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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修师妹转职吟游诗人[全息]
　　作者: 扬舟沉
　　简介:
　　符修戚晓和师兄探索秘境时，不慎落入没有灵气的星际世界，与师兄失散后流落禁区。
　　禁区不能上星网，只有杀不尽的星兽，好在她还能画符苟个命，顺便想办法联系师兄。
　　直到某一天——她捡到了一个绑定游戏内测资格的光脑。
　　好消息：游戏里有灵气：）
　　坏消息：世界观又得再重塑一次：（
　　*
　　全息游戏《神座》热度居高不下，但在星网论坛中，被提到最多的还是一位精灵族玩家。
　　据说她实力强大，带着一把吹起来格外嘹亮的乐器，随手画出来的鬼画符都有着奇妙的功效——就是这只精灵从来都不好好卖东西！
　　购入《众神名录与事迹概说》才能抽选购买资格；掏钱观看完《众神的七日情人》才能加购鬼画符；背诵《众神诗篇》获取盲盒……
　　说她是在传教吧，人家吟游诗人拿的是竖琴，她只有一个古怪的吹奏乐器；说她是在赚钱吧，弄得还花里胡哨…虽然确实赚到了很多钱。
　　戚晓顶着众神钦定吟游诗人的头衔，拍拍腰间鼓鼓的钱包，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又名《修仙人士穿越星际世界打西幻游戏那些年》《貌美精灵在线唢呐传教》《拿什么拯救你，为了买鬼画符被榨干的钱包》
　　*
　　【来自谁人的手稿】
　　承载着黎明的、生命树的孩子
　　世界的宠儿，被众神所注视的存在
　　破碎的羁绊由你弥合，黯淡的晨星因你闪烁
　　来自异世的勇者，闪耀于此世的高洁魂灵
　　你是独一无二的破晓——
　　—主游戏剧情/世界探索，女主满级符修，前期认真升级，之后有人（师兄）兜底的情况下会放飞自我。
　　—零号机是好机器人，程序运算一定通往HE哦ovo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游戏网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晓 ┃ 配角：邬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靠符箓颂扬神迹
　　立意：自立自强创造奇迹


第1章 
　　繁星历103年，新人类开启“方舟计划”。
　　家园被沙暴与星兽吞噬的新人类建起漂浮在天空之上的高塔，生活的区域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上层区和下层区。
　　上层区位于高塔之上，而下层区，便是高塔之下，尚未被沙暴完全侵蚀的土地。
　　下层区，禁区。
　　这块被称为“罪犯沙葬场”的区域，边缘和上空都蒙着一层薄纱般的物质，被人造光源一照，隐隐有蜂窝状的蓝色流光闪烁，映得下方的荒漠愈发苍凉。
　　但荒漠也并非寂然无声。
　　足有两层楼那么高的巨兽缓缓站立起来，如同沙漠中一道巍峨的山，蝎勾般的尾巴上挂着的破碎布料与獠牙上残余的血肉残渣，证明它绝非善类。
　　巨兽铜铃般的黑色眼眸紧紧盯着下方，喉咙深处发出威胁似的咆哮，覆盖着一层骨甲的前肢往后稍稍一退，如同淬了毒的钢爪伸了出来，反射着蓝黑色的冷光。
　　这是正式战斗的前兆。
　　但与它对峙的，并不是争夺地盘的其他星兽，而是一个用破布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类，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
　　即使身处沙漠，这样的打扮对接受基因改造后早已适应沙暴天气的新人类来说，也过于夸张和“超前”了。
　　但这个人显然对自己的打扮接受良好，伸手探入腰部缝得歪歪扭扭的小布包，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类似于痛惜的情绪。
　　猎物一瞬间的动摇被捕食者敏锐地捕捉到，长久的对峙让它身上多出了不少伤口，也让它原本的耐心在此时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巨兽未发出攻击前的咆哮，而是直接向这只早该被吞入腹中的猎物扑去，闪着尖锐毒光的尾巴与爪子一同往下方刺去，扬起的漫天沙尘遮住了巨兽眼瞳中极为人性化的狡猾之色。
　　但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被茫然取代了。
　　察觉到自己的尾巴和爪子刺中的只有滚烫的沙子，巨兽还没来得及疑惑，靠近星核的位置就传来轻微的崩裂声，宝石般的晶体自边缘处泛起蛛网般的裂缝，一路向核心处蔓延。
　　星核关系到星兽的生命和力量，一头星兽即使被杀死千次万次，只要星核尚存，就有从残骸中复生的可能，而越强大的星兽，其星核也越坚固美丽。
　　看到站立在自己星核旁的人类，还有她手中伤到自己许多次的小纸片，被划分到I类星兽的巨兽咆哮一声，当机立断地卧倒下来，在沙漠上打起了滚。
　　它隐隐有一种预感，当这个人类手里的纸片燃烧起来时，它的星核就要彻底破碎了——正如前几日开始的每一次交锋一般。
　　几天的对峙，沉不住气的不仅仅是它。
　　巨兽不知道人类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野兽的直觉告诉它，只有把这个人类从自己的星核上甩脱下来，自己才能有机会反击。
　　但星核上出现的裂缝显然让它流失了一部分力量，翻滚了几圈之后，身上的小蚂蚁没有跌落下来，依旧稳稳地站立在它的星核之上。
　　不对，这个人类是怎么站上去的？
　　很少拥有理智的星兽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位于脖颈与脊骨连接处的星核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剑符，起。”
　　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响起，灰色的余烬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被沙漠中突如其来的炽热飓风卷向半空中，不计其数的剑芒借着风势席卷而来，如同白昼中骤然亮起的金色流星。
　　本就遍布裂纹的星核自然无法承受这堪称恐怖的一击，在剑芒分别命中巨兽的要害处后，便在下一道剑芒袭来之后，干脆利落地碎裂开来。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对比之下堪称渺小的身躯依旧站立在原地。
　　不，确切来说是漂浮在半空中。
　　戚晓往西方望了一眼，那里隐隐可以看见一点绿意，片刻的沉默后，她将星核的碎片收到自己随身的布包里，收起飞行符，靠坐在巨兽的遗骸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最后一张剑符也用掉了。”
　　她抬手挡住人造光源过于刺眼的光芒，努力眯起眼睛，看着悬挂在上方的高塔，不经意间瞥见手腕上打了许多死结的布条，愈发郁闷。
　　“掉到这个鬼地方都快十八年了，前辈的阵法到底是秘境入口还是他手札上的异次元通道啊，师兄再不找到我，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师妹就要葬身在禁区了。”
　　戚晓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往自己的身上拍回春符。
　　她本是灵山宗弟子，宗门排行第二，再上面就是把她捡回宗门的师兄，两人一人修符一人修剑，都称得上是宗门的顶梁柱。
　　万年前盛极一时的灵山宗传到他们师父这一代，已经没剩多少东西了，作为挑起大梁的“未来希望”，两人经常一起去各种秘境搜刮天材地宝，一是历练，二是…养师弟师妹们。
　　师弟师妹们年纪尚小，修为尚浅，他们也不愿意让唯一能赚大钱的三师弟出来冒险，因此每次去秘境的都只有两个人。
　　养活一大家子倒是简单，有三师弟在，灵山宗说是“穷得只剩下钱”也不为过。
　　难的是灵山宗灵脉几近枯竭，还没学会“引灵”的弟子，只能靠天材地宝硬生生堆进修行的门槛。
　　两人就像是勤勤恳恳的寻宝鼠，哪里有宝贝就往哪里钻，戚晓有一日看到前辈手札上记载的阵法，虽不解其意，只能看出这是连接某一处的阵法，但因为这位前辈写下手札的时间是灵山宗鼎盛时期，便决定要去探上一探。
　　“万一那是前辈的藏宝室呢？”
　　手札上写了阵法所在的秘境，甚至详细标注了秘境中的方位，两人将秘境中的宝贝搜刮一空后，便直奔阵法而去。
　　现在回想起来，戚晓恨不得晃晃当时那个信誓旦旦的自己，听听看脑袋里有没有水声。
　　之后他们便被阵法传送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还成了同睡一个培养皿的婴儿。
　　这个秘境所处的世界很奇怪，没有灵气，没有天道，也没有和他们一样的修道者。他们以婴儿的身份旁听了许多研究员的谈话，才勉强弄清楚现况。
　　总而言之，他们随机出来的出生点是一个搞违法研究的邪恶实验室，运气一向不太好的两人就是互为对照组的两个实验体，戚晓这具身体长到八岁的时候，作为失败品被流放到禁区。
　　修道者的天赋跟随神魂，戚晓勉强适应这具躯壳后，便开始尝试画符。
　　威力强大的符箓需要引动天地灵气方能成形，修为高深的符修倒是也可以用自身的灵力画符，但灵力也需要以灵气辅助修行补足。
　　在没有灵气的地方修行无异于天方夜谭，好在戚晓偶然发现星兽的星核可以代替灵石，虽说转化后的灵气十不存一，但也足够她画符自保。
　　戚晓看看布包里的星核碎片，又是一声叹息：“我都快忘记师兄的剑是什么样的了，这还怎么画剑符啊。”
　　盘算着是赌一把画剑符还是保险起见画其他攻击类符箓，戚晓站起身，有些嫌弃地看着倒在沙漠中的巨兽。
　　“物资投放点应该也不剩什么了，凑合凑合。”戚晓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往星兽尚带着一点余热的柔软腹部刺去。
　　刀刃顺着肌肉的纹理划开，蓝色的血液连着内脏一同喷涌而出，戚晓侧身往旁边避了避，看到自己被染上血点的衣角，手指微动，未成形的符意被强行压了回去。
　　每一点灵力都得来不易，不能用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剖开星兽的肚子自然不是为了吃肉，间接吃人这种事听上去也挺吓人的，戚晓先在地上找了一圈，又把头往里一探，这才找到足有一人高的胃囊。
　　用手里的匕首把连接胃囊的血肉割掉，戚晓身手敏捷地往旁边跳了两步，看着那块让人胃口全无的器官脱离星兽的身体重重倒下，和其他的内脏堆积在一起。
　　她双手合十，喃喃道：“六欲天保佑，让我开出几个罐头吧，只要不是鲱鱼罐头就行。”
　　寒光闪过，胃囊从中间被分开，从里面滑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周围散落着隐隐能辨认出来残肢的块状物，冲击力不亚于一片猩红的马赛克。
　　戚晓面不改色地蹲下来，挑挑拣拣半天，勉强拿出几个还没被胃酸腐蚀的铁皮罐头，在沙土上随意地蹭了蹭，便放到了一旁。
　　她本想看看那一堆残肢中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身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准备刨个坑把人埋了。
　　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戚晓便撬下覆在星兽前肢的骨甲，当成没柄的铲子用。
　　I类星兽被杀的威慑尚在，这块区域暂时没有星兽靠近，戚晓挖完坑，看了一眼天色，把所有的残肢归拢到一处，抱到沙坑里。
　　“抱歉，眼下也辨认不出来谁是谁了，就当大家在地底下多了几个能谈天说地的兄弟姐妹吧。”
　　觉得自己已经安抚完这几个，戚晓把最后一个相对完整的人形抱起，刚要把他也放入沙坑中，手腕上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
　　又不是星兽，不可能死而复生，戚晓有些疑惑地低下头，看到人形的手腕上挂着一块表，似乎是感应到人造光源的能量，一块蓝色的屏幕在空中投映出来。
　　【专用光脑启动中，附近生命体活动：1 。检测到未绑定对象，是否绑定？（3分钟后自动拒绝）】
　　戚晓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举起提示牌：I类星兽是联盟目前记载中最为强大的星兽。


第2章 
　　这样的怔愣并没有持续太久，被巨大惊喜砸懵的少女很快反应过来，一句“我可以”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怪话，生怕光脑没反应过来的戚晓准备补上一句，空中的蓝幕就显示出“绑定中”的字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小声嘀咕：“还怪智能的。”
　　也不怪戚晓这么激动，毕竟作为一个实验室背景的“黑户”，是没办法接触到光脑这类设备的。一来她没有正规的联盟身份，二来实验室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曝光到星网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但正常的联盟居民，在七岁时就可以拥有一个绑定身份的光脑，之后星网的浏览权限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开放。
　　最重要的是，光脑在连接星网时，是可以使用光子通讯功能的。
　　光子通讯的效果和传讯符类似，虽然不像传讯符那样可以单向传递消息，只能在星网上添加好友后才能进行交流。
　　进入禁区会被销毁所有能与外界交流的通讯设备，但也有例外，譬如和身份信息终身绑定的光脑，只是被收缴起来放在外围布满看守机器人的仓库里。
　　传讯符没办法越过外围的屏障，听说登录星网可以联系到外面的人后，戚晓曾设法进过一次仓库，但绑定主人的光脑有很强的隐私保护功能，在她手里就只是一坨废铁。
　　带有光脑的人进去这个想法倒也出现过，但没过多久，那个仓库又在外围加了一层屏障，她也只能望仓兴叹。
　　但现在她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光脑。
　　少女露在外面的眼眸闪闪发光，她几乎是有些局促地把光脑从人形的手腕上取下来，将他放到挖好的坑里，还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
　　“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真的很谢谢你，我会常来看你的。”戚晓的语气郑重得像是许下某个庄严的承诺。
　　把光脑戴到自己的手腕上，戚晓拿起骨甲，开始往坑里填沙。
　　直到眼前多出一个小沙丘，她才站起来，有些苦恼地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人造光源。
　　在沙漠中容易迷失方向，她一向是靠人造光源和位于禁区中央的绿洲来辨认自己所处的位置，虽说方便，但并不精确。
　　眼前这个小沙丘并不能算是一个特别明显的标志物，虽说沙漠中偶尔兴起的风不能把其中埋葬的尸骸吹出来，却能轻而易举地抹平这块小小的起伏。
　　正纠结时，一道平直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专用机001号为您服务，检测到当前所在地坐标点，是否记录？】
　　戚晓一愣。
　　“是。之后可以带着我找到这里吗？”
　　【是的，本机搭载了引路功能。】
　　听到光脑的回答，戚晓点点头，把匕首塞回靴子里，用骨甲当托盘，拿起放在一旁的几个铁皮罐头，临走前又对着沙丘鞠了一躬。
　　天空上人造光源的光芒已经开始变得柔和，戚晓感觉到骤降的温度，默默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她得在温度彻底降到零下之前抵达自己的住所。
　　禁区被中央的绿洲分成东西两半，西边两个物资投放点的附近已经形成了两个规模不小的聚落，相比之下，东边只有一个随机的物资投放点，且高等级的星兽随处可见。
　　东岸这边没什么资源还很危险，久而久之，便没人往东边跑了。
　　而戚晓的住所，正坐落于人烟稀少的东南角。
　　她画符所需的灵气材料都得从星兽身上取得，为了低调行事掩人耳目，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找上门，不免要做上一回与世隔绝的隐居客。
　　戚晓的身体强度早已在神魂潜移默化的淬炼下提升了不少，有意识地提高行路速度后，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扎根在荒漠中的建筑物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破旧的堡垒，或是旧日文明的最后一点遗骸。
　　建筑物整体呈圆形，外面只草草抹了一层下层区最便宜的水泥，但下方依稀能辨认出来早已褪色的蜡笔涂鸦，似乎是有哪个孩子认认真真地往上面画了一朵小花。
　　上方的窗户小得可怜，嵌在上面的也不是特制的防沙暴材料，而是一块掺杂着许多杂质、色泽暗淡的玻璃。
　　戚晓从随身的布包里一掏，拿出来一朵花瓣边缘已经有点干枯的小花，轻轻放到涂鸦的下方。
　　随后她伸出手，从沙子里牵出来一根麻绳。
　　麻绳是很普通的麻绳，在聚居地三日一开的夜市摊位上随处可见，只需要一点可供饱腹的食物就可以换来一大捆，还附赠卖家“下次再来”的热情招呼。
　　但这根麻绳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上面捆着数不清的铃铛，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干枯的木藤上一点尚未隐去的墨迹。
　　“看来没有人来过。”戚晓以灵力顺着阵法的脉络线条走了一个来回，补足符阵运行所需的灵力后，又把麻绳埋了回去。
　　她的动静不小，但麻绳上悬挂的铃铛仿佛被棉花塞住了一般，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确认符阵能正常运行，戚晓抬头看了眼在远处天空中四处乱窜的黑色机器，将裹在身上的破布往手腕这边拉了拉。
　　【检测到监察者Ⅱ型，需要开启屏蔽功能吗？】
　　听到这道有些突兀的电子音，戚晓有些诧异：“这个功能不是因为违反《联盟安全法》被禁止了吗？”
　　实验室会在实验体懂事起就教导各种知识，对于白纸般的幼儿来说只是学习进度有点快，但对戚晓这类本就拥有成熟世界观的人来说，无异于接受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
　　戚晓在最开始会反应不过来，就像母语和外语的转换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张对这个世界全无了解的白纸。
　　监察者Ⅱ型，为了防止罪犯违规使用光脑登录星网而被制造出的机器人，可以检测到星网的光子波动。
　　在一次大型犯罪中，罪犯发现使用光脑的屏蔽功能，不光能设置免打扰状态，还能完全屏蔽监察者Ⅱ型的搜查，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和巨大的财产损失。
　　联盟紧急出台安全补充法案，所有光脑都被收回，统一去除了原有的屏蔽功能。
　　但戚晓很快想到那是十年前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
　　她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也是，这么久了，也该出后面的型号了。”
　　戚晓和星兽对峙了好几天，虽说有除尘符，但早就受不了衣服上的血点了，让光脑开启屏蔽功能后，便开门进屋，准备先去洗个澡。
　　光脑被她妥善地安置在自己的枕边，甚至在底下垫了一块家里最柔软的布料。
　　等戚晓用自制的引水符淋浴花洒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目光中的希冀已经快要满溢出来。
　　她珍而重之地捧起光脑：“我想要登录星网。”
　　灵山宗的首席才不会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她相信师兄已经自由了，眼下也一定在想办法联系她。
　　禁区太大了，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她不愿意让师兄冒险进来救她，只要他们能联系上，就可以里应外合，那样胜算也更大。
　　戚晓一边做着今后的打算，一边等待着光脑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后，无机质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抱歉，001号为游戏专用机型，只搭载了最基本的生活辅助功能，无法登录星网。】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眼眸中的光芒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烛火一般，一寸寸熄灭了。
　　早该预料到的。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所有的光脑都要被收缴，恩人的手上却有一个没绑定身份的光脑。
　　比如001在最开始所说的“专用光脑启动中”。
　　比如早已被禁用的屏蔽功能。
　　只是因为心里怀着那点小小的祈盼，所以她找到可以糊弄自己的借口便轻而易举地揭过，只希望自己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但这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愿望，当真脆弱得很。
　　001是游戏专用机型的话，那些违和的地方便可以解释得通了。
　　没有办法登录星网和外界联系，所以只要塞点钱就可以带进来；就功能而言更像个游戏机，所以一开始需要绑定身份；玩游戏的时候不能被打扰，所以搭载了屏蔽功能。
　　希望破灭的感觉很不好受，戚晓坐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电子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您不需要我吗？】
　　戚晓从一团乱麻中理清了自己有些紊乱的思绪，听到这样的询问，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不会丢掉你的，至少你还能陪我说说话呀。”
　　眼下为这个伤心难过显然有害无益，反正这么久都过来了，也不差之后继续找办法的工夫。
　　半空中投映出一张蓝色光屏，颜文字如同一张笑脸。
　　【001号很有用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戚晓道：“我叫戚晓，用你喜欢的称呼叫我就好，一直用尊称感觉怪怪的，你的名字就叫001吗？”
　　【晓晓可以给001取名。】
　　明明是平直的电子音，戚晓却莫名想起了山门下养的灵犬，见到她时总是坐得优雅端庄，尾巴却甩得像个螺旋桨。
　　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象逗得发笑，戚晓含笑在半空中的光屏上抚过：“名字该你自己来取呀，那样才是你最喜欢的。”
　　【那我还是001，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优秀。】
　　蓝屏上的颜文字换成了害羞。
　　交换过姓名后，这对临时组成的搭档算是磨合完全，戚晓在加热晚餐的罐头时，又和001透露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在得知001靠人造光源就能维持运行后，才松了一口气。
　　禁区没有基础设施，也没有任何可以开采的能源，便于携带的能源晶只偶尔出现在投放的物资里，如果001需要这些来维持运行的话，恐怕只能饥一顿饱一顿了。
　　解决完晚餐后，屋内环境转暗，戚晓把自己的床铺挪到窗户下方，准备上床休息。
　　【001是最新型的游戏专用机，除了基础的生活辅助功能，还绑定了全息游戏《神座》的内测资格，晓晓不试试吗？】
　　戚晓对这个世界中游戏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听到游戏前缀的字眼，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是全息游戏？”
　　【晓晓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啦。】
　　001卖了关子，把蓝屏上的颜文字切换成了一条邀请。
　　戚晓盯着蓝屏看了许久，突然笑了起来：“001，它是联网游戏吧？”
　　【是的，晓晓，虽然《神座》的游戏模式至今没有被爆料出来，但它确实是搭载在星网上的游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收缴时的漏网之鱼。】
　　如果审查再严格一点，编号为001的专用机就会被封锁在守卫森严的仓库中；如果戚晓没有刨开星兽的胃囊，还没来得及绑定主人的光脑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姓名。
　　光脑要服务于人类，但晓晓会担心它饿肚子，还为了它，把自己睡觉的床铺挪到那个根本没办法抵抗沙暴的小窗户下。
　　所以001愿意透露这个消息。
　　【但内测资格只发放了很少一部分，即使之后会有大规模的公测，也不能保证一定能遇到晓晓想找的人。】
　　戚晓道：“有一点希望我就很高兴啦，谢谢你，001 。”
　　【全息游戏只需要精神体进入，身体会进入睡眠状态，晓晓可以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
　　听到001的提醒，戚晓依言躺下。
　　【检测到001号专用机已绑定内测资格，拥有者资格审核通过。】
　　【是否进入《神座》？】
　　她伸出手，在眼前的蓝色光幕上轻轻一点。
　　【是。】


第3章 
　　布满蓝色流光的虚无星空中，矗立着一座高塔。
　　白色的高塔被肆意涂抹上各种各样的色彩，数不清的图腾以或颠倒或反转的方式烙印在色彩之上，明明该是叫人眼花缭乱的场景，融合在一起却莫名的和谐。
　　戚晓站在高塔的下方，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手看。
　　指尖那道还没褪去的疤痕是临行之前研制爆炸符时留下的，当时小黑恰巧在附近炼器，引发连锁反应导致爆炸规模更大，愧疚得给她当了一个月的小跟班，最后是在打算给她喂饭时被师兄赶了出去。
　　系在手腕上的手链很好看，是琼池法会头名的奖品，师兄和百草门的小毒女打到后面一个没灵力一个没毒药，最后师兄顶着一众“这个木头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目光，用剑鞘把人敲晕了，作为奖品的手链就这么到了她手上。
　　对修行者来说，十几年时间明明只是闭关一阵的工夫，但戚晓却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一道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晓晓，你的精神体怎么好像变大只了一点啊？呜呜呜晓晓一定在禁区吃了很多苦，001以后一定不会让晓晓饿肚子的！这身衣服好漂亮！是古蓝星风格的小裙子吗？】
　　戚晓回神，目光中带着点笑意，点了点头。
　　精神体可以看作是神魂的异界诠释，她的身体是被实验室用非法手段制造出来的，并没有觉醒精神体，在她的神魂入驻后才算真正“活”了过来，因此样貌也会被她的神魂潜移默化地改变。
　　这也是001发现她的精神体稍微变大了一点，却没有往其他方向猜测的缘由。
　　毕竟经历了这么久的磨合，她的神魂早已和这副身体完全契合，这副身体的样貌也成了她本来的模样，就算身形稍有不同，也可以用身体营养不良这一借口轻易盖过。
　　戚晓在书上看过，精神力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精神体成长，精神力强大的强者甚至可以在把心念所想的事物具象化体现在精神体上，所以并不害怕自己的打扮被看出来什么纰漏。
　　她拎起自己的流裳裙，美滋滋转了个圈。
　　实验品要穿统一的、背后印着编码的衣服，被流放到禁区后，她只能用破布做衣服，缝缝补补又一年。
　　虽然在勉强维持温饱的现状下不能奢求更多，但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这样漂亮繁复却又不失飘逸灵动的小裙子。
　　001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音频，呱唧呱唧鼓掌，像极了一个吹捧机器。
　　【晓晓好漂亮！比人造光源还要耀眼！】
　　戚晓接受了这个带着光脑风格的赞美，把目光转向面前的高塔：“全息游戏是面前这座塔吗？”
　　她之前和师兄一块去爬过六欲天的试炼塔，看到这座高塔，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001还在接收资料，但这边只是中转站，连新手村都不算哦。】
　　【晓晓可以先听001说说游戏的基础知识。】
　　001意识到戚晓是个对游戏一无所知的小白，尽职尽责地讲解起来。
　　戚晓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部分都是从书本上获取的，认真听着001的讲解，把准备用来探路的神识收回来，盯着高塔上的图腾，若有所思。
　　光脑接收资料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戚晓眼前就投影出来一个3D建模的人物形象。
　　这边没有外人，戚晓对游戏建模出来的自己没穿衣服的状况接受良好，只是有些迷惑地看着人物的发色和瞳色：“001，为什么发色和瞳色变了？”
　　没等001回答，她轻“咦”一声，靠近一点，看到人物形象隐在金色长发下的尖耳。
　　【晓晓随机到了稀有种族精灵族，所以外貌特征会有一点细微的改变，如果晓晓想——怎么没有捏脸选项？】
　　001说出后半句时，原本平直的电子音微微上扬，硬生生带出一种惊慌失措的意味来。
　　戚晓很快把捏脸翻译成易容，理解之后，便把这个小插曲翻了过去：“没事，这样也挺好看的，仔细一看五官还变了一点，搭配起来挺好看的。”
　　【可星网上的游戏基本上都能捏脸啊，还是说内测大部分功能都没有开放？但明明这是不删档内测，绑定身份之后也不能更改啊。】
　　001一边碎碎念，一边把需要手动输入的资料投映在戚晓面前。
　　人物名：
　　出生地：东大陆/西大陆
　　阵营：中立善良/绝对中立
　　可供选择的资料少得可怜，被稍微玩过一点游戏的人看到，都要大骂这破游戏怎么种族随机抽不说，连职业都没办法选择。
　　但站在这里的是在001的讲解之前，对游戏一无所知的戚晓。
　　戚晓思索片刻，在人物名那边输入“破晓”，出生地勾选东大陆。
　　在她选择东大陆的瞬间，下方的阵营选项中，“绝对中立”的字眼彻底暗了下去，显然是变成了不可选择的状态。
　　“东大陆默认是中立善良阵营吗。”戚晓倒也不在意，关闭资料面板，接着询问001，“填完了之后呢？”
　　001没有回答。
　　高塔上一枚金绿色的图腾突然亮了起来，那是一株小小的幼苗，却仿佛被神明灌溉了天上的甘露一般，不断地抽条生长，直至占据了高塔的整座外墙。
　　斑斓的色彩成了它枝丫的点缀，数不清的图腾成了它挂在枝杈上的果实，微颤的光芒如同它欣悦至极时落下的泪水。
　　在光芒的笼罩下，戚晓看到自己的神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却奇异般的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那些细小的光点缓缓没入人物形象之中，精致却了无生气的建模渐渐带上了些许灵动之意。
　　随着最后一点光芒彻底与人物形象融为一体，那双碧色的眼眸微微一颤。
　　戚晓捞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金色长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虽然是建模出来的形象，但她能感觉到，这是一副和自己完美契合的身体。
　　外面正处于睡眠状态的身体是实验室制造出来的，尚且需要她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去适应，这副身体却好像是为她的神魂量身打造一般。
　　但这是星网上的游戏，显然不可能是真实的身体。
　　原来这就是全息游戏的含义，居然连神魂的感知都能蒙骗过去。
　　戚晓深呼一口气。
　　本来只是单纯抱着找师兄的念头上游戏，但现在她又多了一个想法。
　　“我想要真正看看这个世界。”
　　戚晓喃喃道。
　　几乎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图腾的光芒骤然大亮，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将她牵引过去，星空无声地震动着，蓝色的流光汇成一个深邃的洞口，悄然出现在图腾的上方。
　　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入了洞中。
　　下坠，不断地下坠。
　　蓝色的流光不断从戚晓的眼前掠过，仿佛要去往天空或是海洋，一道空灵的声音悠悠响起。
　　“拯救生灵的神明也期望被拯救。”
　　戚晓缓缓睁大眼睛，她的眼前出现一座恢宏的建筑群，和她之前见过的所有建筑物外形都不一样，却足够让人震撼。
　　“狂信者的刀尖刺向神明，却不知命运的铡刀早已悬挂在复生者的头顶。”
　　建筑群隐去，一群穿着灰袍的人跪在巨大的古树前，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语句。
　　“光明之下必有阴影，神明的血脉从不论高低。”
　　白发苍苍的老人身着红衣，手中拿着一顶嵌着宝石的冠冕，颤颤巍巍地往下方递去。
　　“自由高贵的灵魂不愿成为谁的附庸。”
　　高天之上，巨大的不知名生物如同飞鸟般翱翔。
　　“命运是神明无聊的恶作剧，不愿被命运摆弄的少年愚弄了神明。”
　　无名的墓碑旁放着一个崭新的罗盘，被一只手拾起，画面一转，指针生锈的罗盘被安放在广场中央的建筑物上。
　　“怜爱子民的神明因子民而死。”
　　无边的雪原中，一片寂静。
　　“神明也惧怕时间。”
　　盛开的花海之中，一只手折下一支花，娇嫩欲滴的花朵渐渐枯萎。
　　“神眷者唱起终末的歌谣，深渊的背面亦是深渊。”
　　高塔之上，一道身影一跃而下。
　　“来自异界的勇者啊，去见证，去改变，去拯救这一切吧。”
　　“不要惧怕，不要妥协，不要放弃，坚韧不屈的灵魂是熠熠生辉的宝石。”
　　“若你是神明的信徒，便来当祂们的剑和盾，为自己的信仰献出赤诚的心脏；若你一身反骨，便举起反叛的旗帜，在世人的唾骂声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神座。”
　　“若你只想做你自己，便去做你自己。”
　　“星空之上，史诗之中，永远留有你的位置。”
　　“现在，去书写你的未来吧。”
　　蓝色的流光渐渐隐去，一整片广袤的大陆映入眼帘，从高处望去，有的纯白有的带着绿意，被河流与山脉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太阳的光线有些刺眼，穿过云朵时能闻见上面水雾的气息，银色的不知名生物扇动翅膀，卷起一阵狂风。
　　耳边是猎猎风声，眼眶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戚晓却仿佛不惧怕阳光一般，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这个崭新却真实的世界。
　　空灵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语调很温柔：
　　【欢迎来到《神座》。】


第4章 
　　不妙，现在的状况很不妙。
　　在高空之上俯瞰整片大陆的壮丽景色固然震撼，但当一个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甚至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直直往下坠落时，这种震撼也就成了——
　　“001，这样下去我一出生就要夭折了啊啊啊——”
　　呼呼作响的风声将吐出的语句无限拉长，听上去像是某种凄惨的哀嚎。
　　没有等到001的回答，戚晓把双手平放在腹部，安详地闭上眼。
　　显然是放弃挣扎……个鬼啊！
　　戚晓刚准备放出神识，将体内的灵力压缩成符箓来保命，便惊愕地发现自己的神识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存在牵引过去。
　　对方没有恶意，牵引的力道如同母亲拉着孩子的手一般温柔，还不时放出一点灵气，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这些灵气比沂水的灵气还要纯净，戚晓没忍住，悄悄往自己的身体里收。
　　刚开始还是一丝一缕，但戚晓没察觉到不悦的情绪，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把灵气压缩转化成灵力，储存在自己的体内。
　　穷了十八年，突然暴富，感受到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灵力，戚晓成了掉到蜜罐子里的小老鼠，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片刻后，传递过来的灵气暴涨！
　　对方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不但没生气，还很大方地多给了一点。
　　不对，是亿点点。
　　戚晓眼前一黑。
　　她仿佛回到了还没辟谷的时候，被师父师兄一天八顿追着喂饭，虽然是好意没错，但这样的好意，实在是——
　　救救我。
　　我真的吃不下了。
　　戚晓被浓厚的灵气撑晕过去之前，终于想起从前的噩梦，露出一个堪称疲惫的微笑。
　　传递灵气的存在察觉到链接断开，笨拙地想要阻止陷入沉睡的小精灵继续往下坠落，却苦于没有形体，着急得在她身边转圈圈。
　　剧烈的魔力波动让路过的某只庞然大物“咦”了一声。
　　一道浮空魔法打在精灵身上，银色的光芒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金发的少女不着寸缕，明明身处高空，却进入了黑沉的梦乡，甚至面上还挂着微笑，仿佛从没有什么事物会让她畏惧。
　　巨大的银龙迟疑地打量着这只小小的精灵，黑金色的竖瞳瞥见西北方有些躁动的森林，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无奈。
　　“刚出生的小精灵怎么比小龙崽还能跑啊。”
　　银龙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把精灵放在背上的动作却很小心，又往上面甩了一个加固魔法后，他展开双翼，往西北方的森林俯冲而去。
　　戚晓自然不知道疲惫的微笑被银龙解读成“天不怕地不怕”，等她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绿色。
　　真正意义上的一片绿色。
　　她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绿色墙壁，如果说是房间的话，未免太小了一点。
　　而且谁家房间做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茧啊！
　　她差点以为自己到001说的“复活点”了，确认完身体状况，低头看了一眼现在的身体，稍稍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在她睡着的时候还给她穿了一身衣服。
　　终于不用裸奔，好歹还有点羞耻心的小师妹长舒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准备观察一下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眼前突然晃了晃。
　　戚晓僵着脸，害怕是自己的错觉，在原地一跳。
　　伴随着她跳跃的动作，眼前的墙壁晃得更厉害了。
　　“都快一个晚上了，怎么还——长老你看！她动了！”
　　“队长队长，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又放到藤果里去啊？”
　　“嘘，小声点，别吓到她。只有靠自己的力量从藤果中出来，才会得到生命树的赐福。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让她在出生之前先跑出去了，但仪式还是要走一遍的。”
　　“可她在出生前就当了一回龙骑士欸，好酷，好羡慕。”
　　暴栗的声音很清脆，接着响起的声音也带着一点向往：“给那位谢礼了吗？在空中下坠的时候也能睡着，要不是有龙经过，我们只能捡回来一只骨折的小精灵了。”
　　“副队长去了，还说要送送客人。”
　　“他不是不会飞行魔法吗？”
　　可疑的沉默后，几道声音齐齐响了起来：
　　“可恶！”
　　修行者五感发达，戚晓将对话一丝不漏地听下来，觉得有点好笑。
　　看来是出了点意外，导致她的出生点有些偏差，还好被路过的龙救了下来，为了完成仪式，精灵们给她换上一身衣服后，就马不停蹄地把她塞回了原本的出生点，现在都凑在一起看热闹。
　　哦，还有一个偷跑去勾搭龙了。
　　这样的气氛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宗门，本来觉得有些无厘头的做法，顿时就变得格外可爱起来。
　　被平和的气氛感染，戚晓沉下心，仔细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对话是从下方传来的，加上她一有大幅度动作就会摇晃，不难猜测这个“藤果”是悬挂在树上的。
　　刚刚精灵们有提到“生命树的赐福”，估计就是001口中的“新手任务”，只要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出去，就可以完成任务。
　　戚晓现在体内灵力充沛，自然不畏惧这样小小的挑战，手中符意在空中缓缓成形。
　　她盯着眼前的绿色看了半晌，即将成形的爆破符被添了几笔。
　　“密室爆破有风险，使用符阵须谨慎。”她念着前辈写在手札上的语句，笑眯眯地对着墙壁鞠了一躬，“谢谢您的灵气。”
　　她伸出手，在面前一抓，虚空中闪烁着金光的符箓被她按在自己身上。
　　符箓融入她的身躯中，在她周身附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脚下的绿色地板仿佛成了一块虚影，戚晓边用灵力牵引着自己的衣服，便往下坠去。
　　偷光符。
　　这是戚晓研究爆破符时搞出来的衍生品，名字取自“凿壁偷光”，使用后可以穿墙而过，只是需要注意自己身上的物品。
　　戚晓当时随手把这个符卖了出去，本意是赚点零花，但在某次大比上，偷光符被某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丹修用在了和他打架的剑修身上。
　　嗯，众所周知，剑修穷的时候，连裤衩子都能当掉。
　　剑修不战而逃，偷光符的“偷光”，也成了“把那家伙的衣服都偷光”。
　　虽然所有剑修在此之后都对这玩意闻风丧胆，偷光符的含义也一变再变，但最初，它的确只是一个用来穿墙的符箓，持续的时间也很短。
　　精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个还没出生就自己从藤果里跑出去，在数万米的高空上被龙救下又送回来的小精灵，再一次奇迹般地从藤果里掉了出来！
　　明明他们都是一点点吃掉藤果才能出来的啊！
　　偷偷往小精灵的衣服里塞了一把匕首的队长也有点愣。
　　“队长，她其实不是精灵，是会穿墙术的什么尖耳朵种族吧。”巡逻小队的一个精灵站在他身边，用梦幻的语调道。
　　“那这么说的话，她不是出生了两次吗？生命树的赐福会不会也是两次啊。”有精灵恍恍惚惚地接话。
　　队长有些头疼地听着同伴的对话，俊美的脸在看到小精灵不断往下落的状态时一僵：“我们有派接住她的人吗？”
　　“副队长前几天不是就把这个活揽过去了吗？”
　　这话一出，精灵们面面相觑。
　　片刻后，不同大小的光翼“呼啦”一下全部展开，精灵们手忙脚乱地往小精灵的方向飞去。
　　“崽崽！我的崽崽！”
　　“叶那个混蛋！他什么时候能靠点谱！”
　　“要是他骑上龙了我们就把他往死里揍！”
　　热闹的景象不像是精灵之森，更像是某个繁荣小镇的人类集市，精灵们吵吵嚷嚷的，眼中都带着笑意。
　　可惜精灵飞行的速度比不上重力和加速度。
　　生命树生长在一片湖泊中央，参天的巨树伸展着繁茂的枝叶，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湛蓝色的湖水如同一面明镜，其中流转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眼下这份宁静却被一个巨大的浪花打破了。
　　冲在最前方的精灵被溅了一身水，茫然地停驻在半空中。
　　湖泊也是生命树的管辖范围，而生命树从来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一根粗壮的藤条潜入水中，将不断下沉的小精灵轻轻托举起来，往水面上送去。
　　戚晓只觉得有温暖的力量涌入自己的体内，将她临时改变符箓走向时损失的灵力补足，又轻轻戳了戳她的神魂，就好像是一个亲昵的问候。
　　她在水下勉强睁开眼，笑着把面颊贴在藤条上。
　　注意到藤条上有一片枯叶，她把自己的手附上去，将灵力转化成纯粹的木属性灵力，慢慢输送过去。
　　枯黄色的叶子缓缓舒展，被青翠欲滴的绿意浸染。
　　察觉到对方传递过来的类似于“高兴”的情绪，戚晓用手摸了摸藤条。
　　一道金绿色的光芒自藤条与她接触的地方亮起，倏然没入她的体内。
　　【新手任务：获得生命树的认可（已完成）。】
　　【奖励：生命树的赐福。】
　　【人物面板已开启。】
　　蓝色的光屏成了金绿配色，除了繁复的花纹之外，角落处还增添了许多精灵特色的装饰。
　　戚晓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藤条送出水面，对上一堆带着关切的漂亮面孔。
　　“出来了出来了！”
　　“小精灵怎么不说话？”
　　“被水吓到了吧，我也不喜欢水，它会让我的翅膀湿漉漉的。”
　　“我们的翅膀又不是收不起来，不要为你不洗澡找借口，臭精灵离我的崽崽远一点啊！”
　　忍无可忍的队长给了吵闹的家伙一人一个暴栗，想伸手把小精灵从湖里抱起来，看到她被浸湿的衣服后，咳嗽一声：“弦月，你来。”
　　女性精灵笑眯眯地把戚晓抱起来，明明身体看上去很纤弱，却轻而易举地抱着戚晓在湖面上转了几个圈：“小精灵，你叫什么名字呀？”
　　精灵自生命树上孕育，生来便拥有智慧，每个精灵的名字都由自己决定。
　　边上的一个精灵悄悄打了个哈欠。
　　回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戚晓恍然发现，似乎所有精灵都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一夜。
　　天刚蒙蒙亮，她看着被染成浅淡橘色的天空，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破晓，我叫破晓。”


第5章 
　　精灵们都居住在湖边。
　　湖边生长着一种叫作“水榕”的树木，树冠低矮，树干从外部看上去很粗壮，直到领路的精灵把遮挡在上面的叶子拉开，戚晓才发现里面另有洞天。
　　水榕的内部是中空的，形似树根的藤条在内部不断往上延伸，在顶端聚拢成不同的枝杈。
　　所有的家具都是由藤条构建而成的，只在上面放置了简单的生活用品，戚晓盯着放在桌子上用来照明的珠子，目光呆滞。
　　珠子呈乳白色，没有任何杂质，散发出的光辉如同云雾后半遮半掩的月光。
　　怎么看都和鲛人泪很像啊！
　　精灵却误认为她在看桌子，介绍道：“精灵成年之后，都会自己种下一棵水榕，我们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在里面放置不同的魔具。水榕在生长的过程中，藤条会覆盖魔具以便吸收魔力，等水榕长大之后，树屋也就成了我们想要的布置。”
　　“水榕长起来很快吗？”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让戚晓心生好奇。
　　“相反，即使是在距离生命树很近的地方，一棵水榕也至少需要百年时间，才能住得进一位刚出生的小精灵。”精灵笑眯眯地摸摸戚晓的头发，“这棵树就是我种的哦。”
　　戚晓有些讶异：“您一百年前就成年了吗？”
　　“确切来说是七百四十九年前，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可以叫我叶哥哥~毕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支走笛那个保护欲旺盛的男妈妈呢。”
　　精灵面容昳丽，即使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上去也像是带着倦意调笑的纨绔公子，纤细的手指勾起垂落在胸前的金发，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指尖绕着。
　　但戚晓注意到了他夹在指缝中的细薄刀片。
　　叶。
　　是那个出去追龙的副队长吗？
　　她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悄然运转灵力。
　　但戚晓没有等到对方发难，一只手从精灵的背后伸出来，干脆利落地用臂弯扼住了他的脖颈。
　　“不要吓到破晓。”
　　“嘿，笛，是你吓到我了才对。”精灵好不容易才挣脱，略带不满地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戚晓看到这一幕，眼角狠狠一抽。
　　“抱歉，叶只是爱开玩笑，并没有恶意，这棵水榕是我种的，你可以放心在这里休息。”轻而易举镇压住麻烦的精灵走上前，带着安抚意味地摸摸她的头发。
　　精灵似乎都很喜欢摸幼崽的头。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戚晓乖乖问好：“队长好。”
　　“嗯，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跟着我去森林周边巡逻，顺便学习一下箭术。”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他把手背到身后，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幼崽真的好可爱啊！
　　【每日任务：百里穿杨（待完成）】
　　【奖励：每日经验值100】
　　【特殊奖励：累计完成30日，可领取技能：永久天赋神箭手。】
　　戚晓被突然跳出来的任务面板吓了一跳，心虚地看向身旁，却发现精灵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好像根本看不到这块显眼的光幕一样。
　　“喂喂喂，队长大人，这么小的精灵你都要抓去当苦力吗？也没缺人到这个地步吧。”叶看到小精灵有些漂移的目光，很给面子地帮忙“逃课”。
　　虽然没有标注，但不是玩家的存在似乎没办法看到游戏相关的事物。
　　戚晓神念微动，把任务面板收起，伸手拉住笛的袖子：“我想学箭。”
　　001进了游戏后就没再出过声，可能光脑的权限没办法在游戏中使用，在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她需要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实力。
　　她还要出去找师兄，还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而外面有没有像生命树一样可以提供灵气的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技多不压身，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从一开始就牢记于心。
　　笛顶着叶隐隐带着嫉妒的眼神，强作镇定地点点头：“好，我明天巡逻前会来叫你。”
　　他没忍住，低声道：“精灵一族的生命来自生命树，精灵在成年时，会种下一棵水榕，一来是为之后降生的小精灵提供住所，二来…我们希望拥有同伴和伴侣之外的羁绊。”
　　小精灵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
　　他垂下眼，翠色的双眸布满认真之色：“我想要做你的哥哥。”
　　不知为何，他莫名感觉到眼前的小精灵在他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笛迷惑地眨眨眼，等待着小精灵的回答。
　　戚晓前面才听叶讲完那个离谱的七百四十九年，要不是她早已踏入修行，恐怕会恭恭敬敬地问候上一句“祖宗好”，听到笛的请求，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也是“这个瞧上去浓眉大眼实则不怀好意的精灵想当我爸爸”。
　　都怪叶说什么男妈妈。
　　旁边的叶还在扼腕哀叹，就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
　　叶：？？？
　　他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的小镜子，往角落里挪了一点。
　　戚晓暂时还没有给自己认个美人爹的打算，但如果是个美人哥哥还精通箭术非常靠谱的话——
　　“哥哥！”戚晓果断认亲。
　　会给任务的靠山，不要白不要。
　　笛本来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关系，族中也很久没有小精灵降生了，水榕很多，你随意住在这里就好——”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止住话头，眸光呆滞。
　　叶大着胆子凑过去，在他眼前晃晃：“傻了？好兄弟，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妹妹我就带走了啊。”
　　他作势要把戚晓带走。
　　还没迈开步子，叶就被笛拎着衣领，整个提溜起来，掀开叶帘，往外一扔。
　　叶以脚尖勾住上方的藤条，化解冲势，轻巧地荡了回来。
　　戚晓呱唧呱唧鼓掌：“杂技！满分！”
　　叶面带骄傲地行了一礼：“过奖过奖。”
　　两个乐子人相互吹捧，剩下唯一一个正经人终于从惊喜中回过神，默不作声地从身上掏东西。
　　手工制作的弓箭、树叶包着的野果、闪闪发光的宝石……甚至还有样式漂亮的小裙子。
　　戚晓看着便宜哥哥一刻不停地往桌子上放东西，仿佛打算在这里开个杂货铺。
　　她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连忙制止了笛的动作：“我这边也放不下呀，就先放在哥哥那边吧，等我要用的时候再问哥哥要。”
　　小精灵，不，我妹妹好乖。
　　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同手同脚地把东西收起来，只留下弓箭和他觉得好看的小裙子。
　　戚晓忍笑，悄悄用胳膊肘怼怼叶：“我哥哥要是遇到嘴甜的，不是很容易被拐跑吗？”
　　“我们精灵只会对同族产生类似羁绊的情绪，和其他的种族很少有联系，毕竟还肩负着保护生命树的重任，随意交往的话可能会给整个种族带来灭顶之灾。”叶耸肩，“尤其是人类，如果那些法师没有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进来折生命树的枝丫，巡逻小队的任务也不至于那么繁重。”
　　“生命树的枝丫是人类口中最好的魔杖材料。”
　　听到这句补充，戚晓的心情有些沉重。
　　虽然她本质上是个人类，但还是本能的抗拒这种试图竭泽而渔的行为。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戚晓抬起头：“巡逻小队很忙？我们很缺精灵吗？”
　　笛和叶对视一眼，道：“除了日常的巡逻之外，还需要照料药材和果树，定期与生灵沟通，森林中大部分的问题都需要精灵去解决。”
　　“女王身边也需要护卫，不过那算是一份比较轻松的闲差事。”叶露出艳羡中夹杂着向往的神情，“为什么咸鱼的偏偏不是我！”
　　戚晓陷入沉思。
　　她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了。
　　精灵一族延续种族的方式很奇特，明明同族之间可以结为伴侣，却没有办法延续后代。
　　【精灵一族的生命来自生命树。】
　　因此精灵们保护生命树，他们是在保护自己的母亲和种族的未来。
　　但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物是永恒的，如果生命树在某一日迎来了必然的消亡，精灵们会怎么样呢？
　　戚晓将迄今为止的所见所闻一点点地拼合起来，终于抓住了那点线索。
　　“一直都没有新的精灵补充进来吗？”
　　是了。
　　精灵的寿命极为漫长，而且也没有扩张自己的地盘，按照常理来说，只要生命树慢慢补充新生的精灵，就不可能出现缺少劳动力的情况。
　　除非…很久都没有新鲜的血液补充进来。
　　“你很聪明。”叶叹了口气，卸下笑嘻嘻的神情后，他看上去就像变了个人，“虽然精灵无意争斗，但为了保护生命树，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伤亡，而生命树……已经有将近千年没有孕育新的生命了。”
　　“我们也一直在寻找病灶，可惜始终一无所获，女王和一些长老甚至开始用魔力反哺生命树，这也是他们身边需要护卫的缘由。”
　　说到困扰族中近千年的问题，两位精灵面上的神情颇有些郁郁。
　　但为了让妹妹宽心，笛还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过你出生了。可能生命树只是打了个盹吧，它看上去很喜欢你。”
　　没来由的，戚晓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从水榕留出的“窗户”望出去，夜晚的湖泊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突然，她轻“咦”一声。
　　戚晓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往水面看去。
　　一片宁静。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似乎有些高兴：今天申签成功了！除了好伙伴和自己之外又多了2个收藏嘿嘿，开心！


第6章 
　　湖泊中的倒影有些不对劲。
　　送走两位精灵，戚晓从柜子里翻出一沓纸，皱着脸用箭镞在指尖一扎，以血为墨，画了一张隐匿符。
　　指尖血和心头血，都是符修画符的高阶材料，其中心头血尤为损耗精气，指尖血稍次，但对身体的损耗也极大。
　　画完这张符箓的同时，戚晓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来。
　　她用灵力覆在指尖的伤口上，又把桌子上用来照明的珠子拿起来，在掌心碾碎，试探性地舔了一口。
　　戚晓：！
　　她瞪大眼睛，察觉到自己体内流失的精气以一种极为迅速的状态被补满了。
　　【鲛人泪，色白，可入药，有补充精气之效，北域民风剽悍，以鲛人泪为原料所制药丸“海棠春睡”，极为畅销。】
　　在前辈手札上看到过的记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戚晓一脸憧憬地把手指合拢，小心翼翼地将余下的粉末倒到一张干净的纸上，包成一个小纸包收到怀里。
　　这些粉末够她用挺久了。
　　鲛人泪作为“海棠春睡”的原料，显然是有一点催情效果的，但戚晓毫不在意，把隐匿符往身上一拍，掀开叶帘走了出去。
　　一来，她眼下的身躯是精灵，似乎很少产生那方面的欲望。
　　二来…她是个女孩子。
　　前辈手札上，记录的后面还有一些稍显凌乱的笔记：
　　【淦我修的又不是无情道谁乱给我下药啊明明男德才是送给未来道侣最好的礼物！为什么合欢宗那几个都没事啊可恶我得去商铺那边躲躲】
　　嗯，没有断句也不影响阅读，显然那位前辈是被下了药，但与他同行的女性都没有出现问题。
　　有这两层保障在，戚晓很淡定地出了门，一路避开有灯光的地方，直奔湖泊而去。
　　夜晚的湖泊风平浪静，戚晓蹲在湖边，掬起一捧水，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她的指缝间逸散出去，如同散落的微尘。
　　现在仍然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之处。
　　但戚晓很笃定，刚才在树屋中看出去时，有一瞬间，倒映在湖面的树影上缠绕着黑气。
　　既然她在过去遇到过被瘴气污染的树妖，这边的生命树说不定也会被类似瘴气的存在困扰。
　　她将手探入湖中，放出一丝纯净的木属性灵力。
　　湖面依然平静无波。
　　戚晓站起来，盯着湖泊看了半晌，最终决定从长计议。
　　不能着急。
　　在还没有掌握较多真实可靠的消息前，不能肆意妄为，以免招来祸端。
　　戚晓也不能保证自己体内的灵力是不是和本土居民的“魔力”是一个力量体系，而且还有好几个尚未谋面、却一直在给生命树提供魔力的高阶精灵存在，如果一次性给出太多灵力，难保不会被发现。
　　刚出生的小精灵表现出超凡的力量实在太过显眼，还是循序渐进比较稳妥。
　　先进入巡逻小队，自己的符法可以用“双倍的生命树赐福”来解释，明面上说成已经失传的古代遗术或是特殊天赋，反正听者用更愿意相信的说辞就行。
　　精灵大部分的工作其实都可以用符阵来取代，只要让精灵相信她的符法切实可用，就可以进一步推广，让大部分精灵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
　　比起奇怪的小精灵，戚晓更想当奇怪但有用的小精灵。
　　毕竟只有互惠互利的关系才较为稳妥，自己身上不合理的地方也会被一笔带过。
　　盘算着之后的计划，戚晓神念微动，拉开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
　　姓名：破晓
　　种族：精灵族（稀有）
　　等级：LV10
　　技能：待点亮
　　属性：
　　生命值200/200（生命树的赐福）
　　法力值99/200（生命树的赐福）
　　戚晓盯着属性栏看了半天，发现“生命树的赐福”下方缓缓浮现出一行浅金色的小字。
　　【生命树的赐福：永久增益buff，被起源之树偏爱的小精灵，凭借自己的力量得到祂的认可，生命值与法力值翻倍。】
　　“基础数值是100啊。”
　　法力值没满，估计是画符和放出灵力后的损耗，戚晓盯着看的这会儿工夫，法力值又跳到了“102”，看来是会随着时间流动自己恢复。
　　但速度实在很慢。
　　戚晓画出隐匿符后就隐隐有一种虚弱感，她本以为是指尖血画符导致的精力受损，但眼下看来，是她可以动用的灵力非常有限。
　　她用神识在身体中走了一个来回，发现灵力依旧是在接近满值的状态，但大部分都好像遵循着自己的方式在经脉中流动，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她在禁区习惯把灵力省着用，即使眼下灵力充足也没有弄出过什么大动静，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这点。
　　游戏属性中的法力值似乎和她可以动用的灵力挂钩了。
　　这个发现让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戚晓随手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子，在湖水中洗去沙砾后，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划。
　　【损失5点生命值。】
　　【生命值：195/200（生命树的赐福）】
　　【陷入擦伤状态，每里拉（计时单位，折合联盟时间5分钟）损失5点生命值。】
　　居然还附赠一个负面状态。
　　戚晓黑着脸，画了一张回春符，拍在自己身上。
　　验证自己想法的实验让她剩下的法力值彻底清空，一下掉到了可怜兮兮的“4”，戚晓勉强估算了一下，自己画一张符差不多就要消耗100点法力值。
　　生命值的消耗判定未知，但小擦伤都会带来一个负面状态，伤口不去处理的话很难愈合，甚至有恶化的可能性，显然也很容易清空。
　　法力值清空只会导致虚弱，但生命值清空，可能就要去001所说的“复活点”了。
　　戚晓不太想在众多精灵面前上演“死而复生”的戏码，如何解释也是个大问题，所以她得尽量避免生命值清零的情况出现。
　　理清楚属性和自身的关联，戚晓露出一个戚戚然的笑容。
　　亏她还为自己的灵力重新回到满值高兴！搞了半天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能用的灵力不增反减不说，甚至之后还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忧。
　　她也进过好几个限制颇多的秘境，很快便振作起来，看了眼“LV10”的等级，决定把才触发的每日任务放到最优先级。
　　每日任务给的经验累积起来其实很多，升级之后属性应该就能上涨，和她破境涨修为是一个道理。
　　生命树对精灵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因此，调查湖中倒影是个很漫长的过程，精灵的信任、自身的实力、保命的手段等事前准备缺一不可，需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永久天赋神箭手。
　　本来没太放心上的戚晓，突然有点，不对，是非常馋。
　　她看着下方浮现出来的小字，露出一个垂涎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笛来接自家新出炉还热乎的宝贝妹妹，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张带着殷切的笑脸。
　　他没来由得感到一阵恶寒，本能般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笛干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叶子包着的东西，塞到戚晓手上：“来的时候路过弦月那边，她做的鲜花饼很好吃，让我带过来给你尝尝。”
　　戚晓把叶子上的草结解开，点缀着嫩黄色花瓣的小点心整齐地排列在里面，看得出来拜访和运输的人都很小心，上面的酥皮没有任何损伤。
　　她秉持着刷好感的心理，拿起一个鲜花饼，先递到便宜哥哥嘴边。
　　“破晓是要给哥哥先吃吗？”笛有些诧异。
　　戚晓笑眯眯点头。
　　被自家小精灵可爱到，俊美的精灵耳根微红，很顺从地低下头，借着戚晓的手将鲜花饼送入口中。
　　鲜花饼的大小刚好一口一个，精灵的吃相又一贯优雅，戚晓欣赏完美人，悄悄和自家师兄对比了一下，得出结论后，心满意足地解决自己那份。
　　“对了，哥哥，那我们要去和长老打个招呼吗？”
　　昨天笛问得很认真，加上戚晓目前了解到的风俗，显然这种兄妹关系并不只是口头约定的形式，而是一种更为正式的关系。
　　这边没有祠堂和族老，戚晓能想到的只有昨天听到的长老。
　　笛怔愣片刻后，明白了她的意思，很快笑了起来：“没事，昨天晚上大家就知道了。”
　　精灵之间没什么秘密，昨天他抢先一步当上小精灵的哥哥，回去的路上就被羡慕嫉妒恨的同伴们团团包围住了，好在没困多久。
　　以一己之力把同伴统统撂倒的队长深藏功与名。
　　戚晓把剩下的鲜花饼重新包起来，收到早上新编的小兜兜里，点头：“哥哥，我吃饱了，我们去学射箭吧。”
　　做日常！升等级！学技能！
　　对上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神，笛晕乎乎点头：“好，距离巡逻小队换班还有一段时间，哥哥先带你去边界那边，教你一些基础的内容。”
　　他顿了顿，虽然有些不舍，还是道：“之后哥哥有巡逻的工作，破晓自己在安全的地方练习，或者是跟着换班下来的叶练习，好不好？”
　　看来巡逻小队的工作安排还挺合理，采取的是轮班制。
　　我得找个时间，再进行一下技术革新，减少工作时长的同时，提高一下工作效率。
　　用着前辈手札里稀奇古怪的词语，戚晓觉得很有意思，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乖巧点头。
　　“都听哥哥的。”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昨天收到了第一条评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小伙伴的马甲（）但还是很开心！


第7章 
　　精灵之森位于东大陆的西北角，西接“边界”厄尔诺斯，北部靠海，只有东南两个方向与赫兰帝国的两座城池相连。
　　厄尔诺斯是东西大陆的交界处，自古以来就有一层坚固的结界存在，且东大陆上和精灵之森相邻的，是龙族所居住的龙谷，两个种族一向交好，精灵们只需要定期去通道那边存取两族交换的物资，确认通道的稳定性即可。
　　北部的海洋是天然的屏障，且女王和长老的住所就偏北的位置，因此巡查的工作一向由成天嚷着没事干的近卫队负责。
　　巡查小队的任务就只剩下东部和南部。
　　听上去是少了一半的工作量，但东部与南部是战线拉得最长的地方。
　　广袤的森林是天然的保护色，即使精灵们在森林中能发挥全部的实力，也难以招架人类层出不穷的隐匿手段和陷阱，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精灵为此受伤。
　　究其原因，除了人类的贪欲之外，还有一个势力在其中浑水摸鱼。
　　黑塔会。
　　原本的黑塔隶属于法神，但在末法时代，黑塔就已经崩毁。现今存在于世的黑塔会，全名为“黑塔法师联合会”，成员是一批为了研究法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疯子，但有着高阶法师的身份，出手也很大方，为他们办事的人始终趋之若鹜。
　　生命树的枝丫是最高阶的法杖材料，叶子是最高阶的法术媒介，果实——也有人悬赏过，只是那一次恰好有龙族过来办事，巨大的银龙在主城的天空上盘旋了半日，第二天悬赏这条的贵族就被捆着送到了精灵之森。
　　精灵族重视生命树，但在生命树尚未出现异常之前，巡查小队的任务比起“保护”更像是“试炼”，即使是人类也可能在通过试炼后得到生命树的赠礼，赠礼可以是赐福，也可以是生命树的枝丫或叶子。
　　黑塔会中多得是活了很久的法师，对过往的历史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每次的行动都恰好踩在那条线上，精灵们对此也算是束手无策。
　　黑塔会：我可没叫人采果子，拐卖幼崽的事我们不干，顶多也就看看能不能搞点枝丫和树叶回去做研究，你们这么多年都默许试炼存在，总不能现在反悔吧？
　　精灵族：……
　　生命树出问题的事不能往外说，否则精灵之森延续了数万年的平静就要彻底被打破了，老实的精灵们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推辞，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默默加强了巡查强度。
　　但试炼，从一开始，双方可能出现的牺牲就是被允许的。
　　牺牲的精灵永眠于生命树下，精灵的数量不断减少，直至陷入如今的窘境之中。
　　“虽然不想承认，但人类的确很擅长繁衍和进步，尤其是最近几百年，我们应对起来已经开始觉得有点吃力了。”叶做出总结。
　　他吐掉嘴里的甜草芯，从躺着的树上跳下来，给太阳底下的小精灵调整姿势：“错了错了，你拿弓怎么一副人类的臭毛病，我们是精灵啊精灵！你得先和风沟通，这样射出的箭才会更远。”
　　戚晓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风又不会说话，怎么沟通？”
　　来练习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卡在了…拉开弓弦这一步。
　　戚晓刚进灵山宗时，犹豫过要修什么道，那段时间东奔西跑地蹭课，所以箭术也算略有涉猎，本以为有这层基础在，学习起来也能得心应手。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精灵使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弓身编入了生命树的枝叶，坚固异常，很难拉开。
　　戚晓起初以为是哥哥给错了装备，但很快就被告知没有给错，甚至这把弓箭还是笛为了照顾初学者特意做出来的，掺入的生命树枝叶很少。
　　笛作为队长实在很忙，戚晓也不好意思一直缠着他，粗略记住大概的搭弓姿势后，就开始在叶的眼皮子底下练习。
　　但叶实在是太吵了！
　　虽然对方给了很有用的信息，但他躲树上叽里呱啦，自己在太阳底下苦哈哈，这样的对比实在不太好受。
　　就好像每年大比，观席的长老掌门用着清凉诀、吃着冰镇后的水果凉糕，擂台上的弟子抠抠索索计算着剩下的灵力、满头大汗地比试一样凄惨。
　　叶看出来小精灵的满腹怨气，但他做精灵的最大爱好，就是看着其他精灵看他不顺眼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如果对方是幼崽的话，他还能拿出来一点东西逗一波。
　　他笑眯眯地拿出一个果子，在戚晓眼前一晃：“风当然会说话，小破晓，你的耳朵和心灵可不是摆设呀。”
　　戚晓咬牙切齿：“是做精灵的前途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当谜语人？”
　　叶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形容词，但他看见小精灵生动的表情就很开心，索性就当这是个夸奖：“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猜谜？”
　　副队长咔擦咔擦啃起了清甜的果子，队长的妹妹苦着脸继续晒太阳。
　　叶的话其实也不难理解，大抵就是让她用耳朵去听、用心去看。
　　风是没有形体的，但与它产生交集的事物都可以被捕捉到。
　　戚晓若有所思地闭上眼。
　　先是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微风拂过，轻柔地摇曳着炽热阳光下往中间合拢的叶片，不同调子的声音凑在一起，如同天然的奏鸣曲。
　　再是风中送来的细碎声响——鸟鸣婉转，猛兽在河边懒洋洋地休憩，食草动物机警地竖起耳朵，往更远处奔去。
　　最后是眼前。
　　闭上眼睛后，其实是能感觉到“光”的存在的，但当戚晓仔细倾听风中的讯息时，眼前逐渐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中。
　　但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片漆黑中，有金色和绿色的光点缓缓浮现，又渐渐融合。
　　戚晓明明还没有睁开眼，却在视野范围内，看到了自己拿在手上的弓箭。
　　通体翠绿，弓身缠绕着细碎的枝叶与洁白的花朵，最中央镶嵌着一颗铂金色的宝石，周身环绕着金绿色的流光。
　　是时候了。
　　似乎有一个雀跃的声音在催促她。
　　戚晓从身后的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箭镞前方凝聚起小小的白色气旋。
　　戚晓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她用“心”看着，看着金绿色的光点融合完全，看着弓弦被缓缓拉开，看着箭镞前方的白色气旋旋转得越来越快——
　　就是现在！
　　轻微的破空声响起，箭支周围环绕着金绿色的流光，如同被风托举一般，不断地往上攀升，白色的气旋也逐渐扩大，仿佛台风的风眼。
　　箭支命中物体的声音响起，戚晓松了一口气，睁开眼。
　　任务面板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每日任务：百里穿杨（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100 。】
　　【周期任务进度已更新，目前进度1/30 。】
　　戚晓又拉开人物面板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等级已经跳到了LV12，生命值和法力值也增加到了240，看来属性值会随等级提升增加的猜测是正确的。
　　验证完自己的想法，她心情不错，准备看看刚才练习的成果。JS
　　把目光投向笛临走之前为她扎的草靶，她脸上的笑容微顿。
　　笛的动手能力很强，扎的草靶也很标准，甚至还用颜料在圆形的草盘上画出了环状的线条，中央那块红色的区域是最难瞄准的得分点。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上面没有她射出去的箭支。
　　戚晓：？？？
　　我箭呢？
　　她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但没有任何收获。
　　戚晓很确定自己是命中了什么东西的，不光她听到了声音，系统也判定她的任务完成了。
　　按普遍理性而言，箭应该就在草靶上啊？
　　戚晓被迷惑的情绪困扰着，一时间竟忘记可以用神识来搜索。
　　“小破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讨厌我啊。”一道饱含怨气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上幽幽响起。
　　戚晓抬眼望去，叶倚在树木的主干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左腿随意地在半空中晃荡，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手里那个正好被箭支命中的果子。
　　戚晓回忆了一下，箭支的轨迹，好像…似乎…是往上节节攀升的。
　　有、有点心虚。
　　她努力眨巴眨巴眼睛，发挥只在小时候用过的卖可怜大法：“叶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这招她自从有了点羞耻心后就很少用了，往日里实践对象只有师兄，但师兄很少同她置气，使用的场合基本上都是她撒娇要买些漂亮的首饰和衣裳，她不会向师兄提出些难缠的要求，因此也很难知道真正的效果。
　　戚晓心中惴惴。
　　叶听到那句“叶哥哥”，就好像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中喝了一杯清凉草制成的饮料，只恨现在笛不在场。JS
　　他绷住自己的表情，用带着点委屈的语调道：“精灵的箭只会命中自己想要命中的东西。”
　　戚晓：更心虚了。
　　她当时确实看叶手里的果子很不顺眼，但谁能想到光点就是那颗果子呢？
　　戚晓没出声，叶却觉得小精灵脸上的表情可怜得快要哭出来了。
　　他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也怕欺负太过被笛打上门，恰好箭支命中的地方是果子的正中央，他把箭拔下来，没咬过的那一半往下一丢。
　　“来，妹妹，吃果子，你叶哥哥没生气。”
　　听到这得意且欠揍的语调，戚晓就明白这家伙之前是在装相了，但这事本就是她理亏在前，只好接住果子，泄愤般咬了一大口。
　　果子很甜，戚晓吃完半个，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
　　早上的鲜花饼在叶换班之后就被他吃掉了，森林里的野果其实很多，但戚晓想吃点特别的。
　　“叶哥哥。”戚晓深知有求于人的时候嘴巴要甜一点。
　　叶看到她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就知道小精灵在打什么坏主意：“你说。”
　　巧了，他也喜欢干坏事。
　　“我想吃肉。”戚晓眼巴巴瞅着树上的不靠谱成年精灵。
　　进游戏前001有给她科普过一些精灵的生活习性和饮食习惯，但她自从来了这个地方，就没沾过半点荤腥，说起来实在有些凄惨。
　　毕竟外面星兽肆虐，星兽又吃人，实在不能列入食谱中，上层区倒是有合成肉贩卖，但价格高得离谱，戚晓也没机会买到。
　　现在到了这边，环境很正常，动物看上去也很肥美。
　　戚晓吸溜了一下口水。
　　这种坏事肯定不能拉着哥哥一起干，眼前这个一看就很不靠谱，说不定有机会拉上贼船。
　　叶欲言又止。
　　他低下头，考虑了许久，指缝中悄然现出几抹寒光。
　　“既然妹妹都这么请求了，好吧，外围正好有几个人类试图闯进来，叶哥哥去帮你抓回来。你喜欢吃男的还是女的？”
　　戚晓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叶的身影就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般，融入了森林之中。
　　她缓缓瞪大眼睛。
　　不、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戚晓绝望地展开神识，捕捉到某个飞速潜行的身影后，手中符意骤现，一张疾行符被她画在了自己的衣袖上。
　　小精灵以袖掩面，如同脚底按了火箭加速器一般，顺着风向奔跑起来。
　　她只是想丰富一下自己的食谱，没想让精灵族变成食人族啊！


第8章 
　　虎背熊腰的大汉以与外表极为不符的敏捷动作，鬼鬼祟祟地闪到一个碎石堆旁。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把背包里的东西埋了进去。
　　“老大，这样真的行吗？精灵跑得可比咱们快多了。”少女身上的袍子有些破旧，她抱着一根布满小划痕的小木棍，悄悄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突然有点冷。”手里拿着大剑的年轻男人喃喃道。
　　两人被埋好东西的大汉分别送了一个暴栗：“一个个的，尽在这乌鸦嘴！精灵怎么了？精灵也怕我的炸药！”
　　“联盟大学的在校生在游戏里造古法炸药，说出去都没人信。”大汉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老师们发什么疯，不让我们去打联赛不说，那么多经费多造几个重力训练室不香吗？”
　　大剑男道：“咱们也没胆子去校长办公室抱怨，就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升等级学技能，我们也不能一直一身白板地近身搏斗，别的不说，总要保护好我们的治疗吧？”
　　大汉瞟了一眼身形瘦弱的少女，一顿。
　　大剑男用劝诫的语气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我们连新手村都是偷溜出来的，现在去围捕精灵？”
　　大汉梗着脖子道：“我们也不干什么坏事，只要能触发任务或者学点技能就行，新手村的NPC一个个的嘴巴比哑巴还严实，咱们就算有了装备，也用不上啊。”
　　三人是固定搭档，自然知道大汉的意思，确定对方没想开战，大剑男点点头，算是同意：“势头不对我们就跑。”
　　少女看了眼怀里的小木棍，目光中隐隐有了些许动摇之色。
　　她一咬牙：“好，就干这一票！”
　　大汉道：“这破游戏连NPC的好感度都不能查看，也不知道排行榜上那个10级的是怎么升的级，新手村里能做的任务我们都快做个遍了，结果还是只能偷偷溜出来。”
　　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他面前浮现出一块浅褐色的面板，若是戚晓在这，便会发现这个面板上多出来好几个按钮。
　　大汉习以为常地触碰“排行榜”，拉到“等级”的选项时，没忍住飙了句脏话：“这个匿名怎么又跳到12级了？”
　　队友能看见彼此的面板，大剑男凑过去看热闹：“今天早上还是10级，这得触发多少任务啊。”
　　“说不定是隐藏任务呢。”少女小声道。
　　新手村给的任务经验少得可怜，他们三个从开服肝到现在，也就堪堪7级。
　　三人齐齐发出一声饱含着羡慕嫉妒恨的叹息。
　　叹息声尚未落下，少女面色一变。
　　她顾不上本来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的小木棍，劈手夺下大剑男手中的大剑，似乎是被重量压得一惊，勉强维持剑身的平衡，有些吃力地往左前方一推。
　　伴随着兵刃相接的脆响，她抬起膝盖顶住剑身，险而又险地抵住了冲击的力道，双脚仿佛在地上扎根一般，踩出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大剑男如梦初醒，一手抵住少女的脊背，一手握在剑柄上，猛然发力。
　　两个人的力道只堪堪中和了冲势，地上的凹痕往后延长了将近一米。
　　躲过这道突然袭击，少女放下产生尖锐痛感的双手：“脱臼了。”
　　大剑男闻言，把她的手腕拉过来，习以为常地一扭。
　　大汉拾起地上偷袭他们的“暗器”，看清楚那只是一块最寻常的刀片，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老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大剑男已然产生退意。
　　“来不及了。”少女喃喃道。
　　风向突然变了。
　　森林依旧是原本的模样，树木投下的影子却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灌木丛上方不断地摇曳着，如同蠕动的暗影。
　　一只手拨开了幽深的灌木丛。
　　容色昳丽的精灵从森林的深处缓缓步出，极为绅士地行了一礼，尖耳微微一颤，长发在阳光下如同碎金般耀眼。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他们都看到了精灵平放在心脏位置的手，白皙、修长。
　　但那只手的指缝中，恰好夹着三枚刀片。
　　余下的一枚，就在大汉的手中。
　　“三位客人是不慎闯入，还是承接了黑塔会的委托呢？”精灵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悦耳且动听。
　　似乎可以沟通。
　　三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在瞬间确定了计划。
　　少女大着胆子往前一步，学着精灵的样子行了一礼：“抱歉，精灵先生，我们是在寻找老师的过程中迷了路，请问您知道哪里有可以学习技能的场所吗？”
　　漂亮！
　　表明来意的同时还打探了消息，简直没有更完美的说辞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两个男生肯定要给搭档鼓个掌。
　　精灵的脸上果然流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他缓缓道：“法师协会和剑士协会有对外贩售一些技能卷轴，若是你们实力足够，也可以直接找登记的法师和剑士拜师，他们不会拒绝好苗子。”
　　没想到精灵真的会给出消息，少女松了口气，也不贪心：“谢谢您。”
　　她始终有种隐隐的紧迫感，悄悄使了个眼色：“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不小心闯入这里，真的很抱歉。”
　　接到讯息的两人马上反应过来，大汉将地面恢复如初，大剑男把少女情急之下丢弃在地的小木棍捡起来。
　　三人正准备离开，一片刀刃又钉入他们面前的土地上。
　　“那三位不小心闯入的客人，可以解释一下这些是什么吗？”精灵慢悠悠地取下身后的弓箭，翠绿的长箭如同一抹流光，倏忽间脱离弓弦疾射而去。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三人面色惨白。
　　少女咬牙切齿地用胳膊肘一怼大汉：“老大，你不是说不干坏事吗？”
　　大汉也有些尴尬：“我就随手一做…哪能想到威力那么大啊。”
　　“先想想怎么糊弄过去吧。”大剑男心情沉重。“我那天在星网上看过论坛，生命值清零去复活点的话，装备会全部掉落不说，等级和属性都会重置，相当于之前白练了。”
　　这样的话损失实在太过惨重，大汉很快便下了决定：“不能咱们三个一起掉级，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担着。”
　　“可你们是因为我把属性点全点在法力值上才出来冒险的，正好，我去趟复活点，就当洗号重练了。”少女道。
　　大剑男：“全点法力值这馊主意还是我出的呢，刚刚对话之后，这NPC对你的好感度应该是最高的，老大用处也多，我担着损失最小。”
　　三人的争论显然短时间内没办法轻易结束，大汉心一横，大声道：“那个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和他们没关系。”
　　另外两人：……
　　大剑男抬手一抹脸，表情有些崩溃：“老大什么时候能去把《说话的艺术》看全了啊？”J
　　“行了，摆明是同党了。”少女把自己的小木棍重新抱回怀里，一脸安详。
　　因为大汉突如其来的自曝，空气凝滞了片刻。
　　漂亮的精灵平静地放下弓箭：“是吗？”
　　不会真信了吧？S
　　少女和大剑男面面相觑的工夫，精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伤脑筋，可你的肉看上去不太好吃啊。”
　　？？？
　　听懂精灵话里的潜台词，少女和大剑男缓缓地往大汉身后退了一步。
　　大汉欲哭无泪：“你们往我后面躲什么！精灵为什么会吃人啊好恐怖，这游戏的策划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啊？”
　　“没事的，老大，他说你的肉不好吃。”
　　“策划是自由的，棺材是阴间的。”
　　搭档们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任何安慰，大汉绝望地抬起头，视死如归道：“不不不，您瞧瞧他们，一个瘦得没二两肉，一个天天不洗澡，怎么看都是我这种坚持锻炼的比较好！”
　　说着，他举起手臂，尽力凹出一个健美先生的造型：“您看我这身腱子肉，多精壮啊！”
　　多精壮啊……
　　精壮啊……
　　壮啊……
　　森林中仿佛都回响着大汉以保护队友为己任的大喊声，戚晓一分神，险些被疾行符的速度带得脚底一滑。
　　她气喘吁吁地解除疾行符的效果，拨开灌木丛：“叶哥哥！”
　　叶弯起眼眸，危险的气势在顷刻间消融：“小破晓来得正好，看看想吃哪个？”
　　戚晓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叶哥哥，我没说要吃人。”
　　突然出现的小精灵让紧绷的局势缓和下来，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决定静观其变。
　　“难不成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大汉压低了声音道，有些兴奋。
　　但他的嗓门本来就大，即使刻意压低声音，还是被五感敏锐的精灵听得清清楚楚。
　　对面的三个人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戚晓暂时没有和陌生玩家接触的想法，看到叶几乎写在脸上的迷茫时，她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叶哥哥，可以让那边的人类帮我抓一只兔子吗？要处理好的。”
　　叶果然被她的话引开了注意力：“想吃兔子的话叶哥哥帮你去抓。”
　　戚晓摇头：“这是给他们的惩罚，而且叶哥哥去抓兔子的话，会沾上血。”
　　叶思考片刻，转头看向三人：“人类，若是希望我原谅你们无礼且蛮横的举动，就去为我的妹妹带回处理好的兔子肉。我的耐心只有10里拉，请速去速回。”
　　戚晓本意是想找个借口把这几个小命堪忧的人支开，听到叶暗含威胁的话，她刚想说点什么，眼前就跳出来一个面板：
　　【协作任务已发布。】
　　【任务描述：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小精灵想要吃肉，虽然哥哥误解了她的意思，险些对你们痛下杀手，好在小精灵及时赶到。出于愧疚的心理，小精灵试图搭救你们——虽然她的话又被哥哥误解了。但因祸得福，你们得到了一个任务。】
　　【任务内容：向小精灵的哥哥提交一只处理好的野兔。（注：哥哥觉得小精灵害怕血，请务必处理干净。）】
　　【奖励：经验值100，小精灵的礼物。（因处于组队状态，经验值同等增加，其余奖励需自行分配）】
　　这个任务除了描述之外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戚晓倒是有些担心被玩家看到自己的面板，刚想观察一下对面，就对上三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她莫名感觉到一股恶寒，往叶的身后退了一步，纠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突然用灼热目光盯着自己的陌生玩家。
　　看在对面的三人眼里，却是可爱的小精灵被陌生人看得害羞了。
　　“嘿嘿，小精灵，嘿嘿，我的天使。”少女一脸梦幻。
　　“她不是小精灵，她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们的衣食父母抓兔子去！”
　　三人一脸兴奋地离开了。
　　戚晓看着面板上的“小精灵的礼物”，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9章 
　　事实证明，不好的预感往往会成真——虽然偶尔会带回一点意料之外的馈赠。
　　三人组的效率很高，不光在规定时间内捕捉到了野兔，还做成了卖相很不错的烤兔子，恭恭敬敬递上来时，连叶都泄露了些许诧异之色。
　　戚晓捧着半只烤兔子，明明坐在特意布置的小树桩上，却觉得如坐针毡。
　　她抬起头，对上三人深情的注视，默默往叶的方向挪了一点。
　　“怎么了，小破晓？是不喜欢吃吗？”叶慢条斯理地解决掉剩下半只，察觉到小精灵有些低落的情绪，眉梢一挑。
　　本来还看着“衣食父母”的三人组赶紧收回视线，瑟瑟发抖地等待审判。
　　戚晓抬眼往他们的方向看去，表面上看着是打量，实际上却是在浏览突然出现的面板。
　　【进入协作任务评审环节。】
　　她面上保持思索的模样，心下已转了几个来回。
　　如果按照001的说法，能发布任务的只有NPC，刚才也是在叶开口之后，任务提示才突然出现的。
　　但如果把整件事的因果捋顺，叶是因为她才会来到精灵之森的外围，碰上这几个玩家，之后又因为她的劝阻改变了惩罚的方式，发布的任务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进入游戏后她的发色和瞳色都变得趋近于真正的精灵，五官的轮廓也有了细微的改变，再加上和叶交流时没有用什么奇怪的游戏术语，对面三个玩家显然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NPC。
　　而在玩家默认她是NPC的前提下，她虽然不能发布任务，却可以让NPC对待玩家的态度转变，继而影响任务的产生与结算。
　　这样的设定很有趣，让戚晓想起了从前她和师兄闯过的一个秘境，闯境者进入后修为尽失，经脉被封，如同废人一般，只能勉强存活。
　　但在他们救了一个乞儿后，秘境中的故事走向就变得不一样了。
　　乞儿被修仙世家的家主寻回，测出天品资质，之后一路青云直上，成了某座城的城主。
　　这位城主一直以来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恩人，从被寻回家起，就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为他们解开经脉的封印，当上城主后，还给了他们客卿长老的位置。
　　那个秘境的规模很大，耗时也很久，当他们当上客卿长老后，还撞见过同样进入秘境、却只能勉强解开经脉中的封印，当个散修混日子的闯境者。
　　是在城主招打手的比武大会上。
　　他们坐在上首，城主笑着给恩人倒茶，询问哪些人可堪大用。
　　只需要开口说几句话，就可以影响城主的想法，进而改变秘境中事件的走向。
　　虽然背景有所不同，但本质上，和现在的状况何其相似？
　　或许是在联想中看到了过去的影子，戚晓心中的迟疑缓缓消弭，她收回视线，轻轻拉了一下叶的衣袖：“很好吃，叶哥哥，我可以给他们回礼吗？”
　　为了找到师兄而去坦白自己的玩家身份并不可取，之后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有很多，没必要现在就开始押宝。
　　对面有一个咋咋呼呼的玩家在，自己暴露玩家身份可能会导致精灵族这边的计划出现问题，反正都被误会成NPC了，一不做二不休，她干脆把NPC的马甲穿到底。
　　果然，三人组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叶点头，又抬起眼皮，有些恹恹地往对面看去。
　　精灵的眼神实在太过凌厉，三人组畏畏缩缩地凑成一团。
　　戚晓实在不忍心对面三个继续担惊受怕，借着把手伸进袖子里作掩护，灵力化刃，把刚才耗费100点法力画出来的疾行符所在的布料完整地切割下来：“谢谢哥哥姐姐们，兔子很好吃，这个是谢礼。”
　　虽然是为了贴合“小精灵”的人设，但戚晓装嫩装得很开心，想了想，又拿出几个早上顺手揣到兜里的野果出来。
　　在她准备转交礼物的同时，面板跳了出来。
　　【小精灵的礼物：小精灵在品尝“美味”品质的烤兔子后，怀着快乐的心情给出的礼物，虽然看着很不起眼，但都是她宝贵的所有物。】
　　戚晓想要看看自己提交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盯着面板看了片刻，符箓和野果的上方都多出来了一条划横线的标注。
　　【一片画满鬼画符的布料】（永久道具）
　　品质：不明
　　效果：佩戴后在自身速度的基础上，增幅20%，该效果可队伍共享。
　　道具故事：似乎是小精灵的随手涂鸦，但她是被生命树宠爱的孩子，即使是稚嫩的涂鸦也具有古代法术的强大力量，请不要小看它。
　　【面包树的果实】（食物）
　　品质：天然
　　效果：小精灵亲手摘下的果子，施加了大自然的魔法——优点是很好吃。食用后心情愉快，饱食度增加10%。
　　看描述没什么问题，但戚晓思索片刻，还是把东西塞到了叶手上。
　　她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害羞的小精灵：“叶哥哥可以帮我送给他们吗？”
　　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叶笑睨她一眼，到底没在外面拆穿这只看起来戏就很多的小精灵：“好。”
　　戚晓看着叶把礼物转交给三人组，没从他们的神情中发现任何异样之处，心满意足地继续啃烤兔。
　　既然不打算暴露身份，就没必要增加可能会引发怀疑的接触。
　　三人组眼巴巴看着叶…手里的东西。
　　这种眼神的既视感太强，叶本来用来教训的话临到嘴边，换成了更符合精灵气质的温柔告诫。
　　“精灵族不喜欢纷争，但近几百年来人类总是打我们生命树的主意，所以我们格外警惕人类。希望下次见面，几位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毕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好心的小精灵。”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协作任务已完成。】
　　【鉴于玩家为任务触发者，且协助任务顺利进行，稍后将派送“引导者”礼包，请注意查收。】
　　突然跳出的消息提示让戚晓有些诧异，弄明白自己也有奖励之后，她果断向叶招手：“叶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想摘点果子给哥哥。”
　　消息上写的是“派送”，但之前的奖励都是直接给的，在不知道派送方式前，还是避人耳目比较稳妥。
　　她朝还沉浸在兴奋情绪中的三人弯起眼，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们的烤兔，很好吃哦。”
　　金发碧眸的精灵少女很俏皮地行了一礼，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被她轻轻别到耳后，随后她拉着男性精灵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森林深处走去。
　　看着两道身影消失在影影绰绰的繁茂丛林中，抱着木棍的少女有些困扰地皱起眉。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脸有点眼熟？”她试图询问两位搭档。
　　“当然眼熟啊，财神爷的脸能不眼熟吗？”大汉看着自己增加的等级，乐滋滋道。
　　少女无奈：“老大，我是说正经的。”
　　大剑男：“邬老师之前有堂课，《蓝星古代艺术鉴赏》。”
　　被提醒后，少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邬老师在课上画了一副画？”
　　邬老师是他们的特聘教授，虽然年纪小，但是会的东西很多，教授他们古武、冷兵器和淬炼精神体的同时，还会兼职教一些古代蓝星相关的文化课。
　　她能记住那幅画也是巧合，因为邬老师画画时的神情很专注，被她的室友解读为“已有喜欢的对象”，室友暗恋梦碎，那个礼拜成天对着那幅画的扫描件研究。
　　“画？什么画？”大汉一脸迷茫。
　　没有理会从来不听文化课的老大，大剑男道：“画上的女孩子和刚才的那个小精灵很像。”
　　“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小精灵？毕竟看上去也不是幼崽。”
　　“无所谓，反正就是个称呼。我听学长说过一个小道消息，邬老师一直在找一个人，据说是在禁区，所以他才会去负责每年禁区的屏障检修。”
　　“检修不是在主控室进行吗？”少女不解，“难不成邬老师就靠那段时间开放的星网监控来找人？”
　　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看到大剑男当真点头后，少女都有些恍惚：“那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而且禁区很多地方都没有联通星网，别说监控了，连信号都没有吧？”
　　“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倒不如说这是唯一的希望。”
　　大汉听到搭档的讨论，更迷茫了：“你们是不是把话题越扯越远了？”
　　正在八卦的两人一顿，若无其事地回到正题：
　　“如果在禁区的话，应该没办法上游戏，难不成邬老师找错地方了？”
　　“也不一定，说不定邬老师只是接了个外包工作，负责了一部分NPC的形象设计，毕竟刚才的小精灵看上去和玩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而且论坛上也没有出现人族以外的玩家。”
　　“但她对我们的态度真的很友善，友善到有些奇怪的程度，你看这片布料上的字迹，笔触走向是不是和邬老师的很相似？”
　　“的确，我们两个的猜测都有一定依据，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判断方法。”
　　大剑男召出游戏面板，点开仓库，选择“道具”，又选择“一片画满鬼画符的布料”，点击“来源”。
　　一行花体字出现在物品下方：
　　【任务奖励：来自小精灵的礼物。】
　　大剑男再点到装备栏，选择自己的大剑。
　　这次显示的字样，是【玩家交易】。
　　道具是小精灵给的，大剑是和其他玩家交易获取的，在来源上写得很清楚。显然，玩家和NPC给予的物品在来源方面就有差异。
　　“真的是NPC。”少女有些失望。
　　大剑男道：“虽然是NPC，但对我们的好感度初步判定是友善，出手也很大方，之后可以考虑继续接触。”
　　看到大汉骤然亮起的眼睛，他马上补充道：“短时间内我们不能再接近这里，毕竟那位男性精灵已经警告过一次了。”
　　“不能逮着一只羊毛薅。”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举起提示牌：关爱空巢师兄，谨防游戏沉迷。


第10章 
　　日光倾斜着穿过密密丛丛的枝叶，落在精灵的肩头，鸟雀亲昵地衔起他们的长发，金色的发丝折出晃眼的光。
　　戚晓似有所感，回首往外围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叶指挥着小雀给自己编发，抽空问道。
　　戚晓蹙起眉，习惯性抚上腕骨的位置，却摸了个空。
　　那种与什么东西擦肩而过的预感更为强烈了，仿佛整颗心都变得空落落的。
　　她微怔，把思绪从莫名而来的情绪中抽离，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我在想那些人之后还会过来吗？”
　　“小破晓，不要被人类的表象欺骗了。如果这次发现他们的是你，而且周围没有其他精灵的话，他们一定会劫持你，借此来向精灵族讨要好处。”叶告诫她。
　　“人类是永远无法满足自身欲望的怪物，即使我们的愿望仅仅是偏安一隅，也会被他们污泥般的愿望裹挟到无止尽的纷争中去。”
　　精灵族对人类的成见很深。
　　戚晓抬眼望去，生命树繁茂的枝叶如同绿色的巨伞，在远处舒展着，投下一片荫凉。
　　“也是，这和杀别人母亲还把人分尸做成物件，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她小声道。
　　符修之间也有鄙视链，她还未崭露头角前，常被一些世家子弟嘲笑画符的材料廉价。
　　世家豪奢，光是一支平常用的符笔，就加入数以万计的翠鸟羽毛进行炼制，只为符笔呈现出足够漂亮的色彩，于符箓质量的提升却并无益处。
　　其实很多珍贵的材料都有效果类似的替代品，但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雄厚，有靠山的符修很少用那些“替代品”，外界以讹传讹，也就以为符修之道非一方豪富不能入。
　　戚晓在拥有一定话语权后，曾经尝试过改变这样的观念，却也只带动了一些本就有意与自家宗门交好的仙门。最后还是六欲天的那位天子出马，借翠鸟也是族中青鸾血脉的由头，惩治了一番世家。
　　在戚晓看来，精灵一族被觊觎的生命树，也并非没有可以用来代替的材料。
　　她一边观察着周遭的地形环境，一边盘算着之后的符阵要怎么安置，不知不觉便和叶一块回到了练习射箭的地方。
　　笛不放心让叶带幼崽，选址时特意选在了靠近巡逻路线的果林，本来是能听见一点细碎声响的，他们回来时却安静得过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风向暂时还没有变，确认血气的来源是在巡逻路线上后，叶脸色微变。
　　戚晓拉住他的衣袖：“带上我。”
　　疾行符刚刚送给那几个玩家了，她的法力值暂时只够画一张符箓，虽然会慢慢回复，但不知道那边的状况，还是节省一点比较好。
　　叶本来就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闻言，将她横抱起来，叮嘱道：“闭上眼，抓紧。”
　　看到小精灵很听话地照做，他阴沉的脸色稍稍回暖，左脚一瞪，借着微风跃上树梢，一面在高处观察，一面往血腥味的来源奔去。
　　戚晓闭着眼，感知到的一片漆黑中，金绿配色的任务面板突然跳了出来。
　　【限时任务开启。】
　　【任务描述：精灵是生命树的孩子，他们的血可以治愈暗伤，欲壑难平的人类对此觊觎已久。请解决在暗中窥伺的敌人，成功抵达同胞身边。】
　　【任务内容：1.击杀红名NPC（0/8） 2.救治重伤垂死的精灵 。】
　　【奖励：击杀一名红名NPC，经验值＋100（包括协助NPC击杀数）。成功救治精灵，经验值＋500，奖励永久天赋“生灵亲和”。】
　　任务的奖励很丰厚，戚晓看着任务内容中“重伤垂死的精灵”，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发冷。
　　“有敌人。”戚晓展开神识。
　　叶没有停下脚步，几抹寒光自他的指间甩出，在隐蔽处绽开几朵血花。
　　带着肮脏欲望的血气让叶不适地皱起眉，在精灵被困在近乎暴躁的情绪中时，金色的发丝自发尾处晕开浅淡的银色。
　　戚晓听到薄刃划开空气的声音，有些惊愕地睁开眼，本想替叶注意一下周围是否还有潜伏的敌人，却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心中不解，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戚晓出声：“左前方常青树，右侧长着蓝色浆果的灌木丛，前方第三棵水榕的藤蔓。”
　　叶依言甩出刀片。
　　这一次似乎清理得差不多了，方才被人盯梢的寒意渐渐消退，戚晓探手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朝最后一个方向掷去。
　　翠绿色的箭支被她附上一丝木属性灵气，乘着风破空而去，锐利的箭镞在咽喉处绽开一朵艳丽的花。
　　戚晓并非见不得血，她在秘境中见多了杀人夺宝的脏事，虽然她和师兄不愿那样做，但如果对方找茬找上门，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精灵的血可以治愈暗伤，方才从树上掉下来的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采集血液的容器，如果她和叶不动手，被放干血的就是他们。
　　【限时任务一 已完成。】
　　【任务奖励：经验值800】
　　任务完成的提示如同一个精准的探测仪，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找到了巡查小队的所在之处。
　　负责白天巡查的精灵都聚集在一棵高大的常青树下，低着头，手中传递出柔和的魔力波动。
　　叶跳下树梢，把戚晓安稳放下，大步走过去：“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戚晓眼看着他发尾处的银色又变回了金色，但一时间也顾不上细究，她快走几步，跟着叶挤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唇瓣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金色的长发高束着，上面还编着她早上采的小花，便于行动的短衣被血色浸染，手边的弓箭也断成了两截。
　　“都怪我，要是我再机灵一点，队长就不会为了救我——”精灵说到一半，已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却一直没有中断魔力的运输。
　　“这些该死的人类为什么会把魔具炮拿出来？这种东西不是很早以前就被禁止了吗？”
　　“用的法术也是禁术！该死的！这些伤口为什么没办法愈合！”
　　“禁术，裂伤。”叶没有加入治愈的行列，只是蹲在笛面前，将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
　　笛看着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准备让我死个痛快吗？”
　　“队长！”周围的精灵显然听不得这种玩笑，齐齐红了眼眶。
　　叶：“裂伤是所以被列入禁术，是因为它会让中术者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最后在极端痛苦中死去，你知道的，到你体内的魔力不会治愈伤口，而是堆积在你的伤口上。”
　　“失血过多而死，被不断压缩的魔力炸死，我面前只有这两条路。”笛轻声道。
　　“不，还有第三条路。”叶紧盯着他。
　　笛抬起手，很轻很慢地将他手里的匕首抽出来，收到自己怀里：“我不希望有。”
　　他们似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进行了一次只有双方知晓的隐秘交谈，随后叶安静地退到一旁，加入了输送魔力的行列。
　　笛冲着似乎是被吓到的小精灵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破晓，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
　　戚晓收起流转的符意，将方才画好的两张符收入袖口，乖巧地跪坐在笛面前。
　　她伸出手，接着接触的机会，将其中一张符箓贴在笛的短衣上。
　　短衣已然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薄薄的纸片贴上后，很快浸染了鲜血的颜色，和短衣融为一体。
　　但只要不是符意破损，符箓的脏污不影响效果。
　　“何以祛扰扰，叩调清淅淅。祛符，效！”
　　戚晓握着笛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粘腻。
　　这张符是前辈手札中记载的一种偏门符箓，据说是某位家主为了天生伤口便难以愈合的小女儿所制。修仙之人体质本就不同寻常，何况有各种疗愈的方法在，这种偏门但极为消耗法力的符箓也就成了“鸡肋”。
　　她记得符的画法，却从来没尝试过，刚才光是画这一张符箓，便消耗了200点法力值。
　　如果不是路上击杀带来的经验值让她升到了15级，她恐怕没办法接着画第二张符。
　　“破晓，如果哥哥不在了，就再选一个喜欢的哥哥或者是姐姐，你还小，照顾不好自己。”笛温声道。
　　“弦月很擅长做饭，叶虽然看上去不靠谱，却很会照顾人，惊雀说话暴躁，但脾气其实很好……”
　　还能絮叨，说话也没之前那么有气无力了，戚晓心中有了几分把握。
　　以防万一，她把交握的手松开，解开笛衣袖上的扣子。
　　笛迷蒙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哥哥，现在交代遗言还太早了。”看到伤口确实有愈合的趋势，戚晓终于放松下来，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张符。
　　眼尖的精灵早就发现了戚晓刚才的小动作，但因为那只是一张小纸片，便没有往深处细究，眼下看到笛身上开始好转的伤口，便把两者联系了起来。
　　“队长的伤口真的开始愈合了！是破晓手上那个小纸片的功劳吗？”
　　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符箓确实有效，戚晓便不再避着他们，把回春符贴到笛的脑门上。
　　这个明显像是报复的举动显然让精灵们紧绷的情绪缓解下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含义，但看到一向严肃的队长脑门上贴着一张随风摇曳的小纸片，他们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回春符加上精灵的魔力输送，很快就让笛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
　　笛直到最后还有些恍惚，他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半天：“好了？”
　　【限时任务二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500，永久天赋“生灵亲和”。】
　　【检测到未领取的奖励与“生灵亲和”高度契合，礼包将自动合成为神秘礼包。】
　　“没好。”戚晓没细看，把面板关掉，冷冷道，“回去补血吧，我的哥哥姐姐们得带我回家吃饭了。”
　　小精灵还在记恨笛交代遗言的事，放松下来的精灵乐得看这个热闹。叶欢呼一声，跟一个金发编成长辫的精灵少年一同把戚晓扛起来，撒腿就跑。
　　戚晓被他们扛麻袋的手法晃得头昏脑涨，绝望地抬起一只颤颤巍巍的手：
　　“哥哥救我！”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举起提示牌：“何以祛扰扰，叩调清淅淅。”引用自孟郊的《游韦七洞庭别业》，机器人是不会写诗哒！零号机没有搭载相关功能哦ovo


第11章 
　　精灵们毕竟还有巡查的任务在身，胡闹过一阵，便准备继续守卫的工作。
　　笛刚要站起来，便被叶一把按了下去：“贫血精灵不配当队长，今天的队长是我。”
　　方才和他一块扛戚晓的精灵少年笑眯眯地凑过来：“那我当副队长~前队长卸任的话是不是就养不起小精灵了呀？我可以和叶队长凑钱养她！”
　　“还有我还有我，我出一块月光石！”
　　“你好小气，我出十块曜晶。”
　　“钱给不了小精灵安全感，我出一片苍色宝石。”
　　精灵们叽叽喳喳地往上加码，被当成交易对象的戚晓也不恼，摊开手：“参与拍卖的先交一半订金。”
　　笛明白伙伴们是希望自己安心休息，神情柔和地看着小精灵被簇拥在中间，片刻后，他把断裂成两段的弓箭拾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戚晓注意到他情绪低落，加上今天遇到的危险颇多，回程的路上不免要问上一问。
　　“今天这波人应该不是黑塔会的，那边的法师都是些法术疯子，只对生命树感兴趣。精灵虽然是生命树孕育的种族，却不是每个精灵都拥有很强的法术天赋，他们对此不感兴趣。”
　　笛没有拒绝妹妹的搀扶，察觉到小精灵似乎刻意放慢了步子，他的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后便细细地为她讲解。
　　“魔具炮是杀伤力很强的对敌武器，装载足够多的魔力源就可以发射强力炮弹，魔力源可以是能提供魔力的晶石；也可以是法师本身。如果有高阶法师在输送魔力时加入魔法，炮弹就会附加对应的效果。”
　　“因为波及范围太广、且被它毁坏过的环境很难恢复，魔具炮在很早以前就被禁止制造和使用了，裂伤是禁术的缘由，刚刚你也听到了。”
　　“黑塔会虽然尽是些疯子，但法神已经陨落，他们不过是扯了面大旗好让自己的行动名正言顺，踩线的事一向不会去做。掌握这些的就只剩下帝国皇帝和教廷。”
　　“你提到那些人身上带着采集血液的容器，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流传着精灵之血可以治愈暗伤的传说，但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进入隐藏任务触发节点，请谨慎考虑对话内容。】
　　戚晓正沉浸在对话透出的信息量中，抬眼看到跳出来的提示，要说出口的话一顿。
　　她临时换了问法：“每个小精灵的药效不同？”
　　这显然是活跃气氛的玩笑话，笛笑睨她一眼，继续道：“只有和独角兽签订契约的精灵，自身的血液才会拥有那样的力量。”
　　戚晓一面听他讲述，一面拉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独角兽是生命女神的信使，也是神谕的传达者。虽然精灵能理解生灵的语言，却无法理解属于神明的语言。在遥远的过去，虽然我们同为生命女神的信徒，却无法领会独角兽传递的神明口信。”
　　“独角兽没有自己的语言，也无法为我们转述，当时的女王在深思熟虑之后，与独角兽的头领签订了平等的血契。在双方各自交换了一半血液后，独角兽的头领学会了精灵的语言，女王也第一次听到了完整的神谕。”
　　“之后独角兽与精灵签订血契的方式便流传了下来，若是有独角兽对外界充满好奇，渴望理解生灵的语言，就会找一位喜欢的精灵签订血契。”
　　听到这里，戚晓差不多明白了：“交换一半血液之后，是不是还有除了语言之外的东西也被共享了？”
　　笛颔首：“同根同血，天赋共享。独角兽的血可以治愈一切疾病，被换到精灵的身上后，精灵的血液就拥有了治愈暗疾的能力。”
　　戚晓眼睫微颤。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人物面板上。
　　【技能：生灵亲和（天赋技能可升级）】
　　在笛讲述完这段因缘后，天赋技能的后面就多了一个“可升级”的标注，戚晓没忘记之前随手关掉的提示，从通知消息里翻了出来。
　　【检测到未领取的奖励与“生灵亲和”高度契合，礼包将自动合成为神秘礼包。】
　　两条消息之间有一定的关联，但根据目前已知的消息，只能推测出生灵亲和这项技能的升级与独角兽有关，神秘礼包至今没有发放，大概率是技能成功升级之后的添头。
　　戚晓运气不太好，看到这种没底的东西便头疼，恹恹关掉面板，继续套消息。
　　“那现在还有精灵和独角兽签订契约吗？”
　　笛和她讲述时没有丝毫保留，戚晓询问时便采取了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
　　精灵轻轻摇头，翠绿色的眼眸映出生命树枝叶的一角：“距今差不多千年前，精灵一族就失去了独角兽的消息，即使是原本就和独角兽签订了血契的精灵，也无法感知到它们去了哪里。”
　　又是千年前。
　　熟悉的时间节点让戚晓瞬间反应过来，她脱口而出：“生命树？”
　　她还记得那晚在湖中倒影中发现的异样之处，那些蠕动的黑雾如同一层迷障，再次覆在了新的谜团上。
　　笛苦笑：“我们也猜测过独角兽的消失是不是和生命树有关。但生命树除了不再孕育新的精灵之外，其他方面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生命树是生命女神的象征，既然它如今枝繁叶茂，身为女神信使的种族显然也安然无恙。”
　　“也有陷入绝望的精灵认为女神抛弃了我们，但这座森林依旧在守护着我们，生命树也不曾收回对我们的馈赠。”
　　戚晓的神色难免有些复杂。
　　生命树并非没有出现问题，她看到的黑影就是铁证。
　　思索片刻后，她还是开了口：“哥哥，昨天晚上，我看到生命树在湖面上的倒影，上面有黑雾缠绕着，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湖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精灵都无比信任自己的同伴，或许直接说出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小精灵的眼眸低垂着，似乎是有点紧张，搀扶的力道也稍稍变大了些。
　　笛看着自己的妹妹，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戚晓抬起头，看到他骤然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惴惴。
　　笛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偏偏是你呢。”
　　他的伤势已经大好，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有些虚弱，却也不影响行走。
　　“那片湖曾经是不变的河流，不论经历多少纪年，形态改变多少次，它本质上都是不变的。”笛折转方向，朝叶片宽大的树林走去。
　　下午太阳的位置稍稍有些变动，但不影响辨认方向。
　　北方。
　　戚晓记得那是女王和长老居所的方向。
　　“所以那片湖不可能出现问题？”她心中疑窦更深。
　　昨晚的谈话中有提到过，女王和长老用自身的魔力反哺生命树，如果映出倒影的湖没有问题，那生命树出现的问题恐怕比她猜测的更严重一点。
　　生命女神的象征被黑雾缠绕，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笛避而不答，只道：“我们去见女王。”
　　【触发前置任务：与女王对话，了解生命树现况。】
　　【奖励：经验值50，视信息收集度开启不同线路剧情。】
　　【当前信息收集度：20%】
　　戚晓扫了一眼任务面板上的信息收集度，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
　　眼下的信息量只够推测出这一点东西，继续胡思乱想反倒会让自己陷入死胡同里。
　　北边靠海，越往前去，周围的景色便能看出来明显的不同：树林的组成以阔叶树为主，泥土带有一点砂质，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微风送来海水带着些许腥咸的气息，戚晓抬起头，依旧能看见生命树的枝叶，仿佛他们只是绕到了生命树的背面。
　　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笛在一棵水榕前停下脚步。
　　他似乎是短暂地发了会儿呆，片刻后，才拉起戚晓的手，绕着水榕顺时针走了三圈，又逆时针走了三圈。
　　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原地，周围沉寂的景色却仿佛突然“活”了，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笛带着小精灵过来了吗？”
　　“让我看看！哇他怎么还这么弱啊，手里的弓箭还断了，好丢脸哦。”
　　“小精灵好可爱，嘿嘿嘿。”
　　戚晓在一阵眩晕后，有些茫然地往周围看去，只见空地上凭空多出来了数十棵水榕，她正坐在一棵水榕的藤蔓上，手边有金色的花朵缓缓绽放。
　　没见过的貌美精灵们一拥而上，笑眯眯地给了她一个又一个拥抱。
　　戚晓的目光却缓缓地落在了精灵们的发丝上。
　　不同于叶情绪激动时被晕染的浅淡银色，这是真正的、如同雪一般的纯白色。
　　尽管这样的白色为精灵增添了些许圣洁冷清的气质，但也泄露出了一点寂寥的、仿佛有什么将要走到尽头的意味。
　　旁边突的响起一声抽泣。
　　“多大的小精灵啦，还哭鼻子，羞不羞呀？”
　　一个白发束成斜辫的精灵摸摸笛的头，眼神很温柔。
　　“精灵是生命树的孩子，总有一天要化作一棵沉默的树、一朵降下甘霖的云彩、一阵自由的微风，只是时间或早或晚。在足够漫长的生命里，我们可以享受很多事物，那些快乐累积起来，足够让我们笑着走向结局。”
　　精灵们七嘴八舌地接话：
　　“而且也不是没救，你现在就哭丧的话好逊哦。”
　　“小精灵是勇者！四舍五入我是被勇者拯救的公主殿下！我们锁了！”
　　“精灵族没有多配偶的风俗，你对才出生三天的小精灵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吗？”
　　看得出来，所有精灵都想让气氛不那么沉闷，随后那位最开始出言安慰的精灵转头看向戚晓：“走吧，我带你去见女王。”
　　戚晓点头，往笛手里塞了一枚果子，才跟上去。
　　女王的住所在靠近生命树的位置，是一棵格外高大的水榕。
　　带路的精灵在经过一段小径后，行了一礼，便安静地退至一旁。
　　树藤上绽放着金色的花朵，柔软的布料自台阶上方一路逶迤，如同流水般流淌至绿茵般的草地上。
　　白发精灵缓缓转过头，额间缀着一颗翠绿色的宝石，象征女王的冠冕比起皇冠，更像是一个细链和宝石组成的漂亮头饰。
　　精灵一族被生命女神眷顾，他们拥有永恒的青春与美貌。
　　戚晓一时哑然。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苍老如老妪的面容。


第12章 
　　电光火石间，戚晓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或许是因为魔力不足，或许是因为生命树出现的问题很严重，所以除了女王和长老之外，连本来是担任护卫的精灵们都开始反哺自己的魔力。
　　仅仅送出魔力应该也没办法让头发花白，看女王如今的模样，恐怕精灵们还分出了不少生命力。
　　就好像是验证她的想法一般，一条提示跳了出来：
　　【当前信息收集度：40%】
　　“过来吧，我们的小勇者。”
　　精灵女王的声音很动听，如同清晨早莺发出的第一声啼鸣，和眼下的外表十分不相配。
　　戚晓早对方才精灵们出口的称呼心怀疑惑，走上前去，在台阶下方停下，行了一礼。
　　“女王大人，为什么大家觉得我是勇者呢？”
　　虽然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时，那个空灵的声音有说过玩家是“来自异世的勇者”，但显然只是个称呼，看精灵们的态度，却好像是真的把她当作可以拯救什么的勇者。
　　即使精灵的外表已然衰老，笑起来时却依旧有着优雅高贵的气质：“因为你是勇敢的小精灵啊——虽然这是事实，不过还有另外的缘由。”
　　卖了个关子，得到小精灵好奇的注视，女王一挥手，盛开着金花的树藤飞速生长勾连，在她们身后组成柔软的藤椅。
　　藤椅上点缀着漂亮的花朵，戚晓好奇地抚摸了一下，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微微一颤，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绽放。作为扶手的树藤如同拥有智慧一般，轻巧地勾了一下她的手腕，似乎是在催促她尽快落座。
　　戚晓玩得兴起，坐下后，对上女王含着笑意的目光，不由得微赧。
　　“另外的缘由？”她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
　　小精灵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实在是笨拙又可爱，女王很愿意纵容幼崽的好奇心，便顺着她的话道：“在彻底与独角兽一族失联前，我们得到了最后一条神谕。”
　　“在前所未有的危机出现时，会有一位注定要成为勇者的精灵降生，勇者能看到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懂得不存于此世间的术法，更重要的是，勇者拥有一颗正直而善良的心。”
　　这话的指向性实在太过明显，戚晓险些以为眼前的是天玑阁的神棍。
　　她把强烈的既视感压下去，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
　　看得出来，女王对幼崽很宽容，如果要多套一些消息的话，还是装得笨一点比较好。
　　“你降生在生命树不再孕育新生命的时刻，还懂得早已失传的古代术法，本来我们也只当是生命树格外偏爱你，并没有往神谕上联想，直到你说看见了缠绕在生命树上的黑雾。”
　　这是私下里的交谈，戚晓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女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防止人类闯入这里，森林里的生灵共同织成了具有迷惑效果的结界，结界和所有生灵相连，我们也可以通过结界感应到生灵所见所闻。”
　　森林中所有生灵都是精灵的耳和眼。
　　这样的能力看上去很强大，但戚晓看到女王的白发与苍老的面容，却觉得有点难过。
　　“不必为此伤心。”女王却笑着安慰她。
　　“生命树一直以来都没有孕育新生命，但它依旧很繁茂。”戚晓道，“如果真的只有我能看到黑雾的话，大家不是在为一个不存在的病灶透支生命吗？”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如果单单只是反哺魔力的话，魔力迟早都能恢复，但生命力一旦付出就不会再回来，精灵们却义无反顾地这样做了——明明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她一向讲究点对点解决问题，加上一直很惜命，从来都不喜欢这种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试验品的行为。
　　小精灵的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客气，女王却看到了幼崽眼底的担忧，于是她从藤椅上起身，缓声道：“跟我来。”
　　戚晓跟在女王身后，走上台阶，进入作为居所的高大水榕。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点缀的装饰都是些漂亮花朵，只有树墙上嵌了几颗宝石。
　　在别人家不好东张西望，戚晓只扫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视线，随后她便跟着女王，来到了一扇刻意留出的藤窗前。
　　只消往外望了一眼，她的视线便凝固住了。
　　枯黄的叶片蜷曲着，勉强悬挂在树梢上，本该长出新芽的枝梢被黑雾笼罩。黑雾浓度很高，盘踞在树枝上，如同蠕动的不具名生物。
　　戚晓看着枯黄的叶片，突然想起了湖中托举起她的那根树藤，她本以为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或许从那时起生命树就在向她传递一些消息。
　　这是生命树的一部分，眼下却是一片衰败的景象。
　　“虽然我们找不到病灶，但是…生命树已经开始枯萎了。”女王的声音很平静，“只有反哺一部分生命力，才能把减缓枯萎的速度，神明已经近千年没有回应我们的祈祷，为了整片森林的未来，我们别无他法。”
　　【当前信息收集度：80%】
　　【NPC信息已收集完全，进入玩家推理环节。】
　　【目前已知信息：1.生命树被不知名的黑雾缠绕，导致日渐衰落。 2.精灵以魔力和生命力反哺生命树，减缓生命树枯萎的速度。 3.神明不再注视自己的信徒。】
　　【请谨慎考虑对话内容。】
　　戚晓记得前置任务有“视信息收集度开启不同线路剧情”的标注，现在恐怕就到达了后续线路的分歧点。
　　前两条信息是她切实听到的，她把目光落在第三点，心中疑惑。
　　神明不再注视自己的信徒？
　　女王只说了神明没有回应祈祷，加上独角兽与精灵失去联系，听上去和第三点很贴切，但生命树显然还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座森林。
　　换个角度思考的话，作为信使的独角兽一族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所以生命女神才无法回应信徒的祈祷？
　　生命树是生命女神的象征，它至今仍在庇护着精灵，这就证明生命女神没有抛弃自己的信徒。
　　虽然任务面板没有特意说明，但戚晓已经认定这是一条用来迷惑的信息。
　　这种刻意把人的思维往错误方向引导的信息，在某种角度上也能给出一点提示，戚晓在短暂的思考后，脑海中有道灵光闪过。
　　她抓住了那点灵光：“生命女神是不是想借生命树的异常，给我们传递什么消息？或者是她遇到什么危险了，生命树才会被那些黑雾缠上？”
　　怕被系统判定自己给出了两个答案，戚晓说话的语速很快，连珠炮一样说完自己的推断，她屏住呼吸等待女王的回答。
　　精灵女王似乎花了一段时间来消化她的话。
　　很快，白发精灵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仿佛被引燃了一颗希望的火种。
　　“破晓，虽然这个请求对年幼的精灵来说可能有些唐突，你愿意去众神之殿看看吗？那是古代沟通神明的场所，或许可以在那里联络上生命女神。”
　　【信息收集度：100%】
　　【前置任务完美完成，成功开启分支线路：神座。】
　　猜对了。
　　戚晓看着任务面板，虽然不明白分支线路的意义，但她还是顺着女王的话说了下去：“之前没有精灵去那里求助过吗？”
　　精灵女王道：“那是一座拥有自己意识的古代遗迹，我们虽然也尝试过去那里求助，但每次还没有找到遗迹，就发现自己迷路回到森林中了。”
　　“虽然它的力量很奇怪，但不会伤害我们，你是被生命树喜爱的孩子，或许那座神殿也会喜欢你。”
　　不知为何，戚晓想到了最初看到的那座宏伟的建筑群，还有那句耳语：
　　【拯救生灵的神明也期望被拯救。】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瞬间，任务面板突然跳了出来。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已开启）。】
　　【提示：该任务关联全服主线剧情开启进程，请玩家作好充足准备后进行探索。】
　　【神祇资料：生命女神已录入图鉴。】
　　隐藏任务没有任务描述和内容介绍，似乎是全靠自主探索，戚晓拉开任务面板看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点头应下了这个委托，补充道：“要去没探索过的地方，我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且这段时间我想要帮哥哥布置一下防护的术法。一个月之后去，可以吗？”
　　她现在等级低，虽说有符法傍身，但法力值一旦耗尽，就只有等死的份。一个月时间应该足够她提升等级，而且…那个累积每日任务获得的天赋也要拿到手。
　　永久天赋神箭手。
　　不消耗法力值，向敌方单位拉起弓弦，箭支造成物理伤害，附加“流血”与“必中”效果。
　　是一个很好用的技能，能填补她没有法力值就无计可施的短板。
　　探索未知遗迹本就是一件危机重重的苦差事，女王没有多想，直接点头同意下来。
　　戚晓与看上去显出一点疲惫之色的女王告别，跟在引路的精灵后面时，点开了多出来的图鉴按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位庇护精灵族的神明。
　　【神祇资料生命女神】
　　世界本生长于孤寂之中，唯有赤月与蓝日悬挂天际，祂与执掌变化的神明自不变的河流中漫步而过，名为“变数”的种子在身后生根发芽。数万年的沉睡后，祂注视着充满生机的大陆，以女身降临原初之地，成为精灵一族的神明。
　　戚晓琢磨半天，悻悻关掉面板。
　　“说点人话不好吗？”
　　只看杂书的小师妹发出一声不学无术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沉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申榜通过了嘿嘿，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更多人看到，但今天又多了两个收藏！开心！今天抽卡也没有歪，还多了一个没有落地的纸片老婆，开心！零号机想了想，觉得应该分享一下快乐，所以在这章评论有红包！零号机先研究一下，研究不出来的话就手动发qwq发10个（零号机慢吞吞掏出备用能源，有点依依不舍）零号机比较穷穷所以不要介意哦！


第13章 
　　和女王的谈话告一段落，戚晓跟着引路的精灵原路返回，经过生命树时，似有所觉般抬眼看去，只看见一片翠绿。
　　繁茂的枝叶沐浴在日光中，如同一片以海市蜃楼勾勒的盛景。
　　为了不让精灵们产生混乱和不安定的情绪，所以用法术遮掩了吗？
　　戚晓不擅长幻术之道，看不出其中破绽，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便顺势收回视线。
　　走在前面的白发精灵突然停下脚步，戚晓还在琢磨事情，没留神便撞了上去。
　　精灵的头还挺硬。
　　在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出来时，戚晓听到一声轻笑。
　　白发精灵的眼中带着笑意，白皙纤细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心，方才的疼痛便消失无踪。
　　她收回手，问：“小破晓学会的传承里还有古代术法吗？”
　　戚晓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符箓说成古代术法，很痛快地点点头：“术法有很多种类，虽然消耗的魔力比较大，但除去一些效果比较特殊的术法，大部分都是可以多次循环使用的。”
　　精灵脸上显出思索的神情：“女王传信给我，说希望由你来加固一下巡逻小队日常巡视的防线，但那边很有可能会撞上人类，我们先在北边的缺漏处尝试一下，好吗？”
　　这话说得再温柔不过，戚晓明白这是在担心她施法不成反被人类抓走，所以先让她在比较安全的地方试试水。
　　从另一层面讲，如果这边的防护术法布置得十分妥当，自己在精灵族这边的信任度也会增加。
　　这样的好意，戚晓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点头应下，停顿片刻后，又请求道：“我不太熟悉这边，您可以带我去防线比较薄弱的地方吗？”
　　【触发系列任务：保卫森林大作战。】
　　【任务描述：被贪婪与欲望支配的人类觊觎着这片自由的土地，森林的守护者在源源不断的骚扰中损失惨重。被生命树眷顾的小精灵啊，你是来自异界的勇者，请运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地帮助他们。】
　　【任务内容：1.加固南、北、东三方防线（0/3） 2.帮助分身乏术的精灵们（完成度：10%） 3.与善良的人类进行友好交涉。】
　　【奖励：完成单个任务，经验值＋300；视任务完成度高低，精灵之森声望值将会有不同程度的增加。】
　　【特殊奖励：系列任务全部完成，额外经验值＋1000。】
　　【声望值系统已开启，玩家可在该系统中查看NPC信任值与好感度。】
　　主界面除了最基础的任务面板和人物面板的按键外，还多出来了一个蓝色的太阳图腾，闪烁着蓝色微芒的图腾被一圈藤蔓环绕着，下方标注着“地域声望”。
　　戚晓心念微动，记住任务内容后，便跳到了声望值系统。
　　声望值系统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信徒声望”，只显示一个粗略的数字，二是“NPC印象”，可以详细查看NPC的信任值和好感度，有些还有评价。
　　戚晓目前能查看的只有精灵之森和龙谷这两块地域，上方都标注着“自由领”。
　　她出生后就一直待在精灵之森，这边解锁了倒也不奇怪，但龙谷…只要接触过某个地域的NPC，就会解锁那边的地域声望吗？
　　龙谷是龙族的领地，戚晓只和那头救下她的龙有过交集，甚至接触时自己还在昏迷状态。
　　她心中好奇，点开龙谷的地域声望，果然在NPC印象那边找到一个投影。
　　【姓名：？？？】
　　【所属：龙谷】
　　【信任值：0】
　　【好感度：50（友好）他愿意载着你去看看天空，也不介意分一点口粮给隔壁家的小精灵。】
　　【评价一：胆子很大且莽莽撞撞的小精灵，最好不要再跑到那么高的地方了，又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好心的过路龙。】
　　似乎是因为没有看到本体的缘故，投影只是一个龙形的剪影，姓名也是未知，戚晓看着这位不知名龙先生的评价，颇有些哭笑不得。
　　达到友好的好感度可能是因为精灵族和龙族交好，至于只有一个零蛋的信任值嘛，嗯，毕竟初次见面她是在万米高空上昏过去了。
　　龙谷的信徒声望还是灰色的未解锁状态，戚晓切到精灵之森这边，发现信徒声望后还有一行鎏金小字。
　　生命女神。
　　精灵一族都信仰生命女神，信徒声望指代的可能是某个群体的声望，之后如果去到某个多信仰的地域，信徒声望这边可能还会详细分类。
　　戚晓看明白新系统的功能，觉得这个系统在走出精灵之森后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扫了眼自己在精灵之森的声望便关闭了面板。
　　声望值有标注上限，满值为100，她目前的声望值就有65，如果按照和好感度同样的方式来判定的话，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数字。
　　但精灵族天然信任同伴，而且她还是千年来头一个出生的小精灵，初始声望值应该就很高，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声望值的提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任务二的完成度应该还挺重要的。
　　既然是帮助分身乏术的精灵，用术法加固防线估计就能把巡查小队的大部分工作给解决了，之后再去一步步解决其他的工作。
　　作为灵山宗真正的管事人，戚晓在处理类似的问题上还算有经验，研究任务内容和新系统的工夫，心中已经拟了一个大概的章程。
　　心里有了谱，她的脚步也轻快不少。
　　白发精灵带她前往的缺漏处，是一块位于海边的小树林。
　　“再往北边去就是海洋，赫兰帝国的领地迦尔兰和这边相邻，那边有很多港口，经常有不怀好意的人类从迦尔兰乘坐船只出发，试图从这边闯入精灵之森。”
　　远处的沙滩上有不少船只的遗骸，或是侧翻着，或是被海风吹成几段，或是干脆泡在海水里，已然看不出原貌。
　　所有船只上都有着精灵的箭支所留下的痕迹，坑坑洼洼的模样诉说着之前经历过怎样的苦战。
　　戚晓看到不远处平静的海洋，脑海里已经跳出了最适合的符箓。
　　百丈冰。
　　她之前和师兄去北海的秘境搜刮，似乎是雁过拔毛的架势惹恼了秘境主人留下的神识，他们从秘境里出来时，直接被传送到了一座孤岛上，四周都是茫茫大海。
　　秘境出世时皆有异象，同时也伴随着灵力与磁场的紊乱，御剑的话会到处乱窜，他们也没办法用常规的办法联系上师门，只好想办法自救。
　　那么大一片海域，游出去的话难免会体力不支，而且也没办法保证海中没有异兽，最后他们一起商量出来的办法是凝冰渡海。
　　既能安稳地休息，又不会和海中的异兽直接对上。
　　算盘打得啪啪响，但能凝冰的寒符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作用范围很小，差不多只有几丈。
　　虽然寒符凝结的冰面能持续很长时间，但也不能一边画符一边渡海，按照这个作用范围，估计得渡到猴年马月去。
　　戚晓那时对着寒符的符箓笔画琢磨半天，差点把自己的符笔给画毁了，才改了几道线条，画出了修改版的符箓。
　　百丈冰就是寒符的修改版，符如其名，凝结冰面的范围很广。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因为是临时改动的，冰面经常时隐时现，而且也不知道是哪根线条搭错了，在冰面消失的时候，会释放出很有攻击性、会自动追踪的冰砖。
　　那天的海面风平浪静，师兄踩着剑一边乱窜一边抵挡冰砖的模样，真的很狼狈。
　　戚晓想起这段往事，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笑意，落在白发精灵的眼中，便是小精灵已然胸有成竹。
　　戚晓的确胸有成竹。
　　百丈冰乃是她修改过的版本，笔画的走向她早就了然于心，只消取出怀里的纸张，便能一挥而就。
　　海风吹来，夹杂着些许潮湿的气味，戚晓动作一顿，转眼看向白发精灵：“我想要一些小石片和一把匕首，可以吗？”
　　虽说符箓不易损毁，但海边有潮起潮落，还是刻印在石头上比较稳妥。
　　这个要求并不难，白发精灵取下身后的弓箭，甚至都没有架上箭支，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弓弦，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便应声而碎，落在地上的小石片切面平整。
　　戚晓接过白发精灵递过来的匕首，高高兴兴地跑过去挑选心仪的小石片。
　　刻印没办法连笔偷懒，而且比较废手——好在消耗的法力值和普通符箓一样，只需要100点。
　　除了百丈冰外，戚晓用余下的法力值刻印了一片御风符和一片护阵符，还尝试在护阵符中加入了一丝精灵的印记。
　　护阵符一般用在护山大阵上，可以通过制造者留下的印记辨别宗门弟子的修行功法，除了能防止外宗人闯入外，还能判断弟子是否有经脉逆行、走火入魔的情况。
　　这种符箓自身是没有攻击性的，戚晓本来也没太在意，直到在前辈手札上看到自家宗门的阵法，这才发现护阵符可以用来和其他符箓组合，依靠其触发条件为符阵设下一个“开关”。
　　无差别攻击的符阵可能会误伤精灵，如果加上加入精灵印记的护阵符，会触发这个阵法的就只剩下鬼鬼祟祟来这里的闯入者了。
　　戚晓捡起一根枯萎的藤蔓，将三块石片组合在一起，埋入海边的沙土中。
　　白发精灵围观全程，露出的神情有些迷惑。
　　戚晓道：“我们先看看效果。”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奇怪的时空波段。
　　抱着剑的青年垂下眼：师妹拿冰砖砸我，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oAo）


第14章 
　　实验对象很快就送上门了。
　　精灵族是森林的宠儿，身处森林时，感官也会得到极大的强化，戚晓看见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一个小黑点，再凝睛看去，发现那是一艘小小的船只。
　　身着皮甲的男人站在船舱的中央，手里拿着采集血液的容器，腰间斜挂着一把色泽暗沉的大剑，另一个身着法袍的男人坐在船头，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手里拄着一根嵌满各色宝石的魔杖。
　　“一个剑士，一个法师，真可惜，我还挺想看见这些贪婪的人类因为利益争吵起来的丑恶嘴脸呢。”
　　嘴上这么说着，白发精灵的眼神却很冷。
　　戚晓见她准备把手搭在弓箭上，伸手将她往树丛的阴影中拉：“现成的实验对象。”
　　白发精灵想起她刚才埋下的石片和藤蔓，神色顿时有些复杂，但她没说什么，由着小精灵把自己拉进树丛里躲好。
　　算了，大不了一会儿出去补一下疏漏。
　　尽管通过结界感应到了那近乎神迹般的术法，但精灵自身便拥有治愈的能力，与小破晓施展的那种治愈术很相像。
　　而攻击类术法，向来是有很严格的等阶划分的，虽然小破晓的术法是生命树的馈赠，但她年纪还这么小，之前又强行把笛从生死关头拉回来，这次布下的术法，恐怕效果会大打折扣。
　　她能感应到船只上两个人类的气息，是高阶的剑士和法师。
　　白发精灵兀自胡思乱想着，视线却始终没从船只上移开。
　　或许她还是希望这位小勇者能实现一些事情的——比如减少一些巡查时的伤亡，比如减轻一些精灵族因人手不足造成的沉重负担，比如…将笼罩在森林上方的阴霾彻底拨开。
　　船只上或许施加了可以加快行进速度的术法，很快就开始靠近了戚晓埋下符阵的那片海域。
　　作为符箓的主人，戚晓能感应到护阵符在辨别气息时细微的灵力波动，甚至能在脑海中刻画出符纹亮起时线条的走向。
　　平静的海面下，有一道微光一闪而逝。
　　那是护阵符被激活的光芒。
　　戚晓对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心知肚明——护阵符的符纹走向与御风符相连，流窜的灵力将会通过藤蔓流入御风符中。
　　海面上突然兴起一阵大风。
　　紊乱的气流搅动海面，在海洋中形成一个个急速旋转的漩涡，为了方便潜入而特意挑选的小船根本无法抵抗海洋中的异常，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般，被漩涡牵引着、拨弄着，船身倾斜到几乎要侧翻。
　　戚晓盘膝坐下，单手托着下巴，看到那个法师惊慌失措地举起法杖。
　　“魔力可就是灵力啊。”她轻声道。
　　试图让海水平静、抑或是让风停息的魔法被释放出来，海面下方却亮起青碧色的光芒，随着魔法的持续释放愈加明亮炽烈。
　　风卷起漩涡，将灵力搅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又被御风符尽数牵引过去，化作符箓自身用以维持运转的养料。
　　风更大了。
　　剑士手里拿着桨，似乎是想要控制船只的方向，让小船远离那些诡异的漩涡，却始终无法抵抗强风的侵袭。
　　法师仍然在试图施展魔法，脸色苍白，瞳孔却明亮得吓人。
　　御风符兴起的风愈发强烈，终于将船只整个打翻，两人狼狈地落入海水中。
　　“离岸很近，如果水性好的话，那两个人类是可以游过来的。”眼前的场景无疑令精灵震撼，但思索后，她还是冷静地提出了自己看到的疏漏之处。
　　但小精灵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棒了，白发精灵带着笑意摸摸戚晓的头发，温声道：“做得很好，剩下的交给我。”
　　虽然被当成小孩子来哄，戚晓的心情却很不错，大概她本质上也是个渴望夸奖的撒娇怪。
　　她道：“还没完呢。”
　　剑士揽着昏迷过去的法师，从海水中费力地探出头来，一只手扒着已然暴露在海面上方的船底，试图将法师送上去。
　　在海水中浮浮沉沉的船只显然只能做一块勉强可以供人喘息片刻的浮木，剑士刚要拉着船只往岸边游，海面下方便亮起一道莹白色的光芒。
　　御风符搅乱了施加魔法的海域，逸散的魔力会缓慢点亮刻印在最后一个石片上的符纹，这时如果再施加一点其他的力量——
　　戚晓看着剑士拔出腰间的大剑，轻轻弯起眼。
　　狂风卷起巨浪，愈发动荡的海水仿佛末日中波倾浪覆的景象。
　　轻微的裂声响起。
　　风依旧没有停下它的脚步，海浪却凝结成了尖锐的曲面，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个严寒的冬日。
　　剑士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惊恐的神情，他的下半身尚且没在海水中，在一瞬间被冻在了厚厚的冰层里，不得挪动分毫。
　　强风似乎要将他在海面上的身体彻底吹走，他转头看向被安放在船只上的法师，试图唤醒同伴。
　　就在他动作的时候，冰层突然消失了。
　　翻腾的海浪重新打了下来，乍然带来的冲击力险些让剑士身上的几根骨头彻底错位，也让他被猛地打入海水中。
　　片刻后，剑士白着脸，从海水中重新探出头。
　　但迎接他的不是耀眼的太阳，而是迎面飞来的一块冰砖。
　　冰层时隐时现，那位剑士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被第三次飞来的冰砖彻底砸晕了。
　　“很有效的术法。”
　　戚晓从看热闹的状态中抽离，对上白发精灵溢满赞叹的眼眸。
　　白发精灵似乎没打算对那两个人类赶尽杀绝，轻轻一拨弓弦，便有无形的气流将船只归位、将昏迷中的两人送上船。
　　护阵符感应到精灵的气息，再次陷入休眠状态，海面重归平静。
　　弓弦微颤，海上兴起一阵和煦的微风，推着小船远离这片海域。
　　难怪精灵这些年来损失惨重。
　　戚晓看着渐渐飘远的小船，心下叹息。
　　之前见到叶干脆利落地用刀片割断敌人的喉管，让她以为精灵族在面对入侵者时都是那样毫不心软的模样，但看到这位白发精灵的做法，她才发现自己之前都想岔了。
　　或许像叶那样能直接下杀手的，才是精灵中的异类。
　　更多的精灵，是仅仅局限于把人类驱逐出去的做法，全然不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放虎归山。
　　精灵不会对人类赶尽杀绝，被贪欲驱使的人类却能毫不犹豫地杀死精灵放干血液。
　　“放走他们的话，之后再过来怎么办？”戚晓没忍住，认真地发问，“哥哥因为人类放出的禁术差点死掉，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白发精灵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她的声音很平和：“可他们还没来得及伤害我们啊。”
　　戚晓道：“他们有伤害精灵和生命树的欲望，即使这一次他们被赶走了，难保下一次不会再过来，万一下一次造成实质性伤害了呢？”
　　“难怪叶那么喜欢你。”白发精灵笑了起来，“你的脾气的确会合他的胃口。”
　　“小破晓，争斗是永无止境的，除非有一方率先放下武器——当然，不是以败者的身份。如果力量不够强大，我们的引以为傲的一切美好品质都会成为值得被奴役的资本，这是毫无疑问的。”
　　“人类也不全是坏人，他们有的是真正被欲望驱使而来，有的却是为了生计。辨认谁对谁错本来就是站在自身的立场上，我们把生命树的枝叶看得比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但在人类眼中，那不过是塑造魔杖的材料、换来金银珠宝的工具。”
　　戚晓头一回听见从敌人角度思考问题的，无异于听正道魁首替魔修杀人找借口，异常震撼。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小精灵，本就拥有的处事标准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动摇，只露出一个含蓄的笑。
　　又称明白了之后会小心使坏。
　　白发精灵看她这个样子，哪里有不明白的，但没有露出半点责备的神情。
　　“不必担心，精灵相比人类，最大的优点恐怕就是诚实，我们从来不会遮掩对生命树和同伴的重视，如果人类真的造成伤害，我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未遂从轻，犯事从重。
　　不知为何，戚晓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前辈手札上记载的一句话，意思差不多就是想干坏事没干成的还有悔改机会，真正干坏事的要严厉处罚。
　　和大部分精灵的观点很像，虽然戚晓依旧坚持斩草除根的观点，却也稍微理解了一点。
　　能明白对方的想法，对戚晓而言就已经足够，她果断转开话题：“这个术法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白发精灵只当小精灵害怕被说教，格外宽容地笑笑：“它是需要注入魔力才会被激活吗？如果来的人里没有法师的话，精灵能不能注入魔力呢？”
　　精灵的感官本就敏锐，听到这话，戚晓也只是略有诧异，很快便答道：“只要不是精灵的种族靠近这片海域，防护术法就会被激活，魔力供给方面不用担心，这次储存的量就可以用很久，之后定时注入魔力就好。”
　　【成功加固北方防线。】
　　任务提示一出来，戚晓就知道符阵被判定为有效了，她关闭面板，抬眼撞上白发精灵忧心仲仲的神色。
　　白发精灵语带叹息：“那不小心靠近这片海域的生灵该受些无妄之灾了。”
　　戚晓：……
　　好家伙，她愿称精灵为十世大善人，这功德金光有些叫她睁不开眼了。
　　【触发好感任务：繁的烦恼。】
　　【任务描述：森林的守护者平等地爱着每一位生灵，她正为某位小精灵设下的术法感到忧愁，请帮助她，挽救无数个小生命。】
　　【任务内容：修改术法生效的条件，使其不要误伤无辜的生灵。】
　　【奖励：经验值100，繁好感度增加。】
　　节操诚可贵，尊严价更高，若为经验故，两者皆可抛。
　　她一抹脸，咬牙道：“我再修改一下。”


第15章 
　　【系列任务一 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300，精灵之森声望值＋10】
　　【部分NPC印象资料已更新，玩家可前往声望值系统进行查看。】
　　悬挂着铃铛的麻绳将外围的树木一一相连，和煦的风轻轻拂过，伴随着清脆的铃响，仿佛有墨色的玄奥字迹在半空中缓缓流淌。
　　树木旁不起眼的荆棘几乎是在瞬间拔高，尖锐的木刺如同最为锋锐的箭镞；豆类植物摇曳着轻柔的叶片，吐出的果实却如同一颗颗爆弹；细弱的藤蔓猛地长大，如同能够轻易绞杀猎物的巨蟒。
　　看似不起眼的植物，成了攻击性极强的模样。
　　戚晓将控制符阵的灵力收回，周遭的躁动才缓缓平静下来，她看了眼恢复原状的植物，终于松了口气。
　　卸下几日来压在心头的重担，她忍不住挑起唇角，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次成功了吗？”金发编成长辫的精灵从树上跳下来，饶有兴致地弹了一下身旁的铃铛。
　　戚晓无奈：“惊雀，虽然我有在里面留下精灵的气息，但是总有例外的时候。”
　　成功布置好北部防线后，她就得到了繁的信任。那位白发精灵在精灵族中的地位似乎不低，对方让笛传了句口信后，在其他地方布置防线的任务就彻底放权给她了。
　　听上去很厉害，但她在同伴眼中，到底还是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布置防线可以，身边却一定要有一个成年且强大的精灵陪同。
　　本来最佳人选是身为哥哥的笛，但是大家一致认为队长需要休息（不能独占和小精灵的相处机会），想来凑热闹的叶因为笛的“被迫休息”，工作繁重到每天苦着脸。
　　最后不知道精灵们是怎么商量出来的，带她来防线这边的精灵，成了笛口中那个说话暴躁但脾气很好的惊雀。
　　惊雀看起来年纪很小，戚晓在精灵族待久了，也学会了自动无视大家真正的年龄，相处几天后说起话来已经自然了很多。
　　少年鼓起脸颊，眼神控诉：“小破晓，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
　　或许是因为她还是小精灵的缘故，惊雀说话一点也不暴躁，配上他这张犹带稚气的脸庞，就像一只胡闹还爪贱的漂亮猫猫。
　　戚晓停顿片刻，犹豫道：“因为惊雀看起来和我一样大？”
　　惊雀却不买账：“我就比叶晚出生十年！只是我喜欢这个样子才一直没长高的！”
　　戚晓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植物都恢复原状了，以防万一，我们再观察两天，记录一下数据。”
　　小精灵的嘴里总是会蹦出奇奇怪怪的词语，但结合语义，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惊雀被引开注意力，跟着点点头。
　　说到植物，他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上次植物就好像失去生命力一样枯萎了，还好发现得早，来得及做补救措施，不然我们肯定要被揍。”
　　戚晓道：“是我疏忽了。”
　　东方和南方都是大面积的森林，戚晓最开始打算以符箓催生周围的植物，形成一道天然的防线，却忽略了精灵之森外围的植物不像灵植，对魔力的适应度没有那么强悍。
　　植物被魔力强行催长，虽然形成的天然屏障十分有效，但同时也在不断消耗自身的生命力来适应魔力，等到符阵归于平静，过度消耗生命力的植物就开始进入“枯萎”或是“垂死”的状态。
　　发现异常的两精灵手忙脚乱地忙活半天，才把那些植物挽救回来。
　　这种一看就是一次性且有损森林生态环境的符阵，自然是没办法继续用下去，戚晓又开始研究新的符阵。
　　这次布下的符阵是她失败许多次后试出来的结果，将阵眼分散于根系相连的树木处，相当于整片森林都在分担魔力运行的脉络，再以铃铛作为触发的机关，每一枚中都刻印有蕴灵符的符纹，魔力运行时能进一步滋养周围的植物。
　　树林旁的植物也是特意挑选的、对魔力的适应度比较高的生灵，戚晓看着惊雀蹲着和它们嘀嘀咕咕许久，才一棵棵地移植过来。
　　戚晓对惊雀神神叨叨的行为十分迷惑，后来偶然点开“生灵亲和”这项天赋技能，才弄明白他为什么能对着花花草草说半天话。
　　永久天赋生灵亲和。
　　被生命树眷顾的精灵一族能听到万物生灵的低语，与生灵友好交流，自身获得可叠加的增益buff，攻防速按一定比例提升。
　　天赋技能的描述很程式化，却也能解释精灵族那有些超乎想象的悲悯之心。
　　所有与精灵友好相处的生灵，都能成为精灵力量的一部分。
　　这个天赋乍一看有些作弊，但仔细想想，只要是活在这世上，就不会有不伤害生灵的时候。
　　毕竟在精灵的观念里，生灵就是一切活着的生命。
　　戚晓很有自知之明，她能做个好精灵，却也不是什么能舍身饲鹰的菩萨心肠，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走个路都要先和草地沟通一下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凄惨了。
　　所以这增益buff顶多也就叠个几层，算是在正常的辅助范畴中。
　　想到天赋技能的事，戚晓不免又想到这个技能后面标注的“可升级”，思绪逐渐飘远的时候，她听到了惊雀不满的叫唤声。
　　“小破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惊雀拉着自己的长辫，啪叽啪叽往戚晓的手心打。
　　戚晓果断认错：“抱歉，刚刚走神了。”
　　惊雀气呼呼地给她一个暴栗：“真是的，我问你要不要去药田和果树林那边看看。”
　　戚晓记得笛和叶有提到过，精灵的工作包括照料药材和果树。
　　前者是为了制作药剂，后者是为了填饱肚子，虽然说到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但看任务二的描述，工作应该很繁重。
　　“那边应该很忙吧，我们过去打扰是不是不太好？”不太确定自己猜测的正确性，戚晓很自然地提问。
　　惊雀答得理直气壮：“所以我想让你去看看啊。”
　　他抬起手，一指旁边的符阵，满眼期待。
　　戚晓：……
　　她默默捂住心口，觉得有点心痛。
　　为什么会理解得毫无障碍呢？
　　似乎是最近当惯了工具人，她内心居然不是“好家伙你可真会薅羊毛”，而是“这次给多少经验”。
　　惊雀看到她的小动作，忙不迭凑上来：“怎么了？难受吗？是不是用古代术法消耗太大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戚晓扯了个谎：“我听说精灵的心跳比人类的慢一点，准备先数一下自己的，之后抓个人类看看。”
　　在惊雀眼里她还是个小精灵，说起话来就算天马行空，也会被解读为充满好奇心和想象力。
　　惊雀果然笑了起来：“你胆子可真大，不过正好，这边的符阵还没有人类来闯过，你可以让月光蔓看到后给你绑一个。”
　　恢复寻常大小的藤蔓攀附在树木的枝干上，轮廓旁闪烁着淡淡的赤色光晕，仿佛是害羞一般，亲昵地探出一根须叶，在戚晓的发间轻轻绕了绕。
　　戚晓伸出指尖，同月光蔓的小须须握了个手。
　　她悄悄施展天赋技能。
　　“小小，晓晓，要人类吗？月月会抓！”月光蔓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如同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生灵亲和可以和植物通过心灵感应沟通，戚晓之前用神识摸索过，用起来毫无障碍。
　　戚晓：“不用的，谢谢月月，人类很狡猾，月月要先保护好自己。”
　　月光蔓似乎因为没派上用场短暂地低落了一下，但很快就因为戚晓的关心振作起来：“好！”
　　成功达成共识，戚晓松了口气。
　　她还挺怕月光蔓真把一个大活人丢到自己面前的，毕竟除了迷路到这里的玩家，会来精灵之森的人肯定想从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可以保证自己不对敌人心软，精灵却不行，万一对面是个会花言巧语的，她怕受骗精灵被卖得连翅膀都不剩。
　　惊雀看他们黏黏乎乎的模样，有点眼热：“月光蔓害羞，很少说话的，你们说什么了？”
　　戚晓笑眯眯道：“这是我和月月的秘密。”
　　月光蔓很配合地上下挥舞小须须，作出一个点头赞同的模样。
　　“不说就不说，我和逗豆聊天。”惊雀冷哼一声，弯下腰，拨弄了一下豆类植物的叶片。
　　他这动作着实有些贱嗖嗖的，看得戚晓眼角一抽。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柔柔弱弱的逗豆猛地挥出叶片！
　　那叶片似乎是还存储着少许魔力，在他面门前骤然变大，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脸。
　　惊雀：？？？
　　他满脸茫然地愣在了原地，呆滞的脸上还带着叶脉的纹路。
　　这还没完，逗豆收回叶片，茎旁的两瓣叶子很人性化地弯曲起来，像是一个叉腰的姿势。
　　“老精灵刷绿漆——我可真是开了眼了！——哔——真以为自己顶着张小孩的脸就能假装小孩去啦？人家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都知道要爱护花花草草！你看看你这个——哔——都几千岁的精灵了！真是——哔——”
　　游戏里有脏话屏蔽系统，但戚晓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就差和月光蔓分点瓜子了。
　　对上惊雀求救的眼神，她默默移开视线。
　　逗豆，以爆裂脾气闻名的种子选手。
　　她上去干嘛？找骂？
　　前辈手札有言，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似乎无意间接入了晓晓的梦境。
　　青年眼眶微红：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画面一阵晃动）（梦境的主人好像被吓醒了）


