野嘲讽了一番。   韩毅心中还有怨气,跟每一位老板握了手, 唯独略过顾行野, 转身走了。   等模特走秀完毕,韩毅也松了口气,正给骆时岸发信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面前突然挡了个人。   “韩先生,顾总想请您聊聊。”孙照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黑色豪车。   韩毅翻了个白眼:“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   他想走, 奈何孙照一直用身体拦住。   韩毅无可奈何, 只能上了车。   这一次他明显感觉顾行野像是变了个人, 上他的车能明显感觉温度骤降, 里昂的雨刚停,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上了车不仅没感觉到温暖,反倒是打了个寒颤。   冷气居然还开着, 这顾行野真是有毛病。   “顾总, 您找我有什么事?”韩毅问。   顾行野问:“你怎么在这里?”   “设计师啊。”韩毅耸了耸肩:“刚才不是都给介绍了吗。”   “不接通告, 改做衣服了?”   顾行野动了动,抽出一颗烟咬在嘴里:“谁给你介绍的资源?”   “我自己就不配认识你们这些上流人士了吗?”   韩毅真的烦透顾行野这幅骄傲自大的样子了,看谁都像是看蝼蚁一般。   今天本来开开心心的,谁能想到还能遇见他。   “就凭你,还真没办法认识上流人士。”顾行野毫不客气地说。   这一下可把韩毅给气着了,他是因为拍了骆时岸的视频作业,才在圈子里多了些名气,再加上骆时岸的鼓励和引荐,才有机会将自己的作品递上去。   如果说他本身不优秀的话,Damio能认可他吗?!   “没错,不单单只凭我自己。”韩毅气道:“还有骆时岸的帮忙!”   顾行野夹着烟的手指一顿。   反正已经说了,也不在乎多说几句,韩毅就不信了,任凭顾行野再有手段,还能把手伸到法国来吗?还能再给他送进节目让他与世隔绝四个月吗!   “骆时岸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韩毅问他:“没错,就是那个把你甩了的——骆,时,岸!”   “你今天找我干嘛?”韩毅自问自答:“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顾行野斥他:“你想得美。”   “我是挺美的。”韩毅说:“可惜我看不上你,我和骆时岸一样,都看不上你。”   说完,他就要打开车门,孙照先一步给车上了锁。   韩毅推了几下又坐回来,虽然抱着肩膀一脸不服气,但心中还是七上八下。这黑灯瞎火的,顾行野要是把他打一顿,也不知道能不能取证。   好半天都没等到他做什么,韩毅小心翼翼瞧了他一眼。   却见顾行野冷笑一声:“怕了?”   “……没有。”他声音堪比蚊蚋。   顾行野吐出一缕烟雾,沉声问:“他还好吗?”   韩毅点头:“很好。”   “很好……”隐匿在暗夜中的唇动了动,顾行野阖上眼。   韩毅以为这么久过去了,顾大少爷还没死心,还想要继续纠缠骆时岸。   作为从前和现在的情敌,韩毅自然不希望有人打破他现在和骆时岸的关系。   他清了清嗓子:“时岸过得很好,在里昂这一年学到了很多东西,也运用得很好。”   “唯一一点就是不喜欢交朋友。”韩毅说:“我想顾总您应该知道为什么。”   顾行野不置可否,又问:“还有呢?”   “什么?”   “我要知道骆时岸现在的生活状态。”   “……就是每天有课上课,有作业写作业。没有的时候就看个电影,遛遛狗,然后陪我喝个下午茶什么的。”   “陪你喝下午茶?”顾行野冷眼看他。   “嗯。”他含笑点头,扬着下巴:“我们在交往。”   空气陡然下坠,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跌,明明没人动空调,可韩毅就是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他吞了下口水,为了自己和骆时岸的幸福,继续说:“时岸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他会把我们的家装饰的很漂亮,连墙角都会贴上好看的壁纸……”   ……   “顾行野,帮我把桌上的荧光笔拿来。”   多年前的一个清晨,骆时岸蹲在地上,对着墙角发呆。   顾行野把一盒荧光笔扔给他就去洗漱了,再出来时,赫然看见墙角被他花了几颗蘑菇,还有野草装饰。   顾行野说他:“还挺热爱生活。”   “是因为墙角这边被花盆给蹭到了。”骆时岸说:“昨天花盆叫你踢碎了,现在留个印字很难看的。”   “被我踢碎了?”顾行野抱着肩膀看他:“我因为什么踢碎的?”   骆时岸咬了咬唇,不做声。   顾行野追问:“你说啊,因为什么?”   昨晚,干柴碰了烈火,顾行野喝完酒回来就想上床睡觉,可骆时岸嫌弃他一身酒气,两个人就洗澡争论了半天。   最后顾行野拎着他的衣领,走出房门:“洗可以,一起。”   骆时岸气得直蹬腿,又被顾行野按在墙边,一条腿被他抬起,落地窗还没有拉上,就这么毫不顾忌地贯穿而入。   他一直找机会逃跑,好不容易逮着个时机,才跑出去没几步就又被逮回来,用睡衣衣袋缠住双手,举过头顶。   混乱中顾行野换个姿势,不小心将花盆踢碎,吓得骆时岸一颤。   他蹲在他身后,手沿着腰线缓缓地滑动:“是不是因为你不配合啊?”   “……走开。”   “还挺会画画的,今晚给我画一个?”   “画你身上?”骆时岸说他:“给你脸上画个小花猫。”   他的手顺势下移,握住。   动了动:“往这画,你这么喜欢画蘑菇,给你个立体的,不是更好吗?”   “你这人真是讨厌!”   ……   “你说他……还有闲情逸致装饰墙壁?”   “当然啦!”韩毅下巴微扬:“今年过年,还是他爬上房顶挂彩灯的呢。”   “照片。”   韩毅下意识想要听从他的指挥,可转念一想,凭什么给他看照片呀!   “顾总,您还没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吗?”   “你和时岸打八百年前就分手了,为什么就是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   “我以骆时岸现男友的身份告诉你。”韩毅凑近他,一字一句道:“离我的男朋友远一点。”   顾行野突然打开顶棚的灯,耀眼的光芒霎时间闯进韩毅眼中,让他下意识捂着眼睛后退。   等逐渐适应光线后,顾行野刚毅的侧脸展现在他面前。   他优雅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眼睛微眯,白雾弥漫之际,只剩他袖口的钻石纽扣散发出莹莹光辉。   顾行野淡淡看了他一眼,从上到中间。   “你男朋友?”他笑了声:“你行吗?”   “我怎么不行!”   他不再多言,吩咐孙照打开车锁。   “走吧。”   韩毅一只脚落了地,又说了句:“希望您能切记,骆时岸有今天靠的都是他自己的努力,你要是再来打扰他的生活,他就只能换个国家,重新开始了。”   “再不走我把你送到非洲训练营。”顾行野凛声道。   韩毅忙不迭跑下车。   他垂头丧脸进了家门,刚走进客厅就被骆时岸发现倪端,问他:“怎么了?”   “……”韩毅眨了眨眼,摇头:“没事呀。”   “是今天活动不顺利吗?”骆时岸问:“服装问题,还是模特问题?”   秀场上偶尔会发生临开始之前服装损坏的问题,其中缘由很多,要么是试穿时刮到,要么人为损坏。   骆时岸问他:“你的模特没能上去吗?”   沉默片刻。   韩毅猛地高举双手:“上去了!!”   说完,一把抱住骆时岸:“时岸!我成功啦!”   虚惊一场,骆时岸很快从他怀里脱离,埋怨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被黑幕了。”   “怎么会呢。”韩毅问他:“我们去哪里庆祝?”   他不打算把今天和顾行野发生的事告诉骆时岸,就当那个人从没来过法国。   “我本来订了个蛋糕,但现在还没送到。”骆时岸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蛋糕店那边告诉他送单人员不够,需要再等等,骆时岸便把订单改成了到店取。   本想叫韩毅一起,可他正在打电话,骆时岸就一个人开车过去。   里昂夜凉如水,骆时岸刚从蛋糕店出来就碰上了几个记者。   令他惊讶的是,这几位记者竟来自国内。   他友好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得知对方也是来参加damio时装秀的,便点点头,告诉他们:“太冷了,快回去休息吧。”   记者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麦克风送到骆时岸嘴边:“你还有回国的发展的想法吗?”   停顿一下,骆时岸微笑:“目前没有。”   记者:“为什么?”   “以后打算走幕后。”骆时岸说:“所以回不回国并不重要,产出的作品能够被大家喜爱就好。”   记者们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偶遇骆时岸,问题层出不穷,即便他多次表示有事要离开,记者们依旧恍若未闻。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开始不耐烦,骆时岸索性敛起笑容:“各位,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奉陪了,里昂下雨频繁,回去的路上记得注意安全。”   说完,骆时岸找了个缝隙侧身离开,不理会孜孜不倦跟在身后的记者,上了车就掉转车头,混乱中不知怎的险些碰到一位记者,摄像机掉在地上,骆时岸偏头看了一眼,确认人没事后,踩下油门离开。   留下的记者们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设备,而后骂了句。   “这个骆时岸,真是有点名气不知道怎么装好了!”   “今天问的够多了,回去剪一下发出去。”   “他现在的热度都比不上二线,还在耍大牌呢!”   “没关系,过几天就帮他翻红!”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在宽阔的马路对面一直停着辆豪车。   车里的司机回头,问:“顾总,咱们还继续跟吗?”   “跟上吧。”顾行野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当晚, 关于骆时岸表示永不回国的热搜登上第一。   这件事传到他耳中,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韩毅看到后连忙问他:“你昨晚遇到记者了?”   “嗯。”骆时岸点头:“要是再早去两分钟,就不会遇到了。”   韩毅问:“那你为什么说不回国?”   “没有。”骆时岸抬眼:“我说暂时不回去。”   骆时岸接过手机, 看着被曲解的文稿, 眉头紧蹙:“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是他们曲解了我的话。”   这篇文稿上, 不仅将骆时岸说自己永不回国的信息放大, 还将他耍大牌撞坏摄像机这件事用了大段篇幅报道。   图中摄像机镜头全碎,上面沾染了潮湿的泥水。   评论也一股脑的开骂, 指责骆时岸现在名气大,忘了初心不说,甚至连生他养他的故乡也一并忘却。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联名抵制骆时岸的作品。   他的粉丝用之前骆时岸的短片作业来反驳, 那上面充斥了大量中国元素, 包括唯一的演员也是中国人。   可惜反对的声音太多,媒体人最知道用什么才能勾起群众的情绪,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新闻。   骆时岸身上穿的衣服均出自法国设计师之手,包括他去的那家蛋糕店也是在法国小有名气的店,而这家店的对面就是一家中餐厅。   韩毅看了狠狠一拍桌:“你都在法国生活一年多了, 难不成还要穿旧衣服吗?你不能买衣服了吗?”   “还有, 庆祝我们的设计第一次登上T台, 为什么我们俩就必须去中餐厅吃炒菜?我们都去吃过多少次了!我想吃个蛋糕都不行吗??”   “我现在就给red打电话, 问问他怎么还不给你公关。”   “不用了。”骆时岸说:“这很明显就是故意泼脏水。他们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很好, 以大义之名, 行下作之事。”   不多时,齐焰的电话就打过来。   他告诉骆时岸放平心态, 一切都由他来处理。   骆时岸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们已经拟好了公告和声明。包括你买蛋糕的来龙去脉, 以及记者们变本加厉恶意曲解, 统统都会写在上面。”齐焰说:“我们会告这家媒体。”   挂断电话的第二天,舆论愈演愈烈。   媒体那边竟连夜赶出了一则声明,表示要反告焰火传媒诬陷。   齐焰这边一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能看舆论水涨船高,有不少营销号已经带头表示希望封杀骆时岸。   有关部门也下来询问情况,尽管齐焰一再表示这些都是假新闻,但领导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就代表骆时岸不能再出现在荧幕上。   韩毅这边急得火烧眉毛,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步,骆时岸说:“要不你出去买点吃的吧,我有些饿。”   