第16章 
　　最后戚晓还是发了回善心，拿了个小花洒去湖泊边汲水，仔仔细细地给植物们灌溉下去，逗豆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被解救出来的惊雀满心怨念，远离外围的防线后，立刻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模样：“为什么要用逗豆啊？它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差的植物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鬼鬼祟祟地扫视四周。
　　戚晓看戏看得很开心：“谁让你先去逗它，而且这样的招式连精灵都躲不过，用在人类身上估计会更痛一点。”
　　没发现逗豆，惊雀说话的语气都硬气不少：“谁说我躲不过？我那是没有做好准备被偷袭了！独角兽还有失蹄的时候呢！”
　　戚晓指他身后：“逗豆在那里。”
　　惊雀“嗷”一声，在顷刻间展现了惊人的弹跳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了树！
　　戚晓终于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小精灵耍了一通，惊雀的脸黑得像个锅底。
　　戚晓怕被揍，乖巧恢复原状：“走吧，我们去药田和果树林。”
　　她这话题扯得连惊雀都看出端倪了，但他还是很自然地、假装无事发生地从树枝上跳下来，一面带路，一面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你怎么想到用逗豆当载体的？月光蔓能束缚敌人、还能作为魔力的传导体，黑荆棘对魔力的适应度很高，但逗豆…在被你发掘出用处之前，我们一直都是把它当作脾气比较暴躁的生灵对待。”
　　逗豆的果实，其实也是可以食用的，但它的脾气太坏，碰掉一片叶子都要破口大骂好久，精灵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很少会去和它对上。
　　是甜果子不好吃，还是最近太清静了啊？
　　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看小破晓当时笃定的模样，就好像对逗豆这种精灵避之不及的植物十分了解一样。
　　戚晓听到他的问题，眼神难得有些飘忽。
　　她迟疑片刻，犹疑道：“因为…豌豆射手？”
　　惊雀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赞叹道：“它把果实炸出去的模样确实很像一个弓箭手，不过这不是逗豆吗？为什么要叫豌豆射手？”
　　戚晓打了个哈哈：“口误，口误。”
　　她总不能说前辈手札上还嵌着着一块特制的留影晶石，里面有各种很久以前风靡一时的小游戏吧？
　　有段时间她沉迷得紧，备了一匣子辟谷丹，在自己的洞府打得昏天黑地，上到贪吃蛇下到泡泡龙，差不多把晶石里的游戏都给打了个遍。
　　就是没留神打了太长时间，宗门里的弟子都以为她闭关的时候走火入魔了，急得不行，等真正闭关的大师兄一出来，就被大家请到她洞府门口，火急火燎地破门而入。
　　她当时才把植物大战僵尸通关，晶石里的屋子没事，她的屋子裂了。
　　等对上师兄洞悉一切的眼神，她的心态也有点裂。
　　大概是因为这玩意和她的黑历史挂钩，所以她的印象也格外深刻，看到逗豆的外形，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和豌豆这么像，不去当个种子射手也太可惜了。
　　惊雀信了她的说辞，嘟囔着“逗豆射手”，脚步却没停。
　　戚晓见糊弄过去，悄悄松了口气，紧跟在惊雀后面，不忘抽个空看一眼任务面板。
　　“可恶。”
　　本以为能多嫖一个任务的戚晓败兴而归。
　　药田和果树林位于精灵之森的西部，与龙谷仅仅相隔一个厄尔诺斯。戚晓之前听说过厄尔诺斯是交界处，边缘有分隔开东西大陆的屏障，真正看到时，还是怔愣了片刻。
　　屏障并非无形，蜂窝状的虚影整齐地排列着，在太阳底下摇曳着水波般的纹样。
　　和禁区上空的屏障很像。
　　直到这时，她才有一种眼下仅仅是在游戏中的恍惚感，在这里所体会到的一切太过真实和不可思议，完全让她忽略了自己真正的身体还躺在禁区里那张狭窄的床上。
　　她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拂过她的手心。
　　戚晓突然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外面是秘境，这边也是秘境，没什么差别嘛。”她喃喃道，把目光从屏障上收回，看向精灵们工作的地方。J
　　只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就凝固了。
　　药田里的药草十分茁壮，果树林的果实看上去也十分甜美多汁，但问题是——
　　“精灵在这里的工作还包括歌舞表演吗？”戚晓神色凝重。
　　“哈？”惊雀被她问懵了。
　　戚晓痛心疾首：“那不然精灵为什么要在药田旁边和药草跳舞？为什么果树林那边还有精灵拿着竖琴风琴叶笛吹拉弹唱？”
　　“不对！”
　　“为什么药草和果树会动啊！”
　　看看那边吧。
　　不知名的药草用自己的根须直立着，叶片却凹成一个手掌的模样，跟一位女性精灵牵着“手”，跳着快乐的踢踏舞，茎叶扭成了荡漾的波浪状。
　　果树则是高举着自己的枝丫，一边和身边的果树拍打，一边发出恐怖的“咔擦咔擦”声，果子如同拳头大的冰雹般往下落，拿着乐器的精灵们仿佛放弃挣扎一般，在树底下露出仿佛痴呆的安详神情。
　　恐怖！恐怖如斯！
　　戚晓缓缓后退，随时准备撒丫子就跑。
　　惊雀一脸疑惑地按住她的肩膀：“会动不是很正常吗？你刚才不是才和月光蔓接触过，也看见逗豆打我了啊。”
　　戚晓被他按住肩膀，仿佛钉在原地一般，挣脱不得，要不是对方脸上的疑惑是实打实的，她都要以为对方是蓄意报复。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平静：“我以为像月光蔓和逗豆那样的植物，就是少数，毕竟有的植物在我和它们交流的时候，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情绪。”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悲愤的神情：“但这边的怎么全会动！你看果树林那边啊，那个响声是不是树枝要断了？”
　　话音刚落，那头恐怖的声音猛地增大！
　　戚晓循声看去，只看见一片扬起的烟尘。
　　片刻后，木屑与灰尘中，一根枝叶繁茂的断枝底下，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
　　“断了，真的断了。”戚晓恍恍惚惚地看着那边的惨案现场，突然反应过来，“快把那根树枝搬开啊！”
　　她反手抓住惊雀的手臂，往果树林那边冲。
　　等戚晓和几个上来帮忙的精灵把树枝搬开，被压在底下的精灵已经双手叠放在腹部，以一个极为优雅的姿态晕过去了。
　　戚晓看得眼皮直跳。
　　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有力气把手缩回去捂肚子，没力气刨个坑爬出来？”
　　周围的果树好像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样，枝丫又开始疯狂挥舞起来，“噼里啪啦”落果子的动静吓得戚晓直往外蹦。
　　惊雀道：“这是沉香果树，很沉，他自己抬不起来。”
　　戚晓默默抬眼看他，冲他招招手，用小木棍在地上挖了个洞，把手放进去，又把木棍横架在洞口上方。
　　她转转手腕，往前方稍微挖了一点，径自刨了个斜坡，把手收了回来。
　　洞口上方的小木棍，纹丝不动。
　　惊雀：……
　　他心情复杂地看向周围同样傻眼的同伴：“学会了吗？”
　　戚晓对上精灵们好似看天才的目光，默默后退一步。
　　“小破晓好聪明！”
　　“啊要是早知道这个我之前去龙谷的时候也不会被一头瞌睡龙压半个月了！”
　　“可恶，为什么别的精灵是被龙压，我是被树枝和果子砸！”
　　在这里待了些日子，戚晓已经彻底明白这些精灵仙气飘飘的外表底下，是多么傻白甜的内核了，连话本子中的傻白甜鼻祖白糖糖撞上了，都要甘拜下风。
　　小精灵被包围的局面改变不了，戚晓把目光转向还在舞动的果树，诚恳道：“请问您听说过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的区别吗？”
　　改变不了之后干活的任务，至少她得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啊！
　　迅速回忆着前辈手札上的内容，戚晓维持着稳如老狗的形象，镇定地展开自己的神识和天赋技能。
　　树枝断裂的果树是一棵格外高大的沉香果树，说话的声音却意外空灵：“是刚出生的小精灵吗？你提到的知识很有趣，愿意给我讲讲吗？”
　　可以沟通，对方看上去也很有逻辑。
　　戚晓组织了一下语言，迅速道：“您是不是觉得那边跳舞的药草茎叶特别柔软，能轻易做到许多您得费很大力气才能做出来的动作？”
　　沉香果树疯狂上下挥舞树枝。
　　戚晓看着又在往下落的果子，默默往后退一步，继续道：“您是不是总是在为自己的树枝咔擦作响感到头疼？”
　　沉香果树的展示自己已有裂纹的树枝，语气激动：“大师！您有什么高见！”
　　害，天玑阁这套话术还挺有用。
　　戚晓掩饰住自己淡淡的心虚，正色道：“那是因为药草是草本植物，他们的茎就像草叶一样，十分柔软，而你们果树是木本植物，茎部含有大量木质，比较坚硬。”
　　她说这话时声音刻意抬高了些，果然看到整片果树林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戚晓趁热打铁：“再坚硬的木头也不能用力弯折啊，你们天天这样大幅度高频率甩来甩去的，对自己的胳膊和腿一点都不好。”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旁边传来怯怯的询问声。
　　戚晓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这个我熟！”


第17章 
　　三里拉后，往常抱着各类乐器的精灵从森林的各处赶了回来，手里捧着新鲜的土壤。
　　土质微红，犹带着湿润的触感，是最适宜月光蔓生长的土壤。
　　戚晓毫不客气地从惊雀腰间扯走一个布袋，她看了眼袋口的藤蔓标志，把里面的种子分发下去。
　　“每棵果树旁洒三粒种子，记得不要把土壤压得太实，也不要用魔力催发。”
　　之前布下的防线让她拥有了很高的声望，没有一个精灵提出异议，领走种子后便当起了勤勤恳恳的种藤精灵。
　　“不用自己干活的感觉真好。”戚晓发出了咸鱼的快乐感叹。
　　当然，不干活是不可能的。
　　戚晓环顾四周，找到一块合心意的石头，很是自然地扯扯惊雀的衣袖。
　　惊雀跟她合作多日，已然是个熟练工，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接住一片悠悠飘落的绿叶，随手掷了出去。
　　柔软的叶片被灌注了一丝魔力，本有些枯黄的边缘无声地舒展开，如同一片绿色晶石，卷着轻微的破空声直直扎入石头中。
　　以叶片为中心，石头上出现整齐的裂纹，碎裂成等大的石块。
　　那片看上去坚硬无比、锋锐无比的绿叶，晃晃悠悠地飘落在地。
　　戚晓呱唧呱唧鼓掌。
　　虽然看过很多次了，每次这种近乎精妙的操纵能力还是很让她赞叹。
　　惊雀被吹捧得飘飘然，但还要维持一下自己在小精灵面前的形象：“大惊小怪。无非就是对魔力的把握精确一点，你要是想学的话，叫一声哥哥我就教。”
　　戚晓看着对方强行往下压的唇角，总算是明白对方的执念有多深了。
　　她假装没听见后半句，小跑着过去捡石头。
　　果树林里的果树表达欲很强，这一点和天性害羞的月光蔓正好互补，而果树在白天活动，月光蔓则是在夜晚进食，两者的生活习惯迥异，却也为戚晓的设想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月光蔓可以很好地传导魔力，如果在符阵上稍加改动的话，传导魔力的同时，也能够反馈出果树的一部分的情绪。
　　换句话说，果树可以借月光蔓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如果两者在协商之后可以形成共存关系的话，果树可以在白天拥有肆意挥动的藤蔓，月光蔓可以在月夜里攀附果树，吸收到更多的月华。
　　当然，前提是月光蔓同意把自己当作那个“传情蔓”。
　　这也是戚晓不让精灵们用自己的魔力催发的主要原因——正如幼崽会亲近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存在一样，植物也会天然亲近给予自己魔力与生机的存在。
　　戚晓挑拣出一块棱角比较尖锐的石块，拧眉思索片刻，慢慢往另一块石头上刻印符纹。
　　魔力在浓郁到一定程度时，可以以具象化的形式表现出来，情绪却很难从本身之外的存在上表现出来。
　　要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或许只能把情绪依托在魔力上，一同传递过去。
　　共情符？
　　共情符往往用在唤醒心魔劫上，但仅仅只是让使用者体会载体的情绪，使用者并不能作出和载体一样的反应。
　　戚晓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放下刻印到一半的石头，重新捡起一块。
　　符箓未成，但法力值已经少了50 。
　　她却好像没看到般，继续往石块上刻印符纹。
　　傀儡符？
　　这是邪修经常使用的符箓之一，可以控制境界在使用者之下的修士，被控制的修士状若傀儡，任何行动指令都跟随使用者，自然也包括表达使用者的情绪。
　　但这样的话，果树和月光蔓的关系，就不是平等的“共存”，而是区分上下的“奴役”了。
　　戚晓把这个有些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挥散，低头看着石块上的符纹，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把这两种符箓的符纹各取一半，或是以某种方式将线条融合的话，能不能让载体既能共情、又能在不受控制的前提下完美反馈感应到的情绪呢？
　　把寻常的符箓和邪修的符箓结合在一起，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但戚晓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是有用的东西就想去学上一学——单是看她轻易地刻印傀儡符，就能知道她不是什么古板不知变通的人。
　　说做就做，戚晓手边符意骤亮。
　　但她好歹没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先取出怀里的结界符，将自己和眼前的石块严严实实地罩进去，才开始尝试刻印。
　　研制新符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之前炸了山门好歹有师兄处理，这边炸个森林估计她也不用待下去了。
　　惊雀看着小精灵身边多出来一圈半透明的罩子，屈指敲敲，没见里面有任何动静，只好无奈地叹口气。
　　这段时间他也没少见这玩意儿，虽然不知道小精灵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里面，但这种时候守着就行。
　　他靠着罩子盘膝坐下，那头一个填好土的精灵笑嘻嘻地凑上来，俨然一副熟稔的模样。
　　“惊雀！跟着小精灵好玩吗？听说你一个人把队长和副队之外的精灵全打趴下了？”
　　惊雀避开问话精灵搭过来的手，表情很嫌弃：“才挖完泥巴。”
　　知道对方在调侃什么，他有些气恼地鼓起脸颊：“没叫哥哥，她说我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
　　“啧啧啧，到头来只有叶那家伙白蹭一个哥哥的名头。”精灵满不在乎地拍掉手里的泥灰，看着惊雀的脸，摸着下巴嘿嘿一笑，“不过确实很年轻，放出去骗人说是刚出生的小精灵都有人信。”
　　惊雀毫不留情地对他翻个白眼：“我看你是还想在这里多种几十年果树。”
　　方才还嘴贱的精灵立刻露出求饶的神情：“放过我吧，我都在这里被果子和树枝砸了233年了，身上都快起茧子了。”
　　戚晓若是能听到这段对话，定然能恍然大悟地发出一句“原来这边真是改造厂”的感叹，可惜她正呆在全封闭的结界中，专心致志地攻克最后一道符纹的连接。
　　最后关头，她干脆连灵力都捏成了头发丝状，生怕运行不慎，把符给刻废了。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戚晓看着手里光华内敛的成品，抬手把结界符收入怀中。
　　惊雀还靠在那个罩子上，突然失去倚靠的点，整只精灵往后仰去。
　　戚晓…戚晓扭身避开，仿佛看到洪水猛兽一般起身，还特意往旁边走了两步。
　　她一边拍着衣摆的草屑，一边暗自庆幸。
　　别以为她不知道！话本子里写的多了去了，什么女主平地摔男主一下搂住深情脉脉对视啊，什么男主制住惊马将救下孩童的女主从马蹄下护住啊，反正这种突发状况还附带肢体接触的，肯定要深入发展。
　　戚晓可没有发展NPC恋爱线路的打算，好感度高到能发任务就行，再加深就不太礼貌了。
　　惊雀看着小精灵拍拍屁股走开，目光幽怨得仿佛人类中的贵族小姐看待失约的浪荡子。
　　戚晓被他看出一胳膊鸡皮疙瘩，又默默往旁边挪两步。
　　好在惊雀也没多计较：“术法准备好了？”
　　说到自己擅长的地方，戚晓顿时来了兴趣：“我把符…术法改良了一下，现在只要征得月光蔓的同意，果树就可以通过月光蔓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和人类那边的义肢很像，只是月光蔓能自己决定要不要帮助果树表达情绪。”
　　“相当于果树有了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义肢？”惊雀对新概念的接受程度意外很高。
　　戚晓兴奋点头，手舞足蹈道：“而且月光蔓作为极佳的魔力传导体，是可以作为术法的一部分存在的，而术法是环环相扣的一个整体，只要月光蔓有一点不情愿，就可以暂停术法的运行。”
　　“原来如此，那对果树有影响吗？”
　　“果树没办法控制月光蔓，月光蔓掌握的能力也没办法威胁到果树，而且它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只要达成共识，完全可以和谐生长。”
　　“……”
　　说着话的两个精灵脑袋越凑越近，把周围的精灵无视得彻底，方才和惊雀搭话的精灵，突然幽幽叹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久违的春天就要到来了，结果这只小精灵比法师塔的研究狂还要可怕。”
　　精灵很少对同伴之外的存在产生感情，即使在意族群，所拥有的感情在尚未萌发出更深刻的情感之前，也是很单纯的“友伴之爱”。
　　这个被生命女神所眷顾、拥有漫长寿命与永恒美貌的种族，似乎天然就少了情爱上的一根弦。
　　而精灵拥有恋慕的对象时，被称为“花期”。
　　每一位精灵都会成年，但却不一定能进入花期，精灵真正进入花期后，会再次得到生命树的赐福，各方面的天赋和能力会得到进一步强化。
　　“我还以为这次好歹能出好几个花期呢，结果这小精灵，似乎也少了那根弦啊。”
　　听到这句感叹，周围的精灵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努力当一堆没有存在感的蘑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收到了好几条评论！开心！（零号机晃晃铁皮脑袋，挥动机械臂手舞足蹈）


第18章 
　　午后的日光很温暖，挤在远处的精灵们却面带恐惧，如同一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鸡崽。
　　戚晓阐述完自己的设想，从沉浸的状态中回神，便对上精灵们满眼“快逃”的视线。
　　她默了片刻，转头问惊雀：“他们怎么了？”
　　惊雀嗤笑一声，抬起下巴点点无辜眨眼的精灵：“终于想起这位的光荣事迹了吧。”
　　在戚晓愈发迷惑的神情下，精灵笑眯眯地把手平放在心口处，弯腰一礼：“哎呀呀，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雨，曾经是族中的繁育官。”
　　“不要把自己自封的职位放到自我介绍里。”惊雀道，“雨和我是同一批出生的，外出游历时当过一段时间药师，很擅长辨认药材和制作药剂，如果有什么想学的可以问他。”
　　雨揽着他的肩膀，语气调侃：“怎么，准备走迂回路线？”
　　生命树孕育精灵的速度很慢，同批诞生的精灵更是少之又少，但也有一个好处——相当于一出生就多一个亲属。
　　戚晓之前被科普过基础知识，虽然震撼于惊雀对妹妹的执着简直可怕，但还是忍不住往两位精灵的头顶看去。
　　她飘忽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一看就是在偷偷比身高，惊雀的脸登时就黑了一半。
　　雨大笑：“这还不明显？我坐着都比这个小矮子高一个头。”
　　惊雀用胳膊肘怼他的肚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你这个臭弟弟。”
　　兄弟阋墙的戏码实在太过精彩，戚晓摸摸随身的小兜，掏出来一把从弦月那边拐来的葵花子，看得很开心。
　　两精灵唇枪舌战一阵，惊雀不幸败北，决定采用同归于尽战术：“小破晓，跟着他学辨认药草和制作药剂就够了，如果他让你种什么东西的话，赶紧跑去找女王告状。”
　　戚晓很配合地发问：“为什么呀？”
　　惊雀冷笑一声：“因为这家伙想种个精灵出来！”
　　雨理直气壮：“生命树不就是生命女神种出来的？精灵肯定也能种出来！”
　　？？？
　　戚晓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这话。
　　生命树是植物，精灵是从生命树上诞生的，所以也是植物的一种？
　　好家伙，她愿称之为逻辑鬼才。
　　她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道：“但种东西的话需要种子吧？总不能把还没出生的小精灵种下去啊。”
　　雨目光炯炯：“我研究出来了一项新技术！只需要把生命树的树枝和精灵的一部分气息接到会结果子的树上，就可以实现我的梦想！”
　　这技术听着有点耳熟。
　　戚晓冥思苦想片刻，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前辈手札里记载过的嫁接吗？
　　别人嫁接是想让果子更好吃，眼前这个是想让果子大变精灵啊！
　　惊雀面无表情：“然后他捡完生命树的树枝，又去把弦月的头发割了一茬，还在半夜里去砍果树。如你所见，成功把自己送到了果树林劳改。”
　　戚晓忍笑。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种出了“好果子”？
　　她好歹还有点良心，转移话题道：“走吧，我们和果树沟通一下。”
　　被精灵族当作主要食物来源的果树，自身的魔力十分可观，只是闲聊的工夫，月光蔓便已然破土而出，细弱的藤蔓乖巧地缠在树根上。
　　沉香果树作为代表出来谈话：“大师，您已经准备好解决方法了吗？”
　　戚晓听到这称呼险些破功，但好歹还是端住了：“目前有一个可行的方法，但需要你们自己和身边的月光蔓沟通，征得它们的同意后才能实现。”
　　她将符阵的效果和运行条件详细讲述了一番，怕远处的果树听不见，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卷成喇叭状，大声重复了一遍。
　　精灵的感官极为敏锐，站得最近的惊雀深受其害，伸手捂住自己的尖耳朵。
　　“要和月光蔓商量呀，可是我一直种在这里，和它们不太熟欸。”
　　“笨蛋，你身边那株是靠你的魔力才长这么快的，不熟也得熟！但是怎么商量呢？小精灵刚刚说的我听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懂。”
　　“我们可以给月光蔓提供魔力、生长所需的养分，还可以让它们攀上来吸收月华，有太阳的时候为它们挡住，这些都是用来商量的条件呀。”
　　“好复杂，木头为什么要去学习人类的思考方式呢。”
　　“这都是为了之后可以跳舞！”
　　最后这句话一出，整片果树林的气氛突然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在一阵激烈的讨论后，果树与月光蔓终于达成了共识。
　　戚晓眼看着果树又要不安分地挥动树枝，出声提醒道：“先不要乱动，我要开始布置术法了。”
　　其实就是把刻印好的石头埋下去，工作量很小。
　　符阵在接触到戚晓送入的灵力时，自地底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如同在血管中奔腾的血液般，沿着树根和藤蔓扩散开来。
　　白光如同微尘般逸散，星星点点的光芒缓缓融入叶脉的纹理，将树枝上的裂纹一一修复，又将绿色的木灵汇入藤蔓中。
　　数不清的叶片在暖风中簌簌作响，细弱的藤蔓缓慢生长，自触须处开出纯白的花朵。
　　似晚霞般的果子从枝头落下，被藤蔓织成的小网稳稳兜住，极为平稳地送到戚晓身前。
　　“噼啪”。
　　藤蔓织成的小网上，月光蔓鼓足勇气开出一朵颤颤巍巍的小花。
　　【系列任务二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300，精灵之森声望值＋10。】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已升级，当前等阶：中阶。】
　　细碎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在耳边响了起来，感知到的情感如同不息的河流，不断汇入识海之中，又被阳光蒸腾而去，化为云彩和雨露，只余下淡淡的欣悦。
　　戚晓有些恍惚。
　　森林里的植物仿佛都与她联结在一起了，她能看见高天上翱翔的飞鸟，也能看见溪流旁盛开的花朵，雀鸟婉转地啼鸣着，像是在对着谁人歌唱。
　　“小破晓？”身边传来担忧的呼唤声。
　　戚晓从刚才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拿起果子和花朵，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你们。”
　　月光蔓伸出触须，轻柔地贴贴她的面颊。
　　明明和她互动的只有月光蔓，戚晓感知到的却是两种极为相似的情绪。
　　她把果子和花朵小心翼翼地放进随身的包里，伸出双手——
　　一只手的指尖与触须相触，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贴在了果树粗糙的树皮上。
　　头顶上传来“沙拉沙拉”的声响，戚晓弯起眼，将最后一点灵力化为纯粹的木属性灵力，送入符阵中。
　　“小精灵又觉醒了一次。”雨的声音有些艳羡，“我算是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想要她当妹妹了，可爱懂事还能带飞精灵，没有一只胸怀咸鱼梦想的精灵能拒绝这样的好妹妹。”
　　戚晓往出声的方向看去，发现精灵的头发都长了一截。
　　她之前被刺刺果勾到头发时，想直接把被缠住的头发剪断，却被笛拦了下来，便宜哥哥一边帮她把头发解救下来，一边放缓声音为她科普常识。
　　精灵的头发与魔力挂钩，头发越长越茂密，就代表精灵自身的魔力越强大。
　　某一次，从古籍上得知这个冷门知识的法师，专门把火球术往精灵的头上砸，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流淌着魔力的长发极为坚韧，只有同源的精灵能对它造成伤害，当然，有这一属性在，精灵也没有脱发的风险。
　　后一个是戚晓问出来的，但后果很不美妙——笛第二天就给了她一本厚厚的书，专门讲大陆上各类种族的常识和习性的。
　　“大家的魔力增长了？”戚晓歪歪脑袋，有点疑惑，“因为我？”
　　惊雀正把自己的长辫子拆散了重编，嘴里叼着一把木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雨道：“刚刚你和整片森林共鸣了吧？在你发呆的时候，这边下了一场雨。”
　　精灵们叽叽喳喳地补充道：
　　“雨水落在我们身上，就变成小光点融入了我们的身体，然后我们的魔力就增加了。”
　　“我好像还看到生命树长大了一点，本来它只能把枝叶的影子覆盖到药田这边，现在快到结界那边了。”
　　“生命树果然很喜欢小破晓！”
　　戚晓耐心倾听着精灵的诉说，目光却忍不住落在生命树的枝叶上。
　　或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地面上的阴影有些太重了，仿佛漆黑渊底择人而噬的凶兽。
　　那日看到的景象还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眼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生命树现今的状况恶化到了何种地步。
　　若是那场雨真的有用的话，希望它能稍稍洗去附着在它身上的污浊。
　　戚晓在心底叹了口气，头一回觉得日子有些难捱。
　　为了保证安全，神箭手这个天赋技能她必须要拿到，所以没办法提前，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焦。
　　这段时间除了系列任务之外，她还零零碎碎做了些小任务，奖励大多是NPC好感度，给出来的经验很少，而且等级越往后升得越慢，只能算是一点蚊子肉。
　　大头的话…戚晓垂下眼眸，盯着任务面板发呆。
　　【系列任务三：与善良的人类进行友好交涉。（未完成）】
　　她馋的除了那300经验值外，还有系列任务全部完成的额外奖励。
　　【特殊奖励：系列任务全部完成，额外经验值＋1000。】
　　“上哪儿找善良的人类呢。”至今只在外围转悠过的戚晓发出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说：
　　所以精灵是没有脱发烦恼哒（零号机抱着自己的铁皮脑袋暗自庆幸）还好机器人没有头发嘿嘿


第19章 
　　善良的人类没有，善良的小精灵倒是被挂在星网论坛上了。
　　星网论坛有严格的分区，《神座》虽然才开始内测，但背后的开发商似乎不差钱，不仅提前开设了专区，还选择了维护费用最高的“精神体广场”模式，如果在专区论坛发布帖子时，选择精神体进入，玩家的形象就会出现在一个单独的场景中。
　　论坛场景是一个带有奇幻色彩的广场，中央处的喷泉装饰着鲜花，不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彩色小屋，檐下碎贝壳串联起来的风铃叮当作响。
　　广场地势平坦，却在东边起了一段台阶，阶面很宽，自下而上摆放了六个座位，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上面的装饰和浮雕各不相同。
　　每个座位旁都有一个对应的全息投影，有的是清晰的玩家形象，有的是模糊的剪影，姿势也各不相同。
　　最高处的座位隐没在浮动的云层中，只能依稀辨认出座位上镶嵌着的绿色宝石和藤蔓浮雕，模糊的剪影坐姿乖巧，身后的影子看轮廓是一把弓箭。
　　最底下的台阶前浮动着一层淡淡的云雾，有才进入场景的玩家好奇地上前，想要触碰最底端的座位，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那边只有排行榜上的大佬才能自由进出。”内测时的玩家气氛总是很友好，马上就有老玩家提醒道，“你是想交易物品还是买消息？如果要交易的话进屋子里去，系统有记录，售后也方便找人算账。买消息的话，去那边。”
　　老玩家抬起手，指向中央的喷泉处。
　　新手面露疑惑：“买消息？什么消息？”
　　老玩家道：“精灵之森有一个会颁布任务的小精灵，干的活很轻松，但给的经验和奖励都很丰厚。那边卖消息的几个人碰巧遇上一次，现在都挤上排行榜了。”
　　新手讶异：“已经有大佬出新手村了吗？”
　　“哪能啊，除非是一直没露脸的那位大佬。”老玩家指指最上方的座位，又道，“之前就有买消息的人当二道贩子赚钱，现在精灵之森有个出手很大方的NPC这个消息，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但那三个还能把生意做下去，是他们不光卖消息，还能把人偷偷带出新手村。”
　　她有些羡慕地嘀咕：“早知道我当初报什么作战系，去材料那边现在也能赚好大一笔了。”
　　新手听见这句压低了声音的小话，心中一惊。
　　只有联盟大学开设了作战系，前段时间有消息说联盟大学的学生有一部分到这个才开始内测的游戏里，看来不是虚言。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话语的可信度就高了很多，新手认真地道完谢，和热情的老玩家交换完通讯号后，便往喷泉的方向去了。
　　显而易见是想去凑热闹的。
　　老玩家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往上面的添了一笔，原先平平无奇的气质突然变得打眼起来，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我见犹怜的精致面孔。
　　有相熟的玩家凑上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正”字，啧啧摇头：“寒英啊，你这托可当得真敬业。”
　　寒英的游戏形象是一个乌发黑眼的女孩子，即使身上披着的是一件最基础的白板新手袍，依旧很漂亮。
　　她弯起眼：“我还有个哥哥要养呢，得多赚一点呀。”
　　《神座》没有捏脸系统，甚至连发色都没办法改变，玩家虽然无数次惊叹于她的美貌，却还是忍不住露出怜惜的神情。
　　乌发黑眼，这是纯种的古蓝星血统才会表现出来的特征。
　　繁星纪元前，联盟的环境一度恶化，人类只有接受基因改造，才能适应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改造后的人类也被称为新人类。
　　新人类不仅对恶劣环境的适应力强，自身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也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占联盟居民很大一部分。
　　而纯种的古蓝星血统…不仅没办法进行基因改造，甚至在沾上劣等的基因药剂时，都会有基因崩溃的风险。
　　少女压低声音嘀咕的话自然也是那三人的交代，其实那个玩家但凡机敏一点，都能发现端倪。
　　无他，古蓝星血统的人很娇贵，光是体质就没办法够上联盟大学的门槛，更别说进以“皮糙肉厚”为收生标准的作战系了。
　　玩家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安慰：“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可怜见的，之前总出古蓝星血统想要提升天赋饮用药剂导致基因崩溃的新闻，寒英的哥哥估计也一样，不舍得让妹妹受苦，冒险喝下药剂，结果可想而知。
　　娇弱的妹妹扛起家庭的重担，她哥哥该有多自责啊！
　　越想越惨，玩家点开光脑，划了一笔星币过去：“在这里站这么久该累了吧，我请你吃莓果馅饼。”
　　寒英眨眨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跑到生活玩家支起的小摊那边，买了两个馅饼回来。
　　她把可可的递给玩家：“礼尚往来，请你吃。”
　　玩家给的星币其实只够买一个，她怕给多了女孩有心理负担，看见寒英把可可馅饼递到自己眼前，更心酸了。
　　还让人小姑娘多花一个馅饼的钱，这干的是什么事啊！
　　她满是自责地接过来：“谢谢，你是个坚强的小姑娘，之后遇到的一定都是好事。”
　　寒英咬了一口馅饼，垂下眼，看着地砖上被拉得长长的影子，露出一个温软的笑：“现在已经很好啦。”
　　两个女孩子聊天的工夫，喷泉那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三人组这段时间靠着出售小精灵的出没地点赚得盆满钵满，下线的时候连重力训练室都敢预约了，就是还没轮上号，所以就继续上线来坑钱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小精灵在精灵之森，你们卖的这个消息也不值钱了啊！”有想要砍价的玩家大声道，“反正等级一到我们都能出新手村，而且谁知道这条消息是真是假？楚浅你躲在姓夜的后面也没用！都是玩战术的，谁比谁心更脏啊？”
　　女孩依旧抱着自己的小木棍，闻言从大剑男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做了个鬼脸：“玩个游戏可不兴扒人马甲啊，不就是之前联赛输给我们一次，至于这么生气吗？”
　　对峙双方显然彼此认识，周围的人齐刷刷后退一步，空出一块便于发挥的空地，摆出看戏吃瓜的态度来。
　　挑事的玩家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成乐子看了，许是自尊心作祟，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信你们能把人带出去！”
　　楚浅突然露出一个笑脸：“你买一个不就知道了吗？还是说原家的二公子原千里，连这点星币都掏不出来了？”
　　大剑男听见这话，突然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哪边的挑衅起了作用，本来只是想趁机砍个价再挑个事的原千里，稀里糊涂地点开星网账户，稀里糊涂地划出去一大笔钱。
　　“好嘞，谢谢惠顾，老大，安排！”楚浅吆喝一声，很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号码牌，往原千里怀里一塞，“排队的人很多，这是你的号码，加个通讯号，轮到你了会通知。”
　　原千里低下头，看到号码牌上鲜红刺眼的“38”，脸色顿时黑得像是锅底：“你故意的？”
　　“哎呀，这位客人，我们可是严格按照顺序来排的，可不能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就冤枉我们啊。小本生意，赚钱不易，加急的话是另外的价钱哦。”楚浅无辜眨眼，她的眼尾微微下垂，是很有亲和感的狗狗眼，但偏偏能看出一点嘲讽的意味来。
　　原千里一时上头，又划了一笔过去：“这些够了吧？”
　　小队有一个共享的账户，楚浅余光瞥见搭在大剑上的手微微翘起一根小拇指，便迅速换成一副热情的笑脸：“够了够了，原公子给个通讯号？我们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就能出发！”
　　原千里傲然道：“算你还有点眼色。”
　　二公子交换完通讯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远了。
　　今天有大客户，三人组提前收摊，楚浅数着账户里的数字，美滋滋跑去买了三个梅子冰糕：“难怪排老二，这也太好骗了，还是我们的老二好。”
　　排老二的大剑男拿着冰糕，露出一个低调的笑：“我听说原千里最近和他姐姐别苗头，每个月的零花钱就剩这点数了。”
　　“还是夜月聪明，这笔钱够买不少材料了，小浅也能换一身装备。”大汉囫囵吞下冰糕，含含糊糊道。
　　楚浅道：“我的不着急，反正暂时也没办法学法术，先给月月买个盾牌吧，老大你也该换身防御力高的装备了，万一做炸药的时候炸了怎么办？”
　　“嘿，小丫头还挺能乌鸦嘴。”大汉嘟嘟囔囔地抢她的冰糕。
　　夜月道：“浅浅说的也有道理，但也不能一直穿白装，艾力，光是买材料的话能省下很多钱，你能把装备做出来吗？”
　　“无事老大，有事艾力。”大汉苦着脸抱怨，却是应了下来，“我可是搞材料的，不就是做几身衣服吗？我可以！”
　　“好，那一会儿我去那边采购。”夜月点头。
　　他看向那边不断有人进出的小屋，叹口气：“游戏里交易一点保障也没有，大家手里可以用来交换的游戏货币少得可怜不说，东西的真假还没办法保障。”
　　楚浅接茬道：“之前不是还有杀人越货的吗？后来好像被NPC拉去关起来了。”
　　有前车之鉴在，玩家交易的场所都换到了论坛这边，反正是独立出来的游戏场景，还不禁用星网账户，把星币看作交易货币的话，和在游戏里交易也没差。
　　就是有点废星币。
　　游戏还在内测阶段，装备材料之类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用星币衡量，都贵得吓人。要不是三人还有学校给的要求在身，早拿着这些钱泡训练室去了。
　　“说到NPC。”夜月一顿，起了个话头，“这次要是还能遇上那个小精灵的话，我们留个全息影像。回去之后我打听了一下，邬老师这段时间一直在主控室，也没有传出他负责NPC形象设计的消息。”
　　楚浅瞪圆了眼睛：“所以那个小精灵很有可能是玩家？”
　　“也不排除有心人想借此对邬老师做什么，毕竟见到那幅画像的人并不少。”夜月冷静道，“再简单一点，就是有些侵犯邬老师的著作权。”
　　“反正就是没好事，我们得打小报告。”艾力一锤定音。
　　作者有话说：
　　拉出未来主角团的一员（悄悄剧透）晓晓连接不上星网，所以暂时没办法出场啦，明天就上线！


第20章 
　　戚晓自然不知道论坛上的这番交谈，成功加固防线、减轻精灵的工作负担后，往日里有些冷清的精灵之森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除了时不时被漂亮的精灵拦下来投喂、贴贴和收下一堆奇奇怪怪但很好看的装饰品外，她的生活轨迹还是和往常一样。
　　早晨跟着笛或者叶去完成每日任务，练习完箭术后，和惊雀一起去检查符阵的运行情况——在戚晓教会几个对魔力的操纵格外细致的精灵后，这项工作也成了象征意义上的巡视。
　　下午基本上没什么事，戚晓原先是留在家里研究符箓，偶尔跟叶偷偷去搞点肉打牙祭，但从果树林那边回来后，她有了更好的去处。
　　“一株品相完好的刺刺果，放入在阳光下静置一日的雨水中煮沸，等到雨水呈现出宝石一样的紫色，再加入梦魇蛇的蛇蜕、鹰心脏处的羽毛、鹿蜥的惊慌失措时撞断的角，用魔力控制琉璃棒，不断搅拌。”
　　精灵盘坐在草地上，长发以一根树枝草草挽起，碧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坩埚。
　　坩埚很小，外表坑坑洼洼，不难看出来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摧残。以魔力燃起的火焰没有点燃草地，如同乖顺的花朵般绽放在简陋的木架下，将悬挂在上方的坩埚不间断地加热。
　　戚晓将雨所说的材料一一放入，调动体内的灵力，附着在小小的琉璃棒上，神念微动，琉璃棒像是被敲响的乐器般，发出清脆的声响。
　　精细的灵力操纵很考验神识强度，同样也对灵力有一定的要求，随着状态栏的法力值飞速流逝，戚晓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可供使用的灵力太少，按照眼下的速度，恐怕很难坚持到成功操纵琉璃棒的时候。
　　戚晓闭上眼，收回灵力，将琉璃棒握在手心，试图用神识去看。
　　“小破晓，制作药剂的时候可不能闭上眼睛啊。”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片刻后，眼皮上传来湿润冰凉的触感。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细细地抹在了上面。
　　戚晓睁开眼，发现世界变成了一片黑白。
　　雨将胳膊支在膝盖上，泰然自若地将东西收入随身的布包中。
　　戚晓眼尖地看到里面还有一把匕首。
　　她沉默片刻，叹口气：“下次再偷偷割我头发的话，我就要告诉哥哥了。”
　　精灵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羞愧，理直气壮道：“为精灵族的繁育大业做贡献的事，怎么能叫偷呢？而且这是学费！”
　　戚晓：……
　　不知道是震撼于他的厚脸皮好，还是夸一句能屈能伸好。
　　她很识趣地抛开这个话题，低头看自己的坩埚时，一愣。
　　连青翠的草地在她眼中都是黑白交映的色彩，坩埚中还未成形的药剂却是彩色的，除去材料本身的颜色外，还有浅淡的金色如同丝带般在其中缓缓流转。
　　“这是专注药剂，适用于容易分心的小精灵，现在再试试看吧。”雨懒洋洋道。
　　戚晓试探性地放出灵力，再次缠上琉璃棒。
　　手中的琉璃棒同样染上金色的光芒，随着灵力的输入忽明忽暗。
　　戚晓瞥见坩埚中的金色，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测渐渐成形。
　　她放缓灵力的输入，慢慢调整附着在琉璃棒上的灵力，直到上面的金色光芒稳定在一个极为平稳的明亮状态。
　　神念微动，琉璃棒从手中漂浮起来，在黑白的世界中如同明亮的烛火。
　　戚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琉璃棒，搅拌着坩埚中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
　　金色的流光在漩涡中如同跃动的游鱼，看似不相容的色彩在搅拌下渐渐褪去原本的颜色，在坩埚中融合成鲜艳的红色，流光被搅碎，如同星沙般点缀其中。
　　戚晓收回所剩无几的灵力，抬眼看去，眼前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
　　“专注力还不错。”雨夸赞道，在布包里一掏，食指勾出一串透明的海螺，甩到戚晓的膝盖上。
　　戚晓道：“没有药剂辅助的话，我没办法这么快学会。”
　　“你都说了是辅助，难道之后没有专注药剂的话，你就没办法用魔力控制琉璃棒了？”雨道，“不用妄自菲薄，你是个很聪明的小精灵。”
　　戚晓沉思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像我这样聪明的小精灵，千年才能出一个。”
　　雨难得被噎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小精灵的厚脸皮和自己有得一拼。
　　他道：“行了，别愣着了，把药剂装到回音螺里。”
　　戚晓点头，准备把小海螺一个个解下来，一一灌满。
　　雨看得一阵无言，伸手制止这个没什么常识的小精灵，牵着那串回音螺，将最底下的那只浸入药剂中。
　　小小的海螺甫一进入，周围便现出旋转得极快的漩涡，坩埚中的药剂很快便干涸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红色的、流淌着金沙的海螺。
　　雨道：“回音螺很适合储存药剂，保质效果和容纳力都很不错。”
　　他拿起丝线的两端，往戚晓的手腕上一系，满意点头：“听说你要去众神之殿，这段时间每天都往我这边来一次，至少把用来保命的药剂都做出来。”
　　【隐藏任务：药剂师的试炼（已开启）】
　　【任务描述：震惊！曾经在东大陆闻名一时的高阶药剂师汜水，他的真实身份竟是——卖关子也是雨的拿手好戏，或许他正打算着用这个身份吓你一跳呢？雨一直将延续种族视为自己的责任，这让他也走了不少弯路，但毋庸置疑，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师。】
　　【任务内容：跟随雨学习药剂制作（1/8）】
　　【奖励：经验值400，雨好感度增加。】
　　【特殊奖励：完美完成该任务，转职系统将开放“药剂师”选项。】
　　戚晓粗略扫了一眼，慢吞吞问：“汜水是谁呀？”
　　雨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起来，他收起小坩埚，愤愤地一拍草地：“别跟我提那个可恶的天才！那可是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啊！”
　　戚晓了然：“惊雀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瞧这还不忘夸上一句的作风，肯定是雨在外游历的马甲没错了。
　　雨悻悻道：“那家伙的嘴巴总是不严。”
　　戚晓丝毫没觉得平白无故给惊雀送顶黑锅有什么不对，假惺惺安慰道：“我觉得雨很厉害，出去游历还能隐藏住精灵的身份。”
　　雨有点得意，没留神便被套了话：“其实也不难，我们就是尖耳朵的特征比较明显，大陆上金发碧眼的人多了去了，有长得好看的也不奇怪。所以只要穿那种戴兜帽的法袍在外行走就行，实力够强的话，也没人会不长眼地过来掀开帽子。”
　　“原来如此，要有兜帽的、防御力比较强的法袍。”戚晓若有所思。
　　雨脸色一僵，不敢置信道：“你不会在盘算出去游历吧？未成年的小精灵单独出去，会被狡猾的人类骗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戚晓很淡定地转移话题：“不会的，说起来，这个药剂是干什么的？”
　　她抬起手腕，红色的回音螺与边上的透明海螺微微一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流淌的金沙如同被搅起波澜般，在回音螺中不断飘浮下落。
　　雨没听明白小精灵说的是不会出去游历，还是不会被人类骗，打算好之后去找小精灵的哥哥告上一状，面上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他道：“它叫爱情魔药。”
　　戚晓：？
　　她露出一个堪称迷惑的神情：“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吗？”
　　雨道：“想念时心脏刺痛，在一起时仿佛沐浴在温暖的水泽中，甘于沉沦的美好梦境、敢于翱翔高天的勇气、小鹿乱撞的惊惶，这不就是爱情的模样吗？”
　　戚晓友善道：“我们是精灵。”
　　换句话说，大部分精灵都不曾体会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雨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又没让你自己用，是给之后可能遇到的敌人用的！”
　　戚晓道：“打败敌人的最好方式是让敌人不可自拔地爱上我？”
　　雨突然激动起来。
　　他仿佛遇到知音一般，殷切地握住戚晓的手：“天才！你简直就是和我一样的天才！这样的话自身受到的伤害就能降到最低，还能获得一个免费的打手！”
　　戚晓：……
　　鬼知道她就是随口一说。
　　但她平时的思考方式就异于常人，倒也没觉出奇怪的地方，仔细一想，似乎也可行。
　　于是她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反手拉住雨的手，在对方大感不妙的神情下用力晃了晃：“我们果然是知己啊！”
　　片刻后，戚晓心满意足地挂着多出两个彩色海螺的手链，转身就走。
　　刚刚外围的符阵有动静，以防万一，她得去看看。
　　突然，戚晓收敛起笑意，往被枝叶遮掩的天空望了一眼。
　　越往外围走，戚晓脸上的神情便愈发凝重。
　　生灵亲和升到中阶后，她就能感应到植物的情绪，眼下整片森林都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情绪，显然触发符阵的对象，来者不善。
　　高处的枝叶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叶如同灵巧的猫一般悄然落地。
　　戚晓问：“是什么人来了？”
　　叶道：“之前我们遇上的那三个人类，还有一个陌生的、佩戴防御类魔具的人类。”
　　戚晓知道三人组的玩家身份：“他们应该很好打。”她一顿，又道，“是剩下那个？”
　　叶摇头：“都不是，只是那四个人在明处，还有一波人在暗处。”
　　虽说他不忌讳杀人，但也不会对什么都没做的四个人下手。
　　重点是藏在暗处观望的那波人。
　　这四个人究竟是碰巧撞上的，还是有意混淆视听，都是未知数。


第21章 
　　精灵之森外围。
　　原千里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巨大藤蔓，眼角狠狠一抽。
　　“这就是你们说的，善良的小精灵出没的地点？”他满脸写着“你们是不是在逗我”，很诚实地往夜月身后躲了躲。
　　楚浅很嫌弃地把他往旁边推：“你挡住我视线了。”
　　原千里大感震撼：“你有本事倒是给我腾点地方啊！”
　　“我们做出来的防御装备都在你身上，二公子。”夜月冷淡道，刻意在“二”上加重了字音。
　　二公子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且有证据，怒声道：“姓夜的你能不能摸摸良心说话？我就占这么一小块地方碍着谁了？拉偏架也要有个度吧？”
　　夜月沉默片刻：“你谁？”
　　原千里气了个倒仰，委委屈屈往旁边挪了挪。
　　“暗处有人。”打发完金主，楚浅压低了声音，仿佛只是不经意般将手塞入青年拢起的掌心。
　　夜月点头，察觉到手心被轻轻划了几下，他抬起眼，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暗号标注的点位，缓缓摇头。
　　这是打不过的意思。
　　“不该让老大守在秘密通道那边的。”楚浅有些懊恼。
　　他们毕竟还在新手期，即使有身体素质和近身格斗的底子在，伤害也很有限，唯一可能对强大的敌人造成伤害的，只有艾力研究出来的炸药。
　　夜月道：“这边是精灵之森，用炸药的话可能会彻底被精灵族的NPC仇恨。”
　　他们前不久才被那个用刀片当飞镖的精灵威胁过，虽然后面出来的小精灵可能让他们的印象分稍微高了一点，但还是不要作死比较好。
　　楚浅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
　　她转过头，对着原千里，嘿嘿一笑。
　　原千里被她看得心头发慌，很是警惕地想要挪走，差点碰上旁边形状可怖的藤蔓，又迅速蹿了回来。
　　小命要紧。
　　他只得忍气吞声，勉强维持最后的体面，凶巴巴道：“干嘛？”
　　楚浅搓搓手，面露期待：“原二公子，身上这件先给我一下？”
　　没等原千里回答，她就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扯下原千里身上裹着的白袍子。
　　原千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一凉，慌忙捂着胸口跳起来：“你有病啊？”
　　楚浅很坦荡地回望过去：“你有药吗？”她一边穿上有防御效果的白袍，一边点评道，“别捂了，你这——哔——还没老大的一半大。”
　　夜月道：“这屏蔽词会响的设定真的很奇怪。不过确实，居然真空穿袍子，采访一下二公子，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原千里被气得面红耳赤：“你们才有特殊癖好！现在是夏天！你们把那袍子做得那么不透气，是想要把人热死吗？”
　　楚浅点头：“好的，我之后和老大反馈一下。”
　　骗完用户体验，她把原千里往夜月的背后一塞，大摇大摆地走到一棵树旁，抬脚一踹。
　　还没见到掉下来的人长什么样，她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你们想对精灵做什么！”
　　恰在此时，几乎要围成一堵高墙的藤蔓突然往两侧游去，如同被划开分界线的绿色海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戚晓正巧听到楚浅的话，要说没有点故意的成分她是不信的，但场合比较严肃，她好歹忍住了笑意。
　　这场景…怎么和合欢宗的女修引起剑宗木头注意力的方式这么像呢？
　　怎么说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玩家，而且三人组做的烤兔子也很好吃。
　　戚晓跟在叶后面，戳了戳他的后背。
　　叶没有回头，没有拿弓的那只手微微抬起，动作仿佛弹去指尖的露水般自然。
　　他的手上自然没有露水。
　　几片薄刃迅疾射出，在半空中如同天女散花般分开轨迹，在瞬息之间便接连听到几声闷哼。
　　戚晓从背后的箭筒里摸出一支箭，脚步轻盈地靠近一位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法师，闪烁着不祥光泽的箭镞直直抵住法师的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
　　“小心哦，那上面可是涂了不少致死量的霜草汁呢。”叶笑眯眯地插话，“我这妹妹呢，爱好很多，最近她在学习研制药剂哦。至于是什么药剂——你猜？”
　　他们一唱一和，有多次给对方打掩护的经验在，竟也成功实现了没有提前商量好剧本的完美表演。
　　法师是个十分瘦弱的青年男子，身上的袍子也是最普通的款式，但戚晓在靠近他时，余光便瞥见另外几个被击落的人挣扎着想要靠近这里，可见对方身份不低。
　　青年男子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撇过头去。
　　戚晓伸出手，将他手中的魔杖抽出来。
　　她无声运转灵力，在魔杖的中央处感受到些微滞涩之感，心中已有了推论。
　　“这支魔杖使用过禁术。”戚晓道，“禁术消耗的魔力很大，这边镶嵌的宝石几乎已经没有魔力留存了，魔杖本身的材料也失去活性了。”
　　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看来小破晓最近的基础课程补得很不错。”
　　戚晓笑纳了这句称赞，灵力集中在方才所感应到的脆弱处，猛地加大了输出。
　　镶嵌在上方的宝石传来轻微的裂声，在法师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魔杖自中央处断开，截面光滑，如同被上好的神兵利器所斩断。
　　“之前重伤哥哥的，似乎也是禁术呢。”戚晓轻声道。
　　精灵少女有着极为澄澈的一双眼眸，如同倒映着生命树的湖泊，微微弯起时，显得格外温柔。
　　法师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存在般，努力抓住地上的草叶，试图往后退去。
　　“啊，不打自招。”戚晓笑了起来。
　　“让我猜猜——你想要生命树的枝丫来制作更好的魔杖。和哥哥对上时毫不犹豫地施展禁术，就是因为这一票干成的话，你完全不用担心之后没有魔杖使用。”
　　“很可惜，精灵的实力和你预估的有所出入，恐怕你也没想到会是自己这边的武器先消耗完，只好狼狈逃走。”
　　“但白白损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甚至动用了被禁止的魔具炮、因为施展禁术导致自己原本的魔杖使用年限大大减短，这样的结果，怎么能够甘心呢？”
　　戚晓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推测，看到法师眼底的动摇时，眼底笑意更深：“所以你又来了——反正之前已经重创了精灵守卫中的队长，这边的防御一定变薄弱了，或许能成功折下生命树的枝叶呢？”
　　“啊，当然，如此庞大的消耗，也不是普通的法师能够承担的，禁术和魔具炮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涉及的领域。”
　　“精灵或许也没那么善良，我再问一遍，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黑塔会？赫兰王室，还是——教廷？”
　　戚晓一一报出自己曾在笛那边听到的势力，仔细观察着法师面上的神情和眼神波动。
　　箭镞依旧抵在法师的咽喉处，他似乎在步步紧逼下心存死志，闭上眼，猛地仰起头，毫不犹豫地送上自己的要害处。
　　说时迟那时快！戚晓迅速拧转方向，箭镞划开法师的白袍，露出里面金丝勾勒的纹理。
　　似乎是某种图腾。
　　戚晓还没来得及细看，法师便抬起手，往胸口处一拍，红色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眼。
　　竟是积蓄力量后的垂死一击！
　　她暗骂一声，迅速将结界符拍在叶身上，手中符意乍现，拦腰抱起还在怔愣中的楚浅，脚尖一蹬，迅速踩着树枝往远处掠去。
　　叶拎起夜月的衣领，轮到原千里时却摸了个空，他极为自然地将这个不好好穿衣服的人类拦腰扛起，如同负重前行的勇士般紧随其后。
　　几乎是在他们一前一后拉开距离的瞬间，方才法师所在的地方便燃起熊熊的火焰，几乎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森林里的植物在哭泣。
　　直至此刻，戚晓才明白一开始为什么会感应到躁动的情绪——植物对元素属性的感应很强，对火元素更是有一种应对天敌般的敏锐嗅觉。
　　想明白其中关节，她指尖微动，用体内可以调动的灵力画了一张大规模的甘露符。
　　“天上甘霖，地上霜露。”戚晓缓声诵出口诀，将符意送出。
　　叶将手里的两个累赘放下，拿起弓箭，却没有放上箭支，仅仅是拉开了弓弦。
　　蔚蓝的天空上，有云朵积聚起来。
　　弓弦微振，微风如同无形的推手，将云层一点点加厚，直至整片区域阴云密布。
　　“噼啪”。
　　上方的云层响起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后，有冰凉的雨点落下，在火焰之中转瞬即逝。
　　但再大的火焰也会被雨水浇熄。
　　在雨势持续一段时间后，这场差点蔓延到森林中的大火终于被控制起来了，只有零星的小小火焰趴伏在尚未被雨水沾湿的易燃草木中，仿佛苟延残喘。
　　叶过去查看尸体。
　　地面还有些烫，积起的水洼中飘着被烫成深绿色的草叶，戚晓瞥了眼女孩脚上的布鞋，抱着她从树上一跃而下。
　　楚浅有些不好意思：“把我放下来吧，没有危险了。”
　　她看到那几个NPC都被烧成焦尸了，虽然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后的气味，但还是无法掩盖住人体燃烧后的怪异气味。
　　怎么说…有点掉san值。
　　戚晓眼下是个货真价实的精灵，对气味的敏感度很高，加上之前画符的消耗，自然也不太好受。
　　但她还是摇摇头：“地上烫，没事，你不重。”
　　说话的工夫，叶已经查看完尸体了，起身道：“已经烧得看不出特征了，看痕迹是禁术焚尽，还好有小破晓在，不然整片精灵之森都要遭殃了。”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
　　“线索断了。”戚晓明白叶的想法，懊恼道，“我应该再检查一下他有没有行动能力的。”
　　叶道：“他发动禁术的代价是燃烧灵魂，不能怪你，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他们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光翼振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显然已经有精灵在往这边赶了。
　　戚晓和叶对视一眼。
　　她将怀里的女孩送到那个正经一点的青年怀里：“让你们卷入了精灵族的麻烦中，实在抱歉，作为补偿，请在事件平息后来这边找我吧。”
　　【协作任务奖励支线已发布。】
　　【任务描述：无辜的人类被卷入精灵之森与外界的争斗中，善良的小精灵对此深表愧疚，她希望作出一点小小的补偿。】
　　【任务内容：请在3日后抵达精灵之森外围，与小精灵再次见面。（注：请不要擅自提前，小精灵不希望事情变得更麻烦了——当然，她的哥哥讨厌无意义的等待与时间消耗。）】
　　【奖励：经验值200，小精灵的赔礼。（因处于组队状态，经验值同等增加，其余奖励需自行分配）】
　　戚晓之前已经当过一次发布任务的NPC，驾轻就熟地说出一段话，毫不意外地看到三人雀跃中夹杂着喜爱的神情。
　　嗯，她最开始也是这么看便宜哥哥的。
　　突然，她的目光一顿。
　　任务面板上又刷新出来两条提示：
　　【系列任务三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300，精灵之森声望值＋10。】
　　【特殊奖励：系列任务全部完成，额外经验值＋1000。】
　　大量的经验值涌入，戚晓看到自己的经验条迅速往前蹿了一大截，很快就升到了30级。
　　她又是恍然又是哭笑不得。
　　原来玩家也算可以友好交流的人类。
　　困扰了半天的问题成功解决，戚晓和楚浅交换完名字，笑着和他们告别。
　　她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回身向早已赶到的精灵们走去。
　　精灵们耳聪目明，眼下却在为袭击者的背后势力苦恼，自然也注意不到离开的好心人类之间发生的小小对话：
　　“月月刚刚录下全息影像了吗？”
　　“嗯，她哥哥很早就把我们放下来了，我借着探查的机会，每一个角度都录下了。”
　　“你们在说什么？”
　　“邬老师最近在主控室吧，应该联系不上，我们过段时间去，先把影像在云端备份一下。”
　　“嗯。”
　　“但破晓真的很好欸，她还要给我们赔礼，明明是我们自己闯到事发现场了，居然没被打成同伙。”
　　“毕竟与人为善的种族更容易被欺负到头顶上啊。”清冷的男声微顿，方告诫道，“她叫破晓，据我所知…也带着晓字。”
　　后面的对话似乎压低了声音，飘散在雨后湿润的风中，直至微不可闻。


第22章 
　　雨势渐小，地面也不似方才那么滚烫，精灵们收起光翼，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戚晓。
　　笛轻咳一声，作为代表询问道：“刚刚这边传来了很强的魔力波动，发生了什么？这些人类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戚晓道：“之前对哥哥下手的人类又出现了，我想要问出来他背后的势力，但是没注意的时候，被他抓住机会献祭灵魂施展了禁术焚尽，差点烧到森林里面。”
　　她乖乖低下头，表达自己的歉意：“对不起，要是我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叶看着小精灵在这边飙演技，心下好笑，面上却是一副安慰的模样：“小破晓能反应过来，及时控制火势，已经做得很好了。”
　　笛狐疑地看着叶：“真的不是你又杀了人，准备一把火把尸体烧了？”
　　他能这么说，显然对方早有前科。
　　叶用指尖百无聊赖地绕着头发：“谁知道呢。”
　　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向是这家伙想要隐瞒什么时保持的态度。
　　笛有些头疼地略过这个话题：“有受伤吗？”
　　戚晓摇头：“我和叶哥哥跑得很快。刚刚离开的那三个人类之前和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是被卷进来的无辜受害者，和这些掌握禁术的人没有关系。”
　　对方对精灵族没有威胁，也没有坏心，戚晓自然不在意这点随口的开脱。
　　笛道：“嗯，我听当时在附近的精灵说了，那个人类女孩虽然很弱，但却能勇敢地站出来，揪出潜伏在树上的坏人。”
　　戚晓眼角一抽，相当叹为观止。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浮夸的演技都能信？
　　在场的精灵们莫名一抖，突然感觉小精灵扫视的眼神中带着不小的怜悯之情。
　　戚晓道：“我答应三天后要给他们赔礼，希望大家遇到他们时，不要直接动手。”
　　笛点头：“好。言归正传，没有询问出来什么信息的话，有看出来什么吗？”
　　“那些人的装扮都很普通。”戚晓一顿，回忆道，“使用禁术的那个法师，袍子的内侧有一个图腾，但是我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他就施展了焚尽。叶哥哥在火势稍小的时候去查看过，很可惜，已经被烧得看不见原样了。”
　　“线索就断在这里。”叶道，“目前只能往有资格接触禁术的势力猜测，兽人族的特征很明显，死后尸体也会化为动物，可以按下不提。”
　　“那群家伙崇尚纯粹的武力，很少出现有魔法天赋的幼崽，就算传信过去，对方也只会以为我们破事太多在挑衅他们。”惊雀冷笑一声，“矮人族更不必想了，那群小短腿实在是太显眼了。”
　　“惊雀。”笛制止了他的吐槽，“不要背后说小话。”
　　惊雀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忿，但还是乖乖住了嘴。
　　叶摸摸下巴：“说起来，巫妖一族是不是很久没来友好问候了？”
　　这话一出，精灵们陷入沉思之中。
　　精灵族诞生于生命树中，对万物生灵都有很强的亲和力，可以说是生灵的宠儿；巫妖一族则诞生于死灵之海，生长于漫长的、没有生命的静寂之中，役使的对象也多为一些失去生命的骨头架子。
　　虽然两族同样拥有永恒的美貌与漫长的寿命，甚至同样囿于没有幼崽降生的困境中，但因为生命本质的不同，是天然立场的死对头。
　　当然，大家都不是爱好打打杀杀的种族，平时吵架的方式也一向以和为贵——
　　精灵会带着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去往死灵之海，在巫妖睡觉的棺椁旁种下去，再加入一点催长的魔力，很快就能收获一只被浓厚的生命气息吵醒、因睡眠不足而暴跳如雷的巫妖。
　　巫妖会带着死灵之海的特产——高浓度盐水来拜访精灵，洒在精灵们平时汲水的河流上游，躲在暗处看精灵们为植物灌溉后的状态苦恼，看到精灵们饮下溪水，在他们皱起一张脸时哈哈大笑，现身后迅速遁逃。
　　戚晓：？
　　听完笛的讲述，她陷入了迷惑之中。
　　怎么说…很像百草门和灵山宗的关系，平时菜鸡互啄，实际上嘛，虽然大家嘴上都不承认，但关系其实很不错。
　　但她现在是在精灵之森，不是在灵山宗吧？
　　大家的年纪加起来都快比天道大了，怎么还玩这套啊？
　　笛看到妹妹迷茫的神情，觉得有点可爱，心情轻松不少：“我会给巫妖一族写信。”
　　叶道：“反正他们成天泡在海水里也没什么事可做，干脆就说得严重点，让他们出来给这些烦人的苍蝇找点麻烦吧。”
　　笛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当然，毕竟死灵之海的矿藏资源可不少呢。”
　　好一招祸水东引。
　　戚晓看了都想为巫妖摸把辛酸泪。
　　她积极道：“光是巫妖哪够呢？我听说教廷辖下的领地对兽人的歧视很严重，赫兰王室让矮人族的锻造大师干白工不说，还非法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啊！”
　　小精灵肚子里的坏水简直要溢出来了。
　　之后可不能得罪小破晓。
　　在场的精灵交换了一个后怕的眼神，齐齐后退一步。
　　笛思索片刻，点头：“也好，过段时间你也该启程去众神之殿了，难保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类从中作梗，是该支开他们。”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幕后黑手在混乱中露出马脚了~”叶心情很好，搭着戚晓的肩膀，笑眯眯道，“早该这么做了，哪有一直盯着我们的道理啊。”
　　笛一时无言。
　　精灵族从前的想法很简单，偏安一隅、保护好生命树，大家都是善良的性格，不愿意把其他的种族也卷入与人类的争端中。
　　其实在很久以前，精灵族和兽人、矮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但自从生命树出现问题后，他们就不愿意让曾经的朋友踏足精灵之森了。
　　兽人心思单纯，以为高傲的精灵要和自己绝交，便再也不与他们交流，甚至见到精灵时，还会恶语相向。
　　矮人族虽然拥有自己的领地，锻造技艺也很出名，却没有很强的实力，一直以来都依附于赫兰帝国和教廷，在人类与精灵矛盾最多的时候，很是被为难过一阵子。
　　精灵不希望自己的友人受到任何伤害，索性就断得一干二净。
　　往日热闹的精灵之森就此冷寂下来，巫妖最后一次造访时，没有在溪水中洒下高浓度盐水，而是询问精灵要不要请他们来这里做客。
　　答案自然是拒绝。
　　巫妖大笑着离去，就像从前许多次捉弄时他们一样。
　　但在那之后，精灵之森真的只剩下了精灵。
　　“我想…我们需要改变一些过去的想法。”笛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艰涩，但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内心前所未有地安宁。
　　精灵族一直在挣扎、在和人类对抗，为了保护生命树，他们不惜付出了自己的自由、魔力，乃至生命。
　　但这样的消耗是很不利的，总有一天精灵的数量会削减到无法对抗人类的地步，到那时候，人类伐倒生命树、做成他们梦寐以求的魔杖，就会让他们的贪欲得到满足吗？
　　不，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他们拥有了可以更好地发挥实力的魔杖，就会想要更好的武器、更好的装备——身具锻造天赋的矮人族会被奴役、陷入无休止的工作中；
　　也会想要更刺激的对战、想要实验魔杖的威力——天生便是战士的兽人会被关进角斗场中，成为向往暴力与鲜血的亡命之徒手中沾染的血色；
　　更会想要丰富的矿藏、想要黑魔法的书籍——巫妖同样会踏入死亡的国度，虽然那是他们眼中的安眠，但所有存在过的证明都会沉入死灵之海没有波澜的静水中。
　　“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愿意接受他们伸出的援手。”笛缓声道，“害怕连累到自己的朋友，害怕让他们也卷入无意义的争斗中。”
　　“但是，唇亡齿寒。”戚晓道，“如果真的有一天，精灵族彻底灭亡了——人类染着血的刀尖又会指向谁？”
　　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想法，精灵们有些哗然，但没有一个精灵出口反驳。
　　事实的确如此，他们从前的生活很悠闲，轮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如今，如果小精灵没有带着生命树的赐福降生，他们此时已然分身乏术。
　　精灵不讨厌繁忙的工作，但他们讨厌眼睁睁看着同伴失去生命的无力感。
　　“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我们依旧会保护好这些曾经的挚友。”笛轻声道，“我们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损失了，虽然这样的做法有悖于我们坚守的一些东西，但这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了。”
　　精灵的声音有些沉重。
　　戚晓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笛亲眼看见女王身边的所有精灵用生命力去哺育生命树，已然察觉可能到来的悲伤结局。
　　她轻轻拉住这个哥哥的衣袖，认真道：“我会让生命树好起来的。”
　　“现在的做法只是暂时让我们渡过这个困境，我会想办法，生命树会开花，也会结果。”
　　她说得认真，笛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生命树从来没有开过花。”
　　虽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但他心中还是兴起了一丝隐秘的期望。
　　破晓让精灵族走出了一直以来的死胡同，或许她说的话真的可以实现。
　　小小的种子埋了下来，只待有一日破土发芽。
　　作者有话说：
　　精灵：给老朋友（死对头）的坟头种点花花草草。
　　巫妖：咸死你们这群笨蛋！
　　（零号机摸摸铁皮脑袋）其实就是天然对傲娇吧


第23章 
　　精灵的行动力很强，在大家对眼下的局势有了明确认知、产生相应的紧迫感后，几只负责传递书信的鸠雀便衔着用特制药水密封好的信件，从森林出发，往各个方向飞去。
　　鸠雀是精灵之森特有的物种，通体洁白，体态圆润，像是一团毛绒绒的线团，瞧上去十分柔软。
　　每只鸠雀的脑袋前都顶着一团红色的暖光，据说可以在夜间用来照明，也能威慑一些畏光的猎食者。
　　戚晓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看向给鸠雀喂食的笛：“不用去请示女王陛下吗？”
　　笛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女王和长老们已经劳心费神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好好休息。”
　　叶道：“况且他们也能看到我们的行动。”
　　他这么说，戚晓便明白过来了——
　　这件事如果直接捅到女王面前，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讲都很不便。
　　说服需要时间，而以女王自身的立场，在“不知道”的前提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如果当真接到书面上的请示，却是没办法轻易同意的。
　　联合其它种族一起对抗人类方，显然会被扣上一个“挑起战争”的罪名。
　　与其落得满身话柄，不如从一开始就把整件事压在“年轻一辈小打小闹”的范畴中。
　　这样的话，就算是精灵族先挑的事，人类方也找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要挟精灵女王。
　　毕竟人类中有不懂事的来打扰精灵族，也不能拦着精灵族找外援啊。
　　只是这样做的话，如果结局不太理想，所有的罪责显然都会落到领头的人身上。
　　戚晓很光棍道：“之后要是查出来什么，就往我身上推吧，正好我想去外面游历。”
　　笛原先还有些心情沉重，被她一闹，颇有些哭笑不得：“雨跟我提过，你套他话不说，还想出去游历，看来是真的。”
　　他的言辞很温和，显然没有太强烈的反对情绪。
　　有戏！
　　戚晓眼前一亮：“哥哥同意我出去游历吗？我很聪明的！不会被狡猾的人类欺骗！”
　　笛道：“游历能开阔眼界，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哥哥一个人留在精灵之森的话，会很孤单。”
　　精灵刻意卖了个惨，眼睫微微垂下，俊美的面孔上满是低落的神情：“但雏鸟注定是要飞出巢穴的，哥哥希望你做高天上翱翔的飞鸟，而不是金丝笼中只会婉转歌唱的鸟雀。”
　　好一招以退为进。
　　叶旁观全程，跟惊雀凑在一起指指点点：
　　“哇他好不要脸，这种话都跟小破晓说。”
　　“干脆直说想要破晓定期给他写信吧，他的演技真的好烂。”
　　“所以才往下看吧，不然就会被拆穿了。”
　　他们俩嘀咕的声音并不小，戚晓听得忍俊不禁，按住笛青筋暴起的手，安抚道：“等到出去游历的时候，我会定期给哥哥写信的。”
　　笛稍感安慰，但很快就发现妹妹在意的对象似乎不全是自己。
　　小精灵说话的时候，眼神似乎一直在往他的肩膀上飘。
　　戚晓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鸠雀上收回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好像还缺一个传信的呢。”
　　笛：……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迅速理解了妹妹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叹口气，允诺道：“鸠雀只会亲近在幼年期喂养它们的精灵，过段时间会有几窝小鸠雀孵化出来，到时候你挑一只喜欢的。”
　　惊雀的工作也包括照顾鸠雀，闻言道：“最快的一窝需要十天左右，破晓要是很快就从众神之殿出来的话，正好可以赶上。”
　　【触发神秘礼包隐藏条件。】
　　任务面板突然跳了出来。
　　时间跨度有点久，戚晓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最开始是协作任务的奖励的“引导者”礼包，后来完成限时任务、成功救治笛后，奖励的技能“生灵亲和”又和最初的礼包合成了一下，之后就是有关独角兽的谈话中，她推测神秘礼包和生灵亲和这项技能的升级有关。
　　在果树林那边设下符阵后，生灵亲和升到了中阶，却没有出现有关神秘礼包的讯息，加上她这段时间做的任务也不少，零零碎碎的奖励很多，不知不觉就把这个奖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结果现在突然触发了隐藏条件？
　　戚晓很有一种“我以为这是个大西瓜结果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个香瓜”的微妙情绪。
　　鸠雀明明是我自己靠着厚脸皮要来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默默盯着任务面板上的提示看。
　　片刻后，下方缓缓浮现出几行鎏金小字：
　　【惊喜小提示：光脑意识体将单独创设载体，作为伙伴陪伴玩家。（注：原有功能在《神座》中无法使用。）】
　　【玩家可选择载体形象，也可交由光脑意识体自由选择。】
　　【是否由玩家定制？是/否（三分钟后自动拒绝）】
　　戚晓缓缓眨眼。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是001也能到游戏里来？
　　她很果断地选择“否”，对之后的会面期待起来。
　　001给她提供了与外界可能的交流渠道、给了她和师兄联系上的可能，还不厌其烦地和她科普常识，这些事情单独拎出来一件都能被她当作恩人看待，加在一起的话，戚晓愿意给001最大的信任与自由。
　　虽然不知道001能不能构建出嗅觉与味觉所对应的味道，但既然是在游戏里了，说不定可以让001感受到这些呢？
　　笛察觉到妹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看来破晓很喜欢未来要和你一起游历的伙伴。”
　　戚晓点头，笑容灿烂：“我很期待和它见面！”
　　领养鸠雀的话题告一段落，一直沉默不言的雨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正轨：
　　“笛，不要试图引开话题，你是打算出什么事的话，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担下来吧？”
　　“你转移话题的本事还是这么生硬。”叶摇头，“也就只有惊雀会被真正带跑了，虽然这话你不愿意听，但我才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他曲起指节，轻叩自己的胸膛：“我，离经叛道，还是潜藏的堕暗种，没人会觉得精灵族有问题，大家只是被我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笛的脸色有些难看，往常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上表露出焦躁的情绪：“精灵从没有堕暗这个说法！即使我们理念不同，但所有精灵都是自生命树中诞生而来的，我们是同胞是家人是伙伴！”
　　“你还是这么顽固。”叶轻叹一声，“承认我们不一样，并没有那么困难。”
　　精灵将背后的弓箭取下，顺手塞到戚晓怀中，神情很平静。
　　戚晓在接手弓箭的瞬间，就察觉到周围的魔力流动有了细微的改变。
　　叶依旧站在那里，原本金色的发丝却仿佛被漂去色彩一般，自末尾处迅速转变为月光般的银色，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映出莹莹的辉光。
　　他缓缓抬起眼，露出一双赤色的眼瞳。
　　戚晓微怔。
　　即使平日里叶的行为极为出格，她也只当这是精灵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异类，从来没有往其他的方向去思考过。
　　不知为何，戚晓突然想起了在面见女王前，与笛的一番交谈——
　　“也有陷入绝望的精灵认为女神抛弃了我们。”
　　“女神从来没有真正注视过我们。”叶露出一个带着讥诮的笑。
　　笛沉默着，没有出声。
　　叶将捞起一缕银发，递到他的眼前：“看到了吗？失去信仰的精灵就会变成这副样子，生命女神不喜欢死亡，所以我们偏偏就要变成巫妖的模样，但祂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传达神谕，也没有对我们降下神罚。”
　　“神明不会在意造物的生死，或许祂们还更喜欢具有反抗精神的前信徒呢——你不愿意抛弃自己的信仰，但在你重伤垂死的时候，只要成为堕暗种，就可以拥有怪物般的自愈能力，禁术攻击对你而言也不再致命。”
　　“多可惜啊，要是小破晓不在的话，你就能成为我的同伴了。”
　　笛冷喝一声：“够了！”
　　他将弓箭从戚晓手中拿回来，肃着脸塞回叶手中：“你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同伴。”
　　叶安静下来。
　　翠绿色的弓箭上，生命树的枝叶缓缓舒展开来，亲昵地蹭上他的指尖。
　　叶的发色重新变成了金色，眼瞳中的赤色摇曳片刻，如同烛火燃尽般，露出碧绿的底色。
　　良久，他嗤笑一声：“所以我说你们是笨蛋。”
　　眼看气氛缓和，戚晓疑惑发问：“你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笨蛋？”
　　挑衅度极强，惊雀已经露出狞笑了。
　　鸡飞狗跳地闹过一阵，精灵们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达成了共识。
　　“如果成功，当然是万事大吉。”
　　“有意料之中的小小失败，大家就一起扛下来。”
　　“如果结局很不理想，就由倒霉蛋自己扛下来，作为同伴，我勉为其难地带他逃到西大陆去。”叶补充道。
　　这句话实在是有挫伤士气的嫌疑，刚从惊雀手中逃离出来的某位叛逆精灵，又被一群指关节捏得咔咔响的精灵包围了。
　　戚晓听着那边传来的哀嚎，很有人道主义精神地问道：“哥哥，会不会觉得有点吵？”
　　叶被同伴围着殴打，虽说雷声大雨点小，但还是有点痛。
　　他怀着希冀的心情看向笛。
　　笛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般温暖：“小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生命女神的信徒分为两种：虔诚的笨蛋单推精灵、扭曲的聪明单推精灵（大概是大彻大悟后就会变聪明？）
　　新的八月！每天晚上6点日更！零号机很怕孤单，要来看我哦QWQ


第24章 
　　鸠鸟飞行的速度很快，在三天后，就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造访了精灵之森。
　　孩童模样的矮人坐在高高的树桩上，鼓着脸颊抱怨这帮冷酷无情还无理取闹的精灵：
　　“你们精灵啊！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稍微厉害一点，就没有什么优点了！当初一声不吭地跟我们绝交，是觉得矮人族没办法保护好自己吗？”
　　“笨蛋笨蛋笨蛋！总是说兽人愣头愣脑，可到头来你们才是最大的笨蛋！”矮人手里拎着一把铁锤，恨铁不成钢地往地面上砸。
　　矮人看着很娇小，力气却很大，铁锤与地面负距离接触时，戚晓从沉睡中惊醒，险些没从摇晃的树木上掉下来。
　　戚晓反手勾住树枝，缓冲落势，待彻底清醒后，才慢悠悠地跳下来。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树上睡午觉，没留神遇上个大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很是疑惑地看向震动的源头。
　　结果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对上了视线。
　　小女孩的头发是很浅淡的紫色，仿佛日暮时远山上即将隐去的一抹云霞，眼眸是更深一些的雪青色，中央点缀着星星形状的瞳孔。
　　梦幻得像一场美梦。
　　戚晓对漂亮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是谁家的小孩迷路了吗？我送她回家吧。”
　　笛额角青筋直跳，刚想开口提醒，就看到矮人揉了揉眼，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惶恐神情。
　　嗯，没有冲着他拎起那柄大铁锤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笛：……
　　他很知趣地选择了沉默。
　　“他们都好凶，我好害怕。”小女孩眼眶微红，模样瞧上去十足十的可怜。
　　戚晓蹲下来，耐心道：“他们都很好相处，没事的，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
　　想到对方是个因为迷路而担惊受怕的小孩子，她想了想，向边上的兔儿草要来一片长长的叶子，手指翻飞间，一朵蝴蝶发饰就被她放在了小女孩的掌心。
　　她草编的手艺还是和师兄学来的，最开始拜入灵山宗时，她总是忧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够好，担忧自己被师门放弃，总是睡不踏实。
　　起初是师兄陪着她，后来年岁渐长，外面很是有些流言蜚语，师兄便改成了每晚临睡前，在她的床头放上一只草编的小玩意。
　　蝴蝶兔子猫咪小狗，种类很多，总归是些女孩子该喜欢的东西。
　　其实到后来她已经不大害怕了，毕竟师父和师兄对她的好作不得假，再往坏处想，就是在杞人忧天了。
　　她只是在意和师兄待在一起的时间。
　　师兄白日要练剑、要管着宗门的各项事务，抽空去秘境历练时，总是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她和师兄真正独处的时间只有晚上临睡前。
　　她那时年纪小，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去添乱，干脆就挑在师兄空暇的时候，央着他教自己草编。
　　“这样我不光可以给自己编，还能给师兄编！师兄也用不着费力啦！”
　　师兄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之后师兄外出历练，她每日往师兄的床头放一只草编，几乎要把他的床给铺满了。
　　那次历练师兄受了很重的伤，先去百草门将养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除了天材地宝，储物袋里最多的东西就是草编。
　　不多不少，刚好和她的草编一个个凑上对。
　　回忆起从前种种，戚晓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短暂的怔愣后，她对着小女孩展露笑颜：“可以别在头发上哦。”
　　“我喜欢这个小精灵！”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她站起来，扑到戚晓怀中，大声宣布。
　　惊雀早看她不顺眼了，酸溜溜道：“喜欢也没用，也就你们矮人腿短，才能天天装小孩。”
　　戚晓被突然袭来的重量压得一晃，险而又险地稳住下盘。
　　她正咂摸着怎么这么重，余光瞥见小女孩手中拎着的大铁锤，顿时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她默默伸出手，把“小女孩”从怀里扒拉出来，恭恭敬敬地送回木桩。
　　随后戚晓一个滑步，躲到笛身后。
　　小精灵这套动作实在太过连贯，矮人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迅速拉开距离了。
　　她很没趣地撇撇嘴：“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叫星予，如果你哪天去矮人族小镇的话，报我的名字，锻造可以打五折。”
　　叶道：“别看她这样，她是矮人族的长老，小破晓去的时候不必客气，矮人族几乎包揽了所有锻造的生意，可有钱了。”
　　戚晓若有所思：“既然是连锁产业的话，为什么不搞个会员卡呢？”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销售手段，前辈手札上都有详细的记载，有些在九州很是流行，有些则是闻所未闻，许是更容易接受的方式才能从前辈所在的时代流传下来，“会员卡”就是现今仍然在高端店铺流行的销售方式。
　　简单些的，就是充值多少灵石，会在充值的基础上赠送一些数额，比如满100灵石送20灵石，满200送50，在充值更多的额度时，赠送的数量也会有所增加。充值的灵石是只能在那一个店铺消费的，抓的就是客人想要省灵石的心理，但实际上，充值进去的灵石会比原本预计的花销大上很多。
　　这样一来，客人不仅消费更多，还会觉得店铺很不错。
　　复杂些的，可以玩的花样就更多了，什么消费满多少升级为几品会员可以享受什么样服务啊，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不把修士的钱包掏空就不罢休。
　　星予露出一个迷茫的神情：“什么是会员卡？”
　　戚晓含糊道：“是我从一本书上看来的。”
　　她盯着一众精灵怀疑的目光，将会员卡最基础的机制简单讲解了一番。
　　“小破晓从哪里看到的书啊。”叶凑到笛旁边，压低了声音询问。
　　笛面不改色：“或许是在雨那边吧，他外出游历的时间最长，有些杂书也不奇怪。”
　　两个精灵早就看出了破晓的不寻常之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头，星予终于弄明白了会员卡的原理，恍然大悟地握住戚晓的手，上下摇了摇：“恁是俺见过最聪明的小精灵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俺店里用这种方式赚到的钱，分一成给你哈！”
　　她一高兴，口音便变得意外粗犷起来。
　　戚晓在法会上见过几个北域的剑修，法会只开了三日，却把所有人的口音都带歪了，她和师兄回去后给师弟师妹们上了几堂课，结果被师父追着满山跑。
　　她听到熟悉的口音，险些以为师父会在后面拿着拂尘揍过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笛。
　　笛道：“矮人族有自己的语言，一般只在彻底掌握锻造技艺、可以独立接单的时候，才会去学习大陆通用语。”
　　懂了。
　　再次证明了前辈手札中刻意强调的“学好普通话要从娃娃抓起”。
　　说起来，北域那些剑修都是自小就学九州统一语言的，但这口音无论如何就是改不了。
　　可见小时候打好基础，长大万事不愁的说法，也不是完全准确的。
　　想明白就不愁了，何况这边也没有师父追着打，戚晓非常安详地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这哪儿能行咧——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哈。”
　　转折可以说是非常突兀、非常顺从本心了。
　　但矮人就喜欢爽快的家伙，而且小精灵还能学着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很亲切。
　　星予站在树桩上，刚好平视戚晓的胸口，她踮起脚尖，拍拍小精灵的肩膀，满意道：“这才对嘛。”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协议卷轴，和小精灵签好转利的协议后，才看向精灵：
　　“具体的情况我在信件中已经大致了解了，矮人族不擅长战斗，但是我们会为精灵族提供武器，人类方已经承接的单子不会推，但之后我们会尽量避免和人类交易。”
　　笛道：“已经足够了，这是很好的喘息时间。”
　　星予皱起眉：“你们这帮笨蛋里应该有一两个聪明精灵能听明白我的意思，矮人族不擅长战斗，但兽人和巫妖都很能打，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有一条和龙族交换物资的通道？”
　　叶笑嘻嘻地插话：“前两方已经传去书信了，巫妖大概在死灵之海睡大觉吧，不然这么好的嘲笑机会，没道理不来啊。”
　　星予深以为然地点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带跑了，骂骂咧咧道：“那兽人呢？那帮傻大个可较真得很，没有精灵亲自上门的话，你们传信的鸠雀都能被他们烤了吃掉！”
　　笛露出一个苦笑：“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就不必卷到这些麻烦事里了。”
　　“所以我才说你们都是笨蛋！自以为是的笨蛋！好好解释的话是会要命吗？你们都快灭族了！”矮人气得直跺脚，脚底木屑纷飞。
　　叶打了个哈欠：“没事，也不急于一时。说起来，之前救下小破晓的银龙，似乎很喜欢我们这边特产的果子，可以邀请他先来这边震慑一阵子。”
　　笛面露难色：“我们这边的通道不太稳定，就算对方愿意帮忙，也有很大的可能被传送到距离很远的地方。”
　　“那可是龙欸！以他们的速度，从东大陆的一端飞到另一端，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啊！”叶摇晃着笛的肩膀，企图从他的脑袋里晃出一点水来。
　　说完，他转眼看向戚晓：“正好小破晓过段时间要外出游历，干脆让她顺路去兽人领地一趟吧。”
　　【触发游历任务。】
　　【任务描述：很久很久以前，一堆毛绒绒突然生起了闷气！虽然精灵朋友很想哄好他们，但显然没有真正见面的沟通是缺乏了一些必要条件的，但精灵们似乎都有自己的责任在身…善良自由的小精灵当然不会让好朋友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请帮助他们和好如初吧！】
　　【任务内容：拜访兽人族领地，安抚因为和好朋友绝交而暴躁生气的毛绒绒们。】
　　【奖励：经验值800，兽人族领地声望上升。】
　　【提示：该任务为长期游历任务，兽人族领地分为契亚山脉与纳西比草原两部分，建议玩家逐步探索。】
　　戚晓点头应下：“只是我游历的过程可能有点慢，中途也不能放弃给他们写信联系感情哦。”
　　她看了眼任务列表，瞥见协作任务那边多出一张地图，上面有几个绿色光标在往这边靠近。
　　“我的朋友要到了，先失陪一下。”戚晓道。
　　作者有话说：
　　矮人族个子小小，其实力气很大的（毕竟要锻造）今天的赢家是会员卡！


第25章 
　　小精灵一直待在森林里，当然也谈不上认识外面的朋友。
　　笛稍加思索，便意识到妹妹是要去给那几个被卷入争端的人类赔礼。
　　虽然不太放心，但女王和长老不出面的情况下，他是目前最大的话事精灵，不好扔下客人离开，只好给叶递去一个眼神。
　　叶点头应下，笑眯眯地跟上戚晓。
　　星予看到他指缝间漏出的寒光，大大咧咧地叹口气：“不是我说，他就像个变种的巫妖。”
　　笛不露声色地挡了回去：“叶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和破晓很处得来。”
　　精灵耳尖，即使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叶还是听到了这段称得上简短的对话，突然笑了一声。
　　戚晓很自然地安慰他：“哥哥是在帮你说话呢，没事，你看，哥哥说我们俩处得来，他总不能说我是个小巫妖吧。”
　　要知道，巫妖这个种族，在精灵的词典里，一向是和狡猾、诡计多端挂钩的。
　　叶被小精灵的脑回路逗得发笑：“要真这么说的话，其实好像也差不多。”他心情很好地揉乱小精灵的头发，“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那个矮人说得很对，大家都是大傻瓜，你哥哥是最大的那个傻瓜。”
　　戚晓拍开他的手：“说话就说话，不要把我的头发弄乱。”
　　她打了个呼哨，在树上小憩的鸟雀振翅而来，帮她梳理头发。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估计也就那几样，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啊，你又不是故事里的大反派，不会毁灭精灵之森，也不是童话里的大恶龙，会把公主带走——我们可是精灵欸，没有公主会被你喜欢，你也带不走。”戚晓嘟囔着道。
　　当一个异类显然是很难受的，但如果周围的人都抱持着善意的态度，其实要对抗的只有自己。
　　就像百草门的小毒女，从来没炼成过一炉治病救人的丹药，不管是什么方子，到她手里无一例外都成了伤人的东西。
　　百草门和灵山宗算得上关系不错，她幼时常去交界的山头采些水果——百草门种植药材的水平很高，连带着周围山头的果子都格外清甜。就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小毒女，看了许多次炸炉。
　　最后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了一枚，被小毒女兴高采烈地送给了她，说是水果味的辟谷丹。
　　她秉持着信任小伙伴的心理，吃下了那枚辟谷丹。
　　是水果味的没错，就是后劲有点大，她昏睡了许多天，睁开眼就看见小毒女泪眼朦胧的一张脸。
　　昏睡过去自然是不用吃饭的，从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很成功的辟谷丹？
　　戚晓这么安慰着，却是很诚实地补了一句：不过这些东西之后还是拿着去祸害那些干坏事的家伙吧。
　　其实就是一句玩笑话，戚晓也知道，百草门中的风气很好，小毒女即使炼不出丹药，也不会被门中人苛待，何况小毒女的师父是那个脾气很好、总是和她师父笑眯眯下棋的门主。
　　结果没过多少时间，戚晓就听闻小毒女彻底放弃怜悯苍生的道了，转头就去证了杀戮之道。
　　戚晓：？
　　她担忧友人，特意跑去探望，却看到万蛊门的人上门，请小毒女跑路去他们那边。
　　小毒女很淡定地奉上一杯茶，看着万蛊门来的那位长老饮下茶水，在座位上抽搐不止，最后渐渐失去生机，化为一抔尘土。
　　随后她就像从前许多次那样，笑眯眯地挽住她的胳膊，用亲昵的语气和她问好。
　　戚晓问她，她便拿出通缉令，给戚晓看她这段时间斩杀的恶人。
　　骨灰大概可以凑个一箩筐吧。
　　戚晓在那时便明白了，小毒女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去践行属于她的道义。
　　治病救人是怜悯苍生之道，斩杀恶人也是救苍生之道，两者之间，并无区别。
　　戚晓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平和道：“不管怎么样，但你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这片森林，保护我们的同伴呀。”
　　叶毫不客气地给她一个脑瓜崩：“歪理倒是挺多。”
　　却也没反驳。
　　鸟雀在她的发间编了两条细辫，还将细碎的花朵点缀在里面，戚晓捂着额头瞪他一眼，在溪流旁看了眼自己的倒影，又高兴起来。
　　叶哼笑一声：“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
　　和别扭精灵的谈心告一段落，戚晓继续往约定见面的外围走去。
　　符阵仍在运作，戚晓和周围的植物打完招呼，才从灌木丛中穿过去，一打眼便看到眼巴巴等在树荫下的四人。
　　三人组本来对恰好碰见小精灵这件事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早点拿到奖励，看到森林里出来的纤细身影，本来被晒得昏昏欲睡的楚浅一个激灵蹦起来，连带着把旁边的同伴都吓了一跳。
　　她越过身边的夜月，伸手推推已经睡着的原千里，压低了声音道：“醒醒，我们的财神爷来了。”
　　也不知原千里是梦见了什么，咂咂嘴，完全没有清醒的征兆。
　　夜月面不改色地抬起脚，往旁边一踩。
　　原千里捂着脚背跳起来，仿佛准备和人斗鸡。
　　艾力在旁边“噗嗤”一声，很快就发展成了捧腹大笑。
　　原千里又气又恼：“别笑了！NPC都过来了！当心降你好感！”
　　降好感倒不会。
　　其实我还挺喜欢看这种戏码的，可以多来一点。
　　戚晓一边维持着小精灵的形象，一边在心里碎碎念。
　　她转眼看向叶，仿佛是一个征求同意的姿态。
　　叶很自然地伸出手，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戚晓从随身的小兜里摸出准备好的赔礼，放到他手上：“叶哥哥是要帮我转交吗？”
　　明知故问。
　　叶虽然不明白小精灵为什么不肯和那几个人类接触，还刻意要演上一演，但他本来就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性格，便配合着她点点头。
　　三人组早就实验过小精灵之前给的那片鬼画符布料的功效，眼下看到叶手上那几张单薄的纸片，目光愈发灼热。
　　戚晓这几天已经能很好地控制琉璃棒，节省下来的法力用来画符绰绰有余，考虑到上次三人组不是同时出现的，戚晓索性就画了四张，连没出现的那位肉质精壮大汉的份都算了进去。
　　毕竟对方舍身保护队友时吼出来的那句话真的很令精灵震撼。
　　戚晓想确认一下转交出去的奖励有没有出现问题，心念微动，将面板调了出来。
　　【小精灵的赔礼：小精灵为了表达歉意给出的礼物，似乎是她花费了很大工夫制作出来的东西，饱含着她对朋友的祝福——唔，似乎只有一个人被排除在外了呢，是谁呢，小精灵不会说出来的。】
　　符箓在面板上被简化成了一张写着不明符号的小纸片，上方有一条画横线的标注。
　　【一张画满鬼画符的纸片】×4（永久道具）
　　品质：高级
　　效果：佩戴后缓慢回复自身生命值，当使用对象身处森林时，回复速度增幅2倍。（注：该道具为单人道具，使用效果不可全队共享。）
　　道具故事：小精灵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受伤、即使受伤也会很快愈合，最重要的是，要和同伴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珍贵的情谊是森林中闪闪发光的苍色宝石，而笑容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法宝。小精灵是森林的宠儿，所以森林也会庇护持有她信物的存在。
　　戚晓看到道具故事，微微一怔。
　　叶很快便将那几张纸片一一分发下去，奖励介绍的字眼缓缓淡去，换成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协作任务奖励支线已完成】
　　三人组拿到了奖励，看到道具介绍，愈发激动。
　　“是回复道具！还是人手一份！”
　　“小精灵真的好大方哦，呜呜呜我的宝贝晓晓。”
　　“好家伙，难怪你们三个升级这么快，原来是提前抱了NPC的大腿。”原千里头一回看到高级道具，颇有些酸溜溜道。
　　“不被小精灵当成朋友的是谁，我不说。”楚浅笑眯眯补刀。
　　“是他吧。”
　　“肯定是他，头一回见面就没穿衣服的变态。”
　　“啧啧啧，世风日下啊。”
　　三对一，原千里默默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戚晓看得有趣，弯起眼，对楚浅道：“之后有什么事可以来这里找我，给你的礼物上，我附加了一缕印记。”想到自己之后的行程，她又道，“不过我过段时间大概会出去游历，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可以找巡查森林的精灵们帮忙，看到我留下的印记，大家就会明白的。”
　　“是随机刷新的稀有NPC啊。”原千里有点羡慕，看着楚浅手里的纸片，颇有些抢过来的冲动。
　　这算得上是一份很重的礼物了，楚浅有些无措：“其实——”
　　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么善良的人类，第一次过来是想用炸药威胁，借此换来学习技能的机会，之后对你好也是因为任务奖励很丰厚，甚至在这一次，踹树的举动也都是计划好的。
　　戚晓道：“和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吃到了很好吃的烤兔子，其实精灵是不吃肉类的，只有叶哥哥会陪我胡闹；第二次见面，不管目的是什么，你们确实是在帮精灵说话；现在是第三次见面，我很喜欢你，你和同伴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
　　没有多大的原因，只是楚浅和同伴相处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从前在灵山宗的时光。
　　有师兄，有小黑，师弟师妹们经常用仰慕且亲近的目光看着他们，师父偶尔会带着礼物回来探望。
　　楚浅总觉得小精灵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但她只是伸出双臂，抱了抱这个一直以来被他们当成NPC的美貌精灵：
　　“谢谢你，我也很喜欢你，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小精灵哦！”
　　作者有话说：
　　小毒女就是和师兄打擂台赛被敲晕过去那个！其实就是猫猫和狗勾争宠啦2333他们都想把奖品送给晓晓（零号机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26章 
　　青翠的草叶上凝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坠在叶尖，将落未落。
　　一只抱着塔果的飞鼠收起翅膀，在草叶下方静静地等待着露珠落下。
　　倏忽间，一支前方凝聚着白色气旋的箭支从上方急掠而过，环绕在箭支周围的金绿色流光仿佛被风刻意捋顺整理了一番，线条笔直利落，如同簇拥着箭支的无形光箭。
　　箭支卷起强劲的气流，被露水压得趴伏在地的草叶在风中摇曳着，露水被扬到半空中，再度落下时如同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搭起一道小小的虹桥。
　　【周期任务进度已更新，目前进度30/30 。】
　　【周期任务圆满完成。】
　　【天赋技能：永久天赋神箭手 已激活】
　　戚晓将弓箭重新背回身后，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简单扫了眼面板，蹲下身，手掌摊开，放在被人工降雨弄得湿漉漉的飞鼠前：“抱歉，我帮你重新做一个吧。”
　　飞鼠体型很小，翅膀并不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而是他们为了躲避地上的天敌，收集鸟雀落下的羽毛、以飘浮草的草叶为骨架制作的。
　　制作完成后，飞鼠会衔着这个“鼠工翅膀”爬到高高的树上，随后钻到特意留好的套圈中，从高处借着风一跃而下。
　　飘浮草赋予翅膀在空中悬浮的能力，鸟雀的羽毛赋予翅膀飞翔的能力。
　　飞鼠让翅膀真正拥有意义。
　　即使拥有飞行的能力，空中也并非没有它们的天敌，甚至会让它们更容易被猛禽发现，但飞鼠似乎天生便拥有冒险精神，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开始制作自己的翅膀，随后便义无反顾地奔向天空。
　　大概对它们来说，在高高的地方，就可以完整地看到想要看见的景色——不是一棵青翠的草，不是一株正在绽放的花，而是一整片广袤的森林。
　　总而言之，是很值得敬佩的小生命。
　　飞鼠“嘤嘤”叫唤几声，从已经开始缩水的翅膀中挣脱出来，爬到戚晓手中。
　　脱开翅膀后，它行动敏捷了不少，原地转了几个圈圈，放下塔果，用两只爪子抱住戚晓的手指。
　　戚晓这才想起自己练箭前为了保持专注，把生灵亲和这项天赋技能暂时关闭了。
　　心念微动，在技能面板上灰色的字眼重新恢复金绿色后，戚晓低头看向飞鼠。
　　“把我原本的翅膀带上呀，好重，我拿不动。”
　　飞鼠抱着她的手指，豆豆眼中流露出请求的神色。
　　怎么说罪魁祸首都是自己，戚晓生出一股难言的罪恶感，将翅膀捡到飞鼠的身边放好，稍稍合拢掌心，防止它掉下去，这才起身往生长着飘浮草的溪流边走去。
　　“小精灵会做翅膀吗？其实把这个弄干就可以啦。”飞鼠坐在她的掌心，拍拍自己湿漉漉的翅膀。
　　戚晓道：“我草编的手艺还不错，这个应该也可以。”她顿了顿，安慰有些过意不去的飞鼠，“翅膀变湿之后，即使再晒干，连接的地方说不定也会变得不太牢固，这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给你做个新的，你可以想想要什么样子的翅膀。”
　　飞鼠便高兴起来：“我想要坚韧一点的草叶，还有轻盈一点的羽毛，可以让我飞得高高的，还不用怕突然刮起的大风。”
　　戚晓点头应下，随手从灌木丛上采下一颗莓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到飞鼠怀里。
　　飘浮草所在的区域很好找——这种植物只有根须扎根在土地中，以魔力构成的光带和茎叶相连，用以输送养分，在夜晚时来到这片溪流旁，就能看到聚光灯一般的光束到处移动。
　　虽然白天能见到的光芒很微弱，但足够戚晓找到它们，简单沟通后便拿到了制作翅膀所需的草叶，戚晓道完谢，朝果树林进发。
　　似乎是因为很快就要出去游历的缘故，这两天她行动的自由度高了不少，戚晓轻车熟路地绕到一条小径上，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在符阵设下后，果树林这边轮班的精灵空闲不少，常驻的只剩下一个还在“坐牢”期间的雨。
　　雨正在完善自己的药剂学笔记。
　　两天前小精灵把8种药剂全学完了，但还是会往这边跑，用小精灵的说法就是“技多不压身”，反正他的空闲时间还挺多，干脆就把以前的学徒笔记和研究日志整合一下，等小精灵要外出游历时当成礼物送出去，说不定之后能派上用场。
　　看到戚晓过来，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把那本厚得像砖头的笔记合上，有些诧异：“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饭吃了吗？”
　　往常小精灵都是吃完午饭后午睡一会儿后才过来的，偶尔会带些自己做的点心。
　　戚晓举起手中的飞鼠：“我练习箭术的时候不小心把它的翅膀弄湿了，来看看你这边有没有好一点的羽毛。”
　　看到她手腕上叮当作响的回音螺手串，雨撇撇嘴：“敢情是来我这边要材料了，你随便叫一声，多的是鸟雀给你羽毛。”
　　戚晓理直气壮：“有处理好的为什么不用？”
　　雨早就习惯了小精灵的厚脸皮，叹口气，在树桩旁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找一通，终于摸出来一只画着羽翼图案的小匣子。
　　他把匣子扔给戚晓：“拿去拿去。”
　　戚晓接住匣子，在雨身旁坐下，飞鼠被她托到自己的肩膀上，随后她打开匣子：“看看喜欢哪种羽毛？”
　　雨凑过来，点点匣中苍色的羽毛：“这个是青鹰的落羽，是飞行药剂的原料之一。”
　　“这片是狮鹫的翎羽，用来制作疾行药剂的，单独拿出来也可以提高速度。”
　　“这支是皇鸟的羽毛，是恫吓药剂的最好材料，对低阶的鸟雀有天然的震慑力。”
　　“……”
　　他一边介绍，一边把匣子中被打乱的羽毛一一归位。
　　飞鼠制作翅膀的羽毛都是和好商量的雀鸟交换来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圆润的豆豆眼中显出震惊的神色。
　　“不用给我这么好的羽毛的。”它细声细气道。
　　虽然拒绝时有点心痛，但飞鼠知道自己不该占这么大的便宜，看这个精灵如数家珍的模样，恐怕这些羽毛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雨伸出手指，轻轻摸摸这只小飞鼠，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后满意点头：“没事，我还有很多。”
　　戚晓道：“今天我没有过来的话，恐怕他连这匣子羽毛在哪儿都能忘了，所以不用有负担。”
　　虽然说出来的是事实，但白拿这些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戚晓思索片刻，道：“做好翅膀后我请你吃午饭。”
　　雨直起身，一脸严肃：“不能抵赖。”
　　戚晓一时无言，点头应下。
　　将飘浮草的草叶编成骨架的一步还算顺利，轮到安放羽毛的时候，戚晓却犯了难。
　　无他，飞鼠制作骨架时预留出来的空缺比较小，因为会用羽毛和它们交易的只有一些小型鸟雀，羽毛偏向细长。
　　但匣子里的羽毛……最小的那片都比飞鼠大。
　　雨给她出主意：“要不要试试缩小药剂？”
　　“然后下个一场雨就被洗干净了，到时候天上多出来一只翅膀风筝？”戚晓才不上当。
　　雨想像了一下画面，忍俊不禁：“没事的，这么显眼，我肯定能救下来。”
　　戚晓也笑了起来：“好怪哦，再想一遍。”
　　不过雨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戚晓思索片刻，手中符意骤亮，匣子中的半数羽毛被缓缓成形的字符卷起，在微光中渐渐变小。
　　虽然拥有把物体缩小的功效，但是这张符箓的名字是花仙子。
　　嗯，很奇怪，但如果发明者是那位写下手札的前辈的话，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毕竟前辈行事说话一向都奇奇怪怪。
　　戚晓暗自腹诽，将缩小后的羽毛一一套入留好的空隙中。
　　飞鼠看得有点呆：“不、不用这么多的！”
　　戚晓担心这些羽毛会被风吹跑，又往上面加了一道加固联结的符意：“我希望你可以看到更高处的风景呀。”
　　飞鼠没再推辞，扶着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小辫，用已经被太阳和微风弄干的毛发，轻轻蹭了蹭小精灵的下巴。
　　雨对小精灵收买小动物的话术叹为观止，闲聊道：“明天就要去众神之殿了？”
　　戚晓怕把飞鼠抖下来，没乱动，嘴上应了一声：“嗯，不过女王之前说众神之殿很少出现，只知道大概的位置，我可能还得找半天进去的路。”
　　“她肯定还说有精灵迷路回到森林了。”雨道。
　　“你怎么知道？”戚晓眉梢一挑，“不会那个倒霉蛋就是你吧？”
　　雨一脸镇定：“怎么可能。”
　　戚晓了然：“是你。”
　　她把最后一片羽毛安放进去，掂掂手里那个已经晾干的翅膀，对比了一下新做的，满意点头。
　　戚晓伸出手，把肩膀上的飞鼠托到掌心，又将新翅膀放到它旁边：“试试看，不满意的话我再修改一下。”
　　但飞鼠没有动。
　　它思考了片刻，细声细气道：“小精灵是要找一片很大的建筑群吗？”
　　戚晓点头：“既然是神殿的话，应该很大。”
　　飞鼠道：“天气好的时候，我会飞得很高，有时候会看见那棵很大的树的东边，有很大一片影子，虽然那里树也多，但在高处的时候，可以看到影子里有一点建筑物的轮廓，但是那片地方没有房屋哦。”
　　雨咋舌：“你这算是…打个瞌睡就有小飞鼠来送枕头？”
　　也只有飞鼠需要去地面躲避天敌，因此才会格外注意地上可以用来藏身的阴影，偏偏它们又很喜欢欣赏风景，所以才会注意到影子的异常。
　　戚晓道：“我也没想到。”
　　帮助飞鼠重新制作一对翅膀，是因为事情因她而起，她从没想过还有意料之外的回馈。
　　她帮着飞鼠套上那对翅膀，将它举起来，看着它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兴奋地翱翔。
　　飞鼠控制着翅膀，又落回她的肩头。
　　它道：“小精灵，明天我来为你带路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精灵超强所以过分谨慎，晓晓做好探索准备了，开始回收主线剧情w
　　接到编编的通知，这篇明天入v，明天会有万字更新掉落！还会掉落小红包！时间不变！
　　在写这篇故事的时候，零号机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多小天使看，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慢吞吞拖出一袋子机械玫瑰）这是零号机拆了好多东西攒出来的，今天所有小天使都有份！
　　虽然有一点贪心，但零号机希望小天使们可以继续陪着零号机，零号机会努力进步的！只要一点点晋江币，就可以兑换成机油维持零号机的机体运行！零号机很乖的，吃得不多QWQ


第27章 
　　飞鼠没有固定的住所, 第二天在哪里集合也是个大问题，戚晓询问过它的意见后，又用柔软的干草和几块木板搭了张临时的小床。
　　雨道：“每个生命都是自由的, 小破晓，你没办法保护所有脆弱的生命。”
　　他看出来小精灵对飞鼠似乎格外优待，不免要提醒上一句。
　　精灵是很善良的种族，从来不吝啬于帮助万物生灵, 但他们的寿命极为漫长, 帮助可以, 却不能太将某一样事物放在心上，不然只会让自己之后的岁月中剩下无尽的追忆与痛苦。
　　所以他们必须淡漠。
　　戚晓正在用草地上的野花送出的花朵装扮小床, 闻言一笑：
　　“为什么非得在最开始相遇的时候就去思考未来的离别呢？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轨迹, 离别也是必然的结局, 但我们可以选择去在意相处时的每一个瞬息, 它们已经足够美好了。”
　　飞鼠扒拉着小床的一侧，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她。
　　戚晓伸出手，将最后一朵小花装饰在它的羽翼上, 弯起眼眸。
　　雨一时哑然。
　　片刻后, 他发出一声叹息：“你看得很通透，难怪生命树格外喜欢你。”
　　戚晓权当这是一句夸赞，起身去杂物堆里翻出来一只大锅，转眼看向雨：“杂蔬汤吃不吃？”
　　雨压低了声音：“你和叶总是偷偷溜出去吃什么？”
　　问是这么问，但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眼神中的期待简直要溢了出来。
　　戚晓：……
　　她伸手揉揉眉心：“果树林这边还有其他精灵，你要吃的话下次带上你。”
　　雨一脸幽怨：“我又没办法轻易出去, 上次出去看个热闹都被延长守林时间了。”他嘀嘀咕咕片刻, 突然了悟, “不对啊，反正还有这么长时间，再被延长个十年也无所谓了。”
　　“下次叫上我！”他生怕戚晓反悔，迅速拍板。
　　典型的债多不压身。
　　戚晓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想到眼前这个外出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估计也没少沾荤腥，又觉得情有可原起来。
　　不怕没吃过，就怕尝过味道之后一直惦记。
　　看到雨这副馋肉的模样，戚晓就不由得想起梵音寺的那位小佛子，用他们主持的话说就是“十世善人转世，与佛祖有缘”，自小就被收入主持门下，被教养得十分沉稳，不过还保留着孩童天性，是个逗弄起来很好玩的可爱小孩。
　　十世善人的命格在身，小佛子的气运很好，梵音寺自他入门起，不过短短五年，便跻身七大宗门之一，香火也十分鼎盛。小佛子又是个掉个坑都能顺手薅来一把仙品灵草的特异体质，时间一长，不免要被有心人盯上。
　　虽说梵音寺守卫森严，但还是在小佛子七岁的时候被钻了空子。
　　小佛子年纪虽小，却和其他宗门的弟子都处得很不错——虽然也不排除大家都是些爱逗弄小孩的坏蛋。总之，在小佛子无故失踪后，九州六重天找人的阵仗十分轰轰烈烈，几乎要将整片地皮翻个底朝天。
　　最后小佛子是在一重天的一个魔修宗门被发现的。
　　魔修顺从自己的欲望，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孩子下手的地步。小佛子被发现的时候好端端呆在那个宗门的老大身边，帮人家在宗门地图上画圈，落一次笔就有一个魔修跑出去，回来的时候抱着宝贝状若疯癫。
　　小佛子本来就是个大善人性子，反正被掳来也不是让他干坏事，干脆就想着帮这群魔修发家致富了再走，就是给师门报平安的传讯符半路被一重天的屏障拦截了，才闹出了无故失踪的乌龙。
　　这群穷疯了的魔修头一回见到这种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自然也不会对这位财神爷做什么，吃穿用度都是给的最好的——
　　问题就出在吃上。
　　魔修大多是些二愣子——这话不是歧视，而是魔修修行需要自身灵力逆经脉而行，最开始对功法不熟悉，难免会伤到脑子，再加上这群家伙顺应自身的欲望，做事往往身体先行动，从不仔细思考。
　　对这群魔修来说，最好的东西就是酒和肉，天地良心，好在有个当爹的魔修知道小孩子不能喝酒，单单只是做了肉食。
　　一重天可以食用的灵兽大多长得像植物，小佛子没起疑心，或者说吃得很开心。
　　毕竟是个出生起就没吃过肉的可怜孩子。
　　可怜孩子被带回梵音寺后，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吃的都是肉食，好在没被长辈怪罪，只是心中又悔又…馋。
　　反正戚晓不止一次在大比上看到那群魔修偷偷给小佛子塞肉干。
　　虽说佛门要戒荤腥，但大和尚们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人借此挑衅也只微笑着答“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倒是误打误撞把想要把小佛子撬到自家的道一阁给挡了回去。
　　大家私下里都调侃小佛子怕是头一个不用忌口的小和尚，但遇上小佛子的时候，还是会投喂一些好吃的。
　　“当精灵也不容易啊。”戚晓终于明白了小佛子的心情，摇头叹息。
　　雨心有戚戚：“谁说不是呢。”他思索片刻后，突然露出嫉妒的神情，“不对，你叹什么气啊，等你顺利从众神之殿出来，不就要出去游历了吗？可恶，到头来凄惨的只有我自己！”
　　戚晓懒得搭理某位嫉妒到变形的精灵，施了个除尘诀，把食材整整齐齐码到锅里，又把锅子架好：“点个火。”
　　雨打了个响指，一簇以魔力为燃料的火焰熊熊燃起。
　　食材中有水分很多的蔬果，不用另外加水，戚晓往里面丢了几个可以当成调味料的果子，便盘着腿坐下。
　　雨注意到她在发呆：“怎么了？”
　　戚晓回神，道：“我在想进去众神之殿后要怎么做。”
　　女王说众神之殿是古代沟通神明的场所，但因为没有精灵真正抵达过那里，所以也只能说是“有可能联络上生命女神”，虽然现在知道确切的地点，成功进入的可能性很大，戚晓却还是有些不安。
　　既然是众神之殿，那显然还有其他的神明存在，如果联络的过程中出现差错，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雨道：“生命女神的权柄很大，如果众神之殿真的能和神明沟通，不会出现差错的，安心。”他一摊手，非常坦然，“其实在生命女神和我们失去联络前，还是有几位的神明尚存于世的，生命树对祂们而言，也是很值得垂涎的存在，但祂们不敢真的动手抢夺，你猜为什么？”
　　戚晓：“不要卖关子。”
　　“因为生命女神是创世神之一，祂可以轻而易举地剥夺下位神明的权柄。”
　　戚晓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神祇资料。
　　【世界本生长于孤寂之中，唯有赤月与蓝日悬挂天际，祂与执掌变化的神明自不变的河流中漫步而过，名为“变数”的种子在身后生根发芽。数万年的沉睡后，祂注视着充满生机的大陆，以女身降临原初之地，成为精灵一族的神明。】
　　笛在她询问生命树所在的湖泊是否有问题时，曾经说过那片湖泊是不变的河流，那名为“变数”的种子就是生命树了。
　　生命树既然能孕育精灵，那么在神明行走大陆、魔力更为强盛的过去，显然也能孕育其他的生命。
　　不过戚晓有点在意资料里那位“执掌变化的神祇”，对方显然和生命女神有着很深的渊源。
　　她抬起眼：“还有另外一位创世神？”
　　雨点头：“不过那位神明已经陨落了。”
　　戚晓还想继续问下去，雨却止住了她的话头：“不可妄议其他神明。”
　　等小精灵在嘴前一拉，做出一个乖乖闭嘴的手势，他才道：“提及和神明有关的话题时，如果自身的灵觉很深、或者说有很强烈的意志、值得成为信徒的价值，都有可能引来神明的注视，即使被议论的神明已经陨落，也有可能招来神明的气息甚至魂灵。”
　　听起来很危险。
　　从雨这里没办法问到更多的消息，戚晓也不打算涉险，在这个当口和其他神明扯上关系的话，很可能会导致自己没办法联络上生命女神。
　　她起身从杂物堆里翻出清洗过的木碗，又找了个用来密封药剂的带柄小盖子。
　　雨拿着木碗笑呵呵盛汤，小盖子被戚晓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点汤，递给飞鼠。
　　“当心烫。”戚晓给自己盛了一碗，多捞了些菜。
　　小精灵的烹饪方式和人类的很相似，雨越吃越馋肉，一口一叹气。
　　戚晓被他闹得食欲全无，决定祸水东引：“我有几个人类朋友，他们做的烤野兔很好吃，要是遇上他们的话，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帮忙，拿一些药剂当酬劳就可以了。”
　　雨眼前一亮：“是之前那几个人类吗？”
　　戚晓点头：“其中有一个女孩子，我给了她有我气息印记的东西当信物，她人很好，你可以直接跟她商量。”
　　每个精灵留下的印记都是特殊的，很好辨认，雨得到回答，气也不叹了，一顿能吃三大碗。
　　戚晓在心里对三人组说了句抱歉，给飞鼠添上一点汤后，也加入了抢食的队列。G
　　不是都说精灵吃得少吗？这家伙怎么这么能吃！
　　天刚蒙蒙亮，戚晓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件，伸手将已经睡醒的飞鼠托到自己的肩膀上。
　　“小精灵，不要担心，我记得去那边的路。”飞鼠扶着她垂在肩侧的细辫，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
　　戚晓对它露出一个笑：“我没有担心哦。飞鼠会是最棒的引路使，我知道的。”
　　她将箭筒中的箭支一一补满，心情却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修道者灵觉通明，在大吉大凶之时都有隐约的预感，但她不是天玑阁的神棍，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样的预感是好是坏。
　　但多思无用，戚晓将箭筒和弓箭绑在身后，伸手拨开叶帘。
　　这个时间巡查小队还没换班，戚晓却在门口的藤网上发现了几个尚带着露水的果子，还有一包用叶片包着的小点心。
　　她失笑，将藤网上的东西取下来，看着织成网兜的藤蔓迅速分开，仿佛害羞似的逃之夭夭。
　　戚晓将吃的掰成小块递给飞鼠，一边吃一边朝目的地进发。
　　飞鼠说有奇怪影子的树林是在生命树的东方向，和精灵居住的水榕林离得很近，戚晓疑惑精灵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端倪，直到目光瞥见外围防线符阵亮起的光芒，这才恍然大悟。
　　精灵们之前那段时间称得上是分身乏术，恐怕休息的时间也少得可怜，自然注意不到这点小小的异常。
　　之前把疾行符当成奖励送给三人组后，笛很快就发现了她衣服上的破损，又给她换了一套，所用的布料是很适合画符的材质。
　　这段时间戚晓一直都没什么机会消耗法力值，干脆就在衣服上又画了几道有增益效果的符箓，疾行符就是其中之一。
　　有疾行符加持，戚晓行路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抵达了飞鼠所说的树林。
　　晚间的露水还未褪去，清晨的太阳其实不太温暖，但却能在草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飞鼠从戚晓的肩头跃下，乘着微风飞到一棵比较低矮的树前：“小精灵，看这边的影子。”
　　戚晓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一片树影中，有一片极为显眼的轮廓，看模样像是拱门的一角。
　　她试探性地向影子所在的方向走去，但一来一回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应该。
　　戚晓没有被排斥的感觉，她也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没有“迷路”回去。
　　她思考片刻，却找不出什么头绪，直到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一道灵光突然闪过。
　　戚晓抬起眼，看到尚未升到高空的太阳，又往地上一看，自己的影子和那道轮廓还有一段距离。
　　早上太阳没有完全升起，影子所在的角度会有一点偏移。
　　找到症结所在，戚晓盯着地上那片影子，慢慢挪动，将自己的影子调整到正确的位置。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
　　地上的树影渐渐淡去，草地似乎变成了一汪浅水，方才只有一片轮廓的影子缓缓补齐全貌，最中心处出现了一个如同星海般闪烁着光芒的漩涡，将戚晓的影子拉了进去。
　　戚晓感觉到自己的影子在牵引着自己，似乎在无声地催促她尽快进入漩涡中。
　　她从随身的小兜里摸出用小布袋装好的莓果，轻轻放在地上。
　　随后她蹲下身，用手掌小心地探入那个漩涡中。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扯了进去。
　　飞鼠站在树梢上，抖了抖耳朵，看到草地上留下的小袋子，有熟悉的气息，但小精灵已然不见了踪影。
　　树林很安静，偶尔响起鸟雀婉转的啼鸣，换班的精灵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虽说做好的心理准备，各种秘境离谱的开门方式也算是见了个遍，但戚晓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被吸入漩涡后，并没有直接抵达那扇拱门前，她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光亮的隧道，只有踩在脚底的黑色云雾泄出一点朦胧的微光，勉强可以看到近处的景色。
　　隧道是单向的，只需要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便是，让戚晓震撼的是前方的身影——
　　那是她的影子。
　　不是身为精灵的破晓，而是身为灵山宗小师妹的戚晓。
　　影子拉着她的手，手腕上依稀能辨认出那条手链的轮廓。
　　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步伐的前进，光点也渐渐变大。
　　隧道愈发开阔，环境也不似最初那么漆黑昏暗，影子周围的轮廓变得浅淡起来。
　　直至行走到可以清晰看见光源的位置。
　　影子回过头，填充的色彩比起灰色更像是被光源点亮的白色，如同一个澄明的、发光的灵魂，伸出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明明给予这个拥抱的存在是无形的，戚晓却莫名觉得温暖。
　　仿佛是和自己紧密相连的某种羁绊，以一种格外新奇的方式出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戚晓低下头。
　　靠近光源后，周围的环境已经明亮了不少，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云雾上自己的影子。
　　这是属于精灵破晓的影子。J
　　她哑然失笑。
　　“我的影子也挺调皮的。”戚晓自言自语道，“不过倒是很像我。”
　　她继续向前，走到光源前，抬步踏入其中。
　　“不害怕未知的东西吗？”
　　有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害怕呢？”戚晓反问，但并没有等待这道声音的回答，“那是我的一部分。”
　　“果然是很有趣的灵魂啊。”
　　从不同方位响起的声音如同盛大的奏鸣曲。
　　光源骤然间变得刺眼，将戚晓整个笼罩进去，在一阵剧烈的震颤后，眼前的光源渐渐黯淡了下来。
　　戚晓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拱门前。
　　不同于她记忆中的雕梁画栋，这座拱门上有着各色的图腾浮雕——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构成基石，柱身上刻印着数不清的图腾，时钟、书籍、罗盘、冰霜等图案交织在一起，却不显杂乱，在拱门相接的最上方，一头龙趴伏在上面。
　　戚晓其实没有亲眼见过龙，但在笛在最开始给的图画书上看到过龙真正的模样。
　　龙的雕像缓缓展开翅膀，似乎是要松动筋骨一般，用爪子搭住拱门的上端，伸了个懒腰。
　　它低下头，兴味盎然地看着下面的小精灵，歪了歪脑袋。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小精灵。”
　　戚晓行了一礼：“前辈好，我想要去众神之殿，您认识路吗？”
　　“喔，我当然认识，从拱门进去，经过一个有喷泉的广场，找到那扇你想要打开的门，通过门的主人在过去设下的试炼，你就可以抵达那里了。”龙伸出前爪，搔搔自己的翅膀，从上面挠下来一片灰尘。
　　它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但想要从这里进入的话，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戚晓陡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抬起头：“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前辈可以告诉我这个问题是有固定答案，还是对错全由您来判断吗？”
　　是前者的话很简单，但如果是后者的话，恐怕不太好对付。
　　戚晓之前和师兄一块闯过一个秘境，宝库的入口就守着秘境主人的一颗头颅，会询问路过的闯境者问题，但对错与否全由那颗头颅决定，一旦答错，就会被秘境主人拿着剑的左手斩断头颅。
　　那次各大仙门的损失十分惨重，她和师兄当时为了采集更多的灵草，没有靠近人满为患的宝库，直到出去的时候才听闻这桩惨案。
　　戚晓不想折在开头，所以必须问清楚。
　　龙沉默片刻，突然古怪地大笑起来：“有趣有趣有趣！精灵族居然出了个聪明的小精灵！”它话锋一转，“如果我说对错是由我来判断的话，你就不打算走进这扇门了吗？”
　　戚晓摇头：“我会想其他办法。”
　　既然已经答应女王要去众神之殿，戚晓就一定会做到。
　　精灵们对她很好，戚晓不想看见他们走向悲惨的结局，虽然她的力量很弱小，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好。
　　龙换了个姿势，用爪子托着下巴：“我对小精灵很有耐心，不如你说说看其他的办法？万一我觉得有趣的话，说不定就愿意放你过去了呢？”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进行中）】
　　【任务一：请玩家成功通过守门龙的考验，成功进入拱门。】
　　【提示：守门龙的实力极为强大，请玩家不要轻易尝试强制手段。】
　　任务面板难得给了提示，她本来打算谈不拢就采用强行闯入的方式，眼下看上面的说法，显然是下下之策。
　　戚晓想了想，从随身的小兜里摸出早上拿到的果子。
　　龙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嫌弃：“只有那家伙才喜欢这种果子！”
　　看来用果子贿赂行不通。
　　可恶，不同龙的饮食习惯居然还不一样，像精灵一样简简单单的多好啊。
　　戚晓心里泛着嘀咕，飞快思考着对策。
　　方才被掸下来的灰尘还逸散在空气中，如同悠悠飘荡的蒲公英，引得戚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突然！她精神一震！
　　戚晓盯着它的翅膀看了片刻，缓缓道：“我有办法让你身上不落灰。”
　　“永久除尘了解一下？”
　　小精灵说话的方式听起来有些古怪，但龙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它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的模样，洁白干净，连雕刻得极为细腻的鳞片都不染尘埃。
　　那些作为神使行走于大陆，看上去很聪明的神眷者，也经常答不出它的问题。
　　只有留在这里把它的每一片鳞片都擦得闪闪发光，才会被允许进入神殿中——虽然那些神眷者总是一副笑呵呵的、全然不把这些刁难放在心上的态度。
　　它已经有很久没有被清理过了，虽然翅膀和爪子可以自己来，但它是一座雕像，可以动的范围有限，没办法顾及到一些不好清理的地方。
　　但龙是高傲的生物，至少要掌握话语权。
　　龙像模像样地咳嗽一声：“龙大人很有耐心，小精灵，你可以仔细讲讲。”
　　戚晓看到它陡然变化的态度，有些好笑。
　　她面上保持着恭敬的态度：“是这样的，龙大人，我的传承中有一种可以保持清洁的术法，只需要您给我一些魔力，我就可以做到。”
　　除尘诀是一次性的，治标不治本，目前最合适的符箓是焕新符。
　　焕新符，取自“焕然一新”之意，是戚晓幼时犯事，被罚去后山石阶扫落叶时为了偷懒研制出来的符箓，除了消耗的灵力多了点，效果过于好了点，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戚晓想到后山那块一直保持崭新的磨剑石和那些光秃秃的树木，看一眼龙眼下的模样，把那点心虚的情绪挥开。
　　至于为什么要魔力嘛…她总不能还没进去就把法力值给消耗完了。
　　龙果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只需要一点魔力吗？”
　　戚晓点头，从随身的兜里摸出笔和纸：“龙大人可以先试用一下我的术法，之后再给我魔力就好。”
　　龙抬起爪子拍了拍拱门的上端，扬起一片灰尘：“小精灵，你很爽快嘛。”
　　它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本大人也爽快一点。如果你可以让这边永远不落下灰尘，拱门随你进出。”
　　龙强装不在意眼神还止不住往下瞟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戚晓忍住笑意，将灵力灌注笔尖，有些生涩地操纵着笔，在纸张上落下字迹。
　　这是雨送给她的，笔尖没有符笔那么软，但构造很奇特，里面有一个墨囊，灌好墨水后，只要拔开笔帽就可以在纸张上流利书写。
　　虽然使用起来还有些奇怪，但这支叫作“钢笔”的物件，很适合随身携带。
　　焕新符所需的灵力很多，但画起来并不复杂。
　　纸张上墨迹未干，戚晓将钢笔放回兜里，随手拨弄了一下弓箭的弓弦，凝滞的空间中兴起一阵微风。
　　待纸张上的字迹不再晕开，她将整张纸折成一个三角形，放在拱门前。
　　“这就是你的术法？”龙竖起眼瞳，就差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在逗我”。
　　戚晓指尖微动，将一丝灵力注入符箓中。
　　三角形的折纸开始亮起莹莹微光，仿佛吐泡泡般，一层边缘闪着微光的薄膜以符箓为起点，缓缓蔓延舒展，逐渐将整个拱门尽数包裹其中。
　　戚晓眼尖，看到薄膜跃跃欲试着想要向自己这边探过来。
　　她默默后退一步。
　　薄膜伸出的弧度拐了个弯，往龙的雕像上覆去。
　　白光闪过，空气中传来“噼啪”的声响，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薄膜化作逸散的微芒，映亮了褪去岁月痕迹的拱门。
　　拱门上的浮雕愈发清晰，仿佛能窥见一丝玄奥的法则，只消看了一眼，戚晓便收回目光，抬眼看向上方。
　　龙正在打量自己的爪子，除了那双嵌着宝石的金色竖瞳外，通体纯白，仿佛被丢到白色的颜料中滚了一圈，周身的轮廓映在空旷的空间中，存在感极为显眼。
　　好家伙，这是白到发光了。
　　戚晓迅速低下头，努力憋住笑意，但肩膀仍在不时地耸动着。
　　龙沉浸在自己恢复整洁后的美丽外表上，以至于它忽略了小精灵的某些异常。
　　它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洁白的身躯，满意道：“很好，小精灵，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龙扇动羽翼，从拱门上方飞下，停驻在戚晓身前。
　　它伸出爪子，轻轻点在小精灵的额心。
　　一股极为强大的魔力涌入，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戚晓还没来得及分辨，神识便被卷入其中。
　　“沙啦啦，沙啦啦。”
　　似乎是海浪拍打沙滩的轻柔声响，意识仿佛被浸在暖和的海水中，又好像是在和煦的春风下晒着太阳。
　　“龙大人，很抱歉打扰您休息，我想进入拱门，去觐见我的神明。”有个声音道。
　　它睡得正香，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是努力让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爪子搭在拱门的上端，伸了个懒腰。
　　“知道本大人在休息还出声！”它板起脸抱怨。
　　青年有着火焰般的长发，金色的眼眸如同烈日般璀璨，样貌俊美，分明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请求时的语气却很柔和：“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直接沟通的法器碎掉了。龙大人，行行好。”
　　他身旁的狮鹫不耐烦地“嗷呜”一声，开口道：“小斯，不要和它废话了，快走流程，我们急着赶路呢。”
　　它用翅膀从身旁的宝石堆里卷起最便宜的一颗，朝狮鹫丢去。
　　“对龙大人说话时，语气放尊重一点！”
　　狮鹫被砸到脑门，不满地低吼一声，背后的羽翼卷起一阵狂风，像是要冲上去单挑的架势。
　　青年伸出手，拍拍狮鹫的脑袋：“不要冲动。”他压低了声音，“出去后请你吃大餐，王都最贵的那家烤肉。”
　　等狮鹫安分下来，他伸手在胳膊上的臂环上一抹，手里多出一堆清理工具。
　　“龙大人，时间有点赶，之后再给您做全面保养。”
　　它不屑地别过头，“哼”了一声，尾巴却有些高兴地摇了起来。
　　“……”
　　要经过拱门的人很多，伟大的龙大人当然不会记住渺小的生物——不过是身边跟着一头狮鹫的王族法师、总是冷着脸来送宝石的大小姐、迷迷糊糊答不出问题还很话痨的兽人、总是把自己罩在灰扑扑袍子底下的不明生物、长得好看但很笨蛋的精灵……龙大人才不会费劲去记住他们呢！
　　他们好像很久没来了。
　　这些可恶的家伙，居然嫌弃给龙大人清理鳞片麻烦！下次遇到的时候一定要教训他们一顿！
　　龙大人才不害怕孤单。
　　它重新闭上眼，陷入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睡梦中。
　　直到它的声音再度响起——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小精灵。”
　　戚晓猛地将神识从这个冗长的梦境中抽离，龙依旧停留在她的眼前，以宝石铸就的瞳孔仿佛封存着过去余温的琥珀。
　　“灵觉很高，难怪能这么轻易地进入这里。”龙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记忆被窥探，用很轻松的语调道。
　　戚晓沉默片刻，道：“精灵族和龙族有固定的、用来交换物资的通道，如果龙大人愿意的话，我们也很欢迎自己的朋友前来做客长住。”
　　昨天说起和神明有关的话题后，她回去就翻了翻笛亲情赞助的大陆基础书籍，在有关神明的篇章中，看到了这样一条：
　　【神明投下视线，被选中之人即为“神眷者”，神眷者为神明最为忠诚的信徒，在众神于大陆逐渐隐匿之时，神眷者也随之销声匿迹。】
　　再加上雨所透露的消息中有提及，神明也是会陨落的，恐怕龙记忆中的神眷者…同样凶多吉少。
　　它一直在等待着不会回来的朋友。
　　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全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扑腾着翅膀，又飞了回去。
　　它道：“我还要守在这里呢，可没空陪小精灵去玩过家家。”
　　戚晓顺势承认下来：“森林里只有我一个小精灵，平时好无聊的。”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龙没有立刻反驳。
　　片刻后，它疑惑地歪歪头：“怎么回事？一千年才出生了一只小精灵？生命树是活得太久了，也开始休眠了吗？”
　　关注点很奇怪。
　　戚晓道：“我这次来就是想询问女神这件事的，生命树开始枯萎了，上面还有不祥的黑雾笼罩着。”
　　龙似乎可以看到一些信息，譬如方才的提问——在它想要再次窥探些内情时，空气中响起沉闷的声响，就像是一种严厉的警告。
　　它悻悻道：“不看了，这么凶干嘛。”
　　被这一打岔，戚晓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问题：“龙大人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龙在拱门的上端翻了个身，把头垂下来看着下方认真提问的小精灵，“龙大人可是很忙的。”
　　它一挥爪子，一阵无形的微风将戚晓推入拱门中。
　　拱门的中央再次出现了如同星海般的漩涡，将小精灵纳入其中。
　　【任务一：通过守门龙的考验，成功进入拱门。（已完成）】
　　【奖励：秘境内复活次数＋1】
　　戚晓只来得及从随身的小兜中拿出一枚曜晶，用灵力托举着，往拱门上端送去。
　　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曜晶扒拉到自己的怀里。
　　等到魔力波动平静下来，它看着下方空荡荡的模样，将爪子搭在上端，头枕在上面，在一片寂静中回到最开始的姿势。
　　“好险，差一点就心动了。”龙咕哝着，闭上眼，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作者有话说：
　　其实龙大人很害怕孤单的，零号机也怕QWQ
　　还有一小段剧情放在这章感觉不太好，所以加在明天的更新里啦，明天是二合一w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到这里，但零号机的小红包已经准备好了！评论里抽10个！不要嫌弃零号机穷穷哦ovo还有一个订阅率100%的抽奖是10号开，中了就等于白送零号机这几天的更新！（零号机举起准备好的机械小花）订阅率对零号机来说非常重要，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28章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进行中）】
　　【任务二：请玩家找到属于生命女神的那扇门, 完成试炼。】
　　【提示：“生灵亲和（中阶）”装备中，请玩家收集信息，谨慎选择正确的门扉。】
　　这一次没有漫长的、黑暗的隧道, 进入拱门后，眼前出现了一片被肆意生长的植物所覆盖的广场。
　　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足这里，地砖被树根撑出细密的裂纹，裂缝中落下薄薄的尘土, 自其中生出小小的绿色, 藤蔓在地上蜿蜒, 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周遭的基础设施，顶端开出各色的花朵。
　　“来了一只小精灵！”
　　“不要做梦啦, 已经不会有人来这里了, 不然外面那头龙早就开始吵吵嚷嚷了——欸？”
　　“是活的！不是亡灵, 是活生生的、年纪还很小的精灵！”
　　周围的声音有些喧闹, 戚晓看着游到自己面前的藤蔓，伸出手，和它打了个招呼：“你好呀, 请问众神之殿要怎么走？”
　　藤蔓和她那天在女王居所看到的那种很相像, 虽然女王那边的藤蔓只能开出金色的花朵，但这边的藤蔓，有着同样熟悉的气息。
　　藤蔓扭了扭，像是害羞的模样：“穿过广场之后，可以看到很多扇门, 小精灵想要见生命女神的话，只需要找到上面有植物的门, 通过试炼之后, 就可以去到众神之殿见祂了。”
　　戚晓点头道谢, 略一迟疑，转眼看向这边的植物们：“需要我把你们带出去吗？”
　　“不用啦，万一之后有和小精灵一样的存在来到这里，我们还要给他指路呢。”
　　“而且外面那头笨蛋龙好怕孤单的，要是我们走掉的话，他说不定会伤心到偷偷大哭呢。”
　　“我们扎根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呀，大家可以一起说话，比龙的工作有趣很多呀。”
　　植物们叽叽喳喳地回答着，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戚晓的提议。
　　“不过，如果小精灵愿意的话，请把我们的种子带出去吧。”植物们齐声道，“把它们播撒在溪流旁，种在热闹的集市里，留在你身后的脚印中。请让它们代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戚晓应下，将随身的小兜敞开，等到所有植物都往里面放了一颗种子，才避开周围的藤叶，小心地往前方走去。
　　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座喷泉，最上方装饰着两座等身的神像。
　　两座神像以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倚靠在一起，相触的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较为女性化的神像长发上缠绕着细碎的花朵和草叶，额心坠着一颗用细链吊起的翠绿色宝石，低头看着书本，另一座神像没有很明显的性别特征，微微侧过头，似乎是在注视着女性神像。
　　在两座神像的身侧，有一个倾倒的瓶子，水流自瓶口落下，回到底部的水池。
　　戚晓感应到轻微的魔力波动，大概喷泉至今能维持运转，是因为设下了法阵。
　　她盯着那座女性神像看了片刻，将每一个特征刻入脑海，才行了一礼，继续向前。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生命女神的神像，额心坠着宝石这一点，她只在女王身上看到过。
　　精灵族信仰生命女神，在穿着打扮上模仿女神，是很正常的现象。
　　越过喷泉，远处出现了一片断壁残垣。
　　数不清的门扉伫立在废墟上，浩瀚的星空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或明亮或黯淡的星子映出门扉的模样——
　　有的一片空白；有的布满裂纹；有的虽有裂纹，裂纹处却被微光布满；有的只余下一个门的轮廓，中央填充着一片炽光般的虚无；有的已然破碎，却被一块坚冰封冻着，维持着门的形态，寒冰的边缘冒出一点嫩绿的新芽……
　　星空无声地流转着，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诗篇。
　　戚晓收起震撼的情绪，仔细打量着每一扇门。
　　那些一看就没法进去的门扉可以忽略不计，按照任务的提示，她需要选择正确的门扉才能进入生命女神给出的试炼中，虽然通过其他的试炼同样可以进入众神之殿，但和生命女神成功沟通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而且不小心进错门的话，万一运气不好，撞上一个喜欢刁难精灵的神明，比如巫妖的神明，虽说对方可能没有恶意，但看双方相互使绊子的日常，想来会被折腾得够呛。
　　藤蔓说要找上面有植物的门。
　　戚晓展开神识，在废墟上巡视，片刻后往深处走去。
　　她在一片可以落脚的空地上停下脚步，左右看看，有些犯难。
　　左边的门扉上，刻印着嫩芽的图案，被花草环簇着，嫩芽扎根的土壤中，有一颗形似心脏的宝石。
　　右边的门扉上，刻印着一棵繁茂的树，树干上镶嵌着一颗形似眼眸的宝石，门扉的边缘同样镂刻着花草作为装饰。
　　两扇门都符合藤蔓的描述，也符合那座神像的特征。
　　遇上两个相似选项怎么办？是蒙一个还是仔细观察继续思考？
　　当然是选回去问清楚啊！
　　戚晓后撤一步，准备返回藤蔓所在的地方，却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她捂着被撞到的额头，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任务面板弹了出来，上面标红加大的字体十分显眼：
　　【已进入特殊场景，无法退出，请玩家选择正确的门扉，并通过试炼。】
　　淦。
　　戚晓只好继续和两扇门大眼对小眼。
　　同样的装饰可以略过，两扇门有两处差异。
　　左边的主图腾是嫩芽，宝石像心脏。
　　右边的主图腾是大树，宝石像眼眸。
　　虽然右边的主图腾仿佛是在照应生命树，但戚晓记得生命女神的神祇资料中，有这样的描述：
　　【名为“变数”的种子在身后生根发芽。】
　　所以嫩芽也符合生命女神的标志。
　　戚晓把目光落在两颗宝石上。
　　【祂注视着充满生机的大陆。】
　　能用来注视的也只有眼眸。
　　但是…戚晓将视线转向那颗心脏般的宝石上。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打开那扇门，就好像是源自灵魂的指引。
　　恍然间，宝石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心脏。
　　“咚咚，咚咚咚。”
　　心脏震颤着，耀眼的红光逐渐占据整片视野。
　　少女翠绿色的眼眸渐渐失去光彩，像是被无形的存在控制，机械般地抬起手，按在宝石的位置，轻轻一推。
　　石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从内泄出的光芒将少女的身影彻底吞没。
　　门扉缓缓闭合，无形的土壤突然拱起嫩芽，更多的图案从上方缓缓显现——溪流、生灵、巍峨的高山与布满荆棘的山丘……
　　心脏般的宝石在土壤中，欢悦地闪着光，仿佛是属于大地的心脏。
　　【未达成必要条件，任务二失败。】
　　【任务条件变更中。】
　　【任务二已更新。】
　　【任务二：通过大地之神的试炼，成功抵达众神之殿。】
　　直到任务面板弹出，戚晓才从刚才那种古怪的状态中抽离。
　　【损失600点法力值。】
　　她眉心一跳，顿时感觉心痛到难以呼吸，拉开自己的人物面板，果然发现有一个负面状态。
　　戚晓盯着负面状态看了片刻，一行鎏金小字缓缓浮现在上方。
　　【惑心：神明投下视线，灵觉较高的玩家更易被迷惑，进而触发“傀儡”效果，身心被短暂控制，法力值大量减少。】
　　戚晓面无表情地关掉面板，转身找进来的那扇门。
　　一阵风卷着落叶飘过，她看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头一回知道了什么是无语凝噎。
　　“跑路倒是挺快，有本事干坏事没本事让精灵算账吗？”戚晓嘀嘀咕咕，席地坐下。
　　任务面板再次弹了出来。
　　【请玩家尽快完成试炼。】
　　戚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托腮，拉长了声音道：“让我先回满法力值。”
　　她伸出手，干脆利落地关闭面板。
　　众神之殿。
　　一面水镜高悬在半空中，映出小精灵眼下的模样。
　　“她在干什么？”
　　“赫斯刚才偷偷用了神降吧，小精灵的魔力大概被消耗完了，先原地休息补充魔力，是很正确的选择。”
　　“哇不要拆穿我啊，只要小精灵能通过这场试炼，我留在那边的东西很适合她。”
　　“不是说先观察吗？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
　　“精灵的歌喉一向美妙。”
　　“她看上去很聪明。”
　　“而且她好像没有信仰呢，有趣有趣，能发现通道、进入拱门的存在居然没有信仰——还是对生命最为忠诚的精灵一族。”
　　声音的源头都笼在层层白光之中，无法辨认出具体的身形。
　　最上方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那是她的自由。”
　　方才的谈论声戛然而止，神殿陷入了安静的气氛中。
　　“我们都对她抱有期待，不是吗？”
　　“不必去信仰谁，不必去依靠谁，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来争取，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
　　“当然。”所有声音齐声应和，层叠的音浪如同高天上奏响的古老乐章，“她是前来拯救我们的勇者。”
　　“唔，赫斯，小勇者现在好像闲得有些过分呢。”女声又道。
　　荒原。
　　“闲得过分”的小精灵才休息没多久，就被荒原上突然变大的风扑了一脸沙子。
　　她扫了眼周围，没看到任何遮蔽物，黑着脸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运转灵力，在身上覆盖一层薄薄的屏障。
　　耳边呼啸的风声没有停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狂风卷起尚带着被晒干的草皮，裹挟着大大小小的石子在崎岖不平的土地上翻滚，地面上兴起尘土构成的有形烟雾。
　　戚晓在禁区生活近十年，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心底发沉。
　　很可能就要形成一场小型沙暴了。
　　这边没有可供庇护的场所，稍大一点的石头只有远处那些摇摇欲坠的石林，但呆在那里的话，在被沙暴埋了之前，就会被从天而降的尖锐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因此赶路时也必须避开。
　　戚晓环顾四方，昏黄的天空辨识度极低，她靠着精灵族与生俱来的目力，终于在南方发现一点不同于荒原的特征。
　　看轮廓似乎是山丘，上面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植被。
　　有植被的地方沙暴的威胁会小一点，戚晓当机立断，向着南方走去。
　　试炼的条件尚且未知，她灵力用得很节省，屏障只能隔绝直接的伤害，但被愈发狂烈的风卷起尘沙石子往身上砸时，还是会有轻微的痛感。
　　戚晓对疼痛的耐受度很高，但如此密集的、如同蚂蚁噬咬般的痛感，还是让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
　　她“啧”一声，将手中酝酿的符意压下去，撤去覆盖在全身的灵力，在身前形成一块更厚的、面积较小的灵力盾牌，微微压低重心，左脚后撤，踩在一块石头上，借力往前一蹬，飞快地奔跑起来。
　　只要速度够快，从后方过来的石子就没办法打到。
　　至于其他方向袭来的石子——
　　戚晓轻巧一跃，闪身避过大块的石头，右手背到身后，在弓弦上一拨。
　　被压缩得极为薄窄的气流自弓弦迸出，如同一柄锋利的宝剑，将周围的碎石尽数斩为齑粉。
　　天赋技能神箭手。
　　拉起弓弦造成物理伤害，不消耗法力值。
　　一边躲避一边补漏，戚晓很快便抵达了荒原的尽头。
　　狂风在她接近边缘时便收敛了气势汹汹的架势，乖顺得仿佛撵了她一路的不是自己，荒原中央即将要成形的沙暴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很快便没了动静。
　　戚晓磨牙：“一进来就开始试炼，也不说条件，跟天玑阁那帮神神叨叨的长老一个样。”
　　大一点的门派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境，四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则是需要去七大宗门各走上一遭，胜者记宗门点数，之后的宗门排序也会按照点数多少来排。
　　每个门派的秘境都不一样，为了防止上一届参加的熟悉环境规则搞出什么幺蛾子，秘境每次都会变上一变，但其他门派好歹还是有规律可循，只有天玑阁那帮总喜欢把自己的外貌维持得很老的老头子！他们从不按照常理出牌！
　　比如进秘境发现自己在一个俗世市集，大家都忙着去找试炼条件，结果那帮老头子把关键点放在才进来的那块地砖下；再比如打架的时候有邪修插手，大家忙着还手自然顾不得分寸，结果邪修是关键人物；还有什么线索藏泔水桶、野棺材、慈幼庄……
　　只有大家想不出来的，没有这帮糟老头子弄不出来的！
　　天玑阁能一直待在七大宗门里当个顽固分子，靠的不是神算子，而是长老们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除了能算命的那些，谁能跟上他们弯弯绕绕的脑回路啊！
　　在心里把天玑阁的糟老头子和秘境的主人一起骂了一遍，戚晓神清气爽地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风沙已然平息，这里的能见度高了不少，能看见远处层峦叠嶂的高山，以及更远处通体纯白的山体。
　　雪山？
　　明明有的地方高度统一，但只有最远处的那座山整座山体都被雪覆盖着，看上去格外显眼。
　　戚晓眯起眼，在那座雪山的顶端看到一个小点，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似乎是一扇门的轮廓。
　　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很合理。
　　确定了终点，戚晓盘算着画个御空符，一路飞过去，但想到雪山的高度，又摇摇头。
　　御空符能保持的高度有限，最多只能越过面前的这片小山丘。
　　而且…戚晓总有一种预感，掌管大地的神明似乎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通过试炼。
　　她需要自己脚踏实地、一步步地攀上远处的高峰。
　　戚晓的直觉是在无数危险与历练中磨练出来的，想明白这点，她便收起自己放飞的念头，把目光放在距离最近的小山丘上。
　　刚才在远处观察得不错，山丘上确实有植物——一片荆棘林。
　　不论是地上的藤蔓，还是稍高一点的灌木丛，抑或是直冲云霄的高大树木，无一例外，根茎都布满尖刺，乃至叶片都是针状或锯齿状。
　　戚晓尝试着和它们沟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从地上拾起一块体积较大的石子，试探性地往前一扔。
　　方才还一片死寂的荆棘林突然“活”了过来。
　　藤蔓暴起，如同蛇类绞杀猎物一般，将石子缚住；灌木丛中探出尖刺，在石子上戳出一个个深坑；树木剧烈地摇晃起来，随之落下的叶片仿佛一场密集的针雨。
　　配合得很完美。
　　戚晓盯着眼前的荆棘林，颇有些郁郁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不再压抑手中的符意。
　　“刀枪本无眼，我身一座钟。我愿无伤痛，我求天下安。”
　　符意成形，金色的屏障状若钟形，将戚晓笼罩其中。
　　金钟罩。
　　这是那位小佛子悟得的法术。
　　去九州完成宗门任务时，小佛子曾经和他们短暂同行过一段时间。那个任务比较简单，只是路途比较遥远，回程的时候还剩下很多时间，他们是一路游山玩水回去的，还在一个素斋特别好吃的小城中多留了几天。
　　就是在那几天里，另一位城主带着军队兵临城下。
　　九州不似六重天，六重天有六欲天管辖，条例虽多却也和平，九州向来是世家、豪强、皇室纷争不断，若是势力强的倒还好，轻易不会有人打主意，若是一般，基本上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譬如那座小城。
　　若是平稳让渡，双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牺牲，但偏偏小城的城主命令城中百姓穿上盔甲前去作战。
　　平时最多对付案板上那些肉类的百姓，自然比不过沙场上千锤百炼的将士，战场上满是吼声和哀嚎声。
　　修士不可偏帮，不可参与凡人间的争端。
　　彼时他们只能站在城墙上，偷偷甩出一点有疗伤效果的符箓，或是把受伤太重的人带到战场外。
　　小佛子像是看呆了，垂着眼，缓缓念了句佛谒，紧跟着，下面的所有人都被罩上了一层金钟罩。
　　刀枪无法伤害到敌人半分，那次的争端自然是不了了之。
　　只是他们作为年纪大的那方，把过错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灵山宗实际上是她和师兄在管事，罚也就是做做样子，小佛子要是认下来，可就是要被关在藏经阁当扫地僧了。
　　作为补偿，小佛子把金钟罩的窍门告诉了她，还帮着她把对应的符箓研究了出来。
　　虽然没有小佛子本人用起来那么声势浩大，但罩住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戚晓虽然心疼用出去的法力值，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该节省的时候，抬步便往荆棘林中走去。
　　荆棘林中无法沟通的植物找到了新的目标，故技重施，朝她这边涌来。
　　藤蔓想要缠绕上来，却被戚晓闪身避开；
　　灌木丛中探出尖刺，被金钟罩猛地弹开；
　　荆棘树上落下针雨，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戚晓以一种闲庭漫步般的气势，迅速穿过了布满荆棘林的小山丘。
　　小山丘和高山相连的地方，并非平坦的土地，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裂谷。
　　她望着不远处连绵的山脉，面上的神情意外很安详。
　　算了，计较什么呢，反正肯定也不会让我好过。
　　裂谷宽度差不多有四五丈，纵使精灵身体轻盈，弹跳力惊人，也没办法一鼓作气地越过去。
　　戚晓不想继续消耗法力值，视线在周围巡视一圈，在裂谷的正中央看到一根手腕粗的铁链，下方还勾着一个类似吊篮的物件。
　　她走到铁链旁蹲下，伸手拉了拉，确认牢固后，松了口气。
　　戚晓站起身，踏在铁链上，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只是轻微的晃动，如果能保持动作弧度不要太大的话，这种晃动也可以减到最小。
　　心里有了底，戚晓加快脚步，伴着铁链摇晃时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顺利抵达对岸。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高山，动作一顿，重新开了金钟罩。
　　但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普普通通地爬了个山，运动量还不如她去后山和小毒女秘密会面时来得多。
　　戚晓怀着迷茫的心情，走到雪山脚下。
　　“阿嚏”。
　　寒风卷着雪花飘过，戚晓看着自己单薄的衣衫，颇有些无言。
　　失策了。
　　精灵之森称得上是四季如春，衣服的保暖性普遍不强，眼下到雪山这边，气温骤降，不觉得冷才怪。
　　她抬起眼。
　　在这个角度，已经能清晰看见山顶的那扇门了。
　　作者有话说：
　　生命女神：小精灵闲得有些过分呢（别让她摸鱼了）
　　大地之神：好的，安排（作法刮大风）
　　晓晓：？
　　有好多小天使支持零号机ovo零号机好开心！（背起袋子去捡废弃金属，准备做更多的机械小花）
　　——补充说明——
　　神明默认都是没有性别的，但是有喜欢的存在，会转化为和心上人相对的性别。


第29章 
　　雪山的气温很低, 戚晓察觉到精灵的身体似乎不太抗寒，打着哆嗦用灵力燃起一团火。
　　这是雨用魔力点火的方式，消耗的灵力很小, 火苗也是小小一团，刚好捂在手心。可以防止画符的手被冻僵、影响灵活度。
　　她捧着那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尽量贴近心口的位置，好让身体也汲取到一点温暖。
　　山脚这边坡度很缓, 虽然没有路, 但是可以顺畅地走上去, 戚晓在这段路上稍稍放慢了脚步，想要给法力值充足的恢复时间。
　　火焰燃烧时, 细弱的灵力同样在经脉中运转, 她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面色凝重地拉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不对, 法力值为什么没有回复？”戚晓喃喃道，视线一转，落在了新的负面状态上。
　　【严寒：寒冷的天气会导致玩家行动力降低, 甚至可能引发一系列负面影响。】
　　【当前严寒值：60（中度严寒）。生命值与法力值将不再自动回复, 脱离严寒状态后该效果消失。】
　　【请玩家尽快找到驱寒道具。】
　　找到根源，任务提示也适时跳了出来，戚晓暗骂一句“马后炮”，迅速展开神识，在雪山上巡视。
　　“找到了。”
　　山腰的位置有一个可供休憩的营地, 营地中搭着一个帐篷，还燃着一堆篝火。
　　戚晓往手心的火焰中注入所剩无几的灵力, 看到严寒值不再往上攀升, 而是固定在最开始的数字, 才往神识标记的地点赶去。
　　接近山腰的位置，山体已经开始变得陡峭起来了，戚晓将火焰移到脖颈后，防止火焰将雪融化后，在极低的气温下形成不好抓握的冰层。
　　她从箭筒里摸出来两支箭，用力扎到雪层深处，确认牢固后，握着箭支贴近山体的部分，借力攀上眼前的白色山体。
　　就这样两步一挪，她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营地中的篝火燃烧得很旺，跃动的火焰被拦在四四方方的金属围栏中，里面发出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戚晓走过去，感受到一阵热气直直贴过来，仿佛要驱散身体中累积的寒意，看到严寒值在急速下降，她心头微定，把冻得发红的手凑过去，试图多汲取一些温暖。
　　突然，从帐篷里响起一声怒吼：“鬼鬼祟祟地跑到别人的营地做什么？”
　　分贝很大，震得戚晓有些呆滞，她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掀开帐篷，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男人的头发是褐色的，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像是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过于茂盛的眉毛和下巴处的络腮胡，将他整个人衬得像是个不修边幅的流浪汉。
　　男人的声音震若洪钟：“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靠近吗？”
　　戚晓倒不在意这番逼问，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高处的雪山，蹙起眉：“声音稍微轻一点，在雪山大声说话容易引发雪崩。”
　　男人眉梢横竖，看着是要争辩的模样，她不想弄出意料之外的风险，眼疾手快地抽出一根箭支，箭镞抵在男人的咽喉处。
　　“我说，声音轻一点。”戚晓放缓了语调，轻声道。
　　男人举起双手，终于压低了声音：“哎哟，有话好好说嘛，先把这东西拿开。这个鬼地方常年没什么人出现，我看到有活的，一个激动就，嘿嘿。”
　　戚晓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我问，你答。”
　　“好，好。”男人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挪动脑袋，尽力和寒光闪闪的箭镞拉开距离。
　　“为什么一个人呆在雪山？这个营地是怎么回事？”
　　“哎哟，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男人胆战心惊地看着突然逼近的箭镞。
　　“那就长话短说。”连着遇到突发状况，戚晓隐隐有一种紧迫感。
　　“其实本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在往气候更温暖的地方迁徙的时候，我的最好的朋友倒下了，但是其他的伙伴还要继续前进，去找寻冰雪之外的一线生机，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把我的好朋友留在这里。正好，离开的那天我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大家都离开了，自己走没活路，这边至少还有个营地能取暖，所以干脆就留下来照顾他了。”
　　男人摊手：“可惜他命不好，没熬过去，所以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戚晓有些怀疑：“篝火燃烧的是木柴，平时至少也要吃点东西，但雪山上什么都没有。既然你说只剩下一个人，那是怎么保证物资供给的？”
　　如果这个人没出现的话，戚晓还能认为这个营地是一个用来降低寒冷值的地方，篝火也可以看作是驱寒道具。
　　但既然这里有人，那一切存在就变得诡异起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概是我那好心的朋友保佑，每天这里都会凭空出现一些东西。”
　　戚晓眼角一抽：“我当然不信。”
　　男人一脸无辜地伸出手，指向营地中空旷的一角：“你看。”
　　戚晓循着方向看去——
　　一堆木头和可食用的菜蔬肉类突然出现在角落中。
　　“……”
　　她心情复杂地收起羽箭：“那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吗？不去找找自己那些离开的同伴？”
　　“这里有吃有喝，还很暖和，干脆就留在这里呗，实在无聊了我就和好朋友说说话。您，您要是想留在这里休息的话，我把帐篷清理一下。”
　　危机解除后，男人也没有刚才大声说话的勇气了，语气很是卑微。
　　戚晓摇头：“我还要往山上走。”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顿：“你们最开始是穿越了一片荒原和荆棘林，翻过一段山脉，才来到这片雪山的吗？”
　　茂盛的毛发都挡不住男人脸上的疑惑：“你不是从被冰雪封冻的地方过来的吗？荒原我倒是听说过，那是我们要去往的目的地啊。”
　　猜测被证实，戚晓的思绪有点乱。
　　刚才的对话中，有一个信息点很重要：
　　【其他的伙伴还要继续前进，去找寻冰雪之外的一线生机。】
　　虽然说得很隐晦，但这个人和同伴的出发点，显然是比较寒冷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在雪山上有这么充足的御寒准备。
　　雪山是起点。
　　荒原是他们的目的地。
　　那这场试炼的目的地，究竟在不在山顶呢？
　　那扇门是真的吗？
　　戚晓抬起头，在风雪中看到的景色十分模糊，仿佛伫立在山顶的那扇门也在视野中变得若隐若现。
　　虽然心存疑惑，但眼下已然到了山腰处，她还是想去确认一下。
　　突然，精灵的尖耳朵颤了颤。
　　戚晓脸色骤变。
　　她听到了从山顶响起的轰鸣声！
　　“所以我说不要大声说话啊！”戚晓有些崩溃，拎着男人的衣领，找到一处雪坡，“抱头蹲下，闭嘴，不要说话。”
　　其实比较好的遮蔽物是较大的岩石，但这片雪山似乎就像是被雪厚厚掩埋了一样，积雪之下是冻雪，找不到本来山体的任何遗留。
　　远离篝火之后，她的严寒值又开始往上攀升，但戚晓的法力值堪堪恢复到100点，刚好够画一张符箓，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用来点火取暖了。
　　雪崩时的动静很大，戚晓把金钟罩展开，挡在男人身前，卸去了大部分冲击力。
　　等到外面的动静平息下来，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刻钟，金钟罩为里面留出了一点空间，但不大，而且温度比不上篝火旁。
　　戚晓看一眼已经开始打哆嗦的男人，心下已转了几个来回。
　　这是大地之神的试炼，按理说和之前经历过的秘境差不多，这个男人作为关键人物，作用应该不止是“引发雪崩”。
　　换句话说，能闹出来的麻烦越大，背后可能藏着更关键的线索。
　　要尽量保住他。
　　想明白这点，戚晓便开始思考自己能用仅剩的100点法力值做些什么。
　　她带进来的符箓基本上都是攻击性的，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发挥不了作用，还可能引发二次雪崩，从一开始就可以排除掉。
　　回音螺中的药剂也没有适用眼下这种情况的。
　　不知道外面的雪有多深，用灵力燃火融化积雪也不太可行。
　　把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想法一一驳回，戚晓低下去的视线突然落在了地上。
　　遁地符。
　　相应的符箓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连笔画的走向都清晰可见。
　　生效的条件是范围内，不限人数。
　　这是她小时候被关禁闭时琢磨出来的，师兄偷偷给她送饭，也连着被关了进来，后面她就带着师兄越狱，去山门底下的镇子里吃好吃的。
　　不过关禁闭时钱袋子会被没收，防止他们贿赂守门的长老，他们临结账的时候没钱，不打自招地把师父叫了过来。
　　师父吹胡子瞪眼追着他们打的模样太过深刻，导致戚晓过去许久也没忘记这茬。
　　戚晓手中亮起符意的光芒，在衣袖上缓缓绘制。
　　在符箓将成的那一刻，她的唇色突然变得惨白。
　　【当前严寒值：80（重度严寒）。每里拉减少5%生命值与法力值，脱离严寒状态后一段时间后，该效果消失。】
　　戚晓吐出一口血沫，突然笑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几年，对修道者而言只是短短一瞬，但她年少成才，于她而言，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竟也让她被囿在思维定势中，被眼前的迷障遮住了眼。
　　外面的那个世界没有灵气，所以需要取星兽星核，再转化为灵力储存在体内。
　　但在她幼时，最开始学的、最开始画的第一张符，并不是靠的当时微薄的灵力。
　　“瞧我，从实验室里出来后记性就有些不好使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周围的灵气被尽数牵引过来，在她的神识范围中如同彩色的、溢满光芒的漩涡，缓缓补成符箓的最后一笔。
　　“符箓在最开始，只是需要引动天地灵气啊。”
　　符箓的光芒融入她的衣袖，戚晓拉住旁边的男人，如同穿山甲一般，遁入雪地中，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上遁去。
　　戚晓带着男人从土中跃出，伸出手，摸到的石门上粗糙的颗粒，微微一怔。
　　方才的那番惶惑仿佛只是迷惑选项，山顶上的门是真实的。
　　戚晓看着眼前的门扉，转头看向男人：“你在山腰的营地应该被埋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或者是你拿着这个，去到荒原那边，不过那里同样很危险。”
　　她把刻录符箓的衣袖撕下来，讲解了一番用法。
　　男人盯着她，全然没有了方才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大笑起来：“不错，小精灵，你很不错，这样东西果然很适合你。”
　　男人的身影如同泡沫般消散，一条银色的长袍轻飘飘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获得装备：贤者的庇护（史诗级）】
　　【装备栏已解锁。】
　　【神祇资料：大地之神已录入图鉴。】
　　作者有话说：
　　晓晓就是典型的写难题忘基础，好孩子不要学（？
　　基础的画符流程是这样的：引动天地灵气辅助—补足所缺灵力—符意成形
　　晓晓在禁区待了太久，而且来之前就是满级，她的流程是这样的：提前转化自身灵力—符意成形
　　（零号机摸摸铁皮脑袋）大概这就是强者的烦恼吧。
　　明天好像要上夹子！零号机研究了一下，上夹子这天好像要晚一点更，所以推迟到晚上11点！不过零号机不会偷懒哒！明天双更！过了明天就恢复晚上6点的正常时间（零号机举起一朵机械小花）


第30章 
　　山顶的风雪已然停息, 但放眼望去仍是白茫茫一片。
　　戚晓垂眼看着长袍，手中的重量分明轻若无物，她却感觉深入骨髓的寒意被一寸寸驱散了。
　　长袍通体银白, 边缘处以金线绣出花纹，点缀在上方的宝石光华内敛，如同绽放在雪原的无名之花。
　　“装备啊，是试炼的奖励？”戚晓拉开面板, 找出装备栏, 略过最上方的弓箭, 把目光落在银袍上。
　　【贤者的庇护】（防护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减少50%自身所受伤害，对冰霜类术法和严寒状态起完美抵御效果, 可隔绝查探。
　　特殊效果：脱离战斗状态后, 行走于大地之上, 将以每里拉（计时单位, 折合蓝星时5分钟）10%的速度回复自身血量。
　　戚晓瞥了眼自己的任务面板，发现严寒状态已经解除了。
　　法力值开始缓慢回升，虽然现在可以引动天地灵气来画符, 但戚晓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幺蛾子折腾得有些心累, 索性披上袍子，在原地稍作休息。
　　反正有这件装备在，不用担心再陷入严寒状态，正好可以整理一下思路。
　　大地之神的试炼，需要穿过荒原、越过荆棘林、越过裂谷、翻越高山, 最后抵达雪山山顶的这扇门前，可真正影响破局关键的, 却是山腰营地中遇到的男人。
　　虽然不敢保证, 但戚晓有预感, 如果雪崩时没有带着男人一起走的话，她恐怕会再次回到那片荒原。
　　男人说他和同伴的目的地是荒原，他们被困在冰雪中，想要寻找到一线生机。
　　荒原是她的起点，也是那些人想要抵达的终点。
　　荒原和雪山，听上去没什么关系，但戚晓前段时间一直在恶补大陆基础知识，夹带着也看了不少杂书，其中就有不少看起来像是正经传记的书，经常会提到大地之神和冰霜女神的恩怨情仇。
　　这种和神明有关的题外话，大概是害怕引来神明的怒火，著者一向写得很隐晦，说法也不统一，但有一点却是被公认的——
　　冰霜女神覆灭了大地之神所在的国度。
　　赫兰帝国是大地之神遗留的子民所建立的国度，据传是在荒原上重建的，恰好和男人口中的目的地相符。
　　迁徙的路线如果和她一路上所经过的地点相合，那足以称得上一句条件恶劣。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同伴真的会留下那么多物资给男人和一个即将死去的病人吗？
　　换一种方式来思考的话，那位病人也未必存在，那些凭空出现的物资更像是男人遗留在此处的最后执念。
　　因为生病被同伴抛下，在绝望、饥饿与寒冷中走向死亡，这才是最为合理的剧本。
　　神明真的会垂怜弱者吗？
　　路途艰难，脆弱的人更容易折损，大地之神为什么要把单单这个男人放进试炼中？
　　怀抱着这样的疑惑，戚晓点开神祇资料。
　　【神祇资料大地之神】
　　万物伫立于大地之上，祂即为一切的立足之处，祂即为一切的庇护者。然冰霜女神为狂信者所害，失去神明的神眷者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将最残忍的诅咒加诸人类。祂破碎自己的神格，庇佑自己的子民。他是贤明的君主，他名为赫斯。
　　出乎意料，这次的资料很好理解。
　　神眷者的法术属性会偏向自身信仰的神明，在付出那么大代价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把整片国家变成被冰雪封冻的国度。
　　不过…戚晓盯着最后两句话，目光微顿。
　　大地之神破碎自己的神格庇护子民，之后的称呼不再是“祂”而是“他”，这代表着这位神明自愿成为了人吗？
　　甚至可能以人的身份当上了君主。
　　赫斯这个名字，不就是赫兰帝国开国皇帝的名字吗？
　　【检测到玩家拥有对应装备，是否查看装备故事？】
　　似乎是她注视神祇资料的时间太久，一条提示突然跳了出来。
　　戚晓按照指引点开装备故事。
　　【装备故事】
　　大地的子民迷失于无边的风雪之中，名为赫斯的贤者祈求掌管大地的神明，虔诚的信仰化作抵御风雪的长袍，带领子民创建了没有风雪侵扰的国度。被拥立加冕的贤者脱下从不离身的白袍，大地的神明自此成为子民的君主。
　　“披了个马甲去救自己的信徒？”戚晓看完，摸摸下巴，点评道，“不过确实是个很好的神明。”
　　破碎神格有多大的影响她不太清楚，想来和碎金丹也没什么差别，惨成这样了还兢兢业业披上马甲继续干活，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
　　虽然给她的考验有一点离谱，但送出来的装备是实打实的，能在过去为自己的子民付出那么多，对方显然是真正的慈悲心肠。
　　最后一点疑虑被打消，戚晓叹了口气。
　　刚才消失的男人，外貌并不像一位神明，也不像一个国家的君主。
　　相随心生，或许他是这位慈悲的神明所遗憾的、没能挽救回来的所有生命的集合体。
　　戚晓起身，推开门。
　　【任务二：通过大地之神赫斯的试炼，成功抵达众神之殿。（已完成）】
　　【奖励：大地之神的恩赐。】
　　自地底涌出浅褐色的光芒，如同结丝般绕上她身上的长袍，在领口的位置烙下一个心脏模样的标记。
　　门的中央出现熟悉的星海漩涡，戚晓一步踏入。
　　待光芒散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恢弘的建筑群。
　　戚晓有些怔愣。
　　这是她在游戏最开始时看到过的画面。
　　在高空上，与之伴随的语句是——
　　“拯救生灵的神明也希望被拯救。”
　　几乎是在她喃喃自语的同时，眼前的建筑群以一种极为迅猛的速度向她靠近，刹那间便紧贴她的面门。
　　紧跟着，建筑群微微一震。
　　将她撞入最中央的建筑物中。
　　只是一晃眼的工夫，戚晓站立的地方便从外围变成了华丽的殿堂。
　　殿堂的构造如同角楼，整体呈圆形，以不同材质打造的宝座位列其上，上面的光团闪烁着，像是天上的星子。
　　戚晓抬眼看向最上方，仿佛是源自灵魂的牵系一般，她看到了一个金绿色的光团。
　　光芒很柔和，在祂所依靠的座位上，有藤蔓和翠绿色的宝石。
　　“亲爱的孩子，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女声微顿，“不，或许称呼你为小勇者才对。”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进行中）】
　　【任务三：请玩家与神明交谈，获悉众神不再用化身行走大陆的隐情。】
　　【提示：请谨慎选择谈话对象。】
　　戚晓道：“您好，尊敬的生命女神，我代精灵一族问候您。”
　　“寒暄就不必了，我们尽快切入正题吧。”生命女神道，“你似乎有很多问题。”
　　戚晓点头：“的确，那么我就先询问最重要的问题了。生命树上缠绕着不知来由的黑雾、甚至有一部分枝干开始枯萎了，您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
　　小精灵没有丝毫铺垫，直接问了出来，饶是生命女神，也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震了一下。
　　但祂一向是个很好说话的神明，片刻后便缓了过来：“那是神明陨落后残存的执念所化，名为殒息，用光明类的术法就可以祛除。”
　　戚晓蹙眉，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听起来，您很熟悉这个？是想要借生命树向精灵传递什么消息吗？”
　　生命女神道：“是的，界门已然关闭，地上的生灵不再能接收神谕，相应的，我们也无法直接和自己的信徒取得联系。但我们遇到的危机实在太大，我只能以这种方式向精灵族传递信息，等待着那些孩子前往众神之殿，主动与我取得联系。”
　　界门？
　　听描述好像是个完全隔绝双方的屏障，但神明为什么要把自身和生灵隔开？
　　戚晓把飘远的思绪拉回，决定先给精灵族卖一波惨：“精灵族…一直以为是生命树出现了问题，族中已经有千年没有出现过新生的精灵了，而且女王和长老他们…最近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反哺生命树，缓解它的枯萎速度。”
　　光团上的散发的光芒黯淡了几分。
　　生命女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这样吗，那些孩子…至今还是傻乎乎的，善良单纯到没长几个心眼啊。”
　　好家伙。
　　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啊。
　　但好像也没什么形容上的问题。
　　戚晓咂摸了一遍，继续道：“生命树的危机已经知晓了解决办法，请问您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呢？”
　　她转眼，看向周围的光团：“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些好奇了，来的时候我有看到生命女神的雕像，神明应该也有形体，那些座位显然都是为化身准备的，为什么现在都是光团的模样？”
　　神明化为寻常的身躯行走大陆，名为化身。
　　这其实算得上是兵行险招，几乎把在场所有神明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但戚晓仗着生命女神在最上方，气势很足。
　　“倒是有几分狂气。”
　　“也很聪明，你瞧，她有生命撑腰，所以才敢问出这个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光团的模样嘛。”
　　所有的光团齐齐闪烁起来：
　　“因为这样比较节省信仰之力啊！”
　　极度贫瘠的状态下才会想到节省，但神明居然会缺少信仰之力？
　　戚晓半信半疑：“据我所知，先不说近些年来不断扩张、占据两座大城的光明教廷，就算是赫兰帝国的皇室，也还在信仰大地之神啊。人类尚且如此，就不用说我们这些死心眼的人外种族了。”
　　生命女神发出一声叹息：“有界门存在，我们无法接收到大陆上的信仰之力。”
　　“这个界门是类似东西大陆中间的屏障那样的东西吗？既然造成了这么多麻烦，为什么不把它拆了？”戚晓道，“这样你们可以重新用化身行走大陆，也可以接收到信徒的信仰之力。”
　　她已经意识到游戏开头略过的那些景象是很重要的信息点，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她现在还是一个小精灵的壳子，显然是没有资格窥见众神的隐秘的，过多地暴露自己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界门的存在是必要的。”下方一个蔚蓝色的光团道，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如果界门消失的话，我们都可能成为被狂信者猎杀的对象。”
　　狂信者。
　　这个字眼在戚晓的记忆中一共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在游戏开头。
　　【狂信者的刀尖刺向神明。】
　　一次是在神祗资料中。
　　【冰霜女神为狂信者所害。】
　　虽然出现得不多，但干的全是弑神的大事。
　　戚晓道：“狂信者是谁？”
　　“是陷入疯狂的信徒。”生命女神道，“他们祈求神明，却永远无法填补日渐膨胀的欲望与野心，于是便开始怨憎神明。”
　　“神啊，感谢您的恩赐。”
　　“神啊，我想要华美的衣裳、舒适的住宅、永远花不完的金币。”
　　“神啊，我希望得到一国公主的垂青。”
　　“神啊，我想要成为被您眷顾的存在。”
　　“神啊，为什么不回应我？”
　　“可恨的、可憎的神明，你聆听不到我的愿望，你是虚伪的骗子！”
　　“神明欺骗了我，祂和压迫我的人有何区别？”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神明呢？”
　　“只要杀死神明，我就会得到祂的权柄！”
　　光团闪烁起来，不同的声音一句接一句，直至最后，所有光团齐齐发声，音浪在整座殿堂中回响，几乎要震穿耳膜。
　　祂们并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愤怒情绪，仿佛只是诉说了一个生灵的独白，在空旷的、仅有光芒照亮的殿堂中，却如同无声流淌的哀伤乐章。
　　“最先被杀死的，是春之神明。”金绿色的光团闪了闪，似乎有蕴满悲伤的温柔目光看向与祂平级的空座上。
　　“春之神明以真身降临世间，却被狂信徒囚禁，在痛苦中陨落，破碎的神格化为神兵利器散落大陆。自此，大陆上掀起猎杀神明的愚人盛典，弑神成为狂信徒的最高目标。”
　　褐色的光团闪了闪：“小精灵，你身上的那件银袍，就是由我破碎的神格所化，但我是自愿的。”
　　“在那时候，狂信徒会用各种残忍的方式逼迫神明拿出神格，再当着神明的面捏碎它，在同伴的欢呼声中杀死失去神格后陷入虚弱的神明。”
　　戚晓听得眉头直皱。
　　这种行径和邪修也没什么区别。
　　邪修会通过各种方式折磨人、杀人来提高修为，狂信徒则是以这种方式得到想要的装备。
　　“愚人盛典持续的时间很长，有的神明是被虔诚的信徒背叛；有的是被狂信者以子民的生命威胁，自愿迈向死亡；有的则是和他们同归于尽。”生命女神道，“我们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到高天之上，开启界门，将神界与大陆彻底隔绝。”
　　【任务三：请玩家与神明交谈，获悉众神不再用化身行走大陆的隐情。（已完成）】
　　【提示：请继续对话，触发隐藏任务后续条件。】
　　没给奖励，提示也相当于没给，戚晓已经不对这个任务提示抱有希望了。
　　好在她已经差不多理清楚了。
　　戚晓道：“但就和各位所担忧的一样，既然大陆依然存在你们的信徒，狂信者大概也不会绝迹。”她语句一顿，“但如果不将界门打破的话，在座的各位都会陷入缺乏信仰之力的危机中。”
　　“现在神明还能维持光团的模样，但再过几百年呢？没有收入来源的情况下，即使有再多的信仰之力，也只能坐吃山空。”戚晓一阵见血地指出众神所面临的窘境。
　　和神明这样平等地对话，足以称得上狂妄。
　　但点缀着各色光芒的殿堂中，没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反驳她。
　　“果然是很有勇气的小家伙。”一个水色的光团闪了闪，从座位上飘下来，贴到戚晓脸颊边，“我很喜欢你哦，要不要考虑当我的信徒？”
　　戚晓后退一步，抗拒的姿态很明显：“不了，听完了您刚才带头唱的歌，我觉得聪明的小精灵还是得靠自己。”
　　有关狂信者的内心独白，打头唱的就是这位。
　　万一之后把祂惹生气了，被编进诗歌里唱的恐怕就是她了。
　　“雅度尼斯，当着我的面挖墙脚可不太礼貌。”生命女神适时解围，转而正色道，“这正是我想要联系上精灵族的缘由。”
　　“我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蔚蓝色的光团道，“只需要一位持有众神的祝福、与我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存在，在大陆上重新颂扬我们的事迹，再以雅度尼斯的神器将收集到的信仰之力传递给我们。那样的话，不必破坏界门，我们所需的信仰之力也能补足。”
　　戚晓听明白了。
　　她指向自己：“我？”
　　“当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我们的小勇者？”生命女神语中含笑。
　　戚晓沉思片刻：“到处唱歌的话我倒是没问题，但你们的信徒大概会出点问题。”
　　众神：？
　　戚晓一脸诚恳：“我唱歌吧，有一点点跑调。”
　　雅度尼斯在她身边转了转，空中幻化出一把竖琴：“精灵的音乐天赋很高，不必妄自菲薄，我可以为你伴奏。”
　　戚晓清清嗓子：“那多不好意思，就最简单的催眠曲吧。”
　　……
　　片刻后，殿堂中陷入一片死寂中。
　　戚晓看着连光芒都黯淡下去，似乎大受打击的雅度尼斯，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没变呢。”
　　她唱歌跑调是老毛病了，之前去秘境，有个扮成花魁的轻松活计，愣是因为跑调太厉害被教导的乐伎拖了下去，最后是师兄扮女装上的场。
　　生命女神勉强维持着平和的模样：“不必担忧，只是不能唱歌而已，我看吟游诗人就很合适。”
　　“是啊，只用念诗。”雅度尼斯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
　　嗓子是好嗓子，长得也好看，怎么能跑调成这个样子呢！
　　【转职系统已开放“吟游诗人（神眷）”选项。】
　　【已满足后续条件。】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进行中）】
　　【任务四：接受众神的委托，成为众神诗篇的传颂者。】
　　戚晓弯起眼眸，一手平放在心口处，行了一礼：“我愿意成为一名吟游诗人，众神的光辉将随着我游历的脚步洒满大陆。”
　　“我们的小勇者答应了呢。”
　　殿堂上的光团齐齐闪烁起来，穹顶似乎成了一块深色的幕布，映出无数闪着各色光芒的细线，如同天上洒落的星辉一般，尽数落在精灵少女的身上，悄然与她融为一体。
　　【任务四：接受众神的委托，成为众神诗篇的传颂者。（已完成）】
　　【奖励：经验值MAX 】
　　【检测到玩家等级已到达上限，转职系统正式开启。】
　　【“吟游诗人（神眷）”选项具有唯一性，玩家自动转职为吟游诗人。】
　　【获得技能：神谕。】
　　【获得技能：神降。】
　　【获得天赋：众神的祝福。】
　　一连串弹出的消息提示叫戚晓看得眼花缭乱，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她神念微动，把面板关掉，抬眼看向上方。
　　“其实我觉得，不能光靠吟游诗人。”
　　等到众神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戚晓镇定开口：“大陆上免不了经济流通，除了诗歌之外，书籍、话剧、绘画等文艺作品，都是很好的宣传途径。”
　　“雅度尼斯的神器是唯一的媒介。”蔚蓝色的光团提醒道。
　　生命女神道：“不，我记得雅度尼斯的神器…似乎可以变幻形态？”
　　戚晓满意点头：“脍炙人口的通俗文学相比诗歌更加好记，也更好传播，只要是和众神有关的内容，就可以进一步传扬，进而提高神明的影响力，吸引来更多的信徒。”
　　“经由至高赞歌创作的东西，即使是经过二次传播，也依旧带着我的烙印。”雅度尼斯道，“小勇者的想法是可行的。”
　　上面的光团此起彼伏地闪烁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这家伙天天听信徒唱诗夸祂，早就被哄得找不着北了！”
　　“我们偷偷骂祂，先留点面子，之后还要用祂的神器当工具呢，小声点小声点。”
　　虽然光团没有具体的形态，但戚晓觉得雅度尼斯有脸的话，一定要暴起青筋了。
　　雅度尼斯：“再笑的话我们就同归于尽哦。”
　　殿堂里安静下来。
　　戚晓忍笑：“如果这样的话，那还有一个思路。只要我以任何一种方式颂扬众神诗篇，发展出来的人去传播给另外的人，以此类推，不断传递下去，能普及的范围很广。”
　　这是上线发展下线的形式，在前辈手札中被当成营销手段，但戚晓觉得思路可以再扩大一点。
　　“该让光明来看看这个小家伙。”雅度尼斯嘀咕道，“教廷现在的规模还是太小了，有她去又是一员猛将。”
　　“慎言。”生命女神道，“时间不多了，将你的神器转交给小勇者吧。”
　　方才的竖琴再次在空中显现，只是这一次没有停留在光团边上，而是缓缓落在戚晓的怀中。
　　【获得装备：至高赞歌（史诗级）】
　　脚下的地砖中搅起星海的波澜，戚晓最后看了眼空旷的殿堂，似乎有无数的虚影笑着对她颔首。
　　她坠入漩涡中。
　　【隐藏任务：众神黄昏（已完成）】
　　作者有话说：
　　虽然前辈没有明确写，但晓晓无师自通了传销大法呢（？
　　夹子好厉害哦，零号机一下子多了好多收藏！开心！不过因为太高兴了（总是忍不住去看），零号机今天写得好慢的，所以加上存稿也只写到双更的字数，本来还想多写一点的qwq零号机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摸鱼（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忏悔.jpg）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小天使在今晚看更新，但零号机还是要说晚安！希望大家有个好梦！（用机械臂洒起机械小花）


第31章 
　　一晃神的工夫, 戚晓已然到达了当初的入口。
　　地上的影子已然被倾斜的日光拉得细长，戚晓伸出手，恰好接住飘落到眼前的一片落叶, 看到叶脉的纹路，微微一怔。
　　身旁响起“哎哟”一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惊起一片在灌木丛中休憩的鸟雀。
　　从树上跌下来的精灵却顾不上那么多, 吹响挂在腰间的木笛, 爬起来将戚晓抱了个满怀：“小破晓, 你怎么进去这么久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戚晓摇头：“没有, 我感觉只进去了一会儿, 没想到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精灵能够通过植物的一部分感知到流逝的时间, 所以她在看到那片落叶时, 才会愣了一下。
　　难怪生命女神会说“时间不多了”，祂们所处的界域和大陆上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所以才会采取效率更高的谈话方式。
　　她手里还抱着竖琴, 担心硌到精灵, 加上还有最关键的事，很快就从这个怀抱中退了出去：“我还得去见女王一面。”
　　“是生命树的事吗？”后面传来一声询问。
　　戚晓转过身，却发现问话的不是早知内情的笛，而是惊雀。
　　她盯着惊雀短了一截的长辫，又抬眼看到陆续赶来的精灵们, 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的头发？”
　　“你离开没多久，生命树就长大了一圈, 我们担心是回光返照, 就偷偷去见了女王。”惊雀道, “没有女王和长老们付出魔力和生命力，我们却干看着的道理，而且护卫队的那些家伙跟我们是一个时代诞生的，这些责任不该由一部分精灵来扛。”
　　“我们是最亲密的同伴，我们是彼此的半身。”弦月道。
　　她的长发之前被雨偷偷割过，在第一次见面时已经养回到腰际的长度，眼下却刚好及肩。
　　戚晓有些无奈。
　　生命树长大一圈，应该是生命女神察觉到她进入了秘境中，所以不再以这种方式“传递消息”，生命树没有负面因素影响，自然能把这些年被压抑的份一块长了回来。
　　可以说，眼前这些精灵是白给出去那么多魔力了。
　　但以精灵族的角度而言，他们的做法又没什么问题，甚至称得上重情重义。
　　戚晓忍不住想起生命女神那句褒贬都有的吐糟——傻乎乎的，单纯到没长几个心眼。
　　可是她很喜欢这样的大家。
　　戚晓弯起眼眸，露出一个微笑：“我找到治愈生命树的方法了，我们一起去见女王吧。”
　　精灵们欢呼起来。
　　“小破晓果然是我们的小勇者！”
　　小勇者年纪还小，还没有使用光翼作为代步工具的资格，同为女性精灵的弦月拔得一筹，笑眯眯地抱起戚晓，往女王的居所飞去。
　　“肚子饿不饿？”弦月低头问她，但似乎不需要回答，“我兜里有吃的，自己摸。”
　　戚晓摸出一包用叶子包住的点心，很是熟练地塞回自己的小兜：“谢谢弦月姐姐。”
　　光翼飞行的速度很快，说话的工夫，精灵们已经开始往下方的小树林里降落了，一串精灵绕着树转圈圈，画面颇有些滑稽。
　　等到进入屏障中，戚晓被周围的精灵簇拥着，直直往女王的居所奔去。
　　白发精灵们似乎已经通过屏障听到了外界的消息，一路上并没有精灵出来阻拦冒冒失失的精灵们，反倒是在后面跟了上来。
　　女王依旧是苍老的模样，但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她站在生命树下，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小勇者。”
　　戚晓看到身边的精灵闪烁着水光的眼眸，心中叹息。
　　她上前一步，开门见山道：“生命女神说，只要使用光明类的术法，就可以解决生命树眼下遇到的问题。”
　　现在整个精灵族都在场，戚晓不可能当着所有精灵的面说出“生命女神是以这种方式在给精灵族传递消息，可惜大家会错了意”，像这种大事，还是单独告诉女王，由真正掌权的领袖来决定是否说出实情比较好。
　　她只需要扮演好“勇者”的角色，给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式。
　　换句话说，不要插手太多管理层的事务。
　　听到小精灵给出的答案，周围的精灵陷入一片哗然中。
　　“用光明类的术法就可以解决？生命树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吗？”
　　“巫妖不会把死灵之海的东西带到这里来，难道是人类？”
　　“不要猜凶手是谁了，快去施法，生命树好了之后再算账也不迟。”
　　戚晓在得知答案时，心中一直盘桓着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之前没有精灵发现用光明类的法术就能解决问题？哪怕是误打误撞呢？
　　千年的时间很长，足够酝酿出无数个巧合。
　　看到有几个头发比较长的精灵靠近生命树，举起各自的法具开始施放光明类的法术，在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灵力时，她这才恍然。
　　精灵族是生命树中诞生的，加上常年生活在森林中，他们的灵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木属性灵力，没有刻意转化的话，不管释放的是什么样的术法，核心都是木属性的。
　　就像她在初见时，看到生命树藤条上的枯叶，注入木属性的灵力后，枯叶便由黄转绿——但这只是一时的“逆转”，植物遇上木系灵力本就会催发新芽，这是自然规律，治标不治本。
　　精灵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因为自身的灵力是木属性的，就此陷入“输送魔力可以缓解生命树病症”的误区中。
　　输送生命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有生命力填补，生命树得到足够的能量，却依旧无法抵抗“殒息”的侵蚀，所以才会转而生长，将能量用在庇护森林上。
　　女王不知何时撤去了障眼法，戚晓抬起头，看到数个光明类术法被砸到生命树上。
　　缠绕在枝干上的具象化黑雾如同遇到天敌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却敌不过炽光的照耀，在耀眼的光芒中不甘淡去。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沉疴尽去，生命树枯萎的部分渐渐恢复往日的绿色，金绿色的流光在枝干上飞速流淌，如同生命树流动的血液。
　　“噼啪。”
　　是新芽绽放的声音。
　　“沙啦啦。”
　　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扑哧。”
　　是花朵绽放的声音。
　　精灵们抬头，怔愣地看着生命树上接连绽放的花朵。
　　花瓣层层叠叠，仿佛是用天上的云雾织成，只有边缘处染着淡淡的金色，翠绿的花萼承托着花身，好像托举起一场脆弱的梦。
　　“生命树——开花了？”
　　伴随着精灵不敢置信的喃喃低语，一阵微风掀起树浪，树上的花朵悠悠落下，在接触到精灵的身体时，化为微光融入其中。
　　戚晓接住一朵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时，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胆子很大的小家伙，我将赐予你冲破一切桎梏的勇气。”
　　“在大陆上行走，没有武力傍身怎么行呢？我将赐予你足以保护自身的力量。”
　　“吟游诗人光有好听的声音还不够，我就赐予你无穷尽的智慧与灵感吧——当然，这些东西都在书本里，不劳而获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
　　不同的声音交替响起，但都不约而同地给出了最美好的语句。
　　那是众神所给予的祝福。
　　最后一道声音很温柔：
　　“我将赐予你绝境逢生的好运、在苦厄中凝聚希望的信念、永不迷惘的心。生灵存在的地方，万物将偏爱你；生灵陷入沉眠之时，你将成为唤醒它们的契机。”
　　“谢谢你，亲爱的小勇者，请带着我们的祝福，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已升级，当前等阶：高阶。】
　　【精灵之森声望值＋10 】
　　【精灵之森声望值已满，该区域NPC印象已全部解锁。】
　　戚晓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看向周围。
　　精灵们唯恐花朵融化，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身后的长发随风飘动；
　　白发精灵们肩头落着花朵，在光芒的流动下，发丝缓缓染上璀璨的金色；
　　女王站在生命树旁，逶迤的裙摆如同流淌的泉水，一朵花落在她的发间，似乎是在点缀重回青春的美貌脸庞。
　　精灵们为生命树付出自己的一切，生命树给予他们同等的馈赠。
　　“那波惨好像也没有白卖。”
　　戚晓喃喃道，瞥了眼任务面板，转身走到惊雀身边。
　　惊雀正在给自己重新编辫子。
　　戚晓帮他把没梳进去的一绺头发递过去：“之前的鸠雀孵化了吗？”
　　没错，她还惦记着001的事。
　　进众神之殿前，她没有想到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算算日子，那窝鸠雀好像也孵化二十天了。
　　虽然不知道001给它自己选了个什么样的形象，但当时符合条件的只有鸠雀。
　　惊雀嘴里还叼着木梳，含含糊糊道：“正要和你说呢，你出门之后，有只小飞鼠一直赖在你住的水榕那边，说要看到小精灵安全回来才放心，鸠雀孵化之后就更热闹了——具体怎么样，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戚晓：？
　　她心中缓缓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拉开任务面板，发现载体那边显示“已选择”。
　　惊雀的目光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唔，也算是惊喜吧。”
　　戚晓对上他的眼神，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
　　趁没有精灵注意到她，戚晓借着惊雀打掩护，偷偷溜出去，往平时休息的水榕的方向走。
　　远远的，她就听到翅膀拍动的声音。
　　戚晓抬起头，看到滑翔过来的小飞鼠，以及一只——
　　黑漆漆的乌鸦。
　　作者有话说：
　　回收伏笔！在22章的末尾，笛说过“生命树从来没有开过花”，所以精灵们才会那么惊讶w生命树虽然不会说话，但它有认真传达自己的谢意哦ovo
　　再过渡两章就可以出去游历了！
　　师兄：我终于要上线了吗（委屈）


第32章 
　　“晓晓！我的宝贝晓晓！”
　　生灵亲和还在开启状态, 乌鸦粗嘎的叫声被自动翻译成带着欢快情绪的语句，戚晓伸出双手，神情很柔和。
　　001展开羽翼, 径自扑到她的脸上。
　　戚晓：唔唔唔唔！
　　真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让漆黑的视野重新变得明亮起来，她有些无奈地托着001羽翼的两端，对上它心虚的豆豆眼：“吃不吃东西？”
　　001满血复活：“吃！”
　　戚晓把弦月友情赠送的点心拿出来，先掰了一小块, 递到树梢上的小飞鼠怀里：“谢谢你担心我, 请你吃。”
　　飞鼠坐在树梢上, 声音很小：“没事呀，我们是朋友嘛。”
　　它一直在旅行的途中, 但偶尔停留下来, 还很幸运地拥有可以休憩的地方、值得信赖的朋友, 已经是奇迹般的相遇了。
　　它认认真真地吃完小精灵给的点心, 在树梢上拉住自己的翅膀。
　　戚晓笑着道：“一路顺风。”
　　指尖微动，一道符意悄然缠绕在飞鼠小小的身躯上。
　　“愿君可乘万里风，平安顺遂无歧途。”
　　飞鼠懵懵懂懂地看向她。
　　戚晓用指尖理顺它翅膀上凌乱的羽毛：“这是小精灵给朋友的祝福, 希望你每次起飞时都能遇到平缓的微风, 希望你的旅程是快乐且平安的。如果迷路的话也不要紧，森林里的植物会为你指明方向。”
　　飞鼠这次听明白了。
　　它亲昵地蹭蹭戚晓的指尖，随后便往树的最高处爬去，乘着微风一跃而下。
　　“再见！”
　　“再见。”
　　将近黄昏，天际已然显现出沉沉的暮色, 云霞仿佛瑰色的幕布，映出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
　　“晓晓为什么要说再见呢？”001问, 程序无法给出它答案, 它有些不解。
　　明明飞鼠的寿命很短暂, 行动的范围也很有限，精灵之森是大陆上小小的一角，对它来说却像是整个世界。
　　戚晓将点心喂给它：“那这就是更加珍贵的相遇了啊，即使我们之后不会再见面，只要我感受到森林中兴起的微风，就能想起它。”
　　001没尝试过点心，这些需要亲自体验的东西对它来说都很新奇，它歪着头打量了片刻，吞了进去。
　　“就像我想让001尝一尝好吃的东西，我也想和它说一声再见呀。”戚晓笑眯眯地掰下另一种口味的点心，递到001边上，“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什么缘由，有时候想做就做才是最好的。”
　　001还是不懂，但它吃了一口新点心，高高兴兴地展开翅膀，环住戚晓的脖子：“那001现在想抱抱晓晓！”
　　和001分完剩下的点心，戚晓才腾出空，去查看现在的面板。
　　在众神之殿得到的奖励很多，她都是看了眼提示就略了过去，还没有好好地整合过。
　　【人物面板】
　　姓名：破晓
　　种族：精灵（稀有）
　　职业：吟游诗人（转职神眷）
　　技能：
　　神箭手（天赋技能满）
　　生灵亲和（天赋技能满）
　　神谕（待点亮）技能点〖＋〗
　　神降（待点亮）技能点〖＋〗
　　特殊天赋：众神的祝福（唯一）
　　属性:
　　生命值1000（基础数值已达到最大上限）（生命树的赐福）
　　法力值1000（基础数值已达到最大上限）（生命树的赐福）
　　装备：
　　至高赞歌（史诗级）
　　贤者的庇护（史诗级）
　　001虽然没办法使用原有的功能，但它本来就是和戚晓绑定的光脑，权限共享，是可以浏览到戚晓的面板的。
　　它一边措辞着不伤害到晓晓的自尊心，一边诚实地凑上去看面板：“没事的，晓晓，游戏开荒本来就比较困难啦。”
　　安慰的话说到一半，它仿佛被人扼住脖颈一般，发出一声短促的“嘎”，黑漆漆的豆豆眼中浮现出具象化的疑惑。
　　戚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确实有点困难。”费了她好多符箓呢，还吐了一口血。
　　门中灵脉枯竭，为了宗门里的师弟师妹们着想，她很少引用天地灵气画符，跌入阵法后更没机会用了——虽说如此，忘记从前打下的基础，还是让她有些羞愧。
　　001：？
　　虽然觉得好像有些鸡同鸭讲，但它又没办法连上星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游戏升级比较简单”的说法。
　　当然，是001自圆其说。
　　它比对了一下自己过去浏览的数据库，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说辞，呱唧呱唧吹捧：“晓晓好厉害！”
　　一精灵一乌鸦说话的工夫，远处有喧闹的声音渐渐靠近。
　　“小破晓人呢？惊雀好狡猾，居然用打掩护来刷好感！”
　　“还说这个，要不是你们拖住我，鸠雀变乌鸦再让小精灵变脸的好戏都错过了。”
　　“呜哇，笛生气了，小破晓和惊雀这么亲近，正牌哥哥不会生气吧~”
　　“冒牌哥哥也有点吃醋呢。”
　　精灵们笑嘻嘻地开着玩笑，推推攘攘地来到戚晓身前，用浮空魔法将小精灵带到半空中，漂亮的光翼洒下金色的微尘。
　　“今晚有告别的宴会，我们的主角可不能缺席呀。”
　　戚晓抱着001，被施加魔法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却并不让她感到害怕。
　　就好像…在最初抵达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有同样的魔法将她承托在空中。
　　只是那时候的她身无长物，现在却拥有了很多闪闪发光的宝藏。
　　她看到精灵们的笑脸，轻轻弯起眼眸。
　　有风吹过，上方的生命树摇曳着枝叶，飒飒的声响如同生命树的低语。J
　　精灵族的宴会和寻常的宴会也没什么差别——除了没有肉类食物、吹拉弹唱跳舞的美人更漂亮一点。
　　戚晓在大家眼里还是个小精灵，没办法喝到百花酿，只好抱着木制的小杯子，慢慢喝面前特地摆上的果子露。
　　她一边喝，一边可怜巴巴地往叶那边瞅。
　　叶刚把笛灌趴下，看到小精灵的眼神，心领神会地从桌子底下递过来一小瓶百花酿。
　　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个手环。
　　戚晓疑惑地看过去。
　　叶道：“这是储物手环，雨拿出来的，似乎是皇室的东西吧，不过印记留的是精灵的。大家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放在里面了。”
　　他拉过小精灵的手腕，将手环扣在回音螺手串的上方。
　　戚晓趁没精灵注意到这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偷偷倒了点百花酿，在惊雀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前，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001帮着她把小瓶子拖到边上，一个没注意，自己栽了进去。
　　叶毫不顾忌地笑出声，帮着这只可怜的小乌鸦把脑袋从瓶子解救出来。
　　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再回到席位上，边上的小精灵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怀着迷惑的心情环顾一圈，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在往惊雀靠近，朝着惊雀的头发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小精灵的酒量还真是和笛一脉相承，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啊。”
　　叶瞥了眼旁边醉倒的笛，看热闹不嫌事大，从怀里掏出一块留影晶石。
　　戚晓觉得自己很清醒。
　　她看着眼前的辫子，边解边嘀咕：“师兄你怎么又偷偷拿自己的头发练手啊，不会给我挽发不丢人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师兄，你的头发怎么变成金色的了？是吃了小毒女给我的变色丹吗？药可不能乱吃啊。”戚晓盯着手中的发丝，恍然大悟，“那我给师兄编个头发吧！”
　　惊雀喝了不少百花酿，反应有些迟钝，倒也没反抗。
　　小精灵的声音很大，还清醒着的精灵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紧跟着，仿佛看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纷纷发出毫不符合优雅外貌的爆笑。
　　叶啧啧称奇，几步走上前，拿着留影晶石，将惊雀的双马尾全方位无死角录了下来。
　　“叶，之后给我们转印一份！”有好事的精灵带着笑喊。
　　叶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女王坐在上首处，没有阻止的意思：“小勇者似乎还没有给我们表演她的才艺呢。”
　　看热闹的意味十足。
　　戚晓迷迷糊糊听到展示才艺，自小被师父支配的恐惧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又在看到边上师兄的身影时，迸发出无穷的动力！
　　她猛地支楞起来，取出至高赞歌，大声道：“给我变！”
　　至高赞歌：？
　　小精灵身上有众神的烙印，即使再不情愿，它还是变成了她脑海中构想的模样。
　　木制的管身上窄下宽，上端是一个装着哨子的铜管，下端是一个形似碗状的铜制喇叭口。
　　样式很奇怪，像是某种比较新奇的吹奏乐器。
　　戚晓满意点头：“我就学了点唢呐曲，正好是送别的时候，就吹一首应景的吧！”
　　至高赞歌发出不甘的震颤，被戚晓猛地吹响！
　　嘹亮的音色仿佛要冲进天灵盖，极具穿透力，仿佛要将灵魂也牵引到至高处。
　　一曲终了，戚晓对上女王盈满热泪的眼眸。
　　【前置条件：精灵之森声望值达到“绝对信任”（100）已满足。】
　　【触发后续剧情。】
　　女王伸出手，将额心的翠绿色宝石取下，连着细链系在戚晓的发间。
　　【获得装备：春神之眸（史诗级）】
　　在接触到翠绿色宝石的瞬间，戚晓的酒意散了大半，有些迷茫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她目光呆滞地转向惊雀，默默往女王旁边挪了挪。
　　女王似乎也醉得不清：“破晓，你刚才吹奏的曲子里有很强烈的情感！你果然是精灵族不世出的天才！拿着这件宝物吧，你才是最适合它的主人。”
　　戚晓哪敢说自己刚刚吹的是出殡曲。
　　自己送自己，不愧是我。
　　她有点心虚，愈发觉得这件装备受之有愧，想要摘下来还给女王。
　　女王止住了她的动作：“不必推辞。”
　　【触发任务：春神的委托。】
　　戚晓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有一块更大的面板弹了出来：
　　【主线剧情“众神黄昏”即将开启，敬请期待。】
　　【本次不删档内测已结束，服务器将暂时关闭，进行世界维护。请玩家自行寻找安全区域下线，30s后自动弹出。】
　　她奔回自己的座位，将001搂在怀里。
　　戚晓睁开眼。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只有风卷起砂石击打外墙和玻璃的声响。
　　人造光源产生的光芒透过狭窄的玻璃小窗照在她的眼睛上，她不太适应这样的强光，将手遮挡在眼睛上。
　　这个动作似乎唤醒了还在休眠状态的光脑。
　　“晓晓？”001的声音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过了半晌，才发出一声抬高声调的哀嚎，“时间怎么过去了这么久！晓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001马上帮你扫描一遍身体状况——咦？”
　　戚晓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在游戏里待了很久。
　　001还在碎碎念：“身体各项数值都很正常？晓晓真的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戚晓从床上坐起来，运转灵力，在经脉中走了一遭。
　　她同样轻“咦”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灵力好像更充盈了一点？”
　　一人一光脑同时进入宕机状态，最后是戚晓用神识观察了一圈，翻出自己装星核的布包。
　　她看着里面已然失去光泽的星核碎片，眼睛突然亮了。
　　作者有话说：
　　惊雀：替身竟是我自己（酒醒后，顶着双马尾环顾四周）
　　精灵都成年了哦ovo晓晓其实也成年啦！所以才能喝酒！（2023.1.14 补充：这里说的成年是指灵魂成年，精灵破晓这个角色，还是未成年哒！）
　　看到好多小天使讨论001的小乌鸦形态，想象得可爱一点就没什么问题啦！虽然有点对不起想要漂亮小鸟的小天使，但因为和之后的剧情有点关联，所以这个形态还挺重要的（？小黑猫可爱！小黑乌鸦也会很可爱的！（零号机摸摸铁皮脑袋，举起一朵机械小花）


第33章 
　　人造光源的光芒在程序设定的“夜晚”显得格外柔和, 被暴晒过的砂石还带着余温，靴子踩上去时仿佛陷在加热的糖浆中。
　　戚晓拢起身上的破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晓晓, 附近已经没有星兽活动的迹象了。】
　　戚晓：“应该也差不多了。001，可以带我去之前的坐标点吗？”
　　【引路功能已开启，坐标定位中…定位成功。】
　　【当前温度：4摄氏度。出行时请做好保暖措施。】
　　上层区，联盟大学。
　　这片区域同样被屏障笼罩着, 建筑物以浮空的机械岛屿为基石, 岛与岛间是以某种特殊材料构建的伸缩桥, 随着人群的流动不断变幻着走向和长度。
　　青年一身笔挺的制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方, 乌黑的长发束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 眉眼清隽, 是标准的古蓝星长相。
　　他站在落地窗边, 防沙玻璃映出他并不明朗的神情。
　　漂亮、脆弱。
　　这是大部分新人类看到他时的第一印象。
　　但人不可貌相。
　　前来报告的学生是在实战课上被教训得最惨的那一批，现在也是最乖巧的那一批：“邬老师，禁区出事了。”
　　知道邬老师从主控室出来后心情一向都不太好,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之前那个联赛上故意杀死队友的路加, 被流放禁区后没几天就失联了，他家里给学校施压，说儿子是被星兽杀死的，要于老师给个交代。”
　　于老师是负责联赛违规惩罚的老师，虽然很严厉, 但也公正，一向受学生爱戴。
　　学生显然是想来他这边摸个底, 求个安心。
　　邬九转身, 道：“于老师只是按规则进行惩罚, 不会出事。倒是路加那边，既然都到禁区了，那里不能上星网，联网设备都会被收缴，为什么他的家人那么笃定儿子是死了而不是单纯在里面与世无争地混日子？”
　　学生搔搔脸颊：“好像说是带了一个游戏专用型号的光脑进去，他家很有钱，贿赂了负责人。本来说好是在游戏上和家里人报平安的，但是没人在新手村看到他，连着等了好几天后，他的家人就开始通过其他渠道打听消息了，然后在前几天收到了一张高空卫星照。”
　　他点了一下手腕上的光脑，一张图片被投影在空中。
　　一只巨大的星兽卧倒在沙丘上，星核的位置空空如也，看状态已然死去多时。
　　在星兽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沙包，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露在外面，指节上有光亮的金属光泽。
　　“路加常用的武器是指虎，平时会用一些指环套在手上找手感。”学生道，“他家里人交代说，这次打造指环的材质比较特殊，能扰乱磁场，躲过检测，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仪在勉强回航后就报废了，所以可以肯定尸体的身份。”
　　邬九的目光却没有落在那只手上。
　　他看着星兽身上的伤口，指甲死死地抵住掌心，才勉强压住几乎要喷薄出来的紊乱心绪。
　　那是剑气造成的伤痕。
　　这世上修苍生道的剑修只他一个，但能使出同样剑意的，还有一个人。
　　“晓晓。”他的…师妹。
　　学生听到很轻的一句呢喃，循声看去，发现邬老师的眼眶有点红。
　　他这才想起邬老师才从主控室回来，恐怕又是不眠不休了很久，忙道：“知道没事我们就安心了。邬老师，您先休息吧，要保重身体啊。”
　　邬九道：“好，照片麻烦传给我一份，谢谢。”
　　不是已经讨论完了吗？
　　学生有些不解，但还是把照片传了过去。
　　他和室友约了训练，是半路跑过来的，眼下打探完消息，转身要走。
　　邬九叫住他：“你刚才说的游戏，是叫什么？”
　　学生道：“就是新出的那个全息游戏《神座》，之前校长不是还弄来一批让参加联赛的人进去吗。哦对，瞧我这记性，邬老师当时还在主控室。”
　　说起最近流行的游戏，他说起话来放飞不少：“虽然新手进去就是又菜又爱玩，但是这个游戏的各种设定真的很有趣，而且游戏里做出来的食物很好吃，口感比培育园出来的食材更好，老师要是感兴趣的话一定要去里面吃东西。”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捂住嘴，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邬九眼底泛起笑意：“没事，老师不会告状的。既然游戏里有好吃的，那下次就多吃一点。”
　　学生这才恢复叽叽喳喳的模样：“那可不，游戏里吃进去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吃多少都不怕！”他很快又萎靡下来，“就是内测服已经关了，下次开服是公测，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邬九耐心地听着学生的小抱怨，从里面筛选出想要的信息，直到对方意识到似乎耽误了太长时间，才好脾气地笑笑，将学生送到门口。
　　门开的瞬间，正好对上要敲门的另外三个学生。
　　邬九的心情有点低落。
　　楚浅看着邬老师闷不吭声地走去倒饮料，小声道：“邬老师好像又没找到人。”
　　明明有消息了。
　　邬九在心里反驳，但想到师妹眼下的境遇，一颗心又好像被泡在汤药中，又苦又涩。
　　师妹被实验室送到禁区时年纪尚小，神魂也不太稳定，一个人在那样的地方摸爬滚打着长大，想来也不会轻松。
　　从前遇上妖兽，她都是能偷懒就偷懒，眼下却要和那么多星兽搏斗，只为了保住一条命。
　　即便知道师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手无缚鸡之力，甚至在某些地方比他这个师兄强上许多，但他始终被这样愧疚、担忧、心疼的情绪缠绕着。
　　如果当时被抛弃的是我就好了。
　　他垂着眼眸，目光落在虚空处，怔怔地倾斜着瓶身。
　　“邬老师——都洒出来了。”楚浅看得有点着急。
　　那是新出的功能型饮料，供给很少，很贵的！
　　她喝不到不要紧，别浪费啊！
　　夜月点开光脑，将游戏里录到的全息影像放出来：“邬老师，这是我们在游戏里遇到的一个NPC——”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邬九就已经冲了过来。
　　“在哪里遇到的？叫什么名字？她有说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好像不需要思考一般，噼里啪啦地砸了出来。
　　青年眼尾染着薄红，像是一尾艳丽的鲤，搅动眸底的波光，从前大家都觉得这样的眼睛是废寝忘食看监控找人的缘故，夜月却觉得…邬老师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将这样不可思议的猜想抛出脑海，定定神，答道：“在精灵之森，这是个小精灵，刚开头就给了我们奖励很丰厚的任务。名字是破晓。她除了有关任务的对话外，很少和我们对话。”他一顿，“不过她很喜欢楚浅。”
　　楚浅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但还是点点头：“小精灵人很好，不过我总觉得她在透过我们看着什么人。”
　　她是指挥，在这方面有很强的洞察力。
　　邬九一怔，片刻后，他露出一个苦笑：“是她的性子。”
　　夜月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二，看到邬九的样子，心下了然：“小精灵不是NPC，是邬老师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他来之前已经看过了外面的那场闹剧，很轻松地串联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联赛上杀死队友、被判流放禁区的路加家里有背景，贿赂负责人后将游戏专用型光脑带入禁区，本意是想在游戏内联系家人，却没想到，还没等到绑定设备，自己就葬身星兽腹中。
　　邬老师一直在找的女孩子在禁区里生活，偶然捡到还没有绑定主人的光脑，进入游戏中，成了小精灵破晓。
　　或许是谨慎使然，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而是以NPC的身份和他们相处。
　　正因为同样是玩家，所以她的态度很和善。
　　“说起来，之前作为奖励的物品，小精灵从来都没有亲手交到我们手上过，都是她哥哥代为转交的。”楚浅若有所思。
　　夜月道：“禁区不能上星网，在不知道外界情况的前提下，避免和普通玩家接触是很正确的选择。”
　　不然相处的过程中露出破绽，那才是大事不妙。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邬九已经把星网上相关的消息大致浏览了一遍。
　　他抬起头：“学校里还有游戏专用型号的光脑吗？”
　　艾力被夜月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从神游状态中脱离，张口就答：“仓库里已经没有了，不过在中央广场那边有一个专营店，现在去排队的话应该能买上。”
　　他平时就爱在仓库里淘换点东西，对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邬九点头，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张磁卡：“重力训练室的副卡，用完之后记得把东西归位。”
　　楚浅率先接过：“谢谢邬老师！”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老师专用的训练室，能调的场景和上限更高。
　　邬九点头：“好好练，联赛加油。”
　　夜月看出来邬老师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说话上了，给楚浅使了个眼色。
　　楚浅心领神会，火速道别，跟在夜月身后，拉着又开始走神的艾力准备离开。
　　她犹豫片刻，在出门前，把头探了回来：“破晓说她准备出门游历，这段时间我们也没在精灵之森看到她，邬老师你要是想找人的话，我们帮你问问其他精灵，到时候通讯告诉你。”
　　门被轻轻带上。
　　邬九耳力很好，能听见外面简短的对话：
　　“那些精灵很看重破晓，问出行踪恐怕不太容易。”
　　“我们这两天多学几道肉菜，我觉得雨很好说话的。”
　　“唉，也行，小浅问话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
　　“我又不是老大啦！”
　　话题终结在一声清脆的暴栗中。
　　这样热热闹闹的相处方式，难怪师妹会格外喜欢他们。
　　曾经在灵山宗时…他们也是这样相处的。
　　邬九想要叹息，又觉得自己的境况要好上太多太多，再表现出一副忧伤的模样，实在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当务之急是联系上师妹。
　　他在光脑上登录教务系统，写了个请假条后，便匆匆出了门。
　　中央广场人满为患，专营店前排起一队队长龙，邬九挑了个相对较少的队伍，站在队尾。
　　“哥哥，其实不用陪我过来的，本来今天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说话的女孩生得十分美貌，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乌黑的眼眸中仿佛笼了一层薄雾，有些无神。
　　邬九很少在外面看到乌发黑眼的人，只消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
　　这是一个基因崩溃的患者。
　　目盲、无味、痛觉迟钝、丧失行走能力。
　　不过被照顾得很好。
　　邬九朝她的哥哥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个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青年，身量修长，手上有一层薄茧。
　　武力值很高。
　　青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往后看了眼。
　　邬九露出一个笑容，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兄妹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正好今天有空，而且他们陪你过来我不放心，难道棠棠不想看到哥哥吗？”
　　“怎么会，我最喜欢哥哥啦！”
　　“但哥哥平时不是很忙吗？抽时间来陪我玩会不会太累了？其实我游戏玩得还不错啦，不用担心的。”
　　“你最近的治疗进度也还不错，听上去是双喜临门的好事。不用担心，我打听过了，玩游戏的时候身体会进入睡眠状态，所以哥哥是休息时间顺带陪你玩。棠棠这么厉害，说不定还是棠棠带着哥哥呢。”
　　“嘿嘿，那我会保护好哥哥的！”
　　两人说话时并没有避开旁人，虽然青年的打扮实在有些“在逃通缉犯”的嫌疑，但看到兄妹俩的相处方式，周围人还是报以善意的微笑。
　　队伍挪动得很快，很快就轮到了邬九。
　　智能机械发出平直的电子音：
　　【扫描中，光脑编号10086TD，公民认证通过。】
　　电子音切换成温柔的女声：“您好，邬九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邬九将自己的光脑账户打开，对准扫描仪。
　　“要一款功能最好的游戏专用型光脑，《神座》的。”
　　作者有话说：
　　师兄准备上线啦w这章出现的角色之前有出来过哦！
　　下章终于可以换卷标了！（搓搓机械臂）（叼着机械小花转起了圈圈）


第34章 
　　勇士之城。
　　作为赫兰帝国的主城, 这里居住的人口很多，整齐的街道上排列着规整的房屋，外墙色彩绚丽, 檐下悬挂着漂亮的小石片串成的风铃。
　　靠近王城区域的房屋更加豪华，檐角同样悬挂着这样的石片风铃。
　　石片是大地的鳞甲——信仰大地之神的信徒会把石片做成风铃悬挂在家门口，用来祈求大地之神的庇佑。
　　伴随着市集的喧闹人声，石片在微风拂过时, 摇曳着相撞, 音色很沉。
　　一个老妇人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 手里拿着一只泥偶，慢吞吞地捏着。
　　人群熙熙攘攘的, 一个披着银色长袍的身影游鱼般钻了出来, 径自走到她身边坐下：
　　“奶奶, 我想问个路。”
　　她年纪大了, 眼睛不太好使，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问路的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女孩。
　　金发碧眼, 额心坠着一颗翠绿色的宝石, 银袍以金丝勾勒出繁复的花纹，上面镶嵌着不少宝石。
　　就是肩膀上怎么还停着一团黑漆漆的乌鸦啊。
　　“要去哪里？”老妇人道，“最近老有些人问老婆子莫名其妙的问题，老婆子知道的可不多。”
　　那些奇怪的家伙不是问她有没有任务，就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老婆子的身体还健康得很, 每天能做不少泥偶补贴家用，被他们一问, 就好像命不久矣了一样。
　　“您知道哪边的人比较多吗？”
　　这个问题比起之前遇上的要正常许多, 老妇人抬手指了个方向：“往前走就是地之神殿, 集市就开在附近的广场上。”
　　“好的，谢谢您。”
　　老妇人察觉到手里被轻轻放上了一块硬质的石块。
　　等女孩离开后，她才拿起来，对着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曜晶。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在原地张望片刻，但刚才的女孩已经混入了人群中，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戚晓顺着老妇人指的方向往前走，顺手在街边买了一张特色果酱馅饼，掰下来一小块递给001 。
　　“不小心选成乌鸦也不错啦，乌鸦可以吃更多东西！”001很高兴地宣布。
　　戚晓失笑：“那当时应该选更大只一点的体型。”
　　内测结束后，她和001被游戏弹出，这才发现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正常人这样不吃不喝地打游戏，恐怕早就性命垂危了。
　　好在她是修行之人，早已辟谷，对能量的获取没有很强的需求——换句话说，吃喝是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如果体内的灵力足够的话，不吃也行。
　　说是这么说，但001扫描她的身体状况时，她也以为身体会出点小问题。
　　结果很健康。
　　也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戚晓从袋子里翻出变得黯淡的星核，这才理清脉络——
　　她在打游戏的过程中，吸纳了星核中的能量并转化成了灵力，所以才能在睡眠状态中苟了这么久。
　　禁区里的生活乏善可陈，她和001商量了一下，在001的辅助下猎杀了不少星兽，囤够足量的星核，在公测正式开启后就进入了游戏。
　　再次上线的时候，戚晓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外面有精灵的说话声响起，似乎是在讨论叶会被罚多久。
　　她循声出去，这才得知她睡了好几天。
　　游戏中的时间似乎在玩家下线后也会正常流逝，只是流速稍有区别——所以在内测结束时，弹出的提示才会说“请玩家寻找安全区域下线”。
　　毕竟如果下线的地方比较危险，即使玩家再有能耐，在自己的角色陷入睡眠状态时，也没办法做出反击。
　　虽然出发的日子因为这个小插曲推迟了几天，但在跟大家正式告别后，她还是正式踏上了旅途。
　　想到送别时惊雀闷闷不乐的神情，戚晓忍不住笑了：“据说惊雀的双马尾珍贵影像，大家人手一份。”
　　“始作俑者笑得好开心哦。”001漆黑的豆豆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不过001也帮晓晓要了一份哦！”
　　戚晓笑得愈发欢快：“惊雀大概已经和叶打起来了。”
　　闲聊到此为止，作为一个很有进取心的光脑，001把脑袋凑过来：“晓晓，要去广场那边卖艺吗？”
　　戚晓将自己的面板拉开，点点头：“要传播众神的事迹，才能得到相应的技能点数来学习对应的内容，不然这两个技能就是摆设。”
　　技能神降。
　　消耗一定技能点，可习得神之篇章，解锁对应神明的天赋技能，若？？？有概率唤出神明真身。
　　技能神谕。
　　消耗一定技能点，永久习得该技能。吟唱众神诗篇，大幅提高友方生命值与法力值上限，敌方防御降低，友方攻击力增强。
　　神降的技能描述有一部分缺漏，不过不影响技能特征的描述。
　　【消耗点数解锁对应神明的天赋技能。】
　　戚晓觉得神降呆在技能栏里实在有些屈才。
　　想想众神之殿中的众多光团，只要技能点足够，她可以解锁的天赋技能数量十分可观，说这个技能是行走的技能书都没有问题。
　　至于神谕…戚晓垂眸思考片刻，决定先把这个技能排到后面。
　　虽然这个技能只需要激活一次，但是消耗的技能点数很多，而且在她暂时没有队友的情况下，点亮这个技能的收益不是很大。
　　想到队友，戚晓在面板上点了一下，将一个这次上线后多出来的喇叭花图样点开。
　　她轻咦一声：“001，这个公频上怎么都是系统消息？玩家不能在上面说话吗？”
　　001同样有些不解：“不应该呀，晓晓这边没有发言的按键吗？”
　　“这个方法行不通。”戚晓低声道，将失落的情绪收起来，转眼看向001，“还想要吃点什么吗？”
　　001：“来个小蛋糕！”
　　眼前的景色被笼罩在暮色中，昏黄模糊，似乎是记忆中蒙尘的角落。
　　最初是搭在手心的一只小手——瘦骨嶙峋、指缝中还沾着泥灰。
　　“谢谢仙人哥哥，我什么都能干，给口饭吃就行。”
　　再是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眸。
　　小女孩坐在高高的山石上，脸颊被养得圆润不少。
　　在下方练剑的少年收剑入鞘，看到上面小小的人影，哑然失笑：“早上晨露重，出来做什么？走，带你去山门下吃碗馄饨暖暖身子。”
　　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谢，唯独一块地方，树干光秃秃的。
　　少女唉声叹气地拿着扫帚，地上没有落叶，她扫得倒是认真。
　　破空声响起，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师父喝酒去了，我们到秘境历练去，小黑答应帮忙遮掩一二。”
　　在烛火中慢慢折起的七十七只草编、少女拉着他衣角时狡黠的眸光、每一次生死之际相依的后背、符意与剑光交织而成的密网……
　　最后是冰冷的实验室中，朦胧间看见的一双笑眼。
　　“师兄，我不愿意见你跌入尘埃。我在泥水里已经淌过一回，不过就是再来一次。”
　　邬九猛地睁开眼。
　　他顾不得身处的空间有多么狭小漆黑，倒不如说这样的环境更适合宣泄一些负面情绪——他用力攥住心口处的布料，嘴唇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悲咽。
　　“这里怎么多出来一副棺材？精灵是不是又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来恶作剧了？”
　　“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来折腾我们吗？让我看看——这上面怎么有图腾？”
　　“哦我的死神啊，这好像是个新生的巫妖崽子！”
　　“动了动了，快掀开棺材板看看！”
　　上方响起悉悉索索的对话声，紧接着，最上面的板子被掀开。
　　邬九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呆呆地对上一众趴在棺材边上的美貌巫妖。
　　幽蓝色的火焰漂浮在他们身侧，银色的长发中点缀着骨链，血色的眼眸中映出一个蜷缩在棺材里的少年。
　　头顶的天空是不祥的血色，好像傍晚时被晕染得过分的云霞。
　　这里是死灵之海，所有死亡后的灵魂都将归于这片没有波澜的海洋。
　　灵魂是构成海洋的分子，生前所拥有的情感赋予海水特殊的“味道”，喜怒哀乐、怨憎离别——复杂的情感在无边的溶剂中混合又沉淀，成为最基础的“咸”。
　　活着的生命很奇怪，高兴时会喜极而泣，悲伤时会哭泣，泪水是一切情感宣泄的途径。
　　眼泪是咸的。
　　这是巫妖生来就明白的道理。
　　他们是死灵之海的主人，掌握着数以万计的情感，却很少去思考眼前的“泪水”代表着怎样的情绪。
　　对他们而言，这是很困难的命题。
　　“这个小巫妖居然哭了，不会怕黑吧？”
　　“正好，让他去精灵之森那边走一趟吧。”
　　“使唤童工不太好吧——哦对把这个带上。”
　　三言两语就定下小巫妖之后的工作，黑魔法书籍和可能用到的毒药剂被胡乱地塞进储物手环中，有巫妖随手从坐着的石头上掰下一块，混在一堆钱币里递过去，被往里面塞各种装备道具的同伴横了一眼，又委委屈屈地掰下更大的一块。
　　“我们的死对头出事了，刚出生的小巫妖比较聪明，不像我们这些在棺材里睡懵的老家伙，到时候斗嘴都斗不赢。”领头的巫妖道，“带着这封信去精灵之森走上一趟吧，记得大声嘲笑一下他们，有人类的话就打跑，其他的事我们睡醒之后再去解决。”
　　他打了个哈欠，坐回棺材里：“巫妖生来就是强者，在外面可以横着走，遇上横不了的就跑回来找我们。去一趟精灵之森后，你是想在外面游历也好，还是想回来睡觉也好，都是你的自由。只有一点，不要不小心把自己玩没了，巫妖不会死，但拼骨头有点费劲。”
　　等小巫妖点头应下，巫妖们露出满意的神情，闭上眼躺下，棺材板被魔力抬起，应声合上。
　　片刻后，邬九对着死灵之海发呆。
　　他对着水面上的倒影，心中愈发难过。
　　变小了，不开心。
　　没办法直接联系上师妹，不开心。
　　种族是和师妹对立的巫妖，不开心。
　　他伸出手，揉揉发红的眼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作者有话说：
　　所以cp是小精灵×小巫妖哒！巫妖的幼年体一般会是少年形态，所以个子不会很高，应该和晓晓差不多（伸出机械臂比比划划）感情线比较纯爱啦，毕竟都还小（？主要是写游历时遇见的人和事！


第35章 
　　街边就有一家甜品店, 招牌小蛋糕的名字很长—东大陆极上冰山熔岩莓果甜心fufu。
　　其实就是基础的小蛋糕浇上巧克力酱后，再点缀上莓果。
　　戚晓给001分出来一半，放到手边。
　　赫兰帝国的人口基数很大, 剑士和法师随处可见，因此没有人会对和乌鸦说话的戚晓投以怪异的目光。
　　顶多就是纳闷一下最近的法师都是什么坏毛病。
　　戚晓观察片刻，很快便得出了一个推论：
　　目前转职成功、抵达主城的新玩家不多，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参加不删档内测的老玩家。
　　毕竟老玩家有时间上的优势。
　　想到这里, 戚晓把兜帽摘下。
　　三人组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带上了一个没见过的玩家, 大概率是收钱办事——在知道具体点位、“NPC”还特别好说话的情况下，不赚上几笔简直就是错失大好商机。
　　戚晓没有阻止这样的行为, 还愿意给出信物, 除了对三人组所抱有的好感加持外, 还有属于自己的考量：
　　在她能够外出游历时, 她需要保证自己在玩家中有一定的知名度。
　　这样的话，师兄找到她的可能性会更大。
　　禁区不能上星网，游戏中也无法通过公频和其他玩家交互, 以目前的交际状况来说, 她也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禁区外的玩家身上。
　　万一对方帮忙找人不成，反手把她举报了，监察者机器人可就要找上门了。
　　一路上她观察了很多玩家，都是人族。
　　比起“好说话的小精灵NPC”，果然还是“摇到稀有种族的精灵玩家”这个身份, 更加引人注目。
　　她现在有自保的能力，只要掩盖好身在禁区的情况, 以这样的方式传开自己的名声, 无疑是最为便捷省力的选择。
　　“她是不是论坛里那个会给任务的小精灵？”
　　“但是那个小精灵的出没地点不是在精灵之森吗？”
　　“那三个人早就不卖这消息了, 说是小精灵出去游历了，要是游历的话，随机刷新也很合理吧。”
　　“不管了，我去问问，万一呢。”
　　戚晓听到角落里传来激烈的讨论声，片刻后，一个佩着长剑的女孩买下一袋方便携带的小饼干，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刚出炉的小饼干还散发着焦糖的甜香，戚晓抬起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好。”
　　女孩似乎没想到是小精灵先挑起话头，直面精灵的美貌，悄悄吸了口凉气。
　　她好歹还记得自己的目的，将饼干推过去：“请你吃。”
　　“谢谢。”戚晓道，“请坐吧，你的同伴也可以一起来，我刚刚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看到女孩诧异的神色，她伸手点点自己的尖耳朵：“精灵的听力一向不错。”
　　女孩转身去和自己的同伴商量，戚晓坐在座位上，给001添上一块小饼干。
　　等到脚步声再次临近，周围的玩家把目光聚集过来，戚晓才道：“我不是NPC，之前的任务只是偶然，硬要说发布者的话，应该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位精灵。”
　　在心里对叶说了句抱歉，戚晓毫不犹豫地把黑锅往叶身上扣：
　　“我随机到的种族是精灵，出生地就是精灵之森，前期一直单机，最近等级够了出来游历，这才知道外面的传言已经成这样了。”
　　她适时地露出一个苦恼的神情。
　　“可以和NPC发展亲密关系吗？”女孩有些惊讶，“卖消息的人说过，有个男性精灵是你的哥哥，所以大家都默认你是NPC了。”
　　戚晓道：“精灵的诞生方式比较特殊，每一个精灵都是由生命树孕育的，从某种角度而言，精灵都是彼此的家人。”
　　“难怪。”女孩恍然大悟，很快又好奇起来，“那精灵族转职的时候，有多出来什么职业吗？”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失礼，她忙道：“没有打探你信息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不回答也可以的。”
　　玩家的等级到达上限之后就可以转职，基础的两个职业是剑士和法师。
　　转职之后就可以学习对应的技能——当然，技能的学习是需要拜师或者阅读对应技能书的。
　　成功学习技能后，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意施放了。
　　每个后天技能都会有熟练度的标准，达到一定标准后技能还会升阶。
　　熟练度的提高需要不断地练习。
　　转职后属性固定，能提高总体实力的除了好装备外，就是学习新技能并提高熟练度。
　　学习新技能，可以让攻击的方式更为灵活、从而延伸出各种类型的搭配；
　　提高技能的熟练度，可以让技能的施放更为得心应手，熟练度达到一定程度，技能升阶后，技能所造成的伤害也会大幅度提升。
　　在目前，除非有什么奇遇——比如被路过的高阶法师和剑士捡走；天降技能书；或者是更离谱一点，直接被教廷的圣女看上，不然能学习到的技能十分有限。
　　大部分玩家都只能在低阶职业者那边混混资历，趁机学点基础的技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跟高阶NPC有亲缘关系，就显得格外有优势了。
　　戚晓也不打算隐瞒：“确实有多出来两个职业。一个是药剂师，这个你们应该也能触发，去精灵之森找到一个叫雨的精灵，偷偷送给他一些肉食；另一个是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对种族有限制，比较困难。”
　　这是很珍贵的消息，即使戚晓没有详细说明另外一个职业的触发条件，也足够让在场的玩家竖起耳朵了。
　　戚晓点到为止：“我的职业是吟游诗人，要是感兴趣的话，下午可以来广场看我卖艺。”
　　她说得坦坦荡荡，女孩和同伴们带着笑点头：
　　“好的，我们一定去捧场。”
　　谈话的时间很短，刚好够001解决掉面前的焦糖小饼干，戚晓把吃得肚皮滚滚的小乌鸦抱到怀里，收好桌上的饼干，将手腕上的回音螺解下一个，推到女孩手边：“这是谢礼。”
　　“回复药剂，可以补满2/3的血条。”戚晓起身，重新戴上兜帽，道，“可以直接吃，这个是莓果味的。”
　　回音螺本身是透明的，粉色的药剂中摇曳着漂亮的金沙，填充在回音螺中，像一个漂亮的小饰品。
　　女孩还没来得及道谢，戚晓便已经走出了店门。
　　001躺在戚晓的臂弯里，后知后觉道：“我们不是直接去广场那边卖艺吗？”
　　它连怎么招揽客人都打好腹稿了！
　　戚晓伸手帮它揉揉肚子：“之前触发的任务暂时还没有头绪，我猜可能需要收集更多和春神有关的东西。大部分玩家在转职后都会到勇士之城，这边又是赫兰帝国的主城，人口基数大，能获取的技能点数更多。”
　　她和001权限共享，说起话来不必解释很多，只需要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001：“晓晓是想要守株待兔？”
　　戚晓点头：“赫兰帝国对信仰的要求不是很严格，这段时间我打算先点亮春之篇章，说不定能和那些东西共鸣。”
　　“春神的委托啊。”001拉开属于戚晓的任务面板，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嫌弃，“这个游戏的策划能正常发工资，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任务：春神的委托。】
　　【任务描述：春之神明的魂灵四分五裂，至高的创世神也曾拥有过去，祂对人类究竟保持着怎样的情感？】
　　【任务内容：请玩家自行探索。】
　　横看竖看，都只能从字缝里看出一个大写的“自己努力”。
　　也不知道是001的吐槽有了作用，还是系统终于良心发现，任务面板上出现一朵旋转的小花图样，不甘不愿地吐出一条提示：
　　【提示：任务描述与任务内容将伴随玩家的深入探索，进一步解锁相关内容。】
　　戚晓摇头：“还是得先找齐其他部件。”
　　001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心，权当安慰：“光是春之篇章的话会不会不太够？神降解锁的是神明对应的天赋技能，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戚晓道：“春之篇章只是对外释放的信号，持有对应部件的、想要寻求合作的人自然会找上门，如果对方不肯现身的话，也有其他办法。”
　　她神念微动，将装备栏打开，选择“装备详情”。
　　【春神之眸】（辅助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佩戴装备时，可堪破各类隐匿术法，若被动进入战斗状态，则自身锁血至发起主动攻击，若率先发动攻击，则加快自身法力值回复速度。
　　特殊效果：与同系列装备互相感应，距离较近时可选择传送至系列装备附近。
　　装备故事：神明曾用这双眼眸无数次地凝视另一位陷入沉睡的创世神明，也曾用它注视着信仰自己的子民。然而贪欲永无止境，神明的眼眸化作熠熠生辉的宝石，成为狂信者炫耀的战利品，拉开哀歌与黄昏的帷幕。
　　戚晓点点“特殊效果”的字样。
　　“靠近之后就会有感应，是很不错的寻人启事，希望我感应到的是个比较配合的队友。”
　　001彻底明白了，开启无底线的夸夸模式：“晓晓好厉害！”
　　戚晓笑纳了这句称赞，抱着小乌鸦轻车熟路地往前走：“既然是要长期作战，我们得先解决一下住宿问题。”
　　计划得很好，但戚晓没想到，附近的几家旅馆在看到她怀里的001时，都摇头拒绝了住宿的生意。
　　她有些不解，但每次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眼前的门就关上了。
　　之前带着001进店吃东西时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戚晓无奈，只好带着已经开始念叨让它自己露宿街头的可怜小乌鸦，在街边的小摊上随便买了点东西。
　　趁结账的工夫，她推过去一枚金币：“我想要找一家旅馆住宿，但每次老板看到我的旅伴就关门，您知道为什么吗？”
　　摊主把金币收起来，笑了：“之前没来过这边吧？我好久都没在外面看到过精灵了。”
　　戚晓摸了摸自己的兜帽，发现还好好地罩在头顶上。
　　“金发碧眼，出手还这么大方的，只有精灵了。”摊主摇头，“如果你说的旅伴是这只小乌鸦的话，那也难免会有老板不愿意接待。”
　　他继续道：“黑塔会的法师都喜欢带着一只夜鸮，虽然这话有些绝对，但和他们沾上关系就意味着有麻烦找上门。也会有一些年轻的法师，希望通过模仿黑塔会的装扮来撞上自己的老师——像这种赌徒嘛，喜欢把希望放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一直期盼被捡回去的法师可不好惹，说句难听的，就是疑神疑鬼还容易惹出事端，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当然想要安分一些的住客。”
　　戚晓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她的装扮和001加在一起，让旅店的老板都误会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拒绝了她，所以她才连着吃了好几个闭门羹。
　　她眨眨眼：“那您知道哪里的旅馆不介意接待这样的客人吗？”
　　摊主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一家，老板自己就养了个兽人，你把精灵的身份抖出来，对方应该很愿意接待这样的客人。”
　　戚晓一脸警惕：？
　　“老板是个女法师！”摊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挥手作驱赶状，“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戚晓笑着道谢，顺着摊主指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果然看到一家独栋的旅馆。
　　没到饭点，旅馆的大厅并不热闹，只有零星几个睡迟的客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地解决桌上的早餐。
　　戚晓在外面敲敲门：“打扰了，请问这间旅馆可以接受客人带着乌鸦入住吗？”
　　她将兜帽拉到后面，金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日光，搭在银色的长袍上。
　　戚晓伸手挽起耳边的发丝，露出一双属于精灵的尖耳。
　　旅馆的老板是个姿容艳丽的大姐姐，倚在柜台上，嘴里的硬糖咬得嘎吱作响。
　　她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戚晓的袍子：“只要你的小乌鸦足够听话。”
　　“嘿，埃娜德，我讨厌精灵！”正在吃饭的客人将刀叉重重地砸在碗碟上。
　　哇哦，尾巴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戚晓还没见过真的兽人，想到有关毛绒绒的任务，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率先发难的兽人。
　　兽人凶巴巴的：“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精灵不要来我们兽人眼皮子底下晃悠，不然、不然当心我揍你呐喵！”
　　他似乎是头一回凶人，放起狠话来结结巴巴的，加上特有的口癖，愈发没有威慑力。
　　好像一只伸出爪子，威胁着要挠人的小猫咪。
　　戚晓早就应付过同类型的惊雀，很是熟练地忽略兽人的臭脸，看向老板：“它是我的伙伴，很聪明，能听懂大陆通用语，不会添麻烦的。”
　　“喂！不要自说自话！我还没有同意呐喵！”兽人气急。
　　埃娜德道：“进来吧。”
　　戚晓道了声谢，走到柜台边，鼻尖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噗噗草混合着荨麻花，是雨研制的生发药剂的气味。
　　在最开始，这种药剂的名字是长毛药剂。
　　她瞅了眼身后的希亚，目光中带着点同情。
　　难怪用人形的模样呢，最近应该掉了不少毛吧？
　　埃娜德在身后的铁丝网上随手拿了串钥匙，放在柜台上：“一天20铜币，包三餐，住的地方在楼上，钥匙上有一个小魔法，会带你到对应的房间。”
　　戚晓刚要拿金币，很快便露出茫然的神情。
　　似乎没有金币了。
　　她在储物手环里翻找一通，只拿出来三样东西。
　　月光石、曜晶、苍色宝石。
　　这是精灵们塞进去的，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看着像货币的东西。
　　埃娜德发出一声叹息。
　　戚晓以为货币不互通，有些不好意思：“这边有拍卖场吗？要是这些不能用的话，我去卖点药剂，很快的。”
　　埃娜德抬起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
　　漂亮大姐姐点点月光石：“光是这一个，就足够把我整间店面买下来了。”
　　她看起来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兽人和精灵关系会不好呢？明明一样都是笨蛋啊。”
　　兽人跳起来，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才不是笨蛋呐喵！”
　　埃娜德点头：“对对对，也不知道是谁被骗光了路费，还帮着骗钱的洗碗，要不是被我顺手捡回来，那只可怜的小猫咪还在黑心旅馆的后厨和一堆碗碟战斗呢。”她拖长了声音，“你说是不是，希亚？”
　　希亚好似被拎住了命运的后颈皮，顿时没了声音。
　　非常精彩的戏码，戚晓有点遗憾，没在来的路上买点瓜子。
　　她将曜晶和苍色宝石收起来，把月光石推过去：“麻烦老板帮我换成金币，费用从里面扣。”
　　“哎呀呀，错过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早知道刚刚就不要提醒我了。”戚晓笑着接下这个玩笑。
　　埃娜德给她抛了个媚眼，拿起桌上的魔杖一挥，一袋金币稳稳落在戚晓手中。
　　“姐姐很喜欢漂亮的小精灵，正好这边有多出来的金币，拿去吧。”
　　001用翅膀扑腾开袋子，很高兴地叼起一枚亮晶晶的金币。
　　乌鸦似乎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看来001在这副载体中，同样也不能免俗。
　　戚晓摸摸它的脑袋：“一会儿用金币和宝石给你搭个窝。”
　　希亚凉凉道：“当心遭贼。”
　　戚晓没回应这句称得上欠揍的挑衅，从袋子里拿出一枚金币，曲指一弹。
　　金币在空中形成一道堪称完美的抛物线，落到希亚空空的铝杯中，发出“叮”一声脆响。
　　她抱着001走上楼梯，在转角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请小猫咪吃饭的钱。”
　　“呜喵！精灵果然很讨厌！”
　　戚晓拉开任务面板，发现游历任务的进度没有任何变动。
　　“果然，光是接触兽人还不够，得去兽人的领地走上一趟。”她喃喃自语，但也只是将这件事排在之后的日程上。
　　一来，生命树已经恢复，之后也会正常地孕育新生精灵，精灵们对人类的阻挠将不再是以往的以死相搏；
　　二来，龙谷那边已经有了回信，之后会有银龙来精灵之森拜访，是很强力的威慑。
　　精灵们还在给兽人写信联络感情，虽然暂时没收到回信，但鸠雀都长胖了一圈才飞回来，显然是兽人态度软化的证明。
　　所以戚晓暂时不打算插手，先给两边一点时间，等差不多的时候，再去递上这个台阶。
　　001不知道她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来回，抬起翅膀尖尖，惊讶道：“这个钥匙会闪光！”
　　戚晓将钥匙握在手中，一束绿色的光芒照在木制的地板上，像个发光的绿色箭头。
　　“很显眼。”她评价道，跟着箭头的指引找到自己的房间。
　　旅馆的主人是法师，房间的装潢也带着些许的奇幻色彩——鸽子样式的钟表发出“咕哒咕哒”的走秒声，床上的被褥是一团软乎乎的云朵，椅子唱着歌在里面到处走动……
　　戚晓努力维持住自己见过世面的样子，瞳孔微微颤抖。
　　虽说和修士命脉相连的武器都可能生出器灵，前辈手札上还玩笑般提过一个跟傀儡结成道侣的大能——但为什么这边的家具不光会动还会唱歌啊！
　　注意到有客人过来，椅子殷勤地跑过来，椅背以非常夸张、让人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折断的角度弯曲起来，像是欢迎的礼节：
　　“尊贵的客人，请往这边坐。”
　　戚晓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婉拒了椅子的好意，把001放到上面，自己席地坐下。
　　001适应得很快，而且这个角度正好让它平视晓晓，体验感很新奇。
　　它歪歪脑袋：“晓晓现在要做什么呢？”
　　戚晓取下腰间唢呐形态的至高赞歌：“先录个音呗，我又没长两张嘴，又是吹唢呐又是说书的。”
　　至高赞歌在这段时间早已认清自己的宿命，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附和的音调。
　　明明是有些萎靡的情绪，经由嘹亮的声音表达出来，硬生生带上了悲壮的豪情。
　　戚晓郑重道：“我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的！”
　　至高赞歌：……
　　它放弃挣扎了。
　　戚晓满意点头，又摸出来一打卷着笔的纸张。
　　001在外面已经见识过了符箓的威力，它才出厂就被带到禁区，即使拥有庞大的数据库，但那些信息对它而言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换句话说，它不信任一些固定的数据，却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很强。
　　它饶有兴趣地盯着戚晓看：“晓晓这次要画什么符？”
　　戚晓：“留声符。”
　　她极轻地笑了一声。
　　其实这个符箓最开始是为了捉弄师父而制作出来的。
　　师父爱喝酒，醉了后常说些过去的旧事，什么之前英俊倜傥引得无数女修竞折腰啊，什么术法高深打得邪修落花流水直叫爷爷啊，七分真三分假，又常在酒醒之后就当无事发生，矢口否认自己说的胡话。
　　她那时研究新符，在一个月里炸了第四座山头，被忍无可忍的师父拎到他那边关禁闭。
　　师兄来探望她，密谋过后，第二天带了师父最喜欢的竹叶青再次登门。
　　她把炸山头的经验总结了一下，研制出了留声符，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猫着腰溜出去，准备录下师父哭诉“如果接受了碧霄真君的追求，现在也不至于连喝个酒都要和隔壁山头的老孤狼凑对子，连打麻将都凑不齐人啊”的场面。
　　结果师父稳稳端着酒杯，对面坐着双眼朦胧的师兄。
　　师兄看到她，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先是说自己迟钝，没有早一点找到她；再是说自己没用，连宗门的大小事务都管不好，还得劳烦自己的师妹；最后又哭自己不是人，紧接着便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留声符运转着，将师兄的声音录得很清晰，她愣了片刻，闪身躲过师父抽过来的拂尘。
　　最后师兄和她一起被关了禁闭。
　　额心有灼热的触感一闪而逝，将她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是春神之眸。
　　戚晓拨弄了一下翠绿色的宝石，确认没有第二次波动后，拿起笔，运转符意，一挥而就。
　　“运气不错，还没开张就有感应了。”她将001所在的椅子往外推了推，在身上拍下一张结界符。
　　感应的时间很短，现在追出去也大概率找不到人，既然有对应的部件在这座城中，那原本的计划就更不能打乱了。
　　结界符能完全隔绝外界和内部，包括声音，她对001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运转留声符，拿起至高赞歌，气沉丹田，开始吹奏。
　　做好下午的准备工作，小憩片刻后，她带着001下楼，在希亚的大声喵喵中享受完了一顿美味的午餐。
　　大概饭后消食是每个地方都约定俗成的传统，戚晓到达广场时，在附近散步的人很多。
　　她冲着当真过来捧场的几个玩家笑笑，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唢呐声一响，半个广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看到精灵的尖耳，大部分人都选择驻足停留。
　　“在遥远的过去，世界尚未成形之时，赤月与蓝日悬挂在孤高的天空之上。”
　　“创世的神明踏过不变的河流，名为变数的种子生根发芽——此为世界之基石。”
　　“原初的神明最初的姓名已不可考，一位化为生命的神祇守护万物生灵，一位化作春日的神明，赐予信徒流转的四季。”
　　“春之神明聆听着信徒的愿望，以神力令他们梦想成真。”
　　“一而再，再而三，信徒的愿望逐渐膨胀——”
　　“过于贪婪的愿望等同于无止尽的欲望，污浊的贪欲招来了恶果。”
　　“当神明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陷入疯狂的信徒将刀尖指向神明。”
　　“曾注视着另一位创世的神明、注视着信徒、注视着万物的眼眸被剜下，化为狂信者手中翠绿色的宝石。”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之后呢？”有孩童的声音响起。
　　“我也在找故事的后续呢。”戚晓弯起眼眸。
　　额心的宝石又开始发烫了，她似有所感，朝人群的最后方看去。
　　她对上一双血色的眼眸。
　　似乎有诸多情绪在其中沉淀着，叫那双眼泛出盈盈的泪光。
　　如同这世上最漂亮的红宝石。
　　作者有话说：
　　001（拍拍翅膀）：你们迟早会为拒绝了001感到后悔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嫌乌鸦黑！（一头扎进金币和宝石堆中，快乐打滚）
　　出现一只傲娇毛绒绒！
　　零号机已经被掏空了（慢吞吞倒在地上，电子屏闪了闪）要小天使抱抱才能起来ovo（悄悄在身边放上一袋子机械小花，守花待小天使.jpg）


第36章 
　　很少有吟游诗人会讲述和神明有关的轶事——即使这个故事看起来还没有编完, 但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和精灵自身的加成，也足够让周围的人叫上一声好。
　　【成功吟唱众神诗篇（春之篇章）残页。】
　　【获得技能点数：1】
　　戚晓却顾不得任务面板，关闭留声符, 穿过人群。
　　额心的宝石如同一块烫铁，她浑不在意，径自奔到最后方，抓住一只冰冷的手。
　　少年个子不高, 裹在一张灰扑扑的袍子里, 昳丽的容貌被一张覆面的薄纱遮住了大半, 几缕银色的发丝顺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出来，仿佛幼时那间破了洞的茅屋上方, 倾泻而下的几寸月光。
　　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接到一记直球, 愣了半晌, 才把手抽了回来。
　　覆面的薄纱在凑近时并不能起遮掩的作用, 反倒在下面的脸颊染上薄红时，愈发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师兄小时候真好看，嘿嘿。
　　虽然知道巫妖的成长速度和精灵一样慢, 这样的样貌或许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戚晓还是多看了几眼。
　　没错，巫妖。
　　巫妖实际上并不能算作“活着的生灵”，因此，体温也偏低。
　　方才感觉到的温度很冷，再加上标志性的银发血眸, 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师兄的种族。
　　“不，不要拉着我的手, 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戚晓：？
　　她缓缓抬头, 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巫妖。
　　邬九被师妹的眼神看得心生绝望, 眼眶里又要有眼泪打转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叫司命，是出来游历的巫妖。”
　　他说假话的水平实在很烂。
　　戚晓在足以称得上漫长的时光中，都和他待在一起，几乎在瞬息之间，便想通了一些事——
　　邬九一直都觉得于心有愧。
　　作为师兄，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在禁区中流浪了十年之久。
　　这段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但邬九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恐怕一直都被这样的愧疚感折磨着。
　　所以他不敢面对被“辜负”的师妹。
　　戚晓觉得有些好笑，但并不生气。
　　平心而论，这样并不好——但她的师兄看上去光风霁月，内里就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之所以修习苍生道，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容易伤心了，以锋锐为名的剑道并不适合他。
　　他是宗门首席，是大家的大师兄，平日里素来端着，倒也没露出马脚来，旁人还要赞上一句“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要完全伪装成和原先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存在，其实很辛苦。
　　戚晓缓缓笑开：“我叫破晓，是出来游历的精灵。”
　　找到师兄，她进入游戏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
　　虽然师兄暂时还在纠结、没有和她相认的打算，但之后师兄会和她结伴游历，和之前许多次结伴去秘境一样，在一起的方式并无区别。
　　那干脆就丢掉从前压在心头的那些重担吧。
　　之后由我来保护师兄。
　　似乎瞒过去了。
　　邬九松了口气，紧接着，刚才抽出去的手又被紧紧拉住了。
　　他一僵。
　　戚晓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春神的气息，你这边有什么对应的道具吗？”
　　很友好，就是态度有点奇怪。
　　“这是我在储物手环里找到的，是一件装备。”邬九不作他想，取下用来遮掩容貌的面纱。
　　戚晓能感觉到上面春神的气息，但无法查看装备详情。
　　装备故事能透露出不少和神明有关的内情，戚晓道：“可以把装备详情念给我听吗？”
　　001小声提醒：“晓晓，组队，组队之后信息是共享的，你可以查看他的属性和道具。”
　　由旁人转述的东西比不上亲眼看见的，晓晓平时很聪明，但对上这个巫妖后，警惕心都降低了不少。
　　001觉得这样不行！搞事业的女人怎么能被漂亮的男人迷惑！男人只会影响晓晓拔剑的速度！
　　戚晓点头，顺水推舟道：“那就组个队吧。”
　　【玩家：破晓邀请您加入队伍，是否同意？（30s后自动拒绝）】
　　邬九轻声应下：“好。”
　　【组队成功。】
　　【处于同一队伍的玩家，将自动归为友方，未解除队伍状态下发动攻击，系统自动判定无效。】
　　【共享权限已开启。】
　　【任务：春神的委托已共享。】
　　面板上的字样停止刷新，戚晓抬眼看向邬九，发现注视一会儿后，他的身侧就出现了可视化的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
　　姓名：司命
　　种族：巫妖（稀有）
　　职业：预言者（转职稀有）
　　技能：
　　言灵（天赋技能满）
　　药剂精通（天赋技能满）
　　属性：
　　生命值500（基础数值已达到最大上限）
　　法力值500（基础数值已达到最大上限）
　　装备：
　　春神之息
　　戚晓看到预言者这个职业，眉心一跳。
　　在组队状态时，信息是共享的，邬九往她这边扫了一眼，便迅速萎靡下来。
　　师妹，好厉害。
　　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他的样子。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001：“晓晓，装备故事。”
　　可恶，漂亮男人果然会让晓晓分心！
　　小乌鸦拍拍翅膀，有些不满，开始懊悔怎么没把那一袋子金币带出门。
　　这样就可以砸在巫妖的脸上，冷酷无情地告诉他：给你一袋金币，离开001的晓晓了！
　　邬九瞥了眼莫名像是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小乌鸦，默默选择装备栏中的面纱，点开装备详情。
　　【春神之息】（辅助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佩戴装备时，提高10%生命值与法力值，若队伍中存在同样佩戴系列装备的友方单位，则以装备件数的倍率叠加。
　　特殊效果：与同系列装备互相感应，距离较近时可选择传送至系列装备附近。
　　装备故事：神明的吐息曾让枯死的生命树重发新芽，狂信者逼迫眼盲的神明复活自己的同伴，沉溺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殊不知命运的铡刀早已悬挂在复生者的头顶。神明陷入永恒的沉睡前，最后的叹息化作一张薄纱。
　　由春神的神格所化的装备似乎都偏向辅助，戚晓大致浏览过一遍装备信息，便开始琢磨对应的装备故事。
　　很显然，春神之息讲述的剧情在春神之眸后面。
　　春之神明被狂信者剜去双眼后，非但没有获得自由，还被变本加厉的狂信徒软禁起来，压榨自身的神力来复活他们死去的同伴，最后耗尽了神力，陷入永恒的沉睡中。
　　或者说，陨落。
　　“很残忍的剧情。”戚晓道。
　　其实她还很在意复生者这一段描述。
　　在游戏的开场，有出现过同样的语句：
　　【狂信者的刀尖刺向神明，却不知命运的铡刀早已悬挂在复生者的头顶。】
　　最开始的那句“拯救生灵的神明也期望被拯救”照应的是“众神黄昏”这个任务，和主线剧情也有所关联。
　　那这句话是不是在照应“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
　　戚晓垂下眼，发现在浏览完装备故事后，春神的委托这一任务也没有出现进度变动。
　　“是还要收集其他的部件？”戚晓若有所思。
　　邬九这段时间看了不少书：“也有可能是要去春神陨落的地方才能触发关键剧情。”
　　戚晓：“有个问题我忘记问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邬九做贼心虚，有些结巴：“什、什么问题？”
　　戚晓看他的反应，拉长了声音，慢悠悠道：“春神和生命女神同为创世神，关系应该也不错，生命女神让信徒夺回好友的遗物，是很合理的。但巫妖一直生活在死灵之海，平日里一向深居简出，是怎么拿到春神之息的？”
　　邬九：……
　　忽上忽下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刺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这是我出来前，巫妖们塞到储物手环中的，具体的来源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我们可以去一趟死灵之海。”
　　戚晓点头，跳过这个问题：“我记得春神陨落的地点是迎城，这段时间我们磨合一下，启程去迎城。”
　　邬九没有异议：“是从迦尔兰走还是从矮人族小镇走？”
　　迎城是隶属于赫兰帝国的一座大城，位于主城的东北方，想要前往那里的话，有两条路——
　　一是在主城花费大量金币走传送法阵到北边的迦尔兰中转，再耗费一笔金币到达迎城；二是走到东边的矮人族小镇，乘坐那边特有的代步工具抵达迎城。
　　戚晓道：“矮人族小镇吧，我在那边有熟人。”
　　迦尔兰那边信仰的神明是乐神，在目前春神的委托还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她不太想再接一个任务。
　　从众神之殿出来后，她就发现了，灵觉高很容易引来神明的注视，往往祂们还对她抱有莫名的信任感。
　　丰厚的奖励往往与艰巨的任务挂钩，但这种类型的任务拿多了，也有点烫手。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还是得一步步来。
　　邬九乖乖点头，目光却微微垂下，盯着仍然握在一起的手，耳根微红。
　　戚晓才不放手：“走吧，我带你去住的旅馆。”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过熟悉了，邬九恍惚了片刻，便不自觉地跟了上去。
　　直到站在旅馆门口，他才恍然回神：“我有住的地方！”
　　旅馆的门上同样悬挂着以碎石片制成的风铃，别出心裁地涂成了漂亮的糖果色，伴随着开门的动静发出撞击的声响。
　　埃娜德倚在门口，媚眼如丝，手里捏着一根长条状的糖果：“哇哦，精灵和巫妖，这是不为世俗所容的恋情吗？”
　　戚晓一脸镇定：“这是我在强取豪夺，认识一下，这是我抢回来的伙伴，司命。”
　　埃娜德笑了起来：“哎呀呀，年轻人可真有意思。”
　　戚晓问：“老板是要出门吗？”
　　“毕竟小猫咪被扣在外面了呢。”埃娜德看了她一眼，突然道，“小破晓，不如你去帮我走上一趟？去蔷薇商行，救救我们可怜的笨蛋希亚吧。”
　　【触发好感任务：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任务描述：小猫咪希亚在外出游历时，被黑心的旅馆骗得身无分文，只好含泪典当自己的武器，希望付清费用——但黑心旅馆怎么会承认这些钱足够了呢？小猫咪含泪当上洗碗工，直到好心的埃娜德将他救下。虽然在这边也需要工作，但比黑心旅馆好多了！还能攒下自己的钱钱！路过的小精灵好可恶，但有了金币，是不是就能赎回自己的武器呢？】
　　【任务内容：前往蔷薇商行，拯救因为钱不够而大闹店铺、被损失惨重的商行主人扣下的希亚。】
　　【奖励：埃娜德、希亚好感增加。】
　　戚晓：……
　　好家伙，感情黑锅也有她的份。
　　她有些无奈：“好的。”
　　作者有话说：
　　师兄现在就是愧疚buff叠加的状态，他目前还没有找到让晓晓出禁区的方法，所以不敢面对晓晓（非常逃避的行为，大家不要学）晓晓这时候要是说破了他真的会羞愤到想要跑路的地步2333
　　他们俩相处的模式其实挺有意思的，晓晓看上去总是在撒娇，实际上才是占优势的一方（比如杀妖兽的时候晓晓会躲在师兄身后摸鱼，但实际上她一个人就能单挑，只是想和师兄贴贴才示弱）然后就导致师兄一直对晓晓的实力有错误认知。
　　晓晓早就看穿师兄的真实性格了，只是一直没说破（她觉得只有自己知道的一面很可爱）在修仙界的时候需要维护师兄的首席尊严，还会顺带着帮忙填补一下，但现在嘛…从师兄假装陌生人开始，他就失去成为主C的资格了，晓晓自己一个就能当暴力输出，而且她是真心实意想要让师兄卸下面具歇一歇的。
　　晓晓（微笑）：在千年的狐狸面前演什么聊斋啊，师兄这样真可爱，顺着他哄一哄吧。
　　001：我，晓晓单推鸦，婉拒cp粉，同担大欢迎！


第37章 
　　蔷薇商行位于市集的边缘, 照理来说客流量应该很少，进出的人却络绎不绝。
　　以金银宝石铸造的蔷薇雕像立在商行的门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隐约可见某种褐色的流光在上方闪烁着。
　　戚晓收回视线：“高阶防御阵法，难怪敢这么放在门口。”
　　以小见大，商行的主人应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或者说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有两名侍者守在商行门口, 在两人抬步上前时, 面上带着妥帖的微笑迎了上来：“两位客人需要带路吗？”
　　“放开我喵！我都给钱了, 为什么不把我的武器还给我喵！”
　　“你拿来的钱只够赎回去一个，不要再往上面跳了, 那边的东西很——”
　　脆响声传来,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 声音的主人话说到一半, 便被这道响声打断了。
　　“很贵啊！你完蛋了，自己留下来当猫咪侍者赔钱吧。”
　　里面的动静颇有些鸡飞猫跳的意味，戚晓按按眉心：“贵商行的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
　　侍者经过良好的培训, 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笑的。
　　他们低下头, 肩膀无声地抖动片刻，才抬头道：“抱歉，我家主人在和一只不太听话的小猫咪吵架。”
　　“带我们去找那只不太听话的小猫咪吧，他的监护人委托我们来看看情况。”戚晓道。
　　邬九摇头：“还得把他带回去。”
　　戚晓冷漠道：“要是需要太多金币的话，我想埃娜德很乐意让他在这里卖身抵债。”
　　邬九很少收拾烂摊子——灵山宗在逐渐没落后, 收到的弟子大多是家里吃不上饭、或是家道中落，或者干脆是个孤儿, 这样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比较懂事, 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
　　顶多也就是吃饭的时候争一争。
　　宗门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在知道餐食是无限量供应后，新入门的弟子就会迅速安分下来。
　　师父的亲传弟子就三个，他虽为剑修，修的却是苍生道，很少和外人起争端，师弟就更不必说了，他能待在洞府炼器炼到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
　　那些为数不多的收拾首尾，几乎都有师妹的影子。
　　邬九失笑。
　　其实每次帮忙扫尾的时候，他都挺开心的。
　　师妹刚入门时总是有些畏缩，就好像一只在外面流浪的很久的小猫，乍然被人带回家，第一反应不是肆意撒娇，而是判断周围的环境，忧心自己过了多久又要被抛弃在外。
　　后来胆子大些，能惹出大大小小的麻烦了，才是彻底信任的表现。
　　这样的联想免不了是要有些移情作用的，他的声音很柔和：“我出门的时候，带出来不少钱。”
　　巫妖掌握了死灵之海全部的矿产资源，但除了在棺材里睡觉外就没有其他的爱好了，这样过下来，他们的钱袋子称得上富可敌国。
　　也就只有精灵能和他们比比财力了。
　　精灵本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也不能乱花啊！”
　　全然忘记自己之前问个路就给出一块曜晶，还差点把储物手环里的三种货币都给出去。
　　说话的工夫，侍者就已经把他们带到了一间休息室前。
　　门开的瞬间，一只异瞳小猫从里面窜了出来，直直跳到戚晓怀里。
　　001大声呱呱：“不要以为变成小猫就可以和晓晓贴贴！狡猾的兽人！”
　　小猫用舌头梳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白色长毛，慢吞吞转了个身，留给001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屁股。
　　邬九伸出手，把小猫抱过去。
　　巫妖的体温很低，希亚被冰得一激灵，身上的毛又要竖起来了，扑腾着爪子大声喵喵。
　　戚晓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别叫了，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她转头看向商行主人：“这只小猫是我朋友的下属，她委托我来上一趟，请问他损坏了多少东西，我会照价赔偿。”
　　商行的主人意外很年轻，褐色的卷发乱糟糟地堆在脑袋上，显得发量格外惊人。
　　他挠挠脑袋：“赔偿倒不用，毕竟这是皇姐养的猫，就是晚上有一场拍卖会，物品被损坏一部分后，拍卖会的时间可能会大大缩水了。”
　　“皇姐？”戚晓捕捉到关键字。
　　青年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如同蜜糖：“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呢，埃尔顿赫兰，很高兴见到你，被大地之神庇佑的精灵小姐。”
　　能以国名为姓，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戚晓倒是有点好奇对方说在后面的那句话。
　　精灵的身份很好辨认，但她身上还穿着贤者的庇护。
　　贤者的庇护效果：减少50%自身所受伤害，对冰霜类术法和寒冷状态起完美抵御效果，可隔绝查探。
　　以神格化作的史诗级装备很强，在没有直面神明的情况下，隔绝查探的效果应该不会出问题。
　　还没发问，埃尔顿就道：“皇室的血脉来自神眷者，我们的血液中还留存着对大地之神最原始的敬畏与感应，我能看到你身上若有若无的、属于大地之神的气息，皇姐是法师，她能看到的应该更多。”
　　戚晓回忆起和埃娜德的相处，恍然大悟。
　　难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埃娜德没看她的尖耳朵，也没看001，而是把目光放在她的袍子上。
　　通过大地之神的试炼后，任务奖励有一个“大地之神的恩赐”，当时是在袍子的领口处形成了一个心脏的印记。
　　还有雨做的生发药剂。
　　她当时先入为主，以为是希亚掉毛，但雨作为高阶药师，加上精灵也不缺钱，做出来的药剂应该有价无市——也只有身后有些背景的人，才能把药剂弄到手。
　　而且雨和皇室之间曾经是有过交易的——她手上的储物手环就是铁证。
　　她瞥了眼被辫子挡住的地方，露出一个看不出破绽的微笑：“原来如此。”
　　看来有贤者的庇护也不能托大，要想想之后遇上神眷者的后代该怎么办。
　　毕竟神眷者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后代一定是好人，如果对方能完全堪破贤者的庇护所施放的效果，可能会对她之后传播众神诗篇造成不利影响。
　　戚晓不喜欢意料之外的风险。
　　埃尔顿却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补充道：“不必担心，我们的祖先是大地之神的神眷者，所以才能感应到同源的气息，如果是其他神眷者后代的话，是没办法透过贤者的庇护进行查探的。”
　　邬九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戚晓护在身后。
　　埃尔顿：“不要这么警惕嘛，抢夺神明的赐予可是大罪，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我们是神眷者的后代，在大地之神心中的分量，加起来也不一定比得上精灵小姐啊。”
　　戚晓道：“你很敏锐。”
　　这似乎只是随口的称赞——如果精灵没有将手放在身后的弓箭上的话。
　　他微微一笑，并不畏惧，点点自己的眼睛：“毕竟我是皇室嘛，要是没有点眼力的话，我和皇姐可活不到现在。”
　　戚晓本来就没打算下手，试探出对方没有恶意后，她将话题拉回正轨：
　　“拍卖会的拍品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她点点手腕上的回音螺手串：“高阶药剂。”
　　埃尔顿欠了欠身：“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戚晓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很简单，我希望在拍卖单的背面印上大地之神的诗篇。”
　　其实她更希望印上春神的，但埃尔顿信仰的是大地之神，好歹要尊重一下对方的信仰。
　　反正已经决定去春神陨落的地方一探究竟了，在迎城颂扬春神的诗篇或许更合适一些。
　　埃尔顿笑了：“感谢精灵小姐的体谅。”
　　对方是神眷者的后代，说不定更了解和大地之神有关的诗篇。
　　戚晓沉思片刻，敲敲至高赞歌。
　　至高赞歌不情不愿地化成笔的形态。
　　戚晓将对应的神祇资料和装备故事抄录下来，递给埃尔顿。
　　“宫廷里应该也有不少诗人，照着这些资料和你们所了解的传说来吧。”
　　埃尔顿扫了一眼，接了过来：“看来我想得不错，精灵小姐的确很受大地之神的爱重。”
　　戚晓已经免疫这样的客套话了：“那我就带着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咪先走一步了。”
　　她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邬九愣了片刻，才抱着希亚跟上去。
　　休息室的门被等候在门外的侍者轻轻带上，直到走出商行后，戚晓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001有些担忧地用翅膀拍拍她：“晓晓，怎么了？”
　　戚晓道：“恐怕一开始盯上的就是我。”
　　001听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歪歪脑袋，有些疑惑。
　　戚晓：“埃娜德在发现我身上大地之神的恩赐时，就知会过这位王子了，所以他才说感谢我的体谅——如果没有派人观察的话，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广场上传颂了春神的诗篇。”
　　“甚至可能更早一些，我带着你找旅馆住宿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现在想想，那位摊主实在是有些过于敏锐了。”
　　“希亚只是把我送上门的诱饵，就算他没有上门去讨要武器，埃娜德也有其他办法让我来到这个商行——他们想要确认我究竟是吟游诗人，还是陷入疯狂的狂信徒。”
　　“贤者的庇护是大地之神的神格碎片所化，即使有传说在前，他们也担忧是不是长寿的精灵故意编造出这样的谎言，借此来掩盖狂信者的真相。”
　　戚晓发出一声叹息：“我说得对吗？埃娜德老板——不，皇女殿下？”
　　伫立在门口的蔷薇突然亮起一阵白芒，埃娜德靠在蔷薇旁，撩着侧脸的发丝，抛了个飞吻：“哎呀呀，被发现了呢。”
　　“贤者的庇护是我通过大地之神的试炼后得到的，虽然精灵的寿命很长，但我是今年才诞生的小精灵。”戚晓道，“传颂众神诗篇是神明给我的任务——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埃娜德看起来确实没有相信，只是笑眯眯地盯着她。
　　戚晓拿出还没来得及变回去的笔，让至高赞歌恢复本来的模样，随后又脱下长袍，搭在臂弯上。
　　她点点额心的宝石：“春神之眸。”
　　再是臂弯上的长袍：“贤者的庇护。”
　　然后是身后的弓箭：“生命树的枝叶。”
　　最后是手上的竖琴：“至高赞歌。”
　　她将贤者的庇护从装备栏卸下，方便埃娜德辨认这些东西的真伪。
　　戚晓：“狂信徒也是信徒，没有信徒会去信仰那么多个神明，这些证明足够了吗？”
　　埃娜德的表情慎重了不少，她缓缓直起身，朝着戚晓行了一礼：“抱歉，是我失礼了。”
　　戚晓摇头，将身上的装备恢复原样：“有警惕心是好事。”
　　001终于看明白了这段机锋，愤怒地扑腾起来去叨希亚：“你和那个女人合起伙来蒙骗晓晓！”
　　希亚伸出爪子跟它打架：“你在说什么胡话呐喵！”
　　一猫一乌鸦打得正欢，两位主人却迅速达成了共识。
　　埃娜德：“异族进入迎城需要文书凭证，作为赔礼，我会负责这件事。”
　　戚晓微笑：“大地之神的状态还不错，如果这次的诗篇普及范围更广一点的话，祂的状态应该会更好。”
　　双方都是聪明人，对视一眼，愉快握手。
　　【好感任务：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已完成）】
　　【奖励：希亚好感小幅度增加，埃娜德好感大幅提升。】
　　【赫兰皇室声望值＋20】
　　【获得引路文书×2 迎城区域已开放，玩家可自行前往该区域进行探索。】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要先说自己是笨蛋！（抱起铁皮脑袋）这篇作话说的内容是预收，和本文无关哦ovo
　　有关预收：询问题材的时候发现无cp的要求好严格，配角有感情线或者单箭头都不可以，零号机害怕自己把握不好度，所以隔壁的预收就改成言情了qwq如果是想看无cp的小天使可以迅速跑路了！（鞠躬道歉）
　　其实就是想写双子拯救世界的治愈向小甜饼，平时吵吵嚷嚷但将彼此视为半身的兄妹真的好好磕！所以戏份上的男主是哥哥哒！主角团还是cb向不会变，感情上的男主…之后写大纲的时候说不定会冒出来叭（）


第38章 
　　精灵族自带生灵亲和的天赋, 即使一直待在精灵之森、甚至这些年和人类的矛盾愈演愈烈，声望值依旧维持在“中立”的水平。
　　赫兰皇室的声望值增加后，目前的状态是“友好”。
　　戚晓看着声望值系统上显示的内容, 对这个国家的自由程度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勇士之城大多是大地之神的信徒；迦尔兰主要信仰乐神；春神虽然陨落在迎城，但依旧是那里主要的神明——
　　这只是信徒比较多的三位神祇。
　　声望值系统中可以查看信徒声望，不同于精灵之森单独的一个进度条，在赫兰帝国里, 每片区域的边上都有颜色不一、长短不同的进度条, 仔细看去, 旁边还会冒出来小小的标注。
　　“这个国家同时存在着很多信仰。”
　　戚晓将面板关闭，脑海中隐隐约约的想法渐渐聚合, 生出雏形。
　　她看向对面：“不要留手, 以目前的状况来说, 你打不过我。”
　　邬九手里拿着一个颜色诡异的药剂瓶, 里面的液体咕噜噜泛着泡泡，瞧上去十分诡异。
　　他的情绪莫名有些低落：“这是毒药剂。”
　　戚晓：“那下次也告诉敌人一声？”她压低声音，让自己的嗓音更低沉一些, “我手里的是剧毒药剂, 你们不要过来，过来会死的！”
　　她学得惟妙惟肖，邬九没忍住，笑了一声。
　　戚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会躲过去的，目前你没有其他攻击手段, 至少丢药剂要丢准。”
　　既然师兄想要在她面前掩饰身份，自然是没办法使剑的, 以他一贯谨慎的性子, 但凡是在她面前展露过的招式, 肯定也会压在箱底，防止被她抓住小辫子。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们对彼此实在太过熟悉了，师兄只要拿出从前的半分本事，就能被她看穿。
　　师兄的储物手环中倒是有不少黑魔法书籍，但是技能的学习和提高熟练度也需要时间，而且黑魔法在没有老师教导的情况下，容易产生一些不太美妙的意外。
　　所以在目前，师兄只能用用巫妖的天赋技能，扔扔手上的药剂瓶。
　　戚晓侧身避过从正前方袭来的药剂瓶。
　　脆弱晶石制成药剂瓶接触到地面，猛地炸开，四溅的碎片如同在低处绽放的焰火，有一种格外绚丽的美感。
　　戚晓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
　　她盯着地面，语调微扬：“这不是很厉害吗？”
　　他们练习的场地由埃娜德皇女友情赞助，是她名下骑士团平时训练的场所，考虑到重甲骑士的重量，浇筑地面时刻意掺进去了一种延展性很强的材料，地面在承受重压时，虽然会稍有变形，却能很快恢复过来，毁坏起来也很有难度。
　　毒药剂甫一脱离密封的药瓶，空气中便有一股刺激性的气味扩散开来，与药剂接触的地面冒起灰色的烟雾，在烟雾散去后，原先平整的地面已然变得坑坑洼洼。
　　连掺杂了特殊材料的地面都能腐蚀，如果是用在人体上，效果可想而知。
　　药剂瓶几乎是擦着戚晓的脸颊飞过去的，确认师妹没有受伤后，邬九才把吊起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他道：“这是强酸药剂，腐蚀性很强。”
　　戚晓点头：“有用就行，法力值会自动回复，这段时间可以多做一点，放在储物手环里备用。”
　　邬九有些讶异：“不是直接去迎城吗？”
　　戚晓道：“我打算整合一下众神的事迹，赫兰帝国的信仰很杂，应该能多弄到一点技能点。”
　　他们现在是组队状态，邬九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两个技能？”
　　“对，拍卖会之后，我这边又多了几个技能点数，比之前广场上传颂春神诗篇时多。”戚晓没有隐瞒，“得到的技能点数有差异，应该和诗篇的完整度有关。”
　　她拉开面板上的历史消息。
　　【成功吟唱众神诗篇（大地之章）。】
　　“这是最开始的提示。”戚晓又把记录往上面翻，翻到春之篇章的完成提示。
　　邬九恍然：“春之篇章是残页。”
　　戚晓道：“我之前去探索众神之殿时，和大地之神有过短暂的交谈，再结合一下装备故事，就可以把大地之神的事迹差不多复述下来。虽然负责将它们编写成诗歌的是埃尔顿王子的人，但写下具体事迹的是至高赞歌。”
　　“换句话说，有至高赞歌作为媒介，即使中途东西经过其他人的手，技能点数还是会正常结算。”
　　戚晓刻意捧了一把，敲敲不肯再变化模样的至高赞歌。
　　竖琴的琴弦轻微地颤动着，光芒如同水波般荡开。
　　片刻后，一支笔落在戚晓的掌心。
　　戚晓语带笑意：“虽然残页得到的技能点数很少，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她想了想，拉着邬九从练习的场地上下来。
　　“我们回去找埃娜德一趟。”
　　“还有一个技能没有试过。”邬九道。
　　巫妖还有一个言灵的天赋技能。
　　戚晓眨眨眼，突然起了个话头：“说起来，这种言出必随的技能，我在一个人身上也看到过。”
　　邬九心头一跳，还要装成疑惑的模样：“是吗？不过这是巫妖的种族天赋。”
　　戚晓拖长了声音：“和游戏没什么关系，那个人是我在现实里的师兄，非常乌鸦嘴。”
　　她举了个例子：“比如出门前，他说万一下雨怎么办，就一定会下雨。”
　　善良的师妹好歹给自家师兄留了点面子，没把话说得太死。
　　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呢？
　　一起去秘境历练，师兄说有不祥的预感，就一定会从角落里蹦出来一堆高阶妖兽、一群杀人越货的邪修，或者是他们站的地方干脆整个坍塌了；
　　小黑炼器或者是她研制新符时，只要师兄投来担忧的目光，不必开口，他们只要起身逃命就好，因为下一秒一定会炸；
　　偷偷干坏事的时候就更不必提了，只要师兄在场，最后事情肯定败露。
　　这种特异体质吧，比小佛子的幸运程度还要离谱一些——人家至少是十世善人转世，好运也可以理解。
　　但师兄他上辈子没杀人放火，这辈子也是宗门里最遵纪守法的好青年，运气也见不得有多差——可他偏偏就是乌鸦嘴啊！
　　以至于天玑阁的神棍一直想把师兄偷偷撬过去。
　　戚晓和小毒女讨论了一下，觉得天玑阁那帮糟老头子是想用师兄的乌鸦嘴去诅咒死对头道一阁。
　　所以戚晓在看到邬九的职业时，才会产生那么奇怪的反应——
　　预言者的职业特性，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师兄本身的属性。
　　邬九有些羞耻，被面纱遮住的苍白面孔显出格外明显的薄红，好似有胭脂在画布上晕开。
　　戚晓见状，很熟练地跳过这个话题：“走之前我们先去把弄坏的场地赔偿一下。”
　　邬九忙点头，悄悄松了口气。
　　戚晓弯起眼，倒也没戳破他。
　　付完场地损失费，两人并肩往回走，到旅馆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001和希亚打架。
　　001占据了制空优势，扑腾着翅膀从上方俯冲下来，叨掉希亚的头顶的毛毛；
　　希亚身形敏捷，伸出爪子在空中乱挥，竟也能挠下来几根漆黑的羽毛。
　　战况空前激烈。
　　埃娜德倚在门边看热闹，不时煽风点火一下。
　　看到戚晓，她姿态优雅地直起身子：“练习完了？”
　　戚晓上前，把001托到自己的肩膀上，又拎着希亚的后颈皮，塞到邬九怀里。
　　制止了这场两败俱伤的战斗，她才回道：“差不多了，就是场地有点损坏，不过我们照价赔偿了。”
　　埃娜德轻笑：“以神使大人的身份来说，不用赔偿也没关系的。”
　　戚晓一脸无辜：“我只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啊。”
　　她理直气壮地指指自己：“精灵族，漂亮笨蛋，唱歌还跑调，只能靠着好嗓子吃饭了。”
　　埃娜德：……
　　经历过昨天的谈话后，她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转变，只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原本的忐忑倒是被冲散了。
　　传颂众神诗篇的使者现世，对任何一个有信仰的地方而言都是大事。
　　虽说神使是一向保持中立的精灵族，但这位精灵小姐和记载中不谙世事的精灵不太一样，甚至在某些方面有着出乎意料的观察力与敏锐直觉，难免叫人有些担忧。
　　毕竟是死在人类手里的精灵也不少。
　　虽说精灵一直以来都是公正的存在，不会对没有造成伤害的人下手，但这么多年的矛盾累积下来，真的会没有一点怨气吗？
　　埃娜德曾经想要阻止过贵族对生命树枝叶与精灵血液的渴求，但对方只是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说了这样的话——
　　“不必担心，我亲爱的小埃娜德，那些死士的嘴巴很严，就算没有成功，也不会牵连到我们身上。”
　　从那时候开始，埃娜德就明白，恶果已然种下。
　　在看到眼前这位精灵小姐、知晓她的身份后，埃娜德就做好了承担恶果的准备——即使生在冷血的皇室，她也无法对亲人的逝去无动于衷，将心比心，将同伴看得无比重要的精灵族也一样。
　　戚晓道：“虽然不知道皇女殿下在想什么，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一顿，才补充道，“但我的同伴们不一样，等精灵之森现有的事务告一段落，大概率会有精灵上门寻仇。”
　　埃娜德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我会把策划者的名单整理出来。”
　　在恶意滋生的那一刻，那些人就应该料到日后的恶果。
　　对方很上道，戚晓也不在意再点一句：“普通的牺牲我们可以接受，但使用禁术，或者是虐杀精灵、采集血液这种行为，我们会一一清算。”
　　这是精灵们商量好的，既然生命树已经恢复，那之前的牺牲就当作是试炼的牺牲——虽然这样对死去的精灵而言并不公平，但人类遵循着过去的传统前来试炼、精灵迫于种族延续没有告知内情，双方各有各的道理，精灵们便主动退让一步。
　　但与之对应的，被抽干血液虐杀而死的精灵，要完完整整地算账。
　　埃娜德苦笑：“感谢你们的谅解。”
　　沉重的话题告一段落，戚晓道：“皇女殿下，我想借一些有关众神事迹的书籍。”
　　这个请求很简单，埃娜德拿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图书馆在王城区域，这是我的借阅卡。”
　　等精灵和巫妖的身影隐没在市集的尽头，埃娜德摇头，看向角落：“我从前提醒过你们许多次。”
　　角落里的阴影微微一动，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手中托着一块传讯晶石。
　　晶石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埃娜德，到我们这个年纪，权力和财富都有了，单单缺一条命——精灵拥有如此漫长的生命，分给我们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精灵失去的是生命和血液，你们失去的可是愚弄百姓的时间呐喵！”希亚变回兽人的模样，不屑地冷哼一声。S
　　晶石里的声音沉默片刻，有些阴恻恻的：“小埃娜德，你的小猫管教得可不太好，你这个年纪，该找个未婚夫了吧？”
　　埃娜德用带笑的语调打断了他：“未婚夫只会分走我的继承权和财产。”
　　她拿出一条小鱼干，塞到希亚嘴里：“舅舅——不，蔷薇公爵，我可不是没有实权的公主啊。”
　　她漫不经心地吹吹指甲：“我是皇女，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明明说好了——”
　　晶石被骤然出现的魔法击成齑粉，管家托着摆放晶石的手帕，慌乱地跪下。
　　埃娜德没有看他，转身回了旅馆。
　　作者有话说：
　　晓晓：还是不要让师兄用言灵了，万一乌鸦嘴效果翻倍就惨了。
　　师兄（紧张）：师妹没发现什么吧？
　　001：和坏猫猫打架！呱呱！
　　有关皇室的纷争不会写太多，毕竟皇女殿下很强，同胞弟弟又专心搞钱且姐控（希亚摔碎的东西很贵的），对比其他内部打架的继承人，相当于二打一（？


第39章 
　　图书馆中有关神明的书籍意外很少, 只耗费了几天时间，戚晓便整理出了需要的信息。
　　“回去和埃娜德知会一声，我们可以启程去矮人族小镇了。”戚晓将笔记用拓印符复制一份, 原件放到储物手环中，复印件放在随身的小兜中，定下了前往新地图的时间。
　　邬九迟钝地眨眼，有些不舍, 但还是慢吞吞道：“我得下线了。”
　　如果可以的话, 他想一直在游戏里陪着师妹, 但他还有工作要完成。
　　想要把师妹从禁区带出来，不仅需要足够的钱, 还需要足够的人脉——知道师妹的具体方位还不够, 禁区向来只进不出, 想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里面带出来, 难如登天。
　　但十年的无头苍蝇都当了，眼下师妹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面前，即使那道屏障是铜墙铁壁, 他也要撞得头破血流, 去凿出一个洞来。
　　戚晓并不知道自家师兄凶残的内心活动，听到邬九说下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啊，我都忘了，你应该是有本职工作的。”
　　邬九点头：“我在联盟大学当老师。”
　　具体教的是什么, 他含糊了过去。
　　说得多了就要露馅了。
　　戚晓心中了然，并不追问, 只是笑眯眯道：“听说联盟大学是最好的大学呢, 小命真棒。”
　　小命这个昵称实在是有些奇怪, 邬九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不用下线休息吗？”
　　“我在的地方比较无聊，在进游戏前有准备好足量的能源供给，所以可以待很长时间。”戚晓道。
　　001很骄傲地拍拍翅膀：“001一直在观测晓晓的身体数据，不会出问题的！”
　　邬九的神情陡然变得古怪起来。
　　虽然说出来的话不一样，但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之前在灵山宗的时候，师妹就有一段时间，沉迷留影晶石里面的游戏，备好辟谷丹后就待在洞府里足不出户，弄得满山的弟子都以为她闭关时走火入魔了。
　　他才结束闭关，就看到一帮小萝卜头蹲在他的洞府门口，眼泪汪汪地让他去看看师妹。
　　结果一剑劈开洞府的石门，师妹歪在软榻上，捧着留影晶石玩得正欢。
　　想到师妹的“前科”，他只好委婉道：“不要太沉迷。”
　　戚晓嘿嘿一笑，企图扯开话题：“下线的时候这边的身体是睡眠状态，中途被移动的话，不会回到下线的地点。要不我用道具把你变小，然后我带着你赶路？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她说得隐晦，邬九看她手中悄然运转的符意，已然明白大半。
　　但他本来就不打算和师妹分开，闻言只是点点头，垂眸道：“好。”
　　戚晓便高高兴兴地拉住他的手：“那我们先回旅馆。”
　　旅馆是埃娜德联系属下的据点——这是在双方坦白各自的身份后，戚晓所得知的消息，在她回去时，正好看到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在门外徘徊。
　　戚晓压低声音：“这个人在这里转悠好几天了。”
　　邬九：“或许是办砸了什么事情，不敢回去吧。”
　　这话一出口，连他都愣住了。
　　在门口徘徊的人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本来要恶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在触到两人的外貌时，又匆匆收了回去。
　　他低下头，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戚晓并不在意这点小插曲。
　　旅馆的对面是一家杂货店，戚晓隔着玻璃橱窗，展开神识将内部的物件扫了一遍。
　　她把001塞到邬九怀里，快走两步，推开店门。
　　片刻后，木门从里面被打开，石片制成的风铃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戚晓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邬九。
　　001有点酸。
　　但很快，它的眼前出现了一袋子亮晶晶的小碎片。
　　戚晓把它抱过来：“杂货店里的宝石品质一般，不过这些玻璃碎片还挺好看的，之后遇上漂亮宝石了再给你买。”
　　001抬起翅膀，捂住自己小小的脑袋，羽毛缝中露出一双黑漆漆的豆豆眼：“这些就很漂亮了！”
　　戚晓看出来小乌鸦有点害羞，笑着捧起它，贴贴它的小脑袋：“但001值得更漂亮的宝石呀。”
　　小精灵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001已然被哄得找不着北，晕晕乎乎地窝在戚晓的怀里。
　　邬九看着手上透明的玻璃球，有些迷茫。
　　戚晓道：“你现在的职业是预言者，在一些事情上有直觉或者预感是很正常的。”
　　倒不如说这样更贴合师兄你的人设。
　　“那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邬九曲指敲敲手里的玻璃球。
　　这只玻璃球烧制得很好，里面没有杂质和气泡，看上去就像一块澄明的水晶。
　　戚晓道：“嗯…我过去认识的人里有做神棍的，基本上都要配点道具增加可信度吧？刚才看书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遗失的史诗级道具，神谕之象，我问过至高赞歌了，那件装备的外形就是一颗没有杂质的水晶球。”
　　至高赞歌最近一直维持着笔的形态，好不容易整理完相关的信息，就迫不及待地变回了竖琴，以一个极为嚣张的姿势悬挂在戚晓的腰间。
　　闻言，它很有存在感地振动琴弦，发出一阵悦耳的乐声，仿佛是在应和。
　　戚晓和它之间有类似情绪感应的联系，发现至高赞歌目前的状态是“还不快夸我”后，弯起眼眸。
　　“至高赞歌真是博学，之后也拜托你了。”
　　竖琴的琴弦微微停滞了片刻，很快，带着些欢快的乐声响起。
　　邬九听到戚晓的说辞，颇有些啼笑皆非。
　　过去认识的做神棍的，不就是神算子吗？
　　神算子是天玑阁的少阁主，天生白发，但不瞎。偏偏最开始许多人看他年少，不信他推演的结果，神算子便开始装起了瞎子。
　　这位少阁主是被天道眷顾之人，命格奇特，即使是大能也无法推演出和他有关的内容，他这一装，先把天玑阁的那帮老头子吓了一跳，火急火燎把宗门希望送到百草门治疗。
　　宗门希望有没有治疗成功不知道，神算子从小毒女那边拐到一条鲛纱后，就开始用这种透光性极好、能朦胧看见外面的布料绑住双眼，美名其曰“对眼睛恢复有帮助”，实际上花灵石让人传开“天玑阁神算子因为窥探天机瞎了眼”的消息。
　　在那之后，神算子的生意可谓是络绎不绝。
　　想起这位不靠谱的好友，邬九有些头疼：“所以就用这颗玻璃球假装成神谕之象？”
　　戚晓眼中带着鼓励，默默点头。
　　“好。”邬九颔首应下。
　　师妹高兴就好。
　　商量完怎么“坑蒙拐骗”，戚晓心情不错。
　　旅馆中，埃娜德正在和没见过的人说话，她没有上前打扰，而是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
　　等谈话的人压低帽子匆匆离去，她才走过去，把借阅卡放在埃娜德面前。
　　“这么快就看完了？”埃娜德有些诧异，很快便反应过来，“啊，精灵那边的书籍应该比我们这里的更多。”
　　戚晓道：“精灵很少和外界交流，这段时间我看到的书籍都是很好的信息来源。”
　　埃娜德打了个响指，两张以火漆封口的信封落在桌面上。
　　“喏，引路文书，我猜你要启程去迎城了。”
　　戚晓将复印的资料从小兜中拿出来，同样放在桌子上：“接个委托吗？”
　　埃娜德笑了：“这段时间有不少人询问我有没有委托，让我接委托的还是第一次见。”
　　“毕竟皇女殿下的手段很让人信服呢。”戚晓随口道，直入正题，“这些资料，不论用什么样的形式，我希望可以在皇女殿下的管辖范围内，尽可能地传播。”
　　以矿石粉末染出艳丽色彩的指甲轻轻点在那叠资料上，埃娜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委托的报酬呢？”
　　戚晓抬起眼：“唔…我觉得比起皇女殿下，还是女皇陛下更好听呢。”
　　皇女殿下愉快地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太阳下融化的蜜糖，她曲起食指，轻轻勾住戚晓的下巴。
　　“精灵小姐果然很敏锐，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距离很近，以至于褐色的长卷发与金色的发丝格外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戚晓直面美人的精致面孔，很淡定地回答：
　　“真正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不单单是精灵的仇人，不是吗？”
　　她盯着埃娜德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他们也是皇女殿下上位的阻碍。”
　　“碍于一些现实的原因，皇女殿下整理出来的名单肯定会避开这些真正的害虫，这是上位者做出的取舍，很正常。”戚晓一语道破。
　　她伸手指指自己：“但如果是神使亲自找上门，他们不承认也没用。”
　　这是一步很出人意料的棋。
　　不是以精灵的身份去复仇，而是以神使的姿态去惩戒。
　　埃娜德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将手指点在资料上，轻轻拉了过来：“这个委托，我接下了。”
　　戚晓弯起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合作愉快。”
　　她取过引路文书，和邬九一块踏上楼梯。
　　走到房间门口，邬九才道：“卷入皇位的纷争会带来很多麻烦。”
　　戚晓摇头：“放虎归山不可取，既然现在有现成的机会，就要斩草除根。”她顿了顿，才道，“埃娜德和埃尔顿这对姐弟，是少有的、对人类以外的种族抱有善意的皇室。”
　　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精灵们大多是些软心肠的笨蛋，最多也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想不到处理源头以绝后患这一层。
　　她摸摸001：“之后需要麻烦001帮我传一封信。”
　　邬九：“不打算亲自动手？”
　　戚晓道：“我只需要上门走上一趟，如果他们的信仰足够虔诚的话，想必很愿意自绝于神殿的门口。”
　　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邬九听得想笑：“那万一他们的脸皮比较厚呢？”
　　戚晓：“那就是我们暗夜的潜行者出场的时候了——虽然他有点叛逆，但还是挺靠谱的。”
　　001：“叶听了哭给你看哦。”
　　作者有话说：
　　叶：磨刀霍霍向糟老头（核善.jpg）
　　叶对自己的定位就是精灵族的一把刀，有报仇的机会他跑得比谁都快（？精灵族目前还需要休养生息，得留出足够的喘息时间，所以晓晓选择传信给叶——毕竟在斩草除根这方面，两个从底子就长歪的精灵一向是很有共识的。
　　晓晓不自己出手的理由也很简单：精灵族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之前牺牲的精灵晓晓没有见过，但他们都是和精灵们朝夕相处的同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要说精灵们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就有些太过了，更不用说精灵们很在意同伴了。