韩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还能吃得进去饭?”   “人总要活下去不是吗?”骆时岸平淡地说:“我想吃foleo的三明治,有点远,不外送,你开我的车去吧。”   等韩毅出门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待音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听见对方朦胧的声音时,骆时岸愧疚地说:“对不起,我忘记您那边的时间了。”   “没事。”他清了清嗓子,问:“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您看没看国内的娱乐新闻。”   “我一大把年纪,退休之后就不看这些了。”   “那请您空出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我们再通电话。”   骆时岸看了眼时间,静静地等待。   不到半小时,他的电话再次响起,那端声音低沉,已经清醒,他说:“这件事交给我吧。”   “齐总应该会去找您帮忙,到时您可以顺水推舟。”骆时岸闭着眼睛:“已经过48小时了,如果再拖,解释也没有人听了。”   “今晚12点前。”他说:“法国时间。”   骆时岸攥了攥拳头:“您确定?”   “别忘了,我以前就是做这个的。”   “好。”骆时岸微笑:“谢谢您。”   安静了一瞬,那端又沉声道:“你在法国,好好待着。”   骆时岸睁开双眼,眸色寂寥,动了动唇:   “您放心。”   过了一会儿,韩毅回来了。   看骆时岸吃得正香,自己也觉得饿了,但还是一边吃一边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再等等吧。”骆时岸说:“看齐总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韩毅明显不相信齐焰,他说:“你忘了吗,他这个人只对床伴好,下了他的床就是陌生人了,而且他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表态,你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呀。”   “你也说了,他在追我呢。而且我是焰火的艺人,他必须要保证我的名誉不受到损坏。”骆时岸冷静地分析:“如果这次没能解决,公司的其他艺人会心寒,外面的艺人想跳槽也不会首选焰火。”   “这件事,外界看的是我,圈内看的是焰火的公关能力。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焰火牵扯了那么多明星和资本,齐焰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晚22点,一条来自蛋糕店门前的录像曝光在网络上。   这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前因后果,以及骆时岸一开始礼貌相对,到后来因为被摄像机挡住不让离开,嘲哳的问题接连不断,礼貌丝毫没有,骆时岸的面色才开始逐渐变暗。   摄像机摔在地上是因为记者将相机按在车窗上,企图拍到车内的骆时岸,甚至明明知道车已经启动了,还紧贴着不走。   本来已经按死了的‘事实’就这样被推翻,前因后果明明白白地摆在这,焰火拿到了有力证据,立刻表示会告到底。   与此同时,顾行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孙照慌乱走进来,手里还拿着U盘:“顾总,我这……”   顾行野抬眼:“还有人比我们更快。”   一分钟前,孙照拿着顾总给的视频,正要发给齐焰,U盘还没链接上,储存在U盘里的视频就已经公之于众了。   “是啊。”孙照说:“这速度也太快了。”   顾行野眸色变暗,挥了挥手让孙照出去。   连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辗转了无数朋友才弄到的视频,怎么齐焰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顾行野喝了口茶,又找到焰火传媒发布的第一则声明。   苍白、无力。   不光吓不住媒体,连看热闹的群众都吓不住,瞧这看似刚劲实则无力的声明,谁能想到他们在第二天就能找到证据呢?   如果一早就有去找证据的打算,断然不会在前一天发布这则声明,除了让人看笑话之外,没有半点作用。   这分明就是情急之下,最普通、最下下策的处理方式。   不对劲。顾行野突然发现不对劲。   这中间过于矛盾,如此短的时间能拿到视频,绝不是现在的焰火传媒能做到的。   如此,还能有谁呢?   想了又想,他还是把电话打给了齐焰。   那端的春风得意丝毫不遮掩传到耳畔,顾行野说:“我收了个ip,想跟你谈谈合作。”   “顾总还有空亲自跟我谈工作。”齐焰说:“最近一年,您不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这不是就在工作吗。”顾行野说:“科幻ip,市场在国外,你不想合作就算了。”   “国外。”顿了一下,齐焰悠悠道:“又叫我来当说客,时岸他最近几年的重心不在拍戏上。”   “想多了,我说的国外是美国那边。”顾行野说:“一句话,来还是不来。”   “告诉我位置吧。”   顾行野把地点定在了一家茶餐厅,陈设颇有港台风味。   上来的几道菜两个人谁也没动,反倒是顾行野喝了两杯大麦茶。   他把这部ip简单说了说,齐焰明显很感兴趣,他点头:“前景不错,果然是你看上的东西。我可以投资,抽个时间拟份合同吧。”   顾行野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沉如水,对他的话完全没放在心上。   默了默,问:“那个视频,你在哪里找到的?”   几秒过后。   齐焰笑出声来。   “我就说你今天叫我出来,不会只为了这一纸合同。”他‘啧啧’两声,摇摇头,脸上的笑意就没淡下去过,讥讽道:“都多久了顾大少爷,还没放下呢?真没看出来,你是陵市第一深情人啊。”   顾行野眨了下眼:“回答我。”   “还是得感谢顾先生。”齐焰说:“是他解了我燃眉之急。”   “我爸?”   他口中的‘顾先生’一定是顾擎,齐焰凭借这三寸不烂之舌的确讨得了他爸这个年纪的人喜欢。   如果不是顾行野对他意见颇大,想必顾擎会更看好他。   只是,这件事事关骆时岸,顾擎一直以来都不喜欢骆时岸,自从那次之后,甚至将他送的画都打入地下室,再也没看过。   就算是再欣赏齐焰,他也不可能为了他去管骆时岸啊。   顾行野抬眸,视线要把齐焰的脸戳个窟窿:“你该不会真是狐狸精吧?”   ?齐焰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自己。   他甚至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行野伏在桌上,指尖轻揉太阳穴,未几,突然睁开双眼。   齐焰离了他爸没本事帮助骆时岸摆平此事。   他爸更不会帮助骆时岸,除非——   帮了骆时岸的同时,他自己也能受益。   受的这份益,必不可能是金钱,更可能的应该是安心。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顾行野倏然起身,椅子滑动地板发出‘吱’的一声,下一秒就拿上钥匙离开饭店。   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甚至让他下一秒去死也甘愿。 第54章   顾行野突然回到家, 被保姆告知顾擎出去和友人钓鱼,房汐也出去遛狗了。   得知顾行野还有只狗后,房汐就把狗接回了家, 不仅亲自给做了套衣服, 还每天牵着出去溜。   顾行野本想第一时间找到他爸问清缘由,可转念一想, 这个方法并不可取。   经过这一年多的沉淀, 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年轻气盛的顾行野,他更懂得运筹帷幄, 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顾行野先来到顾擎的书房,陈设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看上去庄严又沉重, 他又来到房汐的手工房。   这里面都是她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十字绣、缝纫机、插花素材,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毛线钩针。   他还在一众半成品里找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善善】   一看到这两个字,顾行野的血液就开始沸腾,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情绪重新被点燃。   那天小柴犬见他心情不好, 鲜少地安静趴在他身边, 乌黑如同葡萄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顾行野摸了摸它的头:“以后, 你就叫——善善。”   “你是他的狗。”   “我本来是把你送给他的, 可是他不要你了。”   “也不要我了。”   ……   得知顾行野突然回来, 房汐吩咐晚餐做得丰盛点, 顾行野眸中有情绪翻涌,他强行压下, 平静地问:“妈, 你记不记得去年我住院, 那位医生的电话?”   “那是朋友介绍的新医生。”房汐翻了翻通讯录,把电话发到顾行野手机里,又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找他?”   “最近总觉得头晕。”   话音才落,房汐就凑过去,爱怜地摸了摸顾行野的脸:“一定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公司有那么多工作吗?要不要高薪聘请个管理帮帮你呀。”   “我有钱,可别人不一定真心。”顾行野存上了医生的号码,说:“以后有机会的吧,过几天我去医院看看。”   “除了头晕还有别的症状吗?”   “有时候眼前会黑,走路多了总觉得没力气。”   “天哪!”房汐脸色瞬间变得不好:“该不会是血栓吧?”   “怎么会呢。”顾行野满不在乎地说。   房汐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就是这个医生,他说你脑袋受伤次数太多,很有可能产生后遗症。”   越说越害怕,房汐直接给医生拨了电话过去,并以很快的速度为顾行野约定了个全身体检。   顾行野三推四阻,最后佯装拗不过,配合着去了,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饭桌上,房汐坚决不允许他们俩人喝酒,顾行野就喝了口饮料,对他爸说:“这一年公司股票整体上升,我前段时间还被邀请参加了青年企业家晚会。”   “嗯。”顾擎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顾行野说:“我最近把工作重心都放在了给艺人选ip上面,谈了个厉害点的,签约条件是每年至少两部院线电影。”   顾擎说:“顶流、有演技。占了哪一样?”   顾行野答:“都占。”   “那样就可以。”顾擎笑着称赞他:“你的能力和眼光都越来越好了,但也不要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太累了。”   房汐附和道:“是呀,要不抽个时间看看能不能休息几天,给自己放个假,出去玩玩。”   “我就是这么想的。”顾行野说:“我打算出国度假。”   “哪里?巴厘岛?爱琴海?”房汐很感兴趣,倾身问他。   “法国。”顾行野说:“里昂。”   一时间,饭桌上陷入寂静中。   顾擎将本来抬起筷子收回,撂在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房汐察觉出这突如其来的火药味,忙问顾行野:“儿子,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呀?”   “呵。”顾行野笑了一声:“怎么我说去一趟法国度假,你们俩情绪这么不对劲?”   房汐:“……”   “是法国有什么危险吗?可我上一次去看秀没听说。”顾行野的视线落在顾擎身上,缓缓道:“还是里昂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擎和房汐心里不约而同一顿。   房汐心道,他们俩这反应也太不寻常了,尤其是顾擎,怎么就不知道装一下,哪怕问一句也行呀。   这下好了,真成了不打自招。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我还真的不敢相信。”顾行野长长叹了口气,说:“我的亲爹亲妈,居然能忽视我的情绪,哪怕我下一秒钟就要死了,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事已至此,房汐再次开口,安抚情绪:“我们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你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我们家声誉有多大损害吗?”   “是我死了重要,还是声誉重要?”   顾行野看着她:“你们当时就是在赌,拿我的命赌。”   “你们赌赢了。”顾行野攥着拳头,用力凿向胸膛:“我为了家庭,为了公司,为了你们所谓的荣誉,熄灭了我自己的光。”   “你的光没被熄灭。”顾擎说:“你现在高高在上,出去了都要介绍我是顾总的父亲,你的光比之前更盛!”   “我不需要。”顾行野眼眶泛红:“我从来都不需要这些。”   他站起身:“一年前我就表过态,如果不是你给李天凡打电话拦下我,用至高无上的亲情绑架我,这些身外之物我早就还给你了。”   “你生在顾家,就必须得为顾家延续香火,必须保证顾家世世代代荣华富贵!”顾擎也站起身,怒视他:“这就是你的命运。”   顾行野弯了弯唇:“我不信命。”   他说完就走,任凭房汐如何在背后呼唤也没回头。   刚才去医院检查,顾行野趁着与医生单独相处时,问了当初骆时岸的情况。   明星与达官显贵住院,通常能被人铭记,即使平日里再忙碌,骆时岸当初的主治医师很清楚地回忆起。   “那时候骆先生经常来看您,后来几乎是每天都来,可能是给您带了更好喝的粥吧。”   “有一次我在病房等骆先生回来,正要跟他说病情问题,您父亲就过来了。”   “他让我出去,我走之前还在想,您二位的关系这么好,你看我、我看你的。”   顾行野问:“哪一天?”   医生皱眉,想了想,说:“好像是……骆先生出院的那天吧,对!就是那天,我过去是告诉他回家吃什么药的,他的手受伤了,还问我怎么缠三角绷带呢。”   ……   顾行野开车游走在城市宽阔的马路上。   他一面感慨多舛的命运,又一面痛恨自己。   事实上,他怪不了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时至今日,他明白,导致和骆时岸分手的导火索是那晚自己的口出狂言,可怨恨哪里会挤压得那么深,分明是从前的稻草过多,才导致情绪崩塌,最后满盘皆输。   就是因为骆时岸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有恃无恐,习惯了回家必须看见他,习惯了他一定要做一朵灿烂的向日葵,而自己,就是他的太阳。   这些习惯养成自然,最终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一句,凭什么?   悔恨之时又幸运地想起骆时岸出院那天。   所以当初离开是迫不得已,是受了他爸的威胁,才选择一个人远走他乡,和他分别四百多天。   四百多个日日夜夜,顾行野没有一天不想起他,哪怕是应酬中喝得弥天大醉,梦里也会见到他。   所以骆时岸这次没有骗他,没有再一次欺骗他的情感。   骆时岸……还爱他。   他一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欠了自己一块蛋糕,如果现在过去找他,应该会归还吧。 第55章   骆时岸开车带韩毅去里昂最贵的一家餐厅, 为的是庆祝他终于有戏可拍。   韩毅却兴致不高,他说:“我回国拍戏,要住在剧组的。”   “我知道呀, 你以为我没拍过戏?”   “那你不想我吗?我走了有人给你做饭吗?你能习惯不吃早餐的日子吗?”   骆时岸把自己的盘中的肉放到他的餐盘里:“想, 你多吃点,我慢慢可以习惯的。”   韩毅努了努唇:“你总把我当小孩子, 可我明明也没比你小几岁。”   骆时岸说:“心里年纪小也是件幸福的事。”   “不幸福。”韩毅看着他:“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人。”   骆时岸吸了口气, 问他:“我这都快成你第二个家了,还不满意?”   韩毅摇头。   沉默一瞬, 骆时岸笑了一声。   没一会儿又敛了笑意,说:   “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的。高中时候有几个好朋友, 现在偶尔还保持联系, 就是这么多年一次面也没见过。”   “我这个人的性格其实很……看似随和,实际很奇怪。”   “后来我仔细分析了下,才想明白,我是怕被拒绝。”   韩毅呼吸漏了一拍,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骆时岸。   头顶有淡紫色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眼中似是有道流动的银河, 天生冷白皮, 纯正的红唇。   齐耳短发, 一边掖在耳后, 显得温柔又不失艺术。   骆时岸说:“因为怕拒绝, 所以我很少主动,主动过的几次, 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所以越挫越胆小, 慢慢的就养成了大家所说的‘厌世脸’或者,装清高。”   韩毅忙道:“我从没觉得你装清高!”   骆时岸微笑:“所以我很珍惜和你这段友谊。”   “只是友谊吗?”韩毅遗憾地问。   “只能是友谊了。”骆时岸说。   换作平时,韩毅的性格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今天,他恍惚觉得骆时岸的神色不对劲。   他没再问,吃过饭后,拿上行李,骆时岸亲自送他去机场,临走前说:“好好拍戏,我就不下去了,免得被拍到惹出是非来。”   “嗯。”韩毅说:“等我拍完这部戏就回来找你。”   “好,到时候我们还来这里吃饭。”   送走了韩毅,骆时岸一个人开车回家,经过超市时买了些日用品,又买了点速冻食品,突然看见韩毅喜欢的限量红酒,算了下他回来的时间,又拿上两瓶。   从车库到家里有段距离,骆时岸很喜欢这条羊肠小路,安静的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   可今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路灯变暗,有些甚至根本不亮,之前没有发现,大概是经常和韩毅小打小闹走过,根本没发现。   他待会儿要看个电影拉片子,然后再复习一下之前学习的拍摄技巧。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骆时岸没回头,只慢慢放缓脚步,果然,身后的脚步也放缓。   他提紧购物袋,重新加快步伐。   身后脚步越来越重,听上去好像已经紧贴他的背。   骆时岸从购物袋里抽出大瓶红酒,转身砸了过去。   手举到一半就被强硬地按在空中,因为看清对方的脸。   “顾——”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力一推。   背抵在粗壮的树干上,唇紧随其后被他堵住,骆时岸睁大了双眼,眸中的惊恐对上了他的有恃无恐。   完全被他抵在这里,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当被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时,只觉得头皮发麻,手指头似乎都带着电流。   久违的掠夺感令骆时岸心跳加速,鼻间香橼木味道是加速情绪转换的神器,他茫然无措,如遭电击。   直到男人低喘着抬头,骆时岸的思绪才随着冷风逐渐回归。   “你……顾行野……你发什么疯?”   他声音颤抖地看着他因用力而泛红的唇。   是有一年多没见了吧,听闻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好。   听闻他现在是顾氏企业独当一面的老大,这样神一般的人物,现在不该举着高脚杯站在宴会唯一的讲台上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行野看着骆时岸,四百多天未见,他续起的长发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凌乱,又添一丝风情。   唇色因他采撷而变了颜色,如同口红晕染到唇线之外,叫他盯得失了神。   直到被骆时岸一把推开。   “顾行野,我看你真的疯了!”   “嗯。”他点头,嘴角漾着肆意不羁的笑:“想你想的。”   想疯了。   骆时岸瞪了他一眼,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购物袋离开。   今天的顾行野完全不像往日在电视上瞧见的那般,电视上他不苟言笑,眉眼虽带着放浪不羁,却也因为一副扁平眼镜而被掩盖的不剩几分。   可今天的他,却如同最开始那几年一样,吊儿郎当地跟在他身后,哪怕他几次叫他站住也丝毫不为所动。   就这样一直跟到家门口,骆时岸说:“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报警了。堂堂顾氏集团董事,在异国他乡被警察盘问,不是个好新闻吧。”   “堂堂顾氏集团董事,被老婆关在门外不让进去,也不是什么好新闻。”顾行野歪着脑袋看他,幽幽道:“报警吧,我找警察叔叔诉诉苦。”   “……你!”骆时岸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斥他:“你嗑.药了?”   “要是真嗑.药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屁.股不得翘到天上去。”   “……”   从他俩分手到前一秒,顾行野对他说话一直很有分寸。与其说有分寸,倒不如说是怕他生气。   他不止一次感觉到,顾行野的话是经过仔细斟酌才说出口,习惯了这种感觉,今天他这幅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如果不是嗑.药,那就是真疯了。   骆时岸不打算继续跟他纠缠,他开门进房间,输入密码时心里想的是,如果顾行野敢跟上来,他就立刻按下密码锁上的报警按钮。   幸运的是,顾行野并未有其他举动。   骆时岸后怕似的关上门,透过门镜观察他。   冷风拂过他单薄的衣角,吹乱他浓密的发,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的桀骜不驯,站了一会儿就找到院子里一处矮树桩坐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视线依旧对着大门。   仿佛隔着门镜与他对视,骆时岸攥了攥拳头,关了门镜。   里昂白天下了雨,晚上冷空气更甚,骆时岸明天没有课,正常来说他会在这个时间裹着软软的羊毛毯子,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抽屉里是他的笔记,看过的每一部电影,都被他细心记录下来。   他暗示自己今天也应该是这样的夜晚,找出了上个星期打算看的电影。   半小时过去,骆时岸的笔记本上空空如也。   五十分钟过去,他不知道这个新出场的人物,怎么就成了女主角的老公。   骆时岸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有人离奇地死了,女主和老公突发矛盾。   下一刻,他关了投影仪。   --   顾行野在今天傍晚抵达里昂。   房顶上为过年增添气氛的彩灯还没撤下来,微弱的光洒在地面上,照亮了他的视线。   顾行野试图将宽大的衣领立起来,只能挡住半个耳朵。   又嫌提着领子的姿势太滑稽,索性全都放下,时不时用掌心扣住已经开始发痒的耳朵。   整整三个小时,他就坐在这里,脚底麻木,就要失去知觉。   顾行野按着膝盖缓缓起身,在院子里踱步试图活动下双脚,只是一走动,风刺向耳朵的力度就更大。   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望向房门,以至于这一次无意的一瞥,看见骆时岸站在门口,还吓了一跳。   顾行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手里的外套。   他抿了抿唇,脸上是遮挡不住的笑意,凑上前还未说话,就听骆时岸开口:“这是韩毅的外套,你穿着走吧。”   顾行野没接,他咬着牙:“我肩宽,穿不下。”   “他买的大码,你穿得下。”   “你还记得我穿什么码?”   骆时岸喉结动了动,说:“有些事,也不是说遗忘就能忘的。”   “也是。”顾行野附和:“还得心够硬。”   他说完,叹了口气,倚在墙边,突然垂头丧气:“三个多小时才等到你,也不知道是你硬,还是我硬。”   骆时岸微微抬手:“你穿不穿?”   顾行野恍若未闻,声线微弱:“耳朵开始疼了。”   先痒后疼。   痒的时候就该立马保暖,等到疼了就难办了,需要强忍着痛感搓药油,越搓越疼,越疼越搓。   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了也得忍着,这时候就要和骆时岸接吻,就要跟他相拥,这样才能分散注意力。   顾行野一直看着他,缓缓道:“你也在回忆吧。”   骆时岸眨了下眼。   这些事情经历的太多,仿佛是一个回忆的按键,只要提到其中一个关键词,就能解锁熟悉的流程。   骆时岸说:“我家没有药油。”   顾行野说:“但有温度。”   ……   骆时岸也不知道把他放进来是不是对的,总之看这个大活人站在自己院子里被冻伤,或者冻得满地打滚,的确不是他想要的。   放进来没一会儿,顾行野的耳朵开始疼得厉害。   越来越疼,在这个时候温度突然升高,相当于吃完辣椒喝热水。   他耳朵通红,疼得牙关绷紧,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只是视线一直随着骆时岸的走动而移动,他双膝并拢坐在沙发边缘,看着像是局促不安的来者。   他看着骆时岸蹲在电视柜底下,背部有些许肌肉线条。   从前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很好,如今更好一些,腰线的弧度几乎没变,还是那样优美,顾行野揣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咽了下口水。   骆时岸找到一管崭新的药膏,说:“你自己涂一下,不知道管不管用。”   顾行野看都没看,挤了一大管在掌心,揉了揉就往耳朵上抹。   