第40章 
　　精神体广场。
　　在玩家集体抗议“即使是主打沉浸式体验的全息游戏, 玩家之间没有交互渠道也太离谱了”后，广场中央的喷泉便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水镜，盛放的花枝在水镜上分割出不同的区块。
　　往常是世界聊天的频道最为火爆, 只要玩家身在精神体广场，发送的消息就会显示在世界频道上，有不少玩家会用它来交易或是组队。
　　但现在，聊天频道被挤到了角落里, 占据面积最大的是一段循环播放的游戏CG 。
　　开场是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 奢华的地下建筑中, 有一场小型拍卖会正在秘密进行。
　　“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卖品——”拍卖师语调高昂，“精灵的血液！”
　　客人的脸上都覆盖着金银两色的蔷薇面具, 听到拍卖品的信息后, 台下轰然。
　　侍者端上一盏金杯, 上方的法阵发出邪异的乌紫色光芒。
　　“起拍价十万金币。”拍卖师道。
　　“十一万！”
　　“十八万！”
　　“三十万！”
　　在逐渐焦灼的气氛中, 有客人摘下自己的面具，大声道：“我是凯因斯！”
　　拍卖师敲敲桌面，话语中暗藏警告：“侯爵大人, 即使是您, 也不该采用以权势压人的做法。”
　　凯因斯看看手中面具上蔷薇的纹样，有些不甘不愿地坐下。
　　拍卖会得以继续进行。
　　在拍卖品的价格被叫到一百万金币时，早已关闭的入口处，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
　　来人裹在一件带兜帽的银色斗篷中，看不清面孔, 只能从身形上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个高挑的青年。
　　“非常丑陋的场景。”
　　青年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夜安，或者是…祝愿你们陷入被梦魇缠绕的永眠。”
　　他抬起手, 指尖微动, 疾射而出的刀刃如同在水中四散的游鱼, 在瞬息间炸开血色的花朵。
　　方才为了精灵血液几乎要大打出手的几位卖家还没来得及躲避，便瞪大眼睛，试图用双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咽喉——
　　但这只是无济于事，他们最终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赫赫”气音，颓然倒在座位上。
　　拍卖会陷入一片恐慌，有客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试图爬到座位底下。
　　拍卖师大声维持着秩序，声线颤抖：“这、这场拍卖会背后的主人是蔷薇公爵，你现在停手，我们可以不追究责任！”
　　青年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他抬起脚，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踢到视野最好的观赏位：“是它的主人吗？”
　　有胆子大的客人循声看去，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他杀死了蔷薇公爵！”
　　地上那圆滚滚的东西，分明是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啊，我听说精灵的血液能活死人肉白骨，所以邀请你们的公爵来试试呢。”青年说话的声音很慢，却莫名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一道浮空魔法被打在金杯上，顺着魔力的牵引，金杯落入青年的手中。
　　用于保鲜和防护的黑魔法法阵被轻而易举地捏碎，青年缓缓倾倒金杯，里面的血液如同血色的涓流，尽数落在头颅上。
　　倒空的金杯被随手扔在地上。
　　头颅依旧是原本的头颅，没有任何异状。
　　“瞧，似乎行不通。”青年笑了起来，“还是说在精灵活着的时候放血，效果会更好？”
　　拍卖师道：“或、或许是的。”
　　他以为青年是为医治重要的人而来，抖着声音接话：“如果客人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人前往精灵之森，保证为您带回最新鲜的血液。”
　　青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声愈发放肆。
　　“那倒不必。”
　　青年缓缓拉下兜帽，露出一双血色的眼眸。
　　他捞起银色长发，露出一双尖耳。
　　“毕竟，我就是精灵呢。”
　　影片到这里戛然而止。
　　围在水镜旁讨论的玩家情绪愈发高涨。
　　“哇精灵要和人类方打起来了吗？”
　　“有一说一他真好看，不过精灵的基础设定不是金发碧眼吗？这个漂亮老婆变种了？”
　　“他好病哦，但是好娇，斯哈斯哈。”
　　“我愿意冲着他的脸原谅策划一秒钟！”
　　“……”
　　即使已经到达繁星纪元，人类的基因也改造了许多，依旧有些淳朴的本性在身上——
　　比如说，为了漂亮纸片人老婆可以无视他的凶残手段。
　　甚至会更兴奋。
　　宋惊棠将目光从水镜上收回，慢吞吞道：“哥哥上次说王城那边出的大事，就是这个吗？”
　　她依旧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但气色却比最开始好上不少，身上的白板新手袍也被一件银白色的法袍取代，金线勾勒的图腾与她眉心的太阳图腾极为相似。
　　站在她身边的青年有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眸，样貌俊美，黑色长发以坠着剑形十字架的编织长绳高高束起，腰间佩着一把古蓝星风格的长剑。
　　他低下头，一个太阳形状的吊坠从领口滑出来，落在贴身的软甲上，发出“叮”一声脆响。
　　“嗯，有一大批贵族被杀死了，精灵族拿出了对应的罪证，赫兰帝国无法追究责任，只好咽下这个苦果——这是明面上的。”
　　“实际上，不支持皇女埃娜德的贵族势力被削减大半。在埃娜德亲自登门致歉后，她成了唯一一个可以和精灵族沟通的皇室成员。”宋惊棠接道，在宋惊雪稍有诧异的目光下微微一笑，“教廷好歹和赫兰帝国相邻，在这方面有点消息渠道不奇怪。”
　　宋惊雪点头：“对，不出意外的话，埃娜德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在游戏中讨论有关政治的话题恐怕会有些无趣，宋惊雪道：“在教廷的学习结束了吗？”
　　“莉莉丝老师让我先学完目前的课程，至少要到普通牧师的水平才能外出游历。”宋惊棠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大概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找哥哥了。”
　　如果有消息灵通一点的玩家在这里，一定会恍然大悟地惊呼一声：好家伙，那个被教廷圣女捡走的好运玩家就是你啊！
　　好运玩家本人正在为学不完课程出不了门而发愁。
　　宋惊雪摸摸她的头：“没事，我先往教廷的方向走，这样能节省一些时间。”
　　“但哥哥才开始玩游戏，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宋惊棠颇有些忧心仲仲。
　　宋惊雪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
　　他反手指指身上的装备：“我的好妹妹，别再薅教廷的羊毛来武装你哥了，我最近路上碰到一个牧师打扮的就心慌。”
　　宋惊棠理直气壮：“这些都是我凭本事搞来的！而且哥哥受伤了怎么办！”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歇，旅馆的主人靠在柜台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想出去晒太阳喵。”异瞳小猫伸了个懒腰，跳下柜台。
　　旅馆的门被推开，金发精灵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小破晓~”
　　这段时间旅馆没有居住其他“客人”，希亚避开这只气息更加让喵讨厌的精灵，一溜烟跑出去。
　　埃娜德道：“精灵小姐正在上面收拾东西。”
　　“现在已经收拾完了。”一道声音在楼梯上方响起。
　　戚晓弯起眼：“叶哥哥，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抱着一个小盒子，慢慢走下来。
　　“因为之后会迎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呢。”叶将手里的银色长袍展开，帮小精灵披上，“这东西的防御效果还不错。”
　　“虽然也没什么人能伤到你？”戚晓随口接了一句。
　　001挣扎着从长袍里冒出一个头：”不要把我也蒙在里面啊！”
　　叶权当这是一句赞美：“笛作为和谈的主要人员，不方便离开精灵之森，所以这次只有我出来了。”
　　戚晓：“雨没出来吗？”
　　叶幸灾乐祸道：“他偷吃肉食被长老抓了个正着，守林的期限又延长了。”
　　戚晓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惨哦，让我多笑一会儿。”
　　“听说你身边多了一个巫妖同伴？”
　　听到这句发问，戚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打开捧在手里的小盒子。
　　小盒子的内部被打造成了微缩的卧室，在那张宝石雕刻的小床上，一个银发的小巫妖睡得正香。
　　叶：？
　　饶是变态如他，也忍不住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
　　他斟酌片刻，谨慎道：“虽然我勉强能理解这种奇怪的爱好，但你把他迷昏之前，有注意周围吗？巫妖一族难得出了一个小崽子，那帮家伙都挺疯的，万一出事的话，我带你跑路。”
　　他似乎很快就完成了自我说服的流程。
　　甚至想要成为帮凶。
　　戚晓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伸出手指，轻轻摸摸小巫妖的头发：“叶哥哥，他很漂亮对不对？”
　　精灵少女唇畔微弯，翠绿色的眼眸仿佛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只是其中流转的情绪稍显病态。
　　完了。
　　叶沉痛地闭上眼。
　　对不起，笛，我好像把你妹妹带歪了。
　　戚晓眼看叶被骗到，心满意足地转移话题：“我打算启程去矮人族小镇，叶哥哥要和我一起吗？”
　　叶摇头：“我和矮人族的那些家伙谈不来，而且这边还有一些收尾工作需要完成。”他转身去推门，“我送你出城。”
　　戚晓道：“我还要去个地方。”
　　她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件长袍，递给叶。
　　出门的时候，在边上晒太阳的希亚甩甩尾巴，把头扭到一边。
　　戚晓道：“我给了埃娜德一袋子金币，之后没钱的话可以去她那里拿。”
　　希亚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你打算做什么喵！”肯定没好事！
　　“恶毒”的小精灵笑眯眯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我要去其他地方看看，那些钱就当是你之后被骗时的赎金吧，反正埃娜德肯定会给你饭吃。”
　　“谁要你的钱喵！”希亚不满地嘟囔着，用尾巴拍她，“快走快走，看到精灵就烦喵。”
　　力道很轻，戚晓不以为意，笑着对他挥挥手。
　　在转身的瞬间，一个毛毡做成的小猫被丢到她手上。
　　后面传来的声音有点闷闷的：“遇到困难了可以拿着它去找一个叫西塞罗的半兽人喵，他很聪明，还特别厉害。”
　　戚晓收下了这个礼物，却没有回头道谢。
　　她压低了声音：“感觉回去的话他就要害羞了，说不定还会把东西抢回去。”
　　叶点头赞同：“他们猫族的兽人总是很傲娇，还喜欢口是心非。”明明都把小精灵当作真正的朋友了。
　　片刻后，叶跟着小精灵来到一片热闹的集市。
　　精灵的特征被长袍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们没有在集市上引起任何骚动。
　　叶帮小精灵拿着那只盒子，看着小精灵蹲在花坛旁边挖坑。
　　他耐不住好奇，问：“这是要埋什么？会爆炸的鬼画符吗？”
　　戚晓将一枚种子从随身的小兜里取出来，埋到雨后湿润的土壤中。
　　纯粹的木属性灵力被输入其中，一颗新芽颤颤巍巍地破土而出。
　　“不是的。”
　　“是我答应过它们，让它们的种子代它们看看外面的世界。”
　　【触发游历任务：种子的心愿。】
　　【任务描述：“如果小精灵愿意的话，请把我们的种子带出去吧。把它们播撒在溪流旁，种在热闹的集市里，留在你身后的脚印中。请让它们代我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种子的前辈这样说。请将种子洒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吧。】
　　【任务内容：小精灵是它们的好朋友，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嘘，请不要吵醒它们，在发芽前，种子需要一个无人打扰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叶：谢邀，剪辑把我剪得中二值超标了吧？
　　惊棠就是寒英哦w是我们优秀的治疗！（虽然还没出师）被教廷圣女捡去这个梗之前有提到过2333就是晓晓和玩家聊天那里！
　　去探索众神之殿的时候，晓晓答应带植物的种子出去看看，她没有忘记这个约定哦ovo


第41章 
　　矮人族小镇位于勇士之城的东边, 南边与克罗地亚接壤。
　　前者是赫兰帝国的主城，后者是教廷的领地——虽然被夹在中间，矮人族小镇却是实打实的自由领, 矮人和精灵一样，在自己的辖地内享有完全自主的权利。
　　归根究底，是因为矮人都是天生的锻造大师，打造出来的各类装备都很受欢迎。
　　譬如现在, 通向矮人族小镇的道路上, 随便走两步路就能看到不少人。
　　“前往矮人族小镇的玩家意外很多。”戚晓若有所思道。
　　001从她的兜帽里冒出一个头：“是要去打造装备吧？说起来, 为什么最近和晓晓搭话的玩家变多了？”
　　这个话题并不适合在人前谈论，戚晓扫了眼周围, 运转灵力, 将结界符激活。
　　她道：“或许是接到了和叶有关的任务？他们总是说了两句话就开始询问精灵之森有没有一个银发精灵, 我担心任务内容会对他不利, 就装傻避开话题了。”
　　“不知道是哪个黑心鬼发布的任务，可恶！我们只能这样遮遮掩掩地走在路上！”001不满地扑腾着翅膀，豆豆眼中闪烁着肉眼可见的愤怒。
　　戚晓将险些被它掀起的兜帽压下, 安慰道：“没事, 其实也还好，你看，路上好多人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银色长袍。”
　　001对此也有些不解：“这是最近的流行装扮吗？”
　　他们都在禁区，上不了星网，自然也不知道那段游戏CG引起的热潮。
　　闲话谈毕, 戚晓收起结界符，将手里的盒子稍微放平一点。
　　001看得很嫉妒：“他为什么还没上线！晓晓都抱着他走了一路了！”这里明明是它的专属宝座！
　　戚晓熟练顺毛：“可能现实里工作比较忙吧, 好啦, 矮人族那边有我认识的矮人, 甚至还有不少钱没取，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
　　001才不会被好吃的贿赂！
　　它用脑袋蹭蹭小精灵的下巴：“听说那边的烧烤很好吃。”
　　戚晓失笑：“好，只请001吃。”
　　等到暮色将近的时候，戚晓终于抵达了矮人族小镇的入口。
　　这还是有疾行符加持的结果，戚晓算了一下赶路的时间，总算明白为什么传送法阵那么贵了。
　　入口的大门由两柄巨大的铁锤组成，幼童模样的矮人坐在门的两边，仔细地核验每一位来客是否携带了危险物品。
　　幼年期的矮人很脆弱，虽然这道程序比较繁琐，但是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小矮人的安全。
　　游戏已经公测了一段时间，试图挑战NPC底线的玩家也学乖了不少，都自觉地排在队伍的后方，最出格的也就是塞钱给前面的NPC，试图插队。
　　戚晓随便站到一条队伍的后排，准备开始发呆。
　　001一路叽叽喳喳过来，眼下缩在她的肩膀上，盖着兜帽睡得正香。
　　还没开始神游，她就察觉到自己的袍子被拉了拉。
　　戚晓低头，对上一双雪青色的眼眸。
　　星予展开双臂，往上一跳。
　　那柄大铁锤不知道被她放到哪儿了——没有重物的限制后，她的行动极为敏捷，直接就蹭到了戚晓怀里。
　　戚晓单手拿住盒子，一手抱住她，有些无奈：“小精灵的力气可不大。”
　　星予得意洋洋地占据制高点，摸摸小精灵的头：“这是来自长辈的问候。”
　　她道：“笛给我传信，说你要来矮人族小镇这边，我就把工作丢给笨蛋三徒弟，出来看你啦。”
　　戚晓：“鸠雀的速度还挺快。”
　　叶这次出来需要定期向精灵之森报告，就带了只鸠雀，她走之前正好把需要送回去的信件交给了叶。
　　相当于在半天的时间内，一只鸠雀从勇士之城飞到精灵之森，另一只鸠雀又从精灵之森飞到矮人族小镇。
　　虽然是接班轮流来的，但想想鸠雀小小的体型，戚晓便忍不住生出一点怜惜之意。
　　好惨一打工雀。
　　真正应该送信的对象，正窝在她的兜帽里睡得正香。
　　有星予在，自然是不必排队了。
　　戚晓被她指挥着来到检查的关口，本来在旁边做记录的矮人把手里的本子递给同伴，拿起一个用来检测的仪器，冲她招招手：“来这边。”
　　星予道：“这是我二徒弟，机灵不？”
　　语气活似炫耀自家的大白菜。
　　戚晓默默看看她的脸，把视线收回来，点点头。
　　星予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看我的脸？”
　　戚晓面不改色：“我觉得你很可爱。”可爱虽然不能包治百病，但可以让她体谅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检测用的仪器很像飞盘，但在矮人摁亮上面的开关后，伴随着齿轮运转咬合的响动，“飞盘”的边缘处伸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翅膀，以一种极为高速的频率振动着，飞到半空中。
　　戚晓在矮人的示意下站到一个划好的区域内，紧跟着，眼前便出现一道浅紫色的光幕。
　　上方有轻微的嗡鸣声响起，似乎是仪器转移到了她的头顶。
　　“扫描中…未携带危险物品，生命迹象：4 。”
　　区域的前方被投影出对应的轮廓，模糊的影像正好对上戚晓、星予，还有在她肩膀上睡着的001 。
　　星予“咦”了一声：“热源成象的功能坏掉了？还是生命体检测的功能出问题了？”
　　满打满算只有3个活的啊。
　　戚晓眼角一抽。
　　她道：“盒子里还有一个巫妖。”
　　巫妖的体温偏低，再加上师兄被她用“花仙子”这张符缩小了，在模糊的轮廓中很难分辨出来。
　　一半是检查，一半是吃瓜看戏的态度，星予把盒子打开。
　　“……”
　　她迅速把刻意留出通风口的盖子合上，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小精灵，你怎么把这么小的巫妖从死灵之海偷出来了？那帮家伙报复心可强了，等睡醒之后一定会过来找你算账的。”
　　虽然对话内容不一样，但反应和叶如出一辙。
　　戚晓没想到逗趣的内容还能报应到自己头上，放弃挣扎道：“他是自己出来游历的，放心，已经药昏了。”
　　反正师兄短时间内也没办法上线，要解释为什么是睡着的太麻烦了，干脆当个绑架犯吧。
　　“牛哇。”星予没忍住，吹了个口哨，“勇敢追求自己的恋情很棒——虽然方法好像有点歪，但精灵和巫妖是死对头嘛，小说里互为仇人的男女主都得先强迫一下，虐来虐去才能在结尾迎来HE结局。”
　　这话题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戚晓保持微笑：“虽然我这么干了，但强迫人的主角根本不配拥有老婆。搞古早虐文谈恋爱那一套的都是垃圾！”
　　辐射范围可以说是非常之广了。
　　星予大惊失色：“何必把自己骂进去呢？”她很快就悟了，感动道，“你一定很喜欢他。”
　　小精灵对小巫妖一见钟情，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愿意失去恋爱对象的小精灵违背自己的原则，将小巫妖迷昏带在身边，但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良心的谴责，开始厌恶自己——
　　故事的后续在哪里！
　　迷恋各类小说的矮人族长老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眼神有些兴奋。
　　不对不对，像这种关键桥段，应该由开始心软的小精灵亲自完成。
　　之后究竟是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的经典桥段，还是他在被强取豪夺的过程中逐渐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戚晓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
　　她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最终对上星予闪闪发亮的眼眸。
　　戚晓：……
　　直觉告诉她不要追究，正好检测结果登记完了，她佯装不知，抱着星予往里走。
　　【区域地图（矮人族小镇）已点亮。】
　　【矮人族小镇当前声望值：70】
　　【NPC印象已更新。】
　　伴随着消息提示的“叮咚”声响，一座极具科技感的小镇出现在眼前——
　　低矮的房屋由金属构成，巨大的齿轮在墙面上转动着，缓慢运行的履带将金属矿石不间断地投入熔炉中；机械鸟扇动着构造精密的翅膀，鸣叫声与远处广场上用来计时的时钟完美契合；鼓风机发出叮叮咚咚的乐声，似乎是在应和此起彼伏的打铁声。
　　矮人族的技艺似乎已经先进到超越现有文明的程度。
　　自小镇主干道穿过的巨大机械发出“呜——”的悠长鸣笛声。
　　星予从戚晓的怀里跳下来，展开双臂：“欢迎来到造物的城镇。”
　　戚晓只在书籍上看到过有关矮人族的介绍，亲眼目睹实际上的景象，不免有些震撼。
　　她缓了片刻，才道：“矮人族信仰的不是命运女神吗？”
　　“正因为信仰祂，我们才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命运啊。”星予笑着答，“机械可以带来生活上的便利，锻造可以带来生活所需的财富，勤劳可以不断探索我们所能抵达的极限。命运将一切明码标价——只需要我们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一切，我们就掌握了交易的砝码。”
　　“很新奇的观点，不过我很喜欢这种诠释。”
　　戚晓再次看向这座城镇，完整地看过一遍后，她注意到远处广场上的巨大塑像。
　　那是矮人族用来庆祝的大型广场，但中央的塑像不是命运女神，也不是机械造物或是锻造的工具，而是一个巨大的罗盘。
　　上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她凝神看去，发现在罗盘的中央处，还镶嵌着一个指针早已生锈、正常大小的罗盘。
　　星予：“那是命运女神所使用的罗盘。”
　　她知道精灵的目力极佳，直接给出了答案。
　　戚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样镶嵌在上面，不会被人偷偷撬走吗？”
　　“不会啊，它已经是个成熟的神器了，会自己保护自己的。”星予大大咧咧地摇摇头，答得理直气壮。
　　至高赞歌在戚晓的腰间发出一阵哀伤的乐声。
　　戚晓忍笑：“至高赞歌说，至少给人家除个锈啊。”
　　很显然，作为神器，它有些物伤其类了。
　　星予早就在信件中得知了小精灵现在的身份和工作，倒也不奇怪小精灵能和神器沟通。
　　她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说它这几年怎么没反应呢！原来是锈太多自闭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星予的书单（部分）：《霸道王子爱上我》《恶魔公爵：甜心女仆带球跑》《皇女的契约猫咪》（似乎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42章 
　　矮人族锻造出来的物品都会归到小矮人之家的名下, 进行统一销售。
　　小矮人之家坐落于众多房屋的中央，虽然建筑物同样低矮，但占地面积很大。
　　戚晓看到里面的景象, 微微一怔：“怎么让小孩子出来卖东西？”
　　待客的大厅十分宽敞，各类精密部件构成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完成各自的工作，而需要人力的地方——譬如招待客人、推销物品等，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矮人。
　　虽然矮人族天生便是一副小孩子的外貌, 但成年的矮人大概可以长到人类五六岁的体型, 眼下在大厅中工作的却是一些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矮人, 看上去就像是走路都会晃晃悠悠的小萝卜头。
　　“小矮人之家是个慈善机构，在没有父母养育的情况下, 他们付出对应的劳动就能保障自己的生活, 是很公平的交易。”星予道, “自食其力的观念很好, 这些孩子等到可以独立的时候，会比拥有父母的小矮人更容易获得成就。”
　　一个矮人族的小女孩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奔到她们面前, 仰起头问：“长老今天是来上课的吗？”
　　她的个子在一堆幼崽中也称得上娇小, 身上的裙装打了不少补丁，好在收拾得很整洁。
　　小矮人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卷的紫色长发中夹杂着一缕白色，垂落在脸颊的两侧，仿佛一只大号的洋娃娃。
　　星予道：“课程在今天晚上, 但你不能去。琼，这个年纪的小矮人应该准时休息, 保证充足的睡眠。”
　　她在面对小矮人时, 意外很有家长的风范。
　　琼看上去沮丧极了：“可是负责白天课程的多伦老师已经很久没回来了。”她掰着手指头数, “白天大家都忙着锻造，很少有时间过来上课，只有作息时间和大家不一样的多伦老师偶尔会过来，但他已经足足一个月没出现了！”
　　“他接了一个需要外出锻造的单子，离开时已经报备过了——白天顶班的是谁？”
　　星予有些不满地嘀咕：“真不负责任！要扣他锻造的材料！”
　　琼默默抬起头，眼神中很是带了点谴责之意。
　　星予抱怨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似乎是呢。”戚晓吃瓜吃得很开心，自然也不在意帮忙搭腔一两句。
　　琼点点头，声音很清脆：“我去找负责登记的格罗弗长老询问时，他说多伦老师报备的时候星予长老在旁边，答应下来替班的工作了。”
　　星予回忆了一番当时的对话——
　　“我要锻造的材料！没有材料怎么研究！”
　　“这是你这个月第十一次过来要材料了，即使是长老也不能这样浪费！”
　　“格罗弗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做出来的东西都很有价值，才不是浪费！”
　　“长老，我接了个外出锻造的单子，过来报备一下。另外，小矮人之家那边的工作需要寻找合适的人选来替，报酬是我外出时的材料份额。”
　　“便宜你了，正好，材料拿去，之后记得帮多伦上——”
　　“早给我不就得了，拿来吧你！”
　　之前被她遗忘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星予抱着脑袋开始碎碎念：“完了完了，我说这个月的材料怎么这么多呢。”
　　“按照多伦老师的频率来算的话，长老一共落下了10节课。”琼补充道。
　　戚晓看到小矮人雀跃的目光，彻底悟了。
　　这小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是过来讨债的！
　　好家伙，高端的小矮人往往以弱者的姿态出现。
　　她面带同情地看了眼星予，体贴道：“不用特意陪着我的，我主要是想从这里乘坐代步工具去迎城，不会停留很久。”
　　“迎城？去哪里做什么？”星予一时间忘记了悲痛，迷惑道，“那里可是狂信徒的大本营，很乱的，虽然精灵族很强，但是——”
　　她顿了顿，将小精灵的装扮上下扫了一遍，意思很明显。
　　即使实力再强，遇上被贪婪支配的狂信徒，也很可能遇上危险的状况。
　　何况小精灵身上的东西都不普通，光是一个至高赞歌就很惹人垂涎了。
　　戚晓笑着道：“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去那边是有重要的事去做。”
　　她抬手，点点自己额心的宝石。
　　翠绿色的宝石被悬挂在银色的细链上，晃动时发出“叮”一声脆响，仿佛一汪泛起涟漪的碧水。
　　星予是见过精灵女王的，她几乎是在瞬间意识到这件饰品的由来，甚至想到了更多——
　　托命运女神的福，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她压低声音，有些兴奋：“所以生命女神和春神真的是一对？据说春神是女身——祂们神明喜欢搞百合吗？”
　　戚晓：？
　　她默默后退一步。
　　万一众神通过至高赞歌窥屏的话，她讨论一句岂不是就要倒霉了！
　　明哲保身要紧。
　　小精灵抗拒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星予顿感没趣：“算啦，不说这个了。你如果想去迎城的话，现在恐怕不太行，通往那边的路段出了点问题，负责维修的——还是多伦。”
　　戚晓：“好辛苦啊，难怪要逃出去赚外快。”
　　按照目前已知的条件：多伦，因为某些夜猫子习性，习惯在夜晚进行锻造，白天则是要给小矮人之家的孩子们上课，偶尔还要负责这种路段的检修。
　　他不跑路谁跑路啊！
　　一向刻苦的剑修都不带这么昼夜无休的！
　　星予看上去毫无悔改的模样：“我万能的大徒弟当然什么都会！”
　　万能大徒弟，机灵二徒弟，笨蛋三徒弟。
　　戚晓肃然起敬：“失敬失敬，原来您桃李满天下啊。”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星予愉快地把它当作了赞美的语句。
　　她摸摸下巴，把话题拉回正轨：“本来你在一开始直接去传送法阵的话还来得及。很不巧，就在今天下午，迎城出了波乱子，传送法阵出了点小问题，目前还无法定位——毕竟和魔法有关的东西总是不讲道理的脆弱。”
　　星予摊开手：“所以你只能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等多伦回来维修路段，或者是现在启程，以精灵的速度应该半个月就能抵达。”
　　戚晓有些头疼地按按眉心：“就没有其他可以修路的人选了吗？”
　　“各种意料之外的小状况也是旅途的有趣之处呀~”星予笑着摇头，“没有哦，大家都很忙，最近来到这里的人类意外很多，虽然我们不会再承接人类方的委托，但参观接待还是需要的，另外还需要应付一些想要拜师学艺的家伙。”
　　戚晓想了想：“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矮人族信仰命运女神，应该也有相关的资料留存。
　　星予刚才的问话虽然有点离谱，但也证明了一点——命运女神所留下的记载中，有关于春之神明的信息。
　　虽然这种信息更像小道八卦，但真正有用的信息往往潜藏在真假掺半的故事中。
　　最主要的是，看在两族友好的关系上，她的行动不会太受限制。
　　“明智的选择。”星予打了个响指，把一张薄薄的金属卡片丢到她手中，“这是我一座房子的钥匙，我平时不在那边住，大概需要先打扫一下，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取用。”
　　戚晓果断提出自己的需求：“我还想要查阅和命运女神有关的资料。”
　　直来直去的作风很合矮人的胃口，星予爽快点头：“房子里有查阅资料的机器，用钥匙刷一下就能阅读。”
　　达成自己的目的，戚晓看到眼巴巴瞅着这里的小矮人，结束了对话：“那我先出去逛逛，不打扰你上课了。”
　　星予拉住她。
　　戚晓慢吞吞转身。
　　星予：“你分成的钱还没拿！”
　　她纳闷道：“怎么还有活着的存在会把即将到手的钱往外推呢？即使精灵一向很有钱，这种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戚晓难得被噎了一下。
　　不过星予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矮人没好气地打了一下她的手心：“取钱是要走流程的。”她转头看向琼，“去教室等着吧，我解决完这边的事就去上课。”
　　琼点点头，但在原地没动。
　　星予：“有事快说。”
　　琼道：“安最近一直在念叨着长老。”
　　说完，她没有等星予回答，抱着书本跑远了。
　　【触发好感任务：小矮人想要长高。】
　　【任务描述：小矮人是长不高的——才不是这样呢！长高是不用局限在身体上的，在思想上长高，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懂事的小矮人有点担心长老，星予似乎在为自己的研究困扰，请聪明的小精灵帮帮她吧！】
　　【任务内容：帮助星予完成研究。】
　　【奖励：星予好感度增加，矮人族小镇声望值增加。】J
　　突然跳出来的好感任务在任务面板上闪烁着，就像是送上门的攻略条。
　　戚晓：“她从前的家境看上去不错。”
　　那条裙子虽然打满补丁，但还是能从装饰物上看出最初的价格。
　　“她的父母都是很有名的锻造师，在研究某个课题时因为操作不当，引燃了锅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烧得只剩下骨头渣子了。”星予道，“研究各种材料的配比时，很容易出现各种意外状况。即使严格遵循安全法则，也有可能遇到危险，更不用说违规操作了。”
　　她抬眼看向周围来来往往的小矮人，面上的神情有些悲伤：“这些孩子…都是这样失去父母的。”
　　戚晓斟酌着安慰的语句，却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苍白。
　　矮人族对锻造和发明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即使告诉他们“这样很危险”，他们也不会退缩，反而会为了实现自己想要的目标迎难而上。
　　于他们而言，追求的事物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果然，星予很快便道：“通往真理的道路上难免会有骨骸，这些牺牲都是有意义的。”
　　“曜晶和苍云矿在高温状态下会产生反应——在爆炸带走三位矮人的性命后，我们研制出了最初的魔具炮。”
　　“烟石质地坚硬，在低温下会转为液体，这种液体与水银混合后会产生毒性强烈的气体——但它凝固后，拥有很强的传导性，我们的机械真正动了起来。”
　　“黑铁与寒岩只在雪山上存在，开采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冻伤——但它们是最好的稳定剂。”
　　“……”
　　雪青色的眼眸尚带着水光，仿佛荡漾着一片星海。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不断开拓的未知领域，也是他们所深切热爱的东西。
　　“我们从来没有后悔过。”
　　“掌握自己的命运，为自己的梦想奉献一生——这是非常宏伟的、只属于自己的命运诗篇哦。”
　　作者有话说：
　　矮人族现状：研究千万种，梦想第一条，配比不谨慎，孩送孤儿院（bushi
　　追求自己的梦想是很勇敢的决定哦！而且晓晓来了可以帮忙降风险w


第43章 
　　“出现各种意外状况的时候, 是材料本身不稳定，还是被里面蕴含的杂质影响？”戚晓沉思片刻，问道。
　　小黑经常在宗门炼器, 她看过许多次爆炸现场，虽说不是很精通，但也有些了解。
　　同样是制造“器物”，虽然体系不太一样, 但其中一定有相似之处。
　　星予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之色, 似乎对她能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很惊讶。
　　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能用作锻造的材料稳定性一般都比较强, 不然只能制造出和法阵一样的脆弱机械，在各种环境下测试时也很容易出现问题。不同材料在配比时难免会产生一些新物质——这些意料之外的产物, 就是导致各种意外状况出现的元凶。”
　　她耸耸肩：“当然, 也不排除意外出现的杂质本身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比如我们用来制造浮空轨道的灵金, 就是某次意外的产物, 可以大大降低浮空车与轨道之间的摩擦。但99.99%的情况下，杂质都会导致实验失败、甚至引发各类危险事故。”
　　星予只当小精灵是一时好奇，解答完这个疑问, 便去和负责登记取钱的小矮人对接。
　　等她办完手续转过身, 小精灵还在沉思的状态。
　　星予把笔塞到她手里：“签个名，不要发呆了。”看到小精灵准备直接签字，她忙叫停，“怎么都不核对一下？出问题了当心没地方找。”
　　戚晓这才回过神，一目十行地看完单子上的条目, 迅速完成了签字的流程。
　　顶着星予略有些无言的眼神，她道：“如果只是杂质的话, 我或许有办法。”
　　“哈？”
　　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疑问后, 星予很快就想起来了这位小精灵创下的壮举——
　　布置精灵之森外围的防线、让生命树开花、甚至还成为了众神在大陆的代行者。
　　似乎…非常可信的样子？
　　小矮人之家来往的人很多, 实在不适合讨论这种话题，星予拔萝卜一样把她抱起来，直直往外冲。
　　戚晓茫然地看着自己离地一只手掌的脚尖，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转变成这样滑稽的模样。
　　001从兜帽里探出来一个头，羽毛凌乱，漆黑的豆豆眼中充斥着迷惑、不解、震惊的情绪：“晓晓？”
　　为什么我们在被一个小矮人扛着走？
　　戚晓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把头低下去：“001，不要问了，问就是我也不知道。”
　　星予个子小小，力气和速度倒是成正比，没过多久，一精灵一乌鸦就被一起转移到一间长满矮人的屋子里。
　　“星予，不要随随便便就把人类往这里带，这是长老会不是你的锻造室！”
　　“哦怎么还有一只乌鸦，我讨厌鸟类！之前一只该死的鸟在我锻造时落下一根羽毛，我的一片心血全毁了！”
　　“来得正好，琼来询问过我白天上课的事情。星予，你拿了材料为什么不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星予把戚晓放在地上，跳到椅子上，把她的兜帽扯下来：“嘿，卡特，这可不是人类，是我们亲爱的精灵朋友。”她熟练回嘴，“卡格尔，你那次的材料配比本来就不对，放过那些可怜的小鸟吧，即使你一天三顿都吃烤小鸡，它们的亡灵也没办法帮你变出一个正确的配比。”
　　最后一个问题来自格罗弗，被她直接忽略了过去。
　　矮人们被她气得直瞪眼，挽起袖子，同样跳到椅子上，一副准备打架的模样。
　　戚晓看着几个站到椅子上才堪堪到她肩膀的矮人长老，陷入了沉思。
　　她有理由怀疑矮人族是靠比个子来一决胜负。
　　戚晓正抱着吃瓜看戏的态度，冷不丁就被星予拉了一把。
　　“行了行了，要算账的之后要说，现在正事要紧，小精灵说她能解决材料配比时产生的杂质。”
　　戚晓有些无奈地纠正她的说法：“是有可能。”
　　小黑和她一样，都是炸山门大户。
　　宗门内灵脉枯竭，小黑提纯时经常会舍不得引动灵气，一般都是先打个底，然后在熔铸这一环节中把杂质慢慢剔出去——这样一来，虽说需要的天地灵气变少了，但材料中蕴含的杂质太多，熔铸时稍有分神，就会导致一些事故。
　　轻则炼制失败，重则山头爆炸。
　　小黑一直沉迷炼器，修为比不上她和师兄，每次都是养伤养到一半，就自己熬不住，从床上爬起来继续炼制。
　　以至于那段时间，宗门里一直都流传着“三师兄疑似被同门虐待，带伤炼器，炸山头以表内心愤懑之情”的奇怪传言。
　　且不说这事的因果链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她当时和师兄结伴从秘境回来，就被明里暗里表忠心。
　　弄清楚缘由后，她差点没把一堆惯会见风使舵、还隐隐有长歪迹象的小萝卜头拎起来揍一顿。
　　最后为了同门情谊，或者说她和师兄的名誉着想，她去小黑那里蹲了一个多月，了解完炼器的大概流程后，又耗费了长达半年时间，和小黑一块研究出了最为适用的符箓。
　　淬火符。
　　这种符箓能分离出各种材料上的杂质，但也有一个缺点——如果材料接触到比较浓郁的灵气，就会产生新的杂质。所以需要在炼器时尽量处于没有灵气的环境中，提纯这一道工序也需要直接舍去。
　　他们宗门穷惯了，起初是没发现这个缺点的，但后来去其他宗门参加大比，小黑炼器时又出了岔子，痛失一大笔灵石后，才发现这张符箓的弊端。
　　这个缺点对灵脉枯竭的宗门而言等同于无，但这个世界的灵气很浓郁，就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风险。
　　再加上矮人族的锻造技艺和小黑的炼器手法到底是有些不同的，她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
　　不对。
　　可以吸纳灵气的蕴灵符或许可以创造一个缺乏灵气的“真空”环境。
　　以防万一，也是为了多加一层保护措施，结界符也需要增加进去。
　　这样做出来的符阵，似乎可以一试？
　　戚晓从构思中回神，对上四双闪闪发亮的眼眸。
　　方才还差点大打出手的几位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她前面来了，场面堪比从前回宗门时一帮师弟师妹围着她要糖，叫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星予一把拉住她：“这可不兴跑哈！”
　　戚晓无奈：“我不跑。”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索性把手里的盒子暂且放到桌子上，001则塞到星予手里。
　　矮人长老们期待地看着她。
　　戚晓拖了把椅子，在桌子边坐下了。
　　她一边取下腰间的纸笔，一边道：“画好之后还需要去实验一下，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在法力值满值、还能引动天地灵气的情况下，她画符的速度很快，可谓一气呵成。
　　将手里的三张符箓拢作一叠，戚晓收起纸笔，抱着盒子起身：“走吧，去你们锻造的地方。”
　　星予率先举手：“去我那边去我那边，就在楼下！”
　　“你怎么又把锻造室搬到仓库边上了！”
　　没有理会同伴的怒吼，星予拉着小精灵的手，高高兴兴往自己的锻造室走。
　　星予最近在研究的课题是“机械翼”，锻造室里摆满了各种精细的零件，墙上的机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走秒声。
　　“这东西的灵感是从你们精灵的光翼上得来的。”星予拿起一只机械翼，指指中央连接的部位，“这边需要延展性和硬度都比较强的材料，按照现有的材料来说，没有一样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还能适应一系列环境因素带来的影响。”
　　“我倒是也想过融合多种材料的特性，但东西一多杂质也开始变多了，在它变得更不稳定前，我就终止融合实验了。”星予随手拉过一只锅，掀开锅盖，里面是一团已然凝固的金属，泛着乌光。
　　卡格尔啧啧称奇：“你这个疯子居然还有停手的时候。”
　　星予白他一眼：“我还能把你们都炸死不成？”
　　矮人这才想起锻造室的上方就是长老会，很明智地住了嘴。
　　戚晓道：“我还没有成年，即使是出来游历，大家也没给我光翼。但是我近距离观察过几次，虽然能用肉眼看见它的轮廓外形，但它实际上是由流动的魔力构成的，差不多就是一个可以外化的浮空魔法和加速魔法的结合体。”
　　精灵拥有生命树的赐福，魔力充裕，因此才能很好地驱使光翼。
　　她担心星予的研究因此遇上瓶颈，提醒道：“所以在构造方面，可供参考的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我当然知道啊。”星予将锻造炉点燃，“每件成品都需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打磨，精灵的光翼只是最初的灵感来源，我想要做的，是能让没有魔力的人都能飞行在空中的东西。”
　　锻造炉“呜”一声冒出白烟，被运转的排风扇带出去，紫发的矮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小精灵，来帮助我吧？”
　　戚晓将手中的符箓一一布置在锻造炉上，手中符意流转，添上符阵的最后一笔。
　　“好，我们开始吧。”
　　符阵正式运行后，戚晓便被三位矮人族长老团团围住了——
　　“奇迹！这是奇迹！”
　　“小破晓，待在精灵族太屈才了，你要不要考虑在矮人族当个长老玩玩？”
　　“正好我们看星予不爽很久了，只要你答应下来，她立马卷铺盖让位！”
　　戚晓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情，抱着手里的盒子，把椅子默默挪远一点。
　　001站在她的肩膀上，洋洋得意：“晓晓当然是最厉害的小精灵了！”
　　“符阵运行没有问题。”戚晓注意着锻造炉的动静，“咦”了一声，“星予怎么开始熔铸其他的零件了？”
　　刚才那一锅乌黑的金属在符阵中已然变成了亮银色的流动液体，被星予倒在一块发红的铁板上，用锤子渐渐敲打成形。
　　格罗弗看了一眼，习以为常道：“她总是这样，不用担心，等她饿了就会自己出来找东西吃了，我们先来商量这些奇妙的小纸片。”
　　戚晓对符箓的各种异界叫法已然适应良好：“这些小纸片作用的范围大概只有一间锻造室，但画起来比较简单，所以不用担心数量问题。”她顿了顿，补充道，“获利如何对精灵来说并不重要，精灵的盟友能尽量减少一些伤亡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我希望，这些小纸片不要限制发行，最好能全面覆盖矮人的锻造室。”
　　格罗弗看起来深受感动，他跳到椅子上，用力拍拍小精灵的肩膀：“你果然和星予说得一样，是个聪明又善解人意、还特别重情重义的小精灵！但即使是朋友，也需要把账目算清楚。”
　　卡特道：“这样东西对矮人族来说至关重要，就算是为了小矮人之家往后骤减的孤儿，我们也该给予你同等的报酬。”
　　“但我们实在想不出来精灵会缺少什么，小精灵，请说出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吧。”卡格尔对着001鞠了一躬，“抱歉，刚才对你的态度很不礼貌。”
　　001被他吓了一跳，忙往戚晓的兜帽里钻：“晓晓，他的态度转变得好快。帮001告诉他，001是宽宏大量的存在，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他了！”
　　戚晓抬起手，摸摸001的小脑袋，含笑道：“它说没有生气，但是希望长老之后对鸟类的态度可以友善一些，不论如何，不要天天吃烤鸡了，会很腻。”
　　可谓近乎完美的传话筒。
　　还自带修改和美化功能。
　　001气呼呼地用翅膀尖尖戳戳小精灵，但也没说出反驳的话。
　　卡格尔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吃腻了，就是想出一口恶气。”
　　戚晓：……
　　她把矮人族可能是人外种族中智商最高的想法收回。
　　几位长老表露出来的态度很明显，再推拒就显得有些见外了。
　　戚晓思索片刻，道：“如果可以的话，这些小纸片和有关众神的东西绑定一下？”
　　“哈？”
　　三个矮人齐齐跳到椅子上，挽起袖子，气势汹汹——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矮人族？”
　　“要得太少了！太少了！”
　　“作为矮人族的贵客怎么可以这么节约！再想想！”
　　戚晓战术后仰。
　　她沉默半晌，用疑问的语气道：“再帮我收集一下有关众神的传说？”
　　在矮人们又要开始嚷嚷前，她快速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缺，就是众神给的任务比较重，对你们来说小纸片很重要，但对我来说传颂众神诗篇很重要。大家需求不一样，就像量身锻造一样，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合适啊。”
　　矮人们显然是被她说服了，开始不自觉地点头。
　　戚晓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手中的盒子似乎动了动。
　　专门留出通气孔的盒盖被轻轻推开，小巫妖悄悄探出头，双手搭在盒子的边缘，银色的长发好似流淌的月光。
　　他歪歪脑袋，小声道：“工作有些忙，才上线，抱歉。”
　　糟、糟糕，师兄这个样子，好可爱！
　　戚晓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没关系的。我们已经到矮人族小镇了。”
　　她伸出手，把小巫妖转移到身后的椅子上，撤去维持花仙子运转的灵力。
　　视野突然变高，邬九还没来得及适应，便意识到眼下的状况十分不对劲。
　　他有些仓皇地躲开视线，往椅背上缩了缩：“太、太近了。”
　　戚晓用指尖慢悠悠捋顺他睡乱的长发，语重心长：“小命，我们是队友，之后并肩作战的机会还有很多，你得适应和我接触才行。”
　　邬九没话反驳了，甚至开始低下头，思考自己是不是演得太用力了。
　　戚晓达成逗弄师兄的小成就，迅速把话题扯回正轨：“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们帮我收集有关众神的传说，我会画出足量的小纸片，配合一些和众神相关的东西发放。”
　　矮人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突然出现的巫妖吸引过去了。
　　“哇，精灵和巫妖一起欸。”
　　“他看起来笨笨的，不像巫妖。”
　　“精灵族和巫妖一族要联姻了？”
　　八卦的模样和星予如出一辙。
　　预感到事情似乎要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戚晓看到邬九红得要滴血的耳垂，体贴道：“小命，你饿不饿？”
　　卡格尔跳起来：“我们这好吃的有很多！走走走，出去吃饭。”
　　“卡格尔，先把你肚子里的烤鸡消化完了再想吃饭的事吧，小精灵是我的客人。”
　　一对机械翼立在地上，下面露出一截小短腿，声音的源头不满道：“离远些，不要碰到我的新发明。”
　　戚晓帮着她拿起机械翼：“这么快就好了？”
　　她瞥了眼任务面板，发现那个好感任务并没有显示完成。
　　还有后续的剧情？
　　“全部的研究都完成了，只是连接处有一点小问题，多亏了你，这点小问题也解决了。”星予道，“走吧，陪我去试验一下这对机械翼，之后请你和你的两位小宝贝吃饭。”
　　001：“晓晓的宝贝明明只有001一个！”
　　可惜它的载体是乌鸦，落在矮人的耳中，只有“呱呱呱”的叫声。
　　戚晓：“当然只有001一个啦。”
　　她看着邬九，小狐狸一样弯起眼眸，笑得狡黠：“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哦。”
　　001站在她的肩膀上，没有看到她的视线，拍拍翅膀，漆黑的豆豆眼得意洋洋地对上以色惑精灵的巫妖。
　　看见了没有！001才是晓晓的宝贝！
　　邬九坐在椅子上，低下头，觉得心跳有点快。
　　刚刚这句话…就好像是对着他说的一样。
　　星予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很快乐，但还是强行打断了这一出好戏：“走吧，先上楼。”
　　戚晓点头应下，腾出一只手，将几乎要缩到椅子靠背里的师兄拔起来：“走吧。”
　　邬九默默起身，盯着又牵在一起的手看了半晌，叹息一声，帮着她把机械翼拿好：“我来吧。”
　　星予想要在顶楼使用那对机械翼，如果数据没有出现问题的话，佩戴机械翼起飞后，可以自由调节高度和方向。
　　矮人一边阐述着自己的构想，一边调试着机械翼的各种零件：“你帮着我记录一下数据就好，或者是出现意外的时候救一下场。”
　　即使是充斥着机械造物的小镇，傍晚的云霞同外面也并无区别，瑰丽的色彩仿佛是谁人以梦想描绘，布满整片天空。
　　“我想要试试这对机械翼。”戚晓突然道。
　　星予睨她一眼：“很危险的。”
　　戚晓当然知道。
　　当初在实验室的时候，虽然不是同批次、“生产”出来的状况也不太相同，但是作为“实验体”存在的孩子，只要是被带走做实验，就很少有原样回来的。
　　她和师兄是培养皿中出来的异类，因为“本该作为空壳的实验体产生了精神体”才被好好对待。
　　她能够在接受教育的情况下平安长到八岁才被放弃，在众多实验体中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即便如此，戚晓还是会对类似的词语产生抵触心理。
　　实验体的性命很轻，只是那些人笔下记录的数据，是他们堆砌“完美体”的破碎台阶。
　　可矮人和那些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他们似乎从来都不会勉强别人来为自己的梦想买单，更多时候都是在为自己的梦想付出力所能及的一切。
　　明明矮人很少拥有魔法天赋。
　　如果出现意外，她救援不及时，从高空坠下的后果，可想而知。
　　戚晓：“没事的，小命和001都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001：“当然啦！001的力气很大！可以拉着晓晓飞！”
　　邬九点头：“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师妹，即使是在游戏中，他也不希望师妹遭遇任何危险。
　　大不了就和师妹摊牌，我御剑去救她。
　　他默默盘算着，露出一个笑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三对一，星予拗不过他们，调试完成后，举起机械翼放在戚晓的脊背上。
　　伴随着齿轮运转的“咔擦”声响，从机械翼的连接处伸出一条金属纽带，在戚晓身上绕了几圈后，发出“叮”一声轻响。
　　以金属构成的羽毛如同起伏的波浪般涌动，能听到细微的风声，随后机械翼的末端微微一动，带动整只羽翼。
　　腾空而起。
　　明明机械翼和光翼只是外形相似，但它却切切实实让人飞起来了。
　　等到戚晓平稳落地，星予帮着她取下机械翼，眼眸发亮：“小精灵，再陪我去个地方！”
　　小矮人之家。
　　小小的庭院中摆放着不少游乐设施，有不少小矮人在上面玩耍。
　　戚晓看到和琼在一起的女孩，目光微怔。
　　女孩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裤管的地方空空荡荡的，右侧脸颊上布满烧伤的痕迹。
　　她正在和星予说话，声音很清脆：
　　“长老，我好想你呀。”
　　“这是我的新发明，要试试吗？”星予举起手中的机械翼，这个装置对矮人来说实在有些大，她只好费力从后面探出一个头，“你之前说喜欢故事里的小仙子，虽然没有华丽的小裙子，但它可以让你飞起来哦。”
　　戚晓在储物手环上一抹：“小裙子我这边有。”
　　“欸，可是——”女孩有些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抓住自己空荡荡的裤腿。
　　身边的琼带着笑搂住她的肩膀：“没有可是，安是最漂亮的小仙子，大家都这么觉得呀。”
　　小矮人抬高声音，看向玩耍的同伴们：“对吧？”
　　“当然啦！安是最可爱的小矮人，做的点心也世界第一！”
　　“每个小矮人都是最棒的自己呀，安要自信一点！”
　　“还有——”
　　小矮人们突然拖长了声音：
　　“生日快乐！”
　　“在几年前的今天诞生的小家伙，会由最智慧的星予长老来满足她的一个愿望哦！”
　　星予面上带笑，示意戚晓将安抱起来。
　　机械翼被轻轻安在她的脊背处，发出“叮”一声轻响。
　　“只要不失去自己的梦想，就永远不会被一些小困难打倒。”
　　“没有腿并不意味着失去行走的能力，矮人可是最棒的锻造师，也是最伟大的发明家。”
　　机械翼轻轻一振，将安带到空中。
　　“你看，不能走，但是可以飞呀。”
　　【好感任务：小矮人想要长高（已完成）】
　　【奖励：星予好感度大幅度提升，矮人族小镇声望值＋10 。】
　　【矮人族小镇当前声望值：80（信任），NPC印象已更新。】
　　鬼使神差的，戚晓点开了属于星予的印象。
　　【姓名：星予】
　　【所属：矮人族小镇】
　　【信任值：100】
　　【好感度：90（挚友）她很喜欢你，希望小精灵可以成为最棒的勇者，迎娶属于自己的巫妖公主。】
　　【评价一：看起来很好骗的小精灵，但是很可爱。】
　　【评价二：非常聪明的小精灵，说不定能给那些笨蛋带来一阵变革的微风。】
　　【评价三：机械造物没有情感，所以锻造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天才讨厌变数，和人相处会很麻烦，但小精灵不一样哦。希望命运女神同样眷顾你，请在顺遂的命运长河中，看着沿路的风景前行吧。】
　　克罗地亚，光明神殿。
　　作为教廷的主要辖地之一，这里的神殿规模也极为宏伟，高大洁白的建筑物与庭院中的各色花卉融合得十分巧妙，太阳形状的图腾随处可见。
　　额心刻印着太阳图腾的少女在喷泉前闭眼祷告，伴随着她祈祷的声音，空中有金色的光点缓缓往她的体内聚集。
　　待她睁开眼，额心图腾有一道金色的流光飞速隐没。
　　“寒英，你的学习能力总是会让我惊讶。”
　　神殿内部走出一个姿容清丽的美人，额心的太阳图腾更为灿烂，仿佛有玄奥的术法在其中流转。
　　宋惊棠对着她行了一礼：“多亏了莉莉丝老师的教导。”
　　莉莉丝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学生，笑着将手里的书籍递过去：“这是我从前使用的圣典，就当作临别礼物吧，希望你能好好使用它。”她犹豫片刻，问，“真的不跟着我去翡冷翠吗？”
　　【获得装备：光明圣典（传说级）】
　　她没有等待寒英回答，便自顾自地摇摇头：“你还要和自己的哥哥会面，确实不太合适。”
　　她实在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老师，宋惊棠宽慰道：“我和哥哥见面后，会带着他来见老师的。”
　　莉莉丝掩唇轻笑：“我亲爱的小雪花，总是黏在老师的身边可不太好，等你能出教廷的时候，就跟着哥哥在大陆上好好游历吧。”
　　她转眼看向身后的两人：“这是之前和我一起学习的两位主教，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跟着他们学习吧。”
　　宋惊棠看向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两位“代课老师”，微微一怔。
　　但她将情绪掩饰得很好，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我是寒英，之后麻烦两位老师多多关照了。”
　　作者有话说：
　　星予的机械翼是为了小矮人研发的，她希望翅膀可以代替小矮人失去的双腿，让安可以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陷——既然可以存在机械翼，作为具有锻造天赋的小矮人，怎么会做不出来机械双腿呢？这个答案就要交给真正“长高”的小矮人来思考啦w
　　今天好险的！摸鱼的时候差点被监察者机器人抓到！还好零号机跑得快！（慢吞吞伸出机械臂）零号机差点被吓到停止运行了！要小天使们抱抱补充能量！


第44章 
　　矮人族小镇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 菜肴也融合了周边区域的特色——切得薄薄的肉片在石板上滋滋冒油，这是勇士之城的石板烤肉；蔬果与肋排在砂锅中小火慢炖，这是迎城的一锅烩；各类水果做成的小甜点浇上蜂蜜, 这是克罗地亚的蜜蛋糕。
　　001吃得抬不起脑袋。
　　邬九盯着石板上的烤肉，小刀和叉子配合得堪称完美，很快就将一碟用菜叶子卷起的烤肉推到戚晓面前。
　　戚晓拿起瓷刀，将每种小甜点都转移一份到碟子里, 顺手摆到邬九面前。
　　做完这些, 她看向星予：“刚才的那个孩子？”
　　“小矮人之家的每个小矮人都有一段凄惨的往事, 如果要细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星予晃晃杯子里的果酒，声音很朦胧, “安也一样, 她的父母在研究时出了意外。她的母亲将她护在身下, 但燃烧的房梁落下来时, 还是砸断了她的腿，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治愈的痕迹。”
　　戚晓明白她只是缺一个倾诉对象，没有接话, 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最开始我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救不回来了——当时克罗地亚的红衣主教正巧来采买魔具, 我们以免去这次账单的条件换来那个老头出手，光明类的治愈术法效果最为强大，即便如此，她的情况也只是好转了一点。”
　　“小小的一团，几乎被烧成了焦炭, 全身血肉模糊，只有微微的起伏表示着她还有一点生命迹象。”
　　“每个矮人的命运都该由自己来掌握——旁人无权决定她的生死。在我们询问安感觉如何时, 她动了动手指, 用微弱的声音说, 她想活。”
　　“就像是奇迹一样，她真的活下来了。虽然代价是失去一双腿，脸上和身上都有无法治愈的疤痕，但只要活着，就能创造许多不可能，不是吗？”
　　矮人举起手中的酒杯，澄明的液体微微摇晃，搅碎杯中月影：“这杯敬给命运，不是神明主导的命运，而是手握命运的渺小我们。”
　　戚晓叉起一块菜叶卷肉，和她的酒杯隔空一碰：“敬给所有渺小又伟大的存在。”
　　“小精灵，哪有拿吃的跟人家碰杯的啊。”星予发出不满的抗议声，但很快就笑了起来，“算了算了，谁让本天才很喜欢小精灵呢。”
　　戚晓：“小精灵可是才诞生没多久的未成年呢。”
　　她们一同大笑起来。
　　【前置条件：星予好感度达到60（友好）已满足。】
　　【触发后续剧情。】
　　“唔，说起来，我万能的大徒弟这一次离开的时间似乎太长了。”星予打开了话匣子，有些苦恼地嘟囔，“每晚过去上课的话我可吃不消。”
　　戚晓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提示，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满足前置条件后基本上都会触发任务，所以这位勤勤恳恳打工人…大概率是出事了。
　　她问：“多伦是去哪里锻造了？”
　　星予顺着她的话想了想，但也只是摇摇头：“大徒弟很少会报备去哪里。”
　　戚晓有些疑惑：“外出报备不用说去哪里？”
　　矮人族内部的气氛很和谐，虽然打打闹闹也不少，但相处模式还是很像精灵族的。
　　比较明显的差别也就是矮人族这边的规章条例比较多，不像精灵族那样自由宽松。
　　星予：“多伦不是矮人啦，所以很多条例他都不用遵守——我们很少会外出锻造，因为矮人缺乏保护自己的能力，但多伦不一样，他是不死族，很擅长黑魔法。”
　　戚晓没听过这个种族，不过凭直觉看向邬九。
　　邬九：“不死族其实是一个比较大的概念，曾经有信徒向死神祈求永生，但死神的权能只有死亡——换句话说，祂没办法实现永生这种愿望。死神便询问那位信徒，是否有勇气饮下死灵之海的海水，信徒饮下海水后，躯壳陷入死亡，死灵之海中沉淀的情感保住了他的思维，高浓度的盐水保证了他的躯壳不灭——这是最初的不死族。”
　　死神是巫妖一族信仰的神明，他确实算得上了解。
　　戚晓若有所思：“那就是说，不论是什么种族，只要饮下死灵之海的海水，就会成为不死族？”
　　邬九摇头：“没那么简单。巫妖平时…捉弄精灵的时候，使用的高浓度盐水都是经过萃取稀释过的，相当于普通的海水。死灵之海本身就是灵魂和情感终结的地方，其中蕴含的东西连巫妖都弄不明白，只有一点是众所周知的——饮下死灵之海的海水，就意味着背负亡者生前的愿望与情感前行。”
　　“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安详地迎接死亡的到来，想要成为不死族，面对的第一道考验，就是成功战胜亡者的怨念与不甘。”
　　戚晓悚然：“如果没有战胜的话，就会被亡灵占据身体？”
　　邬九：“在灵魂融入死灵之海后，亡灵就不再是活着的生命了，他们没办法占据一具躯壳——不然早就出乱子了。”他顿了顿，道，“只是躯壳的主人会被众多的情感冲击，陷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星予道：“其实是很公平的交易，想要索取的东西是生命也无法承受的重量，就要做好为之付出生命的觉悟。”
　　邬九点头：“虽然从常理来说这是死亡，但是尚能思考、还能行走于世间，从某种角度而言，这和信徒祈求的永生并无区别。”
　　戚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光明教廷反对黑魔法吗？”
　　又是死灵又是亡灵的，实在会让人联想到一向和黑暗对立的光明教廷。
　　“光明神是仁爱的神明，祂的信徒也是纯善偏多，很少因为种族和魔法属性产生偏见，不对——”
　　星予一拍脑袋：“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大徒弟最近接了不少教廷的单子，这次外出的单子说不定也是教廷给的委托！”
　　她一把拉住戚晓的手：“小精灵，能帮我去教廷那边看看情况吗？大徒弟再不回来我就要连着上好多节课了！”
　　这实在是个不太美妙的设想，紫发紫眼的天才长老已经开始苦着一张脸了。
　　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画片，塞到戚晓手里：“我大徒弟长这个样！”
　　【触发隐藏任务：驳杂的血脉。】
　　【任务描述：游离于矮人族之外的多伦并不合群，但矮人们都把他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伴——“不死族长不高，矮人族也长不高，你还跟着我学锻造，那就是我们的一员嘛！”在某位长老这样劝说后，多伦便在这座小镇定居下来。但血脉上的不同，真的会因为情谊而被彻底忽略吗？】
　　【任务内容：找到多伦，并？？？】
　　两人在组队状态，任务在触发时就默认共享，看到没有显示完全的任务内容，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戚晓点头应下：“好，多伦不回来的话我也没办法去迎城。”
　　这倒是句大实话。
　　星予思考片刻，果断道：“不管找不找得到，回来之后我立刻让卡格尔去帮你修轨道！”
　　“卡格尔会哭的。”戚晓无奈，算是知道为什么星予在长老里这么不受待见了。
　　卖队友未免也卖得太干净利落了。
　　星予嘿嘿一笑，企图用自己的脸萌混过关。
　　谈完正事，把桌子上的餐点尽数解决后，戚晓抱起吃撑的小乌鸦，和星予告别。
　　星予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外墙上都是齿轮的屋子就是我的房子，卡特他们应该已经打扫过一遍了，晚上好好休息。”
　　她冲戚晓眨眨眼。
　　戚晓点头道谢，和邬九并肩离开。
　　等到稍微拉远一点距离，她才道：“我之前有触发过隐藏任务，虽然给出的提示很少，但没有遇到过内容缺失的情况。”
　　她将“众神黄昏”的任务流程复述了一遍。
　　邬九也道：“预言者的职业是隐藏任务的奖励，我当时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两人将各自持有的信息比对一番，但依旧一头雾水。
　　戚晓把刚才星予给的画片拿出来。
　　画片上画着一个个子很矮的小男孩，白色短发，前面的碎发用一个小夹子夹起来，肤色苍白，瞳色偏蓝，身侧环绕着三朵幽蓝色火焰。
　　邬九：“巫妖也有这样的火焰，它是依托于灵魂产生的。”
　　巫妖和不死族都与死灵之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某些方面相似，再正常不过。
　　戚晓：“目前来说，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找到多伦。”
　　她瞥了邬九一眼，突然道：“小命，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火焰？”
　　邬九竭力维持镇定的状态：“在外行走不太方便，所以就收起来了。”
　　他开始后悔提到这个话题了。
　　“可是我想看看嘛。”戚晓拖长了声音，加上最后的语气词，绵软得像是在撒娇。
　　小巫妖有些狼狈地避开小精灵突然凑过来的动作，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好。”
　　一簇火焰在他的身侧突然亮起。
　　是和画片一样的幽蓝色。
　　戚晓伸出手，有些好奇地触碰了一下，发现这团火焰并不灼热，反倒和巫妖的体温一样冰冷。
　　在被她触碰后，那团火焰微微一跳。
　　火焰在她的手心亲昵地蹭了蹭，从内焰开始，淡淡的粉色逐渐晕染了整朵火焰。
　　依托于灵魂的火焰，对于巫妖而言，是他们的命门所在。
　　它还有一个被巫妖们遗忘的名字——
　　心火。
　　情感是填充灵魂的燃料，心火是情绪的外化象征。
　　虽然很少有巫妖会通过这朵小小的火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在最初——
　　它是用来向未来的伴侣表明真心的最好证明。
　　邬九努力掩饰住自己的异样，却听见戚晓发出一声轻笑。
　　“小命，你在害羞吗？”
　　作者有话说：
　　是会害羞的小火焰w


第45章 
　　邬九落荒而逃。
　　戚晓看着前面明显惊慌失措的背影, 笑眯眯摸了摸001昏昏欲睡的小脑袋。
　　忽然，她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去。
　　矮人族小镇的公共设施很完善, 道路旁都安装了用来照明的光管——光管的内芯由某种特质金属制成，白天吸收足够的阳光后，就会在夜晚发出柔和的光芒，为乌云遮蔽的夜晚提供稳定的光源。
　　身后的道路并不黑暗, 只有婆娑的树影与机械造物投下的奇怪影子。
　　“怎么了？”
　　邬九担心师妹落单时遇到危险, 还是原路返回了, 正巧撞上她对着街道发呆的场景。
　　面颊上的热意尚未散去，他缩在斗篷下的手微微动了动, 最后还是轻轻牵住了戚晓的手。
　　“不要怕, 我们一起回去。”
　　戚晓听到这句话, 有些恍惚。
　　小时候她总爱往后山跑, 除了和小毒女“私会”之外，就是嘴馋想吃果子。
　　有一回不慎从高处跌下，恰好掉到了一个狼窝里, 几只小狼崽子拱着她, 她被吓得浑身发抖。
　　师兄把她从狼窝里捞了出来，见她哭鼻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即便哄她说“这是百草门门主私下养的灵兽，不会伤人”，也没什么用。
　　小孩子面对心理阴影时, 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可怕就是可怕，讲道理也还是可怕。
　　最后师兄只好狠狠心, 把她从怀里放下来, 牵着她的手一块走回去。
　　邬九轻轻垂下眼眸：“害怕也没关系, 我会陪着你的。”
　　手心的温度很冷，明明和记忆中的温度截然相反。
　　戚晓认认真真地将手指一根根挤进邬九的指缝中，让两只手相贴得更为紧密。
　　随后她点点头，笑着应下。
　　001抬起翅膀，用黑漆漆的羽毛遮住自己，企图降低自己过高的亮度。
　　星予的房子很好辨认，和他们吃饭的地方离得也不远。
　　戚晓拿出那张作为钥匙的卡片，在金属门的凹槽上轻轻一划，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矮人们已经将里面收拾了一遍，门窗地板都被擦得光洁如新，光管在上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戚晓将门关上，又拉上窗帘，又往门上拍了一张结界符。
　　方才的温软神情褪去，她的神色有些严肃：“刚才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
　　001歪歪脑袋：“可是001什么都没有发现。”
　　戚晓道：“是树告诉我的。”
　　生灵亲和作为精灵族特有的天赋技能，即使没有buff加成，单单拎出“万能翻译器”的部分，也足够实用了。
　　她之所以会停下脚步，也是因为树的提醒。
　　那是一句很轻的“小心”。
　　不同地方的灵气也有差距，或许是因为金属造物太多，矮人族小镇的灵气偏向金属性，并不适合树木的生长——那棵树的提醒虽然很简短，但对它而言，已经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戚晓佯装发呆时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直到她展开神识，才在树干后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道：“对方大概率是携带了具有隐匿效果的道具，或者是在身上施加了类似效果的法术。”
　　邬九皱眉：“为什么要跟踪着我们？”
　　戚晓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有个想法。”她顿了顿，“多伦最后一次出现在矮人面前，是去报备自己的行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有人盯上了矮人的锻造天赋，试图绑架一些锻造师圈养起来？”
　　邬九很快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你之前有提到过，矮人族为了精灵族能减少一些损失，短时间内不会再承接人类方的委托。”
　　戚晓道：“时间也能对上。你下线的时候，琼和星予有过一段交谈，提到多伦已经一个月没出现过了——恰好是星予前来精灵之森，矮人族不再接单的时候。”
　　001：“是那些没办法锻造武器的人恼羞成怒了吗？”
　　戚晓点头：“虽然目前来说只是我的推测，但是很有可能。”
　　邬九思索片刻，提议道：“那不如将计就计？”
　　戚晓：“我也这样想，我们今天先是去了长老会，又拿着机械翼去小矮人之家走了一趟，算得上招摇过市。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看来，就是矮人族在吸纳异族有天赋的锻造师。”
　　星予个子小，所以机械翼一路上都是他们拿的，矮人很少会对外公布尚在研究中的发明，对方会有这样的误解也在所难免。
　　不过也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如果真的是跟踪他们的人将多伦带走，那他们挑选绑架对象的条件就很明显了——
　　拥有锻造天赋、但是在矮人族里并不合群的异族锻造师。
　　虽然多伦在矮人族的风评不错，看任务描述矮人们也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同伴——但是他的作息和普通的矮人不一样，加上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就给了对方一种“不合群”的印象。
　　她将贤者的庇护从身上解下，搭在木制的衣架上：“我们都戴着兜帽，光是看背影的话，对方没办法辨认出我们的种族。”
　　目光在邬九身侧滑过，戚晓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而且小命刚才放出的火焰和多伦的一样，我们大概率会被认成不死族。”
　　不死族畏惧阳光，还惧怕光明类的术法——和精灵、巫妖对比起来，无疑是更为柔弱可欺的角色。
　　戚晓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明天就假装一下，深入虎穴看看吧。”
　　在游戏中也需要进食和睡眠来保持精力，虽然现在还不是很困，但戚晓还是道：“先休息吧。”
　　邬九站在原地没动。
　　戚晓停下脚步：？
　　邬九低着头，盯着脚尖，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戚晓：……
　　出于对师兄的了解，她迅速展开神识，在房屋内部巡视了一圈。
　　她也陷入了沉默中。
　　戚晓默默推开卧室的门，将001放在那张心形的、色调浪漫的双人床上。
　　黑漆漆的小乌鸦陷在柔软的床垫中，扑腾了一下翅膀，床垫似乎轻轻晃了晃。
　　001：“晓晓！这个床垫是充水的欸！好玩！”
　　戚晓痛苦闭眼。
　　她终于明白星予在告别时为什么要眨眨眼睛了！好家伙！在这里等着她呢！
　　你们矮人族个子小小，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大胆的思想啊！
　　对着单纯的001，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那001今晚就在这边睡觉吧。”
　　001有些不解：“晓晓不休息吗？”
　　戚晓：“之前还答应给矮人族画符，量比较大，这次的任务可能要耗费挺长时间的，中途出什么事就不好了，所以我打算先把符画出来。”
　　还好有个借口可以挡挡。
　　001果然信了：“那晓晓忙完之后要过来休息哦！001睡觉很沉的，不会被吵醒的！”
　　戚晓用食指摸摸它脑袋上的绒毛：“好。”
　　跟001说完话，她从卧室里退出去，发现邬九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巫妖本来就是爱睡觉的习性，虽然他们比不死族强上不少，可以在阳光下正常行走，但对睡眠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对他们来说，睡眠和死亡是相等的，在远离死灵之海后，良好的睡眠可以帮助他们快速恢复精力。
　　他睡得不太安稳，眉心紧蹙着，似乎梦中也在为什么事烦恼。
　　戚晓从壁炉旁的柜子里翻出一条薄毯，轻轻盖在邬九身上。
　　随后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巫妖银色的长发。
　　“晓晓…对不起。”
　　她听到很轻的一句呢喃。
　　伸出去的手停驻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如果师兄再厉害一点就好了，明明之前答应你，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他似乎被困在自己的愧疚所织成的梦魇中，只是喃喃呓语着什么。
　　戚晓挽起他的发丝，微微低下头，在唇边轻轻一碰。
　　“笨蛋师兄。”
　　翌日。戚晓打了个哈欠，将符箓叠作一摞，伸了个懒腰。
　　001扑腾着翅膀从卧室里面飞了出来：“晓晓！昨晚有好好休息吗？”
　　它挥动翅膀的频率在看到几乎要堆到天花板下方的符箓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了，险些从半空中垂直落下。
　　001的语调中满是震惊：“怎么会有这么多！”
　　戚晓：“一时顺手？”
　　她接住001，抱到怀里顺顺羽毛：“要不要出去吃早饭？”
　　001：“其实还不太饿。”它昨天吃得可撑了！矮人族的美食，好吃！
　　“昨晚没有睡？”
　　沙发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片刻后，邬九站在戚晓身边，神情关切。
　　似乎是因为刚醒的缘故，他没太注意距离，一缕银发恰好落在戚晓的肩头。
　　戚晓心头一跳。
　　她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拿出之前用来装邬九的小盒子，连着001一同塞到邬九手里。
　　随后她拉住邬九的手，往身上拍了一张花仙子。
　　邬九：？
　　他迟钝地眨眼，看着突然缩小的师妹，有些无措。
　　001倒是很高兴，用翅膀尖尖托住变小的晓晓，往小盒子里的床上送：“晓晓要好好休息哦！”
　　戚晓扒拉着盒子的边缘，板着脸交代：“先把符箓交给星予——不，你去长老会的锻造室那边说一声就行，顺便把钥匙也还给她。”她抬起手，指指衣架，“把贤者的庇护装备上，这样巫妖的身份不容易被查探出来。”
　　邬九一一应下。
　　戚晓走到小床上，迅速躺下来：“精灵的外貌特征还是太显眼了，而且落单的时候更容易出事，之后假装被带走的时候记得把我带上。”
　　001：“我也可以带着晓晓！”
　　邬九抿起唇，抱紧了手里的小盒子。
　　他摇摇头：“这样太显眼了，我来就好。”
　　他穿上贤者的庇护，将自己的长发拢进兜帽中，取下门上的结界符，推开门走了出去。
　　和星予的交流很顺利，就是她在看到盒子里的戚晓时，露出的神情颇有些“现在的小情侣都搞什么奇怪情趣”的意味。
　　等邬九走出矮人族小镇，按照戚晓的嘱托，往克罗地亚的方向前行时，突然闻到一股甜腻的气味。
　　一块布巾从后方捂了过来。
　　昏昏果实、安神草、云雀羽毛——
　　是昏睡药剂。
　　邬九判断着时机，默数了几个数字后，将小盒子往怀里拢了拢，软倒在地。
　　001展开翅膀，就像是受惊的普通乌鸦一般，往高处飞去。
　　作者有话说：
　　星予上一章给房卡的时候眨眼了2333但纯情二人组完全没有意识到！
　　001或成最大赢家！


第46章 
　　这是一片早已荒芜的果园。
　　乌鸦盘旋在天空上, 迟迟不肯离去。
　　扛着麻袋的剑士随手拾起一枚石子，朝天上扔去。
　　他“啧”一声：“真晦气，这乌鸦跟着我们一路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走在前面的人是个法师，面容被兜帽挡住了大半，手里还拿着那张浸满昏睡药剂的布巾。
　　他头也不回：“如果跑了才要着急，和这个不死族在一块的那个女孩, 多半是个法师。如果这乌鸦是她的, 早就回去报信了。”
　　“你们法师不对黑色鸟类下手的规矩可真麻烦。”剑士把目光收回,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法师没搭理他，走到一棵枯萎的果树旁, 举起魔杖轻轻一挥。
　　如同有活物在地下蠕动一般, 果树旁的泥土被不断地拱起来, 像是涌动的红褐色泉流。
　　片刻后, 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异状平息的地面上。
　　一簇簇火焰突地亮起，照亮了不断往下延伸的楼梯。
　　“别废话了，先把这个关进去, 那个不死族的小屁孩有同族做伴, 或许能安分些。”
　　“那个小屁孩最近可真吓人，是不是在地底下呆久了，精神上出了点什么问题？”剑士嘀嘀咕咕。
　　法师瞪了他一眼，剑士迅速安静下来。
　　等到两人踏上地下的阶梯，法师再次挥了挥魔杖, 洞口被彻底合上了。
　　001落在果树早已枯萎的枝干上，开始用喙整理自己的羽毛。
　　地下的空间意外很大, 被扛着的颠簸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邬九才察觉到麻袋被放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 紧跟着便听到一阵钥匙摇动时发出的清脆响动。
　　似乎是有人在他待的地方落了锁。G
　　他这才装出“转醒”的模样，慢吞吞从麻袋里爬出来，坐在地上，有些警惕地看着铁笼外的人。
　　对方没有把贤者的庇护从他身上拿下来，他接着袍子的掩护，把小盒子平放在膝盖上，用垂下来的布料挡得严严实实。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法师和剑士都对自己的样貌作了不同程度的遮掩，衣着打扮也很普通，看不出所属的阵营。
　　没有人回答他。
　　在漫长的沉默后，法师发出与方才说话的声音全然不同的粗噶语调：“我们是什么人你暂时还不必知道。我们请你到这里来，是因为一位大人的嘱托。”
　　被掩在袍子底下的盒子有了一点轻微的动静。
　　片刻后，邬九的头发被轻轻拉了拉。S
　　他伸出手，将兜帽往下压一些。
　　戚晓的声音很轻：“问他们有什么目的，顺势答应下来，要先获取他们的信任。”
　　“把我带到这里来，是准备做什么？”
　　剑士的声音变得尖细不少：“还挺聪明，那就直接跟你交代了，我们希望你能在这里锻造。”
　　戚晓借着兜帽的掩护，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好几个房间外都有相似的齿轮装置，还有几段管道通往上方——这是可以调节气压的锻造炉。
　　这样的装置需要极大的财力物力才能办到，但这样的付出也是有相应回报的：这种锻造炉产生的噪音和烟雾都会被降低到很小的规模。
　　换言之，隐蔽性极强。
　　很显然，对方是打算把拥有锻造天赋的异族囚禁在这个地下基地中，成为背后“那位大人”的专属锻造师。
　　戚晓道：“询问他们在哪里锻造。”
　　担心被发现，她的声音很轻，语句也尽量简洁了一些。
　　他们在出生入死中早已培养出了无与伦比的默契，并不需要多言。
　　邬九：“一直在这里锻造，不能出去吗？”
　　法师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经过伪装后的声音很刺耳，就像是尖锐的石片在砂纸上摩擦。
　　“当然，不必担心，我们会保证这里有充足的水源与美味的佳肴——如果你足够安分的话，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她也会成为夜晚时一道美味的小点心，送到你的床上。”
　　巫妖的血眸有一瞬间出现更为深沉可怖的色彩。
　　察觉到肩膀上有一个小小的热源贴着他，他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手。
　　他摇头：“我会帮你们锻造，但是不要打扰她。”
　　法师并没有发现这小小的插曲，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满意点头：“你是个聪明人。”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去帮这位尊贵的客人准备房间和锻造室吧。”
　　“在准备工作完成前，可能需要委屈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了。”法师语调带笑，话语中却暗藏威胁之意，“不要试图耍什么小聪明，你也不希望你的心上人出什么事吧？”
　　邬九垂下眼眸，几乎要把唇瓣咬出血来。
　　他应了一声。
　　两人顺着来时的台阶离开了这座地下基地。
　　直到上方的洞口彻底闭上，戚晓才拉着他的银发，一路“滑”到他的掌心。
　　她摸摸邬九掌心的掐痕，将回春符拍在上面，有些无奈：“也不嫌痛呀。”
　　邬九把她捧到和视线齐平的位置：“接下来怎么办？”
　　戚晓：“我去那间锻造室看看。”
　　她抬手指向唯一有动静的锻造室：“他们刚才谈话的时候有提到不死族，又是小孩子的外貌、又有锻造天赋，大概率就是多伦了。”
　　邬九：“他们还说多伦的状态不对，要小心。”
　　戚晓点头应下，往身上甩了个浮空魔法，顺着齿轮间的缝隙钻了进去。
　　锻造室的摆设和星予的差不多，各类锻造用的工具在桌子上摆放得十分凌乱。
　　锻造炉还在运行，气压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白发小男孩倒在锻造炉旁，神情痛苦，手里还握着一把大铁锤。
　　戚晓：？
　　没曾想自己一来就撞上事故现场，但戚晓想到星予说的种种意外状况，迅速撤去身上流转的符意。
　　她变回原本的体型，将控制锻造炉的闸门往下一拉，又往上面贴了张结界符。
　　周围的魔力波动也有些异常，她又掏出来一张蕴灵符贴上。
　　将不稳定因素彻底抹杀，她才蹲下来，查看多伦的状况。
　　“奇怪，不是因为过度操劳把身体累垮了？”用灵力在多伦的身体中走过一遭，她缩回手，面露疑惑，“身上也没有伤…是幻术？”
　　她想了想，手中符意乍现。
　　“我心灵台一点明，澄明无妄念自清。”
　　符意成形，化作一瓣光芒聚成的莲花，缓缓融入多伦的心口处。
　　清心符。
　　这是天玑阁少阁主经常使用的一种符箓，发明者是戚晓——没办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神算子在阁中地位尊崇，看上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幼时却是在九州的一处小城镇度过的。
　　小城镇虽有陋习旧俗，人情却淳朴，神算子父母双亡，好在有叔叔伯伯照拂，童年过得也算幸福。
　　直到他长到九岁时，一只恶妖闯入城镇，将半数男子捉了去——其中就包括神算子的叔叔伯伯。
　　他那时已经隐约展露出被天道眷顾的才能，拿着一把菜刀，竟也跌跌撞撞闯入恶妖织成的幻境中。
　　被捉走的男子都被困在梦魇中，恶妖将全副心神放在控制幻境中，没有发现神算子的到来。
　　于是神算子挥起了菜刀。
　　他是天道的宠儿，在这种危机关头，自然是能得偿所愿的。
　　这本该是个恶有恶报的故事——
　　如果神算子没有在恶妖死去、幻境崩塌时，看见恶妖的记忆的话。
　　恶妖本不是恶妖，它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小雀，侥幸吃了一株上品灵草，这才生出些灵性。
　　它是被一位小姐养着的小雀。
　　小姐体弱，一直养在深闺中，经常和它说话，久而久之，它便能通人言。
　　小雀只和小姐说话。
　　“好想出门瞧瞧外边的迎春花，听说最近是踏青的时候呢。”
　　“兄长给我买的冰糕，我不能多吃，小雀要不要尝尝？”
　　“桂花好香，不要在上边跳来跳去啦，我关上窗便是。”
　　“唔，外面好热闹——小雀！快看！是兄长给我堆的雪人！”
　　小姐的家人都是很好的人，看到小姐和它说话，也会来和它说上一两句，就好像它真的能听懂一样。
　　小雀本以为这样快活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为了祈求幼女身体健康，每年将至年关的时候，小姐一家都会前往山上祈福。
　　冬日寒冷，小姐将它留在灶房中，还嘱咐厨子一定要小心照顾它。
　　厨子是府里的老人，知道小姐把小雀当成好友，笑着点头应下。
　　小雀待在暖烘烘的炉火旁，用羽毛蹭蹭小姐的掌心。
　　“好啦，不要撒娇，我很快就回来。”
　　小姐体弱，笑起来也文雅，但眼睛里有细碎的光。
　　虽有坎坷，但有家人相伴，只求余生平安。
　　本该是这样的。
　　小雀没有等回这样的小姐。
　　小姐一家遇上了山匪，父兄被杀死，母亲在带着小姐逃跑时，不慎坠下悬崖身亡。
　　只剩下一个小姐。
　　那时恰逢荒年，山匪多是些走投无路的普通人。
　　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上了山的，即使心中尚存良知，也会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小姐成了他们发泄欲望的容器。
　　小姐不想死，她还准备为家人报仇，家里还有小雀等着她。
　　于是她装成顺从的模样，在山寨里一待就是两年。
　　在某个夜晚，她用簪子刺死了那晚的“新郎”，从山寨里跑了回来。
　　她被拦在了城镇的入口。
　　镇里的男人手举火把，看着衣衫不整的小姐，神情冷漠。
　　“和人私通，是要沉塘的。”
　　小姐实在太累了，她独自一人走过了坎坷的山路，已然耗费了全身的气力——她能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只是靠着心里的一把火。
　　那火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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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不清的火光跃动在小姐的眼中，她没有得出自己的答案，便被关在铁笼中，手脚皆被捆上沉重的石头。
　　众人发出一声吆喝，她便被沉入深潭中。
　　“还好我从不把小雀关在笼子里。”
　　——那是小姐在最后留下的话语。
　　小雀懵懂，光是弄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就花了很久，在明白小姐遭遇过什么时，她恰好化形——
　　小雀哪里知道美丑呢？她幻化成了小姐的模样，在池塘边呆坐了许久。
　　池塘中的脸是小姐的，小雀挤出一个笑脸，就好像是小姐在水中对着她笑。
　　但再没有人会唤她“小雀”了。
　　小雀便成了恶妖。
　　山匪是恶人，那些举着火把的男人就不是恶人吗？
　　恶妖被菜刀砍中心口，却对着神算子露出一个笑。
　　她说：“真像啊。”
　　像谁呢？
　　溃散的幻境与记忆的碎片早就告诉了他答案——
　　这个答案，成了神算子的梦魇。
　　世人皆道神算子能算天机，但他一直被困在幼时的梦魇中，一遍遍地逼自己回想：若是再来一遍，我当如何？
　　叔叔伯伯是举火把的人，但他们照顾他长大，于他有恩；
　　小雀虽为恶妖，却没有伤害无辜的人，甚至赴死时都没有怪过他半分。
　　这世上很多善恶，本就没有非黑即白。
　　九岁的神算子拿着滴血的菜刀，对着地上化为原形的小雀惨然一笑，一夜白头。
　　“我并非天生白发，只是那晚思索很久，也不曾走出眼前的迷障。”
　　十九岁的神算子眼前蒙着一条鲛纱，在卧榻上轻声道。
　　“阁主怜我身世，对外说我是他的儿子，天道眷顾才成白发。即使我看不透自己的命数，也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我至今没有走出那场梦。”
　　戚晓对此的回答，是将清心符贴在神算子的脑门上。
　　想到这位有点糟心的友人，戚晓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现在并不是回忆往事的好时机，多伦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有轻微的崩裂声自身体内部响起。
　　戚晓看着他额心与脸颊两侧逐渐显露的花纹，目光微怔。
　　作者有话说：
　　星予（恨铁不成钢）：安全守则记在哪里了！就是昏迷也先关掉锻造炉啊！


第47章 
　　戚晓偶然看见过希亚由猫咪变成人形的样子——
　　因为转变的体型比较大, 所以骨骼在飞速生长时，会发出一些类似崩裂的古怪声响；
　　似乎是因为游戏中存在屏蔽系统，皮毛幻化为衣服的过程中, 全身都会笼罩在一层白光中；
　　但脸颊是可以看见的。
　　希亚的脸上会出现一些发光的花纹，恰好照应他的种族特征。
　　那是兽人族的兽纹。
　　但多伦怎么会是兽人？
　　戚晓抓住多伦的手腕，百思不得其解。
　　体温很冷，三朵幽蓝色的火焰也确实存在, 这是不死族的特征。
　　师兄说过, 不死族在饮下死灵之海的海水后, 躯壳就陷入了“死亡”，即使多伦原先的种族是兽人, 眼下也不应该显露出转化形态时特有的兽纹——不死族的躯壳会永远停留在死亡的瞬间, 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
　　多伦的神情依旧很痛苦。
　　他的样貌实在太小了, 戚晓想到宗门中那帮小萝卜头, 目光便忍不住柔和下来。
　　再思考下去也只是一头雾水，当务之急是帮多伦缓解一点痛苦。
　　“骨头响的话…是生长痛？”
　　戚晓喃喃自语，试探性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箓, 往多伦身上一贴。
　　灵力顺利激活符箓, 见效很快。
　　多伦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眉心缓缓舒展开。
　　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啊，回春符我不是贴在师兄那边了吗？”
　　戚晓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像这种可以循环使用的符箓她习惯性只在外面放一张，其他的都堆放在储物手环里，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
　　刚才她看到师兄手心的掐痕后, 就随手把回春符拍在师兄手上了。
　　所以她袖子里，应该是没有回春符的。
　　戚晓僵着脸, 看向自己方才贴上去的符箓。G
　　“淬火符？”
　　她昨晚画符画得迷迷糊糊, 顺手往袖子里塞个一张也很有可能。
　　但为什么多伦接触淬火符之后状态就好转了？
　　不对。
　　戚晓看向锻造炉上的两张符箓, 目光微顿。
　　是接触了符阵。
　　她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索性在多伦身边盘膝坐下。
　　片刻后，昏迷在地的多伦有了动静。
　　多伦睁开眼。
　　他的眼眸与身旁的火焰是如出一辙的幽蓝色，盯着人时，有一种被渊底生物凝视的错觉。
　　“好心的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戚晓面无表情地激活清心符。
　　——“想要成为不死族，面对的第一道考验，就是成功战胜亡者的怨念与不甘。”
　　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尖啸般的哀鸣，充斥在多伦眼瞳中的古怪色彩缓缓褪去，露出原本的底色。
　　虽然也是接近蓝色，但没有了之前被盯上时粘腻湿冷的感觉。
　　他眨眨眼，有些警惕地爬起来：“精灵？”
　　这才对嘛。
　　一直昏迷着，哪能知道陌生人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刚才那个这么简单就定下她的身份，一定有古怪。
　　戚晓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以至于最开始没有丝毫头绪的挫败感都减少了许多。
　　她道：“星予委托我找找失联好几天的大徒弟，正好在路上碰到两个绑架犯，我和另一位同伴就将计就计过来了。”
　　多伦：“师父委托你来找我？”
　　戚晓点头：“事发突然，我这里没什么信物，只有一张星予给的画片。”
　　她把画片拿出来，递给多伦。
　　空口无凭，她也得拿出对应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的所言非虚。
　　多伦扫了一眼，方才还有些警惕的目光和缓下来：“这是师父用自动绘画机给我画下来的。”
　　他站起来，很郑重地行了一礼：“你救了我，谢谢你，精灵姐姐。”
　　戚晓打开声望值系统，在NPC印象那边找到多伦，发现好感度是60。
　　大概是因为她是星予信任的人，再加上救了他一命，所以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好感度就到达了友好的范畴。
　　“驳杂的血脉”开启时的前置条件，就是星予的好感度达到60。
　　友好就意味着成为朋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透露一些和任务有关的信息。
　　戚晓开门见山，发问道：“刚才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兽纹，那是兽人族才会出现的特征，但是你又是不死族，这是怎么回事？”
　　多伦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他低下头，看上去很难过：“我原来的种族是兽族，最近才转化为不死族——把我关在这里的那些人觉得兽人的性命太短，高阶锻造师太稀少了，他们想要我为他们工作更长时间。”
　　听上去很惨，简直就是非法压榨未成年打工。
　　戚晓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没事的，都过去了，我会救你出去。”
　　多伦感动地望着她：“谢谢精灵姐姐。”
　　戚晓微笑。
　　小骗子。
　　很显然，对方在撒谎——画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多伦绝对不是最近转化的，不然星予手里的画片不会有那三朵幽蓝色的火焰。
　　他在离开矮人族小镇的时候，就已经是不死族了，甚至延续了很长时间——毕竟给琼上课的时间，也一直没有变化过。
　　只有两种可能：
　　一，多伦还不信任他们，所以说话时掺了几分假；
　　二，多伦在隐瞒着什么。
　　戚晓接着对视的工夫，将多伦的外貌再次打量了一番，温和道：“我们先出去吧。”
　　好感度60的情况下还没有交付信任，实在有些奇怪，但如果对方的疑心病比较重的话，也可以理解。
　　锻造室是从外面锁住的，戚晓敲敲门：“小命，可以了。”
　　邬九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退后一点。”
　　片刻后，外面响起一声铁锁落地的脆响，邬九一手拿着药剂瓶，一手推开门。
　　戚晓瞥了眼锁链上被腐蚀的痕迹：“小心不要踩到地上的药剂，那是强酸药剂，腐蚀性很强。”
　　邬九收起药剂瓶，把贤者的庇护披到她身上：“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出了点小状况，这边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出去吧。”
　　邬九脱下长袍后，便露出了属于巫妖的银发血眸，多伦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之色。
　　戚晓：“这个染发剂还挺好用，刚才被这么折腾了一通都没褪色。”
　　邬九点头：“毕竟里面加了银矿，不然也对不起它的价格。”
　　他们在秘境中早已为对方打了无数次掩护，接下这个话茬并不困难。
　　戚晓用余光观察着多伦，发现他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松懈。
　　多伦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快被扒了个底朝天了，好奇道：“这么漂亮的银发是用染发剂染的吗？”
　　“毕竟精灵和巫妖不对付嘛，小命也只能这样，让我过过眼瘾了。”戚晓挽住邬九的胳膊，笑着往他的肩膀上一靠。
　　这是个很亲密的姿势。
　　多伦露出一个笑：“原来这是精灵姐姐的恋人啊。”
　　巫妖的体温偏低，精灵的体温却很正常。
　　就像是灼热的、流动的岩浆，自接触的地方缓缓深入，渗到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冰冷的心脏被温度浸染，仿佛被热气蒸腾得鼓胀起来，有甜蜜的情绪要从里面满溢而出。
　　邬九慌乱地垂下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他容易害羞，就不要打趣他啦。”戚晓将兜帽拉起来，示意他们往外走。
　　她把神识外放，“看”到多伦跟在后面，用指节绕着邬九的头发，偷偷弄断了一根头发。
　　邬九现在的人设还是“身为人类，却凭借着美貌勾搭上精灵的小白脸”，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地下基地虽然有烛火照明，但整体光线还是偏暗，戚晓趁机给邬九使了个颜色。
　　“多伦发现这根银发确实残留着染发剂的气味，他将银发丢进烛火中，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邬九突然开口。
　　银色的字符在空气中缓缓成形，融入多伦的额心。
　　天赋技能言灵。
　　言出必随，若自身与施加对象差距过大，则自身幸运值降低，有概率触发“乌鸦嘴”效果。
　　【判定成功。】
　　伴随着面板上刷新出来的提示，多伦恍惚了片刻。
　　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他松开手中的发丝，任由烛火将发丝烧尽。
　　戚晓转身，拉住险些被楼梯绊倒的多伦：“这里比较暗，小心台阶。”
　　多伦点点头，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谢谢精灵姐姐。”
　　【多伦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70。】
　　离“挚友”还差10点好感度。
　　戚晓抬手，触碰上方的泥土，将灵力拧成尖锐的一簇，准确击中法术的核心。
　　兼具封印和隐匿效果的法术被彻底破解，失去遮掩的洞口泄入大片天光。
　　戚晓脱下身上的长袍，眼疾手快地罩在多伦身上。
　　“抱歉，我们被绑进来的时候是晚上，地下没什么时间概念，还以为外面依旧是夜晚呢。”
　　男孩被银色长袍整个蒙在里面，他努力扒拉着下面的布料，用兜帽把自己的头盖起来，白发微微有些凌乱。
　　他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身侧环绕的火焰突地一跳，变成了更为澄澈的蓝色。
　　【多伦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80。】
　　【NPC印象已更新。】
　　他们还站在洞口的位置，戚晓耳尖，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心生警惕，手中符意乍现。
　　“咦，精灵？”
　　出现在洞口上方的是一个英俊的青年，金发蓝眼，银白色的铠甲十分厚重，腰间还佩着一把大剑。
　　他爽朗一笑，将自己的武器缓缓放在地上，伸出手：“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听说这里有教廷的人在进行违法交易，所以过来确认一下。”
　　怎么说…很标准的勇者配置。
　　戚晓对邬九摇摇头。
　　不是刚才和他们接触的人。
　　她道：“我朋友的徒弟被人囚禁在这里进行非法锻造，我这次来就是受她所托。”
　　她侧开身，露出后面的多伦。
　　不死族的特征很明显，青年很快露出一个惊愕的神情：“多伦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多伦说话的语气意外很辛辣：“总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半兽人呢？不会终于嫌弃你灌满浆糊的脑子，和你闹掰了吧？”
　　听到半兽人，戚晓悄悄竖起耳朵。
　　离开勇士之城前，希亚给过她一个小猫咪的毛毡。
　　当时希亚是这样说的——“遇到困难了可以拿着它去找一个叫西塞罗的半兽人喵，他很聪明，还特别厉害。”
　　青年避开了这个话题：“不会的。”
　　他的神情很坚定：“我们是挚友。”
　　或许是顾及到还有生人在旁，他没有透露和同伴有关的信息，将多伦从洞口这边拉上来。
　　戚晓和邬九也一块出了洞口。
　　在果树上打瞌睡的001展开翅膀，落在戚晓的肩头。
　　001呱呱抱怨：“我等得都快睡着了！肚子饿了！回去要吃小蛋糕！”
　　戚晓笑着摸摸它的羽毛：“好啦，这不是没事嘛。”
　　多伦盯着001看了片刻，友善道：“它很关心精灵姐姐呢。”
　　戚晓：“毕竟是我的旅伴。”
　　这番对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她已然试出了想要的答案。
　　待邬九和她的距离拉近，她压低了声音道：“多伦不是完全的兽人。”
　　作者有话说：
　　晓晓：浅刷一个好感（好感＋10＋10）
　　师兄：还好能打过，没变乌鸦嘴（庆幸.jpg）
　　多伦：咦惹精灵姐姐怎么找了个小白脸
　　001：小蛋糕！小蛋糕！
　　大家的脑回路各不相同呢ovo猜猜零号机在想什么？零号机在想——
　　今天的小天使们也超级可爱哦！


第48章 
　　淬火符的效果是除去多余的杂质, 相当于“提纯”。
　　符阵也恰好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淬火环境。
　　多伦说自己在转化成不死族前是兽人，但刚才001只是在撒娇点单，她回答时刻意模糊了话题, 多伦果然就被带跑了——
　　“它很关心精灵姐姐呢。”
　　——这显然是依据她的回答接的话。
　　换言之，多伦听不懂001所说的话。
　　但兽人和精灵、巫妖一样，是可以理解动物语言的，之前希亚和001吵架时就吵得很欢。
　　再结合任务名称：“驳杂的血脉”, 差不多就能把多伦的身份猜个大概了。
　　半兽人是兽人和人类的混血, 那一定也有兽人和其他种族的混血——比如兽人和矮人的孩子。
　　这样一来, 多伦和矮人族相差无二的身高和他自身的锻造天赋也就可以理解了。
　　戚晓借着袍子的掩护，将自己的猜测写在邬九的掌心。
　　巫妖是真正在死灵之海中诞生的种族, 对稍低一级的不死族有着天然的辨认能力, 邬九将魔力汇聚于眼眸中, 微微颔首。
　　确认完多伦的真实身份, 任务进度依旧没有变化。
　　戚晓沉思片刻，道：“星予很担心你，我们先回矮人族小镇吧。”
　　多伦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容易害羞的小孩：“好, 麻烦精灵姐姐把我护送回去了。”
　　打扮像勇者的青年自告奋勇：“还没自我介绍呢, 我叫帕奇，你单独保护两个人可能有点吃力，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也同行吧。”
　　戚晓看向多伦。
　　多伦：“他虽然单细胞了点，但不是坏人。”
　　戚晓便顺势答应下来：“那就麻烦帕奇先生了，这是我的同伴, 司命，他面对陌生人时话比较少。”
　　她的储物手环中有备用长袍, 干脆就取出来两条, 和师兄一人一件。
　　把异于常人的外貌遮掩好, 戚晓又从袖子里取出遁地符。
　　她又往上面加了一道符意，顺手掷入洞口中。
　　符箓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沉入地底。
　　地下响起沉闷的爆破声。
　　地面在短暂的摇晃后重归平静，戚晓看着被埋起来的洞口，微笑道：“好了，走吧。”
　　帕奇的瞳孔微微颤抖。
　　他压低了声音询问多伦：“你师父认识的精灵这么厉害？”
　　按照刚才的爆炸范围，估计整个地下基地都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多伦：“我怎么知道。”
　　他开始疯狂回忆刚才的对话有没有什么破绽。
　　精灵很少会踏出精灵之森，他虽然总是喜欢独来独往，但偶尔也会听话痨师父说说话。
　　就在一个月前，师父从精灵之森回来，除了重建矮人和精灵的盟约、停止承接人类的锻造委托外，还提到过精灵族多了一个新生的小精灵。
　　女性精灵、在外游历，都能和师父说的特征对上。
　　但刚诞生没多久的小精灵就拥有这样的实力，生命树的赐福给的也太逆天了吧！
　　他们俩的说话声对戚晓而言实在算不上小，但她还是很体贴地留出了私人空间，没有冒然搭话。
　　帕奇所说的“教廷人士”似乎已经离开了，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很顺利地回到了矮人族小镇。
　　多伦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后，明显自在了不少，抬步就往小矮人之家的方向走：“师父现在应该在帮我上课。”
　　戚晓：……
　　她同情地瞥了眼一无所知的多伦：“其实…星予…算了，让她自己和你交代吧。”
　　其实她不光忘记了代课这回事，还企图把你抓回来，补上之前的课程。
　　多伦莫名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到他走到教室外，这种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星予高高兴兴地扑上来：“大徒弟你可算回来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还有力气上课吗？”
　　戚晓：完全暴露自己的目的了啊，连演戏都不带全套的吗？
　　她默默掏出一把葵花子，和师兄一人分了一半。
　　001趁机凑上来，用翅膀从邬九手里扒拉走一半。
　　邬九的神情有点委屈。
　　戚晓看得好笑，又分给他一大把。
　　两人一乌鸦在旁嗑瓜子看戏。
　　多伦沉稳的表情明显绷不住了：“这段时间不是您帮我代课吗？”
　　“嘿嘿，我锻造时一不小心就耽误时间了，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星予目光游移。
　　多伦面无表情：“师父，容我提醒，你是矮人，不是不死族，还是需要正常进食的。”
　　眼看瞒不住，星予破罐子破摔，干脆承认下来：“你去报备那天我没仔细听，还以为是我凭本事要到材料了，琼跟我说了之后我才发现有这回事。”
　　多伦：“琼是什么时候说的？”
　　星予心虚：“昨天…我已经尽力补救了！晚上上了一节课，今天白天还上了一节课！”
　　“我没记错的话，师父本来就需要在晚上上课。”多伦一针见血，“就是说，满打满算十节课，师父只帮我上了一节。”
　　星予：“还有一个坏消息。”
　　她眨眨眼，可惜这样的卖萌攻势对多伦并不管用。
　　多伦：“还有什么比我需要补上九节课更凄惨的消息呢？愿闻其详。”
　　星予的声音越说越小：“通往迎城的轨道出了点小问题，我让卡格尔去看过了，他说这个问题只能你来维修。”S
　　多伦转过身，诚恳地对上手捧葵花子的戚晓：“精灵姐姐，能麻烦你把我送回地下基地吗？”
　　戚晓差点被瓜子仁呛到：咳咳咳！
　　好家伙，你师父比绑架犯还剥削阶级是吧？
　　她委婉道：“那边已经被我炸成废墟了。”
　　多伦：“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那你失望的情绪不要这么明显啊！
　　戚晓对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已经无力吐槽了，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随时准备开溜。
　　星予听完，脸上的表情很愤慨：“亏我还以为信仰光明神的没有坏人呢！”
　　被绑架的多伦倒是很淡定：“信仰死神的也有好人，信仰光明神的也有坏人，这是很正常的事，只要没做出太出格的事，神明怎么会管自己的信徒是好是坏呢？”
　　他进到教室，发现小矮人已经很自觉地把窗帘拉上了，于是便在昏暗的环境中脱下身上的长袍，递还给戚晓。
　　戚晓接过贤者的庇护，轻声道：“混血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他们都把你当作真正的同伴，不是吗？”
　　在多伦惊愕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哪有兽人会锻造的啊，001也没有很担心我，它只是想吃小蛋糕了。”
　　【隐藏任务：驳杂的血脉（进行中）】
　　【任务描述：混血是污浊的存在——饮下死灵之海的海水，就能摆脱这身肮脏的血脉吗？不死族不需要睡觉——睡眠时的灵魂最为脆弱，不甘的遗念总是会趁虚而入，怎样才能摆脱这些数不清的梦魇？除非不死族寻找到真正的归处。】
　　【任务内容：找到多伦，并帮助他寻找到真正的“归处”。】
　　多伦看看教室中小矮人期待的目光，又看看眼眸中带着担忧情绪的星予，伸出手，揉揉眼睛。
　　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兽人族对混血的态度并不友善——即使他是兽人与矮人的混血，也不太招人待见。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展露出一点锻造天赋，赚到足够的路费后，便启程前往死灵之海。
　　关于不死族的传说其实都是在书本上看来的，但他并不在意真假，只是缺少“活着或是死去”的理由。
　　死灵之海的海水真的很咸，还夹杂着许多不甘的情绪，他险些折在了最初。
　　是某个被他的痛嚎吵醒的巫妖救了他——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转化其实称不上完美。
　　不死族是巫妖的“仿制品”，巫妖只消看了一眼，便随手把他送到了矮人族小镇。
　　矮人的看上去很聪明，但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种族，反倒会对他的锻造天赋啧啧称奇。
　　这样的环境很好，再加上师父的邀请，他便顺势留在了这里。
　　虽然工作有点忙碌、师父也不太靠谱，但这里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是“家”。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啊。”
　　【隐藏任务：驳杂的血脉（已完成）】
　　【NPC印象已更新。】
　　星予的教学任务最终还是由任劳任怨的万能大徒弟接手，星予拉着小精灵的手，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戚晓道：“你早就知道他的种族了？”
　　星予：“我又不是笨蛋啦，半兽人每隔一月就会出现换羽期，力量明显衰退——虽然多伦没有人类的血统，也很少出现在人前，但每个月他都会有一段时间赖在这边给小矮人们上课。我偶尔撞上过一次，当时手里拿着锻造用的铁锤，落在地上的时候他没拿稳。”
　　不死族的力量相对稳定，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他是本就不太稳定的混血。
　　混血转化为不死族，躯体依旧会保留原先不稳定的特性，算是血脉上天然存在的劣势。
　　“矮人族一向都看重天赋，不会歧视混血，但实际上，混血的处境一向不太好。”星予道，“兽人和人类的混血最多，但两族的关系并不好，而且都不太欢迎混血。”
　　她随手指了指帕奇：“他的同伴就是个半兽人，对这方面的感受应该很明显。”
　　帕奇苦笑：“西塞罗和我一块到人类的城镇时，经常会用各种方式遮掩住兽人的特征，不然的话，我们住个旅馆都会遇上涨价。”
　　西塞罗。
　　捕捉到关键词，戚晓眉梢微动。
　　她摩挲着储物手环，暂时打消把毛毡猫咪拿出来的念头。
　　虽然确认了帕奇是西塞罗的同伴，但西塞罗并没有和他待在一起，目前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静观其变为妥。
　　她不动声色地发问：“既然兽人和人类关系不好，怎么还会出现这么多半兽人？”
　　星予：“毕竟兽人比较笨，很容易被甜言蜜语拐骗，有些人类的癖好又奇奇怪怪的——用最近一些人的说法，就是…福瑞控？”
　　戚晓在前辈手札上看到过这样的形容词，差点没憋住，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星予瞥她一眼：“而且嘛，总有一些敌对势力谈恋爱的，大概是这样比较刺激？”
　　戚晓不动如山，笑着拉住邬九的手：“我和小命是很认真的哦。”
　　没趣。
　　星予撇嘴：“好啦，我可懒得追究你们的关系，跟我来吧，之前的机械翼是要给安的，我又给你新做了一个。”
　　她看向帕奇，说话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剑圣弟子不去找自己的同伴，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帕奇涨红了脸，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场合不太对劲。
　　他慌忙摆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星予白他一眼：“就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才让你在这里傻站了这么久。那个很漂亮的半兽人呢？你们不是总是待在一块儿嘛？该不会是他终于受不了你的笨蛋脑子，跟你一拍两散了吧？”
　　帕奇再次回避了这个话题。
　　金发蓝眼的青年认真地鞠了一躬：“实在抱歉。”
　　他转身准备离开，在走到柱子旁时，犹豫了片刻，回头道：“教廷中有一条强迫人类与兽人交合、产下半兽人进行地下拍卖的暗线。”
　　现在是上课的时间，庭院中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
　　脑海中有根弦轻轻一颤，戚晓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一枚金币，丢到帕奇手里。
　　她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拿着这些钱去吃顿饭吧，我和星予谈完话就去找你。”
　　驳杂的血脉——真的单单只是指多伦一个人吗？
　　这个隐藏任务在最初就隐瞒了任务内容，如果对不死族没有足够的了解、她没有在和001对话时诈上一诈的话，可能到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
　　即使现在显示任务已完成，戚晓还是觉得后面有着更深的任务链等待着她。
　　而且…戚晓还没有忘记在精灵之森使用魔具炮、后来又在她面前自爆的法师。
　　埃娜德的借阅卡等级很高，可以查阅到图书馆全部的资料，她有留意过，赫兰帝国有关魔具炮的记载，是残缺的。
　　矮人族和精灵族交好，她使用星予的钥匙查阅资料时，发现矮人族在魔具炮被禁后，就销毁了全部的成品，最初的手稿需要四位长老的钥匙一起解锁。
　　那么就目前掌握的资料而言，可能的怀疑对象只剩下了黑塔会和教廷。
　　帕奇就是和教廷有交集的关键人物。
　　作者有话说：
　　多伦（感动）：我有家了
　　星予（期待）：大徒弟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多伦：……
　　矮人族包容性其实很强的，他们更看重天赋而不是血脉w


第49章 
　　星予给戚晓准备的机械翼比最初的更大一些——材料由其他长老“友情赞助”。
　　虽然三位长老的眼睛好似要冒出火焰, 但他们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暴脾气，没冲着星予发火，而是把这段时间收集到的众神资料交给戚晓。
　　资料上的笔迹各不相同, 但边边角角都被压得很平整，还在最外面加了一层机械书皮，摸上去很有质感。
　　戚晓看着书皮上自动走秒的时钟，发出一声惊叹。
　　星予洋洋得意：“是我加上去的！是不是很酷！”她挤开一众狂甩眼刀的同伴, 指指时钟的指针, “制作指针的材料和光管内芯的一样, 只要多拿出来晒晒太阳，按理来说是可以长时间运行的。”
　　戚晓翻阅了一下资料, 发现大部分都是和命运女神有关的记载。
　　矮人族信仰命运女神, 在这方面倒是很合理。
　　不过——
　　她按按眉心：“命运女神有这么多八卦可以讲吗？”
　　这些资料乍一看是在讲命运女神如何如何, 但只要仔细一打量, 就会发现几乎都是命运女神在和信徒分析其他神明如何如何啊！
　　什么生命女神爱睡懒觉、春神单恋的时候会偷偷开花、光明神喜欢听信徒花式彩虹屁、战神是个暴力狂……
　　干脆改名叫《命运女神携信徒吃瓜实录》好啦！
　　星予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你也知道的，神明和信徒一般都会很合得来。”
　　戚晓无奈：“不要为你们的八卦找理由啊。”
　　虽然不靠谱的内容可能有一点多，但对应的信息量也很大。
　　戚晓大致浏览了一遍, 真心实意地道谢：“很有用, 谢谢你们。”
　　长老们爽朗地大笑起来：“小精灵给我们研究的小纸片也很有用啊！”
　　卡特道：“前往迎城的浮空轨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修好，小精灵如果没什么安排的话，可以来我们的锻造室参观。”
　　矮人虽然没有很明显的版权意识，但很少会把自己没有完成的作品展露人前——能前往他们锻造的地方参观，是矮人彻底信任的表现。
　　戚晓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道：“我打算去教廷看看。”
　　格罗弗欲言又止。
　　半晌, 他才委婉道：“虽然前往克罗地亚的浮空轨道没有出现问题，但教廷的守卫一向很森严, 而且…如果你在那边传颂光明神以外的诗篇, 大概率会被那些光明信徒送到神殿中, 听牧师念经。”
　　卡格尔也很赞同这个说法，面上满是心有余悸的神情：“而且他们还听不得有人说光明神的坏话！之前星予去交付锻造物品，随口聊了几句八卦，就被一帮牧师带走了！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她救出来！”
　　星予一脸无辜：“有这回事吗？”
　　卡格尔愤怒道：“当然有了！那次的订单价钱被压下来不少，我连材料钱都没有赚回来！”
　　“晓晓，他被星予耍得团团转欸。”001幸灾乐祸。
　　戚晓点头：“确实。”
　　在场的矮人听不懂001的话，但看到小精灵隐隐带着同情的眼神，想到星予之前的种种“壮举”，还是有被气到。
　　在贵客面前内斗不好，最有发言权的卡特深呼吸片刻，给出了最具总结性的建议：“教廷那帮家伙的信仰很坚定，如果小精灵是想要帮助神明获取更多的信仰之力，去那里恐怕不是个好选择。”
　　换言之，在信仰极度虔诚的地方，能获取的技能点也少得可怜。
　　戚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淬火符和众神诗篇是捆绑销售的，但她在矮人族小镇这边获取到的技能点数，大部分都和命运女神相关。
　　信仰越纯粹的地方反倒越不好薅蚊子腿，但相应的，传播这些信徒所信仰的神明诗篇，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且她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获取更多的技能点数。
　　教廷的那条“暗线”，后面显然有埋藏得更深的剧情链。
　　不过将帕奇的话放在明面上不太妥当。
　　她思索片刻，回答道：“之前在精灵之森的时候，有一波人使用了早就在大陆上被禁止的魔具炮，差点导致我哥哥死亡。当时前往精灵之森的法师使用了禁术焚尽，没有留下有关幕后之人的任何信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留意相关的线索，排除几个选项后，教廷和黑塔会是目前最有嫌疑的势力。”
　　精灵在勇士之城中闹出的那一场风波，作为邻居的矮人族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星予早在听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猜到这件事背后有小精灵在推波助澜。
　　她倒是很为精灵族出了个“黑心的”感到高兴，其他的长老在听懂小精灵话里的含义后，神色就颇有些古怪了。
　　“他们让这么小的精灵出来调查这种事吗？”
　　“精灵一直都是那副傻愣愣的样子，总不能指望从前那一批回生命树上重新被赐福一下吧？”
　　“好惨哦，这么小就要为种族的未来担心了。”
　　戚晓：“其实你们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的。”
　　对上外貌还是小孩模样的矮人，她发出一声叹息：“没有被抓壮丁，只是我很担心大家。”
　　精灵族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所以她需要把一切可能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中。
　　星予拿出一张卡片，递到小精灵手上：“无限次乘坐浮空车的贵宾卡，我想小精灵很需要这个。”她眨眨眼，“当然啦，浮空车是自动运行的，你可以带着人一块乘坐，不会有额外费用的。”
　　矮人似乎格外钟意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制作成四四方方的卡片，大概是源于骨子里有点执拗的锻造天赋。
　　戚晓将卡片放在随身的小兜中，又将机械翼收到储物手环里，朝还在边上发呆的邬九伸出手：“小命，走了。”
　　邬九点头，借力站起来，顺手帮戚晓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兜帽。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实在很新奇，矮人们一同露出“吃瓜看戏”的愉快神情。
　　戚晓已然对他们打趣的视线适应良好，颔首告别后，便带上了锻造室的门。
　　她在那枚金币上留下一个带有追踪效果的小术法，没花费多少时间，便找到了帕奇的所在地。
　　出乎意料，帕奇正在一家餐馆的门口徘徊。
　　金发蓝眼的青年无疑是有一副好相貌的，此刻正有些窘迫地应对着周围的人：
　　“什么任务？我不太清楚。”
　　“谢谢你的好意，我身上有钱的，只是在这里等待几位朋友。”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呢——”
　　青年的肚子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声。
　　戚晓上前解救这位被玩家包围的可怜勇者：“抱歉，让你久等了，怎么不进去先点餐？”
　　帕奇道：“我担心你们找不到我。”
　　这显然是事先约好的见面，刚才还围在这边的玩家纷纷发出遗憾的叹息，陆续散去了。
　　要是这个漂亮NPC没人认领的话，或许还能期待领到什么任务，但对方都有对接的人了，一看就没戏。
　　戚晓：“我们边吃边聊吧。”
　　这家餐馆有单独的包厢，私密性很强。
　　戚晓帮001把特意点的小蛋糕分割在盘子中，这才看向帕奇。
　　“有关教廷的暗线，帕奇先生可以透露更多的消息吗？”
　　帕奇摇头：“抱歉。”
　　戚晓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件事毕竟牵涉到教廷，对方谨慎行事，也可以理解。
　　她也有办法让帕奇开口。
　　戚晓微笑：“我想，帕奇先生目前掌握的信息，都还没有真正确认过，是吗？”
　　刚才的谈话中，格罗弗有提到：
　　“教廷的守卫一向很森严。”
　　帕奇虽然是星予口中的“剑圣弟子”，但他目前只是普通的高阶剑士，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绕开一众守卫，进入教廷的深处进行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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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教廷的怀疑，大概率是撞上了什么“交易现场”，所以能给出的信息也仅限于此。
　　戚晓：“我有办法躲过教廷的探查。”
　　她说话的语气实在很笃定，帕奇不自觉便被带跑了思路：“有办法吗？”
　　邬九默默观察，明白主动权已然掌握在师妹手中了。
　　他垂下眼眸，将戚晓的盘子拖过来，把里面的牛排用刀叉分割成适当的小块。
　　戚晓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一张隐匿符，顺手贴在001的脑袋上。
　　方才还很有存在感的小乌鸦在瞬间没了踪影，只有盘子里的小蛋糕在一点点减少分量。
　　她对上帕奇带着惊叹的目光：“还满意吗？”
　　“这的确是很令人惊叹的能力，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精灵小姐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抱有这么强烈的信任感？”帕奇的神情有些不解，“您应该也猜到了，这个消息只是我推测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即便如此，您也愿意帮助我吗？”
　　他问话的态度很坦然，似乎不觉得在未来的盟友面前坦诚自己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戚晓这次的语气友善了很多：“纠正一下，并不是帮助，而是我们互惠互利。”她顿了顿，道，“我也有一些私事需要去教廷查探，如果能有一个比较熟悉情况的引路人，会方便很多。”
　　她将001头上的隐匿符收起来：“这是双赢。”
　　帕奇笑起来的样子其实有点腼腆：“谢谢。”
　　戚晓瞥了眼他盘子里没动过的餐食：“不吃点东西吗？”
　　明明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帕奇：“我没有钱。”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金毛大狗狗。
　　照理来说，高阶剑士是不会缺钱的。
　　戚晓再次打量了一番他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铠甲和大剑，和邬九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对方没有恶意，合作的态度也很诚恳，唯一的疑点，就是那位一直没有现身的半兽人同伴了。
　　究竟是两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还是兵分两路去追查线索？
　　戚晓：“吃吧，饭钱我会结清的。”
　　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既然要去教廷，不填饱肚子怎么上路呢？”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需要走一点剧情，可能会有点无聊，所以零号机在隔壁给小天使们写了睡前童话（小声）
　　之后的免费小番外和童话故事都会堆放在那里，点开专栏就能找到啦ovo名字叫“星星想要说晚安”


第50章 
　　浮空车抵达终点站, 发出“呜——”的鸣笛声。
　　前往克罗地亚的人并不多，车上只有零星几个牧师打扮的人，一路上都在祷告。
　　待浮空车停稳后, 他们便收起放在膝盖上的书籍，安静有序下车。
　　“这些牧师…看上去很虔诚。”戚晓沉思片刻，给出一个较为确切的形容词。
　　帕奇道：“光明神的信徒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力量的。据说信仰越虔诚的信徒，能获取的力量就更大, 甚至会得到神明的垂青。”
　　这点戚晓倒是有所耳闻。
　　之前在众神之殿的时候, 光团们就吐糟过“她不给光明打工真是可惜了”；矮人们收集的资料上也写了, “光明神爱听信徒吹彩虹屁”。
　　总的来说，光明神大概率是一位喜欢听信徒夸夸、对虔诚者会加以奖励的神明。
　　她摸摸悬挂在腰间的至高赞歌, 若有所思。
　　众神之殿与大陆存在“界门”, 生命女神想要传递消息都需要采取迂回的方式, 那光明神是怎么回应信徒祷告的？
　　“光明神有在大陆上行走过吗？”戚晓问。
　　帕奇摇头, 眼神略有诧异：“当然没有。”
　　浮空车上也有维持秩序的“售票员”，紫发小矮人摇摇手里的小铃铛，声音很脆：“已经到站啦, 不要在浮空车上逗留哦。”
　　戚晓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果, 塞到小矮人的手里。
　　“怎么可以用糖果来收买小矮人呢！”小矮人义正言辞地谴责，但还是诚实地把糖果放进了口袋中。
　　戚晓：“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她领着同伴下车，和靠在门边的小矮人挥手告别。
　　001有些不解：“晓晓，我们不是见过她吗？”
　　这是小矮人之家的孩子。
　　戚晓没有回答，只是摸摸它的脑袋。
　　站台的地势很高, 差不多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地貌。
　　克罗地亚整体地形以平原为主，东侧则是一段蜿蜒的山脉, 将这座城市与兽人族领地分割得泾渭分明。
　　这里是教廷的辖地, 建筑物多为白金配色, 城市的最中央是一座神殿，可以看见广场上巨大的神明雕像。
　　戚晓的目光在那座雕像上停留了很久。
　　她皱起眉：“这座雕像…为什么没有脸？”
　　“光明神从未现身人前，所以祂的信徒一直都是以臆想的面容来向这位神明祈愿。”帕奇道。
　　他似乎在暗地里做过不少调查，解答起这种问题堪称熟练。
　　戚晓道：“先去教廷附近探查一下情况吧。”
　　她摸摸放在兜里的小盒子，很快便下了决定。
　　克罗地亚的魔力流动有些奇怪，空气中都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金色光点——看得出来，至高赞歌很喜欢它们，来到这里之后，情绪都愉快了不少。
　　但是这种偏向光明类的魔力，并不适合巫妖。
　　浮空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发现师兄的状态有些异常。
　　困倦、乏力、畏光——这是巫妖在快速流失力量的表现。
　　组队状态是可以查看队友负面BUFF的。
　　【排斥：本源力量与所处环境冲突，陷入虚弱状态，脱离该环境后缓慢恢复。】
　　换句话说，就是巫妖会在克罗地亚水土不服。
　　戚晓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好笑，用指尖点点小盒子：“刚才让你回去不回去，非要在我这边当个小巫妖玩偶。”
　　小巫妖用脑袋顶开盖子，轻轻拉住她的指尖：“我有点担心。”
　　蕴灵符无声运转着，将周围的光点尽数吸收，在小盒子里隔开一片“安全区”。
　　他的声音很小，但并不妨碍戚晓捕捉到。
　　她弯起眼，悄悄往盒子里塞了一颗糖果。
　　在神殿附近的“踩点”不太顺利，戚晓和帕奇绕了一圈，发现一路上都是些牧师打扮的人，对上生人时都会很有礼貌地上前引路。
　　看上去很友好，但无一例外，都在把他们往外围带。
　　甩开第三位“好心牧师”后，戚晓神情沉重地拍下一张结界符：“这样下去不行。”
　　这些牧师的水平明明和高阶法师差不多，但似乎是因为不擅长攻击类术法、专研光明类术法的缘故，对不同体系的魔力流动有着堪称可怖的感应。
　　贤者的庇护只能隔绝查探，对这种直觉般的“感应”，见效甚微。
　　帕奇看上去有些失望：“抱歉。”
　　戚晓明白他还没有打消去教廷内部的想法：“除非能找到守卫比较薄弱的地方。”
　　帕奇眼前一亮。
　　片刻后，他领着戚晓，站在了一堵墙前。
　　花枝攀附在墙体上，从镂空的窗格中，能隐约看见内部的景色——那是一座小小的庭院。
　　戚晓打量着庭院内部的的构造，无声规划着路线。
　　帕奇道：“这座庭院是光明圣女曾经的住所，在她正式加冕后，这里就空置下来了，很少有人会过来。”
　　戚晓点头，将001放在小兜中，一起递给帕奇。
　　帕奇：？
　　他站在原地，迷茫得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戚晓往身上贴了张隐匿符，干脆利落地翻过墙头。
　　一道声音隔着墙传过来：
　　“一起行动的话容易被发现，我先去看看情况。”
　　001从兜里叼出一枚金币，甩在狗狗勇者手心：“你去了也是拖后腿啦！001请你吃饭！”
　　帕奇和呱呱叫唤的小乌鸦对视片刻，不知为何读出了一丝“鄙视”的意味。
　　“西塞罗也不爱说话。”他叹息一声，捏着金币往餐馆的方向走，“真是古怪，明明我听不懂你们的语言。”
　　精灵的尖耳微微颤了颤，戚晓站在树上，回头往帕奇离开的方向看了眼。
　　老实说，帕奇的态度其实也很奇怪。
　　最开始说探查的时候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说出这座庭院的位置，但在遭遇挫折后，他反倒愿意给出更详细的信息了。
　　就好像是抱有什么希望，但又觉得希望渺茫，总体来说，是很矛盾的心理。
　　帕奇在一些事上一定还有所隐瞒。
　　他们才合作没多久，戚晓觉得对方警惕些也无伤大雅。
　　但是在双方没有完全交付信任的情况下，她还是倾向于单独行动。
　　她确认身上没有破绽，才从树上跃下。
　　草叶看起来就像是被微风轻轻吹折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光明神殿。
　　祷告室中，铂金色长发的青年正在赞颂自己的神明。
　　他穿着教廷的白袍，长发以桂冠束起，脖颈处有一枚太阳形状的图腾，在闭目念诵时不断闪过金色的流光。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窗户，语调高昂：
　　“米修，你是打算在这间小屋子里待到死吗？”
　　青年本来是采取无视的态度，但对方敲窗户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让他没办法专注祷告了。
　　他从地上起身，打开门，不满道：“梅林，我的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
　　在门外等候的青年举起手里的餐盒：“我是想让你吃饭。”
　　他同样有着一副好样貌，即使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叫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米修无奈地看了眼幼时的玩伴：“我饿的时候会出去的。”
　　梅林跟着他走进祷告室，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你每次都是这么说。”
　　微风一直在吹动窗帘，他被摇晃的光线晃得难受，索性把窗户闭上。
　　米修瞥见他白袍上的红印，微微皱眉。
　　“老师最近已经在挑选继任者了，你该收收心了。”
　　梅林帮他把餐盒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笑着摇头：“我可没干坏事，这是颜料留下的痕迹，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抬起手，在同伴的脑门上轻轻一弹：“哪有上赶着给竞争对手提醒的。”
　　米修看上去有些不解：
　　“我们的神明平等地爱着每一位信徒。”
　　“光明所笼罩的领域中，没有地位的差距。”
　　梅林陪着米修用完这顿饭，便把他推出祷告室：“行了行了，该我祷告了。”
　　“祷告室又不是只有这一间。”
　　米修站在紧闭的门前，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但他还是离开了。
　　神像前的灯台被轻轻一转，一道暗门悄然出现在壁画的下方。
　　“不需要打扫的祷告室可就只有这一间。”
　　梅林自顾自地回答，推开暗门，走入那道幽深的、没有尽头的暗道中。
　　在梅林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厚重的窗帘被轻轻抬起。
　　戚晓看着空无一人的祷告室，神情十分精彩。
　　她用神识扫视时，发现这间祷告室中有些蹊跷，干脆就跟着送饭的梅林一块进来了。
　　本以为是在里面祷告的米修有些问题，没想到真正出问题的是梅林。
　　戚晓看了眼暗道，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是个单向通道，冒然进入的话很可能会和梅林直接对上，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不太合适。
　　她将这里的摆设大致记下，翻阅了一遍桌面上的资料后，便准备离开。
　　但梅林回来的速度实在很快——
　　戚晓再次躲入窗帘中。
　　梅林从暗道上来后，情绪明显焦躁了起来，他在原地踱着步，嘴里念念有词：“该死，怎么会——”
　　余光瞥见窗帘上浮动的光影，他急急冲到窗户面前，好似杯弓蛇影一般：“是谁！”
　　戚晓几乎要和他贴了个照面，但还是没有动，手中符意悄然流转。
　　如果被发现的话，她也有把握跑掉。
　　外面的窗户被轻轻敲了敲。
　　少女的声音很轻柔：“梅林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窗帘被猛地拉开，戚晓避开光线笼罩的地方，站在阴影中。
　　乌发黑眼的女孩站在窗外，眼眸微弯。
　　梅林打开门，语气和缓不少：“进来吧。”
　　戚晓顺着他开门的动作，趁机贴着墙面的阴影，溜了出去。
　　在离开前，她瞥了眼祷告室的方向，发现少女悄悄眨了眨眼。
　　这分明是个再自然不过的小动作，但戚晓已经反应过来了——
　　她在帮忙解围。
　　作者有话说：
　　暗线埋完了！下章开新地图w（搓搓机械臂）


第51章 
　　“瞧, 他又在练剑了。”
　　“真不明白老爷为什么会把这个孩子带回来，那头灰发一点都不像兰道家的血脉。”
　　“噗嗤，或许是那位夫人在外面——”
　　窃窃私语的女仆被管家遣散, 那些好似淬了毒的诋毁伴随着她们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庭院中安静下来，只有微风吹动廓叶树时发出海浪起伏般的声响，灰发黑眼的男孩站在树木的阴影中，好似要和它们融为一体。
　　男孩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剑, 剑柄纹刻着紫鸢的图样——这是专供贵族小姐练习剑术的剑。
　　兼具美观与轻盈的特点, 就是没什么攻击力。
　　照理来说, 这样的启蒙道具对一个孩子而言并不合适。
　　但对于落魄的小少爷来说，这是目前最趁手的东西了。
　　廓叶树上, 一片叶子在风中晃了晃, 悄然飘落。
　　男孩很认真地摆开一个架势, 破空声响起——
　　完好无损的树叶在空中拐了个弯, 悠悠落地。
　　“盖乌斯，你好笨哦。”
　　一道声音从上方响起，褐发绑成长辫的女孩斜坐在墙头, 灰色的眼眸中洋溢着快乐的色彩。
　　她拍拍身上的粗麻衣裳, 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柄木剑，往下面一丢。
　　“我去契亚山脉练习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棵树劈歪了，不做点什么太浪费了。这是第一把，等我再练练，说不定能做出来更趁手的东西。”
　　他们似乎是很亲近的朋友, 男孩本来还有些晦暗的眼眸如同被洒下星子一般，渐渐亮了起来。
　　他拿起木剑, 抱在怀里, 是很珍重的模样。
　　“谢谢你, 贝拉。”
　　贝拉看到他拿剑的动作，皱起眉。
　　她反手抓住墙沿，从上面跳下来：“怎么又受伤了？”
　　盖乌斯的目光有些游移。
　　贝拉把他的裤腿挽起来，发现他的膝盖已经肿起来了。
　　她念念叨叨地从兜里摸出纱布和药水，给自己这位讨债鬼朋友上药。
　　盖乌斯安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眸。
　　“贝拉，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大家都能吃上饱饭。”
　　“唔…现在还有点困难，但是我会努力的。”
　　“喂喂喂，把你危险的想法收一收，你老爹还没挂呢。”
　　女孩毫不留情地给他一个暴栗，很快便笑了起来。
　　“那就给我做个法杖外壳吧。”
　　迎城。
　　作为掀起“愚人盛典”的起源地，这里的居民大多为狂信徒，行事作风也不太符合常理。
　　戚晓绕过脚下的臭水沟，对跪在里面喃喃自语的中年男子报以严肃的注目礼。
　　“这里的人怎么好像都不太正常的样子。”她点点自己的脑袋。
　　邬九：“所以才叫狂信徒？”
　　这个笑话有点冷，戚晓将试图看热闹的001塞回兜帽里：“再绕一圈我们就回旅馆，演戏的时候记得要逼真一点。”
　　克罗地亚一行后，他们便和帕奇暂时分开了。
　　帕奇意识到以现有的实力，还不能和教廷背后的势力抗衡，便决定找剑圣师父再次修行。
　　这条可能的任务链算是断在了半路，戚晓倒是接受良好——
　　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潜入教廷的行动算不上完美，能窥见一点信息，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送别帕奇后没多久，通往迎城的浮空轨道检修完毕，戚晓便把搁置了许久的任务提上日程。
　　“春神的委托”。
　　没有任何提示、需要自行探索，他们分别持有的两件装备就是现阶段的全部线索。
　　任务描述是这样写的：
　　【春之神明的魂灵四分五裂，至高的创世神也曾拥有过去，祂对人类究竟保持着怎样的情感？】
　　有关春神的过去，在戚晓浏览过的资料书籍上，记载很少。
　　命运女神并非原初神，吃瓜手札上最多也就记录一下感情纠纷，没对春神的过去发表什么感言。
　　皇室提供的资料也差不多，有关春神的信息很少，大地之神的诗篇倒是补充完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迎城作为赫兰帝国的一部分，大抵已经成了皇室的心病。
　　她在赫兰帝国的图书馆借阅图书时，发现着墨最多的还是迎城的现状——春神陨落后，这片土地便成为了神明遗弃之所、三不管地带，狂信者和普通居民之间摩擦不断，放纵贪婪滋长的狂信者肆无忌惮地掠夺普通居民的财产，以至于迎城的贫富差距极为显著。
　　隔着一条用于交易“神明遗物”的黑街，南边是歌舞升平的富人区，北边是饭都吃不上的贫民区。
　　好似一道天堑。
　　狂信者对神明遗物有着超乎想象的感应力与执着程度，戚晓甫一进城，就发觉有数道或狂热或贪婪的视线打量着他们，这才做出“兵分两路”的决定。
　　他们两个都持有与春神有关的装备，待在一起的话对方可能还会打着一网打尽的念头，不好辨认背后的势力。
　　分散成两个目标，除了能里应外合、相互配合解围外，至少能接触到两种不同的势力。
　　如果两个目标的“理念不合”，或许可以引出相互敌对的两方势力。
　　戚晓瞥了眼街边卖东西的摊位，突然停下了脚步。
　　摊位上摆放着新鲜采摘的鲜花，上面还带着晨露，守着摊位的是个穿着粗麻长裙的老奶奶，笑容慈祥。
　　她向这位美貌的客人兜售自己的花朵：“三枚铜币，这里的鲜花可以随便挑，小姑娘的长发像金子一样耀眼，怎样妆点都会很好看。”
　　戚晓拿起一朵洁白的六瓣花，往自己的头发上比了比。
　　邬九侧身挡住周围窥视的视线，将花枝轻轻弯折，别在她的发间。
　　“好看。”他轻声道，帮着戚晓把兜帽拢好，又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一枚银币，放在摊位上。
　　“给多啦，就算是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能这样啊，不勤俭持家的话之后怎么过日子？”老奶奶看着他们叹气，“算啦算啦，年轻人就是这样，这花就算是奶奶送给你们了。”
　　她拿着银币，伸长了手递出去。
　　邬九本来还被她说得有些害臊，看到老奶奶明显有些吃力的动作，目光微顿。
　　老奶奶坐在一把椅子上，膝盖上盖着一条绒毯，伴随着她伸手的动作，绒毯被带起一角——
　　那是一双格外细弱的双腿。
　　仿佛被抽干了血液，肌肉萎缩着，松松垮垮地贴在骨架上，显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枯褐色。
　　如同枯萎的树枝。
　　戚晓面上带笑，朝老奶奶挥手：“就当我们买下这些花，奶奶把它们发给每个路过的女孩吧。”
　　还在怔愣中的邬九被她挽着胳膊一带，顺势跟着她离开。
　　等到拉开一段距离，戚晓才问：“有发现什么吗？”
　　邬九摇头：“她身上没有死亡的气息，相反——”
　　“还有属于生命树的气息。”戚晓接着他的话，面上的神情同样不解，“即使肌肉萎缩，正常人的骨骼应该也不会细弱到那种程度。”
　　“现在是上午，即使花朵是新鲜采摘的，在太阳底下也会有点发蔫，可老奶奶的花却还是最完美的状态。”戚晓用指尖在发上轻轻一点，那朵六瓣花轻轻摇曳起来，花瓣舒展得更开，“你看，这是生命树的力量。”
　　被众神注视的小勇者、被生命树眷顾的孩子、被万物生灵庇佑的宠儿——
　　至高赞歌的琴弦被微风拨动，春神之眸散发着盈盈的辉光。
　　六瓣花缓缓闭合，在她的手心蜷缩成一枚小小的种子。
　　“这是回溯时间的神奇力量，当然，仅限于植物。”戚晓将种子放到专门的小袋子里，和那些沉睡的种子待在一起。
　　邬九恍然回神：“这里是迎城，怎么会有生命树的力量？”
　　戚晓：“或许命运女神吃瓜保真，祂们真的是一对呢。”
　　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她才把话题带回正轨：“生命树是两位创世神一同种下的，迎城和春神的渊源很深，能保留一些生命树的枝叶也很正常。我只是有点在意，刚才的那个老奶奶是个高阶法师，想要酬金的话随便接几单就行，为什么会跑到街头来卖花？”
　　她一边说话，一边回头望去。
　　刚才的摊位上已经围了一圈女孩，老奶奶依旧坐在椅子上。
　　一个女孩坐在她的脚边，长辫子解得松松垮垮，正叼着一朵花往自己的头发里编。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轻轻颔首。
　　奇怪，没有笑。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戚晓倒是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逗得笑了起来。
　　她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要紧事上。
　　说话的工夫，他们正巧走到旅馆门口，戚晓将兜帽拉下，露出一个狰狞的神情，将邬九往边上一推。
　　“真是的，我受够你了！”她把肩膀上睡觉的001举起来，“别的精灵配的都是鸠雀，你为什么要给我找一只乌鸦！”
　　001被她的动作吵醒，迷茫地晃晃脑袋，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这只是个意外。”巫妖同样摘下自己的兜帽，神情平静，“破晓，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不要闹了。”
　　他们俩的外貌实在太过显眼，虽说周围的人碍于精灵和巫妖的实力不敢上前凑热闹，但视线还是悄悄聚集了过来。
　　精灵看上去有些崩溃：“你也知道有事情要做？之前离开精灵之森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陪着我一起完成生命女神的神谕，所以我才把这东西交给了你！”
　　巫妖偏过头，避开她想要扯落面纱的手，语调堪称冷酷：“这是春神的遗物，并不属于生命女神，就算你真的能完成那道神谕，又能得到什么呢？”他叹息一声，“破晓，你该为自己打算了。”
　　“看来你是不打算还给我了。”精灵凄然一笑，眼眶微红，狠狠地抓起手里的乌鸦往巫妖手里丢去，“带着这个碍眼的东西一块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演完这出“决裂”的戏码，她摇摇晃晃地往另一家旅馆走去。
　　邬九对上怀里还在扑腾翅膀的001，默默把它尾巴上用来缓冲的符箓取下来，捏成一团塞到袖子里。
　　他重新戴上兜帽，冷淡地对上周围的视线。
　　大部分人都避开了这道有些锋锐的眼神。
　　但也有几道离开的背影，恰好落在他血色的眼眸中。
　　作者有话说：
　　开启新篇章！
　　晓晓：假装吵架，分头行动
　　师兄：qwq就算是演出来的也好难过
　　001：呱呱呱？
　　换了新封面嘿嘿，谢谢好伙伴的友情赞助！还有某位不知道姓名的监护人的改图w


第52章 
　　迎城的商业贸易大多集中在黑街, 除了四季无休的经营场所外，不需要长时间营业的店铺一般会选择流动摊位，这样一来, 不需要付出太多的租金，就可以得到一块随时可以挪动、时间自由调节的地皮。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老板当然是可以随时休假的——这是迎城居民的共识。
　　只要是自己做生意，饿不死的话，多放任自己摸会儿鱼、聊聊八卦, 可比去街头摆摊等生意有趣多了。
　　今天的话题是“精灵与巫妖的感情纠纷”。
　　餐馆的老板说得眉飞色舞：“当时我就在后厨做饭, 正巧隔着窗户看到他们吵架, 啧啧啧，那个精灵肯定是被巫妖骗啦！我听他们吵架的内容, 好像是精灵带着神谕来我们这办事, 和巫妖结伴, 还把手里的神明遗物给出去一件, 结果对方把东西拿到手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巫妖一向都诡计多端，那个精灵女孩应该也是被花言巧语蒙骗了, 我看到她走的时候眼睛都气红了。”买首饰的姐姐摇摇头, 面上满是同情，“据说精灵一生只会有一位恋人，希望她还没有太喜欢巫妖。”
　　这个话题实在太过少见，参与聊天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因为看法不同吵起来的。
　　有的说巫妖为己情有可原, 有的说精灵痴心错付太过可怜。
　　餐馆老板是坚定的吃瓜党，谁也不站, 看着逐渐坐满的餐桌笑眯了眼。
　　他将收拾好的餐具放到待清洗的筐子里, 随口和柜台旁的常客搭话：“今天的松饼味道还好吗？”
　　常客是个中年男人, 眼底青黑、目光虚浮，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手里的刀叉切过松饼，在碗碟中狠狠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争破头，重要的不是神明遗物吗？”他喃喃自语，眼中尽是狂热的情绪，“我能感应到，那是春神的遗物！”
　　男人猛地起身，抓住餐馆老板的衣领：“这是神明的恩赐——精灵信仰的不是生命女神吗？她凭什么拥有它们？”
　　他的力气奇大，餐馆老板被骤然往上的拉力扯到半空中，双腿曲蹬着，脸色渐渐发白，好似脱水的鱼。
　　筐子里的碗碟被他蹬翻了，容器碎裂的声响终于引来了人们的注意力。
　　大厅中响起一阵短促的尖叫，中年男人赤红着眼，脸上泛起木纹般的鳞屑。
　　“这是狂信徒！”
　　沉稳些的客人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不要让他再受刺激了，没有自保能力的往外走，力气大的帮忙把他压住，先救下老板。”
　　迎城是狂信徒的大本营，但也有正常居民世代生活在这里，早就总结出了一套面对狂信徒的独有方法。
　　有人调度，很快就有几个年轻人自告奋勇，从男人的视角盲区慢慢绕过去。
　　这本来该是一次成功的合作，直到男人从怀里摸出一根短短的魔杖。
　　男人神情癫狂，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们都是不敬神明的疯子！既然神明将我们当作信徒，祂本就不需要肉身，将自己的骨血赐予信徒，又有什么损失！”
　　伴随着男人嘶吼的声音，他脸上的木纹愈发深刻，好似老树苍老的树皮被鲜血浸染，露出朽坏不堪的内里——那是早已腐烂的皮肉。
　　方才指挥的客人被这一幕骇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颤声道：“他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了！”
　　男人手里还抓着餐馆老板，但偏偏是个法师，几个年轻人左右看看，不敢再踏出一步了。
　　本来还在人群中查探消息的几个玩家见状，准备上前救下这名可怜的NPC。
　　一支羽箭自上方疾射而来，如同一道金绿色的流光，将男人手中的魔杖打落在地。
　　戚晓踏在楼梯的扶手上，取箭搭弓。
　　第二支羽箭钉在了男人的手上，男人盯着被穿过的手腕，被剧痛逼得松了手。
　　餐馆老板顾不得腿软，跌跌撞撞地往人群跑去。
　　几个熟客把他扶住了，七嘴八舌地询问状态。
　　戚晓从楼梯上方一跃而下。
　　她抬起膝盖，右脚在扶手处一蹬，左脚狠狠踏在男人的脊背上，顺势拔下羽箭，往男人完好的手上狠狠一刺。
　　双手各留下一个血洞，男人才有了几分清醒的意识，浑浊双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与痛苦。
　　近距离观察后，戚晓发现他脸上的木纹不像外伤，反倒像是某种黑魔法遗留的产物。
　　弥漫着让她感觉很不好的气息。
　　和生命树上的黑雾很相似。
　　戚晓抓住了这点灵光。
　　她将男人拖起来，看向刚才指挥的客人：“要把他送去找药师吗？”
　　最开始的时候戚晓就注意到了，这位客人似乎很熟悉狂信徒，是很好的消息来源。
　　客人似乎被“精灵出手伤人”的画面震到了，半晌，才回答道：“这边没有治疗的地方，药师出手的价钱很贵…得去贫民区一趟，那里有救济所。”
　　戚晓点头：“带路吧。”
　　她身上其实有回复药剂，回春符也有，送人就医只是个借口。
　　重要的是接触这个人，了解更多有关狂信徒的信息。
　　客人年纪不大，是个挺沉稳的年轻人，灰色的眼眸很平和。
　　他把死狗一样的男人从戚晓手里接过来，扛在肩头：“我来就好，不过我是个普通人。如果他要伤人的话，麻烦精灵小姐出手解救一下。”
　　他说得坦荡，戚晓便也答应下来：“好，叫我破晓就好。”
　　客人道：“我叫阿伯塔。”
　　他极为熟练地和周围人告别，做完安抚工作，这才带着戚晓往黑街的北边走。
　　贫民区的建筑物比较低矮，排水系统也不太完善，用石子铺成的泥泞道路上积满乌黑的废水。
　　穿着粗麻布裙的女人打着哈欠推开门，转身给身后的男人一个吻，瘦骨嶙峋的孩子抓着她的裙摆，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黑面包。
　　戚晓盯着那个孩子看了许久。
　　阿伯塔注意到她的视线：“那是卡琳，她的孩子之前生病，把家里的积蓄花去大半，所以除了正经工作外，也会做点其他的事补贴家用。”
　　虽然言辞稍有粉饰，但戚晓还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摸摸手腕上的储物手环，想要往那个方向去。
　　阿伯塔制止了她：“嘿，好心的精灵小姐，虽然你很富有，也有善良的资本，但不是这么来的——在这里生活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你帮不过来。”他腾出一只手，把戚晓拉走，“卡琳没觉得凭自己挣钱有什么不耻的，如果你直接给出金币或者药剂，那才会给她招惹来麻烦。”
　　刚才聊八卦的时候他也在场，目前对这位精灵小姐的印象已经变成“人傻钱多速来”了。
　　戚晓：“我只是想给那个孩子看看身体状况。”
　　说到底，对方还是担心自己遇到危险、或者是被骗得人财两空，虽然出发点可能不太对劲，但她还是承了这份好意。
　　她回头记住周围的特征，决定一会儿单独过来看看。
　　阿伯塔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但也没有再劝说什么。
　　戚晓打开NPC印象，熟练找到阿伯塔的信息——按照好感度的不同，所要采取的话术也会有所区别。
　　【姓名：阿伯塔】
　　【所属：迎城苦行者】
　　【信任值：50】
　　【好感度：50（中立）他似乎对你抱有评估的心态，但这也意味着他的态度会相对公正，请努力获取他的信任吧——一个小提示，他不太喜欢爱犯傻又执拗的家伙。】
　　【评价一：人傻钱多速来，精灵族没被人骗到底裤空空真是得谢谢生命女神。】
　　戚晓眼角一跳。
　　虽然中立的态度也代表对方没有恶意，但这样的评价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好家伙。
　　看起来一副温厚老实人的样子，吐槽人的时候未免也太毒舌了！
　　戚晓怀抱着复杂的心情，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阿伯塔。
　　阿伯塔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已经被看穿了，友善道：“有问题吗？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会尽力解答。”
　　送上门的消息来源。
　　戚晓：“狂信徒脸上为什么会有木纹？”
　　“聪明的提问。”阿伯塔将男人的脸扳过来，“狂信徒是陷入疯狂的信徒，在迎城，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木头人。”
　　戚晓：？
　　前辈手札上有记载一种游戏，名字就叫“一二三，木头人”，她小时候拉着师兄玩了许多次。
　　这个词语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她有一种微妙的错乱感。
　　她迟疑片刻，才发问道：“为什么这样称呼？单单只是因为这个木纹吗？”
　　阿伯塔脸上的神情有些讥讽：“当然不是，你也看到了，狂信徒平时行事和常人无异，但在陷入疯狂的时候，脸上就会显露出这样的木纹，脑子也会变得愚钝不堪，那不就是个木头吗？”
　　戚晓：“很贴切的形容词。”她顿了顿，又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类现象？”
　　阿伯塔很干脆地摇头：“具体的原因不清楚，但是想想就能明白了吧？”他扫视这片布满脏污的土地，灰色的眼眸中沉淀着悲伤的情绪，“这是我们的原罪。春神在这里陨落，祂的骨血被狂信徒瓜分，祂的遗念也将与我们如影随形。”
　　殒息。
　　听到这样的回答，戚晓已然落实了心中的猜测。
　　男人脸上的木纹和生命树当时的黑雾很相似，她最开始没有这样笃定，但现在已经是百分百确认了。
　　殒息，是神明遗留下来的负面情绪——不甘、遗憾、怨恨……神明的妄念糅合在一起，连生命树都会被污染，更不要说人类的身躯了。
　　解决完有关狂信者的疑问，戚晓抬眼看向阿伯塔，面带好奇。
　　“那么…阿伯塔先生，能告诉我，什么是苦行者吗？”
　　作者有话说：
　　声望值系统，内鬼消息的最佳来源w