抹的鬓角上都沾上白色药膏,骆时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别过眼。   见他要走,顾行野忙开口:“时岸,我这次过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我找了当初治疗咱俩的医生,听他说,我爸去找过你一回。”   骆时岸脊背一紧。   顾行野说:“我也问我爸了,他承认,是他逼你来法国的。”   骆时岸抿了抿唇,回头:“所以呢?”   “所以我这次是来接你回去的。”顾行野站起来:“是我不对,这一年里,我承认我有跟你怄气的成分,可我也的确仔仔细细地考虑过你是不是故意离开的。”   “因为之前你不是……这样搞过一会回吗,我就以为你又骗我一次。”   “我真没想到,原来是我爸逼你来这里的,对不起时岸,我跟你道歉。”   他举起手做发誓状:“我跟你保证,我一定能解决好一切,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我爸再也伤害不到你,也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外界干扰,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阻拦,也不让任何人阻拦。”   他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骆时岸,眸中有水雾逐渐涌出。   未几,却见骆时岸笑了一声。   那是一种讥讽的笑意,他低头,食指碰了碰鼻翼,再抬起脸。   “这就是我想做的一切呀。”骆时岸说。   “我想做导演,想做幕后,我现在正在学习。”他抬手,左右两边来回指了指:“这栋房子,你爸爸买给我的。”   “我学习,齐焰和诺埃尔帮忙。我在国内出现不好的新闻,你爸爸解决。”   “所有人都对我好,条件只有一个。”骆时岸看着他:“远离你。”   顾行野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某个位置正在燃烧。   那是所有希冀被无情撕碎的痛。   他听见骆时岸说:“我为什么不接受呢。” 第56章   有那么一瞬间, 顾行野听见里昂暴雨骤降,雷电将玻璃劈成碎渣的声音。   他猛然看向窗外,里昂的夜晚是浪漫的。   群星闪耀铺在天空, 院子静谧。这才恍然, 原来是他心碎的声音。   很快,顾行野又听见几声狗叫。   他顺着声音找到, 从笼子里把狗抱出来, 站在骆时岸跟前:“你为什么养狗?”   骆时岸说:“我喜欢狗。”   “为什么是柴犬?”顾行野强调:“为什么和我之前给你买的那只一模一样?”   小狗长相多少也有些不同,可顾行野见到这只柴犬的一瞬间, 恍惚以为看见了自家那只。   抱起来才发现这只比自己的更胖一些,很明显,骆时岸亲力亲为地照顾, 狗狗长得自然快。   骆时岸说:“巧合。”   “这是巧合?好。”顾行野放下狗, 转而拿起刚刚的药膏:“为什么你家里备着冻伤膏?”   “家庭药箱里就有这些。”   “那为什么,房子外面的彩灯还不撤掉?”   陵市的冬天极其美丽,一到傍晚街道边就有无数彩灯铺在草坪和树枝上。   骆时岸最喜欢扯着他出来散步,偶尔有几次天都黑了,彩灯也没亮起, 那样骆时岸一路都笑不出来, 没走几步就扯着他往回走。   有一年碰巧赶上顾行野闲来无事, 不知道在哪弄来将近三百多米的彩灯, 从房顶开始一圈一圈往下缠。   雇了工人缠了好几天, 本是白色房檐, 天一黑瞬间变成暖黄色,像是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的城堡。   骆时岸特别开心, 他说:“过完年也别拿下来好不好?”   这些个彩灯便一直留着, 留到第二年春天, 一场雨给浇得彻底亮不起来,这才拿下。   顾行野看他失落,哄他:“过几天给你弄个防雨的。”   可他的‘过几天’就随着蒸发的雨水一同消失,骆时岸也没再要过。   顾行野问他:“这也是巧合吗?”   “没错。”骆时岸说:“里昂多雨,随便走几家店,多问几句,就可以买到防雨水的彩灯。”   顾行野笑:“一个巧合是巧合,无数个巧合统统发生在这里,那就不叫巧合了。”   骆时岸面色绷紧:“那叫什么?”   “商场上叫蓄谋已久,我们之间就叫——”他故意停顿,看着骆时岸:“思念成疾。”   他看着骆时岸,看他伶牙俐齿的小嘴动了动,终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又道:“这不像你啊骆时岸,为什么这次开始委屈自己了呢?”   骆时岸双臂环在胸前:“我有吃有喝,怎么委屈了?”   “不空虚吗?”顾行野问他:“夜半时分不觉得床上寒冷吗?”   骆时岸笑了一声:“遇见你之前,我刚把韩毅送走,他这次在我这住了将近两个月。”   “是吗?”顾行野上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不甘示弱道:“让我猜猜,你夜半时分登上精灵音,是和他一起欣赏我们的曾经,还是为他戴上一顶帽子后,偷偷地自己欣赏?”   骆时岸眼睛瞪得滚圆。   心中最后的城池轰然坍塌:“你……”   “我怎么知道的?”顾行野替他说出了后半句,他笑得坦荡又不失得意:“如果不是我,精灵音早就下架了。”   那一次登出顾行野以为是系统问题,之后的每一周平均登出一次,顾行野依然理解为系统不稳。   他急着投资,寻找一批专业程序员稳固系统,可登出的频率依旧不改。   顾行野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查了ip登录地址,发现在遥远的法国。   除了骆时岸还能有谁?   还有谁会把自动上传云空间的聊天记录一遍又一遍地看。   “你误会了。”骆时岸说:“我当初的作业主题是怀旧,精灵音的确是某天突然想起来的一款app,它大火过,辉煌转瞬即逝,刚好符合这次的作业。”   “至于频繁登录,我当时也在想,这款软件的确该下架了,怎么每一次我打开,都需要重新登录呢。”骆时岸微微弯唇,他表情淡然   :“我的确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竟还抱着回忆不放过自己,我是低估你的深情了。”   静默一瞬。   顾行野问他:“一定要和我针锋相对是吗?哪怕我已经找到这来了。”   骆时岸将唇抿成一条线。   顾行野摇摇头:“那是我,高估你的深情了?”   “没错,你高估我了。”骆时岸看着他:“从一开始,我就是骗你的。”   时间都安静下来,空气似乎停止流动,如果不是小柴犬偶尔低吠一声,还真以为坠入了异次元空间。   半晌,还是骆时岸先开口:“你走吧,别再过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行野既然能一年不来打扰他,就代表还能两年,还能三年,他们一定会像两条平行线那般,永不相交。   转身之际,忽地听顾行野在背后叫他。   骆时岸站住脚步,没回头。   顾行野说:“你偷窥我的聊天记录,这件事怎么算?”   “那是我的账号。”骆时岸说。   “为什么不改密码?”顾行野问:“明明知道我每天登陆,你隔三差五就挤掉账号,怎么就不改密码?”   骆时岸吞了下口水:“我刚才说了,我以为是系统问题。”   顾行野笑了一声:“你就是想听我的声音,想看我和你的对话。偷窥的滋味好受吗?为了圆这个谎,还要撒多少谎呢?”   未几,骆时岸闭上眼:“你别说了。”   顾行野当然不会停止:“你就是爱我,就是想我。”   “你闭嘴!”他转过身,愤怒地一把推掉墙边摞着的一沓CD,怒视他似是要将他看穿。   如此,顾行野知道自己戳到了问题的关键,就像曾经每晚探索他身体的得关键点一样。   如往日那般,他爱看骆时岸平静之外的情绪,开心也好,愤怒也好。   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不远万里追求的真像,他脸上的情绪更加放浪,上前一步。   “你是不是听着我的声音撸啊?别不好意,其实我每天都听着你的声音弄,你的娇.喘很好听,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叫的,怎么求我的吗?要不要我们再实践一遍,我——”   啪!   话还没说完,一巴掌甩在了脸上,顾行野顿感一阵热辣,舌尖抵了抵面颊,得意地看着他:“这么一看,你是想起来了。”   “混蛋。”骆时岸气得肩膀都在颤。   下一刻就被顾行野揽在怀里,双臂扣得严严实实。   “多打几下。”顾行野说:“只要你能出气,打我吧。”   胸膛处猛地传来一阵刺痛,顾行野生生忍下,直到怀里的人抬起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他麻木地咧了下嘴:“这个方式也能转移耳朵的疼。”   疼痛转移法,骆时岸咬着一口,比耳朵疼多了。   他还想要抱他,却被他一拳打在胸膛:“出去,明天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转身就走,将房门猛地关上。   --   翌日,骆时岸起床却见一人一狗和谐地坐在沙发上,投影仪放着一部电影,见他出来才把音量网上调。   骆时岸问:“你怎么还不走?”   顾行野答非所问,指了指餐桌:“那是给你做的早餐。”   还特意拍了拍胸脯,强调:“我做的。”   骆时岸的视线扫过他的耳朵,昨天冻成紫红色耳垂今天已经恢复成正常血色,那管药膏又少了些。   桌上是标准的中式早餐。   小笼包和白米粥,外加凉拌黄瓜咸菜。   附近并没有卖这些食物的,骆时岸看向敞开的面袋和米袋,心中泛起些许波澜。   他静静地吃完了早餐,拿上背包正要出门,顾行野抱着狗站在沙发边。   “时岸,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时岸没吭声,开门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沿着里昂的街道慢悠悠地走。   阴沉的天际似是一张巨大的网,在这样的城市住得久了,都快要忘记家乡的太阳有多耀眼了。   骆时岸长长舒了口气,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他打开电话,顾行野的短信发过来。   【我等你回家。】   骆时岸选择去看一场音乐剧,以此来考验下自己的法语是否过关。   等从剧院出来后,他搜索了网络上的观后感,而后满意地微微弯了弯唇。   他找了个咖啡厅,渡过漫长的下午,直到天气阴沉的厉害,咖啡店里的灯光映着街道,骆时岸才合上电脑离开。   客厅的灯亮着,他房间的灯也亮着,韩毅之前住过的房间也是亮的。   厨房亮着,洗手间亮着。   这就是有顾行野在的日子,永远不懂得关灯,他去自己的房间倒是能想到理由,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去韩毅的房间。   骆时岸打开门,听见浴室传来水声,他又来到韩毅的房间,抬了抬眉。   三个巨大的行李箱摆在门口,韩毅所有的东西全被收起来,大概是他没找到床单、被罩,只剩孤零零地一个床垫摆在那。   他连韩毅用过的枕头都嫌弃。   碰巧顾行野出来,看见他眼前一亮:“时岸!你回来了?!”   “嗯。”骆时岸指了指空旷的房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得有个睡觉的地方啊。”顾行野说:“你没有多余的枕头被子吗?”   “没有。”骆时岸问:“你为什么随便翻我的东西?”   “我没翻你的东西。”顾行野抱起脚下的柴犬,说:“它饿了,狗粮碗空了,我在厨房没找到,就去你房间浅浅看了一眼,在你床下发现了半袋。我连你的床单都没碰,不信你问它!”   小狗格外亲人,也不怕陌生人,不管跟谁都能玩得很好。   此时正是它无比爱顾行野的时候,趴在他怀里吐舌头。   一人一狗,一唱一和。   骆时岸又道:“这个卧室也是我的,你为什么要乱翻?”   顾行野立马拉下脸,发丝还在滴水,他坐在床垫上,一边摆弄狗耳朵一边说:“那又不是你的东西,我现在要睡这间房子,除了你的东西之外,不能出现别的。”   骆时岸无奈看他:“顾行野,我收留你一天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我还给你做饭了呢!”顾行野一脸不服气:“我做了早饭,又做了晚饭,想要个房间休息一下怎么了?”   “你真的是——”   “我真的是不要脸!”顾行野说:“我犯贱,我没有自知之明,我私闯民宅,要不你报警抓我吧,反正我也和我爸妈翻脸了,最后省点钱用来买机票,漂洋过海来看你,你要是不想收留我,就把我扔出去!”   他说完就搂着小狗躺在光秃秃的床垫上,把后背对着骆时岸,一言不发。 第57章   骆时岸第二天有课, 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一开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默了默,他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时, 顾行野正蹲在地上, 将鸡肉撕成一小条喂狗吃。   骆时岸恍然,原来站在地球的另一边, 身份也会对调。   他撇了撇嘴, 刚一坐下来,顾行野就问:“今天有课对吧?”   骆时岸喝了口粥, 点头:“你怎么知道?”   “……”顾行野眼神飘忽:“就是,随意打听了一下。”   “那就请你再帮我随意打听打听,下一次的作业是什么。”   顾行野听出他话中的不满, 抿了抿唇, 说:“其实……就是我一过来,这不是没什么钱吗,找了几个朋友支援我点儿,然后聊聊天就……他们主动告诉我的。”   