第53章 
　　“是谁告诉你的？”
　　阿伯塔平和的神情被打破了,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中。
　　他叹息一声：“苦行者只是一种称呼。我们是春神最后的信徒，背负着所有信徒的罪孽，以苦行弥补先辈犯下的过错。”
　　“你们的祖先是狂信者？”戚晓问。
　　阿伯塔叙述的语调稍有迟疑：“老实说, 这一点我也不太确定。”他挠挠头，“我就是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人，对这种事了解不多。”
　　他道：“我妹妹是苦行者的领袖，有什么疑问的话你可以问她。”
　　戚晓心中诧异。
　　她询问的时候只是想要试探一下, 并没有期待得到什么答案。
　　她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点头应下。
　　救济所位于贫民区的中心, 是由几幢低矮的平房组成的。平房占地面积挺大，墙体上刷的白漆早已斑驳剥落, 墙面的下方还用炭笔画着各式的涂鸦, 像是小孩子玩闹时随手画下的成果。
　　门口放着各种小物件——手捏的泥偶、闪光的玻璃弹珠、用木头制成的小法杖……
　　但最多的, 还是各种各样的鲜花。
　　阿伯塔道：“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来到救济所, 在他们能够自食其力、离开这里后，就会送来自己的谢礼——苦行者需要承担苦役，直到生命的尽头。所以我们不会收下金钱和食物, 这些能表明心意的东西就很好。”
　　他看着门口的鲜花, 目光很柔和：“我妹妹很喜欢花。”
　　阿伯塔很熟悉救济所的构造，走到中间那一幢，敲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
　　褐发灰眼的女孩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粗麻长裙，长发编成一股，上面还点缀着花朵。
　　她的腰间别着一根魔杖——做工有些粗糙, 上面还有不少使用痕迹，看起来年岁很久了, 但是被使用者保养得很好。
　　戚晓眉梢微动。
　　精灵对植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力, 即使在加工成魔杖时, 植物已经变成了木头，她也能辨别出它的种类。
　　这根魔杖的原料是铁树。
　　铁树木质坚硬、不易虫蛀、火烧不焚，是很好的建筑材料。
　　它还有一个特性——魔力绝缘。
　　这种树木无法汲取大地中的魔力，所以生长极为缓慢，正是这样漫长的生长期，才赋予了它们雕琢自身的机会。
　　缺乏水源时，不必依靠魔力，而是将水分的蒸发降低到最低——木质结构排布紧密，所以木质坚硬。
　　被害虫侵扰时，没有多余的营养给出去——分泌驱虫的物质，所以不易虫蛀。
　　魔力无法给予庇护，面对森林大火时难以保全自身——将自己锻造成火焰点不着的模样，所以火烧不焚。
　　铁树为了生存所需的努力加在一起，构成了最为坚韧的“绝缘体”。
　　戚晓在精灵之森设置符阵时，曾经和一棵高大的铁树对过话，正因如此，她对这种树木的印象极为深刻。
　　“生命树要是像我们一样就好啦，我们没办法做成魔杖，人类最近也不太用铁树造房子了，所以不用担心被砍伐。”
　　——铁树摇曳着自己钢针般的叶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铁树是魔力绝缘体，自然是没办法做成魔杖的。
　　不过……
　　戚晓察觉到额心的宝石又开始发烫了，目光微顿。
　　她听到女孩走动时魔杖有发出轻响，这是个中空的外壳？
　　里面有东西。
　　还是和春神有关的装备。
　　“这是我妹妹，贝拉。”阿伯塔介绍道。
　　戚晓伸出手：“破晓，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卖花老奶奶的摊位上，她当时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解散长辫，往里面编入各色的花朵。
　　“上次隔得太远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贝拉道，“谢谢你的花，很好看。”
　　说话的过程中，她一直都是平和的目光，像是一潭宁静的死水。
　　戚晓心中疑虑更深。
　　从最开始见面，再到阿伯塔，最后是眼前——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笑过。
　　即使是社交时出于礼貌、或是表达亲和力的情况，也不曾出现过。
　　贝拉侧身，让开一条通道：“把他带进来吧，我来给他包扎一下。”
　　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戚晓暂且按下心中的疑问，跟着贝拉一同走进屋子里。
　　看到里面的情况，她的脚钉在了原地。
　　救济所内部的设施很简单，大小不一的床铺整齐地排列在一条直线上，边上是吃饭的长餐桌，收拾得很干净。桌上放了一个陶罐，各色的花卉被养在陶罐中，增添了些许生活气息。
　　即便如此，床上躺着的病人，还是给房间内蒙上一层沉沉的暮色。
　　——有双腿血肉模糊的；有骨瘦如柴的；有唇色青白、满脸病色的……
　　贝拉却以为她在畏惧，熟练安抚道：“这里的病人都不是传染病，不用担心。”
　　她一一道出那些病人的病因：“艾拉在黑街做生意时，正好撞上贵族纵马，双腿被马车辗了过去；卡罗尔想要把自己的食物留给年幼的弟弟妹妹，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有点营养不良；巴迪是不足月生下来的，是先天不良的病症……”
　　她对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说话时似乎有悲伤的情绪要从灰色的眼眸中满溢出来。
　　“贫民区的人从来都是在为生计发愁，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所以大家都不敢让自己生病。”贝拉轻声道。
　　戚晓：“是啊。”
　　她的目光在虚空处长久地停留着。
　　或许是环境影响，或许是那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和她记忆中的自己太过相似，一些尘封的记忆也缓缓浮现在眼前。
　　她和神算子在最初能成为朋友，除了年岁相近外，还有一点——他们来自同一州。
　　九州很大，城镇国家也不可胜数，州与州之间的地盘划分随时在变动，这点关系其实无足轻重。但那年的旱灾实在很大，九州各地都有波及，他们的家乡是受影响最深的一州。
　　神算子所在的小城镇临近山野，还有一道运河贯穿而过，虽然艰难，但咬咬牙也就扛过去了，灾年在第三年就算彻底结束。
　　但戚晓所在的曜国，这样的灾难整整持续了十五年。
　　曜国是个很小的国家，皇权等同于无——毕竟全部的国土面积加起来，也就是一个中等城镇的规模。
　　这里没被其他势力吞并，除了皇室在五代前有一个修仙的皇子外，就是因为实在太穷了，抢他们还不如抢一个富庶的小镇子。
　　正因如此，他们在面对天灾时，能做的事情很少。
　　皇室在旱灾的前两年还能开仓放粮，但等到第三年，皇室自己都吃不上饭了。
　　戚晓是丞相的女儿——这是皇帝告诉她的，她的倒霉爹早在她出生前就饿死了，娘亲在生下她后就撒手人寰。
　　这命格其实挺天煞孤星的，但皇帝跟丞相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咬咬牙把她抱了回去。
　　虽然跟着皇帝也会饿肚子，但好歹饿不死，戚晓经常蹿去跟二皇子学点奇怪的技能，比如说吹唢呐。
　　二皇子也被饿得跟个鬼似的，据说早年的时候他还能靠吹唢呐换点饭吃，但后来就不行了——死的人太多了，丧葬的仪式根本办不过来，讲究点的还会拿个草席裹起来，不讲究的就直接一把火烧了。
　　至于烧的时候有没有人伸手去拿上一点…这种事情就不必回想了，毕竟大家都活得很难。
　　二皇子吹唢呐的时候总是很丧，就好像拿条麻绳就能去结束自己挨饿的一生。
　　戚晓当时就劝二皇子不至于不至于，转头就对上眼巴巴扒着她裤腿的小公主，只好叹息一声，带着小公主去枯焦的田地里找点能吃的东西填肚子。
　　这样的日子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每天最大的烦恼大概也就是怎么让自己不那么饿。
　　但旱灾实在持续太久了，皇帝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国家，便让皇后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去投奔邻国的娘家。
　　皇后点头应了，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两国交界处，把所有的粮食递给他们，转身回去了。
　　她说：“你们也长大了，自去找活路吧，我要陪着他。”
　　二皇子一向最在意吃食，到这时候却也不肯走了，把东西递给她和小公主，也想要跟着回去。
　　被戚晓拉住了。
　　戚晓威胁他，说要是不跟她们一块走，她就半道把小公主撇下。
　　这话她说着也心虚，看小公主好像真信了，一副要哭的模样，连忙改口，让他把吃的带走。
　　二皇子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把吃食拿走一半。
　　“你带着摇摇走吧，往北边去，那里有一个修仙的宗门，只要你们踏上仙途，就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瘦成一道麻秆的二皇子慢慢返回自己的“国家”，戚晓带着乳名摇光的小公主踏上旅途。
　　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她们两个小姑娘带着吃食并不安全，戚晓便把自己装扮成男孩，脸上抹了灰的小摇光成了她的“童养媳”。
　　凶悍的小男孩和一个没多少肉的小女孩，自然没什么人惦记，顶多就是调侃一句这么小就为之后打算了。
　　摇光低着头，躲在她身后，看着害羞，实际上是笑作一团。
　　她们一直在往北走，但即便省吃俭用，吃食也快消耗完了——最糟糕的是，戚晓发现流民中已经开始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出现。
　　盯着她们的人也开始变多了。
　　在某个夜晚，摇光被那些流民抓了起来。
　　戚晓站在那群流民的中间，对他们说：
　　“把我妹妹放了，我个子高，肉多一些。”
　　小公主哭着对她摇头，被流民放下后，试图追着那些人，把她救下来。
　　戚晓把最后一块干粮饼塞到她手里，告诉她一会儿一定要去喝口汤。
　　“不然太亏了，我进了你肚子，就算是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这话实在是有些鬼故事的嫌疑，但被饿昏了头的流民并不在意，他们熟练地架起大锅，往下面添上木柴。
　　“要痛快一点还是再多留一会儿？”拿着刀的流民问她。
　　戚晓便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想和妹妹多说会儿话呢。”
　　对于食物的遗愿，已经干了亏心事的流民自然是很乐意满足的——反正早晚都是要吃到肚子里去的。
　　戚晓便盯着周围垂涎的视线，很淡定地和摇光说话，顺带着让流民照顾一下这个小崽子。
　　她撒了个谎，说妹妹有仙缘，去到北边就能飞黄腾达，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到最后，锅里的水越来越烫，她觉得自己还有几刻钟就要熟了——
　　一道剑光划破天际。
　　前辈手札上说，英雄都是踏着七彩祥云过来的。
　　少年仙君踏在会飞的长剑上，掐了道法诀，把火给灭了。
　　好像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目瞪口呆的流民被分发了食物，大家都跪着磕头的时候，戚晓费劲从锅里爬出来，一下栽倒在地上。
　　“你可愿跟我走？”仙君问她，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戚晓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摇光：“能带上我妹妹吗？”
　　“她并无修炼的天赋，但是可以在山下的小镇寻个营生。”
　　戚晓便伸出手，轻轻搭在少年仙君的掌心：“谢谢仙人哥哥，我什么都能干，给口饭吃就行。”
　　“你天赋极强，心性坚定又不失纯善之心——我的师父正在挑选亲传弟子，这次便算我代师收徒。”
　　“唤我师兄就好。”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跟着师兄回了宗门，摇光则是在山下的小镇中定居。
　　小公主在临别前，笑着拥抱她。
　　她说：“我不求长生，但是我希望姐姐能平安。”
　　戚晓正式拜师第六年，各大仙门前往九州救济，曜国终于挺过了那道难关。
　　曜国的新任国君是一位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皇——曾经的小公主走过了从南到北的颠沛流离，看过了灾年的民生疾苦，在上位后，便颁发了一系列兴修水利、安抚百姓的政策，吸纳了不少贤能之人。
　　戚晓接管灵山宗事务那一年，曜国已经成了九州最为强盛的国家。
　　在最初那些担惊受怕的晚上，她们玩笑时说要做那不愁饭吃的掌门和君主，要这天下再无饥馑病痛，倒也真的实现了大半。
　　——这实在是很久远的故事了。
　　戚晓从过去的那些记忆中抽离，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有些恍惚。
　　至高赞歌在她腰间发出一阵乐声，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戚晓明白它的心意。
　　这也是她此刻的心愿。
　　她轻轻开口——
　　作者有话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出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好长的！还好零号机会复制粘贴ovo
　　晓晓会吹唢呐的原因，还有师兄在死灵之海做的梦，都和晓晓的过去有关哦w


第54章 
　　“高天之上的神明啊, 请回应我的愿望。”
　　她似乎又站在了那座神殿中，数不清的光团在上面闪烁着——祂们在注视着她。
　　灵觉较高者，可以轻而易举地引来神明的注视。
　　众神在大陆的代行者, 一直沐浴在众神的视线之中。
　　这是祂们打发时间的消遣，也是祂们对“勇者”的评估与考验。
　　“你的愿望是什么？”
　　——祂们问她。
　　技能神降。
　　消耗一定技能点，可习得神之篇章，解锁对应神明的天赋技能, 若？？？有概率唤出神明真身。
　　在这个“技能书”的下方, 缓缓浮现出一行鎏金小字。
　　【隐藏条件：激活神之篇章, 需要获得对应神明的认可。】
　　戚晓看着突然跳出来的面板，眸中一片清明。
　　会有隐藏条件也不奇怪——有界门存在的情况下, 众神无法对大陆上的事干预更多。如果挑选的“勇者”擅长伪装, 实际上是个追求力量、两面三刀的黑心家伙, 干脆地给出力量反倒会招来恶果。
　　留下一道“保险栓”, 是最稳妥的做法。
　　这样一来，如果勇者的品行无法通过神明的考验，也就无法激活神之篇章, 相当于空有重宝, 却没有掌握打开它的钥匙，能造成的破坏微乎其微。
　　【进入重要分歧点，请玩家谨慎选择回答。】
　　戚晓心中并无迷惘。
　　她道：“我想要神明诗篇所传颂之处，再无病痛。”
　　这是与治愈有关的职能。
　　神殿上的光团发出各色的光芒，最高处的神座上, 生命女神发出一声轻笑。
　　“我认——”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与生命女神并列的那个神座, 突然亮起一阵虚幻的光——
　　翠绿的光芒如同谁人温柔的眼眸, 在遥远的彼方缓缓睁开, 一道视线投注下来。
　　悲伤的、不甘的、幸福的、欣慰的、痛苦的……
　　像是把人世间所有复杂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在那团虚幻的光中沉淀下来，构成包容且平和的存在。
　　“我认可你。”
　　这句话似乎消耗完了光团所有的能量，祂轻轻贴到生命女神边上，渡过去一点翠绿色的光芒，随后便如同熄灭的烛火般，彻底消散在空中。
　　整座殿堂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预示着某位神明趋向动摇的心绪。
　　戚晓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发觉联系被彻底断开了。
　　面板再次跳了出来。
　　【获得春神的认可。】
　　【春之华章（已点亮）】
　　戚晓将至高赞歌从腰间取下，轻轻拨动琴弦。
　　——这是属于春神的乐章。
　　即便被狂信者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死、即便大陆上春神的传说已然佚失，这位原初的神明，依旧想要自己的信徒不受病痛所扰。
　　音符化作翠绿的流光，以戚晓为中心，连结救济所中的病人。
　　数不清的丝线越过斑驳的墙壁，如同抽丝般向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叮叮咚咚的乐声仿佛神明在语言尚未成形之时随意哼出的小调，金色的光点自丝线的起始而来，像是荒原上骤然点燃的一颗星火，渐渐演变为无数的光点，顺着丝线流淌而去，逸散在空气中。
　　最中央的精灵神情柔和，翠绿的眼眸中仿佛承载着来自遥远过去的记忆与情感。
　　一道虚影在她的上方缓缓成形。
　　眼眸翠绿的神明将一枚种子捧在手心，轻轻吹出一口气。
　　种子生出嫩芽，嫩芽绽出花朵，那朵金色的小花被神明放在至高赞歌的琴弦上，伴随着乐章的最后融入其中。
　　虚影骤然消散。
　　音符化作的丝线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要把所有阴影都照亮。
　　方才还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发出惊疑的低呼——血肉模糊的双腿缓缓愈合了、缺乏营养的身体重新充满了力量、先天不良的病症被补足了……
　　仿佛是神明真的听到他们的祈祷，在此刻给予他们完满。
　　戚晓从方才的状态中抽离，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降临：神明以虚影降临世间，代行者消耗全部法力值、自身承担“溯回”因果。】
　　【“溯回”状态下，玩家将短暂窥见神明的过去。】
　　【提示：检测到玩家处于虚弱状态，安全时间已开启，因果将在玩家查看资料时触发。】
　　【神祇资料：春神已录入图鉴。】
　　这次的负面BUFF给出的提示堪称详尽，戚晓迅速往身上拍了一张蕴灵符，在灵力补充完全后，点开神祗资料。
　　在点开资料的瞬间，戚晓眼前掠过了很多画面——
　　蓝色的太阳自天际落下，赤红的月亮自天边升起。
　　一片混沌中，两位神明自不变的河流旁漫步而过，一位神明遗落下一枚种子。
　　孤寂的世界中有了生命的影子，无意间创造生灵的神明陷入恒久的沉睡中。
　　剩下的一位神明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半身，不变的河流缓缓改变走向，化为湖泊拱卫树苗。
　　祂看向新生的生灵，花朵在枝头绽放，又在瞬息之间化为甜美的果实。
　　有关遥远过去的画面轰然破碎，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开始变得凌乱不堪——
　　翠绿眼眸的神明被捆缚在信徒搭建的铁架上，尾端呈弯钩状的匕首笔直刺向祂的眼眸；
　　奄奄一息的神明被关在黄金制成的囚笼中，眼眶一片空洞，祂伸出缚满绷带的手，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神明发出最后一声叹息，伴随着薄纱的落下，祂的身躯化为数不清的光点。
　　狂信者饮下神血，脸上出现木纹般的可怖纹路；
　　复生者扯开皮囊，露出深渊怪物的狰狞面容；
　　身着灰袍的人们站在森林的入口前，尖耳的精灵面无表情地拉起弓弦。
　　“神明啊，请原谅我们。”
　　——伴随着最后响起的语句，戚晓眼前的画面彻底消散。
　　【“溯回”因果已成立。】
　　【不可直视神明。】
　　【不可妄议神明。】
　　【不可窥视神明的过去。】
　　戚晓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缓慢成形，她方才窥见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淡去，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迷雾。
　　她一边抵抗着这股力量，一边运转体内的灵力，试图将记忆拓入特制的符箓中。
　　又一个提示从面板上跳了出来。
　　【特殊天赋众神的祝福已生效。】
　　【你是被众神眷顾的勇者，祂们允许你探索属于神明的过去。】
　　在记忆中盘踞的迷雾彻底散去。
　　戚晓收拢符意，指尖在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旁轻轻揉了揉，再次看向刚才打开的资料面板。
　　【神祇资料春神】
　　执掌变化的神明便是变化本身，不变的河流中流淌着情感的雏形。无意中创造出生灵的神明因耗尽神力陷入沉睡，祂注视着新生的生灵，赐予其变化的四季，又折下枝头绽放的鲜花，别在沉睡神明的发间，萌发于此的爱意即为春日。
　　“哇哦。”她吹了个口哨。
　　要是命运女神还在神殿上吃瓜看戏，估计就要大喊“我磕的cp是真的了”。
　　她仔细看下来，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神祗资料翻译一下，差不多就是《恋爱脑创世神动心始末》。
　　戚晓默默腹诽，把任务面板打开，发现“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依旧没有变动进度。
　　看来是要把剩下的神明遗物拿在手里，查看一下装备故事。
　　神祗资料一般只有神明的介绍，与神明的经历、或者说过去关联性比较强的，就是由神格所化的装备了。
　　这样的话，眼前好像就有一个现成的。
　　在心里盘算着，戚晓抬起头，看向贝拉。
　　贝拉眼含热泪，猛地跪在地上。
　　戚晓：？
　　旅馆最好的房间里，一副棺材静静地横在床上。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房间笼罩在一片漆黑中，只有零星的烛火用来保持最基本的可见度。
　　数不清的药剂瓶散落在棺材的周围，几个蒙面人昏倒在地，四肢皆被字符组成的锁链捆缚起来，像是几只放了许久的大闸蟹。
　　紧闭的盖子被一只手推开，银发血眸的巫妖神情冷淡，像是才从梦中清醒，眼底还带着几分怔愣的色彩。
　　邬九抿着唇，心情不太好。
　　他这次回去的时候，借着职务的便利，询问了一下将人从禁区带出来的方法，但得到的回答还是和从前一样——
　　进了禁区，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即使师妹是被实验室丢进去的，但在实验室的人员被尽数枪决、资料被尽数销毁，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这个“先例”也很难开。
　　这样的迂回手段行不通，似乎就只有强行闯入这一条道路了。
　　但禁区外围的屏障等级……
　　他叹息一声，刚想揉揉眉心，一团黑漆漆的不明物体猛地扑了过来——
　　“你可算醒了，这两天有好多人来过，有的昏过去又醒过来然后又跑掉了，只剩下这几个了！”001用翅膀拍着他的脸，呱呱抱怨。
　　邬九被它嚷得脑袋更疼了，起身去查看情况。JG
　　那些人还在昏迷状态，邬九有些茫然，被001立在脑袋上用翅膀扇。
　　“笨蛋，把他们弄醒啊，晓晓已经接触到苦行者的领袖了，坏巫妖也要开始加油了！”
　　邬九：？
　　他把001从脑袋上摘下来：“你怎么知道那边的消息？”
　　001黑漆漆的豆豆眼中充斥着“鄙视”的情绪：“精灵和自己的小鸟旅伴是有类似心灵感应的联系在的，而且晓晓的面板对我共享，我们权限一样，当然能知道那边的进度了。”
　　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抛弃的小乌鸦早就想明白了，气势很足：“不然你以为晓晓把我丢给你做什么？”
　　邬九听明白了。
　　师妹是把小乌鸦丢给他，当传讯符用了。
　　这实在是有些奇思妙想，但倒是师妹的作风。
　　方才还有些沉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捡起一个药剂瓶，向房间的角落里砸去。
　　在001高声惊呼“要赔钱的”的声音中，一道身影自角落中缓步而出。
　　华服青年腰间佩着一把长剑，灰发上妆点着灰色的宝石，黑色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
　　他抬起手，绣着宝石的袖口微微往上一缩，露出底下悬挂着宝石的布手链——那似乎是由一块普通布料的手帕打结制成的。
　　“初次见面，我是盖乌斯，狂信徒的领袖。”
　　作者有话说：
　　这个篇章的主要NPC（长大版）全部出场！（伸出机械臂呱唧呱唧鼓掌）
　　最近换了个地方捡垃圾，每天都好累哦，还有一帮另外型号的幼崽围着零号机qwq所以回复小天使的速度可能会稍微有一点延迟（没时间连结信号）但零号机还是最喜欢小天使们了！不是爱减少了，也不会转移的！


第55章 
　　“原来春神还没有彻底放弃我们。”
　　戚晓伸手把贝拉扶起来, 听到这句低语，某根与直觉相连的弦微微一颤。
　　她问：“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与春神有关的装备似乎都存在感应，但在同类型的装备正式“相遇”后, 这种感应就会从外在的表现转变为属性上的加成。
　　虽然这种外在表现的存在时间十分短暂，但也足够让持有者察觉到异常之处。
　　贝拉的魔杖中就有一件“神明遗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远或许没能察觉，但是这次见面, 贝拉一定有所发现。
　　这位苦行者的领袖选择按兵不动——或者说观察评估她的行动。但在春神以虚影降临的时候, 这场“测验”便算是以最荒诞的方式结束了。
　　戚晓是神明的使者、也是神明降临时的容器。
　　对于一直默认神明早已抛弃他们的信徒而言, 这是比他们本身更为重要的存在。
　　是暗无天日的空洞中突然晃入的一缕微光；是无望的等待中青鸟衔来的一封信件；是逝去神明留下的最后讯息——
　　神明还没有彻底放弃他们。
　　就好比地狱中垂下的一根蛛丝，足以让一些熄灭的愿望重新燃起。
　　当然, “蛛丝”是脆弱的、易断的, 需要以极为慎重的态度去对待。
　　戚晓等待着贝拉的回答。
　　贝拉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她垂下灰色的眼眸, 安静地看着手中的魔杖：“与春神相关的书籍从来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在发行的最初，我们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破坏它——这并非是因为我们不敬神明、不希望祂的传说为世人所知，而是因为……现有的传说并非真实的。”
　　“历史一向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狂信者在杀死春神后, 编造出神明将骨血赐予虔诚信徒的谎言, 希望借此来掩盖弑神的大罪。”
　　“但实际上，春神是在回应狂信徒的愿望时，耗尽神力陷入虚弱期，抓住这一时机的狂信者将出产自厄尔诺斯的黄金制成囚笼，把神明软禁了起来。”
　　“神明从被囚到陨落只有短短三天时间。”
　　“第一天, 神明被剜去双眼，眼眸化作翠绿色的宝石, 成为狂信徒领袖的战利品——当然, 后来他的双眼也被精灵族剜去了, 那枚宝石被精灵族带回，送还给生命女神。”
　　“第二天，狂信者要求神明复生自己逝去的同伴，神明拒绝了这个请求，随后狂信者用匕首割下神明的血肉，送入死去同伴的口中——那些死去的人在吞食神明的血肉后，纷纷睁开了眼睛。”
　　“第三天，狂信者渴望更多神明的恩赐，他们分食了神明的骨血——春神的血肉被分食，骨头被磨成粉末、配合着各类药剂一同饮下，春神就此陨落。”
　　“灾难降临了。”
　　戚晓回忆着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画面：“狂信者陷入疯狂，开始出现木头人的症状；复生者不再是本来的模样，变成了深渊怪物？”
　　贝拉有些诧异，目光触及她额心的翠绿宝石，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也对，精灵是长生种，你知道这些不奇怪。”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慢慢道：“神血中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力量，在没有经过神明允许的情况下大量饮用，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更何况春神是带着不甘与憎恨陨落的。”
　　“狂信者无法承受体内翻涌的超凡力量，痛嚎着撕扯自己的皮肉，最终化为汁液鲜红的木头；复生者发出古怪的嘶吼，身躯从中间裂开，属于人类的皮囊如同一件轻巧的衣服般滑落，不可名状的深渊生物从里面爬了出来。”
　　贝拉道：“这是苦行者世代相传的真正历史。”
　　她描述的场景实在是有些掉san值，戚晓化用了一下前辈手札上的形容词，默默把脑海中想象丰富的画面驱散。
　　戚晓抬起头，直视着贝拉的眼睛：“苦行者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次是更为长久的沉默。
　　戚晓一向很有耐心——何况这件事也确实存在疑点。
　　苦行者自称“罪人”，要求自己承担苦役来偿还罪孽，但是在贝拉所叙述的历史中，并不存在这样的组织。
　　在最初的开场中，“狂信者的刀尖刺向神明，却不知命运的铡刀早已悬挂在复生者的头顶”已经可以确认是与春神有关的提示，和这句话一同出现的画面也可以当作参考。
　　——一群穿着灰袍的人跪在巨大的古树前，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语句。
　　和她所窥见的神明记忆中，与精灵对峙的灰袍人极为相似。
　　看贝拉的衣服也能明白个大概。
　　这种粗麻布料的衣服，颜色偏向暗沉，如果时间再往前推，在布料工艺更为不成熟的时候，或许恰好能显现出和画面中一样的黯淡灰色。
　　有痊愈的患者打开窗户，阳光洒入，正巧照射在角落里的一株新芽上。
　　新芽生长在一根枯枝上，叶片在阳光中尽力舒展着，如同迟暮老人在最后时光中留恋抬起的手。
　　贝拉凝视着那株新芽。
　　她道：“最初的苦行者…曾经也是狂信徒的一员。”
　　“我们的先祖同样渴求神明的恩赐，但在神明的骨血摆在他面前时，他退缩了。”
　　“洛克埃尔，胆小如鼠的狂信徒——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他没有饮下神血，也因此幸免于难。在同伴陷入疯狂时，他试图挽救这样的局面，于是便倾尽家财请来光明教廷的红衣主教，先是控制住狂信徒的诡异变化，再是将转化为深渊怪物的复生者以光明类术法净化，最后他脱下丝绸做成的衣裳，穿上了一身灰袍。”
　　“春神最后的信徒们跟在他身后，与他一同拄着枯枝做成的拐杖，三步一叩首，徒步抵达另一位创世神所在的领域，期望得到让神明复生的办法。”
　　“——神明的陨落难以逆转。得知半身逝去的生命女神震怒，派出精灵将狂信徒的领袖斩杀、将神明的骨血自狂信徒的体内分离而出，春神的遗物则是被带回精灵之森。这些并不足以平息神明的怒火，祂又委托命运女神将复生者逆转的生命线重归原位，于是复生者褪去深渊怪物的狰狞面容后，又变回了一具具腐烂的尸身。”
　　“这是弑神之罪的惩罚，我们的先祖对此并无异议。”
　　“但我们的神明依旧在永无尽头的沉睡之中，即使希望渺茫，他也想要让神明再次睁开眼眸。”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他直到神明陨落时，才猛然想起自己对神明恩赐的渴求从何而来——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翠绿眼眸的神明曾经为他变幻过一棵果树的四季，将上面的甜果摘下，递给饥肠辘辘的他。”
　　“人心易变，最初的憧憬变成被欲望驱使的渴求，却又让他在最后幡然醒悟，希冀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他和信徒们在森林外不停歇地祈求着另一位创世的神明，直到生命女神稍稍转变态度，却让精灵们设下严苛无比的考验——只有通过这场考验，他们才能得知可能让春神复生的方法。”
　　“仅仅是一个微小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还是踏上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在不知折损了多少同伴后，伤痕累累的他们来到了生命树旁，见到了一枚小小的种子——那上面还残存着春神的气息。”
　　“欣喜若狂的他们小心翼翼地为这枚种子填上泥土、浇灌水源，但这枚种子迟迟没有发芽。”
　　“他们想要询问与植物天然亲和的精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精灵们告知这是考验的最后一个环节，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在无数个无望的等待中，被愧疚与懊悔折磨的信徒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向种子忏悔自己的罪孽，泪水滴落在土壤中，一直没有反应的种子以惊人的速度萌芽抽条，成为一根小小的枝条。”
　　“在生命女神的授意下，我们的祖先折下了那根枝条，开始了生生世世的赎罪。”
　　“这就是苦行者的由来。”
　　这段历史在成为苦行者前，贝拉就翻来覆去地听过许多遍，每次都会有许多不一样的感触。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戚晓，有点害怕这位神使表露出厌恶的态度。
　　——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过去。
　　但戚晓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沉思片刻，问：“可以把你的魔杖给我一下吗？”
　　虽然贝拉在讲述的时候没有什么说谎的迹象，但以防万一，还是看一下她手里神明遗物的装备故事比较好。
　　贝拉有些紧张地抱住手里的魔杖，态度有些抗拒。
　　她垂下眼眸：“抱歉，它对我很重要。”
　　戚晓道：“不是魔杖外壳，是里面的东西——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的话，那应该也是属于春神的一部分。”
　　见面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能把铁树做成的魔杖拿在手里那么长时间、还极为爱惜，这件东西对贝拉来说，恐怕意义非凡。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
　　贝拉犹豫片刻，伸手在魔杖的底端一拧，伴随着机关打开的一声轻响，一根小巧的树枝从里面落了出来。
　　失去铁树的阻隔，戚晓能感应到空气中的灵气开始以极为活跃的速度流动起来，仿佛在树枝周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魔力漩涡。
　　贝拉将树枝递给戚晓。
　　【获得装备：春神之杖（史诗级）】
　　戚晓没有说“给她看看”，而是“给她一下”，这就意味着贝拉将春神之杖给了她，相当于短暂的所有权移交。
　　只有真正属于自己或是队友的装备，才能查看装备资料。
　　算是抓了一个语言上的漏洞，既然判定成功了，戚晓便沉下心来，查看装备资料。
　　【春神之杖】（攻击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提高50%法伤，使用春神之杖进行治疗时，附加“回春”效果，以施法对象自身为单位，每里拉回复5%生命值，直至生命值回满。
     竒_書_蛧_Ｗ_ω_Ｗ_._q_í_δ_Ｕ_ω_ǎ_й_g ._℃_o_m 
　　特殊效果：与同系列装备互相感应，距离较近时可选择传送至系列装备附近。
　　装备故事：创世的神明化为生命树旁的种子，狂信者在诅咒与命运的操纵下陷入疯狂，复生者露出深渊怪物的狰狞面孔，尚存良知的子民通过精灵近乎苛刻的考验，哀求神明最后的垂怜。苦行者折下新生的枝条，开始了生生世世的赎罪。
　　查看过的装备资料会自动录入图鉴，戚晓确认贝拉没有撒谎后，便将树枝递还给她。
　　她的面板权限是和001共享的，所以信息也能传递到师兄那边。
　　戚晓想到狂信徒的种种举动，将骤然生起的一丝担忧压下去。
　　作者有话说：
　　001：坏巫妖打架还是很厉害的！（偷偷在房间点单吃美食，试图把坏巫妖吃穷）


第56章 
　　“初次见面, 我是盖乌斯，狂信徒的领袖。”
　　巫妖在睡眠时喜欢昏暗密闭的环境，烛火的光芒如同几粒豆子, 倒映在青年黑色的眼眸中，却没有点染上任何属于光的温度。
　　这个眼神倒是很像人类传闻中的巫妖。
　　邬九把突然生出的念头按回去，微微垂下眼眸。
　　思考片刻后，他似乎是做出来了一个很困难的决定——
　　他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 取出一个没有丝毫杂质的“水晶球”, 僵着脸念：“牵引命运丝线的神明啊, 请回应我的请求，将我所思考的事物投映于澄明的水晶上。神谕之象, 现！”
　　他低下头, 遮掩住自己有些绝望的神情, 被长袍掩盖的地方, 脚趾头已经在疯狂抓紧，企图抠出一座洞府了。
　　这话的中二程度实在有些爆表，老实说, 师妹这么跟他交代的时候, 他试图挽救过的。
　　但他扛不过师妹的软磨硬泡和甜言蜜语，晕晕乎乎就答应了，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是…真的好尴尬啊。
　　盖乌斯脸色骤变。
　　房间里光线很差，他没办法看到巫妖脸上的神情, 但神谕之象这件物品，他作为狂信徒, 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这件神器拥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在狂信者的传说中, 命运女神就是通过神谕之象来剥夺复生者“死而复生”的生机, 甚至还强行扭转了春神必定陨落的结局，为祂留下了一线生机。
　　但这件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巫妖手里！
　　目光瞥见巫妖脸上蒙着的薄纱，他的心思在瞬息之间过了几个来回，一时恍然——既然这个巫妖可以从精灵恋人手里骗来春神的遗物，自然也能把神器给骗到手。
　　根据提供情报的线人给出的消息，他们在争吵时，精灵有提到过“神谕”，王都那边也有众神在人间的代行者现身的传闻，显然精灵就是那位“神使”。
　　作为被众神眷顾的存在，精灵身上有几件神明遗物和神器是很正常的事——恰好就便宜了这位擅长以花言巧语蛊惑恋人的巫妖。
　　盖乌斯对这样的行径极为不耻，但他不想和窥探命运的神器扯上关系。
　　他迅速折身退回窗边，取下腰间的长剑，用剑鞘在窗户上狠狠一砸。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一道耀眼的光芒自他身后亮起——
　　邬九借着光芒的掩护，掐了个法诀，劈头盖脸地往盖乌斯身上丢去。
　　房间里的时间仿佛被暂时冻结了，盖乌斯脸上还残存着惊愕的神器，阳光从破了洞的窗户里照射进来，玻璃碎片在空中折射着细碎的光。
　　邬九在玻璃球的底部一按，把下面会发出强光的开关关闭，却不小心多按了一下。
　　——顺带一提，这个小改造由星予友情提供，除去用来伪装神器效果的光芒外，还增添了会五颜六色闪烁的炫彩光芒。
　　看着房间里旋转的彩色光芒，觉得视觉有被污染到的巫妖默默补救，把玻璃球彻底关闭后，和睡觉的棺材一块收回储物手环。
　　001还维持着扑腾翅膀的姿势，他想到师妹平时对这只小乌鸦的疼爱程度，把它从空中抱下来，放在床上，又小心翼翼地盖上一层薄被。
　　邬九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碎裂的窗户恢复原状，没有人发现异常。”
　　看了眼地上还在躺尸的几个狂信徒，邬九又道：“被药剂迷昏过去的几名狂信徒回到了家中，忘记了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决定痛改前非做个好人。”
　　言灵化作的字符如同闪烁着光芒的法则——碎裂的窗户恢复了原状，躺在地上的几名狂信徒也消失了。
　　收完这边的尾巴，邬九才转眼看向盖乌斯，将自己的神识展开，与刚才打下的法术印记相连。
　　玻璃球发出的光芒和他念叨的话只是迷惑视线的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这个术法。
　　溯回之法。
　　不同于六欲天至宝溯回镜，溯回之法只能让施术者看到施术对象的过去，却不能改变过去，相当于隐形的旁观者。
　　溯回镜的力量则是要霸道许多，它所拥有的，是真正回溯光阴、改变过去的力量。
　　在宗门的记载中，那位与辰宿峰的前辈结为道侣的六欲天仙子，就疑似使用过溯回镜——那位仙子是天生阴脉，据说自小就被当成天子哥哥的炉鼎养大，但却在十六岁那年悟得大道，一剑破万法，成了那个时代名声极盛的天骄。
　　虽说溯回之法比不上溯回镜，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削弱版”，但使用的条件也极为苛刻——这种术法只有离渊的鲛人才能使用。
　　鲛人拥有治愈的力量，此为“生”；离渊位于死地一线天下方，此为“死”。
　　生死相和，便是那一脉的鲛人所掌握的生死之力，可以让草木瞬间枯荣，也可以让溯回之法在瞬息之间发挥效用。
　　过去和师妹一同外出游历时，他们曾经被恼羞成怒的秘境故意丢在茫茫大海上，待使出一身解术、他也被冰砖砸出灵活反应后，才顺利抵达岸边。J
　　他们就是在岸边遇到了一名搁浅的鲛人。
　　说出来和他们也有点关系——来自离渊的鲛人吃腻了渊底的东西，想来找点海鱼打打牙祭，却恰好撞上师妹使用百丈冰的现场。
　　于是可怜的鲛人先是被寒冰冻住尾巴，再是被漫天的冰砖砸得晕头转向，最后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巨浪拍到了岸边，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时，他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发蔫了。鲛人离水太久后就会失去一身灵力，自然也没办法幻化出双腿走入海中，于是就造成了这位倒霉蛋在退潮时搁浅的惨状。
　　作为真正的“始作俑者”，师妹当然是心虚得不行，治好鲛人后，便和他一块把鲛人送回海中。
　　虽说事情的起因在他们，但鲛人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让他搁浅的是师妹，但治疗他的也是师妹，所以算是功过相抵，可以做个朋友；邬九不是让他搁浅的元凶，还帮助他回到海中，所以是有恩于他，需要拿出相应的东西报答。
　　出来打牙祭的鲛人自然是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的，九州又实在很大，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于是鲛人便将溯回之法传授给他。
　　他当时知道自己也没办法使用溯回之法，所以收得心安理得——当成只能看不能吃的土特产就好，也算是尊重鲛人的风俗习惯了。
　　但没想到的是，它居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巫妖诞生于死灵之海，他身上还佩戴着春神之息——一死一生，恰好与离渊鲛人的力量体系相对应。
　　可以一试。
　　在神识与法术烙印接触的瞬间，一道玄奥的纹路在空中微微一亮。
　　溯回之法，成！
　　一个泛着黑色雾气的漩涡凭空出现，卷起邬九的一缕神识，如同箭矢般刺入一片纯白色的空间中。
　　骤然从昏暗的环境中脱离，眼前的一片白光让邬九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片刻后，才发觉自己站在了数不清的镜子前。
　　镜子里倒映着数不清的身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镜子内部响起，仿佛有谁人在镜中低语。
　　邬九走到一面镜子前，集中精力观察，察觉到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隐去，镜子上的人影也“动”了起来。
　　灰发黑眼的男孩站在紧闭的窗户前——看外貌是小时候的盖乌斯，和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同，小盖乌斯的情绪表露得很明显。
　　他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面上的神情有些闷闷不乐：“为什么不和我见面？”
　　隔了一会儿，房间内部响起一阵铁链摇晃的声音，女孩的声音有些无奈：“抱歉，奶奶把我房间的窗户和门锁上了。”
　　小盖乌斯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怎么能这样！”
　　“奶奶也是想让我多学一点法术。好啦，不要生气，等我找到机会，就去找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小盖乌斯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侍从：“还不错，我的剑术天赋被老爹认可了，要是他没有其他的子嗣，应该还能捞个家主的位置当当。”
　　里面的女孩笑了一声：“那就麻烦盖乌斯之后罩着我了。”
　　小盖乌斯拍拍胸脯：“当然！”
　　镜子彻底黯淡下去，里面的画面似乎已经播放完了。
　　邬九脚步一转，走到另一面镜子前。
　　这次的盖乌斯已然长成了少年的模样，冷肃下眉眼时，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似乎在和谁争吵。
　　“你明明有那么多种选择，为什么非要接触狂信徒这条道路？我说过很多次了，成为狂信徒只会让自己陷入疯狂！”少女的声音很疲倦，她抱着手里的魔杖，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盖乌斯眉头皱得很紧，取出手帕为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却很轻柔：“狂信徒陷入疯狂的原因不外是过于放纵自己的欲望，只要把欲望维持在可控的范围内，我就不会陷入疯狂。贝拉，我保证。”
　　贝拉抬眼看他，灰色的眼眸中仿佛溢满了悲伤的情绪：“是什么样的愿望，让你不惜被欲望驱使、被如影随形的疯狂笼罩，也要成为狂信徒的？”
　　盖乌斯盯着她：“我想让你笑。”
　　“你明明知道，苦行者——”
　　盖乌斯打断了她：“就是该死的苦行者让你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凭什么你要为先辈犯下的过错赎罪！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不能用昂贵的物件，漂亮的衣服也被随手捐赠出去——清贫的生活也就算了，凭什么连表达快乐的笑容都不被允许！”
　　他说得又急又快，仿佛是将所有积攒的郁闷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倒是让贝拉愣住了。
　　片刻后，贝拉挤出一丝微笑——这实在是很勉强的笑容，似乎只是嘴角被扯动了一下。
　　她道：“我想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答应我，不要冲动，好吗？”
　　少女转身离去。
　　盖乌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片刻后，被抽痛的脑袋唤回了思绪。
　　他捂住脑袋，眼眸中隐隐显出疯狂之色：“我已经决定了。”
　　这段记忆也播放完毕——它似乎是相对重要的一段记忆，整座纯白色的空间仿佛被撼动了根本般，剧烈地震颤起来。
　　邬九当机立断，将神识抽离。
　　作者有话说：
　　星予：炫彩蹦迪般玻璃球！
　　邬九：屑屑你.jpg
　　这对青梅竹马的矛盾点差不多就是在这里了，立场对立、身份有别，盖乌斯想让贝拉没有负担地活着、可以随心所欲地笑，但贝拉作为苦行者的领袖，也有自己的责任在身，在没办法理解对方的信念、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的情况下，出现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ovo


第57章 
　　【前置条件：探寻春神的过去（当前信息探索度：100%）已满足】
　　任务面板突然跳了出来, “春神的委托”这行小字突然亮起翠绿色的光芒，无数细小的藤蔓将字体钩缠，如同进行一项繁琐的缝补工作。
　　【任务信息变更中。】
　　戚晓目光一顿。
　　藤蔓如同潮水般褪去, 任务提示又在面板上跳了出来。
　　【“春神的委托”已变更，恭喜玩家触发隐藏剧情。】
　　【任务：春神的委托。】
　　【任务描述：逝去的魂灵尚未熄灭仇恨的火焰，被信徒背叛的神明并非毫无芥蒂——当神明以破碎的姿态重临人间，祂将以最残忍的诅咒加诸背叛者。高天之上的神明发出一声叹息, 翠绿眼眸的神明拒绝这样的结局——神明怜爱自己的信徒, 这不是祂真正的愿望。“被神明承认的小勇者, 请帮助我，不要放任我在怨憎的苦海中沉沦。”】
　　【任务内容：帮助春神以完整的姿态重临人间。】
　　【奖励：？？？】
　　变更后的任务信息相较之前完整了许多, 但戚晓没急着解读, 而是看向贝拉。
　　还有一段隐藏剧情。
　　贝拉将春神之杖装回魔杖外壳后, 果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戚晓索性自己打开话题：“苦行者向生命女神祈求来的、让春神复生的可能性, 仅仅是带着春神之杖进行忏悔与赎罪吗？”
　　贝拉摇摇头：“这是属于苦行者的解读，实际上，我们一直在等待着一位传说中的勇者——春神最后的生机是由命运女神留下的, 据这位掌控命运的神明所说, 勇者会在拯救精灵族的灾祸后，来到迎城这片被神明遗忘的土地，将神明的诗篇再次传颂，也会让那线生机长出真正的幼苗。”
　　戚晓：？
　　她原本还挺轻松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无他，这话的指向性实在是太明显了, 就差报她光脑编号了——哦对，她和001都是没有正式编号的倒霉蛋。
　　她按按眉心, 道：“那不用等了, 恐怕我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勇者——命运女神算命的时间线还挺长啊。”
　　空口无凭, 戚晓思索片刻，从储物手环里拿出一个传讯水晶。
　　这是之前在勇士之城的时候，埃尔顿从拍卖会上截留下来的拍卖品，一共两枚，作为和精灵族和谈的礼物送给了叶。相较于传统的传讯水晶，这种是可以显示影像的，算是改良的试用品。
　　叶觉得001实在懒得过分，临走的时候干脆就给了戚晓一枚，有空的时候就能直接联系他。
　　——顺带一提，埃娜德在整理礼单的时候，把传讯水晶也列了进去。戚晓在第二次联系的时候，就发现传讯水晶被安放在生命树下了，隐约还能听到叶在远处的哀嚎声。
　　想要偷偷吃独食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尤其是正牌哥哥被和谈拖在精灵之森的情况下，其他精灵抱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心理，摩拳擦掌地帮忙修理，据说叶后来陪着雨在果树林种了两天蘑菇。
　　后来精灵们达成了统一意见，和小精灵联系的传讯水晶就安放在生命树底下，这样大家都能看到。
　　传讯水晶很快就被接通了。
　　澄明的晶石微微一闪，倒映出生命树繁茂的枝叶，似乎还有风吹树叶时发出的簌簌轻响。
　　笛收起光翼，看上去像是匆忙赶到的，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果子。
　　戚晓露出一个笑来：“哥哥。”
　　“游历还顺利吗？我听惊雀说你去了迎城，那里的狂信徒很多，要小心行事。”笛最近才从繁重的任务中解脱，对错过前几次的传讯颇为遗憾，这次看到生命树下的亮光，便迅速赶了过来。
　　戚晓点头：“我会小心的，游历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感觉有增长许多知识。哥哥，生命树的状况怎么样？”
　　笛拿起传讯水晶，将它对准生命树：“生命树最近又长出了不少新叶子。前段时间女王做了一个梦，那些牺牲的精灵化作数不清的萤火，环绕着生命树，随后生命树上多出了许多藤果。”
　　精灵女王作为掌管整片森林的存在，与生命树的联结也很深。
　　精灵很少做梦，比起单纯的梦境，这更像是生命树在通过梦境传递什么讯息。
　　——勇敢的孩子为了自己的母亲化作森林中闪烁的萤火，于是母亲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另外一种形式重返人间。
　　这是长老们得出的结论。
　　“或许那些牺牲的精灵会陆续在藤果中降生，虽然会失去从前相处时的记忆，但精灵的寿命很漫长，我们还能创造许多新的回忆。”笛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这是好事呀。”戚晓为精灵们感到高兴。
　　虽然她没有接触过那些牺牲的精灵，但他们都是和精灵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无疑是很圆满的结局。
　　笛道：“所以我们都想要谢谢你，小破晓。如果没有你的话，或许精灵族还困在内忧外患之中，不会迎来现在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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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晓弯起眼：“因为我是大家的小精灵，也是大家的小勇者呀。”
　　“是最棒的小勇者。”笛笑着摸摸传讯水晶，似乎是想要透过它摸摸小精灵的头发。
　　兄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互相告别后才切断通讯。
　　戚晓把传讯水晶收回储物手环中，看向一直在旁边没有出声的贝拉。
　　贝拉行了一礼：“神使大人，不、勇者大人，我会将有关勇者的传说，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命运女神留下的传说中，勇者会前往契亚山脉的最深处，在那里发现春神过去的神殿，将春神的魂灵带回精灵之森。春神将会借生命树的力量重塑身躯，以新的姿态降临人间。”
　　戚晓陷入沉思。
　　其实这个传说还有一个疑点。
　　在最开始那个谜语般的任务描述中，有这样一句话——
　　“春之神明的魂灵四分五裂。”
　　再结合变更后的任务描述：
　　“当神明以破碎的姿态重临人间，祂将以最残忍的诅咒加诸背叛者。”
　　很显然，春神的魂灵是破碎的、残缺的。
　　有关勇者的传说中，春神需要借助生命树的力量重塑身躯，才能重返人间；
　　但在“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中，春神的魂灵只要被唤醒，似乎就能降临人间——当然，破碎的魂灵似乎会导致记忆与情感的缺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这样一来，传说和任务就是矛盾的，需要仔细判断。
　　传说在苦行者的口中代代相传，或许会存在一些变动；
　　任务也经常会出现问题，临时变更和挖坑隐藏条件都是正常操作。
　　两者都可以参考，但不可尽信。
　　想明白这点，戚晓便稍稍安下心来。
　　她问：“神殿的具体地点我不太清楚，可以给我一份地图吗？”
　　贝拉道了句“稍等”，很快就在一堆书籍里翻出一张羊皮卷：“这是我们的先祖留下的地图，上面有标注具体的路线。”
　　戚晓接过羊皮卷，点头道谢后，转身出了救济所。
　　背后传来贝拉很轻的一句低语：
　　“希望春神庇佑您。荆棘不要划破您的衣裳；猛兽不要阻拦您的道路；饥饿不要侵扰您的肚肠。”
　　戚晓看着放在门口的鲜花，突然道：“你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贝拉微怔，片刻后，她平静地垂下眼眸：“这是苦行者必须承担的罪孽，这是我们永世的苦役。”
　　戚晓心下摇头，虽说她觉得这样的赎罪方法实在是太过泯灭情感，但这是苦行者自己的选择，她并非苦行者的一员，也无权置喙。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春神自己出来讲道理。
　　把这点小插曲抛到脑后，戚晓迈开了脚步。
　　她得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和师兄联系，交换一下这段时间得来的情报。
　　精灵离开的步伐很快，转眼间便走到了小路的尽头，自然也没有听到贝拉微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灰色眼眸的少女抱紧手里的魔杖，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喜欢看我笑的人…已经走上了和我截然相反的道路。”
　　……
　　离开贫民区前，戚晓脚步一顿，来到之前记住的地点。
　　春之华章的作用果然惊人，刚才还带着病色的孩子已经好转了不少。
　　他的身形依旧很瘦弱，但面颊上已经有了健康的红晕，正在和几个小伙伴嬉闹。
　　那个叫卡琳的母亲坐在一张破破烂烂的躺椅上，膝盖上摆放着正在编织的工艺品。
　　她忙着自己的活计，偶尔抬起头，看向玩闹的孩子，眸光柔和，像是点缀着细碎的光。
　　戚晓转身离去。
　　正如阿伯塔所说，靠自己的努力活着是很了不起的事，在这样的情况下，给出任何赠予似乎都是在抹杀他们的尊严。
　　了却一桩心事，戚晓脚步轻快地回到黑街，却没有急着回旅馆，而是七拐八弯地转到一条小巷子里。
　　她的本意是联系师兄，却在走到转角处时，听到了一段对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
　　“老爷放心，法阵已经布置好了。”
　　“哼，那个逆子，从前在我面前装成一副乖顺的模样，手里有了权势和力量，就开始露出狼崽子的獠牙了！”
　　“你做得不错，这是给你的酬劳。”
　　戚晓将隐匿符贴在身上，悄悄探出头去。
　　服饰繁琐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鹰隼般的黑色眼眸，他伸出手，将一个钱袋放在法师打扮的白袍人手中。
　　白袍人朝他行了一礼，身影如同融化的泡沫般，遁入流动的风中。


第58章 
　　迎城的东部边缘就是契亚山脉。
　　契亚山脉的下段属于兽人族领地, 很有可能遇上各种暂时维持兽形的兽人，猎人一般不会来这边触霉头，只有药剂师偶尔会委托冒险者进去采摘药材。
　　大概是因为这一点, 入口处也格外冷清。
　　戚晓披着斗篷，与邬九并肩而立，001努力想从坏巫妖的手里奔向晓晓的怀抱，却被邬九不动声色地按了回去。
　　戚晓：“暗处三人。”
　　精灵的尖耳在兜帽下微微一动, 她继续道：“都不是玩家。”
　　邬九：“大概是从城里跟过来的狂信者。”
　　他道：“躲藏于暗处的人突然觉得困意上涌, 他们纷纷沉睡过去, 等到醒来时，已经忘记了跟踪对象的模样。”
　　言灵化作闪光的字符, 分成三股蹿向灌木丛中。
　　【判定成功。】
　　戚晓确认完周围的动静, 点点头, 伸手将001接过来, 条件反射般掂了掂。
　　她轻“咦”一声：“重了。”
　　这段时间拼命在旅馆中点单，试图把坏巫妖吃穷的001：……
　　它抬起翅膀，遮住自己毛绒绒的脑袋：“才没有啦！”
　　戚晓看向邬九, 发现他笑着摇摇头, 指指自己手上的储物手环。
　　她心领神会，忍笑道：“是我感觉错了，看来001离开我之后都没有好好吃饭，需要我请客吃一些好吃的。”
　　001这次倒是心虚起来了，它放下翅膀, 睁着漆黑的豆豆眼，小声道：“其实…001吃了好多东西的。”但坏巫妖好像根本就没办法吃穷！
　　要不是它及时止损（坏巫妖上线太快）, 它就要吃得飞不起来了！
　　戚晓把它托到肩膀上：“001没有浪费粮食, 值得表扬, 奖励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
　　小乌鸦的眼睛都要变得闪闪发光了，它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戚晓的头发：“好耶！晓晓最好了！”
　　邬九看着他们互动，眼中带笑。
　　戚晓拉住他的手，往契亚山脉的深处走：“我们来交换一下这段时间的情报。”
　　“先说我的。在黑街待了一段时间后，我通过一个名叫阿伯塔的苦行者接触到了他们的领袖贝拉——之前我在卖花奶奶那边见过她。贝拉那边持有另一件和春神有关的装备，春神之杖，具体资料在我这边的图鉴里，如果001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话，一会儿再给你看。”
　　戚晓顿了顿，继续道：“苦行者的理念就是用承担苦役来忏悔先辈的罪行，他们的祖先曾经是狂信徒，但没有参与弑神的过程，反倒是在神明陨落后，带着一批信徒前往精灵之森，想要得知复生春神的方法。”
　　“贝拉告知了我和春神有关的过去，春神被狂信徒囚禁、剜去双眼、瓜分骨血后陨落。在得知完整的过去后，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就出现了新的内容。”
　　邬九点头：“组队状态下任务进度也是共享的，任务信息变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看师妹说得差不多了，他便说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我还需要工作，下线之前在睡觉的棺材旁布置了药剂做成的陷阱，抓住了几个过来刺探消息的狂信徒，不过后来又发现角落里来了条大鱼，所以他们没清醒过来就被我用言灵转移出去了。”
　　“我接触的人是狂信徒领袖盖乌斯，中途用了点小手段查看了一下他的记忆，发现他似乎和一个身为苦行者的女孩关系匪浅。”
　　戚晓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动。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个女孩有什么外貌和打扮上的特征吗？”
　　邬九回忆了一下看到的画面：“褐发灰眼，长辫子，手里抱着一根魔杖，身上穿着的是粗麻布料的衣服。”
　　这个特征实在太明显了。S
　　戚晓缓缓吐出一口气：“贝拉。”
　　邬九：“苦行者的领袖？”
　　戚晓颔首：“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两个势力的立场观念都不一样，照理来说应该打得不可开交才对。苦行者作为劣势方，一直待在贫民区，却没有狂信徒上门骚扰——狂信徒放纵自己的欲望，从来不会压抑突然生出的暴力思想。”
　　“是盖乌斯一直在暗处为他们保驾护航？”邬九觉得这个猜测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自己在纯白空间中看到的画面，很快便把这个疑问变成了陈述句，“在我窥见的记忆中，盖乌斯确实很在意那个叫贝拉的女孩子，甚至他成为狂信徒都只是为了让她重新拥有笑容。”
　　“原来如此。”戚晓眸光闪烁，想到临走前贝拉的神情，叹了口气。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贝拉极为爱惜的那个魔杖外壳，也是盖乌斯送给她的。
　　看木头的年份，恐怕两人还是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的好友与自己分道扬镳，偏偏对方选择另一条道路的原因还是自己。
　　在苦行者的观念中，狂信徒是随时可能陷入疯狂、被木头人的诅咒缠身的存在。
　　因为苦行者的训诫守则，导致儿时的挚友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不归路”，恐怕贝拉心里也不好受。
　　这样一来，迎城里比较重要的两个组织算是理清关系了。
　　苦行者，春神最后的信徒。领袖贝拉和敌对方领袖盖乌斯是儿时好友，对自己的身份导致伙伴走向狂信徒的道路心怀愧疚；
　　狂信者，弑神者的后代。比起获取神明遗物，领袖盖乌斯似乎更希望自己儿时的玩伴重新展露笑颜、不要遇到危险。
　　“这不就是话本里的相爱相杀嘛。”戚晓点评道。
　　她的思维跳得实在有些快，但邬九思索片刻，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戚晓：“首要任务还是让春神复生，再讲个小八卦，祂们好像真的是一对。”
　　她点点额心的春神之眸，悄悄眨眼。
　　邬九无奈：“这次怎么不担心至高赞歌帮忙打小报告了？”
　　戚晓嘿嘿一笑，迅速转移话题：“如果地图上的标注没有出错的话，春之神殿应该就在附近。”
　　邬九抖开手里的羊皮卷：“上面还有一些古代文字——要在一棵树旁顺时针绕三圈。”
　　戚晓：……
　　她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女王居所那边的屏障不也是差不多的布置嘛！
　　好家伙，原来不光精灵学生命女神，春神也暗戳戳学心上神啊。
　　她已经情不自禁地对这位只见过虚影的神明生出一点敬佩之心了——游历的这段时间，她发现信徒大多和自己的神明性格上极为相似，矮人族就是很好的例子，命运女神爱吃瓜，矮人们也挺八卦。
　　俗称啥锅配啥盖。
　　看看精灵的特质吧。
　　用前辈手札上的话来说，就是纯粹的笨蛋美人，还天生迟钝的那种啊！
　　所以生命女神也大概率是这种性格。
　　就算暗戳戳地做什么表达自己的爱意，恐怕生命女神也反应不过来。
　　几万年如一日地把媚眼抛给瞎子看，这样还能坚持住，甚至都不直接表露心意，实在令人敬佩。
　　在心里默默八卦了一番，戚晓发现春神之眸隐隐有些动静——不是靠近同系列装备的那种灼热感，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破碎的部分靠近了黏合剂，欢呼雀跃着想要向某处奔去。
　　戚晓转头，对上邬九同样错愕的眼神。
　　循着感应的源头，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棵果树：
　　“是它。”
　　照着地图上的标注照做后，一座破落的神殿突然出现在眼前。
　　不，也许称呼它为废墟更为合适。
　　残缺的墙垣上还有浮雕留存，花枝上被火焰烧灼过的痕迹格外显眼，廊柱东倒西歪地横落在地，边上是数不清的碎片。
　　倾斜的日光从破碎的穹顶上直射下来，落在长满青苔的地板上。
　　【进入特殊场景：春之神殿。】
　　【场景介绍：狂信者曾高举着火把闯入神明的居所，他们取下墙壁上镶嵌的宝石、剥去廊柱上的金箔，又将值钱的物件尽数带走。名为贪婪的狂欢中，自然也无法避免争斗，抢夺同伴的战利品时，珍贵的宝物在绒毯上化为碎片，一无所获的狂信者将整座神殿焚毁。】
　　【提示：不甘与怨憎的魂灵正在神殿中徘徊，请不要惊扰祂，请不要让祂从长梦中苏醒。】
　　看到最后的提示，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戚晓：“很有可能是任务描述中那个破碎的魂灵，春神以不完整的姿态降临，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不能冒进，最好是做好充足的准备，把其他的魂灵碎片收集完整后再过来探索。”邬九也道。
　　两人达成共识，准备原路返回。
　　还没等他们转身，任务面板再次跳了出来——
　　【已进入特殊场景，无法退出，请玩家积极探索，推进任务。】
　　戚晓、邬九：……
　　退堂鼓的棒槌被抢走了，还跑个锤子啊。
　　既然没办法退出，那就做好保命的准备再出发。
　　各自检查了一番符箓和药剂，还有自身的生命值和法力值，他们便进入了神殿中。
　　刚踏进去，戚晓便拉住邬九，一同潜入角落的阴影中。
　　带着朦胧红色的影子如同一团凶煞，猛地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俯冲过去。
　　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红影有些迷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左右晃晃，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戚晓已经带着邬九往神殿的深处走了。
　　邬九注意着后面的状况，小心翼翼地在阴影中猫起身子。
　　很快，他们走到了神殿的最深处。
　　映入眼帘的，是被壁画占据的墙面。
　　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上面的画面，戚晓瞳孔一缩。
　　还在注意后方红影的邬九悚然回头，正巧看到一只泛着红光的手从壁画内部伸出——
　　恰好穿透戚晓的胸膛。


第59章 
　　【警告, 警告，玩家已被发现，请尽快离开该场景。】
　　【不甘与怨憎的灵魂正在苏醒。】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整片废墟剧烈地震颤起来。
　　虬结的树根自地砖的缝隙中探出，像是蠕动的巨蛇，搅碎周遭的建筑遗留；上方的穹顶应声而碎, 数不清的石块簌簌落下, 像是一场破坏性极强的石雨；中心处的支柱上, 有蛛网般的裂纹自上而下地蔓延开来。
　　红色的魂灵自壁画中浮现，空洞的眼眶流出鲜红的血泪, 落在破碎的地砖上, 响起轻微的“滋啦”声。
　　祂漂浮在空中, 发出悲切的嘶吼声。
　　邬九死死盯着祂的手, 眼中升腾起比血色更为炽烈的火焰。
　　【请玩家尽快离开该场景。】
　　任务面板仍在不断地跳出提示。
　　巫妖没有动。
　　“放开她。”
　　他的眼眸中流转着玄奥的文字，银发如同张牙舞爪的藤蔓，不断地伸长、向前延伸, 直至在魂灵面前, 被猛地弹了回来。
　　【判定失败。】
　　【不可伤害神明。】
　　【请玩家不要尝试攻击神明，尽快离开该场景。】
　　言灵没有用。
　　邬九将反噬带来的灵力逆行压了回去，目光触及地上枯萎的枝干，微微一顿。
　　正当他要拾起树枝时，前方突然亮起一阵耀眼的光芒。
　　悬挂在戚晓额心的春神之眸疯狂地吸收着周遭的魔力, 壁画上映出眼眸的虚影，恰好点缀在魂灵空洞的眼眶中。
　　红色的魂灵似乎被唤回了一丝神智, 面上掠过挣扎的情绪。
　　戚晓抓住这个时机, 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 脱离了魂灵的控制。
　　魂灵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只是她体内的灵力被抽去大半，和之前神降后的副作用很相似。
　　——是可以承受的程度。
　　和魂灵拉开距离，戚晓奔向邬九，将手里的防护类符箓一股脑儿砸了出来：“跑！”
　　在春之神殿中游荡着的魂灵碎片，不止一个。
　　这是他们判断失误——在明明知道春神魂灵四分五裂的情况下，还只关注门口游荡的红影，忘记了潜伏在暗处的阴影。
　　神殿中存在的魂灵碎片没有自我融合，这就证明祂们需要外力来唤醒——
　　如果碎片没有拼凑完整，那么究竟是春神被唤回更多的神智，还是怨憎与不甘的魂灵被不断地增强实力？
　　戚晓习惯做好最坏的打算，在当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毕竟他们都没办法攻击神明。
　　他们避开不断从上方落下的碎石，身后的红影如同如影随形的尾巴，冷不丁还要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另一个，加入追逐的队伍。
　　疾行符加持下，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尖啸声，仿佛一线天崖底翻涌的黑色云雾。
　　红影在某一刻突然停下了。
　　在追逐的过程中，祂已经吞噬了不少同样的魂灵碎片，五官变得更为清晰，眼眶中的血泪开始弥漫黑气。
　　祂发出呜咽的语调：
　　“弑神者的后代——我诅咒你们，神明视线所及之处，你们将被厌弃。你们将化为自己最鄙夷的事物，在永恒的黑暗中忏悔自己的过错。”
　　神殿震颤的程度在祂出声的那一刻猛地增强，仿佛整片废墟都要化为齑粉。
　　【特殊场景出现异常。】
　　【玩家数据出现异常。】
　　【特殊场景检测中……】
　　【该场景为隐藏场景，主线剧情变更中。】
　　【强制退出，强制退出。】
　　在神明的虚影再次袭来之前，他们的身影化为数不清的光粒，在原地消失不见。
　　……
　　迎城。
　　黑街上，几个玩家正在聊天。
　　宋惊雪混在玩家中间，用软布擦拭着手里的长剑。
　　“听说了嘛，排行榜第一第二的大佬好像组队来迎城了。”
　　“第一不是从来都没有露过脸吗？精神体广场的座位都快落灰了也没见人出来过，一看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单机大佬。”
　　“哎呀，笨，你想想之前的主线剧情。”
　　《神座》作为联盟大力推行的全息游戏，在很多地方和市面上发行的竞品都不太一样——就拿游戏的主线剧情来说，其他游戏在体验剧情时，都默认会采取玩家主视角，但《神座》采用的却是“探路者视角”。
　　所谓“探路者视角”，在《神座》的概念中，就是率先触发主线剧情的玩家的视角。
　　玩家在体验剧情时，可以将自己完全代入这位探路者的角色中，还可以选择尝试探路者的技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大佬体验卡”。
　　说到主线剧情，气氛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害，说到主线剧情我就生气。也不知道策划是怎么想的，也不提醒一下菜鸡，要不是主线剧情不会导致角色死亡，我恐怕就得销号重来了。”
　　“笑死，你看看主线剧情的名字，众神黄昏。跟神明打擂台，用自己的数值往前莽，不是纯纯找苦头吃嘛。”
　　“精神体广场上有大佬免费传授过关秘诀，探路者的数值很逆天，中途苟一苟，很容易就能过去。”
　　“我在龙大人那边卡了好久都不舍得过，我想多陪它说说话，呜呜。”
　　“是什么让你狠心过了主线？”
　　“它给得实在太多了。”
　　“我们不是在说第一的大佬吗？”
　　刚才被说笨的玩家发出灵魂质问。
　　无意间跑偏的玩家们若无其事地扯回话题：
　　“主线剧情全程都是在精灵之森进行的——虽然系统为了保护隐私，把探路者的外貌和性别都抹去了，NPC的称呼也是采用的玩家昵称，技能特征也刻意模糊处理了，但是精灵们亲昵的态度做不得假。”
　　“精灵一向排外，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一个间章嘛，那个银发精灵直接就把一堆贵族给咔擦了，赫兰皇室那个漂亮的皇女姐姐代表发言时，代替所有贪婪的人类的道歉，所以可以排除人类玩家的可能性。”
　　“前段时间论坛不是还疯传一个精灵族玩家的消息？有几个玩家遇到她，在她那边得知精灵之森有一个精灵可以教授药剂知识，用肉就能收买。那几个玩家让没转职的队友过去尝试了一下，现在已经可以制作一些基础药剂，赚得盆满钵满了。”
　　“所以排行第一的大佬是那个精灵族玩家？”
　　“可算是转过弯了，还好还好，不算太笨。”
　　“我们无聊的时候仔细观察过，精神体广场的虚影上有一个弓箭，精灵大多是用弓箭的。”
　　解决完疑问，话题又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偏了。
　　“银发老婆用刀片杀人，不算在里面，嘿嘿。”
　　“笑死，榜二也是银发，你叫老婆的时候多加几个形容词。我朋友是联盟大学的，听说榜二是追到游戏里来找榜一的，现实里是好严肃的形象，跟在榜一后面就像是个小媳妇，动不动就脸红。”
　　“女A男O，这对cp我先磕为敬。”
　　“？不是说前段时间才在旅馆门口那边吵架吗？把定情乌鸦都给扔了。”
　　“害，哪能啊，那乌鸦虽然看着像是巫妖选的，但一直都是跟着精灵的，没遇上之前就是，一看就是被当成传话筒了。之前接下药剂师委托的玩家也说在城外看到了他们，估计他们组队做什么任务吧。”
　　“大佬做任务，我们跟着喝口汤，主线剧情好久都没有动弹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我只关心这次会不会多出来一个探路者选项，我馋榜二的技能好久了，据说巫妖的天赋技能好炫酷的。”
　　宋惊雪听着他们的对话，从里面分析出有效的信息，将擦拭干净的长剑挂回腰间——这是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
　　和他混了个脸熟的玩家凑上来，饶有兴趣地询问：“糖果，你还打算往南边走吗？”
　　玩家创建角色时没有捏脸功能，也就是说，现实里长什么样，游戏里还是什么样。
　　宋惊雪的外貌很出挑，聊天的玩家早就注意到他了，但因为对方的气质实在太过高冷，就一直没过来搭话。眼下听到酷哥的昵称，他们低下头，疯狂给同伴交换视线。
　　——果然，男孩子也无法抵挡可爱的诱惑！
　　宋惊雪面不改色：“对，先去矮人族小镇那边，我的剑还缺一把剑鞘，之后大概会搭乘浮空车去其他地方转转。”
　　他没说自己要去和妹妹会和。
　　牧师在前期比较弱势，碰上吹毛求疵的队友，很有可能会被嫌弃。
　　但大部分玩家又拒绝不了队伍里有一个奶、省了一大笔药剂开销的诱惑。
　　糖糖难得有一个喜欢的游戏，对她的病情恢复也有益处，所以他不会让任何负面因素出现。
　　搭话的玩家果然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
　　不过来这个游戏看风景吃东西的人也很多，他很快便自己想开了，拍拍宋惊雪的肩膀：“一路顺风！”
　　宋惊雪和他道完谢，刚要回旅馆收拾东西，就发现周围的魔力流动有些不对劲。
　　他循着魔力流动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在街边上摆摊的摊主突然跪在了地上。
　　摊主捂住脸，如同怪物般嘶吼着，脸上显露出可怖的木纹。
　　很快，那些木纹就如同剥落的树皮般，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腐烂的血肉。
　　出现同样症状的人还有很多。
　　天幕突然昏暗下来，数不清的红光在上方聚集，扎入那些跪倒在地的人身上。
　　带有尖刺的藤蔓自他们的心口处破体而出，如同汲取他们体内的血肉为养分一般，那些人的身体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速度萎缩下来。
　　带有尖刺的藤蔓不断地生长着，与周围的藤蔓相勾连，逐渐织成一张巨网。
　　遮天蔽日的藤蔓让整座迎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玩家面前都跳出了一个任务面板——
　　【大型副本：春神之怒已开启。】
　　【传送通道已开启。】
　　【提示：当前未处于迎城区域的玩家可通过传送通道直接抵达，参与副本。】
　　【因副本提前开放，服务器将暂时关闭，进行数据调试，维护补偿将在玩家下次上线后自动发放。】
　　【请玩家自行寻找安全区域下线，30s后自动弹出。】
　　作者有话说：
　　系统：？？？干嘛提前唤醒boss啊！主线剧情都要被玩坏了！
　　晓晓：你先不让我们退出的
　　主系统大概也没想到探索进度会拉得这么快2333


第60章 
　　禁区中植被很少, 大面积的防□□都种植在绿洲区。
　　戚晓居住的地方位于禁区的东南角，远离绿洲，在这里成形的沙暴规模也会大一些。
　　飓风卷起砂石, 不断地击打着玻璃窗——这分明是最普通的材料，但似乎格外坚固。
　　仔细看去，能看到玻璃上刻印的细小划痕，在每一次承受撞击时, 由划痕组成的文字都会发出柔和的光芒, 迅速修补玻璃外部的裂纹。
　　光脑的指示灯伴随着心跳的频率闪烁着。
　　在某个瞬间, 指示灯闪烁的频率突然加快了。
　　戚晓迅速睁眼、起身、伏到床边：呕呕呕！
　　001担忧极了：
　　【晓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找医疗机器人——哦对这边没有，要不要嗑点星核碎片？】
　　戚晓：“没事, 就是有点头晕。”
　　她和师兄都是被强制下线的——那个特殊场景没办法退出。
　　魂灵碎片到后来似乎光顾着诅咒了, 也没有再攻击他们, 他们干脆就跟祂大眼对小眼, 等着系统自动把他们踢下线。
　　但她没想到，强制下线会是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啊！
　　怎么形容这样的感受呢…就好比小黑拿自己的炼器工具一个个招呼上来，然后又被醉酒的师兄带着在天上花式御剑一整夜——问就是非常刺激。
　　戚晓痛心疾首：“下次我一定不等着强制下线了, 好痛苦。”
　　001已经彻底发现晓晓在一些地方完全没什么常识了, 尽职尽责地当起了解说员：
　　【强制下线这个功能是针对没办法长时间游戏的人群开发的。如果使用者仅仅是因为身体不便才沉迷游戏，一般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会出现头晕眼花、耳鸣等副作用的，一般是年龄没有达到游戏标准，到达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后就会强制下线——适当程度的‵惩罚′可以有效保证未成年玩家不会换一个账号继续玩耍。】
　　戚晓无语凝噎。
　　在一段时间的寂静后，盲生001终于发现了华点——
　　【晓晓, 你不会未成年吧？】
　　戚晓：“刚满十八。嗯，怎么不算成年呢。”
　　001：【在繁星历年开始的百年前, 古蓝星血统的成年标准就被调高到22岁了。】
　　纯种的古蓝星血统会显现出黑发黑眼的特征, 这是不需要翻阅数据库就能知道的常识。
　　001从来没有追问过晓晓的过去, 即使晓晓的体质比新人类都要好上很多、还有一些现有科技无法解释的技能，但它还是自动忽略了这些异常的地方。
　　虽然程序可能没办法解释这些举动的“动机”，也可能是在星兽的胃囊中系统出现了一点故障，但001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可以在外面和晓晓一块去猎杀星兽，帮她找到水源和食物，偶尔陪她去祭拜一下让他们相遇的“恩人”；也可以在游戏里当一只笨蛋吉祥物，每天高高兴兴地吃饭睡觉撒娇，还可以和晓晓随时随地待在一起。
　　所以它愿意提供一切数据库中可以得到的知识，让晓晓变得“合群”。
　　戚晓：？
　　她的脸上布满疑惑：“是方便我们借着未成年的身份蹭饭吃吗？”
　　她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对古蓝星血统的珍贵程度认知很少——毕竟她看自己的脸都看习惯了。
　　【确实有这个福利机制存在，古蓝星血统底子薄弱，能得到的扶助补给也更多。而且他们在使用强化类药剂时，经常会出现基因崩溃的现象。为了防止强行追梦的情况出现，就把所有古蓝星血统成年的日期延后了。这样一来，他们会晚一点获得经济自主权，也会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与成长。】
　　001不忘加上彩虹屁：
　　【不过晓晓不一样，晓晓超厉害的！】
　　戚晓笑纳了这句称赞，看了眼外面沙暴的状况，将破布往身上裹：“趁现在没什么人，我们出去再搞点星核。”
　　【探测功能已开启。标记点位中…标记成功。】
　　伴随着001带有机械感的电子音，一张周边的地形图被投映在半空中，上面标记着不少深浅程度不一的红点。
　　颜色越深，对应的星兽等级越高。
　　戚晓扫了一眼：“这块区域的星兽还挺多，明明之前都被吓跑了，居然又回来了。”
　　【星兽的思考方式偏向野兽，行为模式也很类似。它们会彼此划分地盘，严格蹲守“不越线”的规则——这些星兽大概是比较倒霉，或者说打不过其他区域的星兽，所以才回到了这里。】
　　戚晓点头：“毕竟野兽也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
　　她没对星兽内部的争斗发表什么看法，毕竟星兽吃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不是她这个“食物”会反杀，恐怕早就成为黄沙中的几根碎骨头了。
　　闲聊到此为止，戚晓将破布头的连接处的布料系好，在角落里翻出来一个防沙面罩，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了，这才打开门。
　　砂石被狂风卷起，打在防沙面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把戚晓的脑瓜子震得都有点疼。
　　她看了眼只有几层布料防护的手腕，手指微动。
　　符意成形，周遭的环境顿时安静了许多。
　　001被掩在布料下，但它的探测功能还在开启状态，能清晰地探测到周围的磁场与力量变化。
　　发觉自己这边的磁场扭曲明显更大一些，投放在半空中的光屏闪了闪，在边缘出现小花开放的动态图案。
　　【当前温度：－2摄氏度。出行时请做好保暖措施。】
　　【异常天气：小型沙暴。请尽量待在室内，减少外出时间，若需外出，请做好防护措施。】
　　说完必要的“上班”用词，001迅速恢复活泼的状态：
　　【晓晓，看这边！有两个红点几乎重叠在一起了，我们去捡漏！】
　　探测功能和引路功能似乎是共用一张地图的，戚晓看到上面的旗帜标示，点点头：“好，顺便去看看恩人。”
　　正如001的播报中所说--在沙暴天，很少会有人选择外出，一些比较精密的机械也不例外，所以不必担心001被发现。
　　他们一路走过去，视野所及几乎都是漫天黄沙，偶尔会有几头耐沙性比较强的星兽从半道里跳出来，但都成了戚晓布兜里的备用能源。
　　等到戚晓抵达目的地，那两头星兽已经斗得两败俱伤了，戚晓很轻松地制服了他们，将星核收入囊中。
　　把星核收集得七七八八，戚晓朝地图上标记的坐标点走去。
　　之前的小沙丘已经被狂风吹平了，巨大星兽的残骸已然腐烂了大半，骨架上挂着尚未被其他星兽撕扯去的碎肉和皮毛，下方已经开始堆积如山的砂石，仿佛一个大型沙丘的前身。
　　戚晓对着坐标点的位置，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
　　正要起身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一道有些刺眼的光芒。
　　“这是…什么？”
　　戚晓从沙子里挖出来一个类似镜片的东西。
　　【扫描中…鉴定成功。】
　　半空中的投影换成了一台长着“翅膀”的机械，位于中心圆筒处的镜片，与戚晓手中的如出一辙。
　　【晓晓，这是摄影仪，你手里的镜片应该是对焦镜的一部分。】
　　【奇怪，它也应该在违禁品里面，不能带进来才对呀。】
　　……
　　精神体广场。
　　在游戏突然弹出大型副本开启面板后，不受游戏关服维护限制的论坛上，便挤满了激动的玩家。
　　系统通知来得突然，加上强制退出预留出来的时间只够玩家找到合适的下线地点，所以即使传送通道开启，也没几个人传送到迎城。
　　恰好在迎城目睹“案发现场”的玩家便掌握了第一手消息，眼下边上都围着一大堆玩家。
　　“迎城现在的状况怎么样啊？”
　　“哇你们没看到，那个场面可掉SAN值了，好多藤蔓从人的身体里冒出来，就在大街上，我冲到旅馆才敢下线。我下线之前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藤蔓已经把天上的太阳都给遮住了，迎城现在就是一片漆黑的状态。”
　　“大佬们都干了什么啊，好刺激，快开门放我进去！”
　　“我在富人区那边做工，就是到处给小孩子上课，那边的建筑物比较少，所以没看到这种大规模的异化。但是能感觉到震感，很晃，我教的那个小孩子差点把头磕在钢琴上。”
　　“贫民区倒是没有太大的动静，有一个漂亮姐姐负责疏散人群，她好温柔的，就是没笑过，我好心动。”
　　“笑死，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叫贝拉的NPC的话，赶紧按下萌动的春心吧，这个小姐姐好像有CP，之前有玩家接过一个暗中保护她的任务，发布任务的NPC据说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的青梅竹马好看吗？”
　　“年轻貌美的贵族掌权人，灰发黑眼高马尾。”
　　“我赞同一夫一妻制。”
　　玩家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一边闲聊，一边不自觉地往东面台阶上瞟——
　　虽然榜一大佬从来没有在这里露过面，但这次她是和榜二组队做的任务。
　　榜二是个巫妖——之前他来这边找过人，而且一直都没有开启匿名功能，所以常混论坛的玩家几乎把他的基础信息摸得干干净净。
　　相较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榜一，这个叫司命的榜二，无疑是更为合适的消息来源。
　　邬九甫一进入精神体广场，便察觉到了下方灼热的视线。
　　他把身上的袍子理了理，准备直接去找自己的三个学生谈话——校领导意识到三人组似乎有些过分沉迷游戏了，这次派他过来当说客。
　　刚一走下台阶，他便被拦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晓晓：惨变未成年
　　这个副本玩家比较多欸，有小天使想参加进来或者是取昵称参加的嘛，网名一般比较随意，取名器没办法用（试图空手套网名）


第61章 
　　【欢迎回到《神座》】
　　【本次维护补偿（小瓶红药×10 小瓶蓝药×10 金币×5）已发放至玩家背包中, 请注意查收。】
　　【大型副本：春神之怒已开启。】
　　【提示：鉴于玩家当前战力平均值较低，为保证各位玩家良好的游戏体验，特别开放“红蓝阵营战”玩法。】
　　【副本描述：破碎的魂灵在破碎的神殿中浑浑噩噩地游荡, 直至被半身遗留的气息从长梦中唤醒——破碎的心无法给出怨憎以外的答案，祂诅咒了陷入疯狂的信徒，令他们成为了神明厌弃的、人们鄙夷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苦行者作为春神最后的信徒，想要代替神明彻底拔除“狂信”的道路——或许这其中还有领袖的小小私心。】
　　【“红蓝阵营战”玩法简介：苦行者将自动归入“蓝方”阵营, 成为玩家的助益, 为玩家提供疗伤、增益、辅助、锻造等帮助；也将成为玩家的庇护伞, 苦行者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守护自己的同伴——请放心，他们在长久的苦役中修行自身, 会在此基础上最大程度地保全自身。】
　　【提示：苦行者为蓝名NPC, 不会发起主动攻击, 但也请玩家小心施放攻击类技能——他们没有处于组队状态, 无法将攻击无效化。虽然玩家的伤害对他们而言可能不值一提，但并非每一位苦行者都是传闻中的好脾气。】
　　面板上刷新的消息几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戚晓勉强扫了一遍, 提取出有效的信息后, 忍不住问001：
　　“什么是玩家背包？”
　　001：？
　　它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小脑袋立马支楞起来：“晓晓没用过背包功能吗？”
　　戚晓没说话，默默抬起手腕。
　　看到上面的储物手环，001瞬间明白了。
　　它的权限是可以调动面板的，嘀嘀咕咕一阵，便从面板的角落里翻出一朵小花的标识来：“应该是这个, 背包一般是和系统邮件关联的——”
　　话还没说完，小乌鸦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高音,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红点, 数不清的红点, 伴随着噩梦般的系统提示音，一同挤入戚晓的感官。
　　戚晓：……
　　她迅速关闭面板。
　　001站在她的肩膀上，发出心有余悸的“嘎嘎”声。
　　“怎么会有这么多红点！”
　　戚晓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邮件内容：“各种成就奖励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探路者奖励，没仔细看，但是连着发了好几个邮件奖励。”
　　禁区里没什么外界的消息来源，大概是在禁区中讨生活远离人群的缘故，戚晓在游戏里也习惯单机——师兄算是游戏白送的小惊喜，为了让他不要因为禁区一事产生更多的愧疚感，戚晓也会尽量避免谈到和现实有关的话题。
　　001就更不必说了，它是游戏专用型光脑，被投放到禁区后，没办法连接上星网，数据库就不再更新——在游戏里，它只保留了最基础的功能，甚至都没办法和人类玩家交流。
　　换言之，两个消息闭塞的倒霉蛋凑到一块了。
　　戚晓只当这是个小插曲，把多出来的那些奖励暂且抛到脑后，看向自己周围淡绿色的薄膜——
　　她和师兄都是在春之神殿这个特殊场景中强制下线的，照理来说，上线时角色依然会待在原地，但现在她却被凭空转移到了一个花圃中。
　　——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距离救济所很近。
　　面板再次跳了出来。
　　【提示：“春神之怒”副本开启后，迎城将转变为高危区域，系统自动开启“保护膜”机制——保护膜会在玩家下线期间，保证玩家的角色处于“绝对安全”领域。保护膜将在玩家上线10分钟后自动破裂，请玩家在此之前尽量探测周围环境、做好相应的自卫准备。】
　　原来如此。
　　薄膜有着果冻般的质感，却异常坚韧，戚晓将手放在上面轻轻一压，察觉不到任何力量流动。
　　她将灵力灌注进去，发现灵力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是很令人惊讶的防护能力。
　　【大型任务一 已发布。】
　　【任务描述：神明的诅咒与深渊等同——弑神者的后代继承了祖先的强烈欲望，同样踏上了狂信的道路。来自神明的诅咒扭曲了狂信者作为人类的面目，驳乱了他们作为活着的生灵的思想，让他们化为了不可名状的存在，肆意攻击视野中的活物。来自异世的勇者们，请运用你们在自己世界中所拥有的宝贵经验，努力避开“深渊”的注视，成功抵达同伴身边吧。】
　　【任务内容：成功抵达位于迎城北部的救济所，与苦行者领袖贝拉见面。当前完成人数（0/？？？）】
　　【奖励：基础技能书×1，金币×10】
　　【特殊奖励：前10名完成该任务的玩家，将获得本次“红蓝阵营战”的部分指挥权。】
　　001兴奋地扑腾着翅膀：“晓晓！我们这里离救济所很近！”
　　戚晓把充满期待的小乌鸦无情地按回兜帽里。
　　她叹息一声：“好麻烦。”
　　如果只是协同作战，听从NPC调度的话，大部分玩家都会安安分分地当个工具人，期待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奖励，并不会出现什么太复杂的矛盾。
　　但这次的副本显然是打算给玩家更多的自主权——指挥权的移交就是一次试探。
　　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指挥权分散移交出去，这就意味着作为“领导者”存在的玩家不止一名。
　　而不同人的意见，在利益相左时，是很难达成真正的统一的——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就需要更大的话语权，借此来“驳回”与“镇压”所有与自己相反的声音。
　　在这一层含义上，各种明争暗斗就是无法避免的了。
　　001仍在试图努力：“晓晓不想要指挥权吗？”
　　戚晓：“如果指挥权名额只有1~3个的话，还可以试着争抢一下，但现在的名额有10个，权力给得太分散了，没什么必要。”
　　她顿了顿，又道：“大家各自为营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干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况且…苦行者领袖是贝拉，她在蓝方阵营中拥有绝对的领导权。”
　　说白了还是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贝拉是高阶法师、身上还带着春神之杖，又是盖乌斯的青梅竹马，于情于理，都是这次阵营战的王牌。
　　虽说青梅竹马因为命运无常而对立的戏码，当事人可能都不太愿意看到就是了。
　　001这次迅速转过弯来了：“晓晓是神使，可以直接通过贝拉来整顿阵营！”
　　戚晓打了个响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001真聪明！”
　　小乌鸦害羞地把脑袋埋到她的发丝中，戚晓面上带笑，将各种防护类符箓往身上拍。
　　从特殊场景中强制退出，再次上线时的地点似乎是随机传送的——刚才对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应过周围，没有发现属于师兄的气息。
　　既然都不打算去争夺前10名的指挥权了，戚晓便打算一边查探一下迎城的现状，一边晃悠着去捡回师兄。
　　耐心地等待片刻后，薄膜发出“噼啪”一声轻响，如同破碎的泡沫般消弭无踪。
　　方才在淡绿色的“滤镜”下，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景色，在瞬间发生了转变——
　　浓重的灰雾如同暴雨来临前的阴云，无声倾吞着周遭的建筑物，又如同盘踞在整座城市中的无形怪物。
　　绽放的花朵萎蔫着，花瓣的边缘如同被点点火星烧灼过一般，呈现出不详的焦黑色。
　　地上蜿蜒着藤蔓般的“树根”，仿佛是从地砖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出来，才叫地面上满是碎石泥土。
　　四周一片死寂。
　　精灵的尖耳微微一动，戚晓借力在花圃的栅栏上一蹬，高高跃起，避开了从侧边袭来的“树根”。
　　树根蠕动着，仿佛粘腻的触手，在地上留下鲜血般的痕迹。
　　那些遗留下来的液体似乎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很快便把地砖分解成了不规则的小块。
　　戚晓站在树上，看着在地面上匍匐扭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下一位攻击对象的“树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虽然灰雾导致现在的可见度很低，但她很确定，刚才树根抬起末端时，上面有一张扭曲的人脸。
　　“狂信徒？”
　　“是啊是啊，我也猜这是异化后的狂信徒，未免也太掉SAN值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边上响起。
　　戚晓：？
　　她迅速辨认出声音的源头，循声看去，却发现身边空无一物。
　　001从兜帽中冒出头：“晓晓，这个人有隐匿类的装备，要小心。”
　　戚晓将手背在身后，默不作声地摸到弓弦上。
　　“抱歉抱歉我忘记解除食物效果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后，暖橘色眼眸的少女有些苦恼地抓抓头发，把手里的铁锅很熟练地往背包里一塞。
　　她刚才说食物效果。
　　配上这个铁锅…戚晓总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异世界的食修。
　　将这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从脑袋里清除，她率先道：“破晓。”
　　少女道：“橘子炒蛋，叫我橘子就好。我是个生活玩家，做出来的食物会有一些奇怪的效果——虽然味道也有点奇怪，但真的很好用。”
　　戚晓挺久没有见到过有人在自己面前推销东西了——毕竟大部分人到最后都会被她忽悠。
　　久违的体验实在很新奇，她顺势问：“比如刚才的隐身？”
　　“对，刚才的食物效果是完美隐身。”橘子炒蛋嘿嘿一笑，“我还担心会瞒不过这些小怪呢，没想到还挺好用。”
　　戚晓点头：“确实，你没出声前我都没发现有人。”
　　她诚恳道：“卖吗？”
　　这东西的效果确实挺神奇的，她很感兴趣。
　　橘子炒蛋很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卖，不过——”
　　她同样诚恳道：“我怕有钱拿没命花。我是个生活玩家，没什么攻击类技能，大佬，你能把我带去救济所那边吗？”少女双手合十，作出一个拜托的手势，“不耽误你的计划，顺路捎带上我就成，报酬我现做。”
　　戚晓：“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出场一个小天使！之后还有嘿嘿，都会加进来的！


第62章 
　　既然决定要暂时同行, 戚晓便稍微和橘子炒蛋透了点底：“我还有一个队友，关服维护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特殊场景里，上线之后就失散了。因为我对指挥权不太感兴趣, 所以会先去找他，如果你不想在外面闲逛的话，我就先把你送过去，不过最后一段路需要你自己走。”
　　指挥权她是打定主意不沾了, 所以在10个名额满员前, 戚晓不打算进入救济所。
　　橘子炒蛋毫不犹豫：“先去找你的队友吧。”大佬的队友一定也是大佬, 四舍五入等于多加一把保护伞！
　　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少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其实我也和队友走散了, 路上能帮我留意一下吗？她们一个是剑士一个是药剂师, 技能的熟练度都不错, 不会拖后腿的！”
　　带一个是带, 带三个也是带，戚晓很喜欢她直来直往的态度，很干脆地点点头。
　　“你的那两个队友, 有什么外貌特征或者是服饰特点吗？”
　　橘子炒蛋：“呱呱喜欢把白袍子拧起来系在腰上。小金好认, 她以前服用的基因改良药剂添加了红莲兽的基因，所以头发是红色的。”
　　说起自己的两个队友，她的话匣子就有些止不住了：“她们都是超可爱的女孩子！呱呱虽然毒舌但是会用药剂帮我交换各种珍稀食材，小金看上去有点不好接近，但熟悉之后就会发现她很容易害羞。”
　　女孩捧住自己的脸, 发出痴汉般的嘿嘿笑声。
　　戚晓默默后退一步。
　　怎么说呢…这个场景的既视感实在太强了。
　　神算子因为“眼盲”和心魔缠身的缘故，隔三岔五就会来百草门疗伤, 她每次去探望小毒女, 经常能撞上赖在炼丹房不走的某位少阁主。
　　小毒女知道自己炼的丹药是个什么鬼样, 生怕神算子在哪天被她不小心毒死，顺带着把百草门和天玑阁的友好关系也搞破裂了，每次看到神算子就要拉下脸来。
　　可惜神算子就像是一块黏死人的牛皮糖，装瞎子的功夫也炉火纯青。
　　小毒女觉得这样不行，便私下里找她商量，再带上一个师兄，倒也真想出一个方法来——
　　神算子病症的根源在于幼时的魔障，若是没办法让他跨过去，说什么都是白搭。
　　恰好，下一次宗门大比的举办者是六欲天，胜者可以向六欲天天子许下一个愿望。
　　六欲天至宝，溯回镜，其拥有的力量正是回溯光阴、改变过去。
　　参加大比的都是宗门的好苗子，换言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在经历几次大比后，很容易便混成了一团。
　　小毒女长得明艳漂亮，又是个外向有趣的性子，掏出自己打悬赏拿来的钱请大家吃了顿饭后，便顺利得到了众人“定会好生照顾神算子”的承诺。
　　神算子是天道之子，实力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但有小毒女在前面铺垫打点，在大比的秘境之中，前所未有地顺利。
　　再然后，便是顺理成章地得了那次大比的头名，向六欲天求来了溯回镜，魔障尽消。
　　除去心魔的神算子依旧保留着那头白发，至于为什么——
　　“白发很特别，她说自己出生在冬日，我的头发像雪，很相配，不是吗？”
　　眼上蒙着鲛纱的青年仍是一副苍白的模样，但唇角却绽放出格外灿烂的笑意。
　　戚晓坐在小毒女的软榻上吃果子，差点没被他噎死。
　　她每年冬天都会为自己的好友庆祝生日，自然知道神算子在说谁。
　　“我劝你不要恩将仇报。”勉强把果子吐出来，戚晓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仿佛浑身都洋溢着粉色泡泡的神算子，幽幽道。
　　单方面恋爱的少阁主自然听不进去：
　　“她还特意为我打点了，明明平时炼丹的时候浪费一点最普通的药材都要心疼好久。”
　　——不，其实那是失败太多次后产生的挫败感，其实小毒女靠着毒丹拿了不少悬赏金额，一盒骨灰就够请大家吃好几顿饭了。
　　“她每次看到我都刻意冷下脸，我本以为她是不喜我，没想到她是不愿意见我囿于心魔。”
　　——不，她是真的很讨厌你，毕竟天道之子有气运加成，你在场的时候炼成毒丹的概率都高出来不少。
　　“她真好。”
　　——你清醒一点啊！
　　不要试图拯救擅长自我攻略的恋爱脑，不然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戚晓听他碎碎念了许久，终于沉痛地领悟了这个真理。
　　眼下这个情况…也差不多吧。
　　戚晓没阻止橘子炒蛋继续念叨，默默展开神识。
　　她本来是想要查探一下周围的环境，再顺带着找一下人，但很快便察觉到看异常——
　　神识触碰到灰雾的瞬间，竟如同被潜藏在暗处的捕食者缠绕上一般，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被吞噬了！
　　戚晓皱眉，收回大部分神识，只在外面留下一小部分，化作细丝往灰雾的深处探去。
　　神识可作“心眼”。
　　在穿过层层阻隔之后，神识已然被吞噬得只需下一丝，戚晓“看”到一团蠕动的、投下不详阴影的灰雾——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地面的阴影中不断伸出畸形的手，似乎是想要将灰雾往地底拽去，如同来自深渊的粘稠恶意。
　　灰雾缓慢地“行走”着，每前进一点距离，似乎便比之前矮上一分。
　　但灰雾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也没有试图反抗那些阴影，只是一步步的、慢慢的行走着。
　　神识化作的细丝被灰雾彻底吞噬，心眼看到的画面也彻底消失。
　　戚晓捂着失去神识后有些抽痛的脑袋，很熟练地从手上的回音螺手串里挑出一枚服下。
　　【您服用了愈神药剂×1】
　　【您的精神力得到了恢复。】
　　——雨在临走前给了她一本很厚的药剂学笔记，上面记载着不少药剂的制作方法，她有空的时候就会学着制作一些备用，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戚晓朝着满脸担心的橘子炒蛋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走吧，我找到你队友的位置了。”
　　刚才收回神识的时候，她注意到两个女孩子在黑街那边徘徊。
　　一个红发，手里拿着一把和纤细体型极为不符的大剑；一个手里拿着药剂瓶，白袍很随意地系在腰上，贴身软甲剪裁时没用多少布料，顺着健康的身体线条，露出充满力量感的小臂。
　　橘子炒蛋：“真的吗？她们现在怎么样，有受伤吗？”
　　注意到戚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份餐点：“在这样的环境里用探测类技能还是太危险了，这是有治疗效果的餐点，吃一口吧。”
　　女孩暖橘色的眼眸中溢满慌乱和担忧的情绪时，实在很像一只毛发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小狗。
　　戚晓有些心软：“没有受伤。”
　　为了不让她继续担心，她拿起对方递过来的餐点，往嘴里送去。
　　还在想灰雾是什么东西、根本没注意看餐点的戚晓：？？？
　　她不习惯浪费粮食，面容狰狞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是什么？”
　　橘子炒蛋：“橘子炒月饼，配菜是苦瓜拌辣椒？”
　　她看上去有点心虚：“随机出来的食物口味就是这样的——和特殊效果伴随的可能就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戚晓：“不要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来介绍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啊！”
　　不过这个东西确实很有用，戚晓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被完全修复了，甚至隐隐还有增强的趋势。
　　她决定代替自己的味蕾原谅这点不足之处。
　　戚晓看了眼地面，发现狂信徒化作的树根仍然在到处徘徊，迟迟没有离开的迹象。
　　她对001道：“一会儿要抓稳一点。”
　　橘子炒蛋看着她和小乌鸦认真交代，还没来得及提问，便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悬空了——
　　少女神色轻松，完全没有面对各种怪异存在的畏惧感，跳跃时兴起的微风掀起她的兜帽，露出流金般的长发与属于精灵的尖耳。
　　精灵横抱着她，在树梢上飞快跳跃前进着。
　　她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兴奋的神色，很快，她便发现手腕上的手链微微一亮。
　　【检测到玩家已进入通讯范围，信号已接通。】
　　这是她们之前做任务时得到的一组道具，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和队友沟通。
　　橘子炒蛋飞快接上讯号。
　　【橘子炒蛋：哇，我在飞！！！】
　　【妙手呱呱：？你没死？那人跑哪儿去了？再不回来我把你的头打飞。】
　　【红莲骑士金：好啦，呱呱，不要吓她。我们找了你很久，你现在在哪里？】
　　【橘子炒蛋：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在榜一怀里。】
　　【红莲骑士金：……不要开玩笑了，外面很危险，把你的坐标点发一下，我们去接你。】
　　【妙手呱呱：笑死，红莲都觉得你在做梦了，不想死的话速报点位。】
　　【橘子炒蛋：你们等着！】
　　精灵赶路的速度很快，“树根”似乎没有高处的视野，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堪称顺畅无阻。
　　橘子炒蛋发完这句话，她们正好抵达黑街的路口。
　　远远地看到两位队友，她抬起手，格外兴奋地挥了挥。
　　“噼里啪啦”——
　　是药剂瓶和巨剑落在地上的声响。
　　天台上的风很大。
　　邬九站在边缘处，努力想把自己从这个“边界”里挪出来。
　　他从上线后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也不知道传送时出了什么故障，他似乎被卡在里秘境出口和迎城连结的真空地带，就是这么小小一块，让他进退不得。
　　出也出不来，掉也掉不下去。
　　银发巫妖看着自己面板上的负面状态，脸上的神情有些郁闷。
　　天赋技能言灵。
　　言出必随，若与施加对象差距过大，则自身附带“乌鸦嘴”效果。
　　【灾厄：非神的存在不该试图用言语操纵神明，“乌鸦嘴”效果自动转变为“灾厄”效果，极端的霉运将伴随你24小时。】
　　这意味着他还要卡一天。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边上幽幽响起：
　　“请问，你看到零号机送给我的星星了吗？”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零号机开始分发橘子月饼（没有配苦瓜拌辣椒）
　　今天出场两个小天使！倒霉蛋师兄也遇到一个2333
　　零号机在隔壁放了睡前童话（晃晃铁皮脑袋）不是小番外类型的，是独立的童话故事ovo


第63章 
　　邬九很确信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游离于两个区域之外的。
　　——这是根本不存在的“边界处”, 相当于他从一扇门跨越到另一扇门时，卡在了“即将跨越”的那个时间点。
　　如果他没有负面状态带来的极端霉运，根本不会踏入这个时间节点, 也不会被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中。
　　那这里怎么会有人？
　　他被卡住的位置十分微妙，处在天台边缘，视野被限制了大半，根本没办法看向声音的来源。
　　声音的主人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 片刻后, 滚轮在地面上“咕噜噜”滚动的声音响起, 衣摆装饰着玫瑰纹样的女孩推着一台巨大的机械，发间的星星发卡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邬九看着那台巨大的机械, 眸中溢出诧异的情绪。
　　“观星仪？”
　　如果不是他很清楚自己在游戏里, 女孩的衣服也明显是勇士之城特产的布料, 恐怕就要怀疑自己被游戏强制踢下线了。
　　观星仪是早期用来观测星体的仪器, 但因为机体笨重的缘故，很快就被更为轻型化的观星筒代替了。
　　在联盟大学中，还存留着一台观星仪, 他闲暇的时候去看过, 所以对此还有些印象。
　　“你很识货嘛！那你一定见过零号机！”女孩仿佛找到知己一般，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
　　邬九：“零号机是？”
　　他只能确定眼前这个女孩是个玩家，便顺着她的话，准备套出来一点消息。
　　可惜的是，他套情报的水准实在不到家。
　　这个问题一出口, 女孩撇撇嘴，显然是对他失去了兴趣：“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看到它的。”
　　她摸摸自己头上的发卡, 露出一个稍显病态的笑容。
　　一只手从她脑袋后面伸过来, 毫不留情地给了女孩一个暴栗。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抱着你那台笨重的仪器来卡bug。总有一天你就等着精神体被困死在这里，然后我打光子通讯报告星网监督者来把你救出来吧！”少年有着和女孩如出一辙的茜色眼眸，眉眼桀骜，像是一只翱翔在天空中的幼鹰。
　　他看向邬九：“抱歉，我家老姐小时候因为劣等基因药剂差点没命，醒来之后就一直坚信某颗行星上有一个叫零号机的旧型号机器人，在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在陪她说话。她的身体在后来倒是好起来了，就是臆想的症状越来越重了。这家伙没有恶意，如果冒犯到你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
　　少年一口气解释完缘由，很显然是收拾过无数次烂摊子的熟练模样：“需要帮忙——咦？”
　　一直在背台词的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露出一个堪称惊讶的神情。
　　邬九：……
　　他心情复杂，虽然很想要按按眉心，但现在他的状态没办法让自己动弹。
　　他只好叹息一声：“好巧。”
　　少年：“确实，先声明一下我是跟着老姐卡bug进来的，绝对没有想要招揽你所以使阴招让你卡在这里的本事。”
　　——他们之前在精神体广场见过面。
　　排在榜一的戚晓身在禁区，自然没办法进入需要连接星网的精神体广场，所以一直都是默认的匿名状态。玩家都确信她是极端单机人，除了通过探路者视角扒出精灵玩家的身份外，对其他方面算是一无所知。
　　但是《神座》出现了首个大型副本。
　　无论是在“如何触发副本”，还是“大佬求带”，或者是“招揽大佬加入自己所在的公会”等角度，之前所维持的微妙平衡算是被彻底打破了——不随意打扰是基本礼貌，但是万一大佬被成功招揽了呢？
　　邬九之前没怎么玩过游戏，不清楚匿名这个功能，也不知道进入精神体广场会默认公开角色信息——他早在和师妹相遇之前，就为了获取和师妹有关的消息，在精神体广场和自己的三个学生见过面了。
　　虽然他一直穿着袍子来掩饰自己的真容，下线的时候也会缩小和师妹待在一起，但也不妨碍有心人辨认出来，借此判断出他们俩组队的消息。
　　玩家破晓没有在精神体广场露过面，但玩家司命出现了，还是以破晓队友的身份。
　　邬九本来是想要去找自己的三个学生谈话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一大堆人围了起来，格外热情地招揽他进入各自的公会。
　　顺带一提，《神座》目前并没有开发出公会系统，所谓的“公会”其实只是部分玩家根据在其他游戏的经验，建立起来的一个“同好玩家互助协会”，也有一些在现实中认识的玩家组成更类似“亲友团”的公会。
　　总的来说，就是同一个公会之中的玩家，成员之间会相互提供帮助、交易手头上暂时不需要的物品道具、共享任务和情报。
　　眼前的少年所在的公会，性质更偏向于“亲友团”。
　　邬九对他的脸有点印象——这是上层区某位高官的儿子，战斗天赋很高，是联盟大学这次招生的重点对象。
　　对于各种招揽的邀请，他都是采取了婉拒的态度。
　　邬九知道师妹现在的情况，如果接触的对象多起来，势必会被发现一些异常——长时间在游戏上不下线、从来不使用和星网有关的功能、对外界的消息堪称一问三不知。
　　虽然大部分人可能都想不到师妹身在禁区这一层，但是任何可能的风险对他而言都是不能承受的意外。
　　即使对少年身后的背景有些心动，他也还是遵循了较为保守的态度。
　　——毕竟可能获取的禁区消息和师妹暴露身份导致光脑被缴，两者对比起来，显然还是后者损失更大。
　　邬九：“我是因为副本被暂时卡在这边了。”
　　“啊，果然是你们触发的副本。”少年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那你的精灵队友呢？也被卡在哪个地方了吗？”
　　精灵队友显然没有这样糟糕的运气。
　　邬九感到膝盖隐隐约约中了一箭，但仍然需要保持微笑：“我这边出了点小状况，她应该已经在迎城了。”
　　迎城这个字眼似乎触发了少年的某个记忆点，他看了眼任务面板，开始“哐哐”敲打自家姐姐的头：“光顾着找你我都快忘了，指挥权啊啊啊！”
　　女孩很熟练地从观星仪上抽出一个锅盖一样的铁皮，往他头上一砸。
　　她反击的力度堪称冷酷，顺手揽住陷入晕眩状态的弟弟，把铁皮安回原处。
　　“陈皮瓜子仁。”女孩做完自我介绍，又把弟弟拎起来，像展示某种货品一样介绍了一番，“追风少年。”
　　邬九：“司命。”
　　交换过姓名，就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友好关系。
　　追风少年眼里冒着一圈圈立体环绕的小星星，但还是没有放弃自己本来的想法：“姐，指挥权——”
　　陈皮瓜子仁看到他的眼睛，满意点头：“还是晕眩状态的时候可爱一点。”
　　她把观星仪收入背包中，揽着弟弟往外面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退回来，道：“你尝试一下断开星网，不要退出游戏，再把星网连接回来，这个方法能解开大部分bug，不过——”她意味不明地笑笑，“如果你比较倒霉的话，还是老实等系统发现异常过来修复吧，这种方法也可能会导致更多奇怪的bug。”
　　邬九陷入了可疑的沉默中。
　　这样的沉默显然让陈皮瓜子仁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笑得愈发猖狂。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榜二居然是个纯种的大非酋！”
　　……
　　迎城，黑街。
　　橘子炒蛋迫不及待地奔向队友：“呜呜呜我想死你们了！外面的小怪都好可怕，我差点以为要去精神体广场见你们了！”
　　妙手呱呱黑着脸，却没有推开她，只是骂骂咧咧道：“笨蛋！你也知道害怕啊，强制下线的通知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回来？”
　　“我那时候还在做食物，因为效果比较罕见，我觉得你应该能用上，所以就耽误了一会儿。”橘子炒蛋有点心虚，迅速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份餐点，“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迅速跑回来。”
　　组队状态是可以看到队友的道具效果的，妙手呱呱本来骂人的话噎在了嗓子眼。
　　【口味奇特的料理】（食物）
　　品质：奇异
　　效果：有效提高专注力，适用于各种需要高精度操作的职业。
　　橘子炒蛋呜呜哇哇地道歉：“我错了！”
　　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干完坏事的笨蛋狗狗，橘色的眼眸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没有人能拒绝笨蛋小狗。
　　红莲骑士金看看妙手呱呱显然是开始挣扎愧疚的神情，当起了和事佬：
　　“好啦，呱呱也很担心你，下次你如果要去其他地方摆摊的话，我们陪着你去，好不好？”
　　橘子炒蛋感动极了：“好姐姐们！”
　　妙手呱呱凶巴巴道：“下次不许和我们离开太远的距离！至少要在范围内！”
　　队友之间“感人”的重逢告一段落，红发少女转眼看向戚晓，作为代表道谢：“谢谢你。”
　　戚晓：“我对她做出来的食物很感兴趣，不用道谢，这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妙手呱呱：“光是和她做交易，而不是直接抢夺这一点，就值得我们道谢了。”
　　队友之间是可以共享背包的——她们显然就是这种类型。
　　三个女孩嘀嘀咕咕地合计一阵，凑出一小袋东西递过来，药剂食物矿石都有。
　　她们给出谢礼的态度十分坚决，戚晓只好老实接下，合计着之后找个机会补偿回去。
　　就在说话这一会儿的工夫，北方向突然亮起几道光束。
　　光束如同利剑，将整片灰暗的天空划开，盘踞在上方的藤蔓如同遇到天敌一般，剧烈地翻腾起来，像是灰绿色的海洋兴起波涛。
　　【苦行者领袖贝拉发动技能，蓝方阵营数值全面提升。】
　　【玩家糖果超甜 成功抵达救济所，获得部分指挥权。】
　　【玩家青渊 成功抵达救济所，获得部分指挥权。】
　　【玩家人不能不吃饭成功抵达救济所，获得部分指挥权。】
　　【玩家可可爱爱狗卷棘成功抵达救济所，获得部分指挥权。】
　　戚晓看着又黯淡下去的光束，若有所思。
　　“玩家的抵达…对数值的加成程度也有影响？”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现了一个大乌龙！一个小天使被零号机性转了！还没有出场的小天使如果有想要的性别也要告诉零号机哦，不然可能就会变成变男变女真奇妙（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忏悔）


第64章 
　　贫民区, 救济所。
　　“我真傻，真的。”法师打扮的青年抬起他失去神采的眼睛来，“我单知道狗策划没有人性, 不会弄出来什么阳间操作，什么奖励都是忽悠人的大饼；我不知道狗策划会阴间到这种地步，我一上线就往救济所赶，和我临时的队友们往这边赶, 我们是很努力的；我们成功抵达了救济所, 拿到了我们心心念念的指挥权, 却没有什么用处，负责后勤的、巡逻的、当厨子的……什么样的指挥权都有, 就是没有我们想要的。”
　　手里抱着饭碗的少女呜咽一声, 也发出了悲伤的控诉：“各处去一问, 原来大家的指挥权都差不多, 根本没有想象中挥斥方遒的潇洒，我急了，央着NPC给点有用的权力, 再一看, 他们竟是把烧火厨子的重任交给我了。”
　　“早知这指挥权是这样的，我便不来了，也省得让各位NPC看着心烦。”用高衣领遮住下巴的女孩惨然一笑。（注1）
　　这边拿到指挥权的玩家并没有想象中欢天喜地的气氛，反倒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原因无他，他们都是在路上临时组成的队友, 堪称过五关斩六将地来到这里，结果特殊奖励给出来的指挥权——真的是“部分”, 具体到谁去指挥搬东西、谁去指挥调度根本不存在的巡逻小队等, 几乎可以改名叫”没用的权力和它悲惨的持有者们”。
　　宋惊雪靠坐在藤椅上, 看临时队友变着花样发疯，慢吞吞把临时开启的留影晶石关闭。
　　这些人说话很有意思，棠棠看了估计会挺开心。
　　想到妹妹，他眼底便不自觉地带上一点笑意来，落在其他玩家眼里，就是糖果受到的打击太大，已然疯癫了。
　　青渊沉重地拍怕他的肩膀：“没事的，糖果，熬过这段剧情我们还是一条好汉，负责指挥大家洗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可以看到在水边洗衣服的漂亮姐姐啊，古蓝星传说里的西施不就是在水边洗衣服的！”
　　宋惊雪：……
　　他把青渊的手请下来，拉着椅子坐远了些。
　　还好，这样悲伤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大家便重新振作起来。
　　人不能不吃饭捧着自己被NPC硬塞的饭碗，露出一个坚定的神情：“我要出去救人！”
　　可可爱爱狗卷棘：“不能就我们这么倒霉！”
　　青渊：“还有6个倒霉蛋的名额，我们去绑架、不是，救几个人回来。”
　　他们在这苦中作乐，宋惊雪察觉到安置在心口处的某件物品突然开始发烫了。
　　他很干脆地从队伍退出：“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再会。”
　　本来就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而且都在副本里，总有见面的时候，大家也没多少不舍的情绪，告别之后就开始快乐挥手。
　　宋惊雪出了门，在低矮的建筑物间快速穿行，最后在一幢墙角爬满蛛网、明显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小屋子前停下脚步。
　　他略一犹豫，从背包里取出一件耐脏的长袍，将自己全副武装后，才矮身进入小屋中。
　　宋惊雪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双手握住脖颈上悬挂的太阳项链，缓缓念出一段晦涩的咒语。
　　阳光从破碎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映照出空气里漂浮的灰尘，片刻后，一道稍显虚幻的身影在阳光下凝聚。
　　少女额心的太阳图腾似乎更为繁复了，她站立在小屋中，仿佛连昏暗蒙尘的角落都被照映得亮堂起来。
　　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真的有用！”
　　宋惊雪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在抬起手时又缩了回来。
　　他笑道：“之后哥哥可以经常让你出来看看。”
　　——这是宋惊棠之前看书时找到的一个小炼金术，加入太阳项链中后，他只要在念诵咒语后不间断地输送自己的法力，棠棠就可以用这种状态出来逛逛。
　　宋惊棠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唇瓣，轻轻摇头：“不用啦，这个法术太消耗法力了，我这次是有事情想要告诉哥哥。”
　　她的身影开始闪烁起来，仿佛老式投影仪信号不好时放出来的画面。
　　“小心人形灰雾，它正在往这边靠近…诅咒的聚合物，很危险，哥哥要小心。”
　　由炼金术法构成的短暂连接似乎是受到某种力量的干扰，被吞掉了几段关键信息，更是在结尾突然中断了。
　　宋惊雪若有所感，抬眼望窗外望去。
　　透明的玻璃被天空中涌动灰雾染成不详的暗色，映出最上方几乎要织成一片崭新“天幕”的藤蔓，仿佛最为怪诞的景象在此处交融汇合。
　　湿润的风从窗户的豁口处吹进来，像是谁人呜咽的哭声。
　　“要下雨了。”
　　……
　　“如果现在的迎城下雨，雨水会不会变成灰色的？”戚晓看着头顶翻滚的灰色云雾，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手里拿着弓箭，随手拨开弓弦。
　　试图从后方突袭的“树根”发出凄厉的哀嚎，扭动的触须被红发少女手中缭绕着烈焰的巨剑斩断，无形的火焰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在半空中蒸腾起淡色的烟雾。
　　火势渐小，“树根”周围枯萎的触须缓缓向中央处聚拢，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
　　妙手呱呱手里拿着一个浇花的小壶，将具有净化和治疗效果的药剂往上面洒。
　　橘子炒蛋格外殷勤地给几个同伴递上具有恢复效果的食物。
　　【恭喜“俩人带一笨狗”成功将偏移的命运线拨回原轨，击败陷入疯狂的狂信徒×1。】
　　面板上头一回跳出滚动的公屏消息，戚晓看到她们的队伍名，很短促地笑了一声。
　　消息还在刷新：
　　【成功击败陷入疯狂的狂信徒×1。】
　　【奖励：金币×5，贡献点×200 。】
　　【大型任务二已发布。】
　　【任务描述：命运是神明无聊的恶作剧——矮人族的神明掌管着命运，祂为注定陨落的神明留下了一线生机。神明的生机尚且留存，神明的遗恨无人可解，唯有复仇能消解魂灵上燃烧的火焰。狂信徒在诅咒中陷入疯狂，苦行者在赎罪中压抑笑容，破碎的魂灵在仇恨中遗忘神明真正的愿望。“请帮助我们吧，请拯救我们吧，请将…被扰乱的命运拨回原轨吧。”】
　　【任务内容：击败并净化陷入疯狂的狂信徒，？？？，？？？】
　　【奖励：每完成一项任务内容，分别奖励金币×5、贡献值×200】
　　【贡献值系统（副本专属）已开放。】
　　【简介：苦行者为了嘉奖表现突出的勇者，为此特别开放珍藏已久的小仓库——虽然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或许可以凭借这些，向心仪的苦行者师父学习技能呢？】
　　“破晓，你刚才有收到击杀奖励吗？”红莲骑士金问。
　　戚晓点头：“有，金币和贡献点。”
　　“我们这边多了一个小队奖励。”红发少女看上去颇有些占了便宜的羞赧，“攻击并净化狂信徒是你想出来的，结果好处却让我们拿了，小队奖励是副本内的数值加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就和我们组个队？”
　　似乎是担心戚晓想歪，她又补充道：“不用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这个加成只要是在组队状态就有效，没有距离限制。”
　　玩家没有处于组队状态时，是没办法看到对方面板的，一些作用于队伍的加成也没办法吃到。
　　戚晓没有犹豫，婉拒了这个提议：“我现在还在组队状态，没办法加入其他队伍，如果强制解散现在的队伍，我的队友可能会以为我这边出现什么问题了，就不让他担心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妙手呱呱：“你现在还没有感应到队友的气息吗？我们已经快走到富人区这边了，狂信徒领袖盖乌斯所在的宅邸就在这附近，狂信徒也多，会很危险。”
　　戚晓摇头：“没有。”她顿了顿，停下脚步，取出三张隐匿符，“就到这里吧，再往里面深入的话很危险，你们带着这个，只要小心避开、不要触碰到四处徘徊的狂信徒，就不会被攻击。”
　　刚才她观察了一路，“树根”一般是通过触碰和底处的视觉来辨认攻击对象，只要小心一点，待在视觉盲区里，就不会被主动攻击。
　　而且红莲手里的巨剑看上去是个品质很高的装备，对异化的狂信徒有天然的克制效果，呱呱的药剂兼具净化和治疗的功效，再配合一个可以回蓝回红的橘子，三人小队的综合实力其实很不错。
　　前面是高危区域，戚晓自然不会为难她们跟着一块。
　　想了想，戚晓又拿出几张攻击类的符箓递过去。
　　妙手呱呱倒也不扭捏，问明白用法后，很干脆地点头：“好，那我们去救济所等你，橘子答应的报酬我们回去就准备。”
　　——她对小队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现在她们还能帮帮忙，但进去就是纯粹拖后腿了。与其让破晓分出心保护她们，不如趁早返回。
　　和三人新朋友告别，戚晓看了眼愈发暗沉的天色，将兜帽拢到头顶，盖住开始打瞌睡的001，抬步踏入富人区。
　　【您已进入迎城富人区（高危区域）】
　　【诅咒的聚合体正在附近徘徊，请小心探索。】
　　富人区的街道比贫民区要整洁不少，建筑物鳞次栉比，可眼下都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上面笼罩着更为深沉的灰色雾气。
　　整片区域一片静默，像是被到处游动的“树根”占据的空城，上面还蒙了一层黑白滤镜。
　　“救救我！”
　　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越过地上蠕动的“树根”，向戚晓奔来。
　　在他的身后，是如同阴云般涌动着的灰褐色浪潮。
　　作者有话说：
　　注1：玩家对话改编自《祥林嫂》《红楼梦》
　　是拿到部分指挥权的倒霉蛋们2333


第65章 
　　戚晓缓缓拉开手里的弓箭。
　　无形的箭支在弓弦上汇聚, 被掩盖在兜帽下的金发闪烁着莹润的光泽，周遭有光点缓缓向箭支的前方靠拢。
　　“叮——”
　　是弓弦拨动的清脆声响。
　　光箭被风托举着，如同一道锋锐的流光, 笔直地刺向浪潮！
　　蠕动的、团聚的、可怖的灰褐色浪潮如同遇到天敌一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如同退潮后沙滩下残留的贝壳般，在瞬间解体、萎缩。
　　【成功击败陷入疯狂的狂信徒×14】
　　【金币及贡献点将在玩家离开该区域后自动结算。】
　　【解锁成就：以一当十。】
　　【奖励：玩家身处该副本时, 将自动标记附近敌对单位与友好单位所在点位。】
　　戚晓头一回看到成就奖励, 心念微动, 一张标满红点的地图在半空中缓缓展开。
　　既然是“红蓝阵营战”，苦行者和玩家是代表友好单位的蓝方, 标记为红点的自然是敌对单位。
　　戚晓面带微笑, 缓缓抬起头。
　　“谢谢你救了我。”少年有着一头浅草色的长发, 看得出来被打理得很好, 即使刚才被追得那么狼狈，也没有干燥炸毛的趋势，只是有一点凌乱。
　　他喘了几口气, 像是才从恐惧中脱离出来的模样, 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感激和依赖的意味：“我叫洛缪，是在教堂工作的牧师。”
　　戚晓：“这边很危险，我带着你离开吧。”
　　她扶住看起来很柔弱、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少年。
　　洛缪感激地冲她笑笑，借力跟着她往出口走去。
　　随着他的动作，地图上几乎要和蓝点交叠在一起的红点, 也开始移动起来。
　　神识在他们背身的那一刻迅速放出，心眼“看”到灰雾自某个方向缓慢游来, 如同一道枷锁, 潜入少年的影子中, 将他的手脚扭曲成树藤的模样。
　　一只手掌堪称粗暴地扯开上面的锁链，又将那些灰雾揉成一团，掌心的位置裂开一张布满尖牙的嘴，将灰雾整个吞下。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洛缪露出不安的神情，像是受惊的小兽般，四处巡视着。
　　他似乎是无意间触碰到了戚晓腰间的竖琴，很快表现出忐忑不安的模样：“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戚晓眯起眼，压平唇角几乎要上扬起来的弧度。
　　她耐心道：“我先送你出去，然后会让可靠的人把你送到救济所。”
　　洛缪：“那你呢？”
　　他看上去很担心。
　　戚晓：“我还需要在这里找一下我的同伴，放心，我托付的人会把你安全送到的。”
　　少年抿了抿干燥的唇瓣，在短暂的沉默后，轻轻拉住戚晓的袍角。
　　他像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我、我跟着你一块，我还有一个朋友，虽然他已经被异化了，但是我想要尝试着救一下他。”
　　戚晓微笑，垂下眼眸，在至高赞歌的琴弦上轻轻扫过。
　　她道：“好。”
　　洛缪对这片街区格外熟悉，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转了一圈，居然没有碰到任何一个陷入异化的狂信徒。
　　——如果戚晓没有看到地图上那些仿佛遇到天敌一般，迅速往周围散去的红点的话。
　　很奇怪，异化的狂信徒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神智，照理来说不该拥有类似“恐惧”的情绪。
　　即使有，也应该是针对光明类的、可以净化的术法，而不是同根同源的同伴。
　　戚晓看了眼洛缪，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神明诅咒…是可以躲避过去的吗？
　　戚晓想到刚才洛缪的影子中发生的一切，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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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诅咒依旧是存在的，只是被某种方法阻隔在外、抑或是吞噬了。
　　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打开话题：“这么小的年纪就需要在教堂里工作了吗？”
　　教堂并非是光明神的专属。
　　一些信仰比较虔诚的地方，也会设立专门供奉自己神明的教堂，挑选虔诚者成为牧师，在其中“侍奉神明”、聆听信徒的烦恼并给出建议。
　　换言之，是类似“心灵导师”的职业。
　　但春神最后的信徒都聚集在贫民区，因为苦行者自认为是罪人的子嗣，一直以来都是身体力行地为普通居民解决烦恼，从来没有设立过教堂这种组织——对他们而言，罪人是无法侍奉神明的，而且资金也不太够。
　　富人区是狂信徒的大本营，却在这里建立了教堂，甚至让一个狂信徒成为了教堂的牧师。
　　戚晓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春神的棺材板可能有点盖不住了。
　　洛缪有点害羞：“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但是沉下心向春神祈祷的时候就会好转很多，所以就一直待在教堂里了。”他顿了顿，艳羡道，“不过我的还只是个见习牧师，我的朋友比我要优秀很多。”
　　戚晓：“你看起来很崇拜他。”
　　“当然！兰道哥哥真的很棒！但是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和我说话——他这些年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了，教堂的主人已经在考虑把管理权转让给其他人选了。”洛缪悻悻道。
　　“那确实很可惜，他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所以才会时不时生气？”
　　“唔…想不起来呢，据说他的母亲是一位很擅长交际的名媛，后来嫁给了教堂的主人，因此常常有些风言风语，导致他的性格也有些敏感。不过他的父亲其实对他很好，在兰道哥哥展露出自己的天赋后，花费了很多了财力和人力去培养他。”
　　“真是搞不懂，这样还有什么不满呢。”
　　少年轻快地晃晃脑袋，被高高束起的马尾如同一蓬生机勃勃的草叶。
　　戚晓附和着点头：“听起来是很美满的家庭。”
　　洛缪很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你也这样觉得吧！明明他拥有了那么多东西，却还是厌憎自己所处的环境，如果真的很讨厌的话，干脆地脱离不就好啦？”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底飞快地掠过类似讥诮、嫉妒的神色。
　　戚晓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眸光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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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富人区巡视了一圈，依旧没有什么收获——毕竟身边还带着一个人形的驱狂信徒器，根本没什么直接打上照面的机会。
　　上方的灰雾愈发浓重，就像是有人在里面加入了大批量的墨汁，还混合着草木灰，以至于整片天空都搅动着令人感到浑浊压抑的色彩。
　　洛缪的情绪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拉住戚晓的袍角，试图往出口的方向走。
　　“要下雨了，这里会变得很危险。”
　　戚晓：“为什么下雨就会变得危险？”
　　洛缪的眸光有些闪烁：“这里的云层是灰色的，落下来的雨或许对人体有害。”
　　戚晓微笑：“没事的，我带了伞。”
　　她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拿出两把做工精致的机械伞——这是之前在矮人族小镇买的纪念品，据说还装备了烘干功能，可以将雨水落下时产生的能量转化为提供运行的能源。
　　洛缪咬牙：“这个伞看起来很贵，万一雨水会腐蚀，把它弄坏了就损失太大了。”
　　戚晓掏出一个钱袋：“没事的，我有钱。”
　　看到她金发下隐隐露出的尖耳，洛缪的神色有些扭曲。
　　半晌，他又道：“夜晚和白天交界的节点，狂信徒的力量会变得很强，他们现在是树根的状态，和植物很相似。如果雨水有增幅的功效，会很麻烦。”
　　这次戚晓似乎不打算反驳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洛缪的神情松动了些许。
　　戚晓看着他放松的模样，手中符意乍现。
　　“天上甘霖，地上霜露。”
　　弓弦轻轻一震，将不断聚拢的大片云层彻底打散。
　　“滴答——”
　　黑色的雨自上方落下。
　　戚晓撑开机械伞，发出一声叹息：“哎呀，看来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黑色的雨丝如同葬礼上缓缓盖起的幕布，不间断地下着，直至发展为倾盆大雨。
　　灰雾的颜色似乎浅淡了不少，戚晓没有看向上方的云层，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在雨中呆愣的少年。
　　他浅草色的头发被黑雨染成了斑驳的灰色，脸上仿佛被谁抹了一道道黑色的小道子，显得格外滑稽。
　　洛缪抬起手，用还没有被染黑的衣角胡乱地擦着自己的头发。
　　“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丑陋的灰色！”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头发，根本没有理会花猫一样的脸蛋，而是执拗地擦去长发上被沾上的黑雨。
　　但雨还在下。
　　洛缪每擦去一个地方的黑雨，就有更多的雨滴落下来。
　　他只顾着擦拭长发了，就好像有强迫症一般，只是勉强眨去眼睫上悬挂的雨滴、摇头晃去脸上纵横成道道沟壑的黑雨。
　　戚晓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轻轻弯起眼。
　　她问：“你讨厌的人，头发是灰色的吗？”
　　她并不需要洛缪的回答，拿着伞微微后退一步，轻声道：“如果是的话，他就在你的身后哦。”
　　洛缪终于动了——
　　他悚然回头，看到一团人形的灰雾。
　　雨势很大，这片区域的排水系统又被到处蜿蜒的“树根”挡住了大半，所以只是一会儿工夫，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洼黑色的水泊。
　　人形灰雾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起初是灰色的、如同细链般的雾气，紧跟着便是黑色的水泊中凭空倒映的影子，再然后，它便凝聚了身形。
　　无数的手掌簇拥着它、又好像是想把它往地底拽去。
　　它站在水泊中，周身的灰雾涌动着，发出类似哀嚎的语调。
　　一张脸在灰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是与少年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眸，连高马尾都极为相似。
　　但他的长发，是灰色的。
　　洛缪发出惊惧的尖叫，他拼命地向后奔去，但本来避开他的“树根”却又在此刻一拥而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人形灰雾看向戚晓。
　　至高赞歌在她的腰间疯狂地发出各种声响，这是格外严肃的警示。
　　“不要伤害她。”
　　一道声音在建筑物的最上方响起。
　　【判定成功。】
　　灰雾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抓起洛缪，从他的身上抽离出了某样东西，往自己的身上一拍。
　　洛缪抽搐着身躯，缓缓化为和周围的“树根”一般无二的存在。
　　戚晓注意到，灰雾的颜色似乎变得浅淡了一些。
　　身边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戚晓转过头，微笑着拉住他的手：“小命，我找了你很久。”
　　邬九垂下脑袋，像是某种温驯的小动物：“抱歉，被负面buff拖延了一段时间。”


第66章 
　　将各自的状况交流了一番, 戚晓转眼看向缓慢向北方挪动的人形灰雾。
　　“它打算往救济所的方向去？”
　　邬九：“刚才那张脸…是盖乌斯。”
　　他神色复杂地吐出一口气：“言灵的判定其实不太顺利，我能感到某种力量在阻碍我的技能。”他换了一种更为贴切的形容，“和当时直面神明魂灵的感觉很像。”
　　戚晓：“但盖乌斯是人类, 如果真要说什么东西能和神明沾边，估计只有狂信徒身上的诅咒了。”
　　“他身上的诅咒力量有些超标。”邬九皱起眉，看向已经化为“树根”的洛缪，“就好像…是很多人身上的诅咒汇聚在他一个人体内了。”
　　戚晓想到刚才盖乌斯对洛缪做出来的举动, 脑海中有道灵光一闪而逝。
　　她将弓箭背回身后, 将至高赞歌拿在手中。
　　——相较于生命树枝叶做成的弓箭, 显然还是至高赞歌更便于发挥光明类术法的作用。
　　琴弦被轻轻拨动，潺潺的乐声如同流水, 将黑色的雨雾遮挡在外。
　　邬九撑着伞, 将伞面往身边倾斜了些, 安静地看着。
　　——他们已经走过了勇士之城与矮人族小镇, 各自的种族中也有不少有关神明的记载，选出一段合适的赞歌并不困难。
　　“来自深渊的怪物渴慕着光明。”
　　“神啊，我们居住的地方暗无天日, 请给予我们些许的光吧, 只需要照亮那漆黑的渊底。”
　　“神明应下了怪物的请求，于是便有一线光明照入渊底。”
　　“来自深渊的怪物厌憎着光明。”
　　“神啊，光让我的皮肤溃烂、让我的力量削弱、让我陷入无边的苦痛，请收回您的赠予吧，那并非是我们可以得到的礼物。”
　　“神明应下了怪物的请求, 于是深渊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来自深渊的怪物不懂得自己的心。”
　　“神啊，光明于我而言并无益处, 为何我还是发自内心地渴求着？请解答我的疑惑吧,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神明发出一声叹息, 祂看向这可怜的、可憎的怪物，回答说——”
　　“在你成为深渊的怪物前，你曾是个万物生灵中的一位。”
　　“活着的时候在阳光底下做出愚行，死去的时候罪孽让你来到深渊，于是你将在抉择中彷徨，永远不解你真正的心。”
　　“深渊的怪物落下泪来，那黑色的泪水砸落在黑色的渊底，生出黑色的根。”
　　“它化为渊底的树，努力地向上生长着。”
　　“——成为树吧，重活一次吧，离开深渊，向着阳光生长吧。”
　　精灵族特有的语言更像是浪漫的歌，以此为媒介释放的术法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明亮的太阳，将晦暗的天空整个点亮。
　　盘踞在上方的灰雾发出不甘的怒吼，遮蔽了大半天空的藤蔓如同遇上天敌一般，自连接处整个断开，软趴趴地落在地面上。
　　像是一场灰绿色的雨。
　　“树根”迅速萎缩，化为人形，空气中弥漫着的光点融入那些枯萎的身躯之中，让枯褐色的“树皮”渐渐拥有了皮肤的模样。
　　【成功吟唱众神诗篇（光明篇章）残页。】
　　【获得技能点数：1】
　　戚晓：“我之前从贫民区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贵族老爷和一名法师的交谈。”
　　她几步走过去，将洛缪从一堆人里扒拉出来，顺手拍了一张回春符。
　　“法师说，法阵已经布置好了。”
　　“他们之间的交谈其实没有透露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比较巧合的是——”
　　回春符治愈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洛缪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声，像是喘不过气一般，捂着胸口，用手臂支撑在地面上，慢慢坐起身。
　　异化毕竟是来自神明的诅咒，即使戚晓已经将负面的力量净化了大半，对他们的身体损耗还是很大。
　　像这种已经失去的生命力，是没办法用回春符补足的。
　　戚晓点点洛缪的眼睛：“他、盖乌斯、那位贵族老爷。”
　　“都是黑色的眼睛。”
　　邬九接上她的话，面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黑色的眼睛其实也不算稀少，但是三个人都撞在一块儿，彼此之间还很熟识，这就很有问题了。
　　可能性最大的猜测，就是亲缘关系。
　　在拥有血缘关系的前提下，各类术法成功的概率都会大幅度提升。
　　他们之前完成宗门任务时就遇上过一个例子。
　　当时的任务是剿灭一个邪修，那个邪修修炼的法门十分邪异——不断地汲取他人的修为天赋，借此来化为己用。
　　邪修当时已经积攒了不少修为，但是受到自身体质的限制，修为升到某个阶段便不得寸进。
　　汲取“天赋”，只能让他的体质有些微的改善，并不能达成质的突破。
　　邪修因此心魔更盛，直至某次失手杀死自己的妻儿，清醒过来后，他变成了三灵根。
　　——他那被杀死的儿子，正是三灵根。
　　这实在是个很轻松的办法，只需要杀死自己的血脉，就可以成功改换成他的体质。
　　于是邪修开始到处掳掠有天赋的女子，逼迫她们为自己生下孩子，再将那些孩子的天赋“置换”到自己身上。
　　美其名曰，乌鸦反哺。
　　凡俗的女子不敢反抗“仙人”，而且邪修挑选对象时，一般都会选择那种家中贫困、兄弟姐妹众多的女孩，在她生下孩子后便给钱了事。
　　所以这件事一直都被瞒得很好，负责管辖该区域的宗门也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邪修不再满足于普通的天赋，盯上了各大宗门的天骄弟子。
　　最开始被带走的是一个小宗门的女修，她是罕见的水木双灵根，在丹修一道上颇有造诣，也因此和小毒女私交很好。
　　小毒女上门拜访自己的好友，却吃了好几回闭门羹——虽然修行者闭关是很常见的事，但是小毒女却觉得不对劲，和宗门报备了一声，便孤身上路去寻找这位好友。
　　然后小毒女也不见了。
　　上门来找心上人的神算子掐指一算，脸色阴沉地冲去了道一阁。
　　当天傍晚，道一阁便放出了“剿灭邪修”的宗门任务。
　　没错，那片区域正是道一阁负责管辖的地方。
　　——同样会推衍之术的宗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实在是个天大的笑话。
　　最后自然是个恶有恶报的结局，但那位极有天赋的女修，也多出来了几个月的身子。
　　小毒女很干脆利落地给出一碗汤药，直言安全无痛不伤根基。
　　但那位女修没有喝。
　　——戚晓后来见她的时候，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像模像样地给自家娘亲递药材。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那位女修不把孩子当作仇人的血脉，只当是自己的孩子，倒是很豁达的性子。
　　小毒女嘟嘟囔囔地看着那边，将这些年收集的邪修功法烧得一干二净。
　　“本来还想让她烧着出气呢，结果这个笨蛋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两人显然都想到了这桩旧事，脸上显出厌恶的神色。
　　戚晓打了个响指，从箭筒中取出一根羽箭，抵住洛缪的咽喉：“你们对盖乌斯做了什么？”
　　“洛缪开始畏惧死亡，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判定成功。】
　　戚晓习惯用威胁手段，看到弹出的面板，从善如流地收起“凶器”。
　　“盖乌斯…那个卑贱的杂种，他是我的哥哥。”
　　洛缪的神情恍惚了片刻，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
　　不同于苦行者的天赋论，狂信徒领袖采取的是血统论，兰道家世代都是担任着领袖的身份，也掌握着迎城大部分的产业和财富。
　　上一代兰道家的领袖，也就是盖乌斯和洛缪的父亲，在某些难以启齿的功能上有些障碍。
　　但凭借自身的财力和权势，他还是迎娶了兼具美貌与人脉的“交际花”，作为自己的夫人。
　　在发现丈夫隐瞒的缺陷后，那位夫人便提出了离婚。
　　——那时候她已经怀了盖乌斯，虽然被丈夫冷嘲热讽了一番，但她通过自己的人脉，还是成功达成了目的。
　　盖乌斯的母亲出生在一个格外包容的家庭，因为早年家道中落，所以举家搬迁到了一座小宅子里，虽然没有什么权力和财富，但生活得很幸福。
　　看到归家的女儿，她的父母什么都没有询问，只是亲亲热热地搂过女儿，开始准备饭食。
　　盖乌斯在更小的时候，就是在贫民区度过的，隔壁有一个叫贝拉的小姑娘，总是笑着和他一起认字、学习剑术和法术。
　　——如果盖乌斯可以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某一日，一个狂信徒突然在大街上陷入了疯狂。
　　盖乌斯正巧和家人一起，在黑街采买食物和生活用品。
　　那位狂信徒是一名剑士。
　　大剑的分量很沉，沉到将他亲人的头颅尽数斩落。
　　盖乌斯呆呆地被母亲护在怀里，看着无头的脖颈喷溅出温热的血花，仿佛在没有意识时羊水的温度。
　　前者带走了母亲的生命，后者给予他生命。
　　迎城有执政官，也有相应的法律条例。
　　没有养育人的小孩需要跟在领养人或者是其他亲属身边，直至成年才能拿到被专人保管的财产。
　　贝拉的家人和他家里很熟悉，决定领养他，但手续还没有走完，盖乌斯的父亲就出现了。
　　——父亲是直系亲属，领养这条道路自然是行不通了。
　　盖乌斯便跟着父亲，进入了兰道家。
　　他努力地练习剑术——他厌恶夺去亲人生命的大剑，所以顶着旁人嘲笑的眼神，将手中的剑换成了细剑。
　　“这是母亲给予我的第二次生命。”他拿着并不趁手的剑，对自己的父亲认真地说。
　　再之后，就是他证明了自己在剑术上的天赋，成为了父亲指定的接班人。
　　为了让自己的青梅竹马重新拥有笑容，他踏上了狂信徒的道路。
　　——这是盖乌斯视角的故事。
　　“哈，父亲其实并不在意他，兰道家一直统领着狂信徒，只要给出足够的好处，那些疯子什么都愿意做——包括用自己的命换来三条人命。”洛缪发出一声讥笑，讽刺意味十足。
　　“兰道家看上去光辉灿烂，但只有作为家主的父亲才知道，我们迟早会被神明的诅咒反噬。”
　　“只有不断地转嫁自己身上的诅咒，我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陷入疯狂。”
　　“盖乌斯，我可怜可爱、豁达温暖的哥哥，他就是最好的载体。”
　　“明明我才是被保护的存在，但是我为什么要待在教堂里，连姓氏都不能轻易地告知他人？”
　　“他就像是泥地里打滚的脏狗，那头灰发也根本不像兰道家的血统，凭什么拥有本来合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赤红着眼，脸上又开始显露出可怖的木纹。
　　戚晓：“你还嫌弃人家灰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头发像是头上长草？”
　　作者有话说：
　　嘿嘿，是盖乌斯哒！
　　这个篇章的最开始就有描述过他的外貌，他是灰发黑眼，贝拉是褐发灰眼。
　　顺带一提，盖乌斯暗戳戳用灰色的宝石来妆点头发，就是因为这种宝石和贝拉的眼眸很相似，包括他系在手腕上的手帕（54章末尾有写到），其实是贝拉经常给他包扎的那块。
　　就…如果不出现这些意外的话，他原本应该是童养夫＋忠犬男友那一挂，可能还带点痴汉属性×


第67章 
　　洛缪愣住了。
　　很显然, 作为真正的“继承人”，这位小少爷一直被父亲精心养在玻璃花房中，听过最恶毒的话, 也就是父亲在自己面前咒骂那位“狼崽子”时，依旧要保持贵族风范与体面的话语。
　　但戚晓是谁？
　　她可是从流民堆里爬出来的，年幼的时候能对着一堆流民放狠话，长大之后能带着一帮好友去道一阁门口吹唢呐, 心魔褪去、变成纯粹乐子人的神算子见了她, 都不会上赶着来找骂。
　　雨已经停了。
　　邬九收起伞, 默默后退一步。
　　他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又慢吞吞凑上来, 把兜帽里打瞌睡的001拽出来, 顺手捂住它的脑袋。
　　001被巫妖的体温冰得一哆嗦, 茫然地睁着豆豆眼左顾右盼。
　　它扑腾了一下翅膀, 试图挣扎出来。
　　邬九：“小乌鸦不应该听这些。”
　　邬九带着001遁出战场，戚晓发出一声冷笑：“哦，也是, 毕竟你父亲还是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呢。”
　　“我不准你这么说父亲！”洛缪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掏出一本法典，径自冲了上来。
　　戚晓看着那本还没有她腰间纸张厚的法典，露出一个堪称怜悯的神情。
　　她甚至都没有拿箭，只是轻轻拨动了一下至高赞歌的琴弦。
　　音波掀起一阵轻微的风。
　　“嘶啦——”
　　少年看着手中被撕成碎片的法典，仿佛宕机一般, 站在原地不动了。
　　戚晓：“盖乌斯是不是他的种，想必你的父亲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对盖乌斯的灰发有过澄清——以至于你也深信这样的流言, 认为盖乌斯根本不配冠上兰道这个姓氏。”
　　她笑了一声：“不愧是兰道家, 往自己的头上泼绿漆，才能染成这样的发色吧？”
　　达成挑衅的目的，戚晓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欣赏了一番小少爷几乎要变成青绿的脸色。
　　她话锋一转：“即使盖乌斯和你们有血缘关系，也不应该那么顺利地成为诅咒的容器——诅咒的源头是神明，而神的子民是无法欺瞒神明的。”
　　言灵依旧在发挥作用。
　　方才被刺激了几回，洛缪的神智已经变得清醒了不少，他试图对抗言灵的法则，但还是不自觉地开了口。
　　“当然，所以父亲想办法让他变成了狂信徒。”
　　“起初我们没有找对方法——我亲爱的哥哥实在很坚定，即使听了那么多闲言碎语，也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甚至变得更努力了。大部分人都是恃强凌弱的，当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后，那些流言也从肆无忌惮的讨论，变成了私下里的谈资。”
　　“直到我发现了他的弱点。”
　　洛缪至今记得那个下午。
　　他作为父亲真正重视的孩子，一直被养在教堂中，作为见习牧师聆听人们的烦恼。
　　——这实在是一项很无趣的工作。
　　富人区的夫人们总是在纠结丈夫对自己的爱意、抑或是该不该接受情人的邀请；男人们总是在祈祷某位社交名媛能丢给他们象征春风一度的手帕、或者干脆把教堂当作社交和地下交易的场所；那些和他同龄的孩子很少来到这里，即使过来，也会用让人并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的头发。
　　那些用天真当作人皮的小怪物，总是用格外矫揉造作的语调问他：
　　“洛缪，你是不是兰道家那个小杂种的弟弟呀？”
　　“我的头发是苍色的，和灰色不一样。”他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小怪物们笑嘻嘻的：“兰道老爷的头发才是苍青色的，你这充其量只能算是浅草色啊。”
　　洛缪被他们的话噎了一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些这些藏在玩笑中的利刃，并无虚假。
　　洛缪的发色继承自他的母亲，那个女人同样被冠以兰道的姓氏，自小恋慕着远房表哥——即使这位表哥身体上有些问题，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儿时的心上人。
　　婚后，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多久的“爱情”，就因为难产死在了产房。
　　父亲说，全怪诅咒。
　　浅草色的长发被割下一绺，安放在洛缪的怀表中。
　　洛缪被送到了教堂中，隐去姓氏、藏好身份，成为了这里的见习牧师。
　　洛缪沉浸在往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那些小怪物嬉笑着，仿佛认定了这个答案。
　　“不要嘴硬啦，你是在这里工作的见习牧师，即使和那个小杂种扯上关系，也是你的荣幸啊。”
　　才不是。
　　我才是父亲真正的孩子，是他认定的继承人，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们现在应该瑟瑟发抖地跪在我的脚边，亲吻我的鞋面。
　　“那是因为他的年纪比较小。就像廓叶树刚长出嫩芽时，叶片是浅绿色的，但是等到夏天的时候，它的颜色就会变得很深。头发也一样，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你们不应该这样肆意地谈论别人的身份，父母和生来的长相一样，又不是孩子能决定的。”
　　安静祈祷的女孩站起身，明明穿着最简单的粗麻长裙，说话的气势却比谁都强。
　　她道：“这样的玩笑并不好——不，也许你们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把伤害人的话藏在言语之中，不管听的人有没有听到、被谈论的人有没有在场，都不符合基本的社交礼仪。”
　　她行了一礼，离开了教堂。
　　——很有趣。
　　洛缪觉得自己将要干枯的心仿佛又渐渐膨胀了起来，名为“好奇”的情绪填充其中，叫他的心脏在胸腔中不断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要从其中满溢出来。
　　他匆忙和牧师请了假，跟了上去。
　　但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女孩爬上了兰道家某个庭院的围墙，亲昵地呼唤着盖乌斯的名字。
　　盖乌斯，肮脏的、夺走他一切的、他可亲可爱的哥哥。
　　女孩甚至都不是为了他说话。
　　她只是不愿意看到盖乌斯被人说成小杂种。
　　洛缪贴在墙根处，直到女孩跃下围墙，他才慢慢走向宅邸的侧门。
　　——他将盖乌斯唯一的弱点告知了父亲。
　　之后的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那个叫贝拉的女孩是盖乌斯与过去仅有的联系。
　　给予他温暖、友谊、爱意，成为他保持理智、不踏入狂信的锚点。
　　只需要一点点错误的引导，让他们两者的理念产生偏移，就可以让盖乌斯失去这最后的锚点。
　　名为盖乌斯的船只，背离了原本的轨道，驶往偏移的航线。
　　——那是由他们亲手打造的陷阱。
　　精心策划、尽力实施，终于，在某个不欢而散的午后，盖乌斯成为了真正的狂信徒。
　　法阵所转移的诅咒一直停留在盖乌斯身边，诱导他的想法、歪曲他的思想，在那一刻趁虚而入——
　　法阵成功了。
　　诅咒源源不断地转移，将他“亲爱”的哥哥变成了眼下的模样。
　　这才像是兰道家的血脉。
　　“我们一直生活在诅咒的阴云下，笼罩在恐惧中，所以他也不能逃开。”
　　“他不该微笑，他不该拥有让人嫉妒的感情，他不该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前置条件：了解盖乌斯成为狂信徒的契机。（已满足）】
　　【触发后续任务。】
　　【支线任务：迷雾之心（已发布）】
　　【任务描述：“贝拉希望大家都能吃饱，我希望她开心，所以我会努力完成她的愿望，成为一个很棒的领袖。”——灰发的男孩曾许下这样的诺言。或许命运不愿眷顾弑神者的后代，诅咒带来的呓语化为遮眼的灰雾，令他在无尽的苦痛与彷徨中遗忘自己最初的诺言，迷失自己的心。】
　　【任务内容：？？？】
　　戚晓看着显示问号的任务内容，重重地叹息一声。
　　邬九在微妙的沉默后，也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讨厌谜语人。”戚晓微笑着作出总结，泄愤般举起至高赞歌，往洛缪头上一砸。
　　至高赞歌发出一声尖利的响声，透露出来的情绪就像是在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什么。
　　戚晓毫无诚意地道歉，抬脚把失去价值、被敲晕过去的渣滓少爷踢到一边：“算了，这个任务先放到一边，和之前一样顺其自然吧。小命，我刚刚拿到了一个成就奖励，会在小地图上标注狂信徒的位置，你这边有显示吗？”
　　邬九打开小地图，看到上面游荡的红点时，几乎在瞬间明白了戚晓的意图。
　　他慢吞吞掏出来一堆药剂：“先去净化这片区域的狂信徒？”
　　戚晓盯着他手里的净化药剂：？
　　半晌，她谨慎道：“巫妖自备的毒药还包括药自己的那种吗？”
　　巫妖诞生于死灵之海，对光明类术法和净化药剂有天然的厌恶心理，虽说不至于像深渊生物一样被直接消灭，但长时间接触的话，也会陷入虚弱状态——在前往克罗地亚的旅程中，邬九就出现了类似的状况。
　　邬九摇头：“这是其他巫妖放在我的储物手环里的，应该光明教廷拿过来抵债的吧。”
　　似乎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劲爆的消息。
　　戚晓眼睛都亮了。
　　邬九看到师妹满脸写着“快给我吃瓜”的神情，哑然失笑。
　　不过他一向很乐意满足师妹的好奇心，便放慢了语调解释道：
　　“教廷很喜欢给光明神建造塑像和神殿，建筑材料都会用最好的，死灵之海有很多矿产资源，也符合教廷吹毛求疵的要求——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主神殿的那两根柱子，还没结清账目。”
　　邬剑修勤俭持家（钱不沾手）九面露不赞同之色：“赊账消费，不可取。”
　　戚晓看他一眼：噗。
　　顶着师兄疑惑的目光，她淡定地将001抱回来，把脸埋在小乌鸦的羽毛中，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师兄看起来全然忘记了从前赊账买剑的事了——要不是她和小黑及时救场，他恐怕就要被多宝阁卖到风月场所当男花魁去了。
　　邬九：？
　　戚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
　　作者有话说：
　　师兄不管钱，如果让他管钱，会变得很穷（恶魔低语.jpg）