顾行野解释:“我也不干涉你什么,早上醒来有饭吃不是挺好的吗, 你几点起床我几点给你做早餐, 让你一直吃热乎的, 就像你临睡前要看一眼天气预报一样。”   “你打算在这里住到多久?”   “住到你不害怕为止。”   骆时岸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笑了一声:“你掌管财政大权的时候我都无法信任你, 那你现在一无所有, 又怎么能给我安全感呢?”   “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无所畏惧。”顾行野看着他, 眼神坚韧:“有能力的人, 永远具有白手起家的能力。”   顾行野说:“你以为这一年我都在做什么?工作, 赚钱?为顾氏争取更好的名声?”   顾行野摇头:“我没有,我是在为我和你之间——”   他伸手来回比了比两个人,又道:“修一条最近的路。”   骆时岸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用勺子敲了敲碗沿:“美食之路?”   顾行野的面色依旧严峻,问他:“为什么我一无所有跑到法国,还能跟朋友借到钱?”   “我爸能暗示你,就能暗示我的朋友。”顾行野问他:“那你说我一个离开家族、失去顾氏庇护的人,为什么会还有人明目张胆地投奔我,迫不及待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   骆时岸眼睫微颤。   顾行野摊了摊手:“因为他们都是识时务者,知道我手里拿的不是鱼桶,而是鱼竿。”   骆时岸反驳:“你是说我不识时务?”   “对。”顾行野毫不犹豫,把一直扒他裤腿的狗抱起来:“它都知道我能管他温饱。”   骆时岸不屑:“它啃了一口树皮,都会兴奋地对树都摇尾巴。”   骆时岸整装待发,已经做好跟顾行野对峙的准备了。   可偏偏顾行野在这时收敛了气焰,他笑说:“没关系的时岸,我会让你看到我这次的决心。”   --   他的决心在哪里,骆时岸没有看到,只看到了每天整洁的房子,以及丰盛的三餐。   他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决心吧。   这些天,骆时岸一提到让他走的问题,顾行野就说没地方去。   骆时岸说让他找他的朋友,他却说,那些都是酒桌上的朋友,平日里说说点八卦,谈谈业务没什么,伸手借一两百万支援也没什么,但要是真吃喝拉撒全让人家管,以后就没办法开口找人合作了。   实在是因为骆时岸习惯了有韩毅在身边的日子,冷不防地将人送走,他还没能习惯自己准备一日三餐的生活。   胃已经被韩毅给养起来了,突然要吃自己煮的面条,真觉得难以下咽。   顾行野的手艺跟韩毅不相上下,做的菜也很合他的胃口,骆时岸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才默认让他留下。   毕竟每晚看着拖到能映出自己倒影的地面,以及色香味俱全的餐饭时,他开始感恩活着。   “阿姨身体怎么样?”顾行野问。   “挺好的。”   “完全恢复了吗?”   “她年纪大了,指望完全恢复倒是不可能。”骆时岸说:“我每天跟她通话,看她体检报告,都很不错。”   “我这次来得太急,飞机上才想起来,应该先过去看看她才对。”   骆时岸笑:“韩毅回去会帮我看看她的。”   顾行野眼神一暗。   猛一口吃掉一大勺饭,点头,含糊不清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餐后,骆时岸要去刷碗被顾行野拦下,锁了厨房门不让他进。   骆时岸无奈耸了耸肩,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处理作业。   他计划在明年年末完成一部微电影,因为背靠焰火传媒,齐焰答应会给他一个渠道上映。   主角定了韩毅,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物色配角,每天在网上搜索合适的艺人。   此时,韩毅的电话打过来,并伴随着微信上的一条连接,刚接起电话,那边焦灼的声音传来:“时岸,你看我给你发的!”   “该不会又是吓人的吧。”骆时岸闲闲地回应。   “不是,你快看!”   骆时岸含笑点开,看见标题的一刹那,眉头蹙起。   【疑似骆时岸生父曝光,老赖在世前欠下大笔债务。】   韩毅平时爱看八卦,这是他在一个小论坛里看见的新闻,韩毅说:“我看见时帖子已经hot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舆论一定会蔓延的,怎么办啊?”   骆时岸紧紧攥着手机。   他妈早就把他爸欠下的债还完了,而且这件事他掩盖的很好,除了顾行野根本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顾行野知道的都不如这帖子的楼主知道的完整,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则新闻横空而出,难不成……   骆时岸把电话打给周暮芝,周暮芝告诉他,前几天去医院复查,有人认出她来和她打招呼,她想着这人是儿子的粉丝,就请粉丝吃了饭。   两个人聊着聊着,周暮芝浅浅说了几句骆时岸小时候的事。   “我说你小时候不容易,你爸爸走得早又留下那么多债,让粉丝们多喜欢你一点。”周暮芝问他:“怎么了?儿子。”   骆时岸垂眼:“没事,你休息吧。”   看来是对方很明显套话,而他妈妈根本不懂圈内的水深火热,毫无保留地将苦水倒出。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弥补,公司那边在想紧急处理方式,骆时岸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正要给那人打电话,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顾行野说话的声音。   “这件事真不是我爸干的吗?”   “可他分明威胁过骆时岸。”   “我,我当然相信你。”   ……   “我知道了。”   “我不会回去,我会自己解决。”   骆时岸推开门出去,刚好顾行野挂了电话。   “你回去吧。”他说。   顾行野皱眉:“你看见那个贴子了?根据我的经验,事情会在十个小时内发酵,我现在已经联系朋友处理了,只是网站那边——”   “顾行野,你回去吧。”骆时岸强调:“你回去才是帮我最大的忙。”   “时岸,你误会了。”顾行野上前:“这件事不是我爸做的,我刚打电话问我妈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骆时岸说:“你不来,这一年我过得都很好,你来了,事情也接踵而来。”   骆时岸现在没法相信任何人,因为当初顾擎说过,只要他老老实实留在法国五年,一切难事都会帮他摆平。   这一年他的确过得顺风顺水,直到顾行野出现。   “我会查出来是谁,你给我时间好不好?”顾行野面色迫切,握住骆时岸的肩膀:“如果是我爸做的,他或许会隐瞒,但绝不会在我开口问了之后选择欺骗。”   顾行野说:“你这几年一定一直跟我爸联系对吧?你现在就打电话问他,如果是他做的,他绝不会说谎!”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顾行野这番话叫他开始犹豫,回想顾擎曾经在他心中的形象,的确是一身正气,拥有文人风骨。   他还记得当初在医院,顾擎希望他能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时,甚至还自嘲地说了句:没想到我也有这么偷偷摸摸的时候。   他也记得刚到法国,顾擎就给他的账户打了一大笔钱,骆时岸退回后的第二天,他回了句:生不逢时。   顾行野等不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直接给他爸拨了过去。   等骆时岸反应过来时,已经接通了。   他只能开口询问:“我爸爸的事情,被人曝光了。”   “小野刚才也给他妈打电话问了,看来我的形象已经在你们心里根深蒂固。”顾擎叹了口气:“清者自清,我不想解释,随你信不信。”   “骆时岸,我答应你的事,这一年里都做到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帮你,原因你自己清楚。”   骆时岸抬眼,对上顾行野的双眸。   他答:“我清楚。”   顾行野忙不迭挂了电话:“你看,我说了,真的不是我爸!”   说完,又迫切道:“时岸,你放心,这次我来帮你,我一定帮你解决。”   “不用了。”骆时岸说:“我让我妈把当初的借条都拍照发给我,证明已经还完了钱,这样就能解决了。”   两个小时后,由骆时岸工作室发出来的声明,里面包括了所有欠条的照片,以及银行汇款记录。   再有焰火传媒转发辟谣,舆论果然淡了几分。   可惜向来都是辟谣跑断腿,真像浮出水面时,人们大多数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想。   一时间,骆时岸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   他没对不起任何人,他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反正以后也不打算站在幕前,他不要再解释了。   可顾行野却说:“如果现在你退出,不就是证明你是被他们欺负走的吗,他们以为你怕了,以为你失败了。”   这话似曾相识,骆时岸想起来,之前他也用过这样的理由,叫顾行野给他新通告。   他抿了抿唇,说:“我是真的不在乎。”   “可我不能看你被欺负。”顾行野说:“我会找之前跟你合作过的老牌艺人证明你的人品,以及你对工作的认真。”   晚饭还没吃完,骆时岸就看着顾行野忙前忙后,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说到嗓子嘶哑。   饭后,顾行野又主动提出散步。   幸而里昂天气阴沉,没有几个外国人认出他来。   这是骆时岸第一次平和地跟顾行野在异国他乡散步,他们漫步在潮湿的街道上,鼻间漂浮着雨后的气息。   顾行野偶尔还会接到电话,无疑都是说服对方能当众表示对骆时岸的好感。   无需添油加醋,只需要说出真实感受。   他相信骆时岸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完美形象。   顾行野一开口,圈里自然有的是人为他瞻前马后,很快就出现好几位明星为骆时岸说话。   这里面不乏有自带热搜效应的艺人,他们发条微博近百万评论转发,骆时岸舆论的风向被逆转。   顾行野很开心地把手机递到他跟前,一个一个地拿给他看。   好半天才发现,骆时岸的眼神似乎不在手机上面。   “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骆时岸摇头:“没了。”   “那为什么不高兴?”   “我该高兴吗?”   “你这样想,这一波其实我们是赚的,虽然前面风评不好,但后面绝地反击,我们赚到了流量,哪怕你以后不在幕前,留下的也都是你好的一面。”   顾行野安慰他:“况且你本来就是好的,一个好人不该被泼脏水,遗憾退场。”   他盯着骆时岸,企图能让他恢复以往的心情,却见他起身:“陪我吃个蛋糕吧。”   顾行野当然答应:“好。”   傍晚的咖啡厅人不算多,偶尔有几个上班族正收拾东西离开。   骆时岸要了个红丝绒蛋糕,用叉子一点一点吃,顾行野只要了杯咖啡,看着骆时岸吃。   他琢磨着现在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骆时岸吃了一半的蛋糕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对上他平静的视线后,顾行野两口将剩下的蛋糕吃完。   骆时岸才开口:“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蛋糕。”   他住院那时候,他答应杀青后给他分蛋糕的。   顾行野抿了抿唇:“只答应我这个了吗?还有别的吧?”   骆时岸问:“还有什么?”   “还有跟我好。”顾行野说:“忘了?”   骆时岸垂眸:“你那时候耳鸣,我没说过。”   顾行野说:“我是耳鸣,不代表心也鸣。”   当时他对自己的好一定是发自肺腑,一定是原谅他了才会愿意每天过来看他,愿意一口一口喂他喝粥。   他想要问个究竟,骆时岸却起身去前台结账。   顾行野抢着付钱,骆时岸说:“是我答应给你的蛋糕,我来付。”   “好。”顾行野收回钱包。   恰逢外面又下起小雨,骆时岸租了一把伞,他打着伞走在前面,忽觉顾行野没跟上,回头一看他正将衣领向上拉,挡住耳朵。   骆时岸站在原地等待,到他与自己并肩时,才微微将伞柄偏向他。   顾行野惊愕,忙接过雨伞:“我来。”   他的心雀跃的如同坠落雨滴坠落在水洼里泛起的涟漪。   骆时岸居然主动为他撑伞,居然愿意和他共用一把伞。   突如其来的转变,另他大脑发晕,直到瞥见自己淋湿的肩膀。   两个人用一把雨伞的正确姿势应该是,一人搂着另一人的肩膀,才能确保两人都不被雨淋到。   可现阶段,如果不是情绪激动,或者多喝几杯,顾行野哪敢搂他的肩膀。   他将伞斜向骆时岸,最近的距离也只是擦着他的肩膀,让衣服代替心中所想,与他的衣服相触、缠绵。   骆时岸转头看着他泛红的耳朵,问:“疼吗?”   顾行野如实答:“有点痒。”   “那快点走吧。”他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顾行野愣在原地,连走路都停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举动。   骆时岸抬了抬眉:“怎么?”   “……没什么。”生怕他反悔,顾行野说完一把握住他的手,两个沾染了空气温度的手心泛凉,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带着骆时岸的手,一同揣进口袋里。   他用另一只手拿着雨伞,手臂横在胸前,虽然姿势难受,但依然尽可能将伞柄朝骆时岸那边倾斜。   等回到家时,他半个身子几乎都湿了。   骆时岸失笑:“你这是怎么打的伞?”   “没关系。”顾行野说:“洗个澡就好了。”   他拿着外套走进浴室,关了门才无力地靠在墙边。   刚才骆时岸主动朝他伸出手,他们是手牵着手回来的。   虽然一路上没说几句话,但心跳告诉顾行野,事情的转机似乎已经来了。   淋浴头浇在头顶,顾行野双手撑着墙壁,视线落在地砖缝隙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怎么跟人牵个手就激动成这样。   他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能这样,太孬种了,骆时岸那么优秀,怎么会喜欢一个牵手都差点心脏骤停的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凉水冲在身上,让他精神了几分。   再出来时,骆时岸正翻找医药箱,抬眼看他:“过来。”   顾行野坐在他身边,骆时岸拿出两管药膏,这一次告诉他:“先涂红色的,再涂白色的。”   “嗯。”顾行野听话,直接打开。   往指尖上挤的时候用力过猛,药膏多了,他又想送回去。   结果越抹越乱,骆时岸叹了口气接过来,食指与他的食指相触,挑了些多余的药膏慢慢送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顾行野都觉得自己全身过了电一样,电流就是从骆时岸指尖传过来,每碰到一次,都觉得呼吸一滞。   骆时岸盖上药膏,举着食指目光刚落在纸巾上,他趁机说:“要不你帮我涂一下吧,别浪费。”   默了默,骆时岸凑近一些。   当他的手指贴上耳垂时,顾行野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刚才那只是小电流,现在才是万伏,电的他心尖都发麻。   他下意识扯过沙发靠垫挡在腿.间,喉结翻涌,然后说:“时岸,还是你的手法好,我自己涂得就太疼了,你碰着我耳朵,一点也不疼。”   “怎么可能。”骆时岸说。   “真的。”顾行野强调:“真的不疼。”   或许是因为心脏麻痹,耳朵也跟着失去痛感,顾行野丝毫不觉得疼。   他就安静地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时光,直到韩毅的名字在骆时岸的屏幕上闪现。   不仅有名字,还有他的照片。   竟然还专门给他设置了头像。   顾行野脸色瞬间发暗。   骆时岸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另一手接起电话:“怎么了韩毅?”   “时岸!你又上头条了!”   骆时岸微笑:“嗯,辟谣嘛,公司要帮忙买个热搜才能确保更多的人看见。”   “不是!”韩毅听上去就要哭了,他愤然:“是狗仔扒出你和顾行野那个讨厌鬼雨天的约会照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58章   头条上明晃晃拍出两个人从咖啡店走出来的画面, 以及他们共撑一把伞的背影。   骆时岸的手就放在顾行野衣服口袋里,他们肩膀凑得那样近。   “拍得真好。”骆时岸突然开口。   这一句话可把顾行野吓得够呛,愣了几秒钟突然举手做发誓状:“真不是我干的, 也不是我爸干的, 你相信我!”   骆时岸诧异地看着他:“我有说是你们家干的吗?”   顾行野眼睛瞪得溜圆:“那你……”   骆时岸将图片放大,两个人的背影占据了整个屏幕。   咖啡店的雨伞是透明的, 伞柄处还有简笔画设计, 在这个多雨又浪漫的城市,一切都显得那么有闲情雅致。   雨伞完全倾斜于他自己这边, 反观那时候的顾行野,已经有一半身体被淋到。   他们从咖啡厅走回家的路程大概要二十几分钟,原来从一开始, 顾行野就已经半干半湿了。   恰逢还路过一家饰品小店, 外衬淡紫色梦幻的光,映的伞面也似星河般璀璨。   “就是拍得挺好的呀。”骆时岸再次将手机抬高:“你不觉得好看?”   顾行野眨了眨眼,警惕地看着骆时岸的眼睛,附和道:“好看……”   未几,他问:“时岸, 你不生气吗?”   “生气又有什么用?”骆时岸说:“人在家里坐, 锅从国内扣到国外, 我都习惯了。”   说完, 他瞟了眼顾行野:“但你没来之前, 我过得还挺平静。”   “……”   骆时岸去洗了个澡, 出来时顾行野已经在厨房做饭了。   他就坐在餐桌前,缓缓喝他刚榨好的玉米汁, 余光偶尔能将顾行野忙碌的身影揽进眼底,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来电显示出现了顾擎的名字, 骆时岸坦然接起。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新闻!”顾擎质问他:“当众手挽着手,骆时岸你答应我什么了!”   “顾叔叔。”骆时岸说:“这就是我自己解决的方式。”   顾擎疑惑:“你说什么?”   骆时岸问:“当初我答应你离顾行野远远的,您是不是忘记前提是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前提?”顾擎斥责:“小野去找你,不就是你违反规则了吗?”   “你也说了,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我可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 ”   骆时岸平静地喝了一口玉米汁,看着顾行野将煲好的汤盛到碗中,说:“前几天我爸爸那件事,您没有履行承诺第一时间帮助我,以至于舆论延续下来,虽然现在已经解决了,但还是堵不住悠悠之口,大论坛没有了,小论坛还在讨论,我看着心烦。”   沉默片刻。   顾擎恍然:“是你找人拍的!”   “这样才能彻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骆时岸微笑:“我特意让他们挑个光线好的位置,还p了图呢。”   说话间,顾行野已经将汤端了出来:“时岸,你先喝着,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   骆时岸将电话拿给顾行野:“你先接,接完再决定要不要炒菜。”   把电话放到顾行野手里,骆时岸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他就戴上耳机,彻底与客厅隔绝。   骆时岸阖上眼睛,细细地回忆。   那天顾擎过来找他,希望他能离开顾行野,起初他是拒绝的,因为已经觉得顾行野为自己做的足够多。   看他一次又一次落泪,从一开始讽刺到现在的不忍。   记忆再次追溯上辈子他在自己墓碑前的潦倒模样,在那一瞬间,骆时岸脑海中的弦突然绷断。   他开始思考,或许是可以抱着感恩的姿态,再试试让顾行野陪自己走一段路。   可顾擎态度坚决,凭他的势力,想要断了自己后半生的繁花路,简直易如反掌。   重活一次,骆时岸把自己所得,看的最重要。   若一定要做出选择,他必须权衡利弊。   山盟海誓在上辈子已经耗光了,缥缈的爱情,永远不能再成为人生的绊脚石。   况且顾擎开出的条件无比诱人。   顾擎和周暮芝的心脏都有问题,用药却是天壤只差,顾擎的药有钱买不来,他愿意让自己的医生照顾周暮芝。   同时还在里昂为骆时岸买了个房子,支付他全部学费、生活费。   最终,骆时岸对现实低了头,临走前他只说:“谢谢您对我妈妈的帮助。”   顾擎也说:“希望你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我。”   骆时岸是真心实意,哪怕思念剧增也只是养了只模样相似的小狗,一个人过着怀念里的生活。   直到顾行野再一次毫无征兆地闯入。   骆时岸顿觉生活太累,顾行野犹如一坛烈酒。   闻到就会醉,喝上一口就神魂颠倒。   这一次是由他挑起了顾家父子俩的战争,依照顾行野那个性格,怕是今晚就得飞回国。   他虽纨绔,口无遮拦,但骆时岸知道,他如自己一样,坚守着底线。   就像之前顾擎逼他选择,他选择了周暮芝和前途。   顾行野也会选择家庭,选择父母。   痛一世不如痛一时,明天早上的朝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他也算是,遵守了和顾擎的约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时岸摘下耳机,周遭静谧似乎能听见心跳的频率。   他笑着摇摇头,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一夜梦魇,骆时岸睁开眼时被子紧紧束缚着双腿,脖颈全是汗水。   他如一条濒死的鱼,贪婪地呼吸。   手机安静,没有一条消息。   骆时岸松了口气,说不清自己是黯然还是解脱。   今天没有朝阳,里昂的阴沉似乎已成习惯,骆时岸心情沉重的掀开被子,感觉梦里的疲惫代入了现实。   缓了一会儿才觉得饿,他倏然想起桌上应该还有昨晚一口未动的汤。   一晚上应该坏不了,热一热总比自己做的面条要好吃。   骆时岸趿着拖鞋,脚步缓缓走出卧室,却在看见厨房的人影时,用力眨了眨眼。   昨晚剩下的残羹被小米粥取代,可口的黄瓜凉菜散发着诱人的颜色。   骆时岸一把拉开厨房门。   “啊——!”顾行野惊呼一声,手里的锅铲还在晃动,他蹙眉:“吓我一跳!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骆时岸木然眨了眨眼:“你……”   “先出去先出去。”顾行野推着他的肩膀,说:“油烟进客厅就不好了,把门关上,只剩一个菜,马上出锅。”   五分钟后,顾行野把炒好的豆芽菜放到中间:“你早上爱吃清淡的,可是冰箱里除了鸡蛋也没别的了,这是我之前用绿豆水培出来的豆芽,尝尝。”   水培豆芽周暮芝也会,骆时岸第一次见还觉得神奇,顾行野居然也会。   他夹了些放进嘴里,听见顾行野说:“其实应该再等两天才合适,现在还有点短,但你今天有课,时间太紧我来不及出去买。”   骆时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没走?你为什么不生气?我挑起你和你家里人的战争,为什么你还要留下来给我做饭?   这话似乎过于矫情,骆时岸宁愿相信他在粥里下了毒。   他放下筷子:“你现在回去道歉还来得及。”   “道什么歉啊?”顾行野满不在意地说:“儿媳妇和公婆吵架不是很正常吗,谁家儿媳妇跟公婆好啊。”   “……”骆时岸不解:“你的脑回路真的很奇怪。”   “彼此彼此。”顾行野说:“我已经习惯你有目的对我好了。”   “…………”   “能被你利用,是我的荣幸。”   骆时岸问他:“你真的不气我利用你吗?”   顾行野满不在乎:“不气啊。”   “可你爸也因此生气了,他还有心脏病。”   “是他先做了棒打鸳鸯的事,况且那边有我妈在,我妈最会安慰他。”顿了一下,又道:“他心脏病基本上不会再犯,医生说的。”   骆时岸说:“我们俩的绯闻一传出去,很可能对顾氏企业造成影响,你不害怕股票大跌?”   “怎么会。”顾行野说:“我已经解决了。”   ?   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骆时岸已经猜到网络上有关他的评论肯定是一地鸡毛。   心情已经很沉重,就不想再看那些闲言碎语,他这才拿起手机,刚一刷新就见惊世骇俗的头条。   #骆时岸顾行野#   #顾行野承认恋情#   #骆时岸顾行野分手再复合#   词条下面第一条微博就是顾行野的,他在上面言简意赅地写道:【谢谢关注,从中国追到法国不易,分手再复合更不易,求祝福![抱拳]】   此前,顾行野本人是没有微博的。   这明显是他新注册的,连用户名都是【顾行野_1286】,没有V认证,也没有个人简介。   是顾氏集团转发才让大家相信,这是真的顾少爷。   骆时岸的一颗心从好奇到惊讶,再到现在几乎要停滞跳动的状态。   他一脸懵然,像看陌生人一样看顾行野:“你,为什么承认?”   “你先承认了。”顾行野的一碗粥都见了底,又盛了一碗,说:“我要是再不承认,那不就成王八了吗!”   “我那是为了转移大家的重点才安排记者的。”骆时岸皱眉:“什么王八?”   “缩头乌龟啊!”顾行野歪着脑袋看他:“我这天鹅颈这么好看,为什么要缩起来给人瞧不起?”   这哪里还像他?   他该不会也重生了吧。   从前在人前半丝亲近都不曾给过的顾行野,如今居然主动承认了。   他……   他图什么?   “你开心吗?”顾行野眼里含笑。   骆时岸反问:“你呢?”   “我开心死了!”他兴奋地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   “什么齐焰,什么韩毅,现在全都被我踩在脚底下。”春风流连在顾行野脸上,他食指点桌,挑眉道:“这才是我要的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 第59章   骆时岸还是决定先随顾行野回国一次。   他想, 既然决定重归于好,还是不要把家庭关系闹得太僵。   顾擎身居高位,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反正最近几年他都会在法国度过, 也跟他碰不上面, 哪怕关系再僵硬也没关系。   他和顾行野聊了一整夜,上了飞机困意袭来, 眼罩和毯子盖上后, 顾行野牵着他的手就没放开过。   他们手牵着手走出机场,迎面碰上了几个骆时岸的粉丝。   