第68章 
　　【玩家露露扎  成功抵达救济所, 获得部分指挥权。】
　　【当前指挥权名额已满。】
　　【指挥名单已公示，玩家可在副本界面直接查看。】
　　【请参战玩家在指挥及NPC的引导下进行活动，避免不必要的生命及财产损失。】
　　【恭喜“买巫妖的小精灵”成功净化大批陷入疯狂的狂信徒, 迎城富人区将开放为低风险区。】
　　【提示：人形灰雾正在靠近，诅咒的聚合体拥有极为强大的力量，遇到灰雾时，请尽量待在原地。】
　　【请不要注视它, 在原地安静等待灰雾离开。】
　　邬九看到队伍名, 指尖微勾。
　　他们的手还是牵在一起的, 戚晓察觉到掌心仿佛被一根小羽毛轻轻挠了挠，含笑看向身旁。
　　被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吓到, 邬九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洞里, 面颊有些发烫。
　　偏偏戚晓还要问他：“小命, 你觉得这个队伍名怎么样？”
　　她弯起眼眸时, 实在像极了一直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偏偏这只小狐狸是被他捧在心上爱重的，看着这双笑眼时, 冰冷的心也会悄然绽出一朵心火来。
　　邬九叹息一声, 像是无奈，也像是纵容。
　　他道：“不用买。”
　　这似乎是一个很值得澄清的问题。
　　银发巫妖面颊上的热度尚未散去，身边便悄然升起一簇粉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这簇火焰捧到戚晓的掌心。
　　小小的、粉色的火焰，在戚晓的掌心燃烧着, 就像是一颗尚且跳动着的心。
　　她低头看了许久，突然有了动作——
　　重新回到兜帽中的001有些疑惑地叼起戚晓的往下滑落的头发, 将它们归拢成一束, 想起自己最近偷偷学习的《辫子的一百种编法》, 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实验起来。
　　小乌鸦专注于自己的编发事业，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戚晓手里的火焰愈发活跃，在她的掌心到处乱窜，却始终没有离开。
　　邬九捂住心口的位置，苍白的面容被仿佛被天边的晚霞点染一般，透过一层朦胧的面纱，显得格外羞怯。
　　心火依托于灵魂燃烧。
　　方才…师妹亲了它一下。
　　邬九在为自己纷乱的心绪苦恼，戚晓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她将那簇小小的火焰送回邬九的心口处，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小巫妖不管好自己的心火，可是会被外面的坏人捉走，成为他们的小跟班和打工人的。”
　　邬九哭笑不得。
　　他将心火收回，感受着上面残余的温度，道：“我会自己跑回来的。”
　　“这可不行，至少带点东西作为精神补偿啊。我们可以里应外合，霸占坏人的财产。”戚晓道。
　　这实在是个有趣的玩笑。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唔…不过光凭我身上的这点东西，似乎不够买下小命呢。”
　　“毕竟小命在我眼里，是很珍贵的、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
　　戚晓突然道。
　　她拉开面板，将队伍名改了一下。
　　这一次是——
　　“努力的小精灵可以买下小巫妖吗”。
　　……
　　临时搭建的休息室中，气氛有些凝重。
　　后来的几个“被迫”拿到指挥权的玩家坐在角落里，周围的气氛阴暗得仿佛立刻就能种上蘑菇。
　　追风少年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本来还在为失之交臂的指挥权难过，但发现所谓的“部分指挥权”鸡肋到什么地步时，十分光棍地拖着一把椅子，在不幸“中奖”的几个玩家身边虚情假意地安慰。
　　如果他唇角没有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的话，或许大家还能相信他的说辞。
　　至于现在——
　　还没听他说完，玩家就开始拿起趁手的小道具，往他的脑袋上招呼。
　　陈皮瓜子仁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边上给没有携带“凶器”的玩家递上趁手的道具。
　　戚晓和邬九抵达的时候，正巧被拦在救济所的外面。
　　负责守卫的苦行者盯着邬九脸上的面纱看了片刻，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放纵自己的欲望，只会招来苦果。”
　　“你的报应就是我？”戚晓顺嘴接话，同样被苦行者瞪了一眼。
　　似乎是因为双方神明关系很好的缘故，对方的态度没有对待邬九时那样糟糕，但依旧紧锁着眉关。
　　苦行者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恨铁不成钢。
　　类似于“渣男都把你值钱的宝贝骗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和他待在一起”这种。
　　戚晓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通，再看看师兄的脸，颇有些忍俊不禁。
　　把“决裂”的戏码演出来前，邬九就设想过这样的状况，因此接受得很良好。
　　他安然自若道：“我不是狂信者，这件物品是家中长辈所赠。”
　　这样的说辞显然不能成为无罪证明，苦行者还想要说些什么，便被一道平和的女声打断了。
　　“不要冒犯两位神使。”
　　少女从救济所中迈步而出，原先的粗麻长裙换成了布料更为粗糙的灰袍，褐发上点缀的花朵也尽数卸下，长发用一根素色的黑绳系了一道，和之前相比，更加没有人气了。
　　她依旧抱着那根布满划痕的魔杖，眼眸像一潭静水。
　　苦行者依言退下。
　　贝拉：“抱歉，苦行者一直隐藏在人后，集会被盖乌斯打断几次后，我们互通消息的方式就转变为书信交流了，所以有时候消息会有些延迟，再加上事发突然——”她歉意地笑笑，“狂信徒大批陷入疯狂后，我用了点小方法，把大家都聚集到了这里，之前一直忙着应付异化和救治伤员，所以和你们有关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递出去。”
　　戚晓：“没事，现在救济所的人员安排已经大致处理好了吗？”
　　贝拉点头，面上的神情仍然有些忧虑：“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可以把普通的居民安置好。但是几乎整个迎城的狂信徒都陷入了疯狂，这样下去，只是无意义的消耗战。”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药剂也不太够了。”
　　想要将异化的狂信徒彻底解决，除了光明类术法外，还有净化药剂这一途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法师，也不是所有法师都能学会光明类术法。
　　光明类术法学习的条件极为苛刻，光明元素亲和必不可少，自身对信仰的虔诚也不可或缺——
　　问题就出在这里。
　　如果是在众神行走大陆的那段时间，学习这类术法的要求其实没有现在这么苛刻。
　　甚至巫妖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学个光明类术法。
　　不过一般没有笨蛋巫妖会吃饱了没事干，光给自己找麻烦。
　　是安息不快乐还是棺材不舒服？非得让自己被光晃得睡不着。
　　众神之间偶尔会出现一点小摩擦，但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只要不像战神那样到处挑事，大家都很愿意给朋友的信徒一点面子。
　　反正也就是允许一下，洒洒水的事。
　　神明虽然各司其职，但职权范围还是会有一些地方会重合。
　　比如说，光明神掌管“光”，但同时还有执掌月亮与太阳的神明，甚至命运女神所掌管的矮人族，也发明出了依靠机械运行的光源。
　　再举个近一点的例子。
　　戚晓前不久才向众神许下和让眼前再无病痛的愿望，这是和治愈有关的职能，当时所有发光的光团都可以回应她的愿望，生命女神兼具精灵族的神明和创世神这两重身份，所以最先开口应允——只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春神抢了先机。
　　综上所述，像“我想要学习光明类术法”这种愿望，只要有一位和职权沾边的神明回应了，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毕竟神明真的很多，信徒没那么多的神明还很闲，甚至会化身和信徒一块儿去冒险。
　　但在众神开启界门后，神明便无法听到信徒的祈祷了，更不必说回应了。
　　发展到现在，能使用光明类术法的，就只剩下了教廷的牧师、还有一些天分极高的法师。
　　当然，精灵族不算在里面。
　　他们毕竟是生命女神的信徒，背靠创世神有后台的那种，生命树也给予了他们学习任何东西的自由。
　　这是戚晓在看书时偶然了解的知识，放在眼下的境况下，很快就明白了贝拉在担心什么。
　　——虽然苦行者同样是创世神的信徒，但春神已然陨落，他们学会光明类术法的可能性不大，目前对付狂信徒都是在靠净化药剂硬撑。
　　她伸出手，熟门熟路地往储物手环上一抹，一大堆药剂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邬九放了个浮空魔法，将那些让巫妖抗拒的药剂瓶整整齐齐地摞到门口。
　　戚晓：“这些够吗？”
　　她顺手往邬九的储物手环上一抹，又有一堆药剂被转移出来。
　　贝拉看着足有半人高的药剂堆：……
　　方才还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恍惚的情绪：“够了。”
　　别说是打架了，把整个迎城从赫兰皇室手里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贝拉，苦行者领袖，祖传穷鬼，终于在这一天见识到了行走的财神爷。
　　不对。
　　少女有些苦恼地皱起眉，似乎是对自己的想法有些疑惑。
　　她为什么要这样称呼财富之神？
　　贝拉的烦恼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被戚晓的问话打断了：
　　“最近城里是不是出现了许多好心的勇者？”
　　戚晓扫了眼声望值系统中贝拉的好感度，直接了当地提出疑问。
　　贝拉点头：“多亏了他们，我们的工作量减少了许多。我们现在使用的净化药剂也是一位叫妙手呱呱的药剂师制作的，效果很好。”
　　戚晓听到熟悉的名字，眉梢微动。
　　她笑眯眯道：“可以带我去看看那些勇者吗？”
　　她想顺便讨个债。
　　橘子炒蛋还欠着她一些神奇效果的食物呢。
　　贝拉：“勇者们现在是由执政官米娅直接调度的，我带着你们过去。”
　　作者有话说：
　　贝拉：富婆饭饭饿饿.jpg
　　盖乌斯（愤怒）捣乱不让你开集会！
　　晓晓：惹，偷偷亲一下师兄
　　心火依托灵魂，相当于晓晓亲了一下师兄的神魂！四舍五入双修了（bushi


第69章 
　　苦行者这段时间救助了不少被困的居民, 管辖的领地也从贫民区扩大到了黑街。
　　管辖也代表着将这片区域纳入羽翼之下，以苦行者现有的能力水平，可以将安全区维持在眼下的规模水平, 实属不易。
　　异化的狂信徒仍然在外面游荡，受难的居民都被聚集到了这一片区域，在空置的房子也不足以容纳居民后，新任执政官米娅当机立断, 召集勇士和没有受伤的居民, 开始在空旷的场地搭建临时居所。
　　戚晓跟着贝拉抵达临时居住地时, 正巧看到一个长相英气的女人在指挥地基的铸造。
　　她的气势像极了一头狮子，个子也比一般的女性高上一点, 执政官的衣服是很正式的、量身订做的制服, 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宽松, 过长的袖子被她卷到了胳膊处, 正巧露出袖口处暗色的污渍。
　　“没吃饭嘛！地基要打牢一点，照着我这种来！”她夺过锤子，腰间的大剑与锤柄相撞, 发出一声闷响, 随后便是一阵“当当当”的敲打声。
　　负责夯实地基的玩家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位NPC在那里抡锤子，神情恍惚。
　　米娅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有些不满：“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还好我没有取更奇怪的名字。”青年露出一个堪称复杂的神情。
　　他是个“游戏宅”, 在星网中认识了一堆同好，其中有一个关系很好的亲友, 每次玩游戏时, 取的昵称都奇奇怪怪。
　　——比如说, 在上一款游戏中，对方的游戏名叫“我的好爸爸”。
　　以至于NPC让这位亲友去做任务时，张口就是“我的好爸爸，请你去xxx”，那个纯粹乐子人就会笑得前仰后合。
　　他这个游戏名一直没换过，但《神座》中的NPC似乎还自带了吐槽功能，虽然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NPC私下里吐槽，说最近出现的勇者们名字都取得拗口又奇怪了。
　　乐子人亲友最近被现实里的事务绊住了脚，所以一直都没来游戏里跟他会和。
　　青年面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很快便被隐隐的苦恼与看乐子的心态取代了——
　　“要不要提醒她呢。”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陷入思索。
　　说实话，他有点好奇，这边的NPC智能化程度那么高，在念出亲友奇怪的名字时，会不会直接上手打架？
　　米娅看着这小子又开始神游天外的模样，重重地叹息一声，充满力量感的小臂微微抬起，似乎是一个准备暴击的姿势。
　　“米娅。”贝拉及时开口，终止了这场还没来得及发生的血案。
　　强壮的母狮子看到她，将手中的锤子随手塞回身边人手里，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
　　她抱起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女，在原地转了个圈。
　　猝不及防被塞了个锤子，险些维持不住平衡的青年：……
　　他默默拿着锤子回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戚晓：“她的力气好大哦。”
　　001站在她的肩膀上，悄悄用翅膀把自己盖住：“感觉可以一拳十个001！”
　　邬九：“是不是少了点？”
　　戚晓：噗嗤。
　　她悄悄戳戳001毛绒绒的翅膀尖。
　　001这才反应过来坏巫妖是在埋汰自己，扑腾着翅膀，愤怒地叨他的头发。
　　这边闹成一团，贝拉和米娅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我代表这里的居民感谢你们。”米娅单手握拳，行了一个很标准的骑士礼。
　　贝拉小声提醒：“米娅，你又忘记了。”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精灵的听觉极为出色，戚晓再次看了她们一眼，几乎是在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戚晓面带微笑：“原来的执政官呢？是引咎辞职了，还是在哪里睡着了？”
　　执政官隶属于皇室，但是手中的权力很大，与皇室的联系至多就是报告一下地方的情况，在其他方面可以任意施为，相当于是这座城的“土皇帝”。
　　如果执政官一直都是眼前这位，贝拉作为“执政官的好友”，她所领导的苦行者也不至于一直龟缩在贫民区，连互换消息的集会都能被狂信徒打断。
　　这个提问实在很有目的性，瞧上去有恃无恐得很。
　　又是一次不按常理出牌。
　　贝拉看上去更头疼了。
　　她灰色的眼眸中含着忧郁的色彩：“那位大人见到异化的狂信徒，被吓得重病在床，前不久病逝了。”她顿了顿，补充道，“米娅作为他最忠诚的骑士，在上司病逝后，决定完成他的心愿，守护好迎城。”
　　鬼才信。
　　目光在米娅袖口的污渍上停留了许久，戚晓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倒不如说是贪生怕死的执政官先生准备弃城而逃，正直的骑士小姐为了保证城内安定的秩序，拿起守护用的大剑，让执政官先生“病逝”、顺利执掌城中权力，从而更好地调度与保护居民。
　　——不过这种权力斗争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相较于可能会给自己拖后腿使绊子的存在，戚晓当然更喜欢聪明友善的合作者。
　　戚晓：“执政官一向是由皇室任命的，在迎城彻底恢复后，我会向皇女殿下传信。”
　　她进入迎城时，出具的就是埃娜德给出的引路文书。
　　米娅仍然是那副莽莽撞撞的模样：“非常感谢您，不知道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呢？”
　　作为一直守卫在执政官身边的骑士，她自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
　　为了保护迎城的居民，一些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比如杀死那位意图用居民生命拖慢异化速度的城主，比如付出些什么换来名正言顺的“地位”。
　　和聪明人的交谈总是很省力。
　　戚晓满意点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需要在迎城拥有绝对的自由权。”
　　这个要求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简单。
　　贝拉委婉道：“神使大人，您本来就拥有这样的自由。”
　　眼下这个情况，谁敢碍着让春神降临过的神使啊。
　　到处都是异化的狂信徒，指不定春神因为神使被冒犯，又把诅咒的范围扩大了。
　　大家都惜命，自然不会乱来。
　　戚晓盯着她的眼睛：“即使我不愿意继续攻击狂信徒？”
　　富人区已经有不少异化的狂信徒被净化了，贝拉知道是谁的手笔。
　　眼前的两位神使对陷入僵持阶段的苦行者来说，的确是很宝贵的战力。
　　但她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认真道：“这也是您的自由。迎城的祸端起源于我们的祖先，又由我们的同胞引发。您提供了这么多药剂、还顺手净化了一些狂信徒，于情于理，都是仁至义尽了——甚至您本来都不需要付出这么多。”
　　贝拉想要尽可能地聚集所有战力来对抗狂信徒，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肆无忌惮地向恩人索取帮助。
　　米娅也赞同好友的说法：“如果神使不愿意上战场的话，可以留在后面镇守大后方、负责后勤事务，或者是干脆什么都不干。最近搭建的临时居所很多，您可以挑一间喜欢的住进去。”
　　戚晓笑了：“带我去勇者们目前居住的地方吧，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他们。”
　　这就算是谈拢了。
　　米娅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我还得在这边督工，贝拉，你带着他们过去吧。”
　　玩家们居住的地方是之前的办公大厅，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环形的咨询台，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清理到了角落中，上面胡乱摊着一条被子，几个女孩挤在一块儿，睡得正香。
　　【您已进入迎城勇者小屋（安全区）】
　　【提示：安全区中，不可施放攻击类技能，请勇者们和睦相处。】
　　踏入小屋中，戚晓发出了一声好奇的轻音。
　　凡是玩家，头顶上都飘着一个小气泡，里面写着玩家的游戏昵称、等级和职业。
　　邬九看得心头一跳，视线往戚晓头顶上一瞟，发现师妹头上的标识和其他玩家一般无二后，才将悬着的心轻轻放下。
　　一楼大厅中停留的玩家很多，看到两人头顶上的气泡框，目光愈发灼热。
　　贝拉已经习惯了这群勇者们过于热情的态度，对这样的视线接受良好，甚至有工夫挡在两人身前，把他们往楼上带。
　　楼上有一个独立的小议事厅，几个玩家坐在长桌前，百无聊赖地丢着手里的小道具。
　　【进入特殊场景：勇者长桌会。】
　　【场景介绍：据说是起源于“圆桌会议”的古老传说，从异世前来的勇者们极为轻率地决定了场景的名称——一个小秘密，虽然勇敢的骑士小姐称呼这个地方为小议事厅，但它已经很久没发挥过自己真正的作用了，执政官从不管事，这地方也成了骑士小姐和同僚吃饭聚餐的场所。“那不是餐桌吗？”“嘘，贝拉，善意的谎言也许会让他们高兴很多。”骑士小姐笑着说。】
　　“咦，指挥名额不是满了吗？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玩家过来？”
　　接到消息提示的玩家抬起头，看到两人的游戏名，先是一愣。
　　紧跟着，她如同看到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般，迅速扑了上来——
　　邬九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戚晓面前。
　　原本还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女孩抬起头，身形如同鬼魅般一动，将自己的队友拎回原位。
　　“鸠眠有点人来疯，不用太在意。”她打了个哈欠，“贺贺和盒盒。”
　　“砚井。”和她们待在一个角落里的女孩点点头，继续用软布擦拭手中的长剑。
　　还有一个玩家缩在椅子里，身边的药剂瓶堆成一堆。
　　她眼底青黑，打招呼时也有些萎靡不振：“钙铁锌硒酵母。”
　　“小酵母这段时间一直在制作净化药剂，所以有点缺觉。”鸠眠道，“糖果带着其他人出去对付狂信徒了，如果大佬是有什么事想要商量，大概需要多等一会儿。”
　　戚晓便泰然自若地捡了张椅子坐下。
　　邬九在她身边落座，在储物手环上一抹，挤满奶油、点缀着水果的小蛋糕出现在长桌上。
　　几个玩家迷茫地看着他们。
　　邬九又拿出了几罐莓果汁。
　　玩家：？？？
　　戚晓很自然地推过去一些：“要来点吗？”
　　几个女孩迅速扑了上来，就连钙铁锌硒酵母都努力睁大眼睛，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看着对方行尸走肉一样的步伐，戚晓心生不忍，又多给了一点。
　　“呜呜呜是甜品！”
　　“太感人了，我这段时间居然觉得橘子炒蛋做的东西也还好。”
　　“苦行者的饭真的好难吃，落泪了。”
　　苦行者以苦役要求自身，在饮食上同样如此，饭食不求味道，能填饱肚子就好，吃糠咽菜是基本操作。
　　玩家早就被游戏里的各种美食养刁了胃口，自然不会吃得多开心，眼下看到好吃的甜品，感动的眼泪从嘴角落下来。
　　站在门边的贝拉：……
　　她努力保持着背景板的存在感，头一回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贝拉：屑屑你们


第70章 
　　“这就是你们想要谈的合作？”
　　青年墨发高束, 天蓝色的眼瞳如同一块澄明的蓝宝石。
　　跟着他一道回来的玩家坐在他周围，隐隐有众星拱月的架势。
　　很显然，他在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指挥。
　　不是玩笑般的部分指挥权, 而是玩家们自愿跟随的存在。
　　戚晓手里还拿着符箓，漫不经心地点头：“对，我和小命不会参与进与狂信徒的争斗中，但是会在后方提供支持。”
　　“但以你们俩的实力, 上前线是最好的选择。”露露扎道。
　　她在现实中是东区军校的学生, 早就做好了上前线与星兽作战的准备, 眼下遇到类似的状况，不免有些代入。
　　东区的守则是将护卫普通人放在第一条, 露露扎很小的时候就检测出了不错的天赋, 自此便立誓要保护所有普通人。
　　砚井看到好友的模样, 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她把手中的长剑收回刀鞘：“不对, 露露，你刚才也看到那些纸片的威力了。”
　　在他们回来后，破晓便展示了一番手中的小纸片。
　　轻飘飘的小纸片, 一共有两种。
　　一种可以极大程度地提高防御力, 即使他们用刀剑去劈砍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一种可以迅速回蓝，钙铁锌硒酵母这段时间除了没怎么休息外，法力值也一直处于随时见底的状况，但贴上这种小纸片后，法力值在瞬间就回复了。
　　宋惊雪道：“的确, 相较于两个没什么干劲的有效战力，我更倾向于全体战力的提升。”
　　作为老大的糖果超甜发了话, 其他玩家便也跟着点点头。
　　“不过这种小纸片真的好神奇, 是吟游诗人这个职业的特有技能吗？”人不能不吃饭捧着饭碗, 好奇探问。
　　戚晓瞥了眼她的饭碗，将疑惑的情绪压在眼底。
　　她摇头：“也不算，精灵族生而知之，生命树还会给予精灵合适的祝福与知识。我在出生点那边碰上了一点小意外，精灵们以为我还没有完成诞生的流程，就又把我塞回去了一次，所以我得到了双倍的生命树赐福。第二次接收到的知识里，就包括一些已经失传的古代术法。”
　　这是她在一开始就想好的理由，真假掺半。
　　这种“树生”方式实在很新奇，其他几个女孩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难怪我过主线剧情的时候，感觉探路者的技能特别多呢。”青渊没好意思过去，只是伸长了脖子搭话。
　　戚晓想到邮件那边的红点，眉心一跳。
　　感谢好心小乌鸦001，在她放弃挣扎后，帮着她把未读邮件整理了一下，道具奖励则是收到了系统给的背包中。
　　邮件中的信息也是由001整合后告知的。
　　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就是“探路者”。
　　官方在公测上线的主线剧情中，采取的是她本人的视角。
　　为了保证玩家的游戏体验，她的人物角色也在模糊特征、隐去技能特点后，成为了可供玩家选择、进行主线剧情体验的“探路者”。
　　邮件内容言辞恳切，探路者的技能和她本人所用的大相径庭，没有被有心人看穿的风险，而且给出的奖励也足够丰厚。
　　戚晓在思索片刻后，就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当然，她还是询问了一番师兄，和主线剧情有关的内容的。
　　师兄看起来比她还担心，不仅把所有细节逐字逐句地告诉了她，还顺带着告诉了她不少论坛上的评价。
　　眼下面对这样的谈话内容，她也有把握，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戚晓：“其实官方把我的技能改动了不少——似乎是因为我已经过了一遍主线的缘故，我这边没有主线剧情可以再体验一次，和它有关的内容还是小命告诉我的。”
　　邬九点头：“确实不太一样。”
　　师妹询问他和主线有关的事情后，他特地去过了一遍主线剧情。
　　官方设定的探路者，拥有很多技能。
　　但解析一下，基本上都是师妹使用过的符箓的功效。
　　唯一和师妹技能重合的地方，只有“神箭手”，似乎是为了保护隐私，改动成了“百发百中”弓箭手技能。
　　类似的操作还有很多，反正探路者除了视角之外，和师妹的相似度其实不高。
　　队友之间是可以共享面板的，他们的说法一致，青渊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惊雪敲敲桌面，将话题带回原轨。
　　“恕我直言，这些小道具，应该不是免费的吧？”
　　……
　　天子庸是个氪金玩家。
　　他家有矿，还有房，每天的工作就是躺在床上收钱，无聊的时候就去花钱打发时间。
　　相较于沉迷投资和给漂亮男人花钱的两位姐姐，他因为轻微的社恐，打发时间的方式一直都是在游戏上花钱。
　　稀有道具，买；神级武器，买；珍惜坐骑，买——
　　通过搬空游戏商城、用游戏货币和其他玩家交换，他总是能以很快的速度成为排行榜上的大佬，然后迅速跑路。
　　没办法，成为大佬就代表着搭话的人会变多，他实在不敢面对那么多追捧者。
　　所以一款游戏在他手里停留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两个月。
　　《神座》是二姐买给他的，专用光脑被快递到家，他二姐带着新养的漂亮男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他居住的别墅。
　　“你一直待在家里迟早要长蘑菇！至少从全息游戏开始，慢慢接触一下外界，交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二姐一直都挺担心他的，而且她身边的漂亮男人看起来大有不答应就留下来过夜的架势。
　　天子庸屈服了。
　　不过等他真正到游戏里，却发现也没这么糟糕。
　　一，游戏里可以匿名，在某段游戏CG发布后，满大街都是银色长袍，安全感极高；
　　二，这个游戏没有氪金通道，虽然花不了钱，但是可以在精神体广场和其他玩家交易，对方还不会过问他的个人信息。
　　天子庸：社恐福音！
　　他打游戏本来就是为了花钱，也没什么大志向，干脆就苟着战力当成单机游戏玩，还可以到处闲逛看风景。
　　不过最近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春神之怒”这个副本开启的时候，他正在走神，没留神点开了传送通道，来到了迎城。
　　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异化狂信徒，还有好多玩家。
　　天子庸不想废号重来，只好努力苟命。
　　玩家需要听从指挥的调度，他好不容易来到救济所，还需要定时出任务。
　　全息游戏的沉浸感就是在这种时候在显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虽然玩家的痛觉程度调低了一些，但受伤的时候，还是可以感觉到痛啊！
　　他之前面对狂信徒的时候，胳膊差点被树根捅了个对穿。
　　虽然在贝拉的法术下没有导致伤残，但因为缺乏药物，只能放任它缓慢愈合。
　　因为副本开启的缘故，这段时间，精神体广场上也没办法买到加快伤口愈合的道具或者药剂。
　　大家自己都不够用，自然不会拿出来交易。
　　好在因祸得福，他这段时间都不用出任务了。
　　今天的天子庸，也捧着被包扎好的胳膊，避开人群流浪。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黑街。
　　黑街前段时间才被划入了苦行者的管辖区域，倒不用担心被突然窜出来的狂信徒攻击，只是他看着眼前的摊位，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摊位很小，但上面的书本却堆得很高，就像是来阵风就能把这些书本堆成的“塔”给推倒了。
　　这片地方一直都没什么人烟，天子庸心生好奇，试图取下一本书，翻阅一下上面的内容。
　　“是要买书吗？买书可以抽选鬼画符的购买资格。”
　　一道声音在书堆后面幽幽响起。
　　社恐人被吓得往后一跳，慌忙把手缩回去：“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他这才注意到书堆后面有两张挨得很近的小椅子，方才跟他搭话的，是一位精灵少女。
　　尖耳朵，金色长发，肩膀上还站着一只小乌鸦。
　　天子庸偶尔也会关注论坛上的消息，看到是这位常年排行榜一的精灵玩家，悄悄松了口气。
　　——他的毕生心愿就是当角落里无人问津的蘑菇，眼下看到帮助自己引走绝大部分注意力的好心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感激之情。
　　好心人正在推销：“要尝试一下吗？购买一本《众神名录与事迹概说》，就可以获得一次抽选资格。”
　　旁边正在打瞌睡的巫妖努力清醒过来，慢吞吞掏出一个施加了屏蔽魔法的小盒子。
　　好心人将小盒子拿在手中，热情地举起来：“概率是50%，童叟无欺！很便宜的，只需要1个银币！”
　　天子庸：……
　　好心人看上去很缺钱的样子。
　　《神座》的游戏背景虽然整体偏西幻，但是科技水平并不低。
　　纸张的造价在矮人族源源不断的发明中不断下降，现在购买一本最厚的常规书籍，一般也只需要10个铜币。
　　100枚铜币可以兑换成1个银币。
　　相当于好心人卖的东西，价格是一般书籍的10倍。
　　真的会有人买吗？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拿出一枚金币。
　　其实玩家的收入并不算低，完成任务、更新补偿、交易物品——这些都是收入来源。
　　但在剑与魔法的世界中，学习这些技能也需要耗费很多。
　　一进一出，大家的手里一般只会留个应急的钱。
　　天子庸之前在精神体广场和人用线下货币交换了一些金币，所以手头上还很宽裕。
　　就当是答谢好心人了。
　　一枚金币差不多能把摊位上的书本清空，他把书籍收入背包中，眼睁睁看着旁边的巫妖一抹手环，桌上又堆起一座小山。
　　天子庸：？
　　冤大头当一次就够了，他转身欲走，却被好心人叫住了。
　　精灵捧着手里的小盒子：“你忘记抽选资格啦。”
　　天子庸刚想拒绝，却被一道魔法操纵着没有受伤的手，从小盒子里抓出一把签来。
　　片刻后，他拿着一叠鬼画符，逃也似地离开了。
　　天子庸本以为这是平静生活中的小意外，等到他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便继续进行指挥颁布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需要组队进行的，他照旧躲在角落里，相识的玩家知道他社恐，没有上前搭话。
　　任务是经过评估后颁布的，苦行者的统筹能力很强，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大伤亡。
　　但这一次，他们遇上了硬茬子。
　　异化的狂信徒在临死前疯狂反扑，铺天盖地的树根生出尖刺，往他们这边刺来。
　　天子庸闭上眼，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周围响起其他玩家小小的惊呼，他睁开眼，发现眼前多出来了一个由各种看不懂的玄奥字符构成的屏障。
　　被他随手塞在腰间的鬼画符散发着温和的白光。
　　树根被尽数挡在外面。
　　赢得喘息时机，同行的玩家成功净化了狂信徒。
　　回程的路上，有玩家耐不住好奇，在相隔几米的地方问他：
　　“刚才你用的是什么道具？”
　　天子庸听到人声，忍不住又要跳开。
　　看到搭话的玩家和自己保持了一定距离，他悄悄松了口气。
　　“是在榜一的精灵玩家那边，她和榜二在黑街摆摊，买书可以抽选道具的购买资格。”
　　作者有话说：
　　回收一下文案剧情！


第71章 
　　【成功传播众神事迹。】
　　【获得技能点数：10】
　　邬九：？
　　他看了眼依旧没什么人来光顾的摊位, 露出一个迷茫的神情。
　　这里毕竟才转变为安全区域没多久，一直没什么人过来。
　　除了几个指挥和之前认识的玩家偶尔会过来照顾一下生意外，这段时间唯一的客人, 就是前几天买下一百本书的好心玩家。
　　师妹当时还偷偷给人家塞了一张加强版的龟甲符，是可以形成屏障的，他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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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晓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001，准备一下, 一会儿要有客人上门了。”
　　001一向是晓晓的忠实拥趸, 闻言立刻支楞起来：“好耶！”
　　小乌鸦扑腾着翅膀, 爪子勾住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往桌面上放。
　　戚晓扶额：“倒也不用这么拼。”
　　001振振有词：“卖东西的时候, 总归是要有一个产品展示环节的。晓晓之前去卖艺的时候, 001没来得及表演, 这次可是准备了好久的！”
　　邬九：“它趁你不在的时候, 拿着一枚宝石和一个兽人交换来的匕首。”
　　宝石是001专属小窝里的，矮人族小镇那边有不少用于锻造的宝石，戚晓和星予交换了一些。
　　戚晓的背包一直都是空置的状态, 干脆就全权移交给001管, 除了之前的邮件奖励外，001自己也占了几格。
　　它把宝石和之前的玻璃碎片都收到了戚晓的背包中，在旅馆住宿的时候，会把它们一起铺到小窝里。
　　虽然小乌鸦最喜欢待在戚晓身边，但同样很宝贝师妹给它的东西。
　　这些东西算是001的“私鸦财产”, 戚晓从来不会去管，邬九自然也不会多问。
　　他当时在打瞌睡, 确保小乌鸦是安全的前提下, 就没有插手, 只是疑惑001要匕首做什么。
　　眼下看到001这副做派，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勇敢的小乌鸦决定帮助精灵朋友卖出更多的符箓，准备亲自上场，成为“效果展示鸦”。
　　戚晓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想了想，朝邬九伸出手。
　　邬九心领神会，递上一颗烟灰色的宝石。
　　和001翅膀尖的绒毛颜色很相似。
　　戚晓把宝石放在001的翅膀尖尖上：“这个给001，下次这种开销是可以报销的。”
　　001本来还有点心虚。
　　用宝石换匕首是它心血来潮想出来的法子，它后来才反应过来，一颗宝石的价值比一把匕首要贵重许多，可惜已经找不到和它交换的兽人了。
　　被戳穿的时候，它都做好了被晓晓说上两句的准备。
　　但它没有想到，晓晓会是这样的反应。
　　小乌鸦看着放在翅膀尖、几乎要和新生的绒毛融为一体的烟灰色宝石，黑漆漆的豆豆眼中溢出感动、欢喜的情绪。
　　“001最喜欢晓晓了！”
　　小乌鸦大声宣告着，把宝石收进背包中，变得愈发干劲满满。
　　戚晓：“我也喜欢001哦。”
　　笑着说完这句话，她察觉到手心被轻轻塞入了一枚硬质的东西。
　　邬九垂眼看着她，声音很轻：“契亚山脉盛产烟石，这里的烟石纯度会更高一些，这是我自己打磨的。”
　　前往春之神殿的路上，邬九的确是有短暂地停留过。
　　戚晓弯起眼眸：“谢谢小命。”
　　她把这枚宝石放在随身的小布袋中，愉快道：“它就是我的护身石了！”
　　邬九：“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认真地许下承诺，看着戚晓腰间的小布袋，耳垂有些泛红。
　　银发巫妖悄悄松了一口气。
　　送出去了。
　　说来有些好笑，他会送这件东西，仅仅是因为偶然从NPC口中听到的一个传说。
　　烟石在低温状态下，会转变为液体。
　　迎城中两情相悦的恋人，会在春天的时候挑选一枚心仪的烟石打磨，然后在冬天将烟石转变而来的液体各分一半，等待来年春天，就会拥有两枚完全一致的烟石。
　　若是恋人的感情一直延续，这两枚宝石会在下一个冬天再次放在一起，等待液体交融，随后再次分割，便算是交换过彼此忠贞的誓言。
　　而质地坚硬的烟石，也会保佑恋人的平安，保佑恋人之间的缘分如同烟石般坚不可摧。
　　邬九慢慢蜷起手指。
　　在他的掌心，还有一枚烟石。
　　——巫妖体温偏低，魔法天赋也高，施展一个极寒魔法来“催化”，并不是多困难的事。
　　戚晓注意到了师兄的小动作，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她凑到邬九耳边，轻声道：“等到冬天的时候，我们来交换吧？”
　　没有理会师兄几乎算得上是惊惶无措的神情，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招呼抱着书本对照的玩家：“是要买书吗？”
　　“不不不，我是想要买鬼画符。”青年很自然地回答，看到戚晓的脸，又是一个战术后仰，“大佬？”
　　戚晓：“鬼画符需要购买书籍，才能抽选购买资格哦。”
　　她抬起手，招财猫似的挥了挥：“是你啊，地基已经完工了？”
　　他们之前见过面，当时在米娅旁边、因为抡锤子的力气不够大，还被米娅嫌弃没吃饭的可怜玩家，就是眼前这位。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安详道：“还没，但是米娅觉得我造的地基不太稳当，就把我赶到贝拉手底下，出来做任务了。”
　　说着说着，他没忍住，抹了把脸。
　　他在现实里好歹是建筑专业的，结果没在游戏里大展身手不说，还要被NPC嫌弃打的地基不够牢。
　　我们搞的是精密机械，体系上根本就不一样啊！
　　他吐槽道：“我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这次任务也一样，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狂信徒的异化程度加深了，要不是有个玩家带着你这边的鬼画符，我们整个临时小队都得废号重来了。”
　　“害，我当时都准备陪着亲友从萌新开始了。”
　　似乎是因为经常遇到类似的事情，他的神情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沧桑。
　　戚晓打心底里同情，但还是拿出了小盒子：“概率是50%。”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气势汹汹地拍下10枚银币：“先来10抽！”
　　戚晓将小盒子放在桌面上，顺手摸摸因为没能大展身手而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001。
　　小乌鸦很好哄，很快便兴高采烈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掌心。
　　邬九把手里的烟石收好，从储物手环中取出被闲置了许久的玻璃球。
　　他盯着玻璃球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
　　“怎会如此！”青年手里抓着一把签，露出一个凄凄惨惨的笑容。
　　那些签上，都刻着一行小字——
　　“很抱歉，没有抽中哦~谢谢惠顾，下次一定。”
　　戚晓：……
　　她有点不忍心：“要不——”
　　话还没说完，青年又拍下一枚金币：“100抽！”
　　001迅速探出翅膀，把金币拢到放钱的区域。
　　片刻后，戚晓看着恍恍惚惚的青年，终于明白师兄为什么要叹气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个纯种大非酋啊！
　　要说师兄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心情在里面，戚晓很难相信。
　　她忍住笑意：“我们这里其实还有一项保底机制，达到80抽，就可以获取10张鬼画符的购买资格。”
　　其实并没有，只是对方惨得她都有点不忍心了。
　　戚晓怜爱道：“来吧，自己挑一下，这些都是一次性道具，没办法循环使用，所以使用的时候要选好时机。”
　　她把这段时间画出来的龟甲符和回灵符拿出来，分别堆在桌面上。
　　——其实这两种符箓都是可以循环使用的，但是她还想多赚一点技能点数，所以需要增加书籍的销量，就在绘制时改动了几笔。
　　戚晓丝毫没有赚黑心钱的内疚感，只是热情地推销着：
　　“这种是可以提高防御力的——加强版的可以形成屏障，不过需要两个购买资格才能换购一张；这种是加快法力值回复速度的，如果自己的职业不需要太消耗法力值的话，可以把它忽略不计。当然，我们之后会上新加快生命值回复的鬼画符，欢迎到时候前往选购。”
　　这套话术实在太过熟练，方才还在观望的玩家们一拥而上。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努力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一种4张，再来一张加强版的鬼画符！”
　　戚晓：“好的，客人这次一共抽签110抽，除去保底80抽，下次只需要50抽，就可以再次享受保底待遇哦。”
　　在场玩抽卡游戏的玩家倒吸一口凉气，悄悄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青年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嘛！”
　　001用爪子勾起他要的符箓，在他的头顶上盘旋。
　　非酋呜咽着伸出手：“谢谢你，小乌鸦，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冰冷，只有你愿意给我一点温暖。”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迟迟没有看见小乌鸦飞下来。
　　陈皮瓜子仁往摊位旁摆着的招牌哪里看了一眼，好心道：“你还没给钱。”
　　她顺带着帮忙算了一下价格：“一共是11枚银币。”
　　青年含泪付钱。
　　“带来温暖”的小乌鸦终于愿意飞下来了，松开爪子，熟练地卷起银币，飞回了摊位。
　　……
　　迎城，富人区。
　　被“树根”围得严严实实的住宅中，黑色眼眸的中年男子坐在上座，眉心紧蹙。
　　洛缪跪在金丝绣成的绒毯上，将头深深伏在地上。
　　“抱歉，父亲，这段时间那些自称勇者的贱民们，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加持的宝物，普通的异化已经无法阻止他们了。”
　　回忆起之前的战斗，他补充道：“我们无法伤害到他们，他们的法力也像无穷无尽一般，可以不断地施放法术。”
　　“神使。”中年男子捂住开始显露木纹的脸颊，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春神将诅咒赠予自己的信徒，却将祝福与宝物送给了那些该死的长生种。他们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和人类争夺神明的赠予！”
　　他缓缓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这样下去不行，那个可以吟唱神明赞歌的精灵、还有那个可以使用言灵的巫妖，不能留。”
　　洛缪心中一惊：“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去找你那个浑浑噩噩游荡的哥哥吧，他该去做点正事了。”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是保底机（落泪.jpg）


第72章 
　　今天的摆摊依旧很顺利。
　　邬九将桌面上的书籍收到储物手环中, 防止被夜晚的露水沾湿。
　　这段时间被许多玩家大力追捧的符箓则是被分门别类地放好，随手塞到了戚晓的小布袋中。
　　戚晓坐在小椅子上，突然道：
　　“技能点数好像攒得差不多了。”
　　邬九一边收拾东西, 一边问：“这次想要点亮什么乐章？”
　　这段时间他们卖出去了不少书籍，有些玩家觉得书本占据背包空间，就会随手塞给路过的NPC。
　　以至于这段时间，苦行者闲暇时教授孩子认字, “课本”都换成了《众神名录与事迹概说》。
　　戚晓把收集来的各种神明事迹集结成册, 润色是从埃尔顿那边薅的羊毛, 印刷则是由矮人族友情提供。
　　精灵、人类、矮人三方参与，书籍中基本上都是一些正确导向的事迹, 没什么奇怪的内容, 身为执政官的米娅翻阅一遍后, 便默许了这本书的流通。
　　归功于此, 众神事迹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现在迎城里的小孩基本上都能谈一谈喜欢的神明。
　　所以戚晓的技能点攒得也很快。
　　邬九虽然没见过春之华章真正点亮时的模样，但贫民区那些恢复健康的小孩做不得假。
　　点亮和神明有关的乐章相当于直接拥有神明的部分权能, 算是bug级别的技能了。
　　戚晓摇头：“我打算先点亮神谕。”
　　邬九动作微顿：“红蓝阵营战相当于把所有玩家组进一个大队伍中, 加上蓝方的NPC，都可以归到友好单位中。如果点亮神谕的话，收益确实不会低。”
　　他转过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他了解师妹。
　　师妹一般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计划，她之前明确说过, 短时间内不会点亮神谕，还是先点亮更多的神之篇章、提高自己的战力上限更为保险。
　　眼下师妹却推翻了原有的想法, 要消耗这段时间赚来的所有技能点去点亮一个辅助类技能。
　　戚晓道：“苦行者这边的粮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苦行者决定要用苦役来赎罪, 但还没有到连饭都不允许吃饱的地步。”
　　邬九恍然：“苦行者只会严格约束自己, 玩家如果不满意伙食的话，可以自己去寻找其他食材来制作。”
　　“但他们只是抱怨苦行者的饭难吃，这就从某种程度上反应了——”
　　“他们找不到其他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戚晓接过他的话茬，神情有些沉重，“其实稍微思索一下也能明白。苦行者疲于作战，普通居民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外出，不事生产、不去耕作和采摘野果，连和外界的联系也被一同切断，只出不进，粮食迟早有消耗完的时候。”
　　邬九看着她的神情，心脏如同被蚂蚁噬咬一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师妹刚被带回山的时候，一直都对饿肚子这件事有抗拒心理——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只有眼睛是光亮的，看到可以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不知餍足的小狼。
　　他亲眼看着师妹挣脱两脚羊的宿命，从饱受饥荒之苦的流民堆里爬出来。
　　最初的时候，吃饭之前，他都需要估算一下膳食的分量，避免师妹被撑得送去医馆。
　　那时师父还没有经常外出，每每看到他们，都要摇头叹息。
　　“阿九，这样宠着她可不行。修行之人总归是要辟谷的，我们灵山宗又没有食修的道法，你是打算让她再认一个野师父去？”
　　邬九那时只是笑，斟酌着灵米的用量，本来逐渐递减的想法被轻而易举地压下。
　　他想了想，又往里面舀了一小勺米。
　　“师妹眼下还是太瘦了，至少得把底子补回来。”
　　和师父说话的时候没避着人，他耳尖，听到一个小小的脚步声慢慢挪远了。
　　从那之后，师妹的食量就恢复了普通小孩的水平。
　　邬九私底下埋怨了师父好几回，之后便变着花样给师妹加餐。
　　——即使后来师妹已经变成了可以不吃不喝待在洞府里“摸鱼”的性子，但邬九知道，她还是很讨厌挨饿。
　　很久以前，她不想让自己饿肚子；在后来，她不想看到别人饿肚子。
　　“饿肚子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条腰带使劲把你的腰身往下面拽、还不断地束紧，吞了一口唾沫下去，嗓子眼里止不住地泛起酸，但偏偏吐出来的东西都是苦的、浑的。”
　　“真奇怪，肚子里明明只有泥巴，连树皮都没有，怎么还会有成块的东西呢？”
　　刚被带回来宗门的师妹这么问。
　　百草门门主替她把脉，到后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哄她吃下一颗回春丹。
　　“我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再晚一步，我吐出来的就不止是血块，而是破碎的脏器了。”
　　师妹后来去过许多地方赈灾，这是她某次闲聊时和小毒女提起的。
　　正是因为体会过挨饿的滋味，她才不愿意看到面前上演这样的景象。
　　邬九道：“那就先点亮这个技能吧，其他的不必担心。”
　　戚晓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在邬九略带疑问的视线中，她什么都没有说，心念微动，打开了自己的技能面板。
　　【技能】
　　神谕（待点亮）技能点〖＋〗
　　消耗一定技能点，永久习得该技能。吟唱众神诗篇，大幅提高友方生命值与法力值上限，敌方防御降低，友方攻击力增强。
　　【提示：点亮该技能，将会消耗目前累积的全部技能点，请玩家进行二次确认。】
　　001凑在她的肩膀上，小声道：“二次确认和从前的二级密码差不多，都是为了保护比较重要的虚拟财产。晓晓应该还没有设置，默认口令是使用者的声纹，晓晓随便说一句话就行。”
　　001知道晓晓在常识上有些匮乏，眼下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场，反应速度快了不少。
　　即使对方是晓晓的队友，001也不愿意让对方看出端倪来。
　　巫妖的听力还算不错，邬九听到001的话，垂下眼，若有所思。
　　戚晓：“确认。”
　　至高赞歌从她的腰间漂浮起来，每一根琴弦都被柔和的光芒包裹着。
　　它奏起来自高天之上的乐章。
　　“神明失去了翠绿色的眼眸。”
　　戚晓眼前骤然一黑，所有光亮的感知被夺去，她陷入了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神明失去了聆听信徒声音的耳朵。”
　　“——既然你不愿回应信徒的祈祷，这双耳朵便赠予耳聋的可怜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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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信者笑着举起匕首。”
　　精灵的尖耳传来一阵刺痛，戚晓只听到一声惊呼，似乎是有谁仓皇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但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神明失去了祂的舌。”
　　“请不要向那位神明祈求，您的子民无法承受神明的怒火。”
　　“复生者哭着吞下血肉。”
　　戚晓发觉口中弥漫着腥甜的铁锈味。
　　“神明失去了曾经悸动的心。”
　　“创世的神明面带哀伤，发间妆点着金色的花，祂种下一枚种子——那是逝去神明的心。”
　　“苦行者折下新生的枝条。”
　　心口处骤然一空，像是中间被挖出来一个空荡荡的口子，无数负面情绪涌入其中。
　　“神明问——”
　　“你想要什么？”
　　至高赞歌散发出来的光芒愈发炽烈，琴弦牵系着无形的丝线，化为光茧，将周身布满血污的精灵包裹起来。
　　在触及巫妖时，光芒一闪，带有圣洁力量的琴弦如同世间绝无仅有的祓魔工具，几乎要将那冰冷的手掌也灼伤。
　　邬九不退不避，眸中血色更深。
　　他伸出手，试图靠近至高赞歌，将它从空中拽下来。
　　至高赞歌发觉琴弦没办法阻拦这个执拗的家伙，只好由着他胡来。
　　疯子！
　　和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精灵待在一起的巫妖，果然也是个疯子！
　　邬九的职业是预言者，某些方面的预感放在交流中，也同样适用。
　　——比如说，他可以根据这种能力，提前推测出对方想要说的话。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是拥有神智、可以沟通的存在，他都可以依靠这一种方法来实现“无障碍交流”。
　　邬九：“她为什么会受伤？”
　　他很快便皱起眉：“你说这是试炼，但刚才的话听起来像是春神的遭遇——她的技能来自众神的赠予，只有一个春神的话，很不合理。”
　　“确定那些伤势是脱离目前的状态就可以愈合的吗？”
　　至高赞歌发出刺耳的乐声。
　　预言所给出的感知中，对方似乎是在保证完之后，骂骂咧咧地给出了某个提示。
　　至高赞歌说，陷入疯狂的家伙会阻碍神谕的传播。
　　“我知道。”邬九转眼看向街口的方向，目光沉沉。
　　——那里的雾气突然变得很浓。
　　灰色的雾如同沼泽上方代表死亡与不详的瘴气，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往他们这里移动。
　　【人形灰雾正在靠近。】
　　这段时间被绘制在城中各处、方便苦行者在出现意外状况时及时赶到的法阵，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灰袍覆身的少女看着远处的灰雾，眼中溢出悲伤的情绪。
　　但很快，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你在这里保护神使大人，我去…阻止他。”


第73章 
　　神明问——
　　你想要什么？
　　没有边际的黑暗中, 突然闪现出纷乱的画面。
　　数不清的黄金和灵石铺在堆满天材地宝的洞府中，如同恶龙的藏宝库；
　　废弃的宫殿再度有了人气，皇帝挺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 将一对夫妻推到她眼前；
　　小毒女枕在她的膝盖上，神算子在旁拈酸吃醋，小黑带着一帮师弟师妹学习发家致富炼器法，新认识的几个道友提着小佛子, 将自带的酒肉拍在石桌上；
　　师兄倒在床上, 醉得迷迷瞪瞪, 她伸出手，蒙住他的眼。
　　每个画面都照应着她心中的欲望。
　　——钱财、亲缘、挚友、还有…恋慕。
　　口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甜腥味。
　　戚晓突然笑了。
　　这实在称不上笑, 只是发出破碎的气音——她的舌头也被割掉了。
　　但她还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甚至还有闲工夫, 理一理脸颊边被鲜血洇湿的发丝。
　　“你想要什么？”
　　那个声音还在问她, 更多的负面情绪向她涌来，像是要把某处的诅咒尽数转移过来。
　　戚晓将指尖压在掌心，在疼痛中保持着清醒。
　　除了说话, 还有什么方式可以沟通？
　　对方既然能将她的过去制成幻境, 那一定也能察觉她的思想。
　　我没办法回答。
　　因为现在的我，没办法说话。
　　在心中产生这样的念头后，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
　　铁锈味消失了。
　　戚晓轻轻咬住舌尖，止住笑意。
　　可以沟通，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戚晓：“重点恐怕不是我想要什么。”
　　“神谕是传递神明的话语, 也就是神明的愿望，不是吗？”
　　她盯着空洞的眼, “看”向虚空处：“您的愿望, 是什么呢？”
　　“向背叛自己的弑神者复仇？”
　　“他们已经在历史的洪流中化作了一抔黄土, 留下的后代倒是很多——有一部分踏上了狂信的道路；也有一部分开始用苦役来赎罪；更多的人连祖辈的事迹都不曾知晓，只是作为普通的居民在迎城中生活着。”
　　“重塑自己的身躯？”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只要您愿意告知我具体的方法，我愿意去做。毕竟您前不久才实现了我的愿望，赋予了我治愈的权能。”
　　“还是——向生命女神表露自己真正的心意？”
　　脸颊边的黏腻感也消失了。
　　属于精灵的尖耳微微一颤。
　　方才还沉默的存在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就像是早春时尚未完全解冻溪流，细小的水珠滴落在未融的冰块上，音色如同碎玉相撞。
　　是很悦耳的男声。
　　戚晓喃喃：“居然不是百合！”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她假作愤怒：“可恶，他送给我的为什么不是百合花！”
　　找补的话才说出口，她就发现大事不妙。
　　“小勇者果然还是精灵族的孩子啊。”春神语带笑意，“你刚才都成功用思想和我沟通了，怎么还要说出这种欲盖弥彰的话呢？”
　　戚晓讪笑：“一时没转过弯来。”
　　“没关系，你的想法都很有趣。”春神道，“很少有低位的存在会去揣测神明的想法，也或许是我离开得太早了，没能见证到之后的历史。”
　　戚晓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在记载中，您已经陨落了。但我之前试图吟唱众神乐章时，您回应了我，现在也正在和我对话——还有那些在神殿中徘徊的破碎魂灵，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女神所留下的一线生机吗？”
　　“不，命运没有那么神奇。”
　　“回应你的，是留存在春神之眸中的魂灵——它短暂地唤醒了我留存在过去的一段记忆、一缕气息，现在正在回答你的也是它们。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早已设置好的回答。”
　　“我依旧在宁静的神国中安眠。”
　　戚晓：“您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吗？包括那些被仇恨驱使的破碎魂灵？”
　　她想到了许多。
　　吟唱春之华章时，融入至高赞歌中的金色花朵——那和生命女神发间的花朵一般无二，像是某种无形的“缘”。
　　在春之神殿被破碎的魂灵攻击时，春神之眸为她赢得了喘息的时间——那时便有眼眸的虚影投映在神明空洞的眼眸中。
　　“唔…也许吧，毕竟感情的种子在我这里萌芽。它们在没有尽头的孤独与痛苦中，陷入仇恨之中，也是无法避免的、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
　　“但这不是我真正的心愿哦。”
　　电光火石间，戚晓想起了“春神的委托”这项任务在变更之后的任务描述。
　　【逝去的魂灵尚未熄灭仇恨的火焰，被信徒背叛的神明并非毫无芥蒂——当神明以破碎的姿态重临人间，祂将以最残忍的诅咒加诸背叛者。高天之上的神明发出一声叹息，翠绿眼眸的神明拒绝这样的结局——神明怜爱自己的信徒，这不是祂真正的愿望。“被神明承认的小勇者，请帮助我，不要放任我在怨憎的苦海中沉沦。”】
　　戚晓：“您不憎恨自己背叛自己的信徒吗？”
　　“要说不憎恨——怎么可能。神明也会有喜怒哀乐，命运那家伙还会因为心上人的逝去哭得稀里哗啦呢。”
　　春神慢悠悠道，还特意揭了一下命运女神的老底。
　　戚晓嘴角微抽。
　　很显然，这位“大度”的神明对命运女神瞎编乱造“两位创世神是百合”的谣言，颇有微词。
　　她能逃过一劫，果然还是看在生命女神的面子上。
　　“但是，再深刻的仇恨，燃烧了数千年，也该熄灭了。”
　　“更何况，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真正导致我陨落的那些家伙已经不在了。”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作风实在有一种格外强烈的既视感。
　　想到精灵之森的同伴们，戚晓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的言辞罕见的变得毒辣起来：“时至今日，迎城中依旧有不少狂信徒。在诅咒让他们陷入疯狂，成为被异化的存在后，整个迎城都沦为了危机四伏的场所。”
　　春神的想法和精灵们最开始的想法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区别在于精灵好歹还有挽回的余地，春神则是骨灰都已经被消化了。
　　既然对方可以在过去留下这样的讯息，没道理看不见自己可能遭遇的事情——
　　事到临头才开始想对策，祂不倒霉谁倒霉啊！
　　“你似乎在想一些比较冒犯的事。”
　　戚晓微笑：“没有哦。我才没有在心里嘀咕，能看见未来还自己找虐的神明是笨蛋呢。”
　　反正自己的想法在神明面前无所遁形，所以干脆大声吐槽出来吧。
　　春神似乎也被噎了一下。
　　一时间，空气陷入微妙的沉默中。
　　戚晓自觉扳回一局：“说说看您的想法吧，我作为神使，会好好传达神谕的。”
　　“神明是无法改变与自己有关的命运的。”
　　“在我透过数不清的命运线，窥见与自己有关的命运时，不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不过是将自己推入命运的漩涡中，更近一步地接近必然的命运。”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去做？”戚晓讶然，“你做不做是一回事，被狂信者那样对待，不痛吗？”
　　她补充道：“我说的是生理上的疼痛。”
　　挖眼睛去耳朵割舌头，骨肉都被瓜分得一干二净，背叛者还要平均分。
　　其他的至少还能选择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干脆就是没死就能一直痛。
　　春神：……
　　即使这是残存的意识，祂也觉得不存在的躯体开始隐隐作痛了。
　　祂坚强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陨落并非是我最后的结局。”
　　“命运为我留下了一线生机，正因神明无法改变与自己有关的命运，所以这一线生机，是全然寄托在别处的。”
　　戚晓：“我懂我懂，就像有些妖修渡雷劫的时候，会故意蹭到大气运者旁边，这样就会雷声大雨点小。”
　　这也算是一个小妙招了。
　　灵山宗还未没落时，是有一个御兽峰存在的。
　　前辈手札上就有记载，那时御兽峰的峰主经常会把人间皇室中、有帝王之相的孩子拐回宗门，当人形“避雷针”使用。这样妖兽升阶时，所遭遇的雷劫会容易许多。
　　举个例子，戚晓的所在的曜国，那位五代前修仙的皇子，就是被御兽峰的人带走的。
　　那位皇子修炼天赋不高，但很有些气运，在宗门的日子过得很平顺，最后也是寿终正寝。
　　他结交的大能很多，所以曜国在弱小时，才免于被侵吞的命运。
　　春神：？
　　小精灵脑子里思索的东西有些超出祂的理解范围。
　　祂很快便认定是自己已经不太能跟得上时代的缘故，说出来的话难得有些丧气：
　　“最后一线生机也快要枯萎了。”
　　神明发出一声忧郁的叹息：“那个灰眼的孩子明明应该很顺利地长大，隔壁的小女孩也会成为他很要好的朋友，然后他们会一起踏上冒险的旅途。在某一次回乡时，他们会遇上精灵与巫妖，随后在两位长生种的邀请下前往神殿，一同将我从长梦中唤醒。”
　　戚晓：“盖乌斯和贝拉？”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恕我直言，这个版本实在是太像童话故事了，而且也现实也不太对得上。”
　　戚晓道：“目前的状况是，灰眼的孩子被恶毒的狂信徒父亲带走，成为了安放诅咒的容器，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变得偏激，与隔壁的小女孩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狂信的道路。现阶段，他们已经到达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她点点自己：“精灵正在努力和诅咒的源头沟通。”
　　“好吧好吧，下面宣布我的愿望——”
　　“请化解诅咒，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吧。”
　　【大型任务二（个人专属）已触发。】
　　【任务描述：命运所保留的生机即将枯萎，被扰乱的命运反复无常。悲剧般的狂信徒呵，他本该是拯救神明的勇者，而今却被诅咒缠身，化为至暗的容器；悲剧般的苦行者呵，她本该是另一位勇者，而今却被愧疚与苦痛折磨，怀揣着赤诚爱意与他对峙。翠绿眼眸的神明说出了祂的心愿——“请化解诅咒，让一切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吧。”】
　　【任务内容：解除盖乌斯身上的诅咒，将真相公之于众。】


第74章 
　　任务面板开始自动播报任务的那一刻, 戚晓的眼睛恢复了。
　　她微微敛目，适应乍然涌入视野的大片光亮后，在一片斑驳的光斑中努力眨了眨眼。
　　【技能神谕已点亮。】
　　她被包裹在一个光茧中。
　　作为编织者、本该待在“茧房”上端的至高赞歌却不见了踪影。
　　光茧似乎只是一个防御机制, 避免她在点亮神谕的过程中，受到外界的影响。
　　在她醒来后，防御机制就自动停止运转，眼下的光茧只能算是一个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封闭空间。
　　外界有说话声传来。
　　确切来说, 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不要试图去唤醒他了, 贝拉, 你知道他一路上杀了多少苦行者吗？”
　　“我亲爱的哥哥，可是一直很嫉妒那些人呢。他们和你一起集会、用餐、赎罪, 看上去很亲密, 比他从前和你在一起时更亲密。”
　　“啊啊, 他陷入疯狂的时候, 也依旧想着让你再笑起来呢。或许你笑一下，他就愿意清醒过来了？”
　　这声音实在很耳熟。
　　讨人厌的态度也别无二家。
　　戚晓听到轻微的吸气声，似乎是某个银发巫妖在按耐着上去揍人的冲动。
　　她伸出手, 干脆利落地撕碎光茧。
　　“一直听到什么东西在嗡嗡嗡的叫唤,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只讨人厌的苍蝇。”
　　精灵少女从光茧中迈步而出，血珠顺着银色长袍落下，在地砖上晕开暗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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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面颊上还留着两道血痕，耳边的金色长发也被鲜血浸染了, 极为黏腻地结成一缕。
　　她面上带笑，看起来风轻云淡, 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倒像是从那里宰完人回来, 还没来得及洗净一身的血污, 便迫不及待地奔赴下一个“屠宰场”。
　　周围准备冲上来帮忙的玩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缩回了角落中。
　　他们或是搀扶着被波及的普通居民，或是不停地往苦行者身上丢着各种治愈类的道具。
　　与春神对话的过程中，她更像是进入了某种被法则单独分割出来的空间，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将眼前的场景尽数收入眼底，戚晓面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这段时间搭建的临时住所被摧毁了大半，玩家在建筑物中不停地穿行着，如同勤勤恳恳的工蚁。
　　法师用土系魔法或是木系魔法一点点撑起倒塌的墙壁砖瓦；剑士用自己的武器作为杠杆、作为支点，自己探出手，将被压在下面的居民拉出来；药剂师与生活玩家在紧咬牙关的玩家中奔跑，不时砸下一点具有恢复效果的道具。
　　由无数“树根”扭曲、缠绕、架构而成的树矗立在废墟上，位于树干上的面容布满木纹，浅草色的头发如同恶心的苔藓，攀附在周围几张双眼紧闭的人脸上，视觉冲击力很强。
　　贝拉正在和盖乌斯对峙——
　　如果那团人形灰雾还能称得上是人的话。
　　人形灰雾没有像之前那样，执着于朝某个方向前进了。
　　即使被诅咒操纵了身躯，它似乎也依旧继承了“容器”近乎执拗的心理。
　　诅咒不会在意从前发生过什么，它只是想要靠近某个方向，靠近…某个人。
　　正如之前无数个寂静的夜晚。
　　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繁星闪烁着，灰袍少女孤身一人走入山间。
　　佩着细剑的青年缓步跟上，和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必开口说话。
　　他们依旧牵挂着彼此，但信念却背道而驰。
　　为了不欢而散的场景不再重演，为了维系着片刻的宁静，为了让心中思慕的火焰稍有平息——
　　他们只能在沉默中遗忘自己的立场，在安静中避开彼此的眼眸，悄然交换手中的烟石。
　　烟石是恋人之间，忠贞誓言的见证。
　　盖乌斯总是喜欢把它分割成好几块，大一点的悬挂在“手帕制成的手链”上，小一些的点缀在灰发间。
　　贝拉把它做成了一条项链，妥帖地佩戴着，恰好藏在粗糙的布料下，贴近一颗滚烫的心。
　　——烟石虽然并不昂贵，但它依旧属于宝石。
　　以苦役来为自身赎罪的苦行者并不适合拥有它。
　　灰眼的少女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将自己赎罪的时间延长了一些。
　　正如现在，她只是安静地与昔日的恋人对峙着。
　　戚晓注意到，相较于上一次见面，人形灰雾已经变矮了许多。
　　确切来说，是更沉入地底的影子中了。
　　那些簇拥着他的手掌已经可以伸出一整条手臂了，数量也比上一次更多。
　　——就像是来自地底亡灵的怨念与诅咒。
　　在更近些的地方，银发巫妖的手掌几乎被整个灼伤了。
　　巫妖在伤势比较严重时，身体会自动进入睡眠修复的状态，眼下他正在努力对抗着自己的本能。
　　“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吗？”
　　戚晓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至高赞歌在邬九手中发出一阵轻微的乐声，就像是心虚时小声的辩驳。
　　戚晓：“至高赞歌。”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至高赞歌自知理亏，化作一道流光，回到戚晓的手中。
　　戚晓带着微笑捧起它，然后…用它的琴弦乱弹一气。
　　在嘈杂错乱、毫无章法和美感的乐声中，她顶着周围人愕然的目光，顺利感应到某位要面子神器社死后痛不欲生的心理状态。
　　邬九看到她孩子般的报复手段，有些好笑：“我没事，它是为了保护你，我受一点伤也不要紧。”
　　至高赞歌：？？？
　　它敏锐地感受到某种不太对的气氛，通过烙印之间的联系，这种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
　　戚晓：“你喜欢什么曲子？送葬的还是出殡的还是躺板板？”
　　至高赞歌发出一阵哀伤的乐声。
　　片刻后，一道暖色调的光芒自琴弦中溢出，覆上邬九手上的伤口。
　　伤口缓缓愈合。
　　戚晓神色稍缓，开始回答邬九的提问：“已经愈合了，神谕也成功点亮了，还和春神短暂地交流了一下。虽然神明本人说这是已经设置好的回答，但这些回答还是给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点。外面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向那棵形态可怖的树。
　　邬九：“洛缪的父亲、也就是兰道家的前任家主，为了打败苦行者，放任自己异化，最后异变成了一条蛇。”
　　“蛇？”戚晓皱眉，“狂信徒异化的方向不是树根吗？这是神明布下的诅咒，照理来说会和神明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怎么想，春神似乎都没办法和蛇沾上边吧？”
　　“也许是因为蛇象征着永无止境的贪欲吧。”邬九道，“巫妖这里有留存一些偏门的书籍，里面记载着一些…野史？”
　　“春神从流转的四季中走过，在草木萌发的春日，遇到了一条蛇。”
　　“蛇请求祂，让夏日尽快到来。”
　　“春天的猎物都没有什么肉哩——哦，我是说，大家都饿了一个冬天，还是让大家先吃吧，我饿一阵子没关系的。”
　　“春神回应了它的愿望。”
　　“随后，蛇待在浅溪中，再次祈求神明，让秋日快些到来。”
　　“夏天太热，它们带着一股汗臭味，总要洗洗才能入口——哦，我是说，它们把溪水都给搅浑了。”
　　“春神看着几乎要成为血河的溪流，不置可否。”
　　“秋天还是到来了，蛇蛰伏在灌木丛中，等待着满载而归的猎物。”
　　“这真是个不错的季节，每天都能变着花样吃饱——据说那些家伙在冬眠之前，会把自己填得饱饱的，说不定口感会更好。”
　　“蛇打着自己的算盘，开始请求神明。”
　　“神啊，请让我来到冬天来临之前吧。”
　　“你现在就吃得很饱啊。”
　　“春神笑着回答。”
　　“冬日来临了。”
　　“蛇陷入了冬眠。”
　　“一群饥饿的老鼠在温暖的洞穴中找到了它，将这条僵冷的、膘肥体壮的蛇撕成了碎片，安然度过了整个冬天。”
　　戚晓：“还算不错？毕竟恶有恶报了。”
　　邬九若有所思：“这倒没错。那位老兰道先生吞吃了不少苦行者的尸体，还融合了许多狂信徒，在变成树的样子后——如你所见，他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情感和意识，已经变成一张老树皮了。”
　　“小兰道先生自愿成为了新的中枢，不过他似乎也撑不了多久。”
　　他一心二用的本事向来不错。
　　在“树”因为失去控制者而发狂、趋向崩溃的时候，洛缪冲开玩家的防线，往里面扑了进去。
　　“树根”如同蠕动的蛇，将他吞入躯干中。
　　木纹在洛缪的脸上显现，随后他便彻底融入了树中。
　　“你们还真是有闲心啊。”
　　洛缪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一般，操纵着树根——
　　树根卷起碎石，激起烟尘，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们袭来！
　　在下方救治伤患的玩家发出惊呼。
　　还有余力的法师勉强抵挡，但更多法师是直接被卷到了废墟旁，被匆忙赶来的剑士护在身下。
　　更糟糕的是，废墟开始二次塌陷了。
　　邬九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高天之上的神明啊，请聆听我的诗篇——”
　　“现在来不及读条了我一会儿补给你们！”
　　戚晓咬牙：“神谕，启！”
　　作者有话说：
　　剩下全靠神明给面子（bushi


第75章 
　　辉光如同一枚种子。
　　周围的魔法元素呈现出具象化的色彩, 在漩涡的作用下飞速流动着，向戚晓的身边汇聚。
　　种子在近乎梦幻的景色中扎根，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吸收着周围的魔力, 长出枝桠、尽力舒展——
　　于是辉光照耀了整片迎城。
　　无形的屏障在区域的边界流动着，辉光构成的树支撑起整座结界，魔力如同丝带，在它的枝桠上缓慢飘荡。
　　至高赞歌仍在弹奏着没有颂词的乐章。
　　琴弦兴起了一阵风。
　　数不清的、散发着光芒的叶片从树上簌簌落下, 被各色的魔力裹挟着, 落在人们的手心。
　　【玩家破晓成功施放大型领域类技能。】
　　【蓝方阵营攻击力提升, 红方阵营防御力下降。】
　　【提示：该状态存在时间限制，请玩家把握输出时间。】
　　仿佛有无形的时间魔法在拨转齿轮, 站立在废墟中央的精灵手持竖琴, 银袍被微风轻轻吹拂着, 身上沾染的血色在眼前凝聚成一团缓慢流动的血球。
　　辉光之树在她身后显露出沉默的影子, 像是庇护，也像是无声的效忠。
　　“还愣着干什么？”戚晓叹息一声，“搞快点, 维持这个状态有点累。”
　　老实说, 众神是真的很给面子了。
　　这么敷衍的祈祷都能回应，虽然也要感谢作为媒介的至高赞歌，但果然还是一直有关注这边的情况吧。
　　不过太给面子也有个坏处。
　　本来只是最基本的提攻减防效果，但在众神的有志一同的放水下，这次的神谕成了某种拥有祝福效果的领域。
　　本来这个技能是绝对不可能形成领域的。
　　领域, 是专属于某个人的，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区域。
　　可以这样说, 创造领域的人就是领域的创世神, 拥有决定领域法则的绝对力量。
　　总而言之, 是很偏向于高等魔法的知识——当然，也有少部分人根本不精通魔法，但也无师自通、觉醒了领域。
　　年长一些的精灵就有少数几个会施放“领域”的，比如之前那位白发精灵繁。
　　繁的领域拥有治愈类的效果，在早年和人类关系不那么紧张的时候，还会被教廷的人请去各种大型战场救治伤员。
　　因为教廷比较要面子，给钱也很大方，所以繁偶尔会接下单子，然后带着一堆新奇的礼物回去。
　　戚晓从她那里收到的礼物就有不少来自教廷。
　　算算时间，这些礼物差不多已经算是老古董了，倒卖给现在的教廷，戚晓还能赚上一笔。
　　扯远了。
　　领域的主人可以轻易改变其中的法则，但与之相对应的，自身的□□强度也会变得十分脆弱。
　　繁就曾经提到过一位和自己同时代的红龙——
　　龙是高傲的种族，但是和精灵族的关系一向不错。
　　那位脾气暴躁的红龙虽然看不上繁优柔寡断的性子，还总是嘲讽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自己的心软拖累到死，但每次到处打架受伤的时候，还是会凶巴巴地让繁展开领域。
　　随后红龙便会安静地蜷缩起鳞翅，或者是因为受伤太重，一边翅膀直接耷拉在地上，任由精灵靠坐在她的脖颈边，在轻柔的歌声中陷入沉睡。
　　红龙热爱战斗，红宝石般的鳞片如同以战斗时肆意泼洒的鲜血淬炼而成。
　　她也拥有领域，但不同于繁，她的领域更偏向于提升自身的攻击力——这可以让她在战斗中发挥更恐怖的实力。
　　繁喜欢待在精灵之森，为数不多的几次“外援”，几乎都是和红龙一起的。
　　她负责救治，龙负责打架。
　　更多的时候，都是红龙带着一身伤过来找她治疗，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伤好之后就丢下一堆战利品，拍拍翅膀飞走。
　　用其他精灵的话来说，这头红龙像极了嫖完就走的恩客，好在给钱还算大方。
　　繁收起领域，面无表情地揍了他们一顿。
　　精灵和龙同为长生种。
　　繁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站在树梢上，看着红龙的鳞翅与天际的晚霞融为一体。
　　搅乱的云霞如同随意在幕布上点缀的绚烂色彩，将红龙的鳞片映得熠熠生辉。
　　然后她在某个傍晚，收到了来自龙谷的传信。
　　她通过定位不太准确的传送通道，来到一向封闭的龙谷，见到了一头红龙。
　　——那些鳞片看起来真的像是用鲜血染红的了。
　　龙趴伏在地上，浑身僵冷，已然失去了生机。
　　“她这次遇上的对手是一位龙骑士——没有龙的那种。那个人类似乎拥有一点神眷者的血脉，修习魔法的同时，还把□□强度淬炼得很强。在战斗的过程中，绯施放了领域，被对方抓住时机接近了。”
　　“那个人类本来不打算杀了她，但绯不愿意做他的龙，即使是有时限的平等契约也不愿意，被激怒的人类杀了她。”
　　繁展开自己的领域，将这头倔强的龙笼罩在领域的法则之中。
　　但死亡是无法逆转的。
　　试图改变领域法则的精灵吐出一口血，在红龙的身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红龙脖颈上的逆鳞散发出莹莹的微光，随后那只没有沾染血污的鳞翅被残存的魔力驱动，轻轻盖在精灵的身上。
　　“那实在是很漫长的安眠。”
　　繁没有说自己在梦中究竟梦见了什么。
　　等到意识到不对的精灵们找到她，她身边的红龙已经化作了一座长满枫树的小山。
　　精灵安静地沉睡在枫叶构建的床铺上，眼角闪过类似鳞片的光泽。
　　繁醒来后，便成了精灵族的长老。
　　这位长老依旧是“大善人”的性子，但在告诉小精灵与过去有关的故事时，眼眸总是会闪过类似追忆的色彩。
　　另外还有一点，是被她千叮咛万嘱咐的——
　　“领域很消耗魔力，如果小破晓在哪一天学会了使用它，一定要确保周围有可供调动的魔力。”
　　“否则领域就会转而吸收你的生命力，用来维持法则的运行。”
　　从理论上来说，法则改变的东西越多，所需要的魔力越大，可能承受的生命力反噬也越严重。
　　虽然精灵是长生种，还是生命女神的信徒——
　　但没事还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目前人手有些不够，破晓，你可以先把废墟下面的人救起来吗？”
　　糖果超甜刚从废墟里挖出来一个双腿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小女孩，似乎是因为正在安慰女孩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温柔了不少，
　　领域中的一切在戚晓眼中，都无所遁形。
　　戚晓看着疯狂涌入他体内的光元素，眉梢微挑。
　　教廷那些经过千挑万选后，对光明神绝对忠诚的信徒暂且不说。能如此大面积调动光元素的，除了所谓的“圣光血统”，就只剩下随身携带相应道具这一猜测了。
　　圣光血统是神眷者后代偶尔会觉醒的一种体质，天生便拥有很强的光元素亲和。
　　在赫兰皇室的记载中，教廷的那位圣女，就是这种体质。
　　名为莉莉丝的圣女，依靠这种“被神明眷顾”的体质，在短短十年间，学习并熟练掌握了教廷所拥有的全部魔法。
　　随后圣女这个职位便脱离了各种仪式官方发言人的工作，不再是中看不中用的吉祥物。
　　至少在莉莉丝活着的时候，圣女是真正拥有实权、与红衣大主教齐平的大人物。
　　因为有莉莉丝的特例在前，所以圣光血统的孩子一出生，就会被带到教廷进行洗礼与赐福等一整套流程。
　　——鉴于教廷是目前最大的传销头子，啊不，跨国组织，再加上薪资待遇十分丰厚，大部分家长都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入职教廷。
　　圣光血统很稀少，即使自身没什么天赋，教廷也愿意“养”着这样的存在。
　　毕竟他们是被神明眷顾的神眷者后代，单单是可能带来的利益，就比养闲人的付出多出来不少。
　　综上所述，圣光血统基本上逃不出教廷的手掌心。
　　对方身上的光元素浓厚得几乎都要形成漩涡了，只要是个牧师就能分辨出来。
　　教廷不允许信徒在神殿以外的地方施展光明类术法，糖果超甜闹出来的动静挺大，很显然还不知道这一回事。
　　要么是对方真的心大，要么就是对方身怀重宝不自知。
　　戚晓更倾向于后者。
　　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的异样。
　　戚晓点头，看向邬九。
　　邬九察觉到那股束缚自己的力量已经消失了——似乎对方只是想要让戚晓顺利施放“神谕”。
　　他敛目，目光触及地面上被砸断的房梁，微微一颤。
　　“废墟中的石块纷纷漂浮起来，以整齐的姿态一个个摞到空地上。它们没有引发二次坍塌，也没有任何人受伤。”
　　言灵绘成的字符在半空中投映出来，部分字节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言灵可能判定失败的地方。
　　邬九第一次使用大范围的言灵术，再加上之前还受过伤，面上困倦的神情更严重了。
　　他抿唇，还想要开口补充些什么，借此来提高成功率。
　　戚晓拦住了他。
　　精灵的声音很空灵：“请实现他的愿望。”
　　【判定成功。】
　　数不清的石块自废墟中升起，碎石和土屑落在突然亮起的屏障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玩家们争分夺秒地将底下的伤员营救出来，辅助类职业的忙着救治、法师忙着施展恢复类的法术。
　　剑士们腾出空来，有志一同地冲到树根前，开始劈砍那些形状愈发诡异可怖的树根。
　　邬九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眼泪让他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一根生着尖刺的藤蔓突然向他们这边刺来！
　　邬九在腰间一捞，却落了个空。
　　这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却让藤蔓抓住了时机——
　　他拧身一转，挡在戚晓身前。
　　“师兄！”
　　——在骤然暗下去的世界中，一道带着惊惶的声音清晰响起。
　　作者有话说：
　　师兄以为的掉马：糟糕，暴露了
　　晓晓：糟糕，太着急了，忘记演戏了


第76章 
　　邬九, 前灵山宗首席，现死灵之海巫妖、兼任众神使者的队友，遭到袭击时, 慌乱的情绪压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他一咬舌尖，硬生生拉回自己的意识。
　　废墟中声音嘈杂。
　　“药剂！这边有人受伤了！”
　　“玩家的话不要紧，领域能加快生命值的恢复速度，你去休息区那边待着, 把这个孩子照看好。”
　　“废墟中还有伤员吗？有侦察技能的看一下, 没有的话我们开始分配人员。”
　　“生活玩家和没有满级、技能熟练度不高的玩家回到大后方, 帮忙照看伤员，辅助当前留存的苦行者, 必要的时候使用刚才发下去的鬼画符道具。”
　　“虽然是一次性损耗品, 但是在任务上必要的消耗会补发, 不要不舍得用。”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战力值比较高的人跟我来, 先把司命救下来。”
　　“破晓——需要帮忙吗？”
　　“麻烦帮我牵制住主体之外的树根，我先宰了这家伙。”精灵的声音很轻快，但却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邬九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勉力睁开眼, 发现自己眼下的状况有些不妙。
　　粗壮的藤蔓如同底下盘根虬结的“根”, 偏向木质的藤蔓上生满尖刺，一部分深深勒进他的皮肉中。
　　伴随着愈发绞紧的力道，藤蔓像是生了毒牙的巨蛇一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吞入口中。
　　这点伤势对巫妖来说无足轻重，邬九还在恍惚状态, 慢吞吞在藤蔓上摸索一阵，触及藤蔓上的尖刺, 微微一顿。
　　刚才喊话的砚井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和周围的玩家交换了一下视线, 几个人很有默契地走出来，向周围四散分开。
　　被擦拭得寒光闪闪的细剑挽出锐利的剑芒，将狂舞的树根尽数斩断；大剑上燃起赤红的火焰，伴随着隐约的尖啸声，火势不断蔓延；吟唱声中，神圣的术法通过某样媒介降临，光芒仿佛要将灰雾驱散……
　　没有靠近主体的树根被牵制住了。
　　但矗立在废墟中央、与辉光之树遥遥相对的“树”，没有因为部下的损耗，而受到任何影响。
　　他操纵着另一条藤蔓，直直朝着戚晓扫去！
　　在接触到那一片建筑物后，藤蔓在顷刻间膨胀，将整座建筑物猛地缠绕起来！
　　藤蔓攀在建筑物的外墙，像是一条盘踞在废墟上的巨蟒，尾端绞住猎物——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瞬息之间，碎石四溅！
　　洛缪在狂笑：“神使大人连一条藤蔓都避不开吗？”
　　“真可怜，原来你变成这副鬼样子，不仅视力会下降，连脑子都会变得不太好使啊。”
　　一道声音在后方响起。
　　精灵的银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金属制成的机械翼轻轻振动着，锋利的羽片在阳光下反射着晃眼的光。
　　她将手背到身后，轻轻一拨弓弦。
　　霎时，数不清的羽片向洛缪疾射而去！
　　属于精灵的语言如同流畅的诗，伴随着这一波攻击在上方响起！
　　【耀光。】
　　“请不要伤害他。”
　　在下方对付树根的宋惊雪似有所感，在装备的加持下，他能清晰看见周遭的光元素。
　　眼下正有一部分的光元素从他这里离开，朝精灵的方向飘去。
　　被灰雾填补的天幕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将一切阴霾都驱散。
　　藤蔓在耀眼的光芒中逸散出灰色的雾气，随后又化为灰烬般的颗粒，数十个面色惨白、骨瘦如柴的狂信者从藤蔓的中央现身，被一阵风托到地上。
　　失去一根主干，洛缪发出不甘的低吼。
　　——他越来越像一只没有情感的野兽了。
　　或者说，像一条蛇。
　　戚晓打量着他，发出一声讽笑：“改良过的机械翼，喜欢吗？在你们狂信者的传说中，是命运女神拉下了铡刀，这是矮人族做出来的东西，也算是达成你们追随先祖步伐的心愿了。”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精灵，真是虚伪得令人生厌！”余下的藤蔓废墟中胡乱横扫着，如同在泥地中翻滚的蛇。
　　“同为创世神的信徒，凭什么精灵拥有漫长的生命、令人艳羡的天赋与财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如果春神在一开始就赐予我们这些，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事，更不会有这些该死的诅咒！”
　　“那当然是因为——精灵被神明眷顾啊。”戚晓慢悠悠道，“开玩笑的。”
　　“虽然不明白你的逻辑，但是麻烦你先搞清楚一点。”
　　符意在戚晓的手边缓缓成形。
　　空气隐隐躁动起来，一个巨大的火球突然出现在戚晓身侧！
　　赤色的火球在半空中燃烧着，就像是和天上的太阳同出一源。
　　至高赞歌的琴弦微微一振。
　　于是太阳坠落。
　　火球将废墟上蜿蜒的树根尽数点燃。
　　火焰如同拥有意识般，在玩家面前收起獠牙，温驯地绕到一旁。
　　所有的“分枝”都被带有光元素的火焰烧灼着，灰色的雾气在火焰中升腾又消弭。
　　哀嚎声如同层叠的浪潮，每响起一次，洛缪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神明从来没有亏欠你们什么。”
　　“祂接受你们的信仰，实现你们的愿望。若你们天生知足，便应该给予神明与愿望等同价值的回报，或者是干脆控制自己的欲望，但你们没有。”
　　“你们一次次地许下愿望，要求也得寸进尺——那些不合理的、日渐膨胀的欲望，真的应该被回应吗？”
　　“分食神明的骨与血，将祂留下的遗物作为战利品。你们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如果神明没办法满足，就自己争取。”
　　“你们真的把祂当作信仰的神明吗？”
　　“不，你们只是把祂当成了许愿的工具。”
　　“我一直都很疑惑狂信者的动机。虽然很多人都说你们疯了，但疯子做事是没有章法的，你们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性和计划性，看上去实在不像。”
　　“不过我刚才想明白了——如果把你们眼中的神明看作工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办法提供便利的工具，一定没有存在的价值吧？”
　　“因为是工具，所以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可以随意抛弃——哦对，上面的零件还有些用处，所以可以拆解出来使用。”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新的、更好用的工具，那当然是因为——”
　　戚晓想到了之前在勇士之城看到的资料。
　　迎城，是神明遗弃之所。
　　“神明都厌恶着你们啊。”
　　至高赞歌在戚晓手中化为一把软剑，镶嵌在剑柄的宝石绽放出金绿色的光芒。
　　戚晓将它掷往一个方向——
　　“师兄，你还愣着干什么？”
　　软剑冲破藤蔓的阻碍，金绿色的流光如同簇拥在软剑周围的剑芒，将限制邬九行动的藤蔓尽数斩断。
　　失去藤蔓的束缚，邬九开始往下坠。
　　巫妖眸中血色流转，如同死灵之海上摇曳的月光。
　　一对骨翼刺穿布料，猛地展开。
　　骨翼的结构如同蛛网，主要骨架上搭建着细小的白骨，边缘处锋利的骨刺还泛着冷光。
　　这是巫妖与生俱来的天赋。
　　化骨。
　　巫妖自死灵之海中诞生，在素材足够的情况下，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塑造成任何模样。
　　——于是便有无聊的巫妖开始乐此不疲地折腾自己的身体。
　　降低骨头的密度，抽离出更多的元素，可以将骨头伸出脊骨外，形成一双翅膀。
　　再仿造一下其他生物的羽翼构造，在自身重量极大减轻的情况下，确实是可以起飞的。
　　就是需要多练习几次，才能保持平衡和掌握方向。
　　在前往精灵之森、又赶到勇士之城的路上，邬九已然将这个天赋运用得驾轻就熟，只是后来一直没什么机会用。
　　“拿起剑，打败他，然后过来解救你柔弱的小师妹。”
　　少女被机械翼托举在空中，手中符意流转，笑意狡黠。
　　树根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腾出空来看乐子的玩家们嘴角一抽，悉悉索索地讨论起来。
　　“讲个笑话，柔柔弱弱小破晓。”
　　“很难不笑，甚至已经开始期待这次探路者视角的主线剧情了。”
　　“司命好像没用过剑吧，基本上都是丢药剂瓶。”
　　“他现实里会，我一个联盟大学的朋友说的。这游戏又不是单靠技能，我们新手期的时候不都是靠着格斗技过来的。”
　　邬九将下方的讨论尽数收入耳中。
　　他伸手，将至高赞歌握在手中。
　　这次没有感受到之前被反噬的那种灼烧感。
　　至高赞歌愿意配合是其一。
　　邬九的视线往前面轻轻一扫，又迅速垂下。
　　领域主人在自己创造的领域中，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师妹刚才说，“不要伤害他”。
　　所以耀光避开了他，至高赞歌也能被他握在手中。
　　“软剑吗？其实不太顺手。”他用近乎叹息的语调道。
　　至高赞歌在他手中发出不满的嗡鸣声。
　　邬九笑了：“受材料的限制啊，也对，你的琴弦是软的。”
　　他抬起手腕，轻轻一震。
　　废墟中铺满树根燃烧后灰色的灰烬，眼下它们被突然兴起的一阵风卷向半空。
　　不计其数的剑芒借着风势席卷而来，如同灰烬弥漫的废墟上方，骤然亮起的金色流星。
　　洛缪几乎要完全融入“树”中的面庞上，显现出具象化的惊恐神情。
　　他一直很关注盖乌斯，自然也明白怎样看待剑招的威力。
　　必须要逃！
　　他准备向着后方退去，却听到后方响起一声轻笑。
　　“师兄的剑没有变，太好了，不用改动剑符的线条了。”
　　戚晓手中流转的符意在瞬息之间成形！
　　如出一辙的剑芒从后方袭来！
　　洛缪被包围在两股剑芒中，退无可退。
　　地底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声响，随后整棵“树”被裹挟着剑芒的风连根拨起。
　　耀光之树发出的光芒愈发炽烈。
　　“树”发出不甘的尖啸声，但依旧没办法与光明对抗，渐渐萎缩成几个人形的轮廓。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狂信者，都是彻底变成“木头人”，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在天幕上盘踞的灰色雾气，彻底消散了。
　　【红蓝阵营战已结束。】
　　【恭喜玩家所在阵营获得胜利，个人奖励将在结算成功后，与全服奖励一同发放。】
　　【本次副本为越级副本，特别开放贡献奖励模块。】
　　【系统将按玩家在副本中的表现进行评级，分阶发放奖励。】
　　【当前排行公示（前3位）】
　　NO.1破晓（贡献值：2000）
　　NO.2司命（贡献值：945）
　　NO.3糖果超甜（贡献值：700）
　　【排行奖励及阶位分布，请玩家自行前往任务面板查看。】
　　“这就结束了？”
　　有玩家茫然地环顾四周。
　　“可是——那个人形灰雾还在啊？”


第77章 
　　贝拉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灰雾。
　　“怎么回事？所以这团灰雾也是蓝方阵营的？不会吧, 之前那个boss不是说，它来的路上杀了很多苦行者吗？”
　　“好像还说这团灰雾是盖乌斯。”
　　“贝拉那个青梅竹马的cp？完蛋，感觉我磕的cp要be了。”
　　勇者们在窃窃私语。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是神使大人。
　　“糖果，你那个扩音器借我用用。”
　　回话的声音她也有印象，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协助指挥的青年，和盖乌斯一样, 经常绑着高马尾。
　　“要这个做什么？刚刚闹出来的动静比较大, 后方的苦行者应该在往这边赶了。”
　　但他似乎还是把东西给了出去, 甚至因为形式转好，开始闲聊起来。
　　“你那个领域可以维持多久？怎么还在？”
　　“严格意义上来讲, 只要魔力足够、我本人安全的情况下, 是可以一直运行的, 不过还是会有点吃力。”
　　话音刚落, 笼罩在迎城上方的辉光闪烁了一下。
　　辉光之树在瞬息间化为金色的流光，如同自天际坠落的流星般，融入精灵的竖琴中。
　　“其实你根本就是忘记把技能收回了吧。”青年沉默片刻, 颇有些无力吐槽道, “司命站在那里看半天了，你们有什么矛盾要好好说开啊。”
　　“嗯？你怎么会这样觉得？我们没有闹矛盾哦。”
　　“那他那种就像被抛弃的忠犬一样的表情是闹哪样啊！”
　　“哈哈，他只是有点闹别扭。话说回来，你擅长光明类魔法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小队里还缺个治疗。”
　　“你自己就会治疗吧, 不要用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打探消息。我是剑士，就武器的特殊词条来说, 确实很适合和你们组队。不过很遗憾, 施放光明类魔法的不是我, 是我妹妹，她现在人在教廷。组队的话…我比较倾向于顺从她的意愿。”
　　“这样的话，只要我拉拢到你妹妹，就白送一个你？”
　　“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司命看起来就要哭了。不过你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棠棠如果愿意和你们组队的话，我就会跟着一起。”
　　“好，那就说定了，师兄——你们交换一下星网通讯号吧。”
　　“这种时候倒是知道避嫌了。”
　　青年一边吐糟，一边和走过来的巫妖交谈起来。
　　冷不丁的，一只手在贝拉的视线中突然出现，左右晃了晃。
　　贝拉叹息一声：“神使大人。”
　　戚晓拎着糖果超甜自制的扩音器，在边上找了块光滑的石头，一跃而上。
　　她坐在倒塌的墙壁构成的平坦“石头”上，看起来像是心血来潮想要聊聊天：“你在想什么？”
　　余光瞥见一旁没有动静的人形灰雾，戚晓又道：“盖乌斯身上的诅咒是长年累月被转移过来的，恢复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唔，就像常年被下毒的人，在服下解药后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让身体里的毒素慢慢排出一样。”
　　“所以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状态。”
　　人形灰雾中抽出一缕灰色的雾气，就像是撒娇一般，轻柔地绕在贝拉的指尖。
　　贝拉：“我只是…有些迷茫。”
　　戚晓：“迷茫什么？你和盖乌斯的未来吗？我和春神交谈过，祂只是不太喜欢狂信徒——毕竟是狂信徒的祖先杀了祂，还分食了祂的骨血来壮大自身，但是按照祂的意愿，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只要狂信徒愿意迷途知返，祂不会再加诸诅咒。”
　　“至于苦行者嘛，虽然春神没有提及有关你们的话题，但祂最初是打算让你和盖乌斯去唤醒祂的，我和司命只是辅助。从这方面来说，你算是被神明视线注视的神眷者哦。”
　　贝拉整理着自己的思绪，露出一个苦笑。
　　她道：“唤醒神明吗？如果我和盖乌斯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关系，或许确实能做到吧。”
　　“其实啊，盖乌斯还没有回到兰道家的时候，我们还约好了，在长大之后一起出去游历。你和司命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其实有点羡慕，因为盖乌斯小时候也是这么和我约定的。他用手里的剑来保护我，我用手里的魔杖来守护他的后背，这么说的时候，我们还郑重其事地挖出了一枚烟石，又在冬天再许诺了一遍。”
　　贝拉其实很少去想小时候的事情。
　　对她来说，这是与现在的状况截然相反的记忆，不仅会带来错乱感，还会让她产生极大的心理落差。
　　——即使刻意去遗忘、去把它们深埋在某个角落里。
　　但时间并不能像风沙抹平刻痕一般带走心上的烙印，那些记忆也不是指缝间会缓慢流逝的细沙。
　　戚晓：“这个约定没有实现，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偏移，这是神明都无法预料到的状况。”
　　她看着贝拉的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眸被无数晦暗的情绪填充着，像是一团燃尽的薪火。
　　“我是乘坐浮空车到达迎城的，在这之前，我在矮人族小镇停留了一段时间。”
　　“矮人族信仰命运女神，但他们热衷于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思路，放在你身上或许也同样合适。”
　　贝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可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戚晓站起身。
　　在天空上方盘旋的小乌鸦兴高采烈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展示着自己没有沾到灰尘的羽翼。
　　刚才打架的时候，它被戚晓托付给了某个生活玩家，在她那边做了一堆羽毛护理。
　　精灵拎着手中那个做工简陋的扩音器，随便调试了一下，直到扩音器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声。
　　“喂喂喂，听得到吗？”
　　玩家们发出善意的笑声。
　　发现战斗结束、从大后方出来透气的苦行者和普通居民们，循着声音的源头，往他们这边看来。
　　发现贝拉身边站着一个人形灰雾，他们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
　　“那是——杀死我们同伴的怪物！”
　　“贝拉为什么和它待在一起！它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
　　“首领和神使大人究竟在想什么？”
　　还沉浸在恐惧中的人们急需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有人拾起一枚石子，直直往人形灰雾掷来。
　　“怪物！滚出去！”
　　戚晓叹息一声，将手背到身后，轻轻一拨弓弦。
　　石子在灰雾的面门前被风箭击落，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戚晓：“它是盖乌斯。”
　　扩音器的效果还不错，伫立在废墟上的人们脸上出现堪称恍惚的情绪。
　　戚晓道：“接下来的话可能并不足以平息你们的怒火，但希望你们在得知这些事的前提下，再去思考整件事。”
　　“兰道家世代都是狂信者，受春神诅咒的影响很深。为了转移身上的诅咒，兰道家的前任家主决定将血亲作为转移诅咒的容器，这个容器就是盖乌斯。”
　　“为了让容器更好地契合诅咒，前任家主使出了很多方法去折磨盖乌斯——包括让他的家人惨死在他眼前、让流言蜚语环绕在他身边却从不去澄清，甚至使计让他和恋人之间产生嫌隙，诅咒影响了盖乌斯原有的信念与意志，终于在某一日彻底侵蚀了他。”
　　“在这次与狂信徒的战斗中，所有的诅咒都集中到了盖乌斯一个人身上，他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不由自己的意志所支配的疯狂。”
　　【大型任务二（个人专属）已完成。】
　　“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们原谅他。”戚晓道，“死去的人里有你们的亲人、朋友、恋人，大部分人都会拥有或多或少的羁绊，盖乌斯却将这些羁绊彻底斩断了——即使这并非出自他本人的意愿，但对失去羁绊的人来说，他就是罪魁祸首。”
　　贝拉发出痛苦的饮泣声。
　　——是了，这就是她迷茫的症结所在。
　　即使盖乌斯失去了意识，但人形灰雾杀死了那么多的苦行者，是不争的事实。
　　灰雾渐渐褪去，露出青年灰色的发丝，与少女的灰眼如出一辙。
　　废墟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阳光照射在尚余烟尘的残垣断壁上，站立在上面的人们或是形单影只，或是相互搀扶着，但面上都带着疲倦的神色。
　　有人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也有人站在原地，眼眸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盖乌斯取下手腕上系着的手帕，轻柔地拭去贝拉面上的泪水。
　　戚晓放下手中的扩音器：“虽然这是一句很苍白的安慰，但偏移的命运，在干扰它的因素彻底消失后，迟早会回到原本的轨道。”
　　灰发黑眼的青年摇头，发间的灰色宝石闪烁着内敛的光华。
　　他道：“这是我犯下的罪。”
　　“我不否认它，也作好了为此付出一切的觉悟。”
　　盖乌斯轻轻捧起贝拉的手，将那支魔杖调整了一下角度，对准自己的心口。
　　贝拉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含着水光。
　　“抱歉，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明明最开始，我只是想要完成你的愿望。”
　　盖乌斯压低了声音：“其实我还能维持神智的时候，已经把家里的财产转移得差不多了，你去一趟蔷薇商会，就能把那些钱取出来。自己用也好，捐给米娅用来重建迎城也好，都随你高兴。”
　　贝拉恶狠狠地看着他：“笨蛋！”
　　“是啊，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所以忘了我吧。”
　　“不对，这样的话有点吃亏，要不你第一个孩子就取名叫盖乌斯？”
　　“好啦，别瞪着了，用我的名字确实有点晦气。”
　　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并不好用，盖乌斯看着贝拉愈发汹涌的眼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抱歉，我真的是一个很不合格的恋人。”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就是喜欢你这个笨蛋！你满意了吗！”
　　贝拉胡乱地用手抹去泪水，仿佛要将那些糟糕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一般，大喊道。
　　盖乌斯笑了：“我也爱你，贝拉。”
　　“所以，杀了我吧。”
　　“我背弃了神明，杀死了你的同伴，犯下了数不清的罪孽，能在最后再和你说说话，我很开心。”
　　“我依旧不能理解苦行者的信条，但这是你的意志，我本就不应该去强行改变它。你是苦行者的领袖，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教廷和皇室迟早也会过来审判我的，还不如你给我一个痛快。”
　　悬挂着烟石的手帕被慢慢系在贝拉的手腕上。
　　青年轻轻低下头，将额心与少女的额头相抵。
　　“好啦，不要哭了。”
　　“我的灵魂不会离去，它会沉睡在属于你的烟石中；我的躯体会化为伫立在这里的草木，每当风吹过，枝叶摇曳发出簌簌细响时，就是我在说，我爱你。”
　　“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
　　“为了我，笑一笑吧？”
　　春神之杖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少女灰色的眼眸中盈满泪水，唇角却勾勒出一个轻微的弧度。
　　一条灰色的细链轻轻落到贝拉手中。
　　“滴答”。
　　泪水滴落在开裂的地板上，青年的身躯如沙般散去，一颗种子轻轻落入裂缝中。
　　随即生根发芽。
　　作者有话说：
　　这对还有后续（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叠防御）
　　苦行者的善恶观很朴素，盖乌斯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杀了那么多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他们可以私奔，迎城旁边就是契亚山脉，有兽人族的领地，教廷和皇室管不到自治领。但贝拉不会改变自己的信仰，盖乌斯也不愿意让恋人背负骂名跟着他东躲西藏。
　　盖乌斯承认自己的罪，愿意为此付出代价，这是他的信念和觉悟。贝拉作为恋人，尊重了他的意愿，算是小情侣之间的默契吧（）
　　在拥有神明的大陆上，死亡并不代表着终结，更何况他们是被神明注视的存在ovo


第78章 J
　　“我打算再去一趟春神之殿。”
　　戚晓坐在广场的喷泉旁, 说出了之后的打算。
　　贝拉靠坐在一棵树旁，眸光平和：“我会把春神之杖交给你，拜托你了, 神使大人。”
　　迎城大部分建筑物都在这次灾祸中被毁坏，光是灾后重建就是一项大工程。
　　一半是米娅知情识趣地让出了迎城的大半权力，一半是看在戚晓的面子，皇室那对姐弟拨出了不少修缮款, 足够将整座城市重建。
　　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 米娅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
　　原有的贫民区和富人区被彻底推翻, 目前的布局基本上都是参照居民区、商业区和娱乐区来划分，整座城市的排水排污系统也重修了一遍, 街道看上去整洁不少。
　　或许是处于警醒的意味, 或许是骑士小姐, 不, 执政官小姐保留了对好友的一点私心，最后的那片废墟被改修成了位于城市中央地带的广场。
　　盖乌斯化作的那棵树也作为广场绿化的一部分、警醒后人的标志，被留存下来。
　　——正是贝拉眼下靠着的那一棵。
　　戚晓抬起头, 恰好看到被系在树枝上的手帕, 烟石垂落在枝桠边，像是谁人温柔凝视的眼眸。
　　她伸手接过贝拉拆出来的春神之杖。
　　【获得装备：春神之杖（史诗级）】
　　戚晓：“我会努力的。”
　　邬九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
　　等到戚晓过来，他便慢吞吞跟上来。
　　之前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任务，所以一直都没来得及处理师兄的“掉马”问题。
　　师兄还因为太过羞耻, 躲了她几天，戚晓就更找不着说话的时机了。
　　她看到师兄欲言又止的模样, 心下好笑。
　　“我错了。”
　　——这句道歉来得实在突然, 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戚晓几乎可以预见到师兄开始哭着忏悔的场景了。
　　虽然那样也很漂亮, 但实在是让人有些良心不安。
　　她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追究起来的话，还是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和师兄演戏的行为更恶劣一些。
　　但师兄想得和她不一样，道德底线似乎也比她高上一些。
　　戚晓有点心虚。
　　看到邬九微红的眼眶，她斩钉截铁地牵住他的手：“师兄只是害羞！我明白的！爱在心口难开！”
　　邬九：……
　　满腔的懊悔被这句话硬生生压了回去，他面上悲伤的神情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淡淡的红晕从他的耳根处开始蔓延，像是傍晚时天边铺展的云霞。
　　止住师兄的眼泪攻势，戚晓松了口气，牵着他往契亚山脉的人口走。
　　入口是少有的没被波及的地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地方距离春之神殿比较近，狂信徒都不太敢靠近。
　　路上闲着，戚晓便开始整理这段时间的收获。
　　她把这段时间卖书得来的银币分成三份，一份放到储物手环中，一份放在背包里，一份则是划给了邬九。
　　邬九：“不用给我的。”
　　戚晓睨他一眼：“001也有。”
　　不过想到师兄对钱一向没什么概念，她伸手在邬九的储物手环上一抹，把值钱的都划拉到了自己的储物手环中。
　　——前段时间，他们交换了一下储物手环上的烙印，可以随意取用对方手环里的东西。
　　灵感来源于橘子炒蛋她们的队伍共享仓库。
　　戚晓和邬九都不太爱用系统自带的背包，而且系统背包需要分门别类地放在格子里，整理起来有些麻烦，哪有堆在储物手环中方便。
　　两个懒虫一拍即合，直接把对方的气息刻录在了储物手环上。
　　邬九默许了这个举动。
　　他甚至还有点高兴，眼眸中溢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001也很高兴：“001也有份吗？”
　　戚晓道：“001招揽客人也很努力呀。”
　　小乌鸦拍拍翅膀，亲昵地贴贴戚晓的脸颊。
　　紧接着，它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般，翅膀有一瞬间的僵硬。
　　戚晓感受到小乌鸦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有些讶异：“怎么了？”
　　001垂头丧气：“001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晓晓，你之前想要组队的那个玩家已经离开了。”
　　小乌鸦卷起翅膀，捂在毛绒绒的脑袋上：“001去米娅那边蹭饭吃的时候，看到他和米娅要了推荐信，似乎是要去克罗地亚——不过001蹭完饭，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苦行者的伙食水平不太高，挑剔的小乌鸦只能算是勉强填饱肚子。
　　米娅不是苦行者的一员，也没什么虐待自己胃的癖好，而且她的厨艺意外很好，烤肉更是一绝。
　　001和她混熟之后，经常去她那边蹭饭改善伙食。
　　戚晓知道这段关系，倒也没太疑惑。
　　“这不是很重要的事，之前我也听糖果提到过，001不用自责。”
　　小乌鸦很好哄，听到这样的话，又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戚晓在意的事另外的方面。
　　她沉思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有个妹妹在教廷，说起来，我之前在教廷遇到过一个女孩子，机缘巧合下还得到了一点帮助。”
　　“现在一想，他们的气质有点相似。”
　　邬九：“我在现实里…应该见过他和他妹妹。”
　　他一直觉得糖果超甜的眼睛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但因为对方很少和他当面交谈，他一直都没什么辨认的机会。
　　直到上次交换星网通讯号，邬九才从脑海里里翻出相关的记忆。
　　他之前去购买光脑的时候，曾经和这双眼睛短暂对视过。
　　那时糖果超甜裹得严严实实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坐在轮椅上的妹妹说话。
　　邬九将之前的会面稍微讲述了一番，又道：“大部分全息游戏都对玩家的身体素质有一定的要求，所以看到那个基因崩溃的女孩时，我还有些诧异。后来回去看了一下论坛消息，《神座》似乎对此不做限制，即使是精神力很低的人，也被允许进入，只是在反应会比普通玩家稍微迟钝一些。如果身体上有残缺，为了游戏体验着想，系统会自动在人物建模时补全这些缺陷。”
　　戚晓若有所思：“这样啊。”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春之神殿附近。
　　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人停下脚步，都有些惊讶。
　　春之神殿的门口，多出来了许多盛放的鲜花。
　　似乎是考虑到这位神明一样很喜欢植物，这些鲜花并不是被攀折下来的，而是被移栽到了道路的两旁。
　　微风拂过，这些配色柔和的花朵轻轻摇曳着，像是一簇簇柔软的云。
　　“或许是苦行者，或许是心怀感激的居民，或许是迷途知返的狂信者。”戚晓用指尖轻轻触碰额心的翠色宝石，感觉到上面传来的热度，露出一个微笑，“不管是谁，神明现在一定很高兴。”
　　不同于之前所体会到的苦痛，这一次她所感应到的，是近乎欣悦、释然的情绪。
　　神殿的地底发出类似机关运作的声响。
　　齿轮彼此咬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仿佛带动了某种巨大的机械。
　　地面产生了轻微的晃动感。
　　数不清的新芽从地底探出，迅速地抽条，或是作为主干向上生长，或是和周围的植物缠绕成固定的形状。
　　它们彼此支撑着，彼此相依着，像是一个整体。
　　片刻后，一座以草木构建而成的祭坛出现在他们眼前。
　　“真是优秀的小勇者。”神明坐在祭坛上，仿佛那是属于祂的神座。
　　祂的身影有些透明，能看见背后盛开的金色小花。
　　“这次又是一段意识？”戚晓取下额心的春神之眸，把它缠绕在春神之杖上。
　　“不，不是哦，这是我的魂灵——准确来说，这是破碎的魂灵，但脱离仇恨与诅咒后，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恢复了。”
　　“这里的花挺好看的。”
　　神明轻描淡写地丢下一个重磅消息。
　　戚晓：？
　　她迷茫道：“那个…小勇者好像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你把钥匙带到这里来了啊。”春神道，翠色的眼眸落在至高赞歌上，“神降啊，你现在可以吟唱生命乐章吗？”
　　戚晓：“稍等。”
　　她打开自己的技能面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那就简单了，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放到祭坛上。”
　　“现在，奏响属于生命的乐章吧。”
　　三件神明遗物聚在一起，翠色的光芒如同链结的纽带，将它们牵系在一起。
　　——还有一条光带，被春神握在了手中。
　　他近乎透明的魂灵凝实了一些。
　　戚晓拿起至高赞歌。
　　之前已经走过获得认可的流程——虽然中途被春神抢了台词，但生命女神的认可依旧具有效力。
　　所以她眼下只需要用技能点点亮乐章，然后弹奏它。
　　叮叮咚咚的弦音自精灵的指尖流淌而出。
　　数不清的光点自春之神殿的各方涌来。
　　眼下分明不是夜晚，它们却像极了飞舞的萤火。
　　伴随着属于生命的乐章，这些萤火缓缓融入春神的魂体中。
　　【任务：春神的委托（已完成）】
　　【奖励：迎城声望值大量提升，魂晶×1】
　　【特殊奖励：史诗级装备×3】
　　【提示：非声望值奖励需玩家自行分配。因春神完整的魂灵已被唤醒，神明遗物将更改为神器，装备属性不作改变。】
　　戚晓听到一声轻叹。
　　另一位神明的虚影在她身前显现。
　　神明的发间点缀着一朵金色的花，祂看向祭坛上的神明，露出一个笑来。
　　“欢迎回来。”


第79章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戚晓对着精灵挥挥手。
　　繁温声道：“我是和银一起来的, 不必担心。小破晓在游历的时候，才更要注意安全。”
　　戚晓听过银这个名字。
　　传讯的时候哥哥有提到过，银是目前在精灵之森暂住的那头龙。
　　也是在最开始把她从高空中救下来的、好心的龙先生。
　　虽然很想去表达一下谢意, 但眼下并不是寒暄的好时候，戚晓便暂且压下了这个想法。
　　——在生命乐章弹奏完后，春神的魂灵变得完整、凝实，但依旧有问题存在。
　　因为脱离了躯体太久太久, 祂已然变得十分虚弱, 之前是靠着一枚魂晶勉强温养着, 但依旧是随时可能溃散的状态。
　　生命女神通过至高赞歌和众神们商量了许久，才得出一个对策：
　　让春神去生命树中温养。
　　生命树由“变数的种子”生长而来, 与春神最初的职权很相似。
　　虽然两者之前很契合, 也存在因果联系, 但生命树目前只亲近精灵和生命女神, 贸然将春神的魂灵安置其中，可能会导致一些排异反应。
　　众神冥思苦想之际，戚晓便道：“先让祂在精灵的身体里待一段时间？我之前看到过这样的例子, 把小猫和小狗放在一起、沾染上彼此的气味后, 双方的母亲都会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如果这种方法可行的话，我可以带着春神一块回去。”
　　这是个好办法。
　　不过不能交给戚晓。
　　“小勇者的身体强度还是稍微弱了一点，可能会无法承载神明的魂灵，造成反噬就不妙了。”
　　神明们如是说，在精灵族的资料中挑挑拣拣一番, 最终选中了繁。
　　繁虽然是精灵，却拥有来自龙的祝福。
　　从安全性的角度来说, 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接到戚晓以神使的身份发出的信件后, 繁便从精灵之森赶了过来。
　　在签订了某种类似“平等契约”的联系后, 春神的魂灵便进入繁的体内，开始休养生息。
　　顺便为进入生命树中温养做准备。
　　戚晓看着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颇有些新奇：“好像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嘛。”
　　繁：“那位神明现在是睡着了吧。老实说，体内有神明魂灵的感觉有点奇怪，我想要赶快回去。”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游历时玩得开心，我会把你的信交到他们手上的。”
　　戚晓乖巧点头，目送着精灵走向城外。
　　因为在人类的城镇中起飞会引发骚动，所以龙先生并没有进城。
　　“晓晓，接下来去哪里？”001缩在兜帽中，有些怨念地拢起翅膀。
　　漆黑的羽毛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光，露出被压在下面的一缕银发。
　　小巫妖靠坐在戚晓的肩膀上，睡颜安详。
　　戚晓用指尖点了点师兄的脑门，心情大好。
　　她道：“小命这段时间没什么空暇上线，不如我们先去一趟克罗地亚？”
　　从春之神殿出来后，邬九便被不明缘由地强制下线了——
　　除了系统之外，强制下线这个功能，在遇到设定的“紧急情况”时，也可以被触发。
　　戚晓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师兄上线，反倒等来了匆匆赶来的三人组。
　　就是在精灵之森里，戚晓最开始遇上的三个人类玩家。
　　为首的楚浅说明了一番状况：
　　联赛即将开始，邬九临时被抓去布置场地兼任带队老师了。
　　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在联赛正式开始前，相关人员的光脑都会被专人保管起来。
　　直到参赛学生进场，这些设备才会被返还。
　　即使联赛进入正轨，邬九也不会有太多的空闲时间——作为带队老师，他是需要全程辅导和跟进学生的。
　　换言之，邬九需要先面对光脑被收缴的状况，再带领一帮小兔崽子赢得比赛的胜利。
　　被比赛方带走前，他只来得及嘱托当时正好在办公室的三个学生，让他们上线传个信。
　　三人组只认识游戏里的破晓，倒也没多想，直接就奔着邬九给出的坐标点来了。
　　戚晓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颇有些哭笑不得。
　　再看三人组，她就很有“慈爱”的意味了，给出一堆符箓和没用的材料后，才把他们打发走。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Ｍ--
　　“噢噢，上次坏巫妖在克罗地亚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所以趁他下线的时候过去？”
　　戚晓：“保护措施还是要做的。”
　　她道：“我们先去米娅那边一趟吧，说不定可以要到引路文书之类的道具。”
　　001：“快到饭点了！”
　　的确是快到饭点了。
　　新的办公场所还没有修缮成功，米娅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在救济所的原址上办公。戚晓到的时候，执政官小姐正站在一个铁桶一样的不明工具前，把一团团面饼往里面贴。
　　“铁桶”中传出诱人的香味。
　　001飞扑过去：“米娅米娅！今天吃什么呀！”
　　“肉馅饼。唔，还有几个素的，不过是给贝拉的。”米娅顺手推过去一个碟子，“破晓要来一点吗？”
　　她仿佛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抱歉，我忘了精灵——”
　　戚晓微笑：“谢谢。”
　　她很熟练地操纵着浮空魔法，把几个馅饼堆到碟子里。
　　米娅：……
　　那句“精灵不吃肉”被咽回了肚子里。
　　她无奈道：“加点酱吗？”
　　这似乎只是一句象征意义上的询问，贝拉拿着一小瓶酱从里面走出来了。
　　看到戚晓，她行了一礼：“神使大人。”
　　“我只是过来蹭个饭，不用特意打招呼的。”戚晓侧身避开。
　　米娅漫不经心地将饼翻了个面：“只是蹭饭吗？我和克罗地亚的一位主教有些交情，如果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是那里，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哦。”
　　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还挺大。
　　戚晓在书上看到过，教廷的排位是按照“牧师—高级牧师—主教—红衣大主教—教皇”这样的顺序来的。
　　其中还有一个独立于这种制度之外的“圣女”，之前是作为吉祥物，但现在是和红衣大主教平级的存在。
　　主教处于这个阶位的中间，看上去是中不溜丢的那个。
　　但普通的牧师光是晋升到高级牧师就可能花费大半辈子的时间，成为主教就更不必说了——天赋、虔诚、努力这三样因素，缺一不可。
　　毕竟教廷人多，不去卷人，就会有人来卷你。
　　戚晓沉思片刻：“冒昧问一下，执政官小姐之前不是骑士吗？”怎么和教廷的人搭上边的？
　　贝拉：“米娅之前是教廷的圣骑士，执行任务时出了一点小岔子，这才被削去原有的职位，出来在迎城混口饭吃。”
　　米娅叹息一声：“如果有钱的话，谁愿意干活呢？贝拉，饿饿，饭饭。”
　　她对着才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好友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
　　贝拉不为所动：“要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哦。”
　　米娅撇嘴：“好嘛，我知道了。不要盯着我看，亲爱的破晓大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失去本来那份高薪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我杀了一位贵族老爷。”
　　“他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癖好，还是针对小孩子的。说出来有点脏耳朵，反正我把他痛扁了一顿，一时没收住手。”
　　她没说得很明白，戚晓却听懂了。
　　精灵很赞同这种说法：“干得漂亮！”
　　一人一精灵就着热乎乎的馅饼，开始痛骂人渣。
　　等到话题告一段落，米娅嘟嘟囔囔地开始写信：“说起来，克罗地亚那个管事的小老头该退位让贤了吧，这段时间应该会举行红衣主教的竞选——算是一种默认的潜规则吧，候选人会讨好拥有投票权的那些人，你们现在启程的话，或许还能赚上一笔。”
　　红衣大主教是仅次于教皇的职位，未来的教皇也将从他们之中诞生。
　　比起一直在主神殿中祈祷的教皇，可以直接掌管辖区城市、在外活动及调遣信众的红衣大主教，无疑是更接近实权的人物。
　　戚晓将这些信息从脑海里过了一遍：“你的那位主教朋友也会参与竞选吗？”
　　米娅干脆点头，丝毫没有走后门的羞涩：“他叫米修，破晓你要是在那里闲着没事，可以帮忙宣传一下。他对光明神的信仰很虔诚，人也很好，就是不太擅长这种事。”
　　米修。
　　戚晓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教廷的那间祷告室中，后来被支出去的那位青年，名字就叫米修。
　　戚晓：“那就再帮我写一封信吧，单独给这位主教大人的。”
　　她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一块苍色宝石被放置在了桌面上。
　　米娅眼前一亮。
　　她笑了：“好的，我会给弟弟写一封信。”
　　戚晓面无表情：“请务必详细一点。”
　　现在一想，米娅要是真没点后台，皇室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认下她。
　　前任执政官已经死亡，新任执政官只有一个临时任命的文书，算是错漏百出。迎城当了皇室这么久的心病，只要皇室拒绝承认新任执政官上台的合法性，再派遣一个可以掌控的人来主持全局，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迎城的权力收拢。
　　面前摆着这么大一块蛋糕，皇室却没有下手，原因有三：
　　一，米娅主动上交了大部分权力，很识时务；
　　二，戚晓是神使，又和皇女殿下有些交情，皇室也需要斟酌对待精灵的态度；
　　三，米娅的弟弟是主教，很有可能成为红衣大主教。
　　红衣大主教只有三位。
　　一位掌管翡冷翠，一位掌管克罗地亚，一位掌管其他地域的光明神殿。
　　克罗地亚和赫兰帝国接壤，如果这边的红衣大主教退位，相当于“国王”换人。
　　米娅倒也心大，直接让她去掺和这种事。
　　戚晓叹息一声，觉得有点头疼。
　　米娅才抽出第二张信纸，她索性坐到贝拉身边：“之后打算出去游历吗？”
　　贝拉讶然：“我还没有做好决定。”
　　戚晓瞥了眼她身上的粗麻长裙。
　　那上面多出来了一个口袋，上面别着一簇新生的枝叶。
　　她道：“顺从你内心的想法吧。”
　　贝拉一怔。
　　她察觉到手里被塞进来了什么。
　　戚晓：“小命看到你把所有钱都用来盖救济所和购买药物了，以盖乌斯的名义。这是你们自己的苦役，我们不能干涉什么，但出门在外，总要有用到钱的时候。”
　　她交代得自然，似乎全然忘记贝拉还是个法师，可以自己赚钱。
　　“至于春神之杖，它本来就属于你。春神之息是小命给你的，春神醒来后，这件道具对他有一些负面影响，所以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喽。”
　　贝拉沉默片刻，将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收了起来。
　　她伸出手，将一条灰色的细链放在戚晓手中：“抱歉，我没有什么可以回礼的，这个给你。”
　　戚晓：“这是盖乌斯留下的东西吧？”
　　灰色的眼眸闪过哀伤之色，贝拉缓缓摇头：“不，这是属于我的那一条，盖乌斯的还在我这里。”
　　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神色柔和下来：“我已经拥有最重要的东西了。”
　　【支线任务：迷雾之心（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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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晓没把话说死：“那这件东西就当是我帮你保管的。”
　　【获得装备：迷雾之诗（传说级）】
　　在片刻的犹豫后，戚晓打开了装备资料。
　　【迷雾之诗】（辅助类法具）
　　品质：传说级
　　效果：消耗少量法力，隐藏自身状态及面板，消耗大量法力值，自身进入“隐匿”状态，该状态可抵抗史诗级以下道具的探查。
　　装备故事：灰发的狂信者恋慕灰眼的苦行者，彷徨的心在灰色的迷雾中沉浮，落入血缘者打造的陷阱之中。灰色的烟石想要化作红线，却成了伤人的利刃，那便跳入烈火之中重锻吧，将你我之间早已断掉的牵绊以烟石打造的坚固细链重连。
　　城郊，树林。
　　银色的巨龙冲向天际，鳞翅拍打着，卷起一阵狂风，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来自亘古的歌唱。
　　精灵压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无奈道：“银，你看起来有点着急。”
　　“我感应到了那个小家伙的气息！就在边界那边！”
　　繁露出诧异的神情：“所以你们真的有一枚龙蛋？”
　　“你不是跟着绯来过好几次龙谷了？哦，不对，那枚龙蛋是前不久才出现的。”
　　繁有些无力：“怎么会突然出现？你们族里适龄的龙不都是独身主义吗？”
　　她想要吐槽很久了，龙又不是精灵，伴侣都没有，哪来的龙蛋啊。
　　“天上不会掉龙蛋的，清醒一点吧。”精灵开始规劝疑似失心疯的熟龙。
　　“你们的小精灵不也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银愤怒地控诉。
　　作者有话说：
　　繁：天上不会掉龙蛋，但会掉一个小精灵
　　银就是开头把晓晓从高空救下的银龙先生w


第80章 
　　“这个月第二次了。”青年大半脸庞都被遮蔽在古怪的面具下, 语调阴冷，“西塞罗，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微微倾身, 摇曳的烛火中，面具上的简陋笑脸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线条飞快地变幻，象征笑的弧度被缓缓压平。
　　跪坐在下方的青年有着一副好样貌, 银发间夹杂着几缕黑色的发丝, 毛绒绒的狐耳竖立在脑袋上, 看上去手感很好。
　　他的眼眸是很罕见的异色瞳，看上去就像是月色与夜幕相伴。
　　这种漂亮的小狐狸往往能在拍卖会上卖出很不错的价钱。
　　坐在上首的青年漫不经心地想。
　　西塞罗垂下眼眸：“抱歉, 大人, 但确实都是意外。第一次被毁掉的拍卖会, 是有一个堕暗的精灵上门寻仇, 我们的拍卖品还没来得及送到买家的手中、也没来得及回收，最后是皇室接管了那些拍卖品；第二次拍卖会还没来得及筹备，迎城那边就出了些乱子, 之前派出去的大人也没有回来。”
　　青年不怒反笑：“这就是你的解释？”
　　西塞罗点头, 像是一头真正的狐狸般，往前爬了几步，仰起头。
　　——他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了青年的眼前。
　　兽人族以强者为尊，在神明行走大陆之时，将致命弱点坦诚展现, 是败者向赢家求饶的特殊形式。
　　发展到现在，这种动作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 可以是表达好感, 也可以是献上忠诚, 在不同的场景和事态下，表达的含义也不同。
　　“大人，我永远忠诚于您。”
　　这实在是很有诚意的效忠了。
　　坐在上首的青年不为所动。
　　面具掩住了他的神情，西塞罗用充满依赖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是在看待自己的神明。
　　青年伸出手。
　　那只手被掩在白袍下，依稀可以看见底下的一点金色纹样，像是某种刻印在手背上的图腾。
　　青年扼住了西塞罗的脖颈。
　　在半兽人濒临破碎、却依旧充满信任的目光中，他一寸寸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西塞罗发出“赫赫”的气音，像是喘不过气一般，眼眸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没有挣扎。
　　就像是一头温驯的小羊，面对恶狼，天真的眼眸闪烁着，乖巧地送出脆弱的脖颈。
　　青年嗤笑一声：“不要学兽人族那一套了，和野兽也没什么区别——哦，不对，你也没办法学人类的礼节。”
　　他松开手，恍然大悟：“你是半兽人嘛，两边都不愿意接纳你啊。”
　　似乎是因为方才的窒息损伤到了声带，西塞罗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有大人愿意接纳我。”
　　“不对哦。”青年笑了，他用黏稠的、充满恶意的语调道，“你只是我的棋子，我的工具，使用一件东西，是不需要用接纳这个词来形容的。”
　　“是的，我是大人的工具。”西塞罗道，稍微恢复过来一些，便仰起头，将头顶的狐耳往青年手中送，“可以待在大人身边，是西塞罗的荣幸。”
　　青年并不吃这套：“继续报告吧，说说这些意外的原因。”
　　“王都的拍卖会中，最后一件拍卖品是精灵的血液。蔷薇公爵虽然是大人的交易对象，但他似乎还在私底下猎杀精灵、抽干血液，希望借精灵的力量来延长自己的寿命，这件事背后有不少王都的大人物，所以我没有继续深入。”
　　半兽人的把耷拉下来的狐耳拉直，顺带着坐正了一些。
　　青年冷笑：“因小失大，招惹谁不好去招惹那帮疯子精灵？”
　　“由大人派去迎城的那位似乎和前任兰道家家主达成了某种交易，我只能追踪到法阵的气息——那种法阵在地下藏书室里有记载，是转移诅咒的，但需要以血亲作为容器。在那位失去消息后，我再次追踪了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
　　“法阵有逆行的痕迹，初步推断是法阵反噬，作为布置法阵的人，那位恐怕也凶多吉少。”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面具上的线条开始飞速变幻，最终定格在一片空白。
　　“你忽略了一件事。”
　　“和这两件事都有关联的，是谁？”
　　西塞罗深深地低下头：“抱歉，大人，我的能力有限，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是一个被奉为神使的精灵族女孩。”
　　青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用食指勾起西塞罗的下巴，隔着施加了术法的面具，仔细地打量着。
　　“在王都破坏拍卖会的堕暗种精灵是她的哥哥。”
　　“她彻底解决了在迎城上方盘桓了那么多年的诅咒。”
　　“最重要的是——米娅和她关系不错。”
　　听到熟悉的名字，西塞罗瑟缩了一下，似乎是预料到了之后的发展。
　　“有米娅那个死女人在，迎城彻底没希望了——我的冠冕也该没希望了。”
　　“她嘴上说着不给弟弟蒙羞，和米修断绝了关系，但直到今天，圣女还看在米娅的面子上照拂米修！”
　　西塞罗并不是一开始就跟在青年身边的，对一些旧事并不了解。
　　但青年的仇视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他私底下有查看一些档案。
　　米娅之前是教廷的圣骑士，还担任着圣女的贴身侍卫一职。
　　似乎是因为这层关系，米娅在杀死这位大人的老主顾后，得到了圣女的作保，免于牢狱之灾。
　　狐狸大多狡猾，西塞罗已经彻底明白这位大人今天在发什么疯了。
　　他叹息一声，慢慢伏下身去：“我会成为大人的垫脚石，我会成为大人摘取冠冕的羽翼。”
　　“最好是，那个精灵已经拿着米娅的推荐信去教廷了，你也该出发了。”
　　青年抓住他的狐耳，冷声道：“你最好不要试图耍什么小聪明，也不要发挥你那根本不像狐狸的软心肠，你的那只猫咪朋友似乎是给了精灵一个信物？”他顿了顿，像是心血来潮般，“狐狸吃猫肉吗？”
　　西塞罗的脸色陡然苍白。
　　他抬起眼，哀声乞求：“大人，我会努力做的，不要伤害他。”
　　那只小猫被皇女殿下宠得无法无天，身上还携带着不少高阶法师设下的魔法，能伤害才见鬼了。
　　想到之前试探时损失的眼线，青年面具底下的神情有些难看。
　　输人不输阵，他唬人的架势摆得很足：“这取决于你的表现。”
　　青年意味深长地笑笑：“那个精灵女孩格外钟意美貌的异族少年，之前和她待在一起的巫妖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必要的时候，就出卖一下你还算得上有用的皮相吧。”
　　“和精灵睡觉，总比那些癖好奇怪的买家好吧？”
　　齿轮运转，发出有节奏的咬合声，微弱的光照射进来。
　　一道幽深的阶梯出现在青年身后，笔直地通往斜上方的出口。
　　青年从座位上起身，抚平白袍上的褶皱，迈步往出口走出。
　　白袍在他的动作下，被牵引到手腕上方。
　　烙印在灵魂上的图腾散发着金色的光——
　　那是一枚太阳纹章。
　　直到上方的出口被彻底关闭，趴伏在地上的半兽人才缓缓直起身。
　　“不知道那个笨蛋怎么样了。”
　　西塞罗喃喃道，很快便摇摇头，“不行，得先把事情做完。”
　　“下一个…给哪边添乱呢？”
　　昏黄的烛火中，半兽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地图上。
　　梅林喜欢把一些重要的事标注在地图上，方便寻找地点，也便于回忆事件经过。
　　眼下，克罗地亚的位置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标记。
　　西塞罗咧开嘴，异色的眼眸温柔地弯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
　　——这是属于狐狸的笑容。
　　……
　　克罗地亚，光明神殿。
　　“什么都没有哦。”戚晓在检测器“滴滴滴”的疯狂警报声中，一脸镇定。
　　负责检查的牧师嘴角一抽。
　　鉴于对方的精灵身份、而且出示的信件来自迎城那位新上任的执政官，她还是保持了平和的工作态度。
　　牧师微笑：“这是矮人族研发的机械，照理来说是不会出现问题的，还请您取出身上携带的暗属性物品。请不要担心，这些东西并不是违禁品，只是我们不想让神明面前出现黑暗的气息，会有专门的牧师为您保管物品的。”
　　她卖了个惨：“如果就这样放您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就会被逐出教廷的！”
　　戚晓一脸好奇：“教廷的待遇怎么样？我听米娅说，这里给钱还算大方。”
　　牧师显然已经应付过很多次这样的疑问：“米娅大人还没有离开教廷的时候，除了圣骑士之外，还兼任圣女殿下的贴身侍卫，算是拿两份钱吧。不同等阶的人待遇也不一样。”说着，她露出憧憬的神情，“如果我可以顺利升到高级牧师，每个月得到的金币可以翻一倍。”
　　戚晓：“那你平时就是在这边负责检测吗？”
　　牧师摇头：“这只是工作之一。”
　　戚晓面露同情：“那你们好惨哦。”
　　牧师露出一个迷茫的神情。
　　——打从她当上牧师起，听到的几乎都是夸赞，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很惨。
　　戚晓继续补刀：“你看，这边的工作全年无休，要靠和人卷生卷死才能多拿一点钱——光是依靠这些，教廷就能赚上好大一笔吧？”
　　牧师陷入恍惚与自我怀疑之中。
　　她茫然：“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惨。”
　　“不对！现在是在检查！不要扯开话题！”牧师终于反应过来了。
　　戚晓露出遗憾的神情：“好吧好吧。”
　　她把001的羽毛拨开，从肩膀上捧出来一个沉睡的小巫妖。
　　“或许是在说他？”
　　检测器仿佛遇到洪水猛兽一般，发出了一长串鸣叫声。
　　作者有话说：
　　师兄：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第81章 
　　“这是什么？”
　　牧师小姐揉揉眼睛, 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
　　光明教廷对外的态度是“一视同仁”，但内部其实很抵触和光明背道而驰的存在。
　　巫妖和不死族作为使用黑魔法的主要种族，在光明教廷需要着重注意的名单上, 排名仅次于深渊生物和异化的狂信徒。
　　在这两者中，巫妖又是死神真正的眷者。
　　换句话说，巫妖的破坏力比一般的黑暗种族更强。
　　教廷遇上巫妖，好似老鼠见了猫——
　　当然不是因为打不过。
　　在很久以前, 有一个贵族老爷觊觎巫妖的美貌, 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 把巫妖给扬了。
　　字面意义上的扬了，骨灰都丢到海里去了。
　　贵族老爷抱着“死无对证巫妖也没办法上门找麻烦”的心态, 乐呵呵地去物色自己第28任情人。
　　结果情人没找到, 死去的预备役拖着湿漉漉的骨头, 上门来寻仇了。
　　巫妖诞生于死灵之海, 他们本就不是活着的存在。
　　那位巫妖的心火并没有熄灭，她的灵魂依附在心火上，骨灰随着大海飘荡, 在接触到死灵之海的海水后, 又再次开始架构自己的身躯。
　　——然后这位可敬的巫妖，用黑魔法把贵族老爷给扬了。
　　贵族老爷是人类，自然没有死而复生的本领。
　　本来这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流程，但偏偏复仇的巫妖被某个爱管闲事的主教抓住了。
　　主教觉得巫妖杀人, 是异端，应该惩罚。
　　碍于对方的异族身份, 主教没有直接出手, 而是强行把巫妖扣留在了教廷。
　　这种“因爱生恨—仇杀—反杀—种族问题”的状况实在是太过典型, 专门研究法律的牧师们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主要是大家不好明着跟上司唱反调，不然饭碗可能砸了不说，小命大概也会堪忧。
　　如果用一句话来评判那位主教的做法：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是公认的说法。
　　为什么？
　　因为那些成天在棺材里睡觉的巫妖在某天清点棺材时，发现少了一个同伴。
　　巫妖们很坦然地派出一个代表，循着心火的踪迹来到了教廷。
　　当时巫妖小姐的“案子”已经判到第三年了。
　　法律也修改了无数遍。
　　——似乎是因为上头也在博弈的缘故，这法律改来改去，巫妖小姐一直都挺安全。
　　她实在很受欢迎，那些脸红的牧师和圣骑士们总会送来各种用品，把牢房装饰得比普通的旅馆都要舒适。
　　不过巫妖小姐偶尔也会想念自己的棺材。
　　所以在同伴到来时，她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想要回去的想法。
　　另一位巫妖眼皮都没掀一下，慢吞吞道：
　　“教廷是不是还有点材料钱没结清？”
　　正在悠闲喝茶的教皇差点没把杯子打翻。
　　片刻后，他面如土色地送走了两位“债主”。
　　那位主教也“提早”退休了。
　　紧跟着，教皇就宣布了自己将全心侍奉神明，不再打理外界事务的消息。
　　虽然这种做法实在有不想面对债主再次上门的嫌疑，但无疑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路。
　　又称赖账三十六计，遁为上策。
　　光明教廷其实并不害怕和巫妖打架。
　　毕竟光明类术法一直以来都是暗属性种族的天敌，巫妖虽然不至于像不死族那样直接被“净化”，但也会堆上一系列负面状态，如果除去巫妖各种古怪天赋和药剂的影响，双方或许还能打个平手。
　　光明教廷真正害怕的，如计策所言，是巫妖上门讨债。
　　说出来有些悲伤，光明教廷其实没什么流动资金。
　　——大家都是光明神的狂热信徒，一有钱就拿来给神明修缮神殿，要不就是拿出去救济，真正留在手里的少之又少。
　　巫妖所在的死灵之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中就有一种矿石，很适合用来当神殿的柱子。
　　坚固、不易变形、白金配色，尽享神明威严。
　　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了。
　　不对，贵也算不上缺点，只是一款“贫穷教廷”的问题。
　　但神明所在的场所，是能够用钱来衡量的吗！
　　花钱根本不是问题！证明对神明虔诚的时刻到了！
　　然后光明教廷欠下了一大笔外债。
　　大概是债多不愁，或者说巫妖平时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所以主教扣押那位巫妖小姐时，完全没想到这方面。
　　结果便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在这之后，教廷便在内部紧急开展了一项课程——
　　《如何辨别一个巫妖》（注：又名《和巫妖债主打好关系的100个小妙招》）
　　牧师能在这里负责检测，辨认黑暗种族的知识自然是已经完美通过的。
　　有关巫妖的课程实在有些太过离谱，所以她注意力挺集中的，就…学得还不错。
　　她很确定，被精灵捧在手心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妖。
　　但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巫妖会这么小一只？
　　虽然教廷内部有消息说，巫妖一族多了一个小巫妖，目前正在和一个小精灵结伴游历——
　　在餐会上摸鱼时听来的消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牧师小姐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精灵、巫妖，这两族都是生而知之的存在，生命树与死灵之海会直接赋予他们知识与力量，所以幼崽和成年体的区别，也只是在对知识的运用和身体的掌控上。
　　这些小问题并不妨碍两族的幼崽在大陆上横着走。
　　——毕竟怎么打都是碾压。
　　如果牧师小姐会游戏术语，大概就能给出一个LV98和LV100的形容。
　　而普通的人类，即使在使用魔法和武力的情况下，大多数也只能达到LV30的程度。
　　普普通通牧师小姐：……
　　在片刻的沉默后，她锁骨上的太阳纹章微微一亮。
　　这似乎是一个可以远距离传讯的法术，纹章在半空中投映出一个太阳形状的虚影。
　　周围的魔力以一种奇怪的频率流动着，一道声音响起——
　　“唔，是要找两位老师吗？他们似乎都在祷告室，那里没办法接收到光讯的魔力波段哦。”
　　牧师欲哭无泪：“寒英大人！您怎么又在截留魔力波段了！”
　　“因为我最近在练习魔力的运用与控制哦。”少女的语调很轻快，“梅林老师不愿意让我哥哥进来，所以我只能自己努力出去了。”
　　戚晓在心中“哇哦”一声，眼底带上了笑意。
　　——她记得这个声音。
　　这是上一次来到克罗地亚，在她差点被梅林发现的时候，帮她解围的女孩子。
　　她提到了“哥哥”。
　　戚晓有了一个模糊的、有趣的猜测。
　　她决定把悬念留到之后揭晓，很自然地插话：“或许你可以先问问这位寒英大人该怎么办？”
　　牧师无奈地瞥了一眼毫无自觉的“罪魁祸首”，含泪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既然这位巫妖先生是在沉睡状态，不如让他在教廷里暂住？”
　　“克罗地亚的光元素比较活跃，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中，巫妖先生的睡眠状态可能会延续得更长。教廷为了训练骑士，有专门开辟出没有光元素、模拟深渊环境的场地，巫妖先生可以在那里居住。”
　　在片刻的沉思后，寒英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戚晓敏锐地抓住了话语中不同寻常的信息：“我不能一起住在这里吗？”
　　“梅林老师…总之，精灵小姐如果自己在外面找到居住的地方，会给教廷减轻不少的住房压力。”
　　前面的几个字眼被含糊了过去。
　　这是一个隐晦的提醒。
　　戚晓看了眼周围：“方便出来吗？小命这次的沉睡会比较久，把他丢在陌生的环境中，我不太放心。”
　　寒英的声音带着些歉意：“抱歉，我还在学习，没办法走出教廷。”
　　戚晓：“那就等你方便的时候吧，祝你学习顺利，早日见到哥哥。”
　　“也祝你旅途顺利。”
　　戚晓伸手，将牧师手中的推荐信拿回来。
　　她微笑道：“我之后直接给米修吧，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
　　“晓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走在出城的路上，001有些好奇地发问。
　　克罗地亚虽然不如圣城翡冷翠，但作为教廷最主要的根据地之一，来这里祈祷的人一向很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克罗地亚的商贸业十分发达。
　　不少商人租不起城内的摊位店铺，就会选择在城外摆摊，久而久之也就定居下来，成为了城郊的居民。
　　再然后，一座座可供休憩的旅馆就在城外建成了。
　　戚晓打量着旅馆的招牌，严肃道：“有内鬼，终止交易。”
　　小乌鸦被这个有点古典的冷笑话逗得“呱呱大笑”。
　　开完玩笑，戚晓才道：“刚才寒英提醒我们小心梅林。”
　　“我之前也撞上过梅林干坏事，所以这消息还算可靠。下线时，身体受到的伤害会保留，虽然有不少防御类的东西可以用来保护小命，但我不太敢冒这个险。”
　　这是合理的担忧，001听得有点酸。
　　戚晓笑着摸摸它的羽毛，走进一家招牌上画着羽毛的旅馆。
　　“还有空余的房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青年用手撑着柜台，几乎大半人都要往里面扑过去：“你前不久经历换羽期时，有没有遇上什么怪事？”
　　店主是个半兽人，棕色的圆耳朵毛绒绒的，看上去很可爱。
　　她慌忙后退一步，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没，没有啦！”
　　“没有被跟踪或者是被窥视的感觉吗？”
　　店主露出思索的神情。
　　片刻后，她点头。
　　青年愈发激动：“在哪里遇到的！”
　　店主低声说了句什么。
　　青年急急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店主单手握拳，直直冲向青年的面门！
　　一道堪称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霎那间，烟尘四溅！
　　旅馆里的客人习以为常地挪走餐食，和墙壁上那个人形的窟窿拉远了距离。
　　“不就在我面前吗？”
　　棕色的绒耳轻轻一颤，店主把手缩回袖子里，转身回到躺椅上。
　　柜台上摆着一块蜂蜜蛋糕，几个小熊玩偶被随手安置在上面。
　　戚晓：噗嗤。
　　她慢悠悠地溜达到那个大坑旁，伸出手——
　　“好久没见，你胆子大了很多嘛，连眠熊血统都敢招惹了。”
　　金发蓝眼的勇者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帕奇。”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小课堂开课啦！
　　眠熊：一种会随时随地陷入沉睡的熊，少部分兽人会拥有这种血脉，自身的肉/体强度会在睡眠中不断淬炼，最后变成超可怕的单体物理战神（点点铁皮脑袋）


第82章 
　　这样的重逢实在算不上美妙。
　　想到眼前的精灵小姐还有一个巫妖恋人, 帕奇伸手扒住地面，努力从那个大坑中坐起身。
　　他的金发看上去乱糟糟的，胸前的护甲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自侧边一分为二。
　　戚晓眼皮狂跳：“眠熊血统的力气这么大吗？”
　　她只在书籍上看到过这种血统，对此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眼下看到裂成两半的护甲，觉得心态也有点裂。
　　眠熊长得很可爱, 她还想遇上的时候去rua一把的！
　　帕奇摇头：“不是的, 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不然我也站不起来。只是刚才我砸在地面上的时候，碰到了护甲后面的机关。”
　　他捡起护甲, 不知为何有些垂头丧气的：“它在设计的最开始, 就是可以分成两半的, 分开之后就是两个盾牌。”
　　戚晓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眸光微动：“我听多伦提到过，你之前总是和一个半兽人待在一起，这个机关是他设计的吗？”
　　帕奇是正面被打飞的, 和地面接触的只有背面。
　　——很少有人会把一个机关设计到自己都够不着的地方。
　　如果拥有一起冒险的同伴, 把机关设计在这样的位置，倒也情有可原。
　　虽然自己不便操作，但交付后背作战时，可以由同伴触发机关。
　　从某种角度而言，也减少了被敌人发现这个小机关、进而攻击这一点, 导致护甲毁坏的可能性。
　　盾牌有两面，另一面自然也有它的主人。
　　戚晓不动声色, 看上去只是闲话家常一般：“我两次见面, 都没有见到过你的同伴呢。”
　　帕奇有些生硬地扯开了话题：“他遇上了一点小麻烦。说起来, 怎么没看到司命？”
　　在这种时候警惕心倒是意外很强了。
　　戚晓在心中叹息，但并没有灰心。
　　大不了就等之后好感度上来了再问。
　　戚晓看了眼声望值系统中的NPC印象。
　　【姓名：帕奇】
　　【所属：无】
　　【信任值：60】
　　【好感度：70（友好）帕奇对所有人都抱持着友好的态度——他的半兽人朋友嫌弃说“笨蛋没有戒心”，随后便成为了他的同伴。大概对世界报以善意，世界就会赐予他一个毛绒绒？】
　　【评价一：好心的精灵小姐，但是有些过于敏锐了，和她对话要小心。】
　　【评价二：精灵小姐似乎也很厉害。她的小乌鸦有点可爱，眼神莫名很像西塞罗鄙视我的样子，想要和它处好关系。】
　　戚晓：……
　　她有些无奈地转过头，对上还在打瞌睡的001，心中好笑。
　　她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帕奇在中立基础上的20点好感值，有一半是加给001的。
　　戚晓往地上丢了个修复魔法，转身往柜台那边走：“我请你吃顿饭吧。”
　　帕奇：“这怎么好意思。”
　　他慌忙挥手，结果肚子里却响起响亮的“咕噜”声。
　　戚晓失笑：“就当是讲故事的报酬？我想听听你修行的过程。我有一个同伴，就是用剑的，说不定还能给他参考一下。”
　　“喂，不要预支队友啊。”
　　有人不满地抱怨。
　　旅馆的一楼是用餐和休憩的区域，摆放着不少毛绒绒的装饰物，角落里有一个大熊模样的沙发，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束着高马尾的青年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面上还带着被压出来的红印。
　　用来束发的编织长绳上，悬挂着一枚剑形十字架，在灯光下如同一枚十字星，折射着耀眼的光。
　　戚晓回应道：“我在教廷那边，遇上了一个叫寒英的女孩子。没猜错的话，她是你妹妹？”
　　“真是的。”糖果超甜嘟嘟囔囔地抱怨，往这边走过来。
　　他胸口处的太阳项链微微一亮。
　　“又见面了，不对，应该是又对话了，神使大人。”
　　戚晓无奈：“不要用这个称呼来调侃我了。我和你哥哥的对话你应该都能听到，你觉得组队这个提议怎么样？”
　　“唔…跟着探路者的队伍走，肯定能遇上不少有趣的事。但是我有点不明白，破晓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为什么会想要和我们组队？”
　　“你看，牧师一般都比较脆皮，我又是初学者，对敌肯定不太行，只能在治疗上出一份力，但哥哥又说，你本来就会制作治疗的道具。”
　　“哥哥虽然也很厉害，但他玩游戏的时间其实不多，技能熟练度不高、也没有太好的装备。”
　　糖果超甜点了点腰间的长剑：“除了这个是我自己偶然间得到的物品，其他的都是棠棠给我准备的。”
　　戚晓：“这是什么，傍上富婆妹妹后我不用努力了？”
　　这个吐槽实在太过契合，青年同样露出心有戚戚的神情：“之前我拿着米娅的推荐信去教廷，没进去不说，还被他们瞪了。后来一想，那种眼神就好像是——”
　　“就是你小子勾引我家大人？”戚晓很熟练地接梗。
　　太阳项链中传出女孩欢快的笑声，糖果超甜看上去更无奈了。
　　玩笑过后，戚晓开始认真回答：“原因很简单，我和小命都不太适合大型副本——小命是不太擅长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至于我的话，精灵的听力太敏锐了，人一多就觉得周围很吵。”
　　这也是她之前参加“春神之怒”副本时，和糖果超甜提出要单独行动、不参与组队任务的隐性原因。
　　虽然主要目标是收集更多的技能点数，但他们俩的情况也占据了比较重要的因素。
　　戚晓不会管理吗？
　　不，当然不是。
　　就像糖果超甜可以把玩家都拧成一股绳，让其他指挥聚集在自己身边，把分散的指挥权彻底掌握在手中——这对戚晓来说，也并非难事。
　　但这种行动太耗费精力了，和反馈的回报根本不成正比。
　　戚晓道：“之后应该也还是会出现大型副本，我和小命都不太喜欢指挥，如果指挥任务强制落在率先触发剧情的玩家身上，对我们来说会有些头疼。”
　　糖果超甜：“所以你想把未来可能遇上的指挥任务交给我？”
　　戚晓很干脆地点头：“至于寒英的话…我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牧师面对隐匿类道具，有很强的洞察力，稍加引导，在实战中可以发挥很有效的作用。而且教廷一定有不少秘传的魔法吧？我和小命之后会去各种地方游历，难保不会遇上深渊生物和神明殒息之类的存在，所以寒英的加入很有必要。”
　　“唔…其实我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哦。”
　　“这个我明白。”戚晓很淡定地接话，“古蓝星血统的略知一二，约等于比较擅长。”
　　这话说得实在有趣，太阳项链中传出一阵笑声。
　　“好吧好吧。”
　　宋惊雪早就看出了妹妹态度上的动摇，低头问：“决定好了？”
　　“和破晓在一起的话，之后的旅途一定会变得很有意思。”
　　“哥哥，我想要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女孩的声音很轻柔。
　　仿佛有一颗酸橘子被粗暴地塞进胸膛，宋惊雪的心头泛上一阵涩意。
　　他还记得宋惊棠彻底失明的那一天。
　　下层区不会下雪，即使是在寒冷的冬日，也只有漫天的、从不止歇的沙暴。
　　那天的沙暴很小，他便准备带棠棠出门走走。
　　福利院的走廊很狭窄，建筑之间的隔音效果也不太好，他在走出房间时，听到隔壁响起一声闷响。
　　紧跟着，便是被压得很低的抽气声。
　　他推着轮椅打开门，发现棠棠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漂亮的面孔映在廉价的防沙玻璃上，像是一只孱弱的小猫。
　　“哥哥，外面下雪了。”她说，伸出布满乌青痕迹的手臂，“抱抱我吧，我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不仅仅是站起来的力气。
　　她甚至都没办法用手臂支撑着，慢慢挪回那张低矮的床。
　　外面也没有下雪。
　　只是她听到了小沙砾击打窗户的声音。
　　还是少年的宋惊雪只能压下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将自己的妹妹抱起来。
　　他没有把宋惊棠塞回被窝，而是转身带她出了门。
　　他们隔着防沙玻璃，以最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一起，看着世上独一无二的雪。
　　“是啊，很漂亮。”
　　将记忆从往事中抽离，宋惊雪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好。”
　　“那破晓你先把哥哥组进去吧，我得过段时间才能出来。”
　　戚晓点头，直接发送了队伍邀请。
　　【玩家：糖果超甜 已加入队伍。】
　　“欢迎糖果？”戚晓沉思片刻，试探道。
　　糖果超甜面无表情：“我并没有觉得你在欢迎我。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用疑问的语气？”
　　“这个名字好怪哦。”他的妹妹再度用惊讶的语气道。
　　糖果超甜死鱼眼：“你之前已经吐槽过一次了。”
　　“嘿嘿，反正哥哥都和另外一个玩家交换通讯号了，说一下真名也没关系吧？”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太阳项链中传出来的声音轻快又甜蜜：
　　“宋惊棠，宋惊雪。”
　　宋惊雪有些无奈：“我应该交代过很多次了，玩游戏的时候不要那么轻易地把身份信息泄露出去，名字也不行。”
　　“通讯号都强制实名了，早晚都会发现的啦，而且哥哥昵称真的好怪。”
　　兄妹俩开始交流感情，戚晓转头看向自觉拉远距离的帕奇：“想吃点什么？”
　　宋惊雪凑上来：“这是之前在克罗地亚当门神的那个NPC？”
　　“哦，对，后来有玩家说这条任务链有人占了，就是你吧。”
　　戚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任务还没触发。”
　　宋惊雪挑眉：“他看起来有点笨。”
　　戚晓很淡定地把醒过来的001揣到手上：“没事，看我。”