关于他俩的事现在盘踞在娱乐头条上, 以至于原本不熟悉骆时岸的人,现在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由顾行野帮忙拍照,骆时岸跟大家合了个影之后, 趁着人还没有聚集, 加速离开机场。   顾行野这次回来没通知家里,所以只能坐上焰火传媒的车。   开车的人是Red,一路上嘴没停过一直和骆时岸讲话,听得顾行野心烦。   可他又不敢发作,只能阖上眼睛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一定是因为齐焰。   但凡是跟齐焰沾上边的人, 就没有他看着顺眼的。   瞧那一脸贼像, 一看就是被齐焰精心教导过的。   顾行野如同一尊佛爷坐在那, 连red跟他讲话也假装听不到, 直到骆时岸开口:“顾总。”   “啊?”顾行野猛然睁眼。   Red又重复了一遍:“是这样的顾总, 我手底下的艺人最近电影上映, 可能和您公司的撞了,我们这边已经官宣定档了,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您高抬贵手, 向后延一下, 也给我们一个进步的机会。”   “什么好事都给你们焰火占上了?”顾行野讥讽道:“怎么不你们往后延啊?定档怎么了?定档再撤档很难吗?”   骆时岸轻咳了一声。   顾行野正想着教育一下,听见这一声后,倏然刹车。   对上他的眼神,才讪讪摸了摸鼻尖,说:“我现在不负责顾氏传媒的任何事,电影什么是排档期也不是顾氏说了算,是电影院说的算。”   Red点头:“是是是,您说的是。”   接下来的一路上,这个话题再没被提起。   下车后,他就跟在骆时岸身后快走了几步揽住他的腰,掌心贴着腰线问他:“生气了?”   骆时岸平静地摇头:“没有。”   半晌,顾行野才又开口:“下个月好像也有个节日,我跟孙照说一声。”   骆时岸问他:“你不是不参与公司的事了吗?”   “这不是你经纪人开口了吗。”顾行野拿出手机:“不参与孙照也得听我的。”   掌心的电话被骆时岸拿走,顾行野问他:“怎么了?”   “不用让。”骆时岸说:“没必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别人的电影向后延期,这是对人家的不公平。”   顾行野弯了弯唇:“你还真善解人意。”   说完,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要不是你刚才一直瞪我,我就直接挑明白了。”   骆时岸问他:“挑明白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齐焰对我的试探吗!”顾行野说:“故意找个说客给我捧高了目的就是让我退一步,那老狐狸的小心思,我可太了解了。”   骆时岸笑了笑,没吭声。   顾行野又问:“待会儿到我家了,紧张吗?”   “应该是你紧张才对吧。”骆时岸抿了抿唇:“昨晚是谁紧张得睡不着觉,一定要扯着我说话的?”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我想说的还没说完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按下门铃后,顾行野一手搭在骆时岸的肩膀上,指腹轻柔他鬓角的发:“不过没关系,今晚还可以继续说。”   ---   进了顾家的门,顾行野没能见到顾擎。   因为他只想见骆时岸一个人。   隔着一层厚重的书房门,顾行野学着电影那般找了个水杯扣在门外,也没能听见半点声音。   他讪讪下了楼,来到了他妈妈的手工房。   房汐果然在里面,瞧他进来了,又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顾行野摸了摸鼻子,喊了句:“妈。”   “……”   “妈,我回来了。”   房汐正在做手工,半晌才悠悠开口:“不孝子回来了。”   顾行野吸了口气:“嗯,回来了。”   房汐说:“倒是别回来。”   “我把骆时岸带回来了。”顾行野上前一步,坐在她对面:“我爸不见我。”   “把你爸气成那样,他能见你才怪呢。”   “……”顾行野转移话题,问:“你在做什么呢?”   “给善善做衣服。”房汐说:“儿子不要我了,以后就把所有的爱都用在善善身上。”   “……妈。”顾行野抿了抿唇:“那你就不觉得这次是我爸太过分了吗,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   房汐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半点也不委屈自己!”   顾行野笑了:“他也有错对吧?你帮他隐瞒我一年,你也算是同流合污。”   房汐问:“那要不要我们俩给你鞠躬道歉啊?”   “那倒不用。”顾行野说:“只要能善待时岸就好。”   他现在什么也不求,转让出去的股权和房产也都不想再要,他只希望能在后半生坦荡地牵着骆时岸的手。   不奢求能被全世界认同,只希望能被父母认同。   如果不认同,那他也不强求。   房汐问他:“你真的决定一辈子都跟骆时岸在一起生活?他是明星,你们后半辈子,甚至你们的子女……甚至你们的朋友都会因为他的明星身份一辈子生活在聚光灯下,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我们不会有子女,如果未来他想要领养,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养着。”顾行野说:“如果我的朋友不希望生活在聚光灯下,那我们尽量少和他们来往,而我——”   停顿一下,顾行野补充:“我只要骆时岸。”   “只要能跟骆时岸在一起,让我拿着身份证出去裸奔我都可以接受。”   房汐:“……”   “妈,你说我爸会跟时岸说什么?”   “怎么?你是信不过你爸,还是信不过骆时岸?”   “我相信骆时岸。”顾行野信誓旦旦。   未几,房汐轻笑一声,接着笑不停歇。   顾行野看得一愣一愣,问她:“你笑什么?”   “笑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爸斗智斗勇,老了还得跟你斗智斗勇。”房汐拍了拍胸脯说:“你也不用担心你爸,因为你妈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跟你爸说好了。”   顾行野:?   --   沉寂的书房里,骆时岸坐在顾擎对面,与文人风骨对视,说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掀起惊涛骇浪。   骆时岸以晚辈的姿态先开口:“您单独见我,是有什么想要嘱咐我的吗?”   “该嘱咐的,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嘱咐完了,可你根本不听。”   “我听了。”骆时岸说:“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顾擎问:“你和小野从大学就在一起了?”   骆时岸点头:“是。”   “怪不得那天,他突然找我要签约合同。”顾擎垂眸,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原来真这么久了。”   “说到这,还要感谢您当初的帮助。”骆时岸说:“如果没有当初跟您的合同,我的日子还在水深火热中。”   顾擎无畏地笑了声,并不接受他的感谢:“就算没有我的合同,顾行野也会把他的零花钱给你的!”   “的确有,但我没接收。”骆时岸说:“人活着前半生靠父母,后半生还得靠自己。”   顾擎说:“你的确很有自己的想法。”   顿了一下,又道:“我想知道你和小野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   骆时岸皱眉:“所有?”   顾擎咳了一声:“太过于隐私的,可以不说。”   ……   从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两层台阶还没走完,顾行野就迎了上去:“和我爸都说什么了?他为难你了吗?”   骆时岸摇头:“没有。”   房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过去打了个招呼,房汐就把刚刚做好的衣服拿给骆时岸,说:“你替善善穿上吧。”   “善善?”骆时岸不解地重复。   顾行野摸了摸脖颈,轻声说:“就是我送你的那只狗。”   静默一瞬,骆时岸明白了什么。   善善一眼就认出他来,往日亲热丝毫不高,扒着他的裤腿叫。   恰逢顾擎也下楼,房汐叫顾行野过去道歉,待顾行野离开后,房汐跟骆时岸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小野放不下你。”   骆时岸笑说:“他不是把集团打理的很好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正常。”房汐回忆:“你走的那一年,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连笑都不会了,我就知道我和他爸爸做错了一件事。”   “他总以为我们看中的家族声誉,看中的是每年公司带给我们的利润,可他不知道的事,我们最爱的是他。”   “他爸那个人,年轻的时候脾气就倔。”房汐笑着看他:“你们俩也是,都倔。”   “三个人凑到一起,可把我给愁坏了。”房汐说:“这一年里,我一直在给老顾做心理工作,我跟他说现在这都是正常的,国外还有可以合法结婚的。”   “自从他退居二线之后,就再也不接触新鲜事物,一心只想着看画,不上网,也不懂,我说了一年多才把他说通。”   “其实,他今天允许你们进家门,就代表他已经想通了,只不过就是抹不开面子而已。”   骆时岸点头:“我看出来了。”   “这一年我在法国学到了很多东西,当初他让我离开也算是助我更上一层楼。”   他其实是个拥有远大抱负又嫌麻烦的一个人,顾擎也算是无形中推了他一把,就像是上学时,老师打一个手板,并不是为了打你,而是为了让你记住这篇课文。   骆时岸说:“我能理解,我不怪他。”   他们两个在顾家老宅吃了顿饭,临走前房汐搂着骆时岸的肩膀问他:“还什么时候过来?”   骆时岸认真答:“今年回来见见二位和我妈,最近几年还要继续在里昂学习,我会争取再回来的。”   “好。”房汐说:“那以后每年生日,我还能收到你精心挑选的礼物吗?”   骆时岸心中一喜,点头:“一定能。”   话毕,又朝客厅内看了一眼,见顾擎就站在茶几前,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骆时岸抬了抬音量:“还有顾叔叔的,也忘不了。”   房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待会儿小野把时岸的生日也发到我手机上,等你下一个生日,我一定送份大礼。”   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刚刚在饭桌上就没停过。   顾行野迫切地希望能和骆时岸度过二人时光,一把搂住骆时岸的肩膀,宣示主权:“好了妈,时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去他家呢,我们俩赶时间先走了。”   上了车,骆时岸系上安全带问他:“不是说明天去我妈那里吗,今晚就过去?”   顾行野迅速将车开到街上,踩下油门:“不这么说我妈还舍不得放你走。”   顾行野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映着街边霓虹璀璨的光,看着骆时岸的眼神也带着迫不及待:“回我们的家。” 第60章   东海湾这套别墅, 是骆时岸住过最别扭的地方。   车祸后刚出院就被顾行野带到这里,他不觉得这里是家,因为从未爱过这个家。   所以刚一走进院子就觉得陌生, 他甚至不记得原来院子里有这么多树。   天气寒冷, 只剩下树枝和树干,瞧周围还有黑色花坛, 骆时岸终于开口:“我不记得之前花坛里种了花呀。”   哪怕是他真的不在意, 夏天路过时也会看见鲜花簇拥吧。   “这是你新装的吗?”他问。   “花坛吗?以前就有,就是一直没种过。”顾行野说:“你连自己种没种过花都忘了?”   骆时岸垂眸:“我差点连你都忘了。”   顾行野正在开门的动作滞住, 又反手将门关上。   他握住骆时岸的肩膀:“那就让我们把之前那些年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全都忘掉。我们就像两个相见恨晚的朋友,多沟通, 多了解对方, 好吗?”   骆时岸点头:“嗯。”   一阵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骆时岸耸了耸肩膀:“有点冷。”   顾行野没急着让他进去,反倒是解开大衣,把他一同包裹在里面。   骆时岸安静地靠在他怀里,顾行野肩膀宽阔, 胸膛更是硬朗, 有力的心跳回荡在他耳边, 骆时岸眉头渐渐舒展开。   “为什么不进去?”他懒洋洋地问。   话音才落就被捧起下巴, 顾行野的唇倏地印了上来。   躲在他怀里倒是不冷, 久违的亲密拥吻令骆时岸心旷神怡。   这比上次他来里昂, 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强吻自己要更温柔,也轻而易举就让骆时岸觉得, 冰天雪地是营造浪漫最好的天然景观。   他的心跳声是这世间最动人的乐章, 来来去去兜兜转转, 他携带光荣的勋章回归之际,有顾行野用心脏跳动的节奏为之赞扬。   骆时岸也一样,两个人心跳的鼓点融合,好像从未分开过那般。   空气逐渐稀薄,他们互相渡着一口气,彼此贪婪的又浪漫的忘记了自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骆时岸双腿都发软,靠在他怀里,面色绯红。   顾行野才打开房门,刚一进去就见家里多了位阿姨,这才想明白为什么刚刚他不急着带他进家门。   晚饭过后,阿姨离开了,顾行野又将他按在沙发上。   骆时岸气喘吁吁,推他的肩膀:“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什么?”顾行野盯着他的锁骨,轻轻地厮磨,没一会儿就出现一个浅红色斑点。   骆时岸说:“你说我们忘记之前的一切,做朋友的。”   顾行野:“……啊?”   他当时这样说,只是想让彼此忘记伤痛,而不是将一切都忘记从头再来啊。   顾行野抿了抿唇,从他胸膛抬起头:“那亲一下也不行?”   “行。”骆时岸被他吻得喘不过气,面颊泛红:“但不能一直亲。”   阿姨在他还有所收敛,可桌下却不这样,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脚一直放在他膝盖上,若不是骆时岸阻拦,还不知道会放在哪里。   以前他就是这样,总喜欢搞这些小动作,看自己的临场反应。   骆时岸推开他,整理凌乱的衣摆,问他:“我刚刚的反应如何?”   顾行野抿了抿唇:“我还以为我蹭的是桌腿。”   骆时岸噗嗤笑出声来。   不让亲密接触,顾行野就发挥自己永不冷场的本能,给骆时岸将自己这一年发生的事。   他又住了一次院,阑尾炎,在医院躺了三天。   那三天是他最难熬的三天。   医院的夜晚似乎与现实世界不同,这里更寂寥,更让人冷得心脏发抖。   窗边永远不见月明,仿佛身处在异次元。   这里是孤独的,顾行野就是掉进孤独的人,如果可以选择,他最不想来的地方就是医院。   夜幕降临,静谧与孤寂加倍侵袭,犹如无可抵挡的寒流,时间都慢了好几拍。   顾行野说:“你还记得阿姨心脏病犯了那天吗。”   那天的生死时速他当然记得,骆时岸说:“每一幕都记得。”   顾行野笑了笑。   “那天你流了那么多的眼泪,几乎是说一句话就掉一串泪,那时候我就在想啊,要是里面躺着的人是我就好了。”   骆时岸心里一颤。   “可又一想,我在里面躺过啊。”顾行野视线落在某处,透过那里看到了从前:“我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天凡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来。”   骆时岸解释:“那时候我当然不会去,而且我真的以为是你们再骗我。”   “的确有夸张成分。”顾行野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下,低声道:“但我难过也是真的。”   那时候大部分时间是自责,可在那一瞬间,难过大过于全部情绪。   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告诉他就快要死了,都不见他来看自己一眼,他是真的以为和骆时岸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阿姨吗。”顾行野与他十指相扣:“不是羡慕她生病,而是羡慕她能被你这样挂念。”   骆时岸缓缓将五指合拢扣在他的手背上。   “她是我妈妈,我关心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啊。她拥有一个让你挂念一辈子的身份。”顾行野颇为遗憾地说:“你不想失去她,你希望她能活着,能健健康康地和你一起生活。”   默了默,他音色突然哽咽。   “我很羡慕她。”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骆时岸都很少能见到这样脆弱的顾行野。   ‘脆弱’这个词从前不会出现在顾行野身上,如今骆时岸只觉得他很脆弱。   不堪一击,或许下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   突然之间,骆时岸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与韩毅不同,韩毅像个孩子,需要他来开导,又听他的话,可顾行野有自己的想法,他认定的事情,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到。   幸好这一年里骆时岸见到了很多,也站在高处看过广阔的天空,面对风浪时能做到宠辱不惊。   他惊奇地发现,当初在一起时的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   那时候他常常借他的西装来穿,羡慕他站在人前风度翩然,也爱他的随意不羁。   那时候他以为顾行野是这世界上最坚韧不催的人。   如今明白再坚韧的人也有软肋,而顾行野的软肋,似乎是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骆时岸心中某个地方一软。   那个被藤蔓紧紧包裹,盘悬着的心脏终于安静下来。   骆时岸说:“那你现在不用羡慕她了。”   “现在——”他微笑:“你可以羡慕你自己。”   ---   骆时岸打算回法国的前两天,顾行野公司临时有事,不得不从饭桌上离开。   临走前看了下腕表,告诉骆时岸:“大概三个小时后回来,你要是困了就睡。”   他走了,阿姨也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突然的安静让骆时岸不适应,他叫阿姨一起吃饭。   骆时岸的性格在与人交往中,很令对方舒适。   他随和,虽然不爱笑,但语调一直温柔,又独来独往不会给旁人造成压力。   阿姨又是个爱说话的人,很快就跟骆时岸提起:“以前啊,老板喝醉了酒,都哭了。”   最近几年,骆时岸看过很多次顾行野掉眼泪,他笑了声:“为什么?”   “他跟我说,他做错了一件事,还弥补不了,我也想不出办法,没一会儿就听见他趴在沙发上哭。”阿姨说:“我当时就猜到了,不是工作上的问题,那就一定是感情问题。”   “顾先生从来没带过谁回家,你是第一个跟他一起回来的,我猜一定是因为你哭的。”   骆时岸弯了弯唇,没应声。   阿姨又回忆道:“后来顾先生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要吃面条,还要吃那种素淡一点的,每一次都能吃一大碗。”   骆时岸垂眸,小小声说了句:“傻蛋。”   阿姨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骆时岸说:“你做的面条一定很好吃。”   “你要是想吃,明天我也给你做一碗!顾先生也很久没吃过了。”   顾行野当然不会再想吃阿姨做的面条,他更喜欢骆时岸手忙脚乱做出来的。   碗边不会特意处理,摆盘也不需要精致。   鸡蛋是完整的还是飞成沫子的都无所谓。   只要他们两个面对面,脚碰脚,就会很幸福。   骆时岸是享受幸福的人,深夜的家里只有他们两个,裹在一张毯子里看了个老电影后,突然饿了。   问他:“你要不要吃面条?”   顾行野欣然同意:“你坐着,我去做。”   骆时岸又选了部电影,将留了一点点缝隙的窗帘拉严。   抱着膝盖看顾行野的影子从厨房门口倒映出来。   等他端着两碗面过来,迅速放下捏耳垂时,骆时岸微笑着按下播放键。   他们依偎在一起,两个人,两双筷子,两只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骆时岸困意来袭,他们干脆就躺在柔软的地毯上,远处一盏落日灯,映的客厅昏黄。   顾行野捻起骆时岸的一缕长发,忽然开口:“之前你说,让我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骆时岸懒懒应了句:“嗯。”   “其实。”顾行野说:“我从不觉得我做的事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是明知人生价值却依旧选择虚度光阴;   是明明有目标却不愿朝目标迈向一步;   是分明迫在眉睫,依旧袖手旁观。   “我没有,时岸。”顾行野垂眸,看着他纤长的眼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回你。”   他得意地露出笑颜:“现在你回来了,这不就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   顾行野轻轻摇了摇他:“时岸,你说是不是?”   骆时岸把头埋在他怀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顾行野没再打扰,只缓缓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   蓝色宝石似是吸取了日月的光辉,在他掌心散发微弱的光。   顾行野放缓呼吸,轻轻将一边绕到骆时岸的脖颈后,再慢慢挂上银勾。动作仔细又小心,生怕将他惊醒。   看那颗宝石终于物归原主,坠落在骆时岸的锁骨窝中,犹如天生镶嵌。   顾行野俯身,在他面颊上留下一个吻,然后才闭上双眼,满足地共赴他的梦乡。   几秒过后,骆时岸唇角上翘,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他想,或许命运当初施舍的是两个机会。   一个给了自己,一个给了顾行野。   尊重和珍惜是维持感情的根本。   不幸的是,他们从前并不明白。   幸运的是,他们现在明白了。   年岁正好,时间尚早。   好像,一切还来得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啦,感谢陪伴,亲一个。番外过几天再更新。之前没交代的齐焰、韩毅、还有蝴蝶结男孩都在番外里哦~   ~~~   下本还是熟悉的配方,感兴趣点个收藏吧!   《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文名可能会改)   文案:   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   褚渊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   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   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   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   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   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见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   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过来:“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   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奶浴。   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   ~~~   褚渊儿时有个点燃他岁月萤火的玩伴,夜深人静时经常通过匿名邮件与玩伴联络,得知他家徒四壁,他找了个豪门男友,他被男友甩了,他成为顶流综艺主持人……   褚渊:???   心上人竟一直近在咫尺,他迅速找上门说明一切,却见夏倾城招来新男友嘲讽:你是不是有大病?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   【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   #替身才是白月光#   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勿入。   ~~~~~~   另一本预收《我走后渣攻跪求火葬场》(文名可能会改)   文案   本期突袭真人秀从萧觅寒起床开始录制,一个小时后,安韧打开手机短信:【走了,今晚想喝汤。】   他这才从柜子里跳出来,捡起混乱中扔到床底下的裤子穿上。   所有人都知道安韧是萧觅寒的摄像师,但没几个人知道,安韧和萧觅寒秘密恋爱了四年。   知道两人关系的朋友笑着取笑萧觅寒,圈里那么多美人,怎么就看上个小摄像师了?   萧觅寒笑着摇摇头:“就陪他玩玩。”   这一幕被安韧当成撞见,萧觅寒只淡淡地说:“听见了?那就做好本职工作。”   几个月后,安韧留下一句【我已做好本职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觅寒只说:“他不做我的摄像师还能有生活来源吗?等着就行。”   ……   “算了,好不容易发一次脾气,我就亲自去接他吧。”   朋友:“……你才等了两天而已啊!”   后来,萧觅寒才发现,安韧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圈里最难预约的摄影师。   他托关系插队,在见面前五分钟却被安韧的助理告知:“摄影师为了哄男朋友提前走了,请您回去继续等待通知。“   萧觅寒:???这么快就有新男人了?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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