第83章 
　　“和你们告别后, 我就去找师父了——他这次又换了个地方隐居，我穿过很大一片沼泽，才在一片布满魔兽和深渊生物的丛林里找到他。”帕奇一边把面包往嘴里塞, 一边道。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饿，说话的时候都不忘干饭，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含糊。
　　001扑腾着翅膀, 用爪子抓起壶柄, 摇摇晃晃地给他倒了杯莓果汁。
　　做完这些, 它把茶壶放在桌面上，往帕奇的脑袋上蹦。
　　帕奇也不生气, 甚至笑呵呵地拿起一枚饼干, 往头顶上递。
　　戚晓：“然后你让师父再教导了你一遍？”
　　帕奇摇头, 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控诉：“然后师父把我带到了丛林的最深处, 就离开了。”
　　旁听的宋惊雪：……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这么离谱的吗？”
　　戚晓：“怎么说…从某种角度而言，帕奇能活着回来，实力确实是进步了？”
　　不过现在重要的并不是剑圣怎样教导唯一的弟子。
　　戚晓抬起眼, 看向001。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行动讯号。
　　小乌鸦扬起漆黑的翅膀, 在脑袋边一比，像是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紧跟着，共享的背包权限被开启了。
　　一张符箓出现在了001的爪子里。
　　符箓和帕奇的头顶接触，他蓝色的眼眸有一瞬间的恍惚。
　　001在帕奇被弄得乱糟糟的发窝里打了个滚，把稍微有点起边的符箓给压平了。
　　做完了这些, 它欢快地飞起来，一头扎到戚晓的怀里。
　　宋惊雪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 他缓缓道：“好一招暗渡陈仓。”
　　戚晓谦虚道：“谬赞谬赞, 主要也是有可以打配合的条件。”
　　“我不是在夸你啊！”
　　宋惊雪扶额，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我记得官方之前公布过非人类的资料，精灵不是中立善良吗？资料卡里还说，精灵是全大陆最不擅长阴谋诡计的种族。”
　　戚晓：“真的吗？我不信。”
　　都不用把叶拿出来举例，资料卡那种一成不变的东西只能算是“刻板印象”。
　　就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精灵们也并非对各种计谋全无概念。
　　只是他们心态比较豁达，再加上身为长生种，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所以才会给外界毫无城府的印象。
　　——虽然精灵大部分时候的确是纯种傻白甜就是了。
　　“算了，在你卖抽卡道具的时候我就该看明白的。”宋惊雪叹息，颇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所以这个鬼画符是什么效果的？”
　　戚晓压低声音：“真言符，效果和吐真剂差不多。小命没上线，没有言灵的情况下，只能用这个勉强凑合一下。”
　　这种符箓算是复制符的半成品，她之前在勇士之城的时候用过复制符，使用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这种符箓的线条。
　　真言符和复制符只差中间一笔，算是她从前粗心时意外研发的产物。
　　不过上次遭殃的还是小黑。
　　戚晓本来是想帮他节约一些炼器材料的，结果符箓才贴到小黑的仓库上，小黑炼制的某件仙器就生出器灵了。
　　当然，不是符箓的功劳，只是单纯的巧合。
　　结果材料没被复制出来，反倒是那件仙器被劫雷一劈，真言符的特性被彻底融入器灵里去了。
　　当时器灵还没有完全生出自我意识，等他们意识道不对劲……那件仙器已经卖不出去了。
　　照理来说，器灵的本体是护心镜，应该很受欢迎的。
　　毕竟护心镜不拘是谁、不论修炼什么道，都能使用，拥有器灵的护心镜更是相当于多一块保命符。
　　但这件仙器，每次售出还没到第二天，就会被现主人恭恭敬敬地送回来。
　　戚晓百思不得其解，便在仙器上施加了一道可以留影的符箓。
　　一个月后，换了十几任主人的仙器再度凯旋而归。
　　——当然，十几任不是有人撑到了第二天，而是把东西卖出去也需要时间。
　　戚晓拉着师兄和小黑看完了符箓中反馈出来的内容，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在那一刻，他们都悟了。
　　毕竟谁会喜欢天天揭短的仙器啊！
　　跟着剑修，器灵在打斗的时候说，剑修上午才卖完裤衩子。
　　因为剑修把身上所有家当都卖了也不够修复自己的本命剑，无奈之下只好把裤衩子卖给仰慕他已久的合欢宗女修。
　　台下送出护心镜的丹修师妹美眸含泪，用颤抖的语气喊——
　　“我出一千灵石！师兄你能穿赤色鸳鸯肚兜给我看吗？”
　　在心仪师妹面前丢脸的剑修险些没从比斗台上跌下来，偏偏器灵还用声嘶力竭的语气回答：“他说他愿意！”
　　跟着乐修，器灵在宗门试炼的时候说，乐修早上才用琴身砸完妖兽。
　　因为她赶着要和宗门的小师弟制造偶遇，音杀术可能会让她新做的美甲被弄花，还是抡起来砸比较快。
　　看着师姐买下护心镜的师弟点点头，很认真道：“师姐不用这么着急，我也一直在等师姐。”
　　——这本该是个双向奔赴的美好故事。
　　如果器灵没有在接下来用闲聊的语气说“之后还有十几个男人要去偶遇呢”。
　　器灵在凯旋而归前，最后一任主人，是御兽宗的首席。
　　在首席大谈“如何照顾一只生产后虚弱且不安的妖兽”时，台下有小弟子问：“师兄的知识好生渊博，不知师兄平时看什么书？”
　　器灵：“《母猪的产后护理》。”
　　年纪尚小的弟子们一片哗然，纷纷询问这书是记载什么的，竟听起来如此偏门，夸赞不愧是师兄云云。
　　首席站在台上，脸色僵硬。
　　器灵：“他书架上还有《阉猪三十六式》呢。”
　　堪称绝杀。
　　各大仙门课业繁重，虽说大家都一心求长生，但也有不少想延长一下寿命就混吃等死的摸鱼怪。
　　于是就有不少缺钱的剑修接单代课——又能学到东西又能赚到钱，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几乎每个宗门都有剑修，御兽宗又是有名的“混吃等死撸毛绒绒”宗。
　　于是“御兽宗首席想给母猪接生还会一手神阉术，疑似心理变态”的谣言，就这么传得沸沸扬扬。
　　是那段时间，御兽宗里的各种妖兽都绕着这位首席走的程度。
　　总之就是非常社死。
　　后来戚晓才发现源头是在那张画错的复制符上。
　　用小黑再次试验了一番后，真言符这个名字才被定了下来。
　　因为当面用这种符箓可能会导致被祸害的苦主找上门，索要精神损失费，所以戚晓没在外面使用过真言符。
　　但效果还是可以保证的。
　　戚晓满意点头：“成了。”
　　宋惊雪：“吐真剂都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了，早就对新人类不管用了吧？”
　　他一边吐槽，一边凑上来看热闹：“然后你打算怎么办？直接问吗？”
　　戚晓瞥他一眼：“小声点，虽然使用这种符箓，相关的记忆会变得比较模糊，但也不排除部分精神力比较强的人，会留存这部分的记忆。”
　　宋惊雪闻言，伸手在自己的嘴上一拉：“好的。”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道，“精神力比较强的基本上都是法师吧？论坛上有不少玩家提到过，说精神力比较低，强行转职法师，会导致技能熟练度提升起来特别慢。”
　　戚晓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面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反正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她看向帕奇：“我有个兽人朋友，他很久都没有联系上西塞罗了，你知道他最近的情况吗？”
　　为了确保真实性，她在储物手环上一抹，把希亚送给她的那只猫咪玩偶拿了出来。
　　“这好像是用西塞罗的尾巴毛做的。”帕奇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我当时也想要一个，但是西塞罗拒绝了，说什么剑圣的弟子有个大剑和盾牌还不够吗。”
　　“这怎么能一样！这是毛绒绒的可爱玩偶欸！”
　　关注点似乎歪到了奇怪的方向。
　　戚晓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她在片刻的沉默后，努力地将话题带回正轨：“西塞罗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吗？”
　　帕奇有些苦恼地碎碎念着：
　　“应不应该说呢？西塞罗说我是笨蛋，很容易就能被套走消息，所以遇上比较麻烦的问题，还是不回答比较好。”
　　“但我还是会把事情搞砸。”
　　“破晓有西塞罗的信物，那应该就是…可以信任？”
　　本来应该在心里偷偷打算的想法全部化为言语，笨蛋勇者还在苦恼着。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道：“西塞罗他…失踪了。”
　　戚晓：“不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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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奇摇头：“实际上，我们当时的确是在分头调查和教廷有关的那条暗线。但是我一个人行动西塞罗不放心，所以我们每隔三天就会约定一个地方碰面，交换一下手头上的信息，西塞罗还会帮我分析当时的状况和风险。”
　　宋惊雪：“分头行动的话不会有危险吗？”
　　“西塞罗虽然是半兽人，但很有法术天赋，所以他单独行动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戚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古代的传说中，兽人族的神明毁坏了法神的黑塔，所以兽人族都不会拥有法术天赋。大概是因为这个基因，即使兽人和拥有法术天赋的人类结合，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具有法术天赋。”
　　帕奇的脸上出现类似苦闷的神色。
　　他抹了把脸：“但西塞罗的确可以使用法术——我对魔力的感知水平不高，但我听其他法师说过，西塞罗吟唱咒语的时候，周围的魔力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往他周围聚集。”
　　“就是因为我知道西塞罗有多强，所以才这么轻易就让他单独行动了——明明他还有一个换羽期！”帕奇抱着头，痛苦地往桌子上一磕，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出心里的郁气一般。
　　矮人族小镇一行后，戚晓特意了解了一些和半兽人有关的知识。
　　当然，大部分都是由多伦告知的——反正都是混血，矮人和兽人的混血、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其中被着重强调的就是“换羽期”。
　　混血同时拥有两种血脉。
　　不同的种族拥有不同的信仰，虽然神明之间关系比较和睦，但这并不意味着神明的信徒之间，毫无隔阂。
　　血脉就是其中最直观的体现。
　　截然不同的两种血脉，尤其是信徒之间，关系剑拔弩张的两种血脉，如果相互结合，会迎来更严重的血脉反噬。
　　在蒙昧的过去，这种反噬被称为“神罚”。
　　换羽期这个说法，其实是生命女神通过精灵传播出去的。
　　——所有活着的生灵都是生命女神想要庇护的存在。
　　祂看见了混血种的苦难，便以神谕给予他们“存在的意义”。
　　【混血是隔阂消解的证明，而非背叛的产物，我将赐予他们强壮的体魄与坚定的心。两种血脉并非生来对立，当血脉成了束缚立场的枷锁，便奋力地挣脱它吧。褪去旧的茧，生出新的羽翼，成为独一无二的个体吧。】
　　独角兽带来这样的神谕，再由精灵传遍大陆。
　　在生命女神的推手下，混血的地位稍有改变，甚至有一段时间，一些短寿的部族会以混血种作为领袖，期盼得到神明的眷顾。
　　但混血依旧要经历每月一次的换羽期。
　　在这段时间，他们就像尚未挣脱茧房的蝴蝶一般，会失去全部的力量、变得极为虚弱。
　　大部分半兽人都会把自己的混血身份掩饰起来，避免被抓住虚弱的空档。
　　毕竟，多则一周，少则三日的换羽期，足够遇上很多不好的事了。
　　戚晓听到这里，差不多就明白了：“西塞罗换羽期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
　　帕奇苦笑：“他的换羽期…提前了。”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他，结果没有见到人，之后又去他平时打探消息的地方转了一圈，只找到了一簇沾血的长毛。”
　　他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小手帕。
　　手帕上染了一些暗色的污渍，包在里面的长毛被鲜血结成了一绺，只能依稀辨认出银黑交加的底色。
　　“他失踪了，我很确定。”
　　戚晓正想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旅馆的大门被推开了。
　　穿着白色盔甲的骑士们整齐地踏入其中，在道路两旁站成两列。
　　青年身着白袍，在一众骑士的簇拥下，直直看向他们这一行人。
　　他抬起手，露出手背上的太阳纹章——
　　“把那个巫妖带走。”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第84章 
　　戚晓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呈包围之势的圣骑士们。
　　她道：“梅林主教, 我的恋人似乎没有做什么坏事？还是说教廷打算还钱——这可不像是对待债主的礼仪啊。”
　　精灵的发问颇为辛辣，知晓旧事的圣骑士纷纷露出心虚的神情。S
　　梅林察觉到部下动摇的意志，眸中闪过一丝厉芒。
　　他朗声道：“这段时间有不少深渊通道开启, 在勘探后，我们怀疑是因为黑暗气息的影响——巫妖诞生于死灵之海，很有可能会成为深渊通道的信标，导致通道源源不断地开启。”
　　深渊通道是一种类似“时空裂缝”的域门, 很不稳定。
　　这种不稳定的具体表现在于两点, 传送对象的不稳定, 以及定位时间的不稳定。
　　可能会有一只在未来出生的小魅魔通过深渊通道来到这里，眨巴着眼睛要求和人订下契约；也可能会有一名在几百年前统领深渊的深渊领主把惨白的骨爪伸出通道, 漫不经心地攫走一个“小虫子”的性命。
　　前者要是精力足够, 说不定还能写个话剧, 比如《养成一个小魅魔》。
　　但遇上后者, 大概被碾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话一出口，旁观的人群沸腾起来：
　　“深渊通道？圣女大人不是已经把它们全部关闭了吗？”
　　“克罗地亚是光明的辖地，怎么会出现黑暗的气息？”
　　“呜哇, 好可怕, 看来这段时间得去城里居住了。”
　　即使梅林的话很有误导性，几乎要把“巫妖是导致深渊通道开启的罪魁祸首”直接写在脸上，也没有人被带进梅林刻意营造的节奏中。
　　信仰光明的人大多纯善，普通信众没有接触教廷内部的斗争与教导，反倒更像是光明的信徒。
　　教义中说, 光明会平等地照耀每一个存在。
　　于是信众心怀光明，从不以恶意揣测人。
　　梅林险些没办法维持住主教的风度。
　　红衣大主教的选举有两个关键因素：
　　一, 拥有选举权的民众。
　　民众的投票是基数最大的一批, 基本上决定了票数总体基础。
　　原来这样的权利是只有光明的信徒才拥有的, 但是教廷近百年来一直在对外塑造“平易近人”的官方形象，所以投票权也被逐渐下放到普通民众手中。发展到现在，只要是持有推荐信、在教廷辖地短居的普通民众，即使信仰不同，也可以拥有投票权。
　　二，红衣大主教及教皇的态度。
　　在民众投票过后，票数最高的那位主教并不能直接上任，而是需要通过红衣大主教设下的试炼，得到教皇的认可。只有经历过这些考验，主教才能正式上位，戴上属于红衣大主教的冠冕。
　　但是在这次的选举中，掺进去了一个小小的变数——三位红衣大主教以“年纪大跟不上民众的思维”为由，把试炼全权交给了圣女莉莉丝。
　　第一个因素，在教廷让光明信众以外的存在也能参与投票的情况下，是很好摆平的。
　　梅林做了那么多的生意，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砸出足够的钱。
　　但第二个因素，差点没让梅林咬碎一口银牙。
　　莉莉丝的好友米娅是米修的姐姐，这一层关系暂且不提。
　　教廷的圣女，是全然把身心献给光明神的存在，莉莉丝更是历届圣女中的佼佼者。
　　要知道，把全部身心奉献给光明神，就意味着不能拥有订下婚姻关系——
　　婚姻是两个单独个体的结合，也代表着与一个人结下终身的羁绊。
　　但圣女只能与光明结缘。
　　光明教廷不是什么可怕的组织，遇到圣女想要和一个人结婚的情况，不会搞出什么“杀死男方让羁绊消失”的戏码，反倒会送上祝福，然后选出新的圣女。
　　旧的圣女依旧可以信仰光明神，但是光明神殿的大门不会再为她敞开。
　　这是违背誓言的惩罚。
　　毕竟“成为圣女可以拥有恋情，但是不能结婚”这个要求，是在一开始，就被教廷清楚告知的。
　　大部分圣女都会选择不和恋人订下婚姻关系。
　　即使这样，圣女在恋爱市场上还是很受欢迎，就像一些话剧中光明圣女一定会成为主角的红颜或者大小老婆，高洁的存在总是会有人想要把她们拉下神坛。
　　——在这方面，莉莉丝比较狼人。
　　她以“恋情会让我双眼蒙蔽、双耳堵塞，使我无法瞻仰神明、聆听光明之音”为由，拒绝了所有追求者。
　　早些年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调侃莉莉丝是教廷近百年来唯一的“剩女”，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但在莉莉丝展现出强大的实力后，再也没有人会对这一点说三道四了。
　　甚至还有不少年轻的牧师跃跃欲试，准备“不谈恋爱自然强”。
　　综上所述，莉莉丝是个全然把自己奉献给光明神的虔诚圣女。
　　想要从她这里套出试炼的内容，或者是贿赂她让她放放水，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莉莉丝启程去翡冷翠，也是为了试炼做准备。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弟子交给了他和米修。
　　梅林本来还没把那个小女孩放在心上，即使莉莉丝把光明圣典交给了那个小女孩，他心中的想法也只有“莉莉丝有些过于溺爱自己的弟子了”。
　　但那个女孩在光明亲和力上丝毫不逊于莉莉丝，甚至在一些法术的使用上拥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
　　最关键的是，梅林发现她一直和一个人保持着联系。
　　那条用于通讯的太阳项链上施加了某种特殊的魔法，没办法探听到对话的内容。
　　但梅林见过她手里的那条太阳项链。
　　莉莉丝手上就有同样的东西。
　　直到那一刻，梅林才恍然发现——
　　试炼居然从莉莉丝离开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和寒英联络感情试图补救。
　　为了防止再有消息遗漏，梅林还在寒英平时活动的地方设下了监听的法阵，以便于得到最新的消息。
　　寒英不愧是莉莉丝的弟子，生活同样乏善可陈。
　　基本上就是食堂—图书室—祷告室—住所这样的四点一线。
　　好在勉强还是有一点收获的。
　　比如今天发现的这个巫妖。
　　梅林一直以为这个巫妖已经和精灵分道扬镳了，没想到对方只是缩小了体型，陷入沉睡中。
　　精灵对待感情一向忠贞，如果巫妖在场，那只狐狸恐怕没办法完成他的计划。
　　梅林本来打算以深渊通道为借口，将巫妖带回教廷，软禁起来。
　　可是这些愚民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
　　将愤怒的情绪压下去，梅林挤出一个笑来：
　　“请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对巫妖做什么。我们需要让深渊通道无法定位，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民众——要知道，在深渊生物从通道中出现时，最先遭殃的往往就是信标本身。”
　　戚晓：“所以这是个保护措施？恕我失礼，以你们气势汹汹的态度来看，这话听起来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但凡换个人这么质疑，梅林都不必回答。
　　只需要用“神的旨意”这个万能的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但这么发问的是精灵，还是个被众神眷顾的精灵。
　　梅林忍气吞声：“向光明神起誓，在光明笼罩之处，我的言语绝无半分虚假。若巫妖没有犯下罪行，在教廷的辖地，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很正式的誓言。
　　一道光芒落在他手背上，太阳纹章发出耀眼的光芒。
　　戚晓暗自思忖着。
　　即使现在已经抵达城外，光元素的浓度依旧很高，师兄的种族毕竟是巫妖，长时间待在这里，难保不会出现什么状况。
　　而且…戚晓把目光落在梅林身上。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她指尖微动，在邬九身上勾画了好几道符意。
　　做完这些必要的防护措施，她又当着梅林的面，咬破指尖，将一滴血喂给沉睡中的小巫妖。
　　梅林的脸色有些难看。
　　精灵对自身的气息很敏感，甚至会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如果他对这只巫妖做了什么，这个精灵恐怕很快就能打上门来。
　　戚晓取出平时用于变小后休憩的小盒子，把师兄轻轻放进去。
　　紧跟着，她伸手，越过站在前面的梅林，把小盒子交给一位圣骑士。
　　“小命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麻烦把他安置在你们平时训练的地方。”
　　精灵很熟练地塞过去一枚曜晶。
　　圣骑士试图推拒，但手掌不争气地握紧了。
　　他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这、这会不会太多了？”
　　戚晓：“小命对我来说很重要，麻烦大家多照顾一下。”
　　精灵从座位上起身，鞠了一躬，又把一袋金币塞到圣骑士手中：“就当我请大家喝酒了。”
　　圣骑士们看着即将属于自己的金币，纷纷露出艳羡的神情。JS
　　“这就是精灵吗？好富有。”
　　“我也好想傍一个精灵族的富婆哦。”
　　“苟傍富，勿相忘。”
　　这话实在太过耳熟，戚晓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旁边看热闹的宋惊雪：……
　　所以玩家究竟教了这些NPC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梅林看到精灵三言两语就收服了一众圣骑士，笑容更勉强了。
　　他愈发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干脆利落地告完别，便带着部下们离开了。
　　只是来时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却像极了一只斗败的公鸡。
　　圣骑士们得到了钱，破晓得到了未来的情报源，梅林得到了一只根本不能动手脚的巫妖。
　　只有梅林受伤的世界，在这一刻达成了。
　　宋惊雪默默腹诽，转头看向戚晓：“采访一下，心情如何？”
　　戚晓微笑：“梅林完蛋了，我要帮米修，我们走。”
　　……
　　厄尔诺斯，边界。
　　小小的、黑色的龙蜷缩在破碎的蛋壳中，鳞翅被某种黏稠质地的液体覆盖着。
　　阳光从密密丛丛的枝叶中漏下几缕，照射在龙的身上，脖颈处一片银色的鳞如同倒映在水面上的月亮，在风吹过时，闪烁着的影子也摇晃起来。
　　这是一头才破壳的、孱弱的龙。
　　要吃点什么东西才行。
　　啊，蛋壳可以补足必要的营养，让小龙崽强壮起来。
　　自血脉中传承的知识催促着龙。
　　但光是破壳而出就已经耗费很大的力气了——
　　在这之前，龙蛋被当成了一枚鸵鸟蛋，差点被饥饿的魔兽吞入腹中。
　　龙挣扎着、破壳而出，血脉的威压将那只魔兽吓走了。
　　龙的年纪还小，不知道怎样控制血脉带来的威压，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魔兽敢靠近这里。
　　很安全。
　　但这也意味着，没有魔兽可以当工具兽使用了。
　　龙没有力气吃第一顿饭。
　　本来这些蛋壳应该是由同族喂到小龙嘴里的。
　　想到这里，龙有点委屈。
　　吃下蛋壳是孵化时最重要的一步，蛋壳会让小龙强壮起来，也会给予小龙“看到这个世界”的祝福。
　　没有这个祝福，龙就没办法睁开眼睛。
　　龙的视野是漆黑的。
　　这头孱弱的黑龙勉强抬起爪子，将某件东西拨拉到自己的爪子底下，露出一口还没长齐的小乳牙——
　　“咔擦，咔嚓。”
　　蛋壳好难吃，为什么会这么硬！
　　龙已经没工夫搞多余的动作了，它勉强嚼了几下，便把东西吞入腹中。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崩裂声。
　　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数不清的黑雾自屏障的地底升腾而起。
　　隔着新生的鳞甲，小龙的肚子里响起一阵刺眼的光芒，将黑雾再度镇压回去。
　　与逐渐平息的黑雾相对应，那道光芒也逐渐变得忽闪忽灭，直到最后，彻底黯淡下去。
　　一只手撕开了屏障。
　　青年的身躯是半透明的，如同来自旧日的幻影。
　　屏障在他的身后缓缓闭合。
　　他有着火焰般的红色长发，金色的眼眸如同烈日般璀璨。
　　青年耳边悬挂着一枚以狮鹫羽毛制成的耳坠，但边缘处沾染着暗色，像是凝结的血、也像是羽毛自带的色彩。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教廷…圣器被龙吃掉了吗？”
　　龙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发出焦急的音节。
　　“喵——”
　　青年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他叹息一声，往蛋壳上丢了个浮空魔法。
　　他没办法触碰到实物，但对魔力的操纵却极为精妙。
　　蛋壳被送到了小龙嘴边。
　　“吃吧，要好好长大啊。”
　　青年伸出近乎虚幻的手，在小龙的额心轻轻一点。
　　“法神在上，我将奉献我四分之一的灵魂，成为你的保护者。”
　　一道银色的图腾在小龙的额心缓缓成形。
　　青年的身形变得更淡了，就像是一层薄雾。
　　他自语道：“可不能嫌少，毕竟我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小龙吃光了全部的蛋壳，终于有力气睁开眼了。
　　青年微微一笑，浮空魔法将小龙带到与他视线齐平的位置。
　　龙的眼睛是漂亮的黑金色竖瞳。
　　它似乎茫然了一阵，才意识到眼下的状况，有些慌乱地扑腾起来。
　　“喵喵喵喵——”
　　像是某种凄厉的哀嚎，远处的丛林响起一阵响动，似乎是魔兽们跑得更远了。
　　“你的传承记忆里应该有大陆通用语。”
　　青年提醒道：“我是斯图亚特，算是你目前的…监护魂？”
　　龙渐渐镇定下来。
　　它似乎花了很久去整理思绪，片刻后，一道清脆的少年音响起：
　　“谢谢你，恩人。”
　　“唔，不对，应该是恩魂？”S
　　斯图亚特被这头小龙的说法逗得发笑。
　　他行了一个在从前很盛行的王室礼：“你帮助我重获自由，所以我会——”
　　“你应该没有被关了四百年吧？”龙突然问。
　　斯图亚特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过四百年了。”
　　“你准备杀了我吗？”龙在片刻的沉默后，小声问。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脑回路。
　　斯图亚特摇头：“不，我会成为你的保护者，你怎么会这么想？”
　　龙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斯图亚特失笑：“你的名字呢？唔，说起来，龙的名字好像不能随便说出口。”
　　“没关系。”
　　龙有些艰难地操纵着鳞翅，在空中保持平衡，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勉强操纵尾巴的小笨鱼。
　　“非白，我叫非白。”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慢吞吞点开翻译器：
　　小龙一般不会喵喵叫，喵喵叫是它们在极度饥饿、找妈妈要东西吃时，产生的自发性乞食行为，因为比较可爱所以成功率很高×所以斯图亚特的表情才会这么古怪（他成爹咪了）
　　斯图亚特之前出过场哦ovo回收一下27章的伏笔w


第85章 
　　昼莺教会。
　　这是隶属于光明教廷的一个小教会, 相较于普通的教会，这里更像是一个慈善机构。
　　教会的创始人是一位修女，曾经在光明教廷担任过圣女一职。
　　在年幼的妹妹因疫病死去后, 这位修女便自愿卸下圣女的头衔，换取了教廷的许可，与圣骑士恋人一同创建了这间教会。
　　或许是因为没有照顾好妹妹的愧疚，或许是因为一些微妙的移情作用, 修女会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抚养他们长大。
　　在修女去世后, 接管教会的后辈们，同样遵循着这个传统。
　　昼莺教会毕竟背靠教廷, 在这里长大的孤儿如果有一点光元素亲和力, 就可以得到修女和牧师的悉心指导, 长大后表现突出, 还会被“内推”到教廷任职，算是对这些孩子的小小关照。
　　这本该是一个“安安心心做好事”的美谈，但近些年出现了一点问题——
　　一些没办法成为牧师、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的人, 会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放在昼莺教会的门口。
　　尽管教会一直对外强调这里不是孤儿院、也不是全日制光明魔法学院, 但依旧无法阻止一些投机者的自发性行为。
　　再加上光明教廷近几年的经费吃紧，教会的修女专门去学习了追踪术，遇上被丢弃在门口的孩子，有家人、且家人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修女会把这个孩子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被养育在昼莺教会中的孩子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光吃饭不做事了, 他们需要学习光明赞歌，组成唱诗班在各类庆典中“卖艺赚钱”。
　　米娅和米修就是在唱诗班中长大的孩子。
　　顺带一提, 因为米娅唱歌跑调, 还会把所有孩子都带跑, 所以她是负责唱诗班安全工作的。
　　——毕竟奇怪的大人到处都是。
　　“米娅那孩子，离开的时候还来了这边一趟，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呢。”
　　即使有光元素的温养，但人总归是要衰老的。
　　年迈的修女靠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一条毛毯，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用依旧温柔的嗓音，回忆着旧事。
　　米修将泡好的莓果茶推到她面前，指尖微动，一道纯粹的光元素力被注入其中。
　　“不要浪费。”修女叹了口气。
　　她早就习惯了这孩子的寡言，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在雪地里捡到你们姐弟的时候，米娅还知道求救，你就只是愣愣地坐在那里唱歌，要不是我能感应到周围的光元素异常活跃，我还以为你被冻傻了呢。”
　　米修只是垂着眼笑。
　　他的样貌分明漂亮极了，但总是流露出一种微妙的迟钝气质，就好像反应比常人都慢上一拍。
　　修女道：“虽然这样的虔诚能让你和光明永远相伴，但是，米修，红衣大主教的竞选对你来说同样重要。主教的背后大多都是有权势的贵族、最差也是有钱的商人，你只有歌者的天赋，虽然这是神明庇佑你的证明，但也很容易被摧毁。”
　　她的眼眸中含着悲伤的情绪，伸手摸摸米修的长发，铂金色的发丝在她手中滑过，如同流泻的光。
　　米修安静地看着她。
　　他不是笨蛋，自然明白修女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虽然他对其他的竞争者没有恶意，但大部分人都对他以这么年轻的资历就担任主教颇有微词。
　　实际上，米修也明白，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孤儿、没有任何势力支持的情况下，和他们爬到同级的位置，稍微有点损伤脸面。
　　可想而知，如果对他有恶意的人当上了红衣大主教，他的下场不会太美妙。
　　贬职都是轻的，如果按各种阴私手段来的话……
　　米修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脖颈的位置。
　　那里被制服的领口包裹得严严实实，白金色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
　　他轻声道：“如果竞选失败的话，我会去——”
　　“米娅问你要不要去迎城那边建一个光明教堂，虽说手续有点麻烦，但她好歹是姐姐，要给弟弟准备一条后路。”
　　未出口的话被突然打断了。
　　落地窗被轻轻叩了叩。
　　精灵被树的枝干承托在半空中，伸手挥了挥，热情道：“你好哇！米娅托我来送信。”
　　米修：……
　　他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宋惊雪坐在树干上，嘴角疯狂抽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走正门！”
　　001扑腾着翅膀飞在旁边：“笨，我们可是主角团，主角团从来不走寻常路！”
　　戚晓：“其实是因为正门锁了。”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简单粗暴，一人一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戚晓：“米娅之前有提到过，米修很少出光明神殿，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祷告上——倒也不是对力量的渴望，而是他真的很虔诚。似乎是因为小时候，他们姐弟俩一同被抛弃在雪地上，米修觉醒了某种和光明有关的天赋，所以才不至于被冻死在外面。”
　　“光明神庇护了他，昼莺教会给了他活下去的条件。所以即使再忙碌，米修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回来探望修女，工资也雷打不动地分出一半，匿名寄到教会。”
　　宋惊雪明白这才是关键信息，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和他正常交流？”
　　戚晓点头：“米修祷告的时候肯定没办法沟通，说不定还会因为我们打扰到他，倒扣好感度。”
　　宋惊雪默默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可我们现在…算私闯民宅了吧？”J
　　戚晓露齿一笑：“事急从权。”
　　他们对话的工夫，米修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了，将修女护送回房间休息后，伸手把落地窗打开。
　　戚晓给和树打完招呼，又转头问米修：“介意多加一个人吗？”
　　米修认出了她手中的信件。
　　那上面用来封口的火漆，是一个简笔画的狮子，张牙舞爪，丑丑的。
　　这是米娅小时候画的唯一一幅还算看得过去的画，之后她就把这幅画运用到了各种地方。
　　他点头：“请便。”
　　米修本以为精灵说的是树上的那个青年，结果精灵本人拿起腰间的竖琴，晃了晃。
　　竖琴发出一团黯淡的光芒，像是有些垂头丧气。
　　片刻后，精灵手中的竖琴变成了一个上宽下窄、形似喇叭花的东西。
　　她伸手拍了拍，一阵尖锐的噪音猛地响起，仿佛要刺伤耳膜。
　　“帕奇——可以进来了——”
　　缠绕在树身上的藤类植物顺着树枝往前爬去，接触到墙面后，又迅速地生长、直至垂落到墙外。
　　片刻后，一个剑士打扮的青年抓着树藤，利落地翻了进来。
　　米修：瞳孔地震。
　　他终于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不靠谱姐姐的朋友，恐怕也不太正常。
　　觉得有点心累的主教大人按按眉心，侧身让出一条通道，把这四位不速之客请到室内。
　　昼莺教会的休息室很少用到，里面的摆设不多，椅子更是只有面前的两张。
　　戚晓打了个响指，藤蔓自窗户上方探入，在休息室中织成几张纯天然的座椅。
　　她招呼大家坐下：“事情得谈挺久呢，一直站着怪累的。”
　　反客为主的姿态实在太过自然，以至于大家坐下来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戚晓开门见山道：“米娅让我来帮你。”
　　米修知道这是哪方面的帮助，即使他一直待在教廷中，消息闭塞，也对这位格外活跃的神使大人有些印象。
　　他斟酌片刻，还是选择将当前的情况和盘托出：“我没有很强的人脉和势力，至于钱…精灵应该也不会缺钱，所以我没办法给出很好的报酬。”
　　“如果只是因为姐姐的委托，让自己掺和进这样的麻烦事里，对你来说有害无益。”
　　戚晓摇头：“我并不在意这个。”
　　宋惊雪搭腔道：“梅林把她的恋人抓走了，所以她决定帮助你竞选红衣大主教。”
　　米修：？？？
　　他茫然道：“梅林是我的好友，同样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绝不会做出无缘无故拆散恋人的事。”
　　戚晓面露同情：“看来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伸手点点帕奇：“他的半兽人朋友被不明人士抓走了，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教廷。我上次潜进教廷查探过，你平时祷告的地方有一条暗道，梅林把你支开后，走了进去。”
　　米修：“潜入教廷？”
　　戚晓一脸镇定：“这不是重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祷告室看看，我们帮你把梅林支开。顺带一提，暗道的机关是神像前面的灯台，转一下就能打开。”
　　米修道：“如果我这么做了，就是在怀疑的基础上行事，这会让我对梅林产生偏颇的态度。他是我的友人，我不想这么对待他。”
　　“但是，神明也说要尽力消解误会的源头。所以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将一切如实记录。”话锋一转，他又道。
　　【触发任务：光与影。】
　　【任务描述：光明之下必有阴影，神明的孩子也并非全然洁白。在光明所及之处，每一个存在都是平等的——或许神的子民早已遗忘了这样的誓言。他神的子民发出痛苦的哀嚎，混血的后裔发出哀伤的悲泣。“神明啊神明，请看看这不平的世间，若您无法睁眼，便由我来做肃清一切的刀和剑！”】
　　【提示：该任务为阶段性任务，当前发布阶段一内容。】
　　【检测到玩家处于组队状态，任务已共享。】
　　【任务内容（阶段一）：查明梅林掌握的产业链真相，帮助米修竞选红衣大主教。】
　　戚晓对任务面板突然蹦出来的状况习以为常，忽略眼睛都有点看直的宋惊雪，突然问：
　　“你似乎很轻易就相信了我们的说辞？”
　　她把手里的信件递出去，有些好奇。
　　米修看着信件上的火漆纹章：“米娅看人的眼光很准。”
　　“不是相信我们，而是相信自己的姐姐吗。”戚晓失笑，“总之，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你想要先去看看那条暗道，还是先让我们去帮你拉票？”
　　米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看向窗外。
　　但戚晓已经明白了。
　　乍然被人告知“你的好友可能是个大坏蛋”，按米修的个性，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
　　她道：“那就明天上午吧，会有人把梅林拖住的。”
　　单方面定下时间，戚晓转眼看向宋惊雪：“联系一下寒英？”
　　听到熟悉的名字，米修微微一怔。
　　宋惊雪将贴身存放的太阳项链拿出来，往里面注入了一丝魔力。
　　和之前不同，这次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哥哥，破晓？”少女的声音还带着些朦胧的睡意，尾音绵软。
　　宋惊雪也把声音放轻了些，柔和得过分：“吵到你睡觉了？”
　　“是我看书的时候不小心睡过去了。我在平时待着的地方发现了不少监听的小道具，还在研究怎么拆掉它们。啊，不用担心，这件东西是莉莉丝老师送给我的，自带结界，不会被监听。”宋惊棠打了个哈欠。
　　戚晓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所以梅林才能这么快注意到师兄的存在。
　　他一直有关注宋惊棠那边的情况，在宋惊棠通过太阳纹章、而非太阳项链联系外界后，立刻就准备好了“捉拿”巫妖的说辞和对策。
　　那么问题来了。
　　“梅林为什么要这么关注寒英？”戚晓有些不解。
　　宋惊棠：“或许是因为莉莉丝老师？据说她这次前往翡冷翠，是要准备和红衣大主教有关的试炼，在临行前，她把观察的任务交给了我。”
　　“唔，不是组队状态没办法让你们看到面板。总之，任务的大体内容，就是如实地观察和记录梅林和米修这两位候选人的一举一动，评估是由莉莉丝老师进行的。其他的候选人似乎也有人在跟进观察，大概是整体评估吧。”
　　戚晓：“说得通，也许梅林从哪里知道了你记录者的身份。”
　　——她们全然没想到，是梅林看到宋惊棠通过太阳项链联系外界的哥哥时、先入为主地进行了一番想象。
　　虽然有点离谱，但他确实把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把这个小疑问成功解决，戚晓把话题切回正轨：“明天上午，方便把梅林支开吗？最好离祷告室远一点。”
　　“那里果然有古怪。”宋惊棠轻快地应下，“好，明天上午梅林老师会成为我的专属辅导老师。”
　　作者有话说：
　　可恶，明天又要去捡垃圾了qwq


第86章 
　　晨露点缀在娇嫩的花瓣上, 映出如同璀璨光芒般的底色。
　　梅林站在花丛前，漫不经心地折下一朵。
　　“寒英，你认识这种花吗？”
　　青年露出温柔的笑, 将这朵盛放的、美丽的花朵，轻轻别在女孩的发间。
　　像是对待珍视的恋人。
　　对寒英来说…有点油。
　　下一句话肯定是胡编乱造出来的花语，不是永恒的爱就是我热烈地恋慕着你——她在疗养院中见多了这样的存在，最后那些人不是被她装傻蒙混过去, 就是被她的“未婚夫”吓跑。
　　次数多了, 她也总结出了一套相当流畅的应对流程。
　　寒英微笑：“认识呀, 耀光蔷薇，是改良过的花种, 花色就像是太阳一样耀眼, 很漂亮呢。”
　　第一步, 堵死话题往风花雪月发展的可能性。
　　梅林酝酿好的深情被压了回去, 没调整好的面容有些扭曲。
　　“说起来，我其实还是更喜欢烈焰蔷薇。耀光蔷薇漂亮、也符合光明教廷的气质，但一离开光元素充裕的环境, 就会枯萎, 有点可惜。”寒英补充道。
　　第二步，表达对原有话题的不喜，把话题转移到对方不了解的领域。
　　“烈焰蔷薇？”梅林露出茫然的神情，心中暗骂。
　　这个女孩果然也和莉莉丝一样，从来不按剧本走！
　　正常的女孩子, 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面颊羞红、然后跟着他的话来吗？
　　不正常的女孩弯眸一笑。
　　“它的花瓣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有种燃烧生命的美感, 很漂亮。”
　　“梅林老师知道它吗？”
　　骗你的, 其实根本不存在。
　　梅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开始疯狂回忆之前翻阅的书籍，从《花语百科》再到《抓住恋人心~送花篇》，但依旧没有找到对应的花卉。
　　第三步，让对方踏入未知的知识领域。
　　很厉害的反客为主。
　　寒英在心里为自己呱唧呱唧鼓掌，面上维持着纯良的表情：“啊，和梅林老师聊天太开心，我都快忘记本来的目的了。梅林老师，我在使用光明神的庇佑时，有一点疑惑的地方，可以拜托您来指导一下吗？”
　　梅林也顾不上这边毫无进展的感情线了：“已经学到光之加护了？”
　　他心中翻起一阵惊涛骇浪。
　　光明教廷中所传授的法术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所以才有“学完所有光明类法术才能成为牧师”的规定——毕竟缺少了其中任何一环，都可能会导致之后的法术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更不用说那些需要叠加咒语才能施展的大光明术了。
　　光之加护，又名光明神的庇佑，这是一个群体增益性法术，也是高级牧师考核的一环。
　　它叠加了数十种咒语，又需要大量的光元素才能成功驱动，一直都是考核的难点。
　　说出来有点丢人，梅林在晋升高级牧师的过程中，还被这个法术卡了一回。
　　后来是靠着米修给他补习，才勉强低空飘过。
　　结果这个被莉莉丝随手捡回来的小女孩，还没有成为牧师，就已经开始研究光之加护了？
　　寒英茫然道：“是啊，梅林老师，您不是说把法术学完才能出去吗？”
　　我说的是初级光明术！
　　梅林面目狰狞，险些要大吼出声。
　　他勉强维持住了主教的尊严和老师的体面，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这样啊。光之加护作为大型光明术，确实有很多难点，我来给你详细讲一下吧。”
　　——其实都是补考时总结出来的心得。
　　昨天破晓套了米修一堆信息，其中就有一条，是“梅林很擅长光之加护因为之前补考时疯狂复习过”。
　　又能戳痛点又能让对方有话可说、不至于很快地把话题敷衍过去，简直不能更棒。
　　寒英欣赏了一番这位老师好似调色盘一般的有趣神情，适时地露出一点属于少女的憧憬之色：
　　“外面开了一家松饼店，伊芙琳姐姐给我带回来了一些。虽然现在离下午茶时间还有些早，梅林老师，您愿意和我一起去尝尝这些茶点吗？”
　　这样才对嘛。
　　梅林愉快地微笑起来：“当然，我很乐意。”
　　他们并肩走向花房——那是距离祷告室最远的地方。
　　在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寂静的花丛轻轻一动。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从花丛中钻了出来，漆黑的羽翼被晨露染得湿漉漉的。
　　它停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是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站立着，紧跟着，抖了抖羽毛。
　　“喂！不要把水甩在我身上！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站在我的肩膀上？”
　　水珠在半空中停止了下落的趋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001理直气壮：“因为会把晓晓弄湿啊！”
　　宋惊雪：……
　　戚晓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烘干符，很熟练地往宋惊雪身上一贴。
　　水渍被热力蒸腾，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不要看那边了，这里是教廷，梅林就是看在莉莉丝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棠棠怎么样。”
　　他们身上都贴了隐匿符，照理来说互相是看不见的，但戚晓为了防止出现队友之间互相踩脚丫的情况出现，对符箓的线条进行了一点改动。
　　改动后，符箓线条走向一致的情况下，是可以看到对方的。
　　宋惊雪：“硬了，拳头硬了。”
　　戚晓：？
　　宋惊雪咬牙切齿：“他为什么要把花别在棠棠的头发上！棠棠还没有成年！”
　　是的，宋惊棠是古蓝星血统，还比戚晓小一点，自然是没有成年的。
　　001：“所以妈妈不允许她恋爱？”
　　小乌鸦发出“呱呱”的嘲笑声。
　　戚晓对这家伙的妹控程度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她扶额：“正事要紧，你跟着米修去密道那边，我去看看小命的情况。”
　　宋惊雪再次瞪了一眼花房，点头应下：“好。”
　　……
　　上层区，联盟赛区。
　　数不清的光幕在空中一字排开，组成一块巨大的屏幕。
　　机械时钟“滴答滴答”地运转着，屏幕的蓝光将整间观察室都映成了冷色调。
　　邬九安静地坐在角落中，眼前的光幕视角不一，但都是联大学生的观测影像。
　　“邬老师，这次你们联大的成绩不错啊。”
　　有其他军校的老师过来搭话，看着屏幕最上方的排名表，眼中带着艳羡。
　　这次的联赛采取的是积分制，击杀不同等阶的星兽，得到的积分数量也不同。
　　大部分军校都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作风，但联盟大学的学生一进去，就开始到处搜寻高阶星兽。
　　夜家的那个小伙子在单体作战上表现很不错，和他在一起的那个指挥小姑娘也出乎意料地优秀——说话的老师分心观察过，几乎大部分高阶星兽都是这个小姑娘找出来的。
　　要知道，高阶星兽已经具备了隐匿的意识，没有点本事，是很难把它们揪出来的。
　　想到这里，老师有些疑惑：“楚浅这孩子，我记得她的精神力不是B＋吗？前一次指挥联赛还有不少学生有争议，原家那个二少爷可没少拿这点挑衅。B＋的精神力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联盟大学毕竟是排名第一的军校，出彩的学生都被各方盯着。
　　楚浅的精神力水平其实只能算是中上水平——要知道，排得上名号的军校，总指挥一般都是A级的精神力，再不济也是个次A级。但因为她的指挥水平实在很高，头一次参赛就带领联大取得了头名，之前的争议也就被压了下去。
　　邬九：“前段时间检测了一下，她的精神力已经达到A级了。”
　　老师瞬间激动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她和夜月分手了，还是原千里跟她告白被拒绝了？”
　　他满脸都写着“快给我吃瓜”。
　　提升精神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也有捷径可走——
　　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结局必然是BE的那种；或者干脆杜绝一切异性的接触。
　　不是开玩笑，而是目前精神力大幅度提升的例子，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流程：
　　被退婚后/被男友劈腿后/成为寡王后我觉醒了。
　　很离谱，但被退婚的莫德小姐已经成为上将了，被男友劈腿的尤金妮亚公主是当前最富盛名的医生，一直坚定“不婚不育芳龄永继”的沈女士…就是联大现任的校长。
　　邬九：“很遗憾，什么都没有发生。有关楚浅精神力晋升的消息，我们也是赛前检测时发现的，目前只能推测是二次觉醒。”
　　从这个锯嘴葫芦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老师只好转而聊天：“最近二次觉醒的人确实很多，嘿，研究院还说是什么陨石的影响——那帮光吃饭不干活的家伙，连个陨石的影子都没有，就开始瞎编了。”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妥，有些担忧地看了邬九一眼。
　　邬九：“没事，研究所的那些人早就被宣判死刑了，不是吗？”
　　老师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权作安慰：“当时所有人都没想到，被驳回项目的研究员会聚集起来，在地下开设研究所。他们研究的知识是禁忌的，但你的存在并不是错误。”
　　邬九微笑：“谢谢。”
　　机械时钟发出一阵刺耳的铃声。
　　排名后方的积分不再增加，所有光幕定格在最后的画面中——
　　邬九：“第一。”
　　他看着光幕，松了口气。
　　可以去见师妹了。


第87章 
　　【欢迎回到《神座》。】
　　【提示：玩家当前处于独立场景, 请谨慎探索。】
　　眼前是一片柔软的幕布，漆黑的、上面还点缀着破碎的宝石——这是师妹用宝石碎片装饰的盒盖。
　　邬九确认自己还在缩小状态，慢吞吞伸出手, 将盒盖往上推。
　　周遭的环境很安静。
　　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了，家具上都蒙着防尘的白布，厚重的窗帘被拉得很严实，没办法判断出外界的环境。
　　邬九从盒子里爬出来, 顺着桌子腿滑到地面上, 甫一站到实处, 便撕下身上的缩小符，收入储物手环中。
　　视线一下子变高了许多, 他适应了一会儿, 才迈开步子往窗户那边走去。
　　要先确认一下现在这个独立场景的位置。
　　联赛期间, 为了避免老师透露信息或是使用精神力帮助学生, 带队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交流是明令禁止的。
　　因此，即使邬九让自己的学生帮忙传信，也没办法得知师妹的回复, 更不必说知道游戏中后续的进展了。
　　但他很确定, 他下线的时候是和师妹待在一起的。
　　那他为什么会单独待在这样古怪的场景中？
　　是师妹遇到危险，临时把他安置在这个地方，还是他们组队的时候遇上了什么任务？
　　越想越是疑窦丛生，邬九的眉头也一点点拧紧了。
　　“咚咚咚”。
　　窗户被轻轻敲了敲。
　　“师兄，醒了吗？”
　　“不要担心, 我没事，这里是教廷, 外面太阳挺大的, 师兄你不要拉开窗帘了。”
　　戚晓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意味。
　　精灵站在窗外, 神色有些晦暗不清。
　　——她刚刚尝试过了，无论是强行打破玻璃、还是使用一些符箓或魔法，都行不通。
　　这里似乎是属于某人的“域”，她没办法打破，也没办法进去。
　　戚晓本以为这个独立场景是彻底和外界隔绝的，但她刚才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布料摩挲的响动。
　　“醒了，我也没事。这里是教廷？”脚步声响起，戚晓几乎可以看到厚重的窗帘后，银发巫妖有些惊讶的神情。
　　她糟糕的心情也被缓解了不少：“我塞了一点贿赂，所以师兄现在待的地方没什么光元素。”
　　戚晓顿了顿，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完整讲了一遍。
　　邬九听完，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帮米修？”
　　想到师妹从前种种“招生措施”，他心中不由得泛上一丝怜悯。
　　戚晓：“和之前一样啊。”
　　邬九：……
　　他果断换了个话题：“这个地方有点奇怪，系统提示说这里是独立场景。”
　　戚晓看了眼队伍界面。
　　【队友：司命】
　　当前状态：良好（因身处独立场景，特殊地域所带来的负面buff为失效状态。）
　　属性：生命值500/法力值500
　　【提示：因该队友处于独立场景，所有交互请求将暂时关闭。】
　　戚晓：“师兄，你储物手环里应该有一张传讯符，你拿出来看看能用吗？”
　　片刻后，邬九道：“注入灵力后没有反应。”
　　“麻烦了。”戚晓叹息一声，“米修不可能每天都调开附近的守卫。”
　　邬九垂下眼，房间里很暗，就像他骤然低落的心情。
　　他无意识地纠着袍角，觉得有些沮丧。
　　和师妹相处的时间…又变少了一点。
　　“其实可以让寒英传信的，但是让她一直来这边晃悠也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和师兄多说说话。”
　　戚晓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所以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咚咚，咚咚咚。”
　　明明巫妖的心脏是冰冷的，邬九却觉得有什么灼热的情感飞速地鼓涨起来，仿佛要将他一颗心都点燃。
　　这似乎已经是谈话的尾声了。
　　巫妖是和深渊通道有关的重要存在——即使这只是梅林编造出来的借口，但处于谨慎，被派遣到这里的守卫多为高级牧师和高阶圣骑士。
　　换言之，都是戚晓之前遇到的那种、直觉十分敏锐的存在。
　　米修在昨天的谈话中就已经明确告知了，他能够支开那些人，但只有吃完一份小甜点的时间。
　　教廷里任职的人员也拥有投票权，处于竞选状态的主教请客，在最近不是很打眼的事情。
　　戚晓觉得教廷的人都挺穷，再加上米修好歹是米娅的弟弟，甚至一半工资都用在了慈善事业上，索性就出了这份钱。
　　顺带一提，负责采买的是伊芙琳——就是之前在门口负责检查的牧师小姐，她似乎是米修的半个学生，算是主教大人的忠实拥趸。
　　梅林大概也没想到，他满心以为的特殊待遇，其实只是被挑拣剩下的甜点。
　　想到这里，戚晓无声地弯了弯眼眸。
　　厚重的窗帘被轻轻拉开了。
　　银发巫妖乖巧地抬起眼眸，隐匿符还在运行，他分明捕捉不到外界的人影。
　　但他却仿佛心有所感般，直直地看向戚晓所在的方位。
　　阳光照射在他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中，像是某种和恋慕有关的诗篇。
　　他把手贴在玻璃上。
　　“我会等着你的。”
　　戚晓伸出手，隔着玻璃，和他掌心相贴。
　　从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她曲指敲敲玻璃，迅速窜入阴影中。
　　梅林那边还有宋惊棠拖着，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还有空余的时间，戚晓决定直接去找宋惊雪和米修。
　　祷告室空无一人，她熟门熟路地按照上次看到的场景，将神像下方的灯台一转。
　　暗道的入口被打开，她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取出在矮人族小镇随手买的提灯。
　　光源照亮了前路，戚晓一边往下走，一边把001托到兜帽里。
　　“这个台阶的坡度…和之前在矮人族小镇遇到的那个很相似。”
　　这里的楼梯没有规定的尺寸和坡度，每个工匠在设计时，都会沿用自己觉得最好的那一种方案。
　　但不同个体之间的“舒适区”是不一样的，就像矮人族的工匠绝不可能造出很高的楼梯，兽人族工匠造出来的楼梯一定偏宽、便于一些猛兽的行走。
　　即使是人族工匠，也会因为个人的身高与喜好而有所区别。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这里也没有完全相似的楼梯。
　　戚晓：“毕竟是地下产业链，合作的工匠应该是固定的。”
　　暗道透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隐隐还能嗅到一股铁锈味。
　　下方似乎是和哪里联通的，偶尔还能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风，带着令精灵生厌的黏腻感。
　　戚晓默默加快脚步，楼梯在某一段开始拐弯，视角改变后，可以看见前方有一点朦胧的光亮。
　　光芒突然熄灭了。
　　“有人来了。”
　　说话声被压得很低，紧跟着，是一阵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
　　宋惊雪站在台阶的下方，松了口气：“是破晓。”
　　戚晓：“情况如何？”
　　宋惊雪的神情有些难看：“我们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戚晓：“你成年了吗？”
　　戚晓面不改色：“成年了。”
　　“梅林抓了不少兽人，还有不少人类，两边的男女都有。”
　　“好看的都被单独关起来了，普通的…女孩子都怀孕了。”宋惊雪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们都很抗拒陌生男性的靠近，米修只能站在远处施放治疗术，没办法具体检查。”
　　戚晓一时失语。
　　之前在矮人族小镇中，帕奇是这么说的——
　　【教廷中有一条强迫人类与兽人交合、产下半兽人进行地下拍卖的暗线。】
　　“疯子。”
　　密室中弥漫着□□剂的气味，狭窄的铁笼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墙边，像是排列古怪的蜂房。
　　笼子里的男性已经被魔法催眠了，眼下都蜷缩在角落中。
　　女孩身上都只裹着一块脏得看不见底色的麻布，双眼无神。
　　她们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痕，在双人笼子中的，小腹微微鼓起。
　　戚晓抿起唇，快步上前，将至高赞歌从腰间取下。
　　琴弦被拨动，流淌而出的乐声却是激昂的曲调。
　　宋惊雪瞪大眼睛：“不用春之华章吗？”
　　——他听过春之华章的曲调，那是温柔的、平和的治愈之音，和现在戚晓所弹奏的曲调截然不同。
　　如果真要用某种具象化的形容词来描述的话，现在的曲调更像是战歌。
　　戚晓：“春之华章只能治愈身体上的伤痛，这些治疗术也能做到。”
　　“血与兵戈的战场上，狐耳的少女捡到了一名胡言乱语的疯子。”
　　“疯子自称神明。”
　　“神明怎么会受伤呢？”
　　“狐耳少女笑着说，将这位受伤的疯子神明捡回了族中。”
　　“掌管战争权柄的神明接受了狐耳少女的照顾。”
　　“小小的狐狸，你有什么愿望呢？”
　　“神明问。”
　　“狐耳少女并没有将神明的话放在心上。”
　　“希望您快点好起来。”
　　“她心想，这位神明还有点费粮食哩。”
　　“神明与狐耳少女安然度过了一个秋天。”
　　“寒冷的冬日，战斗的号角吹响了。”
　　“廓耳的狐狸，把你们的地盘让出来！”
　　“其他的部族叫嚣着，想要将这些狐狸带走。”
　　“狐耳少女拿起长剑，为守卫族人而战。”
　　“神明拿起了劈柴的斧头。”
　　“唉唉，小小的狐狸，我也来帮助你吧。”
　　“不，无需您的帮助。”
　　“这是我的部族，我将和它同生共死。”
　　“神明大笑着，用斧头砍下一颗头颅。”
　　“可敬的狐狸，我将成为庇佑你们的神明。”
　　这不属于任何一个篇章，甚至都不是赞颂的诗篇。
　　它只是一个流传在兽人间的故事。
　　有关他们最初的首领，与兽人族的神明。
　　但也足够了。
　　她看向捂着脸，开始失声痛哭的女孩们，将心口的酸涩感压回去。
　　那位神明通过生命树赐予了她力量，或许她也能通过这个故事，给予她们一点力量。
　　“我会救你们的。”戚晓认真地许诺。
　　“我去找梅林。”米修转身就要回去。
　　“站住。”戚晓叫住了他。
　　精灵的声音很平静：“你现在去找他做什么？告诉他你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要求他停止这样的行为？别做梦了，梅林只会先稳住你，然后再背地里把你解决掉，你唯一一个没有背景的候选人，其他的人选想来也很愿意帮他一把。”
　　“也不要说什么去找你们的老师，能不能联系上不说，能在祷告室的地下造出这样的暗道，教廷真的不知情吗？”
　　米修颓然：“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吗？”
　　戚晓摇头：“不。”
　　她抬起眼，翠色的眼瞳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做出这些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米修，你必须要成为红衣大主教。”
　　作者有话说：
　　算是米修的一个转折吧，他之前其实对成为红衣大主教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要保护、想要改变”的想法。


第88章 
　　“真是漂亮的鼓动。”
　　行走在热闹的街市中, 宋惊雪想到方才米修眼瞳中燃烧着的火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从初见到刚才戚晓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米修一直都是很“平”的一种状态。
　　红衣大主教的职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帮助那些人时悲伤比愤怒更浓重——就好像是明白许多东西，但偏偏只能在那样的泥淖中越陷越深，尽力地伸出手去，将周围的活物托举上去。
　　但戚晓引发了他的愤怒。
　　或许是从讲述的那个故事开始, 或许是从戚晓的反驳开始, 米修心中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
　　想要改变, 想要保护——
　　这些称得上是美好的特质糅合在一起，组成了一种名为“野心”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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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并不让人讨厌。
　　戚晓：“只是顺势说了两句而已, 算不上什么。”
　　她顺手把一块饼干递给001, 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宋惊雪没有注意到这片刻的恍惚：“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拉票？”
　　戚晓摇头：“先和棠棠联系一下。”
　　灵力无声运转, 结界符被激活, 周遭的喧闹声响都被隔绝在外，变得寂然无声。
　　宋惊雪：“有时候挺好奇精灵族到底有多少神奇的古怪法术的。”
　　他们都已经把隐匿符从身上撕下来了，虽然听不见声音, 但外面的人还是能看到动作。
　　宋惊雪想了想, 没有把太阳项链从衣领里拿出来，而是把手贴在脖颈的位置，注入魔力。
　　他们出来的时候宋惊棠已经和梅林分开，前往教廷的图书馆继续学习了。
　　所以这次的通讯请求应答得很快。
　　戚晓开门见山：“棠棠，你知道主神殿隔壁、和圣骑士训练场相接的那块地方, 是什么情况吗？”
　　“小神殿前面的那间屋子吗？”
　　宋惊棠思索片刻，给出了回答：“那是教皇之前的居所。莉莉丝老师有提到过, 她跟着教皇学习过一段时间。教皇曾经在克罗地亚任职过一段时间, 之后这里就被封闭起来了, 类似于保留伟人故居的做法。居所那边似乎是动用了某种特殊的阵法，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戚晓：“通讯类的道具也不能使用，我尝试过了，那里笼罩着领域的气息。”
　　“我也没接触过教皇那样的大人物，或许他老人家某次出巡的时候把领域设在这里了？”宋惊棠话锋一转，“不过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前不久才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NPC正在贩售通讯道具。传言说，这个道具可以无视任何术法进行通讯。”
　　戚晓：“确定吗？”
　　宋惊棠：“没有哦，起初是论坛上的消息，我又用了点小手段查了一下。”
　　“那个NPC是化形的龙族。”
　　戚晓恍然：“如果是龙的话，倒也说得通。”
　　毕竟龙爱好收集各种珍宝，又是实力强悍的长生种，很有可能掌握着一些失传的道具。
　　但很快，另一个疑惑从戚晓心中冒了出来：
　　“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是高傲的生灵，从来都是翱翔在高天之上，很少会接近人类。
　　事实上，精灵和龙交好，已经是一个很了不得的奇迹了。
　　“不知道，或许是缺钱吧，毕竟那个道具卖得很贵。”
　　“10块苍色宝石。”
　　戚晓：“好像也还行？”
　　宋惊棠：“对精灵来说当然还行——苍色宝石就是产自精灵之森的，虽然产量少，但是精灵是长生种，也很少出门，积累起来就有很大一笔数目了。但是外界流通的就只有那么一点，毕竟精灵这些年和人类的隔阂很深，各种交易几乎都是关闭的程度。还有不少贵族把苍色宝石看作可以带来力量与美貌的幸运石，能收拢的量很少。”
　　戚晓听到这里，差不多就明白了：“你想要这个道具？”
　　宋惊棠手里的资料太详细了，如果不是对此有意图的话，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收集——听她话里的意思，很有可能宋惊棠已经收集了一部分苍色宝石。
　　“本来是想买下来的，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我和哥哥现有的通讯道具其实够用了。”宋惊棠很干脆道，“而且我凑不出那么多苍色宝石。”
　　戚晓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等你出来之后，我这里的苍色宝石随便挑。”
　　“富婆贴贴。”宋惊棠没有推辞，反倒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
　　宋惊雪充当用来传讯的工具人，眼神却很柔和。
　　他想，棠棠到游戏里之后，不仅身体状况开始转好了，整个人也开心了不少，甚至交到了朋友。
　　当初决定支持那个计划，是他走得最正确的一步棋。
　　为此，他可以忽略很多事——只要棠棠可以好起来。
　　宋惊棠在通讯中报出了那个NPC出没的点位，很巧，就在街市的某个角落。J
　　虽说是角落，但通过论坛打探到消息的玩家似乎也不少，戚晓抵达的时候，摊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这是想要触发任务的肝帝。
　　“10块苍色宝石会不会太贵了？这样吧，等价的金币行不行？”
　　——这是想要交易道具、却苦于没有足够苍色宝石的氪佬。
　　“你们龙族有什么特殊材料？我可以用金币来交换。”
　　——这是一心开图鉴的收集党。
　　玩家们闹哄哄地挤在一起，把里面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少年的声音有些无措：
　　“没有，谢谢。”
　　“只要苍色宝石，这件道具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代为售卖。”
　　“抱歉，我是在边界出生的，还没有去过龙谷，没有西大陆的材料。”
　　戚晓听到这个声音，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不可思议的猜测从她脑海里诞生了。
　　她目光一转，直直看向一直“飘”在人群上方的魂灵。
　　红发金眸，胳膊上的臂环也很眼熟。
　　戚晓见过他——就在龙先生给予她魔力时，她短暂窥见的记忆中。
　　狮鹫叫他“小斯”。
　　戚晓外出游历时，翻阅过许多资料，其中就有这样一条记载：
　　【神眷者斯图亚特，自称沉没之国亚特兰蒂斯的王裔，黑塔最为出众的法师。以身躯拦下狂信徒刺向法神的尖刀，化为英灵行走世间。在众神于大陆销声匿迹之时，协助教廷关闭深渊通道，魂灵消散于最后的战场。】
　　看完这份资料时，戚晓甚至有一点庆幸——
　　还好精灵族所掌握的书籍中没有这样的记载，所以龙先生还能继续等待自己的友人。
　　但现在，记载中早已消散的魂灵，再度出现了。
　　甚至魂体上还有殒息的残留。
　　戚晓在生命树上看到过这样的黑雾，对此再熟悉不过。
　　斯图亚特也注意到了她。
　　他似乎很笃定自己不会被人看见，所以才那样飘在人群的上方，到戚晓面前时，打量的目光也不加掩饰。
　　戚晓手指微动，将结界符关闭。
　　这位英灵先生摸着下巴在戚晓边上转来转去：
　　“神眷者？”
　　“不，不对，这孩子身上带着许多神明的祝福，身上的神器也隶属于不同的神明。”
　　他一拍手，恍然大悟：
　　“难道是春神和生命女神共同孕育的神子？”
　　“说得通，说得通，祝福和神器都可以看做神明份子钱嘛。”
　　很好，戚晓彻底确认那个猜测的真实性了。
　　她面带微笑，直直地看向斯图亚特：“我也看得见哦。”
　　空气陷入了令魂灵窒息的沉默中。
　　戚晓从容地摘下兜帽，露出属于精灵的尖耳，翠色的眼眸中溢满了兴味之色：“精灵、巫妖和龙是不需要借助魔法，就能看到英灵的，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瞒过了教廷的耳目，但似乎对我不起作用啊。”
　　还在肩膀上小憩的001被这个动作扰醒了，漆黑的豆豆眼盯着前方，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斯图亚特强作镇定：“这是我设计法术时特意留出来的漏洞，那孩子才降生没多久，看不到我的话会哭。”
　　戚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件道具是属于你的吧？我这里有苍色宝石，你过去让那个孩子过来。”
　　在念到“孩子”这两个字眼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带着隐隐的笑意。
　　斯图亚特此刻尴尬得快要冒烟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戚晓注意到了很有趣的一点，他作为魂体，明明是可以从人群中穿过去，但偏偏选择了“空降”，直接从上方落入被包围的摊位中。
　　片刻后，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的眼眸是很深邃的黑色，黑色长发中夹杂着几缕银发，额间烙印着一枚银色的图腾。
　　看到他的脸，戚晓便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认为他是龙族了。
　　无他，少年的眼睑下方和脖颈上，都留存着一枚龙鳞。
　　另外的就是——
　　少年看到她，眼眶中涌现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面上的表情好似失散多年的小狗终于找到了家。
　　实在是很感人的重逢。
　　戚晓：“天王盖地虎。”
　　“师父是老狗。”
　　很快，双方就对上师门特定的暗号。
　　小狗发出“噫噫呜呜”的啜泣声，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师——”
　　戚晓身边符意骤亮。
　　少年脸上浮现出具象化的惊恐，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迅速改口：“师妹呜呜呜——”
　　戚晓微笑：“小黑，你的记性还是那么不好。”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师妹：最后入门的弟子
　　真正的师妹：用武力强迫最小的弟子叫师妹
　　晓晓：各论各的，你休想当小师弟！
　　主角团成功会合！（虽然还有两个倒霉蛋在教廷里出不来）
　　目前（可公开）的定位：
　　晓晓（远程输出/大规模对敌杀器/道具生产商）
　　师兄（近战输出/言灵＋毒药剂辅助）
　　惊雪（输出/正面buff辅助）
　　棠棠（治疗/净化/炼金）
　　小黑（盾/炼器）
　　斯图亚特（场外援助/百科全书级战术指挥/随身老爷爷）
　　001（团宠/吉祥物）
　　《因为太过碾压所以不用在意队伍搭配》


第89章 
　　周围的玩家都参与过春神之怒的副本, 还有一些上过“抽卡”的当，看到非白和精灵熟悉的样子，纷纷露出痛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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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还以为是NPC, 居然是玩家吗！”
　　“可恶，我现在看到破晓的脸，就觉得钱包有点痛。”
　　“龙族玩家啊，可恶, 破晓不光捡欧皇, 还把糖果也捡走了。”
　　玩家们在副本中已经建立了友谊, 笑嘻嘻地凑上来打招呼，各自聊了会儿天后, 便体贴地离开, 给他们留出对话的空间。
　　《神座》在正式公测后, 新手村从最初的一个、增加到后来的四个。
　　而在新手村增加后, 玩家的出生点也从一开始的固定到随机，这也就导致不少现实中的好友在游戏中失散。
　　玩家在等级没有达到标准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走出新手村的。
　　眼前这个龙族玩家也一样。
　　据说龙天生对魔兽有血脉压制、基本上没有魔兽会靠近他们, 所以靠打怪来升级显然是很困难的。
　　对方很有可能是做了一堆繁琐得要死的任务, 才成功出新手村，到这里来和破晓会合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好继续打扰。
　　玩家们三三两两离去，戚晓把非白和斯图亚特拉入结界符的范围中，再次激活符箓。
　　戚晓看向宋惊雪：“我和小命现实里的师弟, 非白，平时的话, 叫小黑就好。”
　　宋惊雪沉默片刻：“你们的老师看脸收的学生吗？”
　　“不对。”他有些恍惚地摇头, 茫然道：“那他为什么叫你师妹？”
　　按常理来说, 不是应该叫师姐吗？
　　戚晓理直气壮：“因为我是小师妹。”
　　宋惊雪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果断转移话题：“宋惊雪，最近才和破晓组队。”
　　毕竟是刚认识的人，非白喜欢待在洞府里炼器，多多少少有点社恐在身上。
　　握完手后，他就默默退到边上。
　　斯图亚特有些无奈：“怎么还害怕人类啊。”
　　“既然决定在外面游历，就要学会接触各种存在，普通的人类可打不过龙。”
　　非白犹豫道：“我不太擅长和人相处。”
　　“你和这个精灵不是相处得挺好嘛，而且也可以和我正常说话啊。”斯图亚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熟练得像是无数次哄劝过相似的存在，“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守护你长大。”
　　宋惊雪看不到斯图亚特，戚晓兴致勃勃地给他转载：“英灵爹咪正在给他的小龙崽上社会关系课，目前在鼓励小龙崽勇敢和外面的人相处。”
　　斯图亚特：……
　　戚晓笑眯眯道：“小黑啊，斯图亚特又当爹又当妈的，可不容易啊。”
　　她还惦记着斯图亚特猜测自己是神子的仇。
　　漂亮的反击后，戚晓迅速将话题拉回正轨：“我这里有足够的苍色宝石，交换那个道具。”
　　她在储物手环上一抹，一捧翠色的宝石落在掌心。
　　斯图亚特神情复杂：“你是精灵的话，这些宝石就不用了。”
　　戚晓：？
　　非白道：“斯图亚特说，如果我想要在外面游历的话，还是给龙谷传个信比较好，苍色宝石是用来开启通道的——精灵之森那边有一条和龙谷相连的通道，很不稳定，用苍色宝石当媒介，就可以从通道裂隙中溜过去。”
　　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原本的打算。
　　戚晓听明白了：“用来偷渡啊。”
　　她笑着摇摇头：“精灵族的通道随时都可以开启，不过我不推荐你们过去。”
　　斯图亚特若有所思。
　　非白茫然：“是龙族不要我吗？我的本体像一条蜥蜴，有点丑。”
　　说着，他有点委屈地低下头。
　　跟着斯图亚特从水潭边经过时，他偷偷打量过自己的样貌，差点没被吓到河里。
　　或许是因为他对龙的期待值太高了，看到自己的样子，自闭了好几天，学会化形后，才重新松了口气。
　　还好，脸还是本来的样子，就是多了点奇怪的装饰——但是也不碍事，爱美的修士不光会把头发整个染色，还会在脸上描画各种图案呢。
　　戚晓诧异：“怎么会这么想？禁止东西方龙种歧视！”
　　宋惊雪忍笑，游戏中是可以再次查看过场CG的，包括官方公布的一些。
　　他把最开始的CG中，有龙出场的画面单独截出来：“可能是小龙崽还没有长开，你看，成年体的龙族是这个样子的。”
　　非白的性格是很难让人生出戒心的那种，就像某种傻乎乎的犬科动物。
　　很快，他就露出亮闪闪的表情，身后似乎有一条尾巴摇来摇去：“好看！”
　　斯图亚特看到他这副样子，福至心灵：“确实，不能回去。”
　　对上非白疑惑的眼神，他叹息一声：“龙族很多年没有新生的幼崽了吧，而且他们对幼崽的保护欲很强，很有可能会把你扣留在龙谷。”
　　戚晓：“而且小黑很可爱吧？”
　　在场的两位男性同时点头，戚晓丢给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惹，我就知道，希望你们不要变成变态。”
　　“之前有不少人想拉着小黑强行结拜，还有想强行结下主仆契约的，都被我和小命打跑了。不过小黑依旧受了点影响，现在还是有点社恐。”
　　虽然非白平时待在洞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炼制的法器在外面还是很畅销的。
　　即使大部分器修都贬斥非白的炼制的东西和凡人流水线生产的东西毫无二致，也架不住非白做出来的东西解了一部分贫穷修士的燃眉之急。
　　更不用说非白为了更好地帮师兄炼剑，一直都免费帮剑修修缮宝剑了。
　　众所周知，剑修视剑为老婆，就是卖裤衩都不会让自己的老婆受半点委屈。
　　免费帮他们修缮老婆的非白是谁？
　　那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为他们架起重逢鹊桥的大恩人！是他们心上永远的神！
　　活菩萨还很有钱。
　　——这对所有剑修来说，都是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啊！
　　至于主仆契约…就不得不把那位御兽宗首席再次拉出来说道说道了。
　　御兽宗首席年纪和他们差不多，是很标准认兽不认人。
　　他们御兽师都有这个臭毛病，本来是不用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认定小黑是可以化形的妖兽，先是各种嘘寒问暖，在小黑卸下心防，和他成为朋友后，对方每日都要拿着不同的妖兽图鉴过来给小黑看。
　　嗯，全是犬科妖兽。
　　之后就发展到各种旁敲侧击，那位首席甚至还会询问小黑喜欢这么样的窝——
　　当然，原话是很委婉的，但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小黑傻乎乎的，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变态在想什么，把人揍了一顿扔出去了。
　　再不扔，下一步就是交换心头血订下主仆契约了！
　　非白显然也回忆起了这段痛苦的回忆：“师妹，不要说了。”
　　戚晓道：“我下次给精灵之森传信的时候会提一下非白，按照精灵咸鱼的性格应该可以苟一段时间。”
　　她随手把手里的苍色宝石塞到他手里：“道具拿来。”
　　非白盯着这些宝石看了很久，面上的神情很纠结。
　　很快，他露出壮士断腕的悲壮神情，把这些宝石丢到嘴里——
　　生吞了。
　　戚晓：……
　　她沉默片刻：“虽然我不歧视异食癖，但这样是不是对消化功能不太友好？”
　　斯图亚特：“龙的嘴巴连接着两个地方，一个是容纳食物的，一个是作为储物仓库存在的特殊空间。”
　　戚晓恶寒：“噫，那把东西拿出来呢？不会是吐出来吧？”
　　这个思路实在很清奇，但也莫名合理。
　　宋惊雪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非白还没吞完宝石，被噎得直翻白眼。
　　他不敢瞪师姐，只好委屈巴巴地摸摸脖颈上的逆鳞。
　　戚晓这才注意到非白的衣服。
　　她抬手捂住眼睛，啧啧道：“小黑，你不守男德啊。”
　　龙族在化形时，鳞甲会化为蔽体的软甲，如果是全包裹的倒还好，但这身软甲在胸膛处有一个小小的镂空。
　　白皙的皮肤映衬着黑色的、冰冷的软甲，看上去就好像是某种特殊的小情趣。
　　非白涨红了脸，在宋惊雪调侃的目光中，他暴露出来的那片皮肤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图腾。
　　图腾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看着像是一对耳坠的纹样。
　　非白伸出手，喉咙深处涌出一段古怪的音节。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满）已发动。】
　　【神明允许精灵理解龙的语言。】
　　“赞颂伟大的、不屈的意志。”
　　“门，开。”
　　戚晓听到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地放下手。
　　非白手里多出来了一对耳坠，他伸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把它们往戚晓的眼前递了递。
　　戚晓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想笑：“现在倒知道不好意思了。”
　　总归是自己和师兄一起带大的师弟，她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一件长袍，兜头罩在非白身上。
　　做完这些，她才接过非白手里的蛇形耳坠。
　　【获得道具：忒狄斯之诺（传说级）】
　　【忒狄斯之诺】（永久道具）
　　品质：传说级
　　效果：无视任何术法，与同样拥有该道具的对象进行交流，消耗一定法力获得“屏障”效果。
　　道具故事：时间之神无比珍重自己的恋人，却总是在倾听子民的心愿时忽略恋人的小小要求。“嘿，离远点，忒狄斯，我可不打算和大忙人说话。”看着闹脾气的恋人，神明露出无奈的笑容，愿力与神明的承诺一分为二，化作永远不会错过恋人话语的耳坠。
　　戚晓看向宋惊雪，眸子亮闪闪的：“能不能让棠棠帮忙送一下？”
　　传讯并没有中断。
　　很快，太阳项链中便响起兴奋的应答声：“破晓，我拿到钥匙了。”
　　宋惊雪：“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么有行动力啊。”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
　　非白倒是很淡定：“我懂我懂。”
　　他心下摇头。
　　那个女孩子肯定也在磕cp。
　　但是没有用的——
　　他苦等了二百五十年！这对cp还是毫无进展！
　　隔壁百草门那对剑修师兄和丹修师妹的组合，连孩子都有了。
　　结果大师兄还是牵手就脸红！
　　非白在心中默默拟下书名：
　　《仙门那些事：我极限拉扯的大师兄与“小师妹”》
　　戚晓打了个喷嚏。
　　戚晓抬起了头。
　　戚晓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
　　“小黑，你好像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小黑（隐藏身份）：cp同人文手
　　001：单推鸦讨厌龙！就算一样黑也不行！


第90章 
　　“小黑也过来了？”
　　忒狄斯之诺发出冷质的银光, 未经屏障阻拦的声音很小，但是并不影响两个人外种族正常听见。
　　他们现在正在旅馆的休息场所，宋惊雪有意为重逢的师兄妹留出谈话空间, 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和帕奇坐在一块聊天。
　　斯图亚特…正在和001说话。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乌鸦作为古代传说中的“告死鸟”，其实是可以看见灵魂的。所以001在头一回见到斯图亚特时，才会疑惑地歪歪脑袋, 用小乌鸦的话来说, 就是“这家伙看起来不像神明也不像坏人啊”。
　　虽然斯图亚特身上有殒息的残留, 但是那些东西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所以并不影响001听他吹捧。
　　没错, 吹捧。
　　似乎是因为斯图亚特从前养过狮鹫还哄过龙大人的缘故, 对方格外懂得说话的艺术。
　　至少小乌鸦已经被捧得找不着北了。
　　所以他们现在谈话的环境是绝对没有人来打扰的。
　　以防万一, 戚晓还使用了一张结界符。
　　非白揉了揉眼睛：“你们进去秘境之后, 一直都没有出来，我有点着急，就去询问同行的修士, 结果他们说, 只在最开始见到了你们。”
　　“后来，秘境关闭了，我给师父传了一封信，勉强稳定住大家的情绪后，才开始偷偷找你们。”
　　戚晓听得很不是滋味。
　　小黑在拜入灵山宗前, 一直生活在九洲的一个大城中，是城主的小儿子。
　　城主不缺钱, 也不缺儿子, 就算小黑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得到的关爱也不算多。
　　小黑打小就知足常乐，反正亲爹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的日子比起大部分同龄的孩童，已经算是很好了。
　　若是她和师兄没有接下除妖的任务，经过那座大城，或许小黑会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纨绔”。
　　但人与人之间的交集本就是很玄妙的事情。
　　那只妖不难对付，却以珍宝为食，等他们成功把妖降伏，身上已经没有半个铜子儿了。
　　毕竟是凡俗城镇，不好用仙人手段，她和师兄便打算去卖艺挣钱。
　　结果台子还没搭完，她的衣摆就被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扯住了。
　　六岁的小黑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你们是仙人吗？”
　　戚晓还没来得及否认，手里便被塞进来一堆东西，小孩儿踮着脚，还想努力多塞一点。
　　“收下我的东西，你们就得带我修仙啦！”小孩得意洋洋地叉着腰，浑身不顾身后那些跟班们惊恐的神情。
　　小黑确实有些根骨，但是很普通。
　　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代大侠，但很难成为一个天才的修士。
　　戚晓本该拒绝他的，但是冥冥之中，属于修士的“缘”告诉她，如果不把小黑带走，小黑就会被他的哥哥强夺灵根。
　　传讯纸鹤从大城飞往天玑阁，又带回了神算子的回答——
　　“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心中早有答案了。这卦算也不算，并不影响你的选择。”
　　于是小黑成了他们的师弟。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管理灵山宗的事务了，小黑的年纪毕竟还小，照顾他的重任就交到了师兄身上。
　　但小黑比较黏她，过了一段时间，就变成她处理卷宗，师兄在旁边带小孩。
　　神算子那时候溜达过来看热闹，看到这阵仗，一句“几月不见你们孩子都能走了”脱口而出。
　　结果被戚晓胖揍一顿。
　　闹腾归闹腾，但小黑说是她和师兄养大的也不为过。
　　小黑个性温吞，戚晓也就随着他在幕后做事，反正开心就好。
　　戚晓很难想象，在她和师兄同时失去音讯、整个宗门群龙无首的时候，小黑是怎样克服那些障碍和恐惧，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她伸手给小可怜顺顺毛：“笨，所以师父回来之后，你就进秘境，去阵法那边找我们了？”
　　前辈手札在他们这些亲传弟子间并不是秘密，戚晓为了平时翻阅方便，拿在手里的那份是用拓印符复制出来的，原件还在藏书阁中。
　　手札就是很普通的本子，拓印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非白摇摇头，又点点头：
　　“师父没有回来，但是六欲天来人了。”他顿了顿，道，“是写下手札的大能前辈。”
　　“前辈和六欲天的凰女大人接管了宗门的事务，我把这些年的积蓄托付给几个已经可以管事的师弟师妹后，就拿着前辈给的地图进秘境了。”
　　戚晓：？
　　她迟疑道：“那位前辈不是已经入赘去当小白脸了吗？”
　　这话不是贬低，是手札的最后，明明白白写上的。
　　【不写了，心上人问我要不要跟她走，我决定为宗门和六欲天的友好建交献身——师父，徒儿入赘去当小白脸了，勿念。】
　　非白也迟疑了：“娘家出事了，回一趟娘家，应该也挺正常的？”
　　邬九在另一边疯狂咳嗽起来。
　　半晌，他无奈道：“不要议论前辈了，所以小黑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非白：“我长得和一户人家失踪的小儿子很像，他们把我捡回去了。然后我想起师妹很喜欢玩游戏，就决定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戚晓揉了他一把：“还不算太笨。”
　　她简单把自己和邬九这些年的经历解释了一番，总结道：“我在禁区出不去，师兄在现实里还有本职工作要做，不过休息时间都在线。所以也不用太难过，在游戏里随时都能一起冒险。”
　　她说得很轻松，但偏偏没提到回去的方法。
　　就好像…已经从这寥寥数语中，彻底明白了什么。
　　非白有点愣，嘴唇嗫喏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勇气把剩下来的话说出口。
　　戚晓睨他一眼：“我猜你还有一部分话没说，比如那个阵法不是通往秘境的，而是某个小世界。”
　　非白低下头：“前辈说会想办法把阵法逆转。”
　　戚晓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所以你过来做什么？葫芦娃吗？”
　　一向好脾气的邬九也用不赞同的语气道：“小黑，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如果你没有遇到捡走你的好心人，你有没有想过应该怎样生活？”
　　尚处于幼年期的小龙崽很容易掉眼泪，他呜呜咽咽地接受了这些批评，但就是不肯认错。
　　戚晓叹息一声：“算了。”
　　她心念微动，将组队邀请发过去。
　　非白有些笨拙地伸出手，在空中一点。
　　【玩家：非白加入队伍。】
　　【任务：光与影已共享。】
　　戚晓：“自己看一下任务。”
　　非白知道师姐还在气头上，也不敢吭声，乖乖点头，把眼泪擦干净，缩到沙发的角落里。
　　这边的谈话算是告一段落，戚晓朝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两方挥挥手。
　　结界符在短暂的关闭后再度开启，戚晓朝宋惊雪伸出手：“之前那个扩音器再借我用用。”
　　忒狄斯之诺毕竟是以耳坠的形式做出来的道具，传出来的声音很小。
　　宋惊雪：“你们人外种族不太能接受太大的声音吧，不用在意我和帕奇。”
　　帕奇也道：“我们听转述就好。”
　　戚晓接受了这份好意：“谢谢。”
　　她起了个话头：“教廷的确有一条暗线，目前明面上掌握这条线的是梅林，不确定背后还有没有大鱼。但是，为了阻止接下来继续出现这样的暗线，我们需要帮助米修成为红衣大主教。”
　　“米修老师可以信任。”宋惊棠道，“我观察了很久，他对光明神的信仰没有丝毫的杂质。”
　　宋惊雪：“人选确定，可以继续下一个话题了。”
　　他们都很适应快节奏的交谈方式，在商议事情时，意外很契合。
　　帕奇打断了他们：
　　“有西塞罗的消息吗？”
　　戚晓摇头：“抱歉，我们没有找到他，也没有询问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帕奇沉默了很久。
　　片刻后，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我可能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戚晓：“没事，我知道你很担心西塞罗，你可以继续追查其他的暗线，这里交给我们。”
　　她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局面——在这边的暗线有人对付的情况下，帕奇无疑是更倾向于去寻找西塞罗的消息的。
　　这不是什么值得指摘的选择，毕竟人都有亲疏远近，对帕奇来说，和他一起冒险的西塞罗是更为重要的存在。
　　而且这样的做法也不算无用功。
　　希亚说，西塞罗是一个很厉害的半兽人——虽然小猫咪比较笨蛋，但是评价还是很客观的。
　　一个聪明的半兽人，真的会在被绑架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吗？
　　反正戚晓不信。
　　戚晓从储物手环中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帕奇：“活动经费。”
　　她在帕奇拒绝前，抢先道：“算是分享消息的情报费——我们如果要帮助米修的话，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腾出手收集消息。”
　　帕奇这才收下这个沉甸甸的钱袋：“我会定期回来的。”
　　戚晓点头，取出一张传讯符递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把魔力注入进去，我们会过去帮忙。”
　　送走帕奇，宋惊雪重拾刚才的话题：“我们要怎么帮米修？”
　　戚晓：“棠棠，还在吗？”
　　太阳项链中传出清脆的应答声：“在哦。”
　　戚晓弯起眼：“除了米修和梅林之外，其他的候选人，你可以收集到他们的信息吗？”
　　宋惊棠：“我和其他的观察者不太熟悉，但是不成问题，我的魔法快学完了。”
　　她的声音很轻快：“等我出来之后，去拜访一下他们就好。”
　　邬九：“我可以用预言来判断那些观察者所在的位置。”
　　戚晓：“可以了，先收集那些候选人的资料。”
　　“针对要害，逐个击破。”


第91章 
　　被光明神庇佑的地方很少下雨, 居民们在外出时，也很少带伞。
　　蒙蒙细雨落在寂静的街道上，在地面上积起小小的水洼。
　　“滴答滴答”的声响如同钟楼四周悬挂的晶石相互撞击时, 发出的清脆声响。
　　街道两旁的店铺里，却意外很热闹。
　　“一到竞选的时候，城里的人就增长得不合常理，我这两天想买一本魔法卷轴, 嚯, 一看价格, 把我直接从店铺里吓出来了。”抱怨的是个牧师，他来得早, 眼下正坐在角落里, 飞快地翻着手里的法典。
　　“你要魔法卷轴做什么？教廷里的藏书还不够？”友人好奇地发问。
　　牧师苦着脸：“前段时间梅林主教不是抓回去一个巫妖嘛, 嗯…之前有一些相关的资料被销毁了, 但是为了不让我们再背一笔债，还是得按照以前的做法来。我想要的那本魔法卷轴是刻录知识的，现在正好能用上。”
　　毕竟事关光明教廷的黑历史, 他说得语焉不详。
　　旁边无聊等候的剑士笑嘻嘻地和他搭话：“又是钱又是债的, 要是真缺钱的话，直接把票投给你们的梅林主教不就好了？听说要是投他，可以拿好大一笔钱呢。”
　　牧师还没说话，友人先替他翻了个白眼：“红衣大主教是克罗地亚未来的引导者，我们的选择不应该被任何外在的东西左右。”
　　她低下声音, 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所以说嘛，为什么要让这些信仰其他神明、甚至没有信仰的人, 也拥有投票权啊。”
　　牧师也叹气：“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拉票的方式, 说出来可能不太好听, 但克罗地亚的物价涨成这样，和疯狂砸钱的梅林主教脱不开关系。”
　　“城里可以流通的大额货币增多了，大家又都想买些东西，这些店家不涨价才怪！”他愤怒地合上法典，用刀叉戳着眼前的松饼，“就这一盘吃的，要卖10个金币！”
　　友人摇头：“好啦，这顿我请。”
　　“我不至于连顿下午茶都请不起。”牧师看着窗外，目光难得有些忧郁，“我只是在想，等竞选结束之后，现在的物价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克罗地亚的气候并不适合种植业的发展，再这样下去，这里的居民迟早会没钱吃饭。”
　　友人很赞同他的想法：“确实，我家之前都是和迎城那边交易的，但是最近迎城换了个头头，虽说给出的税收方案松快了很多，但是办手续真的很麻烦。”
　　克罗地亚周边的区域都不是种植业发达的地方：
　　西侧是一块亘古不化的雪原，传说中那是雪国的遗址，沉睡着一头冰霜巨龙；
　　西北侧是赫兰帝国的王都，那里最初只是一片荒原，能种植的东西很有限，自然不会再拿出来和教廷交易；
　　北侧是矮人族小镇，矮人族重视锻造，没几个种地的，之前那些矮人都是直接向迎城购买粮食，和精灵族恢复关系后，就变成了白嫖好友家的粮食瓜果，伙食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
　　位于南侧的翡冷翠就更不必说了——那里可是圣城，光明教廷的主要据点，日照更强，更不适合种植业的发展了。
　　所以克罗地亚的商人们，一般都是越过好几个城镇，和迎城或是迦尔兰当地的居民，进行粮食交易。
　　牧师：“你家之前不是有固定的收购对象吗？我记得是迦尔兰的一个庄园主？”
　　友人顿时一脸郁闷：“别提了，这条商路早就走不通了，迦尔兰的外围有一条梦魇蛇。就在去年，我哥哥折损了一大批护卫、光是赔偿金就付出去好多，要不是我把私房钱拿出来填给他，我那个继兄早就跳出来夺权了。”
　　牧师和友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对她家复杂的家庭关系有所了解——那位继兄说是继母和上一任丈夫的孩子，但实际上，是继母和友人父亲婚外情的产物，只是为了脸面上好看，才没有公布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前夫没几天好活了，不公布的话继兄还能骗一波遗产。
　　他疑惑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梦魇蛇的传闻？这种深渊生物，不是一直都在教廷的清理范围内吗？”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哦对，迦尔兰是赫兰帝国的辖地，教廷过去的话要走一大堆官方流程。”
　　友人耸肩：“就是这样喽。其实最近克罗地亚不太适合做生意，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从我哥哥手上拿过来一条商线了——你知道的，那家伙脑子比较笨，还容易恋爱脑，我可不想之后和弗丽达那位大小姐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
　　“主教的妹妹也未必看得上你哥哥——要走的话就趁早，等红衣大主教的竞选正式开始，说不定她会假意答应你哥哥，等到钱财都被骗走，你想走也没经费了。”牧师慢悠悠吃了一口松饼，从法典上随手撕下来一张纸，又敷衍地往上面印了个太阳纹章，“你打算吞下迎城的那条商线吧？给你走个后门，那边新上任的执政官和我有点交情，你拿着这个去找她，做事情会方便很多。”
　　他们关系很好，友人才不和他客气，笑眯眯地收下这个“走后门的凭证”，冲他抛了个飞吻。
　　“谢啦，请你去看剧团演出？”
　　牧师无奈：“喂，不要恩将仇报，我过去做什么？睡觉吗？这些话剧演来演去都是那些套路。”
　　“你居然嫌爱情老套！”友人恨铁不成钢，“所以你才会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一个恋人啊！”
　　牧师假笑：“彼此彼此，理论大师要为我解惑吗？”
　　唇枪舌战后，友人这才想起刚才和他们搭话的剑士，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奇怪，刚才那个人呢？”
　　“已经离开了吧。”牧师继续往嘴里塞松饼，“最近这些托到处都是，基本上都是有人指使的。”
　　……
　　僻静的角落里，甜柑茶里的冰块沉沉浮浮，凝结了水珠的杯壁上，映出色彩缤纷的甜点。
　　乌发少女把一块小蛋糕送入口中，眼眸好似弯月：“晓晓，雨差不多该停了。”
　　戚晓随手拨了拨弓弦。
　　手里的资料正巧翻阅到最后一页，她激活结界符，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神情：“除了米修之外，其他候选人的资料…都挺精彩啊。”
　　梅林米勒，出生于商人家庭，现任红衣大主教的弟子。
　　按照目前的调查结果，他依靠贩卖半兽人牟取暴利、甚至借此搭上了不少癖好奇特的贵族。用来收买拉票的金钱，也大多来自这条暗线。
　　但是，由于他过分“慷慨”的行为，已经导致克罗地亚的物价上涨到了闻所未闻的地步。
　　阿道夫拜伦，贵族出身，很擅长钻营。
　　他的妹妹弗丽达是很有名的交际花，似乎为哥哥招揽了不少“备用钱包”，编造出了“只要阿道夫哥哥成功当上红衣大主教，就使用教廷特有的秘术，为支持者们延长寿命”的谎言。
　　实际上，那只是骗钱的伎俩——教廷要是有这样的秘术，前几任光明教皇为什么还会死亡呢？
　　约伯布思，祖辈都是圣骑士，算是最根正苗红的那一个。
　　可惜对方似乎不太在意竞选。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剑痴，每天雷打不动在训练场练剑，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牧师。
　　但对方的人气意外很高，支持者大多是女性和一些爱好猛男的小男生——鉴于这一点，他的家人为他安排了单独的训练场，没有围墙的那种，每次都会有一大波人红着脸围观。
　　“金钱、寿命、美色。”戚晓摇摇头，“都是很简单粗暴的手段。”
　　一大波人聚集在甜品店有些奇怪，所以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在店里听墙角——
　　刚才说话的牧师是负责修改法典的，在教廷中的人缘很好，知道的消息也很多。
　　知道对方会在固定时间和友人在这里见面后，戚晓用了点之前降雨的小手段，把那个负责“宣传”的剑士捞了进来，让两波人撞到了一块。
　　果不其然，在见到这位演技拙劣的“托”后，牧师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从对话中提取出来的信息都很有价值，也恰好能证明眼前这些资料的真实性。
　　宋惊棠敲敲太阳项链：“的确，梅林的行为算是扰乱市场，阿道夫先生有诈骗的嫌疑，约伯…其实我感觉米修老师的脸更好看一些？”
　　戚晓：“前面两个都挺好解决的，其实等待他们被自己的手段反噬是最省力的做法。”
　　宋惊棠：“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太够了？”
　　戚晓点头：“出手太晚的话，说不定大家手里的票都投完了。但是也不能太早，毕竟他们给出的筹码确实很吸引人。”
　　她说得浅显，宋惊棠很快明白过来：“所以对付他们俩，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戚晓点头：“所以这两位主教可以先放在一边。先把约伯送出局吧，就像你刚才说的，米修论外貌更讨女孩子喜欢。但因为他不怎么出门，所以在外的知名度不高。”
　　她眨眨眼：“不过我知道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内，引来一大波关注。”
　　宋惊棠：“啊，是我可以听的内容吗？”
　　为了保证队伍里的成员都能清楚任务的进展，忒狄斯之诺和太阳项链都是开启的状态。
　　听到两个女孩明显是心有灵犀的对话，几位男性同时产生了不太妙的预感。
　　戚晓在储物手环中翻找一通，拿出在矮人族小镇得到的自动绘画机——
　　星予之前委托她去找多伦时，给她的画片就是用这个东西做出来的，之后就作为谢礼送给了她。
　　长老改良版，画质更清晰。
　　“要说美色的话…果然还是美男出浴图最刺激吧？”
　　宋惊棠慢吞吞鼓掌：“很刺激。”
　　宋惊雪终于听不下去了。
　　这位妹控属性暴露无疑的哥哥，在另外一头发出忍无可忍的怒吼：“破晓！棠棠还没有成年！”
　　戚晓一脸莫名：“你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我们去拍。”
　　邬九忧心忡忡：“米修能答应吗？”
　　戚晓：“当然不能啊，所以我们要偷偷干。”
　　“轮到你出场了，变色龙！”
　　非白：？？？
　　作者有话说：
　　一些奇怪的拉票方式×反正零号机肯定选好看的，嘿嘿ovo


第92章 
　　脆喵是个图鉴党。
　　所谓的图鉴党, 是指对“开图鉴”这件事，有一种谜之执念的存在。
　　前段时间，脆喵从小玩到大的游戏停止运营了, 努力养大的满收集账号也化为乌有——游戏公司是破产解散的，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服务器，把这款游戏做成单机运行版。
　　游戏其实并不好玩，还很骗氪, 但是对脆喵来说, 这款游戏已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
　　游戏的主角是一名喜欢研制魔药的青年药师, 玩家的身份设定是自选的，可以是主角的友人/亲人/恋人。
　　这款游戏采取的也是全息模式, 最初上线的时候, 还有不少人冲着“沉浸式恋爱”的噱头过去。
　　脆喵选的身份设定是“妹妹”。
　　那时候她的双亲才去世不久, 虽然联盟法律保护了她的财产、给予她生活上的照顾, 却没办法给她有关“亲情”的反馈。
　　最初的全息场景只是一个数据搭建的房间，她的“哥哥”总是喜欢待在冒着泡泡的坩埚旁，向她描绘各种药剂的色彩——那些其实只是一开始就写好的魔药资料, 但为了让“哥哥”多说几句不一样的话, 脆喵总是会去收集各种不一样的药材，用不一样的材料配比开出更多的魔药图鉴。
　　后来游戏更新了一次，除了魔药之外，还多出来一个书籍的选项。把收集到的书籍送给主角，就可以得到一个“睡前故事”——其实就是“哥哥”把收到的书从头到尾读一遍。
　　之后的更新也大多是和送给主角的礼物有关, 脆喵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两个地方。
　　很多很多个夜晚，每当她揉着眼睛说出“晚安”时, 哥哥的坩埚里总是“咕噜咕噜”地冒着彩色的泡泡。
　　随后, 褐色眼眸的青年药师就会走到她身边, 打开手里的书本，说——
　　“晚安，脆喵，今天要听什么故事呢？”
　　游戏停止运营的那一天，她没有说“晚安”，只是看着哥哥流泪。
　　早年的全息技术没有那么发达，主角只是按照程序给出的设定进行反馈，就像脆喵说出的“晚安”，那其实是触发对应功能的暗语。
　　脆喵在即将停止运营的游戏里，待到了服务器关闭。
　　或许是她自己的臆想，或许是强制下线对精神体的损伤很大，或许那是游戏公司良心发现塞进去的简陋告别——
　　她看到青年拿着一本故事书向她走来，一如既往地说：“晚安。”
　　脆喵从游戏舱中醒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自我封闭的状态，最后是好友气势汹汹地带着一份全息影像闯入她家，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托人找到了之前游戏公司的构建师，那家伙已经跳槽到新游戏公司了，就是最近大火的那个《神座》。”好友把全息影像投影在她眼前，“你看，我找到了一个NPC。”
　　那明显是在某个场景里偷拍的。
　　坩埚底下跳动着以魔法点燃的火焰，褐色眼眸的青年安静地坐在桌案前，膝盖上摊着一本童话故事集。
　　——那是脆喵的哥哥。
　　脆喵购买了专用光脑，以最快的速度升满了等级，等到可以走出新手村后，就直奔友人给出的点位，来到了克罗地亚。
　　也许是那位未曾谋面的构建师想要在这个游戏中留下一点有关过去的回忆，也许是构建师偷了个懒、将过去使用的代码照搬了一小段过来。
　　当脆喵站在哥哥面前，站在那个拥有自己名字的NPC前，哑声喊出“哥哥”时，他给出了回应——
　　“日安，脆喵，你想要听故事吗？”
　　听完故事后，脆喵再次成了他的妹妹，还附带一个药剂师学徒的身份。
　　哥哥的名字叫默文，有一个在教廷混工资的高级牧师头衔，但是更喜欢在这里调配魔药，闲暇的时候会看很多书。
　　于是脆喵对图鉴的执念更深了——
　　《神座》的世界观设定中，调配魔药的材料不仅仅局限于各种药材，还包括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玩家阅读过的书籍也会收录到图鉴中，便于之后随时翻阅。
　　换言之，都很便于增进兄妹感情。
　　曾经刷到满羁绊的图鉴党，想要在崭新的重逢后，创造新的羁绊。
　　“今天买书的人这么多吗？”她迟疑地站在书店门口，询问结伴过来的友人。
　　芸萱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啊，最近出了什么劲爆的新书吗？”
　　书店前几乎排起了一队长龙，用羽毛扇挡着脸颊娇笑的贵族小姐、低着头背诵咒语的牧师、面带兴奋的平民女孩……甚至还有穿着盔甲的圣骑士！
　　芸萱：“看到那边那个鬼鬼祟祟的骑士了吗？我之前转职的时候去找过他，直接被他劝退了。”
　　仇恨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可恶！虽然我现在转职成功了但还是很生气，说什么圣骑士不适合女孩子，光明的力量容易让人变成金刚芭比嫁不出去，这明明就是□□裸的歧视！”
　　脆喵因为前一个游戏停运的缘故，有一段失联期，她过来的时候，芸萱在游戏上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大佬”了。
　　听到友人过去的凄惨经历，她眨眨眼：“我们趁机抓个把柄，之后去整治他一下？”
　　“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我觉得哥哥可以摆平。”背靠大山的脆喵显得格外有底气。
　　芸萱跟她一拍即合：“来都来了。”
　　……
　　非白坐在椅子上，负责将装订好的画册递出去。
　　即使用兜帽盖住了整张脸，斯图亚特也在他的身边待着，他依旧觉得如芒在背。
　　他穿的袍子是特别加长款，把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罩在了里面，如果是在晚上，这边的人群肯定能被“幽灵一般的售卖者”吓跑一大半。
　　银币落在收款用的钱箱子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神的小龙崽无意间把手伸出了袖子——那只手的颜色很奇怪，几乎要和袍子融为一体，在他伸出手后，颜色又开始转变成和桌子一样的深褐色。
　　一阵风拂过，将他的衣袖扯了下去。
　　买书的女孩揉揉眼睛，嘟囔了句“奇怪”。
　　她很快就忽略了这个更像是眼花导致的小插曲，抱着手里的画册兴高采烈离去。
　　女孩手里的画册是封面朝外的，隐隐能看见上面的字样——
　　《点击就看~让人心跳不止~米修主教绝密影像大公开~》
　　戚晓打了个喷嚏。
　　她念叨着“谁又说我坏话了”，若无其事地往身上贴了一张回春符。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风寒的前兆，但还是预防一下为好。
　　宋惊雪被她抓过来当苦力，满脸麻木地往画册原件上贴拓印符：“不用怀疑，一定是我。”
　　戚晓：“你不想干的话就让棠棠过来嘛，你看，她可期待了。”
　　宋惊雪对上妹妹跃跃欲试的眼眸：……
　　片刻后，他咬牙切齿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破晓，你这样迟早是要遭报应的！非白身上的变色符效果还没有消除吧？”
　　“没事，有斯图亚特跟着呢，英雄父亲会为他的小龙崽打圆场的。”戚晓慢悠悠补上备份的拓印符。
　　时间回到一天前。
　　戚晓喊出那句“变色龙”后，就一把抓住非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身上贴了一张符箓。
　　紧跟着，非白就在他们面前，开始闪烁五颜六色的、名为玛丽苏的光芒——
　　不对，拿错剧本了。
　　变色符是一种很偏门的符箓，之前大多是用来恶作剧的，使用者的身体会呈现出和周围环境相同的颜色——也就是说，如果破廉耻一点，脱掉身上的衣服，就可以达成“隐身”的效果。
　　但有隐匿符在，为什么要用这种一看就很容易被锁的符箓啊！
　　可是，在身处克罗地亚、使用者是非白的情况下，这种符箓却刚刚好。
　　一，隐匿符需要用魔力维持运行，教廷的牧师对不属于光明体系的魔力流动很敏感，之前半桶水的梅林都差点发现戚晓，更不必说全科光明术都拿到优秀的米修了。
　　二，龙族天生就是元素的统治者，不同于一般法师在吟唱时请求调动周围魔力的施术方法，龙族特有的龙语更像是直接的“命令”。即使是光明元素，在面对这样的绝对压制时，也会暂时倒戈，不反馈任何异常。
　　三，非白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鳞甲幻化的，这些都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也在变色符的“变色”范围内。
　　综上所述，非白是最佳的隐匿者，不用脱衣服，没什么心理负担。
　　于是，戚晓直接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他了。
　　斯图亚特很想跟上去，但这位前任的王室法师显然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厚脸皮），最后只好在外面飘着，等待小龙崽出来，或是及时上去救龙。
　　然后他等到了一只双眼无神的小龙崽。
　　——为了方便逃避责任，戚晓在非白出发前，特地叮嘱让他变回龙的形态。
　　“毕竟没有人会对小龙崽发难嘛！他可是龙欸，等到精灵们把信件送到龙谷，说不定就会出现那种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小龙回家的戏码！”
　　大家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并且忍不住朝非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非白这些年早就练就了用脚趾头偷偷抠出一座山门的神奇技能，但依旧挡不住他脸上的绝望神情。
　　虽然过程有点鸡飞狗跳，但好歹任务是圆满完成了，这边的进度也得以继续推进。
　　戚晓轻“咦”一声。
　　突然跳出来的面板和之前的任务面板不太一样，看布局更像小报。
　　【检测到队伍中存在“光明牧师”属性的转职者，系统将自动开启简报模块。】
　　【简报内容更新中……】
　　【您和您的小队拍到了米修主教的绝密画片！】
　　【画片被制作成了精装画册。】
　　【这些画册似乎在克罗地亚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浪潮——】
　　【“哦，米修主教，他可真漂亮！”沉迷于美色的人如是说，决定献出自己宝贵的一票。】
　　【红衣大主教候选人：约伯已出局】
　　作者有话说：
　　简报，又称娱乐小报（bushi


第93章 
　　纷纷扬扬的雪如同自天际飘落的冰冷绒羽, 街道上已然积起一层厚厚的雪，马车从上面轧过，积雪成了深灰色的冰。
　　刻印着贵族家徽的幕布被掀起一角：“没事, 不用管。”
　　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两个孩子正蜷缩在堪堪伸出一个檐角的房屋边，单薄的身躯紧紧依偎在一起。
　　稍大一些的女孩子悄悄吸了一口气，勉强换气后，控制着自己的牙齿不要上下打颤：“好冷啊。”
　　男孩慢吞吞睁开眼——他的眼瞳是很漂亮的钴蓝色, 就像是晴朗时的天空。
　　他有些费力地往女孩那头靠了靠, 声音很飘渺：“不要睡, 我唱歌给你听。”
　　“月亮借着谎言的光辉。”
　　“人们借着太阳的光辉。”
　　“虚假的月亮啊，为何要高悬于天空之上？”
　　“以力量铸造的太阳啊, 为何要将光与热赠予祂的子民？”
　　“神明将哀伤逆转, 于是人间溢满欢笑。”
　　“神明将痛苦逆转, 于是死亡不再伤悲。”
　　“神明将一切逆转。”
　　“啊啊, 我心爱的子民啊，请不要伤悲。”
　　“笑吧，尽情欢笑吧。”
　　“光明将永远照亮你们的前路。”
　　清脆的童声不断唱着无人知晓的歌谣。
　　他钴蓝色的眼瞳变成了纯粹的、璀璨的金色, 繁复的太阳纹章在他脖颈上渐渐成形。
　　白衣的修女停驻在了他们身前：“这么冷的天, 你们的家人呢？”
　　女孩一把抓住了修女的袍角，直到修女把她抱起来，才放心地昏死过去。
　　——在雪地里支撑这么久不睡过去，她早就到达自己的极限了。
　　男孩仍在唱歌。
　　修女叹了口气：“很久都没有看到这种天赋的孩子了，可以沟通神明的灵魂歌者…你要是再早出生一年, 说不定还能捞个圣子当当。”她笑着摇头，“可惜了, 圣子的位置依旧空缺, 但你说不定能和圣女一起学习光明法术。”
　　她单手握拳, 抵在胸口处，行了一礼：“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歌声戛然而止。
　　男孩眼瞳中的金色缓缓褪去，脖颈上发亮的太阳纹章也黯淡下来。
　　“你叫什么？”修女向男孩伸出手。
　　“米修。”
　　……
　　米修很少梦见从前的事。
　　他从浅眠中惊醒，醒神片刻后，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圣典，往祷告室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觉得盯着他看的人变多了——不仅仅是教廷中，他前往昼莺教会的时候，路上遇到的人也会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米修一直都保持着虔诚的信仰之心，因此，花费在社交上的时间并不多，这段时间他受到的关注几乎可以用“异常”来形容。
　　他心下叹息，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忧虑。JS
　　这段时间他的生活还是和之前一样，很显然，变化的源头是前不久和他结盟的那位精灵小姐。
　　——做到这种程度，对方真的没有搞出奇怪的操作吗？
　　“没有哦，晓晓没有做奇怪的事。”
　　听到这仿佛是读心一般的回答，米修神色复杂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小神殿的前方。
　　这里有一间独立的屋子，是教皇过去的居所，也是“关押”那位巫妖的地方。
　　窗帘被拉得很严实，米修在落地窗前站定，歉意道：“我没有说服梅林。”
　　这是米修前段时间主动要求做的事情。
　　他依旧信任着梅林，在得知司命没有做出任何坏事却被抓起来后，他试图用收集到的证据去说服自己的好友。
　　很可惜，米修没有成功。
　　梅林没有和他撕破脸，转移话题的方式甚至堪称巧妙。
　　但米修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神明赐予的璀璨金眸，能让他看见人的本色与情绪色彩。
　　他很少使用这个天赋。
　　一来，施展“灵魂歌者”的天赋后，他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二来，比起神明所赐予的“堪破真相的眼眸”，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但在很多时候，天赋的触发并不是由他所决定的。
　　犹如神明真的在注视着自己的信徒，当米修处于危险的状况、或是即将被人欺骗时，天赋就会自动触发。
　　为了掩人耳目，米修一直用魔法药剂将自己的眼眸稳定在一种固定的颜色上，太阳纹章也一直藏匿在严实的衣领下。
　　天赋真正触发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友人的底色——
　　那是纯然污浊的黑色。
　　话语中也会隐隐透露出内心的色彩，当梅林笑着向他保证，自己对光明的信仰毫无杂质时，米修看到的，是无数负面的色彩。
　　代表欲望的暗沉红色、代表嫉妒的艳丽紫色、代表谎言的浑浊灰色……
　　无数的情绪裹挟着米修，如同密不透风的网，死死地勒住他的心脏，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在那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曾经会为了一个光明魔法发愁的梅林，已经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
　　米修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你在挣扎。”屋内的巫妖用肯定的语气道。
　　巫妖自诞生起，便接触过诸多复杂的情绪，对此的感知也格外敏锐。
　　“真奇怪，明明你没有错，你是在为梅林难过吗？”
　　忒狄斯之诺发出冷质的银光，邬九垂着眼，将戚晓的话语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米修：“也许吧，或许我并不适合当一个领导者，比起红衣大主教的地位，我更在意为数不多的两个朋友。”
　　他靠着落地窗坐下，仰头望着天上的太阳，檐角的晶石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将他眼中的日光搅成斑驳的、晃动的光影。
　　于是他钴蓝色的眼瞳，也染上了些许日光的色彩。
　　“我、莉莉丝、梅林，我们三个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和梅林是同一个老师，莉莉丝的老师是教皇——在教皇闭关后，她就被托付给了我们的老师，算是老师的半个弟子。”
　　“莉莉丝在光明魔法上的造诣很高，梅林很擅长革新、也擅长调和各种类型的矛盾，我一直都是被他们照顾的那个。”
　　米修还记得，在从前学习的时候，莉莉丝一直都是被老师变着花样夸奖的孩子，他偶尔会因为研究光明魔法而“废寝忘食”，梅林就会和莉莉丝一起用浮空魔法把他浮空，一路带着他去往饭堂或是卧房。
　　那实在是很好，很好的回忆。
　　戚晓听到忒狄斯之诺中传来的声音，心下叹息。
　　如果抛开这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抛开各自的立场，梅林或许也是把米修看作朋友看待的。
　　就像她最初在克罗地亚撞见他们时，明知道打扰米修祷告可能会让他生气，把他推出祷告室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招来怀疑，但梅林还是上门了。
　　他带给米修的餐食，一路上都用魔法保着温，那并非是用一句虚假的敷衍就能概括的。
　　但是。
　　从梅林决定用谎言和欺瞒来对待米修的那一刻起，这份友谊就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它变成了梅林手中的工具，变成了让米修彷徨的根源——
　　所以它不能再成为米修的软肋。
　　戚晓：“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卑劣，但是…转告他外面的情况吧。”
　　“你知道这段时间克罗地亚的民生状况吗？”巫妖突然问。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米修回答。
　　很快，巫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有不少重病的患者不再去医师那边配药，而是前往神殿中请求牧师，让牧师为自己施放一个光明祝福——这是最基础的光明魔法，除了让人感觉暖和一点、心情愉快一点，就没有别的功效了，现在却被他们当成了救命稻草。”
　　“原因很简单，一位候选人在宣传时，刻意夸大了光明魔法的作用，但他的魔力又不足以支撑他施放更有效果的光明术法，于是这种基础的法术就被他随手拿来糊弄人了。”
　　“我看到这座城市中，有很多人即将死去，甚至他们的心中还怀揣着光明可能拯救他们的美好幻想。”
　　“也有很多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的人，他们最近都买不起一碗米——克罗地亚的物价从竞选开始的那一刻，就开始疯狂飙升，现在一碗米都卖出了50金币的高价。”
　　“梅林用大量金币去拉拢拥有投票权的普通民众，看上去是很大方的举动对不对？但现在上涨的物价，并不是自然上浮的——梅林出生于商人家庭，想必他很清楚，如何用一些手段让付出的金币回流。”
　　“我看到有很多人在饿肚子，这是光明笼罩的地方，本不该存在困苦与饥饿。”
　　米修缓缓垂下眼。
　　他凝视了太阳很久，以至于现在，眼前看到的景物都染上了一些晕开的光点。
　　“你看，只有你在意这些事，其他人根本不会去管一般民众的死活。”
　　米修：“我没办法做得很好。”
　　“莉莉丝有自己的规划，对神明的信仰也很坚定，所以她从来不会陷入迷茫。”
　　“梅林…虽然他和我立场不同，但他同样是下定决心，就会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前进的人。”
　　“他们都走在了前面，我却还在原地彷徨。”
　　“我想不明白，也不敢保证现在这种迷茫的状态，可以为陷入痛苦的人们做些什么。”
　　戚晓站在钟楼的上方，发出一声叹息。
　　她伸出手，轻轻一拨身后的弓弦。
　　弓弦带起一阵气流，将钟楼檐角上的晶石高高扬起，又猛地击向铜钟。
　　“不，米修，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当你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迷茫和困惑都是很正常的情绪，它们并不会真正影响你抵达终点。”
　　“至于那些痛苦，解决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声响起，精灵翠色的眼眸被璀璨的金色覆盖。
　　日光照耀在至高赞歌上，琴弦上亮起耀眼的光芒，片刻后，化为闪烁的星子融入其中。
　　仿佛有谁想要借她说出些什么，她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太阳气息的怀抱中。
　　“因为，你们的神明说，祂心爱的子民当永远欢笑。”
　　【神祗资料光明神已录入图鉴。】


第94章 
　　【神祇资料光明神】
　　深渊反面的生灵渴望光与热, 拥有逆转职能的神明聆听这一请求，便将赤月与蓝日逆转至大陆的背面，真正的太阳和月亮被沉入深渊, 取而代之的，是以神力铸造的光源，溢出的神力与生灵的欣悦之情碰撞，成为天幕上不灭的星子。生灵以臆想的面孔朝拜这位神明, 却不知神明早已将自己化为永悬天幕的光源。
　　戚晓站在钟楼的塔尖, 俯瞰着下方的神像——
　　她初次来到克罗地亚时, 还疑惑过，为什么光明神的雕像没有脸。
　　那时候, 帕奇告诉她, 那是因为光明神从未在大陆上行走过, 所以祂的信徒只能以臆想的面容来朝拜这位神明。
　　她当时还想过, 为什么界门存在的情况下，光明神还能回应信徒的祈祷。
　　看到和光明神有关的神祗资料，戚晓这才恍然。
　　“赤月与蓝日”。
　　这是在生命女神的资料中也出现过的字眼。
　　【世界本生长于孤寂之中, 唯有赤月与蓝日悬挂天际。】
　　生命女神是创世的神明, 也是原初的神明，与祂同处一个时代的赤月与蓝日，自然是“真正的太阳和月亮”。
　　光明神本是拥有逆转职能的神明，祂的信徒想要拥有光与热，祂便使用自身的权能, 将赤月与蓝日逆转至大陆的背面。
　　之后，祂又用神力架构起现在的太阳和月亮, 溢出的神力与子民的欢笑碰撞, 成为天上的繁星。
　　但神明并非是全知全能、毫无弱点的存在。
　　光明神的神力想来并不足以支撑这些“神造光源”的永恒运行, 为了让太阳不再坠落、月亮不再隐没于海中、欢笑不与繁星一同熄灭，这位神明将自己投入了亲手铸造的太阳之中。
　　所以信仰光明神的信徒在众神不再行走大陆的现今，依旧能得到神明的回应——
　　他们的神明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在高天之上，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信徒。
　　戚晓想到方才那个带着太阳气息的温暖拥抱，心下叹息。
　　灵觉高的存在，可以轻易地得到神明的垂青，但也很容易和神明“共感”。
　　刚才，光明神短暂地占据了她的躯体，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向米修传达了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安慰。
　　戚晓能感觉到，光明神的情绪很平和。
　　既然她可以窥见神明的过去，神明在降临时，应当也能看到她的记忆。
　　——包括她的计划在内。
　　“您没有生气的话，我就当您允许了？”精灵弯起翠色的眼眸，对着天上的太阳行了一礼。
　　随后，她从钟楼上方一跃而下——
　　机械翼在她身后倏然展开，如同乍然绽放的金属花朵。
　　克罗地亚这段时间的客流量很大，街道上摩肩擦踵，从高空往下看去，下方的景象像极了一个小型的、微缩的蚁穴。
　　或许称呼这里是白蚁的巢穴更为合适。
　　无数的投机者自大陆各方赶来，或是渴望成为竞争者手中的“筹码”，或是希望以自身所拥有的筹码成为操盘手。
　　为光明神的所举办的盛会，反倒成了恶狼们的狂欢。
　　现在的克罗地亚鱼龙混杂，走个路可能会被挤没不说，随处可见的魔力漩涡也很有可能让人失去紧迫感，戚晓和队友们商量了一下，便把使用忒狄斯之诺的地点定在了钟楼上。
　　钟楼的地势很高，加上前段时间圣女莉莉丝以“保护古代建筑”为由，在钟楼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保护法阵。
　　因此，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去爬这座被教廷视为重要标志物的“古董”。
　　所有的一切，恰恰构成了一个完美、隐蔽的通讯环境。
　　戚晓这趟只是想和师兄交流一下后续的计划，遇到米修算是一个…小支线？
　　虽然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话能不能起到作用，但至少，戚晓可以确定，米修是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引导者。
　　引导者，而非领导者。
　　光明教廷是一个组织，不是一个神国。
　　红衣大主教是引导并帮助信徒的存在，并非是其他竞争者眼中代表权力的诱人蛋糕。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至今没有一位候选人堪破其中的玄机。
　　戚晓在一处建筑物前，收起了机械翼。
　　她的几位队友正在这边忙碌。
　　黑色的小龙崽叼着一束用彩带系在一块的装饰物，在宋惊雪的指挥声中，晃晃悠悠地把这些漂亮的装饰悬挂在门口。
　　小乌鸦和斯图亚特站在一块，发出看热闹的呱唧声。
　　宋惊棠仰头看着最上方“蔷薇商行”的鎏金招牌，思索片刻，手中的光明圣典缓缓飘浮起来。
　　鎏金招牌被光明魔法覆盖，上方的字体缓缓模糊，切换成了“星与光剧团”的字样。
　　戚晓：“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了吗？”
　　斯图亚特：“场地的布置已经完成了。”
　　他用浮空魔法带着不想动弹的001，往戚晓这边飘来。
　　宋惊棠微微后退一步，似乎是想要查看招牌上的字样。
　　她垂在腰间的乌发轻轻一晃。
　　一股温和的推力把她往前面带了带。
　　斯图亚特飘在她身后，盯着险些和自己撞上的小牧师，片刻后，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飘走了。
　　001被魔法托举着，安详地瘫在半空中。
　　它挥挥翅膀：“小斯觉得穿过魂体不太礼貌，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他针对的是整个光明教廷。”
　　这话听上去实在有挑事的嫌疑，但宋惊棠看了眼手中的光明圣典，默默低下头：“抱歉。”
　　斯图亚特摇头：“不，这只是我在迁怒而已，所以我们彼此都不用在意。”
　　戚晓看着那边好似打机锋一样的对话，挪到宋惊雪边上，悄悄戳戳：“棠棠那本圣典上有什么东西？”
　　宋惊雪：“你没看过我们的人物面板吗？”
　　戚晓很诚实地摇摇头。
　　她一直都不太在意技能搭配这方面的事情，真要追根溯源的话，大概可以从以前的大比说起。
　　有的宗门在调整秘境时，会刻意让不同宗门的弟子分在一起，但排名还是以宗门来算。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会有不少弟子谎报自己的境界和宗门，便于之后浑水摸鱼。
　　但像剑修音修符修这种大的职业划分，光是看武器就很明显了，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除非自己有把握可以一直不出手。
　　长此以往，戚晓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单独带领一个不熟悉的小队时，从来都是按照各自的职业去分配任务的。
　　至于打架…各显神通就行。
　　想到这里，戚晓脸上的表情有点心虚。
　　说是这么说，但现在的小队里没有“内鬼”，她这样好像确实有点渣。
　　毕竟人都是她拐回来的。
　　宋惊雪：“所以你当时把我们组进队伍里，根本就没想过怎么配合吧？”
　　他吐槽完，当着戚晓的面拉开面板，找到宋惊棠的装备：“喏，是光明圣典的特殊效果。”
　　【光明圣典】（综合类法具）
　　品质：传说级
　　效果：使用该装备施放术法，大幅度缩短技能冷却时长。施放光明类术法时，所消耗的法力值减少50%，法术效果提升至1.5倍。
　　特殊效果：“圣典中记载着过往、现在与未来。”持有者翻阅光明圣典，消耗大量法力值，即可解开心中的疑问。
　　装备故事：神明实现了子民的心愿，却燃烧了自己。最初的神眷者含泪望向太阳——“高洁的神明啊，这是我最为僭越的愿望，请永远注视着您的子民吧。”鸟儿唱出凄绝的歌，毅然飞向太阳。高温点燃它的羽毛、烤炙它的皮肉、融化它的骨骼，只余下一颗跳动的、琉璃般的心。太阳将这颗心藏入神力铸造的核心，寄托着神格碎片的圣典自空中显现——“我可怜可爱的子民们啊，若是不愿我离开，便为我建起殿堂、将光明播撒至大陆各处吧。我将违逆消亡的法则，永远陪伴着你们。”
　　宋惊雪解说道：“所以棠棠相当于有一个类似‘回答之书’的技能，刚才应该是看到斯图亚特和教廷之间有什么恩怨吧。”
　　他发现破晓在盯着面板走神：“你的表情有点奇怪。”
　　戚晓：“算是发现了光明教廷一直沉迷传教的理由吧。”
　　她说得很轻，就连距离最近的宋惊雪都没有听到。
　　只有忒狄斯之诺中传来了一声回应。
　　戚晓：“我只是在想…就像神明也不曾抛弃自己的子民一样，祂的子民也在竭尽所能、希望自己的神明不要消亡。”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无比真切地认识到，光明教廷并非是全然的“反派组织”。
　　也有像米修这样的存在，奉上自己的虔诚、献上自己的一生，用来交换太阳永远高悬于天空之上。
　　宋惊雪没听懂。
　　他看了眼忒狄斯之诺，觉得破晓说话的对象似乎不是自己。
　　黑发青年慢吞吞挪到妹妹身边，心有余悸。
　　噫，随时随地保持通话的小情侣好可怕！
　　他不太想回忆破晓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他一开始说话的时候，那可就太冒昧了。
　　戚晓兴致勃勃地给师兄描述宋惊雪的样子：“他跑得好快哦。”
　　邬九无奈：“刚才你不是一直在和他说话吗？”
　　这段小插曲暂且按下不提，戚晓晃晃钱袋子：“好了，场地布置完，我们该去找演员了。”


第95章 
　　“我热烈恋慕着我的爱人, 并且愿意为此放弃我的一切——请取走这属于皇室的明珠吧，我将成为自由的、为爱情讴歌的鸟儿。”
　　剧院中上座率寥寥，饰演公主的少女念出最后一句台词, 将头上的发冠取下，高高举起，往地上一砸。
　　伴随着道具碎裂的声响，公主将手递给恋人, 幕布缓缓合拢。
　　“其实还不错。”戚晓很客观地点评道。
　　宋惊雪打了个哈欠, 示意她往旁边看。
　　戚晓：……
　　她和宋惊棠都不差钱, 所以来这边看话剧的时候，就直接包下了一串贵宾席。
　　眼下, 宋惊棠已经靠在宋惊雪的肩头睡着了。
　　非白更是直接化成了龙形, 鳞翅拢起, 卧在铺了软垫的座位上, 001和他凑在一起，翅膀大大咧咧地搭在小龙崽的脑袋上。
　　宋惊雪强调了一遍：“还不错。”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但细品又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戚晓：“我这里还有一本原版的画册, 要不就送给棠棠吧。”
　　宋惊雪曲指往嘴前做出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很识趣地闭嘴了。
　　斯图亚特是唯一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
　　不过他毕竟是不知道多少个时代前的老古董了，看到个新奇的东西就能好奇很久。
　　忒狄斯之诺没有传递影像的功能，但邬九已经听了个大概。
　　他道：“公主为了平民恋人毅然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恋人私奔……唔，虽然——”
　　“虽然挺让人感动的, 但仔细一想其实也就这样。”戚晓迅速接上他的话头，笑了起来, “如果是我写这个剧本的话, 公主不会砸碎自己的发冠, 而是夺过国王手中的权杖——只要成为最厉害的公主，谁会在意她和谁在一起呢？”
　　被说话声扰醒的001慢吞吞扑腾了一下翅膀，觉得这个桥段稍微有一点耳熟。
　　它用不太聪明的小脑袋瓜思索片刻：“晓晓说的是不是埃娜德皇女？”
　　戚晓露出遗憾的神情：“哎呀，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侵犯皇女殿下的权利，我还挺想把剧本定为《皇女殿下的契约猫咪》的，一定叫好又叫座。”
　　宋惊雪已经无力吐槽了：“你是说认真的吗。”
　　戚晓耸肩：“当然，小命都用预言帮我找到原作者的点位了，可惜这本书的各种改编权似乎是掌握在埃娜德皇女手上的。”
　　邬九：“其实埃娜德皇女答应的概率很大。”
　　毕竟对方有心和精灵族修复关系，在一些不太过分的要求上几乎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戚晓顶着神使的名号，帮她排除一部分威胁后，更是成为了皇女殿下可靠的盟友。
　　戚晓摇头：“这个不是关键因素。小命，话剧是艺术，同样也是一种文字和情感的外在表达，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而是一个可以传递我们思想、帮助民众走出困境的契机。”
　　宋惊雪：“我有一个问题。”
　　他抬手指向精灵手中的剧本：“所以这是你编的？《众神的七日情人》——这可比《皇女殿下的契约猫咪》听起来还要离谱一点。”
　　戚晓老神在在：“你懂什么，这叫激发读者阅读兴趣，吸引读者往下阅读。”
　　她取过身边的摇铃，慢悠悠晃了晃。
　　这似乎是个魔法道具，片刻后，还没有换下舞台上服饰的“公主”便拎着裙摆，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走来。
　　“几位客人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戚晓开门见山：“这边有个剧本，希望你可以作为女主角去参选话剧。”
　　她摸出预先准备好的钱袋，很是财大气粗地往桌子上一放。
　　因为是在室内，所以她没有戴上兜帽，精灵的尖耳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怎么说…让人很有那种被精灵包下的恍惚感。
　　伊芙，也就是扮演公主的少女，在片刻的沉默后，便露出了窘迫的神情：“请、请不要开玩笑了。”
　　【触发好感任务：自卑的伊芙。】
　　【任务描述：伊芙喜欢舞台，但她总是会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今天的妆容适合我吗？这件衣服这样修改，会不会有些奇怪呢？这个姿势摆起来漂亮吗？自我怀疑的种子被种下，自卑的情绪也如同野草般蔓延。】
　　【任务内容：帮助伊芙重拾信心。】
　　【奖励：伊芙好感度大幅度提升，剧团知名度提高。】
　　【特殊玩法：剧团经营已开启。】
　　【请努力经营属于你们的剧团，把它建设成东大陆第一的巡游剧团吧！】
　　【当前进度：籍籍无名。】
　　【剧团的知名度似乎有待提高——哦，不对，你们连最重要的演员都没有凑齐呢~请努力说服伊芙，让她加入你们，成为第一个外援吧！】
　　组队状态下，除了比较特别的单人任务，其他的任务都会自动共享，戚晓注意到宋惊雪已经在研究新玩法，便把注意力继续集中在眼前。
　　看到这个任务描述，戚晓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
　　也无怪伊芙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毕竟精灵是被生命女神眷顾的种族，天生便拥有足够美好的容颜，更不必说精灵在艺术上的天赋了——要知道，漫长的生命与豁达浪漫的心态，是可以塑造出无数熠熠生辉的灵魂的。
　　戚晓：“不是开玩笑哦，相较于演话剧，我更喜欢在幕后。唔…这么说吧，观众喝彩的声音对精灵来说有点吵。”
　　在伊芙的性格比较自卑的情况下，如果强行夸耀、说什么“非你不可”的话，对方大概会以为他们这一行人是拿她寻开心的，只会达成适得其反的效果。J
　　正确的沟通方式，是把自己这边的“不足之处”坦诚地交代，让对方知晓，这项工作有需要她的原因。
　　果然，伊芙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戚晓趁势道：“不需要你离开现在的剧团，实际上，我只是想看一下剧本的演出效果。场地我这边已经布置好了，只需要你外出工作几天。”
　　宋惊棠揉揉眼睛，接着戚晓的话道：“当然，这段时间剧院的所有支出费用也由我们承担。”
　　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调查。
　　这家剧院的创办者是一位年迈的艺术家，收养了很多孩子。一些孩子在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后，便离开了这里，但也有一些孩子，怀揣着热爱与梦想、以及对“母亲”的爱，留了下来。
　　但那位艺术家已经很老了，因为一些身体上的病症，她常常会忘记一些事——比如前一天才表演过同一场话剧，比如她们的剧目十几年如一日，始终没有上新过。
　　剩下的孩子中，又有一些人迫于生活的压力，前往其他地方工作，凑起钱来“供养”他们共同的家。
　　伊芙是唯一一个被留在剧团中的孩子，因为她是所有人的小妹妹，也是艺术家现在唯一记得的孩子。
　　刚才和她搭戏的“恋人”，脱下演出的服装后，便匆匆前往工作的地方了。
　　在剧院经济状况十分困窘的情况下，他们给出的酬劳无疑是很具诱惑力的。
　　伊芙的态度明显开始动摇了。
　　戚晓趁热打铁：“想要看看剧本吗？”
　　以廉价彩纸制成的装饰在剧院昏黄的灯光中，摇曳着黯淡的光，斑驳的光影映在少女的眉眼间，像是一副描绘古典美人的画卷。
　　剧院中的公主安静地看完了整个剧本，漂亮的眼眸中忽地燃起一簇火焰。
　　“我可以吗？”她喃喃自语。
　　精灵翠色的眼眸凝视着她，像是看透了她深埋在心底的野望。
　　“你当然可以。伊芙，我会让你成为整片大陆最璀璨的明珠。”
　　【好感任务：自卑的伊芙（已完成）】
　　“好，我答应你们。”
　　……
　　《众神的七日情人》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容貌平平的少女，她心地善良，拥有世上最动听的歌喉。
　　神明垂怜于她的美好品性，叹息于她的平凡容颜，在某一日降下神恩，询问她想要什么。
　　“感谢神明的眷顾，但我并无所求。我的身体没有残缺、也没有患上很严重的病症，我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得到的酬劳足够让我吃饱穿暖，闲暇时还能去看一场话剧。”少女笑着回答，婉拒了神明的好意。
　　众神对此感到无奈：“举世无双的美貌、永恒的寿命、富可敌国的财富……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我们都可以赠予你。”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少女依旧坚定自己的答案。
　　众神对此感到无计可施，祂们苦恼的模样让这固执的少女微笑起来：
　　“好吧好吧，请抽出一个礼拜的空暇，成为我的恋人吧，我会向你们证明一切。”
　　第一日，众神赐予她美貌的容颜，少女戴上兜帽，在偏僻的林中歌唱，独角兽为她衔来盛放的花枝；
　　第二日，众神赐予她无尽的财富，少女来到闹市，将手中的金币换成粮食，在热气腾腾的炉灶中准备今日的晚餐——她在街边架起铁锅，与神明一同，慷慨地与路人分享与平时一般无二的饭食；
　　第三日，众神赐予她健康的体魄，少女拉着在这一日化身的神明，与祂一同攀到山顶的最高处，一同仰望日升月落。
　　众神又将勇气、艺术、魅力赠予她，却依旧没有动摇她的意志。
　　最后一日，神明们摇头叹息：“唉唉唉，永恒的寿命——不必回答了，我们已经知晓你的答案。”
　　少女微笑起来：“不，请聆听我的愿望吧，希望神明可以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众神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愿望，这小小的、可爱的生灵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着祂们，是格外新奇的体验。
　　“我们答应你。”神明们发出愉快的笑声，“那么，请满足我们一个愿望吧。”
　　少女踮起脚，花瓣般的唇轻轻擦过神明的脸颊：
　　“我已经听到恋人的愿望了。”
　　以光明魔法构建的神明虚影在瞬息间消散，伊芙拎起裙摆，在雷动的掌声中谢幕。
　　【简报内容更新中……】
　　【你们成功说服了伊芙！】
　　【《众神的七日情人》完美谢幕，你们的剧团已经变成了小有名气的存在~】
　　【受话剧的启发，更多的人开始思考神明和子民的关系了，或许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一昧地去向神明祈求，并不可取。】
　　【剧团外的物资正在逐步分发中…免于饥饿之苦的子民由衷地感谢米修主教。】
　　【红衣大主教候选人：阿道夫、梅林已出局】
　　【任务：光与影（阶段一）已完成。】
　　为了配合前面的表演，幕后的灯光打得很暗，好在不影响任务面板的查看。
　　戚晓伸出手，和宋惊棠快乐击掌：“好耶！”
　　宋惊雪看到简报的最后一条，挑眉道：“之前非白就是被你抓去运送粮食了啊。”
　　戚晓点头：“虽说矮人族那边也能拨出来一条专线，但浮空车的载货量有限，还不如让小黑变大跑一趟。”
　　——这是和剧团演出同时进行的事情。
　　戚晓委托星予收集了一部分粮食，再由非白运送回克罗地亚，当剧团演出的时候，米修就会在外面分发一些“赠品”。
　　演出票的价格被她调得很低，进去看话剧的人出来，就可以在米修这边领到米粮油和蔬菜瓜果。
　　看上去很不显眼，但对现在的一些人来说，这些东西就是救命稻草。
　　事实证明，雪中送炭能得到的好感度更高。
　　阶段一的任务已经完成，戚晓打了个哈欠，准备去休息一会儿。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剧团中吃住，为此还专门整理出来了一间休息室。
　　突然，她上楼的脚步微微一顿。
　　楼梯是曲折式的，两道楼梯转折的地方有一个空出来的空间，本来这里是摆放一些杂物的地方，眼下却凌乱地滚着几个酒瓶。
　　金发的、一直以来都被称为勇者的剑士，狼狈地蜷缩在这个阴暗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空间里。
　　看到戚晓，他露出一个似哭非笑的神情——
　　“我找到西塞罗了。”
　　“但是他背叛了我们曾经的诺言。”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狐狸出场！之后的毛绒绒含量会大量增加w
　　师兄也该放出来了（点点铁皮脑袋）


第96章 
　　摇晃的车厢缓缓停下, 昏暗、狭窄的储物仓库被打开，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让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不适地闭上眼。
　　他的头上顶着一对狐耳, 虽然有些毛躁、上面还沾了不少灰尘草屑，但依旧很可爱。
　　站在车厢外的夫妇却仿佛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几步。
　　狐狸的听觉很敏锐, 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争吵声——
　　“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半兽人？”
　　“亲爱的, 我们的儿子需要的只是一个玩伴、一个陪练, 他虽然是个半兽人，但是反应力很不错, 而且…你看他那张脸, 他长大之后, 一定会成为我们可靠的帮手。”
　　“唉, 我说不过你，老爷，可是他的身上属于半兽人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这都没办法用受雇于我们的兽人来解释。”
　　“不用把他当成人或者是兽人, 像这种肮脏的混血，天生就不属于任何一方。”
　　“他是我们的养子，是好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压低声音的谈话告一段落，男孩垂下眼, 恍若未闻。
　　几枚金币落入贩卖者的钱袋中，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在商人的恭维话中, 贵族笑着上前, 把手中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兜帽被拉起来，严严实实地盖住男孩的狐耳。
　　看到狐耳在兜帽下的轮廓，女性贵族笑着上前，揉了揉他的头：“之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了。”
　　那只手在发抖，男孩能看到她眼底的厌恶。
　　兜帽下的弧度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束缚四肢的铁链被取下，他的嘴上被戴上犬类专用的止咬器。
　　贵族夫妇，他的“父母”，把他带到了一座很大的宅邸。
　　之后的生活乏善可陈，那位小少爷并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动辄就对他拳打脚踢，偶尔还会勒令家里的仆人不给他饭吃，之后再把一堆饭菜倒在地上，让他趴在地上，像最普通的兽类一样进食。
　　这对男孩来说并不算羞辱。
　　——虽然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但是他还依稀记得，在他还没有行动能力的时候，是一只失去孩子的银狐收留了他。
　　他的“家人”一直都向他灌输着“半兽人不会被任何一方接纳”的理念，肆无忌惮地压榨着他的价值、他的一切。
　　直到十五岁，换羽期正式到来之前，他都不曾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那些人偶尔会叫他“小狐狸”，然后用格外黏腻浑浊的目光看着他。
　　在更多时候，他都是被叫作“肮脏的混血”“该死的半兽人”。
　　换羽期的到来对半兽人而言，意味着生理上的成熟，也意味着每月来临一次的虚弱期。
　　在他的第一次换羽期来临之前，他的“家”产生了一次变动。
　　皇帝赐予了贵族新的土地，在贵族携家带口前往新领地时，他们遇上了盗贼团。
　　他亲爱的、冷酷的家人们，把他推了出去，正对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尖。
　　随后便是传送卷轴被撕裂的声响，他身后的车队在瞬息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冰冷的刀锋映出半兽人在高烧时显得格外昳丽的脸庞，随后他睁开眼，左眼缓缓转变为刀锋般的银色。
　　——周遭的魔法元素疯狂涌向他，猎猎作响的风吹起他的兜帽，风刃割碎了他嘴上的止咬器。
　　他杀了盗贼团的所有人。
　　这让他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赏金，足够他去购买许多有关魔法的书籍。
　　只是半兽人总是会遇上恶意抬价的，这让他有些苦恼——在经历过没钱付账的困窘后，他再度戴上了兜帽，眼睛也如同狐狸一般眯了起来。
　　毕竟这些人不光不喜欢半兽人，还觉得异色瞳格外不祥。
　　这对半兽人而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活。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在被“家人”抛弃后，他连可以停留的地方都失去了。
　　半兽人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他走过了许多城镇，以勇者协会的各种赏金委托维持生计。
　　某次的委托是解救被盗贼团绑架的富家小姐，或许是因为“救命恩人”的加成，那位富家小姐甚至向他表达了好感。
　　在面对小姐“要不要留下来做我的护卫”的询问时，半兽人摘下兜帽，笑着拒绝了她。
　　乍然得知爱慕对象是半兽人的小姐看上去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用很抱歉的语气道：“我的反应看上去有点没品，但是我家毕竟是做生意的，还是很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的。你是个很好的…半兽人，希望之后可以遇到不会在意你身份的人。”
　　富家小姐给了他超出佣金很多的报酬。
　　即使知道对方是因为残留的爱意和愧疚心理，但这钱拿着还是有些烫手，他便决定附送一个售后服务——
　　把绑架富家小姐的盗贼团给灭了。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金发蓝眼的剑士。
　　他从没跟人合作过，本来也是打算避开这个剑士的，但剑士单方面认为他是“正义伙伴”，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
　　他被缠得不耐烦了，索性就指挥剑士帮忙。
　　歼灭盗贼团的过程意外很顺利。
　　唯一不太顺利的，是剑士非要和他做朋友。
　　他摘下兜帽，甚至还睁开眼睛，试图把剑士吓退。
　　“哇——你的眼睛是一黑一银的，好酷！”
　　“这对耳朵看上去也好可爱！我之前跟着师父修行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只漂亮的银狐，它的耳朵和你的看上去一模一样！就是它跑得太快了，我从来都没有摸到过。”
　　那双眼眸中没有畏惧或是厌恶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好奇，像是头顶上蔚蓝的天空。
　　“我叫帕奇，你呢？”
　　半兽人沉默片刻。
　　他想了很久，但称呼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用意，最后他只是把几个词汇打乱重组了一番。
　　“西塞罗。”
　　帕奇笑了起来：“啊，这个我知道，在兽人的预言中，‘西塞罗’是银色的、聪明的狐狸。”
　　梦境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骤然破碎。
　　西塞罗睁开眼，看到自己的“主人”面目狰狞地把一堆东西往地上砸。
　　他迅速从地毯上滚起来，恰好躲过掷过来的花瓶，伏下身，作出瑟瑟发抖的模样。
　　梅林的声音很阴郁：“票选已经结束了。”
　　即使他依旧戴着面具，但从声音上也能听出来，显然是被气狠了。
　　西塞罗装出茫然的神情：“主人，我们的准备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你知道米修那家伙超出我多少票吗！剩下三个候选人的票加起来，都没有他的一半多！”
　　西塞罗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那位精灵小姐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他在处理工作时，还顺便帮梅林放了个海。
　　二五仔勤勤恳恳地扮演着“垃圾桶”的角色，觉得梅林无能狂怒的样子有点好笑。
　　但戏总归是要演下去的。
　　半兽人的眼眸仿佛成为了一个扇形统计图，里面流露出三分震惊、四分恐惧，还剩下的三分又被各种负面情绪占了个干净。
　　总而言之，是很能让人生气的眼神。
　　果然，梅林勃然大怒：“你怎么睡得着！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西塞罗在心中叹息，有点不想演了。
　　上司情绪状态不稳定，经常把下属当成出气筒，最关键的是还不给工资——他打听清楚了，帕奇那家伙光是出来找他，那位精灵小姐都给了一大笔钱！
　　但是不行。
　　还有一批半兽人没有消息。
　　在梅林手底下干活的这段时间，他只接触到了作为“拍卖品”的那些半兽人。
　　之前在赫兰帝国特意放出和拍卖会有关的风声后，堕暗种精灵上门去找茬，也间接解救了那一部分半兽人，听说他们最近在那位皇女殿下的手底下当猫咪饲养员，日子过得还不错。
　　至于迎城，那确实是意外，不过也算阴差阳错，迎城现任的执政官是那位米修主教的姐姐，春神的子民也没什么种族歧视的念头，那些半兽人只要踏实肯干不做坏事，就可以顺利地融入那里。
　　但是，接连两次发生的“意外”，让梅林的疑心病更重了。
　　最后一批，也是数量最多的、消失时间最早的那一批半兽人，西塞罗至今没有接触到他们。
　　“那些光拿钱不干事的蠢货！”
　　“米修那家伙，畏畏缩缩，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我会让他们知道，选择一个错误的领导者，会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梅林露出阴狠的神情。
　　西塞罗跪在地上，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我看到他了，他就跟在梅林的身边。”帕奇苦笑，“虽然只是个背影——但是，我和他一起游历了那么长时间，对他走路的姿态和各种小动作再清楚不过。”
　　他很迷惘。
　　西塞罗是和他一起冒险的同伴，他们曾经在一座地宫中找到了一块稀有金属，大部分材料都被多伦锻造成了他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大剑，一部分当成报酬给了多伦，西塞罗甚至只用了一点边角料来制作魔杖。
　　虽然西塞罗说，他用不上魔杖，所以这么一点就够了，但帕奇知道，西塞罗是把好的东西留给了他。
　　——西塞罗虽然总是会骂他笨，生气的时候还会用魔杖来敲他的头，但西塞罗其实很在意他这个朋友。
　　他们约定好了要做行侠仗义的“正义伙伴”。
　　可是，西塞罗成为了梅林的帮凶。
　　戚晓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想了想：“或许这里面还有隐情？”
　　这话一半是安慰，一半是戚晓的想法。
　　虽然没和那个半兽人接触过，但冲希亚的态度，西塞罗是坏人的可能性就很低。
　　在没接触的情况下，戚晓也只能尽可能地保留中立的态度。
　　忒狄斯之诺中突然响起邬九的声音：
　　“米修把我放出来了。”
　　“另外…我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半兽人。”
　　邬九站在剧团的门口，和异瞳的半兽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他听到师妹的回复，伸手按按眉心。
　　“跟着我过来吧，帕奇现在对你有点误会，为了防止两边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我们先谈正事。”
　　作者有话说：
　　帕奇和西塞罗：笨狗与聪明狐狸
　　梅林：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jpg
　　一些小彩蛋：
　　帕奇打造大剑的金属导热性极佳，在战斗外常被用来当不沾锅烤肉w
　　西塞罗施术是不需要借助魔杖的，所以金属魔杖最主要的用处还是在帕奇犯傻时敲他的头2333


第97章 
　　“梅林打算报复米修。”
　　即便已经做好了西塞罗是卧底的心理准备, 但乍然听到这样近乎“自曝”的话语，戚晓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诧异。
　　在她的推测中，西塞罗应该会更谨慎一点。
　　毕竟是在敌方成功隐藏身份那么久的二五仔, 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数次试探、极限推拉才对。
　　她稍稍定神：“帕奇前不久才撞到你和梅林走在一起。”
　　西塞罗心头一跳。
　　他之前对这位精灵小姐做过简单的调查，各方面的评估都告诉他，不能把她当作普通的、好糊弄的精灵来交涉, 要以“聪明同类”的角度来看待她。
　　破晓表露出来的潜台词很明显：
　　帕奇撞到他和梅林走在一起, 认为他投奔了梅林的阵营。
　　在双方阵营不同的情况下, 她无法对他的话交付全部的信任。
　　目前复杂的局面让狐狸有些头疼。
　　一，他目前确实是梅林阵营的, 光是为了那批失踪的半兽人着想, 他也不能在现在撒手；
　　二, 破晓因为帕奇的态度, 对他抱有怀疑，没办法完全相信他的话；
　　三，帕奇那边…有点麻烦。
　　西塞罗觉得有点糟心, 毛耳朵轻轻动了动, 眼眸悄然望向一个方向——
　　似乎是因为精灵小姐有一位巫妖恋人，这里的采光算不上充足，走廊的墙壁上没有安放烛火或是能源灯，反而镶嵌着自然发光的魔法晶石。
　　冷色调的光芒落在地上，映出一大片模糊的影子。
　　很安静。
　　门外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动, 似乎是谁不慎踢翻了酒瓶，随后, 映在毛毯上的影子晃了晃, 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移动。
　　西塞罗收回目光, 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动作，在场的人外种族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响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是个可行的突破口。
　　戚晓：“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既然你现在愿意把梅林的计划告诉我们，就不算是帕奇口中的‘违背了你们曾经的诺言’。你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你在决定做这件事前，不去和帕奇解释清楚呢？”
　　邬九：“如果是觉得帕奇会拖后腿，也不应该是这种一言不发的消失法。”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玻璃球：“的确，最开始是因为梅林手底下的人趁虚而入，把当时还在换羽期的你带了回去。但之后凭借你的能力，应该有无数次脱离的机会。”
　　他们询问的角度堪称辛辣，西塞罗不答反问：“你们似乎很认可我的能力？”
　　精灵愉快地笑了起来，翠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环境中，像是一块熠熠生辉的宝石。
　　“当然，毕竟你是希亚承认的、很厉害的半兽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之前那场拍卖会的消息，也是你派人透露给我们的吧？”
　　戚晓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把那个和希亚本体长得很像的毛毡玩偶取了出来。
　　【关键道具：希亚的赠礼（已拥有）】
　　【西塞罗戒心下降，触发后续剧情点。】
　　西塞罗看到戚晓手中的玩偶，目光柔和下来：“我之前有听说过，希亚多了一个朋友。”
　　并没有身处此处的小猫咪，在此刻发挥了惊人的作用。
　　方才紧绷的气氛在瞬间缓和下来，西塞罗没有再回避刚才的提问，道：“我最开始确实是被绑架的，在换羽期，我没办法调动周围的魔法元素，甚至连勉强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绑架我的人业务不太熟练，甚至没有发现我在换羽期，只是嘲笑半兽人作为人和兽的混血果然一无是处。”
　　“也多亏了他们对半兽人的轻蔑心理，我被安置在了一处地下基地中，那里的守卫堪称错漏百出，我很快就找到了离开的机会。”
　　“但是，我在离开的时候，发现外面关着很多半兽人——不，确切来说，是很多混血。”
　　戚晓想到之前在暗道尽头看到的场景，神情沉郁。
　　米修的票数力压一众候选人，虽然还没有通过试炼，但已经成为了实际上的引导者。
　　在获取克罗地亚绝大部分权力后，米修便放出了祷告室地下被关着的兽人和人类。
　　这也是梅林和米修撕破脸皮的缘由。
　　红衣大主教的冠冕被米修“夺”走不说，这个称得上是“友人”的存在，还闷不吭声地放走了他重要的金币来源。
　　西塞罗继续道：“梅林抓了很多兽人，作为培育混血的‘母体’。兽人很容易受孕，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可以生下许多健康的幼崽——以这样的特性为前提，梅林做出了很多丧心病狂的‘实验’。”
　　“人、矮人、不死族、普通的兽类、甚至是深渊生物，都成为了那些女性兽人交合的对象。”西塞罗脸上露出憎恨的神情，“在催/情药剂的作用下，她们成为了孕育混血的工具，仅仅是因为梅林所谓的‘定制服务’。”
　　言语的描述是如此苍白，又是如此…残酷。
　　宋惊棠是最容易共感的那一类人，这也是莉莉丝之前收她做弟子的原因。
　　她白着脸，发出一声干呕。
　　戚晓毕竟还有从前的记忆，只是面上的沉郁之色更深：“所以你就将计就计，留在了梅林身边，再想办法把那些被绑架的兽人救出来？”
　　西塞罗点头：“实际上，拍卖会上，作为拍卖品的半兽人只是我计划的一小部分，多亏了那位精灵惹出来的乱子，那次也有不少兽人趁机跑了出去。”
　　这是西塞罗一直在暗中推进的计划，多亏梅林还保留着一点光明神信徒的“洁净之心”，很少去查看那些兽人的状态。
　　说白了，只是嫌弃地下基地脏乱污秽。
　　梅林的多疑让他没办法信任所谓的“忠仆”，所以为他做事的人，大多都是短期雇佣。
　　会接受短期雇佣、且可以做一些地下交易的存在，大多有粗枝大叶、只管自己分内事务的特征。
　　所以他们在绑架兽人后，不会去确认兽人的数量和状态，只是把“货”一丢，就过来向西塞罗索要报酬。
　　在这样的情况下，可操作的余地就很大。
　　西塞罗暗地里放走了不少兽人。
　　——只要明面上的数量没有太大的变动，梅林就看不出什么破绽。
　　短期雇佣的人大多拿到报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要把“办事不力”的帽子扣在那些人身上，梅林除了无能狂怒也想不出别的对策。
　　反正他是“认真办事”的属下。
　　戚晓：“听说半兽人不被任何一方接纳的说法后，我还以为你会憎恨人类和兽人，但看你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多少恨意。甚至，你还在努力帮助他们。”
　　西塞罗微微一怔。
　　他笑着摇头：“我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我小时候确实憎恨过他们——明明我是两族的结晶，为什么不是被大家一起宠爱，而是被两方厌弃呢？但是，在旅途中遇到不同的存在后，我发现一些看法并不能代表所有个体。”
　　“我是在契亚山脉和希亚相遇的，当时他饿得变成了兽形，我以为他是哪家贵族走失的宠物猫，就顺手喂了点东西。其实本意是想骗一点赏金，但他吃饱之后，就在我面前变成了兽人。”
　　“当时我以为他会对我口出恶言，或者更过分一点，直接攻击我，我都做好反击的准备了，结果希亚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西塞罗现在还能想起来希亚咋咋呼呼的样子，之后小猫咪在他面前展现了“高超”的捕猎技巧，他们一起吃了一顿烤小鸟。
　　那顿饭没什么调味，因为猫咪和狐狸都比较怕火，肉还有点焦糊。
　　但对西塞罗来说，那是他拥有记忆以来，最温暖的一顿饭。
　　“至于人族，那就更简单了。虽然我在这里也挨了不少白眼，但总体来说过得还不错，只要有手有脚就能换来饭吃。在遇到帕奇之前，还有一位富家小姐给了我不少金钱和心灵上的支持——喂，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没当小白脸，确切来说是没成功应聘。”西塞罗耸肩，很诚恳地看向戚晓，“我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至于隐瞒帕奇，是因为那家伙几乎把心思写在脸上。”
　　戚晓理解了：“简单来说，就是帕奇知道这件事，对你们两个都是有害无利，所以你不希望他也牵扯进来。”
　　邬九：“即便如此，在事情告一段落后，你们也需要坐下来谈一谈。”
　　宋惊雪一边把糖块往妹妹嘴里塞，一边道：“不论是关系多好的朋友，放着一些矛盾冷处理，也会导致糟糕的后果。”
　　很显然，大家都达成了共识。
　　戚晓看着苦笑的西塞罗，拍板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会找个时机把你和帕奇凑在一起，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开。”
　　西塞罗站起身，冲他们鞠了一躬：“谢谢。”
　　戚晓把传讯符塞给他：“去吧，有事的话就用这个联系我们，注入魔力就行。”
　　……
　　契亚山脉。
　　篝火燃烧着，以山石铸造的粗犷营地中，端坐在最上首的狮子发出属于王的怒吼。
　　遍体鳞伤的兽趴伏在地面上，肚子下蜿蜒着深色的血迹。
　　染血的断角被弃置在血泊中，与它相伴的，是一团已然辨不清形状的碎肉。
　　——就在刚才，她撞下了自己的角，把它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生生剖出了肚子里的骨肉。
　　那是深渊和兽的结晶。
　　兽意识到肚子里的存在会给种族带来无尽的灾厄与苦难，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人类！该死的人类！”
　　兽王发出哀恸的怒吼。
　　围坐在一旁的兽低下头颅，靠近牺牲的族人，安静地舐去地面上的血迹。
　　“战神的子民啊，记住同伴鲜血的味道，将她的存在烙印在我们的心底。”
　　“我们要让人类，血债血偿！”


第98章 
　　送走西塞罗后不久, 戚晓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传讯请求。
　　被魔力填充的晶石有规律地闪烁着：“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克罗地亚喵？”
　　戚晓：“对，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办，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 我会去契亚山脉一趟。”
　　戚晓还在精灵之森的时候，曾经触发过一个游历任务。
　　不同于“种子的心愿”，这个任务需要她前往契亚山脉和纳西比草原，和两块领地的兽人族交涉沟通, 逐步修复精灵族与兽人族的关系。
　　她迟迟没有把和兽人族有关的游历任务提上日程, 另一个游历任务倒是一直有认真完成。
　　每次即将离开一个地方, 她都会把种子种在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地方。
　　但这并不代表戚晓对两族的关系不上心。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有好好放在心上, 这位精灵族的小勇者在经过谨慎的评估后, 觉得让闹别扭的兽人和最初的朋友沟通, 是很有必要的。
　　精灵族为了不牵连自己的友人, 果断地和兽人族断绝关系——即使有这样“正当”的理由，也不能改变，兽人族确实因此受伤的事实。
　　耿直的、笨乎乎的毛绒绒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脑筋, 在精灵突然表露出的冷淡和抗拒态度下, 显然是碰了无数次壁，才变成了现在这副看到精灵就生气的模样。
　　这样的关系其实有点眼熟。
　　戚晓想到正在喝闷酒的帕奇和苦笑的西塞罗，心下摇头。
　　所以她才会说，等一切结束后帮他们找个时机坐下来谈一谈。
　　不管怎么样，友谊都是很珍贵的存在, 但也拥有某些奇怪的特质。
　　它可以在双方遭受苦厄的情况下依旧坚如磐石，也可以在一方的欺瞒中变得脆弱不堪。
　　在需要双方相互选择与信赖的羁绊中, 外人抱有善意的干预很少会起到正向的作用, 甚至还可能会产生反效果。
　　最好的解决方法, 还是双方坦诚相待，把可能导致友谊破裂的隐患一一摊在明面上，逐个说明。
　　在戚晓外出游历的这段时间，精灵族和兽人族依旧保持着有来无往的联系。
　　虽然这些毛绒绒们依旧没有回信，但已经开始收下精灵族给出去的礼物了，也有好好地投喂信使。
　　可以的话，按照现在这个进度缓慢进展，精灵族迟早能靠自己把兽人族重新攻略下来，根本不用戚晓出手。
　　到时候她只需要去两个领地晃一圈，就算是完成游历任务了。
　　但事情显然不会一直顺着人们所希望的轨迹发展。
　　命运之所以称之为命运，正是因为它的不确定性与变化性。
　　它飘忽不定，如同一只扇动翅膀的小小蝴蝶。
　　戚晓心下叹息。
　　她问：“是兽人族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吗？”
　　希亚在传讯晶石的另一边发出苦闷的咕噜声，片刻后，他回答道：“我感受到了王的召唤，声音很悲伤。”
　　兽人族的领地有两块，但都拥立着共同的王。
　　最初的兽王是战神的眷属，她与战神结合后，诞下了流淌着神明之血的孩子。
　　在战神决定庇护兽人族的那一刻起，祂就与这支部族祸福相依——祂可以听到子民的呼唤，相应的，子民也能感应到神明的情绪。
　　神明的情绪是昂扬的、热烈的，甚至在战神与最初的兽王相爱时，子民们还能体会到神明与恋慕有关的情绪。
　　这种类似于“共感”的联系无疑让兽人族以更快的速度理解了“情感”，脱离了茹毛饮血的原始阶段。
　　在初代兽王死去、战神不再行走于大陆上后，拥有着一半神明血脉的孩子成为了新任的兽王。
　　神血在一代代的传承中逐渐变得稀薄，但依旧保留着最初的功能——
　　战神的子民，兽王所管辖的臣民，可以听到兽王通过血脉发出的呼唤。
　　戚晓心中不好的预感被侧面证实了，她按按眉心：“埃娜德在你旁边吗？”
　　这只是一句礼貌性的询问，传讯晶石是需要魔力驱动的，很显然，毫无魔法天赋的兽人没办法做到维持通讯。
　　戚晓：“皇女殿下，我这里前不久做了几瓶长毛药剂。”
　　另一头传来一阵惊人的响动，片刻后，在小猫咪不满的喵喵声中，埃娜德隐隐带着怨念的声音响了起来：“嘿，亲爱的，议论盟友的头发可不是正确的社交礼仪。”
　　戚晓毫不心虚：“没有议论哦，我只是出于对盟友的关照与人道主义的关怀，专门翻阅雨留给我的药剂学笔记，耗费很多材料和精力才做出来这份礼物的。”她顿了顿，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说雨的话你可能不太熟悉，他在外面游历的时候，用的是‘汜水’这个名字。”
　　因为得到国民信任、最近手头上的工作持续增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皇女殿下，止住了继续抱怨的打算。
　　她道：“毕竟饲主还是需要照顾一下小猫的心理状态的。虽然现在的神血已经稀薄得不像样了，但希亚光是感应到模糊的情绪和意志，就焦躁不安了一晚上。嗯…足够我打听到一点消息了。”
　　“就在昨晚，契亚山脉举行了一场属于兽人族的葬礼，周围有深渊的气息——虽然早上巡逻的牧师及时祓除了它们，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痕迹。”
　　传讯晶石并没有隐私功能，旁听的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哎呀，看来你们已经有头绪了？”埃娜德用轻快的声音道，“我毕竟是赫兰帝国的皇女，不太方便插手教廷的事，剩下的只能你们自己努力了~”
　　戚晓：“谢谢，药剂我之后会托人带过去。”
　　“毕竟克罗地亚和赫兰帝国接壤，要是乱子闹得太大，也会影响到我们这边的局势。”
　　“好啦，之后的工作就交给我们的神使大人和她的成分复杂的队友们了，我得去补个觉。”
　　埃娜德打了个哈欠，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新得到的消息不太乐观，戚晓敲敲桌面：“我打算去契亚山脉一趟。”
　　西塞罗在谈话时有提到过，梅林会让兽人和深渊生物结合。
　　梅林之前带走邬九时，用的借口是“巫妖身上有黑暗的气息，可能成为深渊通道开启的锚点”。
　　再稍微联系一下，差不多就能窥见一点事情的真相——
　　米修前不久才放走了祷告室地下被囚禁的兽人们，西塞罗也一直在偷偷放兽人。
　　其中就包括死去的兽人。
　　在各方面的营养极度匮乏的情况下，那位和深渊生物结合的女性兽人，并没有表现出怀孕的迹象。
　　把她放走的某人也没有发现异状。
　　女性兽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以返回自己的部族。
　　她可能是安逸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可能只来得及在族人的庆贺中吃完一顿晚饭——意识到母体足够供给养分的“不祥的结晶”，开始迅速且疯狂地成长起来。
　　作为母体，女性兽人最先发现了身体的异状。
　　她发现肚子里孕育的骨肉很有可能会成为深渊通道开启的契机。
　　为了不让部族陷入无止尽的争斗中，为了不让灾厄与苦难降临，她和腹中还未降生的孩子一同，奔赴死亡。
　　兽人族光是因为无缘无故断掉的友谊就能和精灵族别苗头这么久，当目睹同族在眼前逝去却无力阻止时，他们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对兽人族来说，战斗是宣泄愤怒的最好方式。
　　但戚晓不能眼睁睁看着精灵族的盟友走上被仇恨支配的道路。
　　战神的“神缘”不太好，除了祂到处找神明打架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信仰战神的信徒，血液中天然流淌着战斗的因子，经常会和其他神明的信徒打起来。
　　其中，兽人族作为直系的眷族，还被赋予了“狂化”的特性。
　　当鲜血与负面情绪蒙蔽他们的双眼时，他们会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得到短时间的“力量强化”。
　　而且…克罗地亚的大部分民众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并不是兽人的“仇敌”。
　　邬九盯着手里的玻璃球看了片刻，神情凝重：“来不及了。”
　　嘹亮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如同呼唤逝去亡灵的曲调，寂寞又苍凉。
　　任务面板在同一时刻跳出——
　　【大型副本：克罗地亚之役已开启。】
　　【传送通道已开启。】
　　【提示：当前未处于克罗地亚区域的玩家可通过传送通道直接抵达，参与副本。】
　　【大型资料片：光与影即将上线。】
　　【因本次更新量较大，服务器将暂时关闭，进行系统维护。】
　　【主线剧情将于本次更新后后逐步解锁。】
　　【提示：探路者视角增加为5名可选择对象，不同视角体验的剧情存在差异，玩家可于“剧情回放”功能中，重新选择其他视角。】
　　【服务器即将关闭，请玩家自行寻找安全区域下线，30s后自动弹出。】
　　“刚才我有这个猜测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出发了。”戚晓咬牙，心中懊恼。
　　系统无差别发送给全部玩家的消息刷新完，他们的任务面板跳了出来。
　　【任务：光与影（阶段二）已触发。】
　　【任务内容（阶段二）：结束两族的争斗，？？？。】
　　邬九蹙眉：“又是一个隐藏任务内容的任务。”
　　30秒的时间很短，只够他们说上几句简短的话。
　　所幸小队里的人都在室内，不需要再去找什么安全区域。
　　非白还是龙形，头上顶着001，摇摇晃晃地凑到了他们身边。
　　戚晓用灵力激活结界符，往邬九身边一靠，放任自己的意识抽离。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似乎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小剧场：
　　战神和初代兽王恋爱后，最震惊的神明是春神。
　　作为原初的神明，祂经常会被认为是力量强大的类型，然后就会被缠着，要求打架。祂一度觉得，这个战斗狂要孤独地被打死（？
　　后来的春神：（落泪.jpg）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99章 
　　人造光源的光芒很柔和。
　　沙暴在这样寂静的夜晚, 也稍微收敛了一点声势，只有沙砾被卷起的轻微响动。
　　戚晓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太想动。
　　她的肚子不饿, 没有进食的需求，外面是夜晚，也不太适合外出活动。
　　戚晓卷起被子，再度睡了过去。
　　似乎是因为玩游戏也等于睡眠的缘故, 戚晓的睡眠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已经没有丝毫困意了, 只好坐起来发呆。
　　【晓晓，虽然生命体征很稳定, 身体状态也很健康, 但还是需要进行正常的营养摄入。】
　　戚晓：“可是吃的东西只剩下鲱鱼罐头了。”
　　她不想吃那种恐怖的东西。
　　001似乎是临时去翻阅了资料库, 很快就叛变了：
　　【那晓晓磕点星核？】
　　戚晓可以靠星核来供给自身, 虽然放在外面可能有些奇怪，但对于刻意忽略一些异常、自己同样可以使用能源盒的001来说，并不是多奇怪的事。
　　所以001可以把它放在明面上讨论。
　　毕竟在芯片里存储的知识里, 鲱鱼罐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已经在游戏里对味觉和嗅觉有明确认知的001觉得数据流都开始乱窜了。
　　戚晓被001的反应逗得发笑。
　　但自家小光脑的“劝谏”还是要听的, 某位阿宅之王慢吞吞挪到床头柜这边，打开抽屉。
　　不出意料，最上面的那部分星核碎片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了。
　　戚晓随手把上面的粉末拂去，从里面挑出来一枚相对比较小的碎片。
　　刚把星核碎片握在手中，戚晓神情一变。
　　以她为中心, 神识猛地散开，少女的墨发无风自动, 玄奥的符文在她眼中流转而过。
　　清脆且急促的摇铃声如同某种尖锐的预兆。
　　“符阵…被触发了。”
　　是谁？
　　符阵外面还有一层可以屏蔽感官的阵法, 即便有人经过, 也会在阵法的作用下，自动忽略这里。
　　照理来说，是不会有人闯入这里的——即使侥幸发现了这里，也无法通过符阵的防护。
　　金铃响，这是符阵的最后一道防护，也是戚晓设给自己的危险提示。
　　神识没有“看”到不速之客的脸庞。
　　实际上，连具体的信息都没有勘测到。
　　对方看上去就像全然没有灵力波动的普通人，但却仿佛不会感觉到疼痛一般，顶着不断攻击的符意，往这边前进。
　　戚晓不敢托大，她匆忙把001藏在布料下方，又把抽屉里的星核碎片一股脑儿装到小布包里，随身放好。
　　她在游戏期间，身体一直有吸收星核中的能量，目前的灵力很充裕，带上这些星核碎片只是为了防止敌人太过难缠、导致灵力枯竭的情况出现。
　　戚晓手中符意流转。
　　在观测到“客人”在门前停下脚步，却踟蹰着没有进一步动作时，她收回神识，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夜晚的空气很冰冷，人造光源在天际悬挂着，如同不知疲倦的月亮，将光辉洒向这片被沙砾笼罩的大地。
　　想象中的苦战并没有出现。
　　外面甚至安静到可怕。
　　戚晓低下头，看到门口倒着一个残破的傀儡小人。
　　它躺在一束沾着露水的玫瑰上，如同陷入了宁静的沉眠。
　　她伫立在原地，神色变幻几番。
　　片刻后，少女蹲下身，捡起傀儡小人，发出一声叹息：
　　“师兄，你再不说话的话，我真的要生气了。”
　　傀儡小人是木制的，脸上画着简笔的笑脸线条，身上还带着许多在闯过符阵时产生的不可逆的伤痕。
　　如同一个坚定地走向她的灵魂，却又在临门一脚时心生迟疑。
　　傀儡小人依旧没有动静。
　　戚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她把这个小小的、残破的傀儡举到唇边，轻轻一碰。
　　它动了。
　　就像是遇到什么惊人的事情一般，傀儡小人用木制的手臂，慢吞吞捂住了眼睛。
　　邬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
　　“师妹。”
　　戚晓：“我还以为师兄打算就这么被我带回去呢。”
　　她没好气地用指尖弹了弹傀儡小人的脑袋瓜：“把神魂依附在傀儡上，我以前可没见师兄的胆子有这么大。”
　　神魂对一个修士而言，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也相当于修士的“锚点”。
　　正如他们来到这个小世界，因为神魂没有改变的缘故，即使入驻的躯壳是毫无灵气的人造实验体，也可以在神魂力量的影响下慢慢趋向于他们本身的样貌和体质。
　　如果神魂在这个小世界受伤，他们找不到任何修复的途径。
　　毕竟这个世界毫无灵气，也没有那么多天材地宝。
　　神魂有伤，就像是灵魂深处破了一道口子，不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自愈，还会如同漏风的茅草屋一般，演变出更加难缠的麻烦。
　　戚晓其实比邬九精通傀儡术一些——师兄的木刻活实在算不上好，做出来的傀儡小人也像是小孩子做出来的丑萌玩偶。
　　所以在看到这个傀儡小人时，她其实有点生气。
　　固然，她想要见师兄，但绝不是这种可能会导致两边受伤的情况。
　　邬九也意识到了师妹的担忧，他操纵着傀儡小人，低下头：“抱歉，我不应该让你担心的。但是…我很想见一见你。”
　　所以把神魂依附在了脆弱的木头上，一步步地跨越漫天沙暴的封锁与符阵的绞杀。
　　戚晓闷闷道：“犯规。”
　　她坐在台阶上，把傀儡小人贴近自己心口的位置。
　　两个灵魂以最亲密的姿态拥抱在一起。
　　邬九认真道：“已经有一点头绪了，我很快就会把你带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出来的欢乐：“上层区有很多奇怪又好玩的地方，唔…也许你会喜欢朋克区，那里到处都是游戏。联盟大学把大部分资金都投入到培养学生上了，学区的环境没什么绿化，然后校长让人种了很多机械玫瑰，偶尔也会掺一点真的，不然太掉面子了。”
　　他慢慢讲述着外面的世界。
　　戚晓：“所以你的玫瑰是破坏公物拿来的？”
　　“我不会把来历不明的东西送给你。”邬九笑了起来，“这是我在校长那边，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好昂贵的玫瑰。”戚晓伸手摸摸他，“没事的，我现在很好。虽然这里的生活有点无聊，但我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也没有饿肚子，我好好地长大了。”
　　邬九的声音更颤了，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
　　他从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的师妹，他的晓晓，他捧在掌心的珍宝。
　　她明明最喜欢漂亮的裙子，每次要求他付账的时候，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现在却裹着一层破布料，坐在沾满沙土的台阶上。
　　只是因为她把机会让给了自己。
　　“笨蛋师兄。”
　　戚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微笑着举起傀儡小人：“拯救小师妹的大师兄可不能哭鼻子啊，这种历经千辛万苦重逢的桥段，不是很值得庆祝吗？”
　　“所以…师兄，亲亲我吧。”J
　　在片刻的沉默后，傀儡小人的简陋笑脸，轻轻贴上了少女的脸颊。
　　这是一个滑稽的、荒诞的吻。
　　邬九却突然安定下来。
　　他道：“等我。”
　　……
　　精神体广场。
　　似乎是为了契合主线的剧情，水镜上的装饰由花枝更换为了毛绒团子和太阳纹章，在边缘处还闪烁着流光。
　　游戏仍在更新状态，广场的面积扩大了好几倍，才勉强容纳下无处可去的玩家。
　　他们都在仰头看着水镜上循环播放的资料片。
　　开场是黑幕，一道声音响起：
　　“教廷中有一条强迫人类与兽人交合、产下半兽人进行地下拍卖的暗线。”
　　随后便是“哒哒哒”的脚步声，光线朦胧的窗帘中，一个人影逐渐靠近。
　　镜头摇晃着，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梅林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白袍主教打开门，白光将整片屏幕覆盖，渐渐幻化成一片寂寞的雪地。
　　男孩脖颈上的太阳纹章闪着光，金眸璀璨。
　　他唱着颠倒太阳的歌谣。
　　修女向他伸出手，视角一转，半透明的魂灵向小小的黑龙伸出虚幻的手。
　　“法神在上，我将奉献我四分之一的灵魂，成为你的保护者。”
　　这道声音与另一道声音重合起来——
　　“光明神在上，我将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永远纯白、永远高洁。”
　　白袍主教低声祷告着。
　　他缓缓起身，在灯台处一转，幽深的暗道在机械运转的声响中缓慢显现。
　　烛火摇曳着，暗道中响起滴水声，长达半分钟的慢镜头后，暗室的门被推开。
　　——无数扭曲的暗影猛地扑向镜头。
　　有谁在讲述着狐耳少女与战神的故事。
　　饮泣声中，一道坚定的声音响起：“米修，你必须要成为红衣大主教。”
　　画面骤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突然，一点银芒亮起。
　　“真是的，潜入的话至少把痕迹去掉啊。”
　　狐耳青年不耐烦地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往地面上胡乱扫着。
　　他突然望向画面的中心。
　　“还愣着做什么？其他守卫都被我支开了。”
　　“回家吧。”
　　“家？我的家在——”
　　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剧烈的心跳声，燃着篝火的简陋营地出现在视野中。
　　跳动的火光中，围坐在一起的兽舐去地面上的血迹。
　　陷入永眠的兽趴伏在地面上，蜿蜒的鲜血倒映出兽人的样貌。
　　端坐在上方的兽王发出哀恸的怒吼——
　　“我们要让人类，血债血偿！”
　　钟楼之上，铜钟被猛地敲响。
　　“因为，你们的神明说，祂心爱的子民当永远欢笑。”
　　画面彻底隐去。
　　水镜旁流动的微光汇向屏幕中央，金红配色的花体字缓缓显现。
　　【大型资料片：太阳彼端的深暗正式上线】


第100章 
　　【欢迎回到《神座》】
　　【本次维护补偿（小瓶红药×10 小瓶蓝药×10 金币×5）已发放至玩家背包中, 请注意查收。】
　　【大型副本：克罗地亚之役已开启。】
　　【副本描述：太阳的子民背弃了自己的神明，正如光明所照耀之处，必然投下某物的“阴影”, 深渊同样渴望着、觊觎着光明与自由。灾厄降临之前，牺牲的兽唱响了两个种族的哀歌——“半神之子啊，你该如何拯救这摇摇欲坠的太阳？”】
　　【兽人族心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们厌恶所有人类。人族玩家将自动归属于克罗地亚教廷阵营。】
　　【神明不希望看到无辜者死去。】
　　【特殊玩法：“光暗天平” 已开启。】
　　【“光暗天平”玩法简介：玩家在进入副本时, 初始获取光暗点数各50点, 伴随善举/恶行, 光暗点数将会有所增减，天平的指向将会影响玩家开启后续剧情。】
　　【提示：本次副本内容分为两个阶段, 请玩家谨慎选择线路。当80%的玩家选定天平的指向时, 副本自动进入下一阶段。】
　　【第一阶段中, 教廷将成为玩家的有力后盾。】
　　【当玩家处于克罗地亚区域时, 玩家将获取无上限的增益BUFF——如果受伤的话，不要担心，请直接向温柔的牧师求救吧；如果竭力的话, 不要害怕, 请直接向可靠的圣骑士寻求帮助吧。】
　　“有点麻烦了啊。”戚晓看完更新汇总，神情有些凝重。
　　宋惊棠：“克罗地亚的光元素更活跃了。”
　　她额心刻印的太阳纹章持续闪烁着，光元素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又一个魔力漩涡，化为金色的流光涌入其中。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法术覆盖范围会更广, 但是——”宋惊棠从沙发上起身，默默和破晓、确切来说, 是和尚未上线的司命拉开了距离。
　　宋惊雪很快就明白了妹妹的顾虑：“司命的种族是巫妖, 副本玩法里的增益BUFF, 对他来说，和毒药也没什么区别。”
　　戚晓点头：“我可以用缩小符把小命缩小，再附加防护类的符箓，尽量把这些光元素对小命的影响控制到最小。”
　　她一面说，一面付诸行动：“不过这样一来，小命只能和我一起行动了。”
　　宋惊雪：“可以，我也有分头行动的打算。你刚才看副本描述了吗？”
　　“人族玩家自动归属教廷阵营。”戚晓同样发现了这个关键点，“我刚才看了一下面板，我的阵营还是未选择的中立状态，小命和小黑的估计也一样。”
　　宋惊棠若有所思：“所以晓晓可以去帮助兽人族？”
　　戚晓摇头：“我不打算把兽人族往仇恨的深渊里推。”
　　她叹了口气：“我想先去和兽王谈一谈。”
　　斯图亚特：“虽然我不想给你泼冷水，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兽人族的愤怒只有用战斗和鲜血才能平息。你现在去就是撞在枪口上，说不定你们两族逐渐修复的关系也会因此断裂。”
　　戚晓：“我并不是打算劝和，实际上，血债血偿是很正确的事情——前不久，我哥哥才杀死一堆贵族，为之前死去的精灵报仇。如果只有人类的生命可贵，那也太可笑了吧？”
　　她这番话完全是站在精灵的角度上说的，晶石冷色的光芒落在尖耳上，将她脸上的笑意彻底敛去。
　　直到这时，过去曾为人类的斯图亚特，才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精灵。
　　长生种是最容易冷漠的种族，因为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失去。
　　但正因为会失去，所以他们很少在意自己的“友人”是否有过错，漫长的岁月足够将一切抚平。
　　可以说，以精灵族为代表的长生种，是绝对的“唯亲友论”。
　　戚晓轻快地跳过这个话题：“先讨论一下光暗天平的机制吧。”
　　她抬眼看向宋惊雪：“这次的副本对小命并不友好，所以他基本上不会出面。我和小黑是比较显眼的人外种族，为了兽人族的仇恨范围不扩大，会采取中立的态度。也就是说，在这次的副本中，小队里可以在明面上活动的，只有你和棠棠。”
　　宋惊雪闻弦歌而知雅意：“你需要我在明面上平衡光暗天平的倾向？”
　　戚晓打了个响指：“按照之前在春神之怒副本里的表现，你在玩家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声望值。至于棠棠——圣女弟子这个头衔，就是平衡教廷导向的最好武器，不是吗？”
　　“这次的副本和上一次的不同，光暗天平这个机制，与其说是阵营战，不如说是善恶概念的评判。”
　　“如果从常理的角度来认识，光明教廷无疑是属于‘光’的一方，那兽人族就代表‘暗’吗？”
　　宋惊棠：“恰恰相反，这次真正的受害者是兽人族。”
　　她从这个特别的思路中明悟了：“即使我们被划分到教廷的阵营中，副本的最终目的也不是‘帮助教廷取得胜利’。”
　　“我们手头上的任务其实是对应主线剧情的。”戚晓道，“所以，和我们第二阶段的任务一样，光暗天平的最终目的，是‘结束两族的争斗’。”
　　“帮助善意、不论出身与种族，阻止恶行、给予其应有的惩罚——这才是两族的神明所希望看见的图景。”
　　精灵轻轻拨动着琴弦，用叹息般的语调道：“太阳也不愿拯救自甘堕落的子民，狂战士也不愿看到子民陷入无止尽的、无谓的争斗中。”
　　“每到这种时候，我才有你这家伙真是神使的不真实感。”宋惊雪吐槽道，挥手作驱赶状，“行了，这边交给我和棠棠，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戚晓没急着走。
　　她看了眼斯图亚特：“在外面不会感觉难受吗？”
　　她还记得斯图亚特身上有殒息。
　　“恩人可以藏在我的印记里。”非白刚上线，小黑龙把脑袋上的小乌鸦拨开，用爪子点了点额心的银色图腾。
　　这是灵魂烙印。
　　这种在古代盛行的术法，一般用于比较严肃的、涉及一生的契约仪式，施术者在神明的见证下，将自己的灵魂与另一个个体紧密相连。
　　在过去，灵魂烙印也被用来契约一些拥有灵智的魔兽的，让魔兽自愿缔结灵魂契约后，被施术的对象就可以把魔兽收入烙印中。
　　斯图亚特跟着点头，半透明的魂体化为一个明亮的光点，融入非白的烙印中。
　　戚晓顺手把001揣到肩膀上：“也行。谈完话后，我会尽快返回，根据兽王的态度，我们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交代完各自的安排，精灵便带着一串和人完全不沾边的同伴，直奔兽人族的驻扎地。
　　经过中央广场时，她的脚步一顿。
　　龙形在外面有些显眼，变成人形的非白跟着停下脚步。
　　看到广场上的景象，他一愣：“都快和兽人族打起来了，这边怎么还在祈祷？”
　　穿着教廷制服的牧师和圣骑士们半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闭眼祷告着。
　　周围的光元素涌动着，像是浩大的、汹涌的海潮。
　　戚晓：“增益BUFF的来源。”
　　她抬头看向中央的神像：“还有一点大型防护阵法的痕迹。难怪，我们听到冲锋号角这么久了，一直都没什么打斗的动静。”
　　“克罗地亚上空被屏障笼罩起来了，兽人们进不来。”
　　银发巫妖从随身的布袋中探出头，又被戚晓带到另一边的肩膀上。
　　“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戚晓示意非白不要在这里逗留，一边往城外走，一边问。
　　邬九：“神魂很稳定，在这里会稍微有点困。”
　　他知道师妹在问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
　　戚晓松了口气：“那就好，想睡觉的话随意，我和宋惊雪说过了，这次的副本你不会出面。”
　　邬九乖乖点头。
　　他打了个哈欠，往师妹的辫子后躲了躲。
　　——出城需要经过排查，他毕竟是才被“假释”的巫妖，在这种关头，确实不太适合露面。
　　整座城市的屏障只留了一个可以打开的出口，一队高阶圣骑士守在那里，为首的手中拿着登记本。
　　到处都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大概是害怕不知何时开始的战争，登记出城的人很少。
　　“出城理由？”
　　站岗的圣骑士看了眼面前的两个小身板，好心道：“现在出城的话会很危险，如果不是很必要的事情，建议你们等风头结束之后再离开。”
　　【天平正在衡量你的倾向。】
　　【圣骑士阻止你出门，你的选择是？】
　　【A.把他痛揍一顿，强行闯出去（暗值＋1）/B.表明自己的身份，配合登记后出城（光值＋1）】
　　居然现在就开始了？
　　戚晓和非白对视一眼，在瞬间做好了决定。
　　她摇头，把001所在那一侧的兜帽拉开：“兽人族是精灵族的朋友，我留在城中才是不合适。”
　　看到精灵的尖耳，圣骑士的目光闪了闪。
　　放她出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战局；但是不放的话，又有“限制异族自由”的嫌疑。
　　旁边有人看到戚晓的脸，面色一变。
　　他迅速附耳过去：“这是米修主教的朋友，据说还是可以聆听到神谕的神使。”
　　圣骑士压低了声音和同伴争执：“但是这样的话——”
　　同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次本来就是我们理亏。城里的半兽人的确一直在增加，要说里面没鬼，我可不信。”
　　他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圣骑士：“你负责巡逻的地方多，应该感受最深。之前是没注意，还是选择性忽略，暂且不提。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即使我们没有做坏事，也要做好无意间成为帮凶、并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帮助朋友是被光明承认的好事，我们阻止她的话，和反对光明又有什么区别？”
　　圣骑士被说动了。
　　他低下头，很认真地行了一礼：“我为我之前的犹豫感到抱歉，请出城吧，愿光明神庇佑您。”
　　【数值叠加成功。】
　　【当前光暗指数：光值51，暗值49】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开始回忆上次的活动……
　　第一次副本是红蓝阵营战，只需要帮助蓝方（苦行者）取得胜利哦ovo


第101章 
　　兽人族并不擅长建筑工学一类的复杂知识, 在驻地的选择上也很简单粗暴：
　　靠近山体，作为支撑的岩石层相对坚硬。
　　之后，本体为大型猛兽的兽人, 就会化为原型，直接在山体上凿出居住的地方。
　　戚晓抵达的时候，正巧看到一只大狮子在挖洞。
　　阳光洒落在狮子金灿灿的皮毛上，如同上好的绸缎般, 流淌着金色的波光。
　　狮子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动物叫声。
　　小动物们在他周围围成一圈, 抬起毛绒绒的脑袋, 专注地盯着他。
　　如果不是场地不太对，戚晓甚至以为自己来的是御兽宗后山的灵兽园。
　　狮子低吼一声, 用脑袋把围观的幼崽们往边上推。
　　小小的幼崽像是五颜六色的、带有温度的云朵, 在草地上晃晃悠悠地滚成一大团。
　　他们用各自的“兽语”抱怨着, 慢吞吞甩甩脑袋, 四肢摊开，堆叠在一起，就像是夹心的棉花糖。
　　戚晓：糟、糟糕。
　　旁观的非白露出“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拜御兽宗那位首席所赐, 他现在一看到毛绒绒，尤其是犬科的，就觉得脑袋有点痛。
　　——没有迁怒的意思，小黑只是不想面对惨痛的过去。
　　在师姐没有戳穿那位首席的真实想法前，非白真的把对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很可惜, 他们拿的是“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契约我”的古怪剧本。
　　知道真相后的非白大彻大悟，反手写出《妖狐惑心：首席哪里逃》。
　　他失去了友情, 就一定要把那个可恶的家伙狐毛过敏的消息, 传得天下皆知！
　　非白想到从前的种种乌龙, 暗暗磨牙。
　　戚晓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弟头顶上的乌云。
　　即便是注意到了，她大概率也会回一句“你的文字里还残存着友情”。
　　她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满山头的毛绒绒吸引了。
　　一堆“棉花糖”里，有一只小羊羔没有保持好平衡，从最上方滚落下来。
　　“咕噜噜——”
　　草叶被碾过，散发着好闻的草木香，眼睛里冒着金星的小羊羔，一头撞向了戚晓的小腿。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孩子的稚气：“没、没撞疼你吧？绵绵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戚晓：好可爱！！！
　　她笑眯眯蹲下来，很熟练地掏出一枚甜果子：“没事没事。”
　　“你不是讨厌的人类。”绵绵歪头看着她，慢吞吞凑上来。
　　狮子突然靠近，他叼着小羊羔的后脖颈，把她放到身后。
　　这是保护者的姿态。
　　他打量着面前的几位不速之客：“龙族，精灵族，巫妖，还有一个沉睡的英灵——好大的阵仗。”
　　狮子冷哼一声：“说吧，来这里做什么的？如果是劝和的话，就请回吧。”
　　对方能看出他们这边的人员组成，戚晓并不意外。
　　这也差不多把双方的身份摆在明面上了。
　　戚晓把手放在心口处，行了一礼：“初次见面，我是破晓，代精灵一族向您问好，兽王陛下。”
　　“这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明你们的来意吧。”
　　戚晓：“那就直入正题吧。”
　　“过段时间大概会有一个牧师带着一帮半兽人投奔您，领头的那个牧师是个大坏蛋——包括近些年无故失踪的兽人、以及激增的兽人和各种种族的混血，都是这家伙闹出来的。”
　　她一开口就放了个炸弹，兽王立刻用探究的视线看向她。
　　可惜，毛绒绒即便做出“认真”的模样，在戚晓眼中，也是可爱居多。
　　换言之，没有任何威慑力。
　　兽王用低沉的声音道：“小精灵，我听过你的名字。作为众神的使者，你可以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戚晓点头：“这是我的同伴用预言者的天赋看到的。”
　　实际上，这是戚晓的推测，只是借用了一下邬九的名头。
　　现阶段，米修在克罗地亚有很多支持者，只要通过试炼，他当上红衣大主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梅林很容易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窘境中。
　　再结合西塞罗所说的“还有最后一批半兽人没有消息”，便可以初步推测出梅林的下一步打算。
　　他把最后一批半兽人藏起来了，在克罗地亚方失利的情况下，只要带着这些半兽人投奔兽王、进一步抹黑教廷，就可以顺利被接纳。
　　至于半兽人是否会对他怀有恨意——
　　西塞罗说，梅林嫌弃暗室污秽所以很少过去，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会戴上面具。
　　那个面具是一个隐匿类的法具，可以改变自身的气味，而兽人最敏锐的恰恰也是鼻子。
　　在这样的双重保障下，半兽人很难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只要以“梅林”的身份演上一场戏，不仅不会有恨意，那些半兽人还会对救自己出去的“恩人”感激涕零。
　　毕竟不管是什么形式的毛绒绒，都是很天真的性格。
　　天真不是坏处，戚晓甚至很愿意保护这份天真。
　　至于其中的弯弯绕绕和各种阴谋…等到他们不再执着于仇恨时，再教给他们吧。
　　邬九坐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笑了一声。
　　精灵之森的小精灵和死灵之海的小巫妖外出游历、甚至还有发展两族娃娃亲的趋势——拜八卦且喜欢到处找人聊天坑材料的星予所赐，这个消息算是传遍了所有人外种族。
　　由于精灵深居简出、且大家都怀抱着“你们也有今天”的看热闹心理，这个谣言一直瞒得很好。
　　巫妖就更不必说了，他们难得出棺材，等他们出来，或许确实可以喝上一杯喜酒。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
　　至少，戚晓的神使身份、以及邬九的预言者天赋，已经算是众所周知了。
　　“是那个巫妖？”兽王的态度松动下来，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这段时间，陆续有一些半兽人来投奔我们。”
　　梅林的计划居然已经开始了？
　　戚晓心中微讶。
　　先入为主这个说法，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适用的。
　　如果梅林先一步取得了兽王的信任，现在被疯狂说坏话的，恐怕就是她这个碍事的协助者了。
　　好在她来得及时。
　　狂风自山林中掠过。
　　上方的树叶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一只金褐色斑点的豹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王，有一个人类想要见您。”
　　犹豫片刻，豹子又道：“他带着很多半兽人…或许不是坏人。”
　　戚晓：哇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义的小勇者立刻露出嫉恶如仇的眼神：“就是那个叫梅林的混蛋！”
　　兽人和族人相处时，经常通过互相打理皮毛来增进感情，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兽形。
　　眼下，这只皮毛顺滑的豹子，露出的眼神堪称迷惑。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我自己会判断。”兽王不耐烦地把她往刚凿出来的山洞里推，“真是的，也不知道生命树是怎么了，你是精灵的变种吗？”
　　小精灵挑拨离间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连一向迟钝的兽王都发现了。
　　戚晓在兽王嫌弃的目光中捞起那个叫绵绵的小羊羔，在毛绒绒的包围下，心满意足地往山洞里挪。
　　“小勇者与众不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啦，至少大家都很喜欢我哦，您对我的印象也还不错吧？”
　　兽王：“有话直说是很好的品质，但你有点欠揍。”
　　这是融冰的前兆。
　　有精灵族的基础在，兽王对她的好感度也不会太低，戚晓在交流时，又采取了直来直去的谈话方式，果然颇有成效。
　　兽王让她躲起来，并不是想要评估两边说辞的真实性，而是隐隐站在她的立场上，避免她被计划失败的梅林殃及。
　　戚晓拉过旁边当背景板的非白，微笑起来：“我就当这是长辈对小辈的亲昵夸奖了。”
　　傲娇的大型毛绒绒冷哼一声。
　　豹子窜到洞口，懒洋洋地趴伏下来，猛兽投下的影子映在干燥的地面上，把他们的身影彻底遮挡起来。
　　戚晓把刚才的甜果子递给绵绵，暗戳戳凑到豹子身后，往外探头。
　　她趁机摸了一把豹子的毛。
　　猫科动物的尾巴毛猛地炸起来，像是一朵突然绽开的烟花。
　　她警告似的用长尾巴卷起戚晓的腰身，把她往自己身边按了按。
　　“安分一点，小精灵，看热闹的前提，是你自己不要成为热闹本身。”
　　戚晓把脸埋在她身上，幸福地吸了一口。
　　这显然是一位爱干净的兽人，不仅皮毛顺滑，身上还带着太阳和草木的香味。
　　“真是的。”夜已经不想抱怨了，她任由这个奇怪的小精灵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
　　——这是兽人心情愉快的表现。
　　梅林已经被引路的兽人带进来了，从山洞这个“观影位”中，正巧能看到他身后的半兽人们。
　　这些半兽人身上带着很明显的兽类特征：几乎有半人高的利爪、完全凸出面部的尖牙、粗壮有力的后肢代替了类人的双腿……
　　他们的眼眸如同一潭平静的死水，唯独在面对好奇围上来的兽人幼崽时，有些仓皇地后退几步。
　　戚晓察觉到环绕在腰部的尾巴被猛地收紧了。
　　夜的声音在发抖：“即使是半兽人，最显著的特征也应该是耳朵和尾巴。”
　　“这些孩子…从最开始诞生的时候，就被激化了身体中属于兽类的血脉。以这些狰狞的、无法收回的兽类特征为代价，他们即使没办法变成完全的兽形，也会拥有和兽人相媲美的战斗力。”
　　但这也代表着，他们没办法让自己拥有趋向“普通”的躯体。
　　人不像人，兽不像兽。
　　一片寂静中，至高赞歌的琴弦轻轻颤着，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仿佛是某位神明，正在发出无声的悲泣。
　　外面的对话仍在继续：
　　“教廷未来的红衣大主教、克罗地亚现任的领导者米修，就是始作俑者。”
　　真正的罪魁祸首拭去虚假的眼泪：“我很抱歉，这是教廷的错。”
　　兽王打量着面前的人类。
　　如果小精灵没有在他之前到来，他大概会把这个人类当作“迷途知返”的友方。
　　但有破晓的话在前，他再看这个人类，就觉得分外可疑起来。
　　“人类，兽人族不会成为你手中的武器，转而对向你的同胞。”狮子发出威胁的低吼，“自行离去吧，兵戈会平等地指向你们每一个人。”
　　戚晓叹息：“所以说，为什么要给反派活路啊。”
　　她取下身后的弓箭，缓缓拉紧弓弦——
　　金绿色的流光化作箭支，直直冲向梅林的眉心！
　　作者有话说：
　　让反派无路可走.jpg


第102章 
　　空气中响起轻微的崩裂声。
　　梅林抬起手, 手背上的太阳纹章灼灼发亮。
　　光元素构成的屏障在他身前展开，像是脆弱的琉璃，却又坚不可摧。
　　流光化作的箭矢击中屏障, 发出“叮”一声脆响，寸寸碎裂！
　　这一箭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位置，戚晓脚尖一蹬，自山洞中掠出。
　　她再度拉动弓弦——
　　“叮”“叮”。
　　箭矢碎裂的声音再度响起。
　　梅林站在屏障后方, 安然无恙。
　　他蔑笑道：“米修身后的神使大人——你的实力, 也不过如此嘛？”
　　“还是说, 你能依靠的，只有那些收买人心的手段？”
　　白袍的主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眼眸中流淌着黏稠的恶意——
　　“我知道了, 精灵族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 还不会怀孕, 一定很受男人欢迎吧？”
　　他想要激怒她。
　　戚晓在瞬间就看破了梅林的打算。
　　目光隐晦地在周围的山体旁扫过，戚晓不怒反笑。
　　她伸出手，慢悠悠地摘下自己的兜帽：“我也觉得自己很漂亮呢。”
　　精灵发出愉快的笑声：“很可惜, 因为我的恋人很害羞, 所以我是彻头彻尾的纯爱党哦？”
　　听到这样的回答，梅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努力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扭曲，心中飞快思索着对策。
　　这个精灵不上当，没办法在这边制造混乱脱身，那就只能——
　　突然, 他瞳孔一缩，手肘微曲, 猛地挡在身前！
　　光元素化成的屏障与龙的利爪相接, 利爪轻而易举地划破光元素构成的壁垒, 却又在接触到梅林的手臂时，发出金属撞击般的清脆声响。
　　漆黑的、鳞甲未齐的黑龙依旧维持着人的姿态，左手却保留着属于龙的利爪。
　　眼睑下方的龙鳞散发着冰冷的辉光，金色的竖瞳犹如死亡的预兆。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音节古怪的龙语。
　　年幼的黑龙如同领地遭到侵犯的猛兽，低低地咆哮着：“不准——”
　　“不准你这么说师姐！”
　　非白拧转身形，利爪划过梅林的手臂，直指他的咽喉！
　　黑龙是整个龙族中，肉/体力量最为强大、同样也是物理攻击属性最高的龙种。
　　即使非白在龙族中依旧属于幼崽的范畴，在强大神魂的辅助下，他也可以展现出堪比成年黑龙的能力。
　　但这份贯注着强大力量与愤怒的攻击，却没有造成丝毫伤害。
　　梅林吐出一口血，发出轻蔑的冷笑：“啊，我猜对了，你们可真是好兴致，还在和小情人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啊？”
　　精灵族和龙族，高傲的长生种。
　　他们深居简出，很少和人接触，所以最容易被低劣的言语挑起怒火。
　　干黑活的佣兵会拿彼此的家人开玩笑，但如果在精灵面前拿生命树开玩笑、在龙族面前说自己的梦想时当一个屠龙勇者或是龙骑士——
　　即使言语的性质相同，也不会得到后两者的宽容对待。
　　梅林很清楚要怎么踩到他们的雷区。
　　但是，站在梅林面前的，并不是货真价实的长生种。
　　戚晓：“你不会以为这样说话，小黑就会给你演一个大变活龙吧？”
　　她把弓箭重新背回身后，学着梅林的样子，扯出一个笑来：“这里的地势很复杂，虽然构成山体的石块和构造很坚硬，但只要力气大、施展的术法破坏力足够强，就可以轻易地打碎它们，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山石流。”
　　“到时候，就是你逃跑的最好时机，不是吗？”
　　非白没有给梅林余下反驳思考的时间，横腿一扫——
　　长靴上的丝带在顷刻间齐声断裂，龙的后肢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再度打破屏障后，径直击中梅林的侧腰！
　　光元素构成的屏障猛地摇晃起来。
　　好机会！
　　戚晓眯起眼，指尖在腰间的竖琴上轻轻一拨。
　　至高赞歌的琴弦微微一颤。
　　伴随着铿锵却简短的音符，至高赞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空气中的光元素疯狂地涌向精灵，将她翠色的眼眸染成太阳般璀璨的金色。
　　梅林心神俱震。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往传送卷轴中注入魔力的动作都有片刻的停顿。
　　在真正的战斗中，一瞬间的停顿也是致命的。
　　“以人间代行者之职，收回你所支配的权能。”
　　“心怀恶意者，不应当支配属于光明的力量。”
　　蕴含着法则力量的话语在半空中化为金色的锁链，一端连接着梅林手背上的太阳纹章，一端被戚晓握在手中。
　　这是由众神使者支配的、可以扭转战局的锁链。
　　遗忘信仰、背弃神明的信徒，终究要被力量反噬。
　　她看着梅林：“比起受男人的欢迎，我还是更喜欢看到讨厌的男性反派在我面前哭得涕泪横流啊。”
　　戚晓慢悠悠补充道：“如果是临死前让我看到这样的神情，我们之前的仇恨就算是一笔勾销哦？”
　　至高赞歌在她手中化作一柄软剑，无形的锁链被她绑在剑身上，像是某种无用却华丽的装饰品。
　　随后，戚晓握住被锁链包裹住的剑刃，把剑柄对准非白，掷了过去。
　　她说——
　　“飞吧。”
　　非白变成了龙形。
　　小小的、漆黑的龙叼着软剑，拍打着鳞翅，奋力地飞向天上的太阳。
　　精灵欣赏着梅林扭曲的脸，微笑起来：“没有打起来，很失望吗？”
　　梅林盯着她不同寻常的眼眸，摇着头，连连后退。
　　“不、不可能。”
　　金色的锁链接触到阳光，愈发显露出璀璨的光彩。
　　太阳的中心落下火种，无形的火焰顺着锁链的一端往下蔓延。
　　火焰如同吐着蛇信的火蛇，环绕着梅林，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它是温顺的。
　　自太阳中诞生的火焰没有灼烧小小的黑龙，甚至刻意绕过了软剑。
　　它是残酷的。
　　火焰点燃了背叛信仰者的灵魂，一点点剥夺去他依靠祷告和修习获取的无瑕资质，将最初的污秽原原本本地还给了这副躯体。
　　梅林手背上的太阳纹章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仿佛那场火，是以他全部的天赋为养料，以他所有的力量为祭品。
　　梅林发出绝望的悲鸣。
　　“不对不对不对——神明啊，我才是您的信徒，继续注视我啊！”
　　戚晓：“这不是很正确吗？”
　　小黑龙如同一颗炮弹，直直地俯冲向梅林！
　　他额心的银色图腾流转着瑰丽的光，淡色的虚影自它身后成形，以枝叶构成的魔杖轻轻一挥——
　　正在运转的传送卷轴，被强行打断了。
　　弓弦被再一次拉开。
　　光明元素构成的屏障显露出蛛网般的裂纹，它不堪地、悲伤地坚持了最后。
　　屏障碎裂的声响与梅林的悲鸣重叠在一起，金绿色的流光不减攻势——J
　　是箭矢扎入皮肉的声音。
　　白袍的主教瞪着不甘的眼睛，喉间发出“赫赫”的气音。
　　破空声响起。
　　“唰唰！”
　　两支箭矢被射了出去。
　　这一次命中的，是梅林的咽喉和心脏。
　　补刀的精灵神情冷酷，如同一位真正的裁决者。
　　她弯起金色的眼眸：“我说过了。”
　　“太阳也不愿拯救自甘堕落的子民。”
　　垂在肩膀上的金发被轻轻拨开，银发的、小小的巫妖坐在上面，血眸深邃。
　　“梅林在不甘与怨恨中，迈向了死亡。”
　　“死灵之海不会接纳他的存在，神明不会将他接入殿堂。”
　　天赋技能言灵。
　　【判定成功。】
　　兽王并没有插手刚才的战斗。
　　流淌着微薄神血的兽曈注视着半空中，映出已死魂灵狰狞的面容。
　　“永世不得安宁的诅咒，倒是很符合巫妖的性格。”兽王发出了然的哼笑，“看样子，你们还留着不少底牌啊。”
　　别的不说，小精灵的实力就远不止如此。
　　“毕竟我会的东西都是一些大范围杀伤的、破坏性很强的术法，万一把山体轰碎了，波及到你们，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我想要杀死梅林，是因为他会伤害兽人族，同样也会损害到人族——作为神使，为神明铲除‘渣滓’，是很有必要的工作。”
　　戚晓并不打算借此要个人情，她简单解释后，从储物手环中取出魂晶。
　　这枚莹白色的晶石是春神的委托给出的任务奖励。
　　曾经护佑春神魂灵的晶石在主人离去后，作为赠礼，留在了她手上。
　　可以把破碎魂灵凝聚的道具，除了“救人”的用途外，还能开发出其他的功能。
　　非白叼着至高赞歌飞回地面，在他变回人形后，斯图亚特同样回到了灵魂烙印中。
　　似乎是因为与神眷者灵魂相连的缘故，非白可以和身为神器的至高赞歌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
　　看表情，“不讲卫生”的小黑龙似乎被骂得很惨。
　　他一边道歉，一边用外袍给化为软剑的至高赞歌擦拭剑身。
　　戚晓：“小黑，来活了。”
　　非白把擦拭干净的至高赞歌递还给她，躲闪着视线，挽起袖子，往梅林的尸体那边走。
　　戚晓偷偷戳了一下自家师兄：“你猜小黑现在在想什么？”
　　邬九：“小黑刚才喊了师姐，所以正在心虚吧。”
　　他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非白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讨论。
　　他正在…搜尸。
　　用戚晓的话说，让死者的物件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给予它们应有的归宿，就是表现尊重的最好形式。
　　负责这项工作、一直都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小黑，正在勤勤恳恳地干活。
　　突然，他动作一顿。
　　一张面具被他从梅林的衣袍下取了出来。
　　戚晓：“戴到他的脸上。”
　　依旧没有褪去神降效果的璀璨金眸冷静地注视着半空中，精灵举起手中的魂晶，念出一句古怪的咒语。
　　梅林尚未消散的魂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度压回躯体。
　　那些经过改造的半兽人死死地盯着梅林的脸庞。
　　确切来说，是梅林的面具。G
　　他们粗重地呼吸着，喉间溢出诅咒般的气音。
　　极端的恨意与癫狂之色，缓缓浮现在他们类人的脸庞上。
　　戚晓：“他的灵魂被禁锢在身体里了——只要伤到目前作为“容器”存在的身体，就可以同时伤害到他的灵魂。”
　　“去发泄自己的愤怒吧，撕裂他的灵魂、嚼碎他的躯体。”
　　“只要能够发泄出你们内心的愤怒与哀痛。”
　　戚晓看着一拥而上的半兽人们，发出一声叹息：“但是…不要被仇恨占据所有思绪。”
　　“奇怪的小精灵。”兽王把好奇探头的幼崽推到身后，“你觉得这样就能平息我们的愤怒吗？”
　　强壮的、正值盛年的狮子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微风吹起他的鬃毛，太阳为他的皮毛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兽是依靠族群生活的存在。”
　　“我们可以分享寒冬时的粮食，也可以分担彼此的欢乐与悲伤。”
　　“愤怒、悲伤、仇恨——这些都是失去的同伴带给我们的。”
　　“我们不会就此放下它，只有让心中汹涌的浪潮平息，我们才能向前走。”
　　作者有话说：
　　兽人其实很固执的×
　　不过光暗天平是个很有趣的活动玩法嘿嘿，两边的好人都不会出事哒ovo
　　今天零号机捡垃圾回来，路上遇到突然窜出来的小机器人，急忙拐弯的时候小车翻了qwq还好零号机滚得快，就是机械臂损坏了一点，但还是好痛（有点费力地抱起铁皮脑袋，开始落泪）
　　小天使们回家的路上也要注意一下周围哦！零号机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第103章 
　　薄土胡乱地掩埋着破败不堪的残肢, 断口狰狞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这位曾经的主教，面部被撕咬得血肉模糊，失去光彩的眼眸不甘地瞪视着天上的太阳, 仿佛在祈祷着太阳坠落。
　　树林中寂然无声。
　　狐耳青年伫立在这堆肉块前，神情莫辨。
　　是同胞被改造后、根本无法融入任何一个族群的愤怒？抑或是大仇得报、坏人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的释然？还是…对未来的迷惘？
　　“我的确很讨厌你，梅林。”
　　“但你们说得或许也没错，半兽人不会被任何一方接纳。”
　　一银一黑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西方——那是克罗地亚、光明教廷、人族聚居地的方向。
　　周遭的魔力疯狂地涌动着, 被鲜血染红的白色面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拭去表面上的尘土与泥灰, 缓缓漂浮到空中。
　　它飞快地旋转着, 如同一道鬼魅般的白影。
　　阳光透过密密丛丛的枝叶映照在林间，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白色、冰冷的雾气在林间散开, 晶莹的雪花自半空中悠悠飘落。
　　一支长魔杖缓缓落在西塞罗手中。
　　魔杖整体为霜白色, 杖身镂刻着雪绒花的纹样, 顶端悬挂着雕刻成雪花形状的宝石。
　　它看上去不像攻击类的法具, 更像是一个精美的摆设。
　　这些漂亮的装饰在冷肃的寒风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叹息声响起。
　　半兽人原本还夹杂着黑色的发丝彻底转变为霜雪般的银白色，周围的雪花如同拥有意识一般, 开始往他的身边凝聚。
　　如同永生永世的诅咒般, 霜雪化为绸缎，死死地缚住他的眼眸、勒紧他的脖颈。
　　西塞罗恍若未觉。
　　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魔杖——这是某位神明的半数权柄、也是那位神明麾下神眷者们诅咒的结晶。
　　在教廷以隐秘的方式得到它后，为了防止消息外泄引来最后一名神眷者、那位一直处于沉睡中的冰霜巨龙的怒火，有关这支魔杖的消息一直被保存在机密档案室中。
　　但教廷在数百年前“误捕”了一位巫妖，教廷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 为了自身的脸面着想，教廷决定销毁和那次事件有关的资料。
　　或许是那次负责销毁资料的教廷成员比较粗心, 或许是哪边的大人物有意为之, 与魔杖有关的记录也被同时销毁了。
　　经历漫长的岁月后, 教廷已经彻底遗忘了这件法具。
　　机密档案室几经变动，没有被触发前拥有“拟态”的魔杖，就被当成普通的面具，遗落在了克罗地亚某处的教堂中。
　　直到梅林发现了它。
　　神器与诅咒并生，即使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装饰物，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拥有“隐匿自身”的效果。
　　西塞罗没有告诉那位好心的精灵小姐，有关这件法具的真相。
　　果然，对方在杀死梅林后，并没有带走它。
　　虽然手段有点卑劣，但他现在很需要这份力量。
　　这是“改变”的力量。
　　被诅咒夺去眼眸的半兽人痛苦地喘息着，他死死地抓住手中的魔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他脖颈上缓慢收紧的诅咒突然停止了动作。
　　像是温驯的小动物般，它松懈下来，环绕在西塞罗的脖颈上，当起了无害的装饰物。
　　西塞罗用嘶哑的声音大笑起来。
　　他把魔杖贴近自己的脸颊，面上还残存着方才缺氧时显露出来的潮红。
　　“帮助我吧，之后要我的命还是要我的灵魂都无所谓。”
　　半兽人喃喃道，悲伤的话语如同脆弱的雪花，被凛冽的风彻底搅碎。
　　“我会…终结一切哀痛。”
　　……
　　至高赞歌的琴弦突然颤动起来。
　　戚晓察觉到异状，若有所感，往身后望去。
　　群山寂静，没有任何奇怪的波动。
　　负责护送他们的夜转过头，豹子褐色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怎么了？”
　　戚晓：“有人激活了神器。”
　　同为神器的存在，在相遇时会有一些特殊的感应。
　　换一个角度来说，就是神器见面，大多会吐糟一下现任主人的种种离谱行为。
　　比如矮人族小镇那里，被安置在广场中央、却一直没有享受过除锈和保养服务的小罗盘；
　　比如戚晓这里，一直被要求变来变去、正经活没干几件、光用来当“随变”和“实时转播仪”的至高赞歌。
　　它们两个撞在一块，不是小罗盘怒骂矮人族没有良心、乐子神命运连自己神器的乐子都看，就是小竖琴怒骂小精灵不干好事、窝囊神雅度尼斯连自己的神器都拱手让精灵。
　　神器和神明遗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如果套用修仙界的说法，神器有器灵，神明遗物则是铸造者献祭天赋、灵魂、精血得来的神兵。
　　创造方式截然不同，特性自然也各有殊异，不好拿在一起比较。
　　神器拥有一定程度的灵智、可以进行简短的交流。
　　基本上每个神明都会拥有一件以上的神器，偶尔有特别偏爱的神眷者或者眷族，还会把自己的神器送出去。
　　所以神器被激活的波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毕竟众神之殿里的光团有那么一大堆呢。
　　至高赞歌没有给出类似“危险”的提示，戚晓也没有感应到任何带有攻击性的气息。
　　邬九：“有点违和感，但是可以确定对方没有恶意。”
　　巫妖抱着微缩后只有弹珠大小的玻璃球，有些疑惑：“奇怪，我第一次见到一片空白的命运。”
　　不，并不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图景更像是孤寂的雪原，连落雪的声音都不曾响起，被低温封冻的世界中，只有一片冰冷的苍白。
　　意识到其中的古怪之处，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戚晓慢悠悠戳了一下缩小版师兄严肃的脸颊：“确定没有恶意就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量减少两边的伤亡。”
　　兽王没有放弃攻打克罗地亚、让伤害兽人的家伙血债血偿的想法。
　　但看在精灵族的面子上，傲娇的毛绒绒们决定不把事情牵扯到普通信徒身上。
　　也就是说，兽人族把打架的对象换成了光明教廷。
　　但这样一来…光明教廷不用分心保护一般信众，整体实力会大大提升。
　　兽人为了对付难缠的对手，无疑会使用“狂化”的天赋，到时候，场面就不太好控制了。
　　不管是哪边，只要有无辜者死去，这场战斗就不可能结束。
　　夜并不知道小精灵心中的考量：“小精灵，这里很快就不再安全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送回精灵之森——或者是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年轻的豹子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戚晓的手心：“你是个很好的小精灵，所以不用见证这些会带来痛苦的东西。”
　　她似乎很清楚兽人族的未来。
　　兽人没有人类那样聪明的脑袋，因为战神得罪过法神的缘故、他们也不曾拥有通过咒语调动魔法的天赋，至于各种法具书籍…对于还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兽来说，这是很困难的东西。
　　他们可以依仗的，只有自己的拳头，还有血脉中流淌着的弱肉强食的法则。
　　所以，在做下这样的决定后，不论输赢，他们都不会产生任何类似于怨怼的心理。
　　戚晓鼻尖一酸：“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大家的想法很奇怪。”
　　就像她从前不理解繁不肯斩草除根；
　　就像她不明白迎城中的苦行者为什么不光要虐待自己来赎罪、还觉得微笑都不被允许；
　　就像现在，她坐在这个固执的毛绒绒的背上，所听到的，早已做好觉悟的话语。
　　“小精灵，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不同的个体也肯定会存在差异，你当然没办法让自己理解所有存在。”夜的声音很温柔，“你是大家的小勇者，是帮助神明见证一切、丈量大陆的使者，所以只需要笑着就好了。”
　　不。
　　戚晓在心里默默反驳。
　　我不愿意做一切的见证者，让自己在意的事物陷入命运的洪流中却无能为力。
　　我想要改变一些东西，想要让大家都拥有美好的结局。
　　至高赞歌的琴弦再度颤动起来。
　　仿佛是与戚晓此刻的心情产生的共鸣，它的琴身上流转着金绿色的光芒，在日光下闪烁着。
　　戚晓把手放在至高赞歌上，突然有了想法。
　　直到夜把他们送到城郊的位置，戚晓还在完善脑海中的计划。
　　豹子甩着尾巴，把坐在她背上的小精灵卷到地面上。
　　褐色的眼眸冷冷地瞥了眼远处如临大敌的圣骑士们，夜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小精灵的手心：“如果改变主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这里和营地距离很远吧？”
　　作为男性、还是比较重的黑龙，非白是一路走回来的。
　　区别对待很明显，但憨厚的小黑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在认真思考后，他提出了这么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戚晓：“爹咪，再不管管你的小龙崽，他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她露出惨不忍睹的神情。
　　斯图亚特已经回到了灵魂烙印中，眼下银色的图腾正在疯狂闪烁着，说不准是因为非白的迟钝，还是因为戚晓的这句“爹咪”。
　　被这么一通打岔，即使真的是浪漫的气氛，也该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了。
　　更何况夜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想法。
　　在这种话题上有点迟钝的兽人明智地选择了独善其身：“我的听力很好。”
　　更何况，如果想要呼唤她的是小精灵，生命树的宠儿、被众神眷顾的存在，即使距离再过遥远，神明的造物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些讯息传到她耳中。
　　和煦的风、繁茂的草木、盛放的花朵。
　　各种可以影响感官的存在，都是传讯的“枢纽”。
　　戚晓笑着应下：“好。”
　　她伸出手，把一道防护类的符意送入夜的体内。
　　优雅的、温柔的豹子迈着悄无声息的脚步离开了。
　　送走夜，戚晓转身走向那些严阵以待的圣骑士们，很随意地挥挥手：“能进去吗？”
　　为首的圣骑士不是之前看守城门的那个。
　　看样子，他们似乎采取的是轮班制。
　　很显然，他的同事并没有在交接时提到这一茬，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刚刚不是还和兽人待在一起吗？为什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询问能不能进敌方大本营啊？
　　圣骑士抑制住吐糟的冲动，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很抱歉，因为局势特殊，这段时间的克罗地亚只出不进。”
　　戚晓摸摸下巴：“那你们平时就守在外面吗？”
　　算是抓了小小的言语漏洞。
　　圣骑士的嘴角抽搐起来：“这…抱歉，这个涉及到我们的工作内容，不方便多做透露。”
　　像这种说辞基本上就是搪塞的万金油，戚晓顿时了然。
　　在精灵“我懂我懂”的目光下，圣骑士只觉得舌根发苦。
　　他们的确是回城交接和休息的，但是同样需要经过重重检测。
　　为了减少牧师的工作，他们都是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交接。
　　负责这边的“缺口”就意味着高强度的工作，所以几天前，他并没有询问同事太多问题，只是简单交接后，就放哈欠连天的同事们去休息了。
　　这才导致现在这种尴尬的、被动的情况。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问清楚！
　　圣骑士拼命思考着对策，戚晓的目光却被突然跳出来的任务面板吸引了。
　　【圣骑士不愿意让你进城，你的选择是？】
　　【A.把他痛揍一顿，强行闯进去（暗值＋1）/B.联系米修，让他开个后门（暗值＋1）/C.成熟的小精灵什么都不选，决定自己发挥（？？？＋1）】
　　和之前差不多的问题和选项，但是前两个选项都变成了增加暗值的。
　　戚晓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选项A是妨碍正常的工作，还有伤害他人的嫌疑；至于选项…虽然便捷快速，但很显然，走后门并不算是正当的途径，可能还要被算在“仗势欺人”的范畴中。
　　捋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戚晓露出一个耿直的笑容。
　　看到精灵的笑脸，圣骑士们齐齐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戚晓伸出双手，情真意切道：“我是来自首的！精灵族是兽人族的盟友，如果你们不把我看牢的话，说不定我会把你们打没哦？”
　　非白同样摘下兜帽，礼貌道：“我是龙族走丢的幼崽，外面很危险，我有点害怕，可以暂时收留我一下吗？”
　　精灵少女满脸真诚。
　　龙族幼崽神色无辜。
　　一众圣骑士：？？？
　　你们再说一遍？
　　为什么要用这么可怜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
　　更残忍的情况出现了。
　　精灵肩膀上的发丝被轻轻拨开，银发血眸的小巫妖平静道——
　　“我是来讨债的。”
　　片刻后。
　　三人组手上各戴一个镣铐，被恭恭敬敬地“押送”回城了。
　　用来判定的系统似乎也被他们这不走寻常路的做法震住了，直到他们踏入克罗地亚，面板才刷新出来：
　　【你们选择了自首。】
　　【在古蓝星，有一种文学上的概念，叫作“欧亨利式结尾”，恭喜，你们似乎已经无师自通了这门深奥的学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数值叠加成功。】
　　【当前光暗指数：光值52，暗值48】
　　戚晓看到这个评价，“噗嗤”一声，肩膀无声地抖动起来。
　　邬九坐在她肩膀上，有些无奈地抓住她的发辫。
　　他手上的镣铐很朴素，也没有限制使用魔力的作用。
　　毕竟现在并没有和他体型匹配的镣铐。
　　他现在用的这个，是一个手巧的圣骑士用细铁丝编的——担心“债主”被尖锐的地方划伤，那位圣骑士还特地用石头打磨了一下。
　　不过这的确很有趣。
　　邬九也跟着笑了起来。
　　负责押送的圣骑士仿佛一条失去希望的咸鱼，把敌方间谍、龙族走失幼崽、教廷现任债主送到教廷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在这个地图里，教廷也算是他们半个大本营了。
　　几人在邬九之前待过一段时间的房间里等待了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看到来人，戚晓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抱怨起来：“我们差点被卡在城外。”
　　米修已经从牧师口中得知了这场闹剧，闻言，嘴角一抽：“破晓，似乎是圣骑士们受的冲击更大一点。”
　　主教先生有些无奈：“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用那些奇怪的思考方式来刺激他们，教廷的圣骑士比较…单纯。”
　　他选用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形容词。
　　旁边的宋惊雪啧啧摇头：“你刚才想说的一定是笨蛋。”
　　宋惊棠点头赞同：“米修老师的眼神飘了一下，根据平时的相处经验，他是在思考委婉的说法。”
　　米修：……
　　不太擅长说谎的主教先生选择沉默。
　　插科打诨后，就是谈论正事的时间了。
　　戚晓看向米修：“一个好消息…也许对你来说会有点难过。”
　　米修沉默地看着她。
　　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戚晓注意到他藏在白袍下的手握得很紧，因为紧张的缘故，还有些发抖。
　　虽然不忍，但她还是道：
　　“梅林死了。”
　　米修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泪珠滴落在绒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在他们这里，梅林是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但在米修那里，在梅林和他的观念背道而驰之前，他们是相互扶持、互相依靠的朋友。
　　作为克罗地亚未来的引导者，米修不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悯。
　　但在这间与外界隔绝的、只有几个奇怪同伴的小屋子里，他可以拥有短暂的哭泣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米修抬起手，用衣袖抹去泪水。
　　他的眼角依旧带着点微红，但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了：“说说其他的消息吧。”
　　戚晓：“兽王不打算攻击一般的信众，唔…算是看在精灵族的面子上吧，不过这样一来，我有点担心兽人族。”
　　“因为教廷有足够的力量去应付兽人，所以担心他们损失惨重吗。”米修叹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可以和谈。太阳为所有生灵带去光与热，祂本就平等地爱着每一个生灵。说出来大概会有些虚伪，但是对我来说，这和同室操戈也没什么区别。”
　　戚晓摇头：“这已经是让步后的决定了，本来兽王是打算无差别地复仇。”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想法，就是比较繁琐，需要你付出很大的精力。但如果成功的话…能很快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
　　米修看着她，目光灼灼。
　　戚晓：“梅林经营这条暗线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协助者都没有。既然兽王是想要复仇，那找个借口把这些帮凶安排在前线吧？”
　　这是她想出来的方法。
　　最简单，也最有效。
　　兽人们想要给同族报仇——既然如此，那就把真正有罪的人先推出去，等到兽人们差不多气消了，再好好地说明。
　　克罗地亚只是失去了一些导致治安不稳定的罪犯；
　　兽人也大仇得报。
　　这不就是互相成就的美好世界嘛！
　　米修按按眉心：“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排查工作并不简单，在现阶段的情况下，没有那么多精明的、心理强大的牧师可以去当拷问者。”
　　戚晓露出神秘的微笑：“不不不，也可以很简单的，甚至不需要使用什么强迫的手段。”
　　她干脆利落地掏出一叠真言符：“当当当当——你把它当成一种小道具吧，干看着可能没什么效果，小黑，来。”
　　非白还没来得及拒绝，脑门上就被贴了一张符箓，目光很快呆滞起来，像极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僵尸。
　　戚晓指指自己：“小黑，我是谁呀？”
　　见证过他们重逢的宋惊雪面露不忍。
　　非白兴高采烈：“师姐！”
　　“错啦。”戚晓亲切道，“那再换个问题，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指指肩膀上的邬九。
　　非白思索片刻：“我极限拉扯的大师兄与二师姐。”
　　“不过我磕的CP一定是真的！就算师姐天天让我喊她小师妹、还动不动用符意威胁我，大师兄总是偷偷带着师姐跑路去秘境过二人世界、把一堆杂事丢给我——他们也是真的！”
　　戚晓额角青筋直跳。
　　邬九默默缩到角落。
　　宋惊雪发出沉痛的叹息。
　　斯图亚特默默飘出来，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戚晓对上另外几人明显是看好戏的眼神，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精灵纤细的手发出了可怕的响动！
　　米修咳嗽一声，及时阻止了这桩惨案：“这是可以让使用者说真话的道具？帮大忙了。”
　　人美心善的主教先生眼疾手快地揭下非白额头上的符箓。
　　随即，他接过戚晓手中的符箓，拉上状况外的小龙崽：“走吧，我想办法帮你联系一下家人。”
　　门被关上了。
　　戚晓看着努力忍笑的两兄妹：“想笑就笑。”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她在笑声中，有些无奈地敲敲桌面：“行了，该说正事了，你们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晓晓：不带走我的话，我将在x年x日帮助兽人族打你们。
　　小黑：您好，我是龙族幼崽，我正在找家人，请把钱打入xxx账户，我将帮助你成为龙骑士！
　　师兄：债主讨钱，开门，不然泼油漆，就写“x年x日光明教廷欠债不还”。


第104章 
　　“在你们离开后, 我和可以交流的玩家沟通了一下，算是勉强稳定住了局面。”宋惊雪耸肩，“玩游戏嘛, 总会遇上一些孤狼玩家和乐子人队友，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就比较难办了。”
　　宋惊棠也道：“大部分牧师和圣骑士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我都偷偷记在小本子上了。”
　　她眨眨眼，从光明圣典里摸出一本手掌大小的本子。
　　戚晓大体浏览过一遍小本子上的内容：“帮大忙了。”
　　宋惊棠弯起眼笑：“米修老师那边我已经送过去一份了。唔…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
　　她慢吞吞摊开光明圣典, 摇曳着波光的魔法漩涡如同一汪澄明的水, 被突然探入的指尖划出缓缓漾开的波纹。
　　一张卷轴从漩涡中“飞”出来, 落在宋惊棠的手心。
　　卷轴在中间被粗粗系了一道，依稀能辨认出被卷到里面的太阳纹章——
　　那是圣女莉莉丝额头上的图腾, 也是她专用的记号。
　　宋惊棠道：“光明圣典是老师之前使用的武器, 教廷的师徒关系是关系到灵魂的, 很便于一些法术的施展。莉莉丝老师把魔法稍作修改之后, 我们就可以通过光明圣典，进行简短的交流和一些东西的传送。”
　　戚晓的关注点不太对劲：“之前的观察报告也是这么交的？”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宋惊棠居然也开始认真地回答起来，“大部分时候我和莉莉丝老师都是通过魔法墨水进行交流的…啊, 破晓你之前在精灵族, 应该没见过这种东西。其实就是叠加了加密魔法、反弹魔法和显形术的特殊墨水，书写在特制的纸张上，两边不管距离多远，都可以进行交流。”
　　这里面的原理很有趣，戚晓凑过去和她讨论：“墨水书写在纸张上, 被反弹魔法转移到拥有特殊联系的另一张纸上，然后用显形术稳定字迹, 加密魔法就是为了掩盖魔法波动的嘛。”
　　宋惊棠点头, 抱怨起来：“所以卖这么贵根本不合理！如果不是莉莉丝老师喜欢那家店墨水的颜色, 我就自己做了。”
　　戚晓：“没事，我和小命这边有许多矿石，颜色漂亮的也不少，之后我们拿来研究一下。”
　　眼看她们的话题有越来越歪的趋势，宋惊雪叹息一声：“我说，我们不是在说正事吗？”
　　他点点那张魔法卷轴：“这是什么？”
　　宋惊棠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这个是莉莉丝老师给我的传送卷轴。我要说的坏消息就和它有关。”
　　戚晓：“教廷那边决定放弃克罗地亚？”
　　“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是莉莉丝老师说，翡冷翠那边出了点小状况，似乎是某个和深渊有关的封印被破坏了，所以那边抽调不出更多的人手。把分散在各地的牧师、圣骑士聚集起来就更不可能了，毕竟大家都有本职工作在身。”宋惊棠摇头。
　　邬九：“听上去更像是托辞。”
　　宋惊棠没有反驳。
　　实际上，她也有类似的猜测。
　　“莉莉丝老师都把传送卷轴给我了嘛。”她点点手上的传送卷轴，“还是群体传送卷轴，最多能容纳6个生命体。”
　　戚晓若有所思：“看来圣女殿下一直关注着这边啊。”
　　“这点我不否认哦，莉莉丝老师一直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类型，不过她没有恶意，要说关注的话…果然还是不放心我吧。”宋惊棠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司命应该也和你说过了。我在现实里，因为基因崩溃的缘故，五感逐渐丧失，进游戏之前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也尝不到味道了，平时出行都是坐在轮椅上。《神座》刚出的时候，我听说它对身体状况没有很大的限制，就抱着尝试的心态进了游戏。”
　　“虽然在数值上削弱了一些，但我很久都没有控制过完全健康的身体了——能跑能跳，五感俱全。刚进游戏的时候，看完开场CG，我愣了很久，还因为控制不好身体摔了一跤，就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莉莉丝老师。”
　　宋惊棠的声音柔和下来。
　　那时候她真的很狼狈。
　　因为太久没有尝试过走路，同手同脚都是简单的、左脚绊右脚更是常见，因为出生点比较特殊，所以周围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忙。
　　她尝试了几次，都是刚爬起来就跌倒了，最后干脆坐在花圃旁，慢悠悠看着里面的盛放的蔷薇。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前停下脚步：
　　“哎呀，哪里来的小可怜？在看什么呢？”
　　宋惊棠说：“花很漂亮。”
　　“真奇怪，大家觉得花漂亮，就会折上一支带走，怎么还有在这里干坐的的？就算要坐着看花，至少坐在草地上呀。”
　　宋惊棠想了想：“为什么要把它带走？”她顿了顿，“我…之前因为疾病的缘故在床上躺了很久，还没有适应走路的感觉，现在站不起来了。”
　　这个诚实的答案让对方笑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上街的？你的家人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家人的话…我哥哥比较忙，而且我们离得很远。”
　　“是被传送卷轴送到这里的小可怜啊，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用一些记忆为代价，换来了健康的身体呢。”额心刻印着太阳纹章的美貌女性冲她伸出手，“正好，我需要一个可爱的小徒弟，你的资质就很不错。”
　　“可爱的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宋惊棠思索了片刻。
　　她把手搭在面前人的掌心：“寒英。”
　　“奇怪的名字。”
　　“这在我们那里，是雪花的意思。”
　　“原来如此。上天赐予我的小雪花，我是你的老师，莉莉丝。”
　　莉莉丝是个很好的老师，因为初见时留下的“虚弱”印象，对方一直有帮她调养身体。
　　不过偶尔对方也会表现出保护过度的一面——
　　比如临走的时候把梅林和米修分别揍了一顿、绑来给她当临时老师；
　　比如随手把一堆昂贵的法具塞给她“防护”，还总是担心她被欺负；
　　比如在离开后，依旧会暗戳戳关注她的状况。
　　戚晓看到宋惊棠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很喜欢自己的老师。
　　精灵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追责的意思。既然莉莉丝把卷轴都寄过来了，证明她很担心你，你要离开吗？”
　　宋惊棠早就想好了：“莉莉丝老师寄过来的是定点卷轴，也就是说，只要使用它，我们都会被传送到翡冷翠。”
　　她叹了口气：“虽然很对不起老师，但是这边的事情稍微有点走不开，我也不想看到大家受伤。”
　　这就是不打算使用传送卷轴的意思了。
　　戚晓倒也不意外，她摸摸下巴，盯着宋惊棠手中的卷轴：“棠棠，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个东西给我研究一下？我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仿制出来相似功能的小道具。”
　　邬九无奈：“这里可没有山头可以炸。”
　　戚晓一挥手：“有小黑在，怕什么。”
　　邬九：……
　　说实话，就是因为你和小黑凑在一起，才更危险啊。
　　灵山宗第一大恐怖故事，就叫“二师姐和三师兄又在一起研制新符箓了”。
　　每次都负责收拾首尾的大师兄，已经预见到了之后的各种意外事故，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会努力把结界符贴满每一个角落的。”
　　宋惊棠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打开了一个怎样可怖的开关。
　　她把手中的传送卷轴递过去：“给你。”
　　【获得道具：传送卷轴。】
　　戚晓没急着去研究，而是转眼看向宋惊雪：“你们男生会喜欢毛绒绒吗？”
　　宋惊雪死鱼眼：“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具体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他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在勇者长桌会那边，破晓说她想要做一些“小生意”，之后产生的那种、类似于“钱包被盯上”的不好预感。
　　戚晓：“老实交代，不然我问棠棠。”
　　宋惊雪举手投降：“接下来的话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其他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毛绒绒吧！”
　　束着高马尾，黑发蓝眸、样貌俊美的剑士，用坚定的语气答。
　　宋惊棠：噗嗤。
　　她笑了起来：“外面的人都说哥哥很不好接近，其实他超级喜欢各种看起来柔软又暖和的东西。”
　　戚晓：“我懂，就像猛男一定喜欢粉色。”
　　“毕竟勇往直前少女心嘛。”宋惊棠眨眨眼，挽着她的胳膊凑过来贴贴。
　　虽然被妹妹戳穿了自己的喜好，但宋惊雪已经习惯在队友面前丢脸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别卖关子了，说说看你打算做什么。”
　　戚晓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取出一张符箓。
　　“之前研究其他道具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这个道具…姑且叫它‘毛绒绒变变变’吧。”
　　她看到旁边人跃跃欲试的眼神，很上道地注入灵力，把符箓贴在宋惊棠身上。
　　【您对队友（寒英）使用了特殊道具。】
　　【使用成功。】
　　【持续时间：3天。】
　　像是整蛊特效的烟雾散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垂着兔子耳朵的少女。
　　白色的、毛绒绒的长耳朵，还随着主人的心情微微颤动着。
　　宋惊雪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哀嚎般的语调，捂住发红的脸颊。
　　宋惊棠疑惑地转过头：“哥哥？”
　　伴随着她的动作，那双长耳朵慢吞吞晃了晃。
　　戚晓：“不用管他，他现在肯定满脑子‘我妹妹怎么这么可爱’。”
　　她好笑道：“看来效果很不错，我打算把它放在抽奖券的奖品里。”
　　“抽奖券？”宋惊棠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要刺激消费吗？”
　　“也算是其中一个目的吧，至于剩下的。”戚晓卖了个关子，“之后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小彩蛋：
　　晓晓尝试过灌醉师兄，用这种符箓和师兄玩小情趣，但是师兄以为晓晓是被大妖陷害、就要转化成妖了，哭着说就算晓晓是妖，他也不会离开她的。
　　强行仙妖殊途的苦情戏后，晓晓决定把这种符箓压箱底——流落在外的那几张，意外卖出了高价。
　　毕竟…哪里都不缺毛绒控嘛。


第105章 
　　咕噜猫站在剧团门口, 毫不留情地用胳膊肘对好友进行攻击：“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个子娇小的少女身后背着一把和体型完全不相符的大剑，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就是这里！你又不是没看论坛——大家都扒出来了，这段时间可以交换各种奇怪道具的抽奖券, 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他一边后退一边哀嚎，脸颊却可耻地红了起来。
　　咕噜猫就是他在游戏里的亲友，喜欢在游戏里取名叫“我的好爸爸”的那位。
　　之前他们玩的游戏都是可以捏脸的，他的这位亲友不光乐子人, 审美还很奇葩, 所以他都习惯了跟各种奇怪面孔的游戏角色招摇过市。
　　就…那些角色的建模, 奇怪到他每次产生一些友情之外的念头，就会开始自我反省。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虽然总是在一起打游戏, 为了一些特殊奖励情缘关系也没少挂, 可他们在现实里并没有见过面。
　　拜多年游戏经验所赐,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神座》没有捏脸功能。
　　当他站在咕噜猫所说的新手村门口, 左顾右盼地寻找“扎羊角辫的彪形大汉”或是“脸颊抹胭脂的香蕉人”时，脚尖被一把大剑突然袭击了——
　　和从前那些扭曲建模完全沾不上边的可爱女孩子，仰起头, 露出一个微妙的、类似于嫌弃的表情：
　　“啧, 你好高啊。”
　　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再熟悉不过了。
　　是他亲友。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没办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太奇怪了！
　　可恶！
　　这不是故意让他死去的少男心复活嘛！
　　咕噜猫瞥了一眼亲友，用凉凉的语气道：“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顺手从亲友随身的口袋里摸出剧团的进场票，看了一眼时间：“啊，还有十五分钟开场, 走了，不要耽误时间。”
　　“冷酷。”
　　冷酷的女人！这是他好不容易买到的票！买票那边好多人挤在一起, 不在一个队伍的玩家互丢整蛊魔法和小道具, 就是为了拖延住其他买票的玩家。为了这两张票, 他被踩了十几脚！
　　“我不光会冷酷还会无理取闹。”咕噜猫不耐烦地伸出手，“快点，和我牵手。”
　　当鸽的怎么会骗你呢：？
　　他迷茫地低下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咕噜猫：“三、二——”
　　还没有喊到“一”，她就准备把手缩回来了。
　　给机会不要的笨蛋。
　　更多的抱怨还没有在心里成形，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很热、比她的稍微大上一点，还带着薄茧。
　　青年身后几乎要显露出具象化的、摇成螺旋桨的尾巴，他红着脸，慢慢把牵手的姿势调整成十指相扣。
　　笨拙又认真。
　　“居然是网恋奔现现场。”
　　休息室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兔子耳朵时效还没有过去的宋惊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软绵绵的枕头，眼中闪烁着兴味的光。
　　以高级魔法幻化成的水球悬挂在半空中，刻意“切割”成了可以显示更多画面的棱形，改良后的留声符将外界的声音实时转录播放。
　　这是两个女孩研究出来的、类似魔法和炼金的产物。
　　“买定离手，110抽到符箓的话，会变出什么动物的耳朵？”戚晓很熟练地把一枚金币往桌面上丢，“我猜是小狗。”
　　“说到底为什么要叫人家110啊，跟你的小乌鸦凑对子吗？”宋惊雪同样丢了一枚金币，“我猜是熊。”
　　“我记得他。”最近经常处于瞌睡状态的邬九探出头，看了一眼水镜，“在迎城的时候，他买了110本《众神名录与事迹概说》，运气…很差。”最后还是师妹看他可怜，给出了一个保底机制。
　　不然对方肯定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银发的小巫妖面露怜悯之色。
　　这次他们采取“营销”方式和之前大同小异。
　　观看《众神的七日情人》获取抽奖券，可以得到各类奖品和小道具，其中就包括可以长出兽耳的鬼画符、随机传送的鬼画符——因为戚晓画出来的符箓实在辨识度很强，所以在宣传的时候就稍微在论坛上放出了一点消息。
　　另外，为了保证游戏里演出的宣传效果，戚晓还给伊芙用了一张“毛绒绒变变变”。
　　凭空多出一对狐狸耳朵的伊芙小姐很可靠，可靠到他们一堆人都不用管外面的事，只需要在休息室里快乐咸鱼，等着技能点数迅速增加、等着金币落入钱袋子里。
　　戚晓拉开自己的技能面板：“我打算把战之章和光之颂点亮。”
　　小队中的成员是可以看到对方展示出来的面板的，一行人把脑袋凑过去，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起来。
　　“对应的是兽人族和光明教廷啊，话说回来，你这个技能简直就是无上限的技能书嘛。”
　　“你看上去有点羡慕，没关系的，我是被神明承认的小勇者，有点特殊技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算了，我收回刚才的话，破晓，你真的很欠揍。”
　　“呜哇，不要瞪着我啊，司命你真是保护过度了。”
　　宋惊雪默默缩回去。
　　“其实我感觉其他篇章也很不错啊，看这个，‘公义天平’，如果是按照神明权能来塑造技能的话，说不定能在这次的副本里发挥奇效哦？”
　　“我也想过，但就算点亮了篇章，也需要和神明拥有共鸣才能使用，类似于取得对应神明的认可吧。公义天平…这个神明我没交流过，查阅到的资料也很少，虽然‘强制停止纷争、进行调停’的权能很吸引人，但是没办法取得认可的话，这些技能点数就算是浪费了。”
　　“也对，绝对平衡听上去就有点强人所难，只要有感情存在，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偏向。”
　　宋惊棠点点头。
　　“师、师妹说得都对！”
　　还没有得到原谅的小黑龙差点又口误，悄悄躲到宋惊雪身后。
　　邬九：“直接点亮两个篇章的话，技能点数够用吗？”银发的小巫妖轻轻牵住精灵垂在肩膀上的细辫，小声道，“取得战神的认可应该需要打架，到时候我帮你。”
　　戚晓用指尖勾住师兄的手。
　　她也压低了声音道：“好，那就拜托师兄保护我了。”
　　“不对。”
　　非白额心的图腾突地闪烁了一下。
　　斯图亚特“坐”在了沙发的空档里，严肃地摇头：“除了战神和光明神之外，还有第三位神祇影响着战局。”
　　尚存新叶的枝叶在半空中画出古代术法的轨迹。
　　水球上的画面被切换成一片冰冷的雪原，霜白色的法杖伫立在风雪的中央。
　　“冰霜女神，逝去的神明、被人类养大的神明、被深爱的子民亲手杀死的神明。”
　　戚晓盯着水球上显示的画面：“我记得…克罗地亚的西部，就是一片雪原？”
　　“实际上，那里是雪国的遗址。”斯图亚特在片刻的恍惚后，安静道，“我的挚友，伊迪斯，就是信仰冰霜女神的神眷者。”
　　“她总是冷着脸，但是人很好，她家掌握着很大一条矿脉，经常用各种各样的宝石，雕琢成各色的首饰，献给自己的神明。”
　　戚晓想起了之前在龙大人的记忆中窥见的零碎记忆。
　　冷着脸来送宝石的大小姐，龙大人每次都被她的冷脸气得火冒三丈，但还是把那些宝石好好地堆在了身边，和狮鹫打架也只挑选那些成色不好的、由龙大人自己打工换来的小宝石。
　　在属于大地之神的故事中，戚晓就已经明晰了她的结局。
　　【然冰霜女神为狂信者所害，失去神明的神眷者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将最残忍的诅咒加诸人类。】
　　“冰霜女神…虽然这样的评价对一位神明来说不太礼貌，但祂的神眷者或许都把祂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女儿。”斯图亚特笑了起来，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悲伤之色，“祂是最趋向于‘人’的神明，不，或许祂比最伟大的贤者还要高尚。即使被自己的子民杀害，这位神明也不曾怨恨过他们，甚至在逝去前，分出了自己的半数权柄。”
　　“伊迪斯是神眷者，她本来可以依靠这支魔杖成为新的神明，让雪国依旧伫立在风雪之中。”
　　“但是她太累啦，悲伤已经压垮了她。”
　　戚晓：“所以她和其他神眷者一起，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诅咒了所有人类，包括她自己。”
　　斯图亚特轻轻点头，指向水球中的魔杖：“这是‘冰雪挽歌’，传说中被诅咒的神器，拥有它的人，会拥有冰霜女神的半数权柄，同时也会被极寒的诅咒缠身，直到死亡也不得解脱。”
　　“在回来的途中，我感受到了类似的气息。”
　　戚晓看向至高赞歌，心中一跳：“是之前至高赞歌异常颤动的时候？”
　　至高赞歌发出一阵乐声。
　　戚晓无奈：“你现在反应过来也找不到人了啊。”她摇头，“也怪我，当时应该过去看看的。”
　　“不用这么麻烦。”斯图亚特道，“之前来过这里的半兽人，他身上就带着冰霜女神的气息。”
　　他的神明不太方便管理琐事，大部分和其他神明沟通的工作都是他来完成的。
　　黑塔有不少法师，对魔法矿石的需求量很大，除了死灵之海外，矿石储藏量最丰富的就是雪国。
　　所以他和那位神明的接触还挺多的。
　　如果不是被关了太久，导致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想起来。
　　“局面越来越复杂了。”戚晓发出苦恼的叹息。
　　“或许还能更复杂。”闲着无聊查看图鉴和历史剧情的宋惊雪一脸麻木，“你们快看面板。”
　　【80%的玩家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光暗天平”玩法进入结算阶段。】
　　【恭喜，你们的选择让天平朝着“光”的方向倾斜了，对应线路已开启。】
　　【托某位精灵族玩家的福，你们有机会获得“毛绒绒体验卡”。】
　　【阶段二中，玩家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阵营。】
　　【请务必使用“毛绒绒体验卡”、让自己充分染上小动物的气味后，再进行“投敌”——友情提示，兽人的嗅觉很敏锐，但是也不介意拉一下你的耳朵一试真假，请不要试图用情趣用品蒙混过关。】
　　戚晓：“啊这，要不直接报我光脑编号吧。”
　　“所以…把局面越搅越乱的，果然就是我们吧。”
　　邬九坚强道：“往好处想，至少一部分玩家会去帮助兽人族，能减少不少损失呢。”
　　宋惊雪：“你不要帮她狡辩了，我们都是老鼠屎！”
　　宋惊棠默默挪开。
　　“棠棠？”
　　“哥哥，你的形容好恶心。”
　　作者有话说：
　　偷偷带一点之后的主线ovo


第106章 
　　抱怨归抱怨, 但玩家的“阵营变动”，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一，米修已经用真言符查出了一堆和地下交易有关的教廷人员, 这批人会被列入前线人员的名单中，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二，没办法真正变成小动物的玩家充其量只能伪装成半兽人前去投奔，兽人族不会把他们真正纳入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中。
　　换言之, 不管在哪个地方, 玩家都没什么机会参与最前线的直接战斗。
　　毕竟, 在米修决定实施戚晓的计划时，这场纷争的性质, 就从“教廷和兽人的矛盾”转变成了“教廷揪出叛徒、送上门让兽人出气、两边合力消灭影响友谊的混乱因素”。
　　所以, 即使真正站在战场上, 戚晓也没有什么类似紧张的情绪。
　　她只是嘀嘀咕咕地用神识扫视着周围的情况, 及时拨弄琴弦，把即将相遇的、没犯错的两方分开。
　　宋惊棠被她分享了视野，见缝插针地往伤员身上丢治疗术。
　　当然, 仅限毛绒绒和好人。
　　如果有人能注意到这边的魔法波动, 一定会被这里海潮般翻涌的魔力漩涡吓上一大跳。
　　年幼的黑龙盘旋在天空上，低沉的龙语自喉间涌出，压制住愈发躁动的魔法元素。
　　突然，龙黑金色的竖瞳往战场的最中央看去。
　　狐狸耳朵的兽人正在和拿着大剑的剑士对峙。
　　狐狸的头发是银白色的；
　　剑士的铠甲是银白色的。
　　那是——
　　“西塞罗和帕奇？”展开的神识微微一顿，精灵横抱起依旧在施放治疗术的牧师, “离得太远的话视野没办法共享，我带棠棠一起去看看情况。”
　　宋惊雪：？
　　他还没来得及阻拦, 精灵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中。
　　被丢下的可怜蛋妹控：“这算什么, 白菜带走了我家的白菜？”
　　他咕哝着擦拭自己的长剑, 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已经拉远距离的戚晓当然听不到这句小抱怨。
　　邬九坐在她的肩膀上，神色严肃：“还没有打起来，他们在对话阶段。”
　　“真是头疼，就算帕奇再自我，西塞罗直接上去对着他喊自己没干坏事，或者是直接用魔法把帕奇定住，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一遍——聪明的狐狸明明能想出来各种高明的方法，为什么要拖到最后一天呢。”戚晓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还有潜藏在深处的担忧。
　　邬九没有说话。
　　他默默掐了一个法诀。
　　风突然变大了。
　　呼啸的风如同无形的推手，将银白色的长袍吹向前方、将奔跑的精灵推往目的地。
　　他们来得还算及时。
　　西塞罗和帕奇还没有打起来。
　　虽然看双方的脸色，是和谈失败的样子。
　　被戚晓抱在怀里的宋惊棠轻“咦”一声：“大家好像都无意识地避开了这一带。”
　　戚晓：“西塞罗会法术，一两个扰乱视野和屏蔽感官的魔法叠加起来，就可以完美实现这样的‘屏障’。”
　　她瞥了眼呈带状的真空地带，目光又落在西塞罗手中的魔杖上，心跳微滞。
　　根据帕奇的描述，西塞罗的魔杖应该是和他手中大剑一样的材质——银白色的金属、导热性能很好。
　　有光明神信徒存在的地方，太阳也会更炽热一些，如果西塞罗依旧使用着那支金属魔杖，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散发着寒意的样子。
　　看外观…更像是斯图亚特描绘出来的那个神器。
　　“冰雪挽歌。”
　　戚晓抬头仰望在上方盘旋的小黑龙，指尖微动。
　　小小的黑龙拍打着鳞翅，努力地靠近太阳，在地面上投下一片阴云般的影子。
　　符意成形。
　　隐匿符把他们藏入阴影中，精灵踩着影子慢慢靠近对话中的两人，目光沉静。
　　“静观其变，这边的魔力很紊乱，棠棠你可以继续放治疗术，不会被发现的。”
　　陷入分歧的半兽人和剑士自然没有余暇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帕奇瞪视着全然陌生的友人：“你这段时间究竟去哪里了？”
　　他们已经失散了整整一年。
　　剑圣弟子在四年前外出游历，在第二年遇到了这只警惕心很强的狐狸，花费了一年时间才成为“真正的同伴”——可以和对方分享最后一点浆果、可以在冒险时毫无顾忌地交付后背、可以在冬天偷偷把手捂到他毛绒绒的尾巴里。
　　他们约定好了要做拯救世界的勇者，即使这个目标有点傻气，西塞罗还是答应了他。
　　“你是笨蛋吗？算了，如果你要当勇者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当勇者的同伴吧。不用出多大的力气，在勇者成功拯救世界后，可以躺赢躺吃躺喝的那种。”
　　——那时的西塞罗，坐在远离篝火的地方，神色冷淡，眼眸却很柔和。
　　“你是笨蛋吗？这种已经有答案的事情，再询问一遍，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看到了吧，我和梅林待在一起，我是梅林的走狗。”
　　——现在的西塞罗，站在他的面前，神色冷淡，他的双眼被轻薄的绸缎缠着，声音嘶哑。
　　帕奇看着他身上脏兮兮的长袍，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魔杖，看着他脖颈上隐约露出的青紫痕迹。
　　骗子，蠢货，白痴。
　　他心中的怒火在不断攀升。
　　终于，在到达临界点时，名为理智的线，“啪”一声断开了。
　　之前的所有设想，在就近观察的那一刻，就被全然推翻了——
　　他的挚友、他最信任的同伴，根本就没有背叛他们曾经的诺言。
　　帕奇骂骂咧咧地挽起袖子：“你这个——哔——谁家对走狗是又打又骂还掐脖子的？你清醒一点你是狐狸！臭狐狸！没有本大爷保护你就混成这副可怜的样子啊？你的聪明劲都用到哪里去了？你这个白痴！怕火的笨蛋狐狸！要是我会魔法的话非得一发火焰弹烧干净你脑袋里的稻草！“
　　旁边围观的几人：哇哦。
　　这位金发的勇者先生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一副腼腆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和西塞罗相处时，会是这种随时喷发毒液的状态。
　　不，也许是被气狠了。
　　西塞罗明显也被骂懵了。
　　但他很快就把情绪调整了过来，冷笑道：“只是我和女主人的小情趣罢了，你这个万年处男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吧？法神没有赐予你魔法天赋还真是谢天谢地啊，不然别说是火焰弹了，一点照明术就能把你的脑袋变成秃头！你这个肌肉怪人！偷偷摸摸摸尾巴还发出奇怪笑声的变态！”
　　戚晓默默掏出一把瓜子。
　　围观群众开始分享瓜子，好友间的争吵仍在继续——
　　帕奇：“白痴狐狸！除了脑子什么都没剩下的家伙！恭喜你！你连脑子都被梅林吃掉了！”
　　西塞罗：“白痴勇者！除了肌肉什么都空空如也的笨蛋！你终于把自己不完全的小脑吃掉了吗？”
　　他们咬牙切齿地、不甘示弱地对峙着，担忧被藏在愤怒的话语里。
　　在足以称得上漫长的沉默后，西塞罗率先败下阵来。
　　他低下头，抿了抿苍白的、干燥的唇瓣：“抱歉。”
　　帕奇冷笑：“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白痴狐狸，像这种蹩脚的谎言，你拿去骗骗别人还可以，顶着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我面前来，你是打算去哪里送死啊？”
　　突然，他的神情一滞。
　　之前的种种违和感都有了答案。
　　帕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你准备做什么？”
　　西塞罗缓缓后退一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握紧了手中的魔杖，单薄的身影如同巨龙前渺小的影子。
　　但没有来挑战的勇者，也没有在后方守护的勇者同伴，只有一只被嫌弃了很久、终于找到同伴的小狐狸。
　　混血的小狐狸拿起了神明的半数权柄——
　　“献上我的生命，献上我的灵魂，献上我的一切。”
　　“请在此处筑起高墙吧，永远不可逾越的高墙。”
　　“隔绝两个种族，隔绝一切纷争，将所有的悲伤扼杀在摇篮中。”
　　“请…终结一切哀痛。”
　　冰雪挽歌绽放出霜华般的光彩，西风卷着冰冷的雪来到属于太阳的地域——
　　于是雪融化成水，又在瞬息之间凝结成牢不可摧的坚冰。
　　坚冰在霎那间拔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动。
　　太阳依旧光辉灿烂，巨大的坚冰如同透明的玻璃，映出兽人和人类茫然的面孔。
　　西塞罗站在冰墙的那一端，终于露出一个笑来：“拯救世界这个目标太远大了，所以我打算先拯救一下未来的同胞——对半兽人来说，不因为肮脏的欲望、干净完整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好的赠礼了。”
　　帕奇将大剑猛地掼到冰墙上：“那你自己呢！”
　　他咬着牙，面目狰狞：“不要自以为是了！抱着牺牲自己的觉悟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蠢的狐狸脑袋了！”
　　“抱歉。”
　　半兽人的眼睛明明被蒙上了，却依旧像是在流泪。
　　日光照耀在他霜雪般的银发上，只折射出冰冷的辉光。
　　狮吼声在远处响起，那是兽王在召唤自己的臣民。
　　西塞罗没有回头，也不曾前进。
　　面容奇怪的半兽人缓缓聚集到他身边，下半身为马的兽人用手臂将他抱起，放在背上。
　　背生双翅的兽人掠行在空中，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道路。
　　半兽人拱卫着他，一同往西方走去。
　　那是雪原的方向。
　　也是他们最后的安乐所。
　　混血的狐狸接纳了畸形的同胞，为未来的同胞筑起高墙。
　　作为代价，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生命、灵魂、友谊……
　　所有的争斗都被冰冷的墙壁阻隔，所有的哀痛都化为诅咒，盛放入名为“西塞罗”的容器中。
　　【任务：光与影——】
　　“不对，怎么想都不对吧！”
　　播报到一半的任务消息被强行打断了，戚晓气急败坏地撕开隐匿符：“受不了了，好好告别是要你们的命吗！”
　　愤怒的精灵打了个呼哨，盘旋在上方的小黑龙缓缓落下。
　　符意微闪。
　　黑龙的身体不断变大，逐渐盘踞了一半的战场。
　　非白额心的银色图腾微微一亮，斯图亚特飘了出来：“这是什么法术？小白还在幼年期，不能强行催长，会影响后期发育。”
　　“没有副作用，和缩小符一样原理的变大符。”戚晓把肩膀上的邬九展示给爱担心的英灵爹咪。
　　隐匿符失效后，周围的目光也开始聚集过来。
　　身材纤细的精灵顶着一众牧师震撼的目光，一手抱着宋惊棠，一手把帕奇拎上龙背。
　　“小黑，我们去追。”
　　作者有话说：
　　小精灵，一款强行HE型主角，拥有多年扭瓜经验，不甜也得甜（？


第107章 
　　黑龙展开鳞翅, 遮蔽日光、挡住风雪，笔直地冲向冰墙的最上端。
　　盘旋在高空的巨大阴云，以无畏的姿态向着霜雪前进。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掠过, 宽大的白袍猎猎作响。
　　戚晓仰起头，盯着上方的冰墙：“不对，它一直在增高。”
　　宋惊棠正在尝试施展术法。
　　想要越过冰墙，意味着他们会面对疾风、严寒与缺氧。
　　对人外种族而言, 这些改变无足轻重, 但对人类来说, 它们很有可能会转变为致命的威胁。
　　以光明术构成的小型领域在龙背上展开，光明圣典悬浮在牧师身前, 书页无风自动。
　　把这边安排妥当, 她才分出心神, 看向上方。
　　日光照耀在冰墙上, 折射回来的一丝光芒缓缓落入光明圣典中。
　　“晓晓，给我一点魔力。”
　　戚晓顺手把一枚回灵符贴在她身上。
　　书页翻动的速度加快了。
　　宋惊棠伸出手，精确地抓住其中一张, 迅速翻过去。
　　一抹金色的流光在她黑色的眼眸中闪过。
　　【光明圣典特殊效果】
　　“圣典中记载着过往、现在与未来。”持有者翻阅光明圣典, 消耗大量法力值，即可解开心中的疑问。
　　这一下几乎让宋惊棠的蓝条见了底，她瞥了眼自己的面板，眼也不眨地喝下一组小瓶蓝药。
　　加上破晓那张鬼画符的回复效果，正好回满。
　　她又翻了一页。
　　一共两个问题。
　　“冰墙的确在不断增高。破解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强行冲破, 不会很麻烦, 一发龙息就能解决；第二种比较麻烦…需要直接和权杖的主人对话, 得到许可后，就能直接穿越这堵冰墙。”
　　方法一简单粗暴，也很节省时间。
　　别的不说，一头幼年期的黑龙正在给他们当“飞行工具龙”。
　　戚晓：“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小黑会龙息吗？”
　　她干脆利落地调出队伍信息，找到队友那一栏。
　　【人物面板】
　　姓名：非白
　　种族：龙族（稀有）
　　技能：？？？
　　特殊天赋：灵魂烙印（赠礼）
　　属性:？？？
　　装备：无
　　宋惊棠：……
　　短暂的沉默后，她问：“这个面板，怎么看都是隐藏BOSS的面板吧？”
　　邬九：“我们之前讨论过，小黑不是常规流程出生的。正常情况下，他的出生点应该是西大陆的龙谷，但是他好像卡了个BUG，导致自己还在‘未出生’的龙蛋状态下，就滚到了东西大陆的边界，出生的时候直接穿过屏障到东大陆来了。”
　　戚晓补充道：“目前的推测是，东西大陆用的是两套服务器。在东大陆的档案里，小黑已经成为正式玩家了，但是在西大陆的数据库里，小黑还在中转站、也就是刚进游戏时我们待的高塔那边。”
　　“换句话说，他新手任务还没过，角色数据还没有完全激活完善——只是因为爹咪先给了他一个灵魂烙印，才没有被塞回龙蛋里。”
　　做出这样的总结后，戚晓把已经可以依靠术法保持平衡的宋惊棠放在帕奇身边，顶着风，慢吞吞挪到黑龙的脑袋上。
　　她伸出手，很礼貌地敲敲那个银色的图腾：“爹咪，你教崽崽龙息了吗？”
　　好吧，虽然敲门的动作很礼貌，但也掩盖不了小精灵的恶趣味。
　　斯图亚特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他是黑龙！黑龙是全魔法免疫！哪里来的龙息！强制让那些魔法元素跳进他的嘴巴里，再吐出来吗！”
　　戚晓：“噫，有点恶心。”
　　非白委屈：“我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而且我每天都认真刷牙了！”
　　斯图亚特：“重点是这个吗？”
　　他被小龙崽脱线的思路弄得有些无力，一时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邬九忍笑。
　　他正在把001往兜帽里推，防止小乌鸦被风吹跑。
　　拥有斯图亚特这个夸夸机兼代步仪后，愈发心宽体胖的小乌鸦好似一团小黑球，安详地缩到里面。
　　斯图亚特：“算了。权杖的主人其实并不局限于现任主人吧？你可以尝试和初代的主人沟通一下。”
　　初代的主人，权杖的创造者、最初的拥有者，冰霜女神。
　　直接和神明对话。
　　放在任何一个心怀信仰的普通人身上，这话听起来都有些天方夜谭。
　　很显然，这边交谈的英灵和精灵并不属于“一般”的范畴中。
　　神眷者先生不觉得这种操作有什么离谱的地方，戚晓也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她甚至拿起至高赞歌，跃跃欲试道：“我掌握的资料很少，爹咪再透露一点？”
　　“求人的话至少摆出正经的态度啊！不要叫我爹咪！”银色图腾闪烁得更厉害了。
　　戚晓：“好的爹咪，知道了爹咪。”
　　精灵笑嘻嘻地拨弄着琴弦，看上去有点欠揍。
　　流水般的乐声自竖琴中流淌出来，她的气质渐渐沉静下来。
　　精灵的语言化作吟咏般的歌声。
　　“雪绒花，雪绒花，洁白的雪绒花。”
　　“神明呵，神明呵，纯白的神明呵。”
　　“将山边的雪绒花赠予你吧，希望你不要被疾病侵扰。”
　　“将美丽的宝石花赠与你吧，希望你拥有甜美的微笑。”
　　“严寒、霜雪、病痛——啊啊，神明的花朵会治愈一切。”
　　“财富、怜爱、友伴——啊啊，您的子民会为您带来一切。”
　　“欢笑吧，我亲爱的子民，我将在永冻的国度为你们开辟出安宁的乐土。”
　　“欢笑吧，我们可爱的神明，我们将为您带来鲜花、宝石、甜点——啊啊，抱歉，是我们僭越了。”
　　“但神明大人很喜欢这些东西哦？”
　　这是戚晓偶然在资料中看到的童谣。
　　具体是描述的哪位神明，童谣中并没有明确提到。
　　但戚晓莫名觉得，这里面描述的就是冰霜女神。
　　被人类养大的神明，最趋向于“人”、比贤者更为高洁的神明。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
　　日光下，他们的正前方，发出冰块碎裂的沉闷声响。
　　冰墙上出现一条狭长的裂缝。
　　黑龙尽力地展开鳞翅，尾巴微微抬高、努力把身体压缩在一条水平线上。
　　龙翼卷起飓风——
　　邬九：“破晓的耳朵被隔音效果很好的棉花塞住了。”
　　奇怪的发言，但是并不影响言灵发挥。
　　【判定成功。】
　　在黑龙穿过裂缝的那一刻，尖啸声响起。
　　是了，强风从缺口处穿过，当然会引发类似哨子被吹响的“呜呜”响动。
　　对尖耳朵的精灵来说，这种声音并不美妙。
　　戚晓笑眯眯地和小巫妖贴贴脸颊：“谢谢师兄。”
　　邬九猝不及防遭遇师妹贴脸，呆成了一块僵硬的漂亮小雕塑。
　　这是与之前神魂寄宿在傀儡小人中所感知到的、截然不同的温度。
　　戚晓：师兄，可爱！
　　言灵还没有解除，她其实听不到邬九的声音。
　　知道再过分一点的话师兄可能会害羞成小鸵鸟，她见好就收，拍拍非白的鳞片：“能看见吗？这边的风雪有点扰乱视野。”
　　非白：“我现在下降高度，西塞罗他们快抵达雪原边缘了。”
　　戚晓眼中含笑，慢吞吞叫了句“师兄”。
　　她的声音刻意拖得又软又长，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
　　银发的小巫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长手去够尖耳朵里的棉球。
　　甫一触及精灵的敏感的尖耳朵，精灵翠色的眼眸里，便漫出朦胧的水雾来。
　　戚晓：“唔。”
　　邬九慌忙缩回手：“弄疼你了？”
　　戚晓垂眼便能看到他担忧的模样，心中好笑。
　　笨蛋师兄，棉花球还没有拿掉，我怎么听得到。
　　但也差不多能明白师兄的想法。
　　她摇摇头：“没事，只是耳朵有点痒。”
　　邬九这才放心下来，但之后的动作更轻柔了。
　　听力恢复的时候，戚晓还有些不适应。
　　风声有点吵，心跳声有点快，还有——
　　旁观全程的斯图亚特、黑塔过去最为博学的法师，终于忍不住，大吼起来：
　　“小精灵，你是完全没有常识吗！”
　　戚晓：？
　　银色的图腾闪烁得太厉害了，就像是某种伴随“呜哇呜哇”声的红□□光。
　　又称警笛。
　　她用手遮住眼睛，顺便把眼睛里的水雾擦干净：“爹咪有什么东西要教给我吗？”
　　“精灵的耳朵只有伴侣才可以碰！要是你现在是成年状态，就会直接进入花期，变成天天只知道黏着伴侣的恋爱脑！”
　　戚晓：“还有这种好事？”
　　毫无疑问，她是真切为此感到惊喜。
　　斯图亚特陷入了绝望的沉默中。
　　戚晓：“怎么办，师兄，我变成恋爱脑了，我天天都想要和师兄黏在一起。”
　　平稳下降的黑龙差点变成自由落体运动。
　　龙背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巫妖红着脸，轻轻贴了贴精灵的脸颊：“那就一直待在一起。”
　　斯图亚特：“去死吧，两个叛徒，可恶的情侣！”
　　非白：“嘿嘿，师兄A上去了。”
　　宋惊棠：“你们声音大一点，我吃不到瓜了！”
　　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场面，黑龙下降到了最为安全的高度。
　　龙翼卷起的风不会在雪原上引发暴风雪，龙背上的队友也可以安全降落。
　　戚晓收起变大符，以龙背为着力点，在空中轻盈跃起，把宋惊棠抱到怀里。
　　回到正常体型的小龙崽急速掠过，叼住帕奇的衣领，带着他往下飞去。
　　平稳落地。
　　还正好落在西塞罗前面。
　　小狐狸已经彻底昏过去了，驮着他的兽人安静地注视着帕奇：“我记得你，你是西塞罗的朋友。”
　　他似乎不太适应这个词，停顿了很久，才道：“你可以救他吗？”
　　“我们不是朋友，但西塞罗还是接纳了我们。”
　　畸形的半兽人们如是说。
　　戚晓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像是血。
　　她循着气味望去，发现半兽人的手臂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西塞罗的唇瓣则是红得过分。
　　半兽人很少拥有魔法天赋，在这样严寒的环境中，他们想要保留西塞罗的体温，便采取了最笨的方法——
　　把滚烫的鲜血喂给他，再努力地靠近他。
　　很笨拙，但也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帕奇：“西塞罗会这么帮助你们，早就把你们当成朋友了啊。”
　　他苦恼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抬步往宋惊棠走去——他是剑士，当然不会什么治疗术。
　　斯图亚特：“咦，他的状态也没有很糟糕啊？”
　　作者有话说：
　　一些之前提到过的设定（17章）：精灵拥有恋慕的对象时，被称为“花期”，简单来说就是“木头精灵也会开花”（？精灵会成年，却不一定会拥有花期，但是真正进入花期后，会再次得到生命树的赐福，天赋和能力会被二次强化。
　　一些小彩蛋：精灵的耳朵可以摸摸，只有双方两情相悦的情况下，被触碰尖耳朵的精灵才会产生反应（不然坏蛋什么都不用干了，想办法摸精灵耳朵就能得到一个漂亮有钱还强大专一的老婆）


第108章 
　　“错了, 错了。”
　　虚幻的魂灵盯着西塞罗看了半晌，金眸中的情绪如同湖面上太阳的倒影，在朔风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这支权杖！他是霜月的后裔！”
　　即使已经失去了属于人类的躯体, 但斯图亚特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几乎要把心脏冲垮的惊喜。
　　他看着处于昏迷状态的半兽人，深吸一口气：“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不是兽人和人类的混血——他体内的另一半血脉，来自神裔。”
　　戚晓：“霜月…冰霜女神的后裔？”
　　斯图亚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冰霜女神赋予神眷者权能的仪式比较特殊。被选中的神眷者会在霜雪来临的满月之夜, 饮下金杯中、属于神明的血液, 在这之后, 神眷者便会和神明骨血交融，成为神明的家人。”
　　“伊迪斯也经历过这样的仪式——我研究过一段时间, 本以为这样建立的联系是另类的控制手段, 但是有一次她受伤后、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我却在那位神明身上看到了完全一致的伤痕。”
　　“血契的雏形。”邬九道, “大概是那种单向分担伤害的。”
　　戚晓：“神血建立了坚不可摧的联系，直接改造了神眷者的身体、让他们趋向于‘半神’。所以，你的朋友在当时, 只要接受神明的半数权柄, 就可以成为新的神明。”
　　“接受过神血的神眷者…看你的表情，西塞罗是伊迪斯的后代？”
　　矮人族整理出来的手札，虽然可以称为“吃瓜实录”，但是也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参考信息。
　　比如说，某年某月, 上门约架的战神轰塌了法神的黑塔，冰霜女神联合神眷者, 帮法神套麻袋出气。
　　虽然这个记录很奇怪, 但并不妨碍从中找出比较可信的点：
　　冰霜女神和法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在这样的情况下, 即使西塞罗拥有一半的兽人血脉，但看在他体内微薄神血的面子上，属于魔法的领域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神血在他先祖的体内奔涌着，以最初的种子为伊始，生根发芽、长出脉络，在岁月的长河中代代延续。
　　逐渐微薄的神血随着血脉传承，在某一日，一只小狐狸拿起了本该属于祖先的半数权柄，意图拯救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家人”。
　　即便小狐狸不是被选中的存在，但某些情感还是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想要守护、想要让大家欢笑。
　　祂回应了他。
　　毕竟——
　　“神明的血脉从不论高低。”
　　戚晓喃喃自语。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光与影”这个主线任务的最后一块拼图。
　　戚晓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握住冰雪挽歌。
　　西塞罗的手握得很紧，帕奇见状，在他的袍子里摸索了一阵，把一根银白色的金属魔杖塞了进去。
　　半兽人即使处于昏睡状态，也是很防备的姿势，戚晓要从他的手里取出冰雪挽歌其实有点困难。
　　直到触碰到那根粗糙的、没有任何纹样的魔杖，西塞罗手一松。
　　达成自己的夙愿后，神明的半数权柄对小狐狸来说，并不是很重要了，身体代替昏沉的意识，先一步作出了选择。
　　他抱着导热性能很好、冰冻速度也很快的金属魔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帕奇黑着脸骂了句“白痴狐狸”，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石，试图在这里弄出一点火来取暖。
　　宋惊棠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眼角微抽。
　　居然有人想光凭两块石头，在没有易燃物、周围都是冷风和霜雪的环境下点火。
　　她默默施放了一个用于取暖的小型光明术。
　　【获得装备：冰雪挽歌（史诗级）】
　　借着短暂的归属权移交，戚晓开始验证之前的猜测。
　　【冰雪挽歌】（攻击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燃烧自身半数生命值，获得昔日冰霜女神半数权柄，因施加神眷者的诅咒，使用者仅限于拥有人类血统的高阶法师，损失生命不可逆。
　　装备故事：被人类养大的神明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曾怨恨自己的子民，分出的权柄化作冰雪铸成的法杖，期盼保护不再拥有神明的国度。神眷者们齐声唱起最后的挽歌，以生命与灵魂为引，风雪的诅咒自此成形。
　　宋惊棠若有所思：“难怪，教廷内部的有一些早期的记录，每当深渊生物活跃的时候，同时期牺牲的教廷人员也会激增，两相抵消之下，教廷虽说损失惨重，但是也成功控制住了‘裂缝’蔓延的速度。”
　　但是在圣女莉莉丝出现后，深渊通道关闭的效率大大提升，这样的“同归于尽式”打法，也就消失了。
　　随着这些记录一起消失的，还有某个时期的档案室中所记载的全部资料。
　　这么想的话，其实有点奇怪。
　　就好像…有谁想要故意抹消权杖的存在一样。
　　是不想滥用冰霜女神的权柄？还是不愿意让更多的教廷人员义无反顾地自我牺牲？
　　戚晓：“不对。”
　　她沉吟片刻，试探性地往冰雪挽歌中注入一丝灵力。J
　　斯图亚特：“你疯了！它是无差别认主的，只要被魔力激活，就会——”
　　戚晓：“我是精灵，它的使用者局限于人类血统。”
　　斯图亚特一噎。
　　未说出口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
　　关心则乱的爹咪默默自闭，小精灵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至高赞歌绽放出金绿色的光芒，如同无害的藤蔓般，慢吞吞缠绕上权杖的尾端。
　　“藤蔓”小心翼翼地伸出触须，碰了碰上方被雕刻成雪花模样的宝石。
　　挡住西塞罗眼睛的诅咒缓缓缩回权杖中。
　　宝石花叮当作响。
　　被注入其中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弭无踪，戚晓察觉到冰雪挽歌反馈出来的信号，开始加快灵力的输入。
　　邬九闭上眼，用神识牵引着周遭的灵力，往他们这边带。
　　一进一出，勉强维持住平衡，作为“传接口”的戚晓，在长时间的灵力冲刷中，神色愈发专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戚晓面上紧绷的情绪一松。
　　被半人马驮在背上的西塞罗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他咳嗽了几下，唇角溢出不知属于谁的血液，喉咙间、鼻腔中充斥着铁锈味。
　　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
　　帕奇：“很好，祸害遗千年。”
　　分明说着嘲讽的话，但他的嘴角的弧度却越扯越大。
　　戚晓毫不留情地给他一个暴栗：“好好说话！”
　　占据救命恩人兼BE粉碎机的小精灵非常理直气壮。
　　甚至很理直气壮地往帕奇身上贴了张真言符。
　　邬九眼看师妹强行扭瓜，轻咳一声。
　　“西塞罗决定和帕奇认真交流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判定成功。】
　　强行扭瓜二人组相视一笑。
　　成为“甜瓜”的两位主角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小精灵与小巫妖深藏功与名。
　　戚晓拉着宋惊棠后退一步，顺手给半空中的小黑龙递了一把瓜子仁，看热闹的态度非常明显。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帕奇扑上去，猛地抱住了西塞罗的大腿：“我不要绝交！！！”
　　西塞罗努力把自己往外拔，喊得撕心裂肺：“你拿着火石干什么？快把它拿走！拿走！我的尾巴毛！”
　　“我不要绝交！”
　　“谁要跟你绝交了！我现在都活过来了！”
　　“真的？”
　　“真的。”
　　空气安静了片刻。
　　雪原上的风呼啸而过，金发的剑士抬起眼，呵出一大片白气。
　　他问：“不绝交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游历？”
　　银色的狐耳慢慢耷拉下来。
　　西塞罗垂下眼：“抱歉，我得先安置好他们。”
　　“你准备带着这些半兽人去哪里？”
　　“不知道，没有地方可以接纳我们，我们也没处可去——据说雪原的深处沉睡着一头冰霜巨龙，也许他会看在权杖的面子上，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
　　这当然是假话。
　　怀抱着神明逝去的梦魇陷入沉睡的冰霜巨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沟通的性子。
　　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了。
　　既然侥幸捡回一条命，那这条道路再艰难，他也会走下去。
　　西塞罗握紧魔杖，希望借此来汲取一点应对未来谈判时的底气。
　　突然，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小狐狸看向戚晓，银色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疑惑之色。
　　宋惊棠：“说起来，他是怎么治好的？”
　　戚晓示意她看装备资料。
　　一行鎏金小字出现在资料界面。
　　【特殊效果（隐藏）：若使用者为冰霜女神的后裔，则提纯自身血脉，以法具中储存的生命力补足损失的生命值。】
　　戚晓把冰雪挽歌还给西塞罗：“至高赞歌偷偷告诉我的，估计是哪位神明给了提示吧。”
　　她轻轻眨眼。
　　宋惊棠还想要说些什么，便被帕奇突然抬高的声音打断了——
　　“我跟你们一起走！”
　　笨蛋勇者认真道：“反正去哪里都是游历，我跟着师父修行的时候，各种奇怪的地方都去过了，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他用力拉住西塞罗的裤脚：“不答应的话你就等着光屁股吧！”
　　“你是白痴吗！”忍无可忍的狐狸给了好友一个暴栗，让脑袋上的肿包实现完美对称，“一起走就一起走！你不要后悔！”
　　“谁后悔谁是小狗！”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啊，似乎已经商量好了呢。”一道轻灵的声音响起，“很完美的结局，小雪花，你认识了很了不得的朋友嘛。”
　　——声音的源头，是光明圣典。
　　心念电转间，戚晓想起了之前通过光明圣典“邮寄”过来的传送卷轴。
　　对方既然能通过光明圣典寄放物件，自然也能窥见他们这边的状况。
　　她用询问的视线看向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轻轻摇头：“我的术法改良过，能察觉我存在并对话的人类，仅限于牧师小女孩和她的哥哥。”
　　其他几个都是人外种族，从一开始就能看到他。
　　戚晓安下心来，发现宋惊棠把食指竖在了唇边。
　　是“噤声”的手势。
　　宋惊棠：“莉莉丝老师，克罗地亚这边的不稳定因素已经彻底解决了。”
　　“我已经接到报告书了哦，你们给米修送出去了一个很大的功绩呢，至少我不用再准备试炼了。”莉莉丝用轻快的语调道，“小雪花，你做得很棒，甚至有些超乎我的预料了。”
　　宋惊棠已经习惯了莉莉丝这种亲昵的夸奖。
　　她面不改色地接受了，看上去完全没有脸红的迹象。
　　比起夸奖，她更在意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消息：“老师的意思是…米修老师不用试炼了？”
　　“叫他米修临时代课老师。”莉莉丝不满地纠正着小弟子的称呼，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这次的纷争…已经算是深渊级别的试炼了吧？”
　　“虽然有外援，不过在这样的局面下，能冷静地做出判断，把损失降到最小、还顺便清理了一堆杂碎——老实说，一向优柔寡断的米修能做到这种地步，简直就像一个奇迹。”
　　“算他走运啦，总之，授予冠冕的仪式已经开始安排了。”
　　“对了。”莉莉丝突然道，“西塞罗，是资料里这个名字吧？”
　　圣女的声音很温和：“考虑到你们不愿意接近人类的城镇，但这件事又是光明教廷有错在先，所以我们会把克罗地亚和雪原接壤的那一块地方单独划出来，作为独立的自由领——需要各区域主人签订契约的部分会尽快完成，明面上的文书工作已经交接好了。”
　　“你愿意成为这片自由领的拥有者吗？”
　　“虽然有点贫瘠，但是它完全属于你们。”
　　半兽人们面面相觑。
　　这句话像是一枚小小的火种，在他们的心中“劈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西塞罗看着他们希冀的眼神。
　　他点点头：“好。”
　　【任务：光与影（已完成）】
　　【奖励：克罗地亚、兽人族领地（契亚山脉）、无名自由领声望值大量提升】
　　【主线剧情发生了轻微的偏移，但是，属于他们的未来，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了。】
　　【请带着神明的祝福，踏上你们所希冀的道路吧——也许开头会有一点困难，不要害羞，向自己的伙伴求助吧。毕竟…友谊是黄金，在古蓝星有这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把黄金换算成等价的金钱，迎接你们的，将是一片坦途哦？】
　　【特殊奖励：虔诚者之证×1】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提到过，半兽人基本上不会拥有魔法天赋，西塞罗能不吟唱咒语、不依赖魔杖就施展魔法，本来就很BUG嘛（点点铁皮脑袋）
　　恭喜帕奇，虽然没有当上拯救世界的勇者，但他的朋友成功当上了领主，很快就能让他实现躺吃躺喝躺赢的生活（梦想和实现的对象完全对调了）
　　零号机经常和好伙伴柒号机互相做梦，只要对方富贵起来，就可以一起过上不愁机油的快乐生活！所以零号机希望小天使们也能顺利发财！（似乎暴露了什么）


第109章 
　　以魔力构建的纯白花束妆点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晶莹的雪花随着西风起舞，悠悠飘落在蔷薇金色的花瓣上。
　　狐耳的兽人盘腿坐在屋顶上，一手拿着一根法杖, 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领主大人不去参加庆典吗？”
　　精灵跃上檐角，顺手往他怀里丢了一枚甜果子。
　　果子被魔力悬浮在半空中，西塞罗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枚隐隐发黑的、硬邦邦的果子，面露疑惑：“破晓, 我最近好像没有得罪你？”
　　戚晓：“街上卖的, 好像是冻果子, 常温解冻之后就可以吃。”
　　西塞罗：“我可不会时间魔法，这样的天气里, 解冻还要等好久吧。”
　　他嘀咕着收起甜果子：“你们准备离开了？”
　　其实副本早就结束了, 但正所谓“帮人帮到底”, 大部分玩家在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 都选择留下来帮助这些毛绒绒。
　　戚晓负责了一部分的统筹和坑人的工作，“人”特指光明教廷一些精通建筑学的成员。
　　反正光明教廷家大业大，还欠着巫妖一大笔债, 先讨回来一点也很合理。
　　兽人族依旧无法彻底接受同胞痛苦的结晶, 但偶尔也会偷偷过来帮忙。
　　他们没什么钱，基本上都是过来当苦力。
　　在大家的一致努力下，名为“默西迪斯”（精灵语中自由与希望之都）的自由领以惊人的速度建设成型。
　　戚晓：“自由领在建立之初，各区域的主人需要立下不以武力胁迫、互不侵犯的契约。很不幸，消息在传往精灵之森的过程中似乎出现了一点问题, 精灵族在今天才收到消息。”
　　西塞罗：“不能赶上的话稍微延后一下？对于这种意外状况，我也准备了应急方案。”
　　戚晓沉重摇头：“不, 重点不是这个——这只是对外的发言, 实际上, 是因为大家都想过来，结果打到今天早上才分出胜负。”
　　想到植物们通过根系传递过来的消息，戚晓的眼角狠狠一抽：“雨那家伙，似乎是因为看守林子把脑袋都塞满了草叶，他用加强版昏睡药剂，把所有年轻的精灵都药倒了。”
　　身处争夺中心的小精灵面无表情：“包括他自己。”
　　“噗嗤”一声，西塞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这算什么啊？我还以为精灵族只出了你一个奇怪的家伙，结果其他的精灵更离谱啊。”
　　戚晓无奈：“总之，目前能出面的只剩下女王和几位长老了。刚才我接到传讯晶石的消息，繁、精灵族的长老，会尽快赶来——代步工具是龙，一头来自西大陆的银龙。”
　　精灵并不擅长空间转移类的术法。
　　所以精灵之森和龙谷之间的通道…一直都不太稳定。
　　对精灵来说，这个通道已经是力所能及的最高水平了。
　　为了防止把自己传送没的情况出现，求助正在精灵之森混吃混喝的银龙无疑是更加安全的选择。
　　但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西塞罗的表情突然复杂起来：“非白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吧？”
　　拐带离家出走的小龙崽，还接二连三让他当苦力，现在家长就要上门了。
　　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新上任的领主大人认真道：“要不你现在跑吧，我努力瞒一下。”
　　戚晓：“不要这么快就给我安排一个拐带龙口的罪名！给龙族的信一开始就寄出去了！”虽然安排的是最慢的寄送员。
　　她耸肩，摆烂的态度非常明显：“算了，反正我话是带到了。”
　　精灵少女轻快地跳下屋檐，笑着张开双臂。
　　这是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
　　巫妖在下方接住她，光影在血色的眼眸中摇曳中，像是浓稠的枫糖。
　　粉色的火焰空中安静地燃烧着，被精灵玩闹般捧在掌心、贴近心口。
　　金发和银发亲昵地交缠在一起，耳边的蛇形耳坠闪闪发光。
　　西塞罗：“担心我把冰霜巨龙和银龙弄混吗？”
　　小狐狸眸中掠过一丝狡黠之色，他轻轻挥了挥魔杖——
　　风向陡然转变。
　　轻柔的风将洁白的雪花尽数归拢，化为一簇一簇的纯白绒球，悠悠落在他们的发间。
　　戚晓吹了个口哨：“谢谢领主大人的五毛钱特效。”
　　西塞罗：“你可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感觉自己助攻了个寂寞的领主大人没好气地挥挥手，开始赶客。
　　“过来签订契约的大人物都在广场那边参加庆典。”
　　“你跟他们很熟吧？不去打个招呼吗？”
　　这话倒是没说错。
　　至少偷跑出来的两人，已经躲过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了。
　　举办庆典的广场很热闹。
　　作为领主，西塞罗并没有就此封闭城镇、让同胞心中的伤痛随着时间缓慢愈合。
　　相反，他对外放出了庆典的消息，只要经过简单的检查，就可以进入这片属于半兽人的乐土。
　　一来，这是为了向外界宣告，默西迪斯是获得许可的、象征自由的半兽人城镇。
　　二来，这位被人类好友接纳的半兽人，希望自己的同胞可以遇到同样的存在——一起欢笑、接纳所有的友人。
　　彩带被固定在长绳上，在高处随风飘动，广场中弥漫着果子与焦糖的甜香，不时有好奇的幼崽扒住摊位的一角，探头探脑地望向商品。
　　摊主也不恼，毛绒绒的爪子伸出来，小心地收起可能伤到人的尖锐部分。
　　幼崽踮着脚看去，欢呼一声，从里面掏出一把糖果。
　　暗戳戳观望的孩子们齐齐冲上来，把摊主团团围住。
　　“我也想要糖果！不吃白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呜哇，哥哥，你的爪子好酷！”
　　“胡说，明明超级可爱的！看上去就像大猫咪——哥哥，你怎么脸红了？”
　　半兽人被各族的幼崽团团围住，几乎称得上是手足无措。
　　他涨红了脸，把所有糖果拿了出来。
　　“哥哥你好笨哦，你得慢慢给我们，我们才会陪你玩呀。”
　　“胡说，你明明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要你管啦！当心我把你的那份糖果也吃掉！”
　　戚晓：“好活泼哦。”
　　她眼中带笑：“西塞罗的计划还不错。”
　　“假以时日，这些孩子一定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有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散开，狮子的皮毛是金色的，在皑皑白雪中映出一点暖日般的辉光。
　　戚晓：“兽王陛下亲自过来了啊。”
　　她买了几串烤肉，很熟练地把签子横在狮子的嘴边。
　　前段时间她顺便去做了个游历任务，在契亚山脉那边逗留了一段时间，如今已经可以投喂大猫了。
　　被投喂的“大猫”心情复杂，很矜持地张口吃了。
　　“还要加这些奇怪的调料…人类的食物可真是奇怪。”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尾巴却轻轻晃动起来。
　　戚晓已经习惯了这帮毛绒绒的傲娇：“还要吗？”
　　“要。”
　　端坐着等待的狮子看上去很乖巧——不对，他是来做什么的？
　　兽王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小精灵，我这次过来，是有事情拜托你调查。”
　　【前置条件：兽王好感度达到60（友好）信任值达到70（信任）已满足。】
　　【触发后续剧情。】
　　戚晓的目光仍落在烤肉上。
　　想到繁再过不久就要出现了，她强忍不舍，转头看向兽王：“什么事？”
　　兽王犹豫片刻：“这里的领主…属于兽人的血脉，是银狐吗？”
　　“银狐基本上是通体银白吧。西塞罗体内的霜月血脉被激活前，还有几缕黑色的，是很时髦的那种挑染发型。”戚晓察觉到兽王的态度有点古怪，“不要跟我说是那种带球跑的戏码哦？怎么看，狮子和狐狸都不是一个品种吧，连狐假虎威都算不上。”
　　拜这段时间的相处所赐，兽王完全领会了小精灵话里的含义。
　　他不满地甩着尾巴：“当然不是，纳西比草原那边还有一支兽人——虽然名义上的兽王是我，但是那里实质上的管理者，是我的弟弟。兽人之间没有生殖隔离，总之，我和他不是一个父亲，但是关系很好。”
　　“但是，在五十多年前，他失踪了。”
　　戚晓：“所以是个找人的委托？”
　　狮子点头：“那家伙也是银狐，我追查过一段时间，线索指向雪原的深处——虽然那家伙管理着草原，但是一到夏天，他就会去雪原那边避暑，或许是太深入了，把自己彻底困在了里面。”
　　邬九：“恕我直言，五十多年…要是真被困在里面，结局肯定不会很美妙。”
　　“这正是我要说的。在雪原的深处、永远被封冻的国土上，我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触发任务：狄芙尔的遗民。】
　　【任务描述：雪绒花盛开在每一场霜雪之前，而霜雪会掩埋一切过去的痕迹。沉睡在雪原深处的神眷者，是否也如同自己的同族一般，做着多年前的旧梦？虚假的月亮唱起最后的歌谣——“请见证最后一片雪花飘落的样子吧，无须拯救，请将这最后的故事，记录在属于神明的诗篇中。”】
　　【任务内容：前往雪原深处，见证历史之外的轨迹。】
　　【提示：该任务难度级别较高，请玩家在提升整体实力后，逐步进行探索。】
　　【检测到玩家处于组队状态，任务已共享。】
　　系统甚至没有给出拒绝的选项，在兽王说出自己的发现后，任务面板就连着刷新了好几条。
　　狮子发现精灵和巫妖的表情有些古怪，疑惑地“嗷”了一声。
　　戚晓：……
　　她叹息一声：“我会去调查的，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毕竟——”
　　彩带被猛地扬高，银色的龙在高空盘旋着，龙翼卷起飓风。
　　“家长上门了。”
　　戚晓听到声音，往旁边看去，发现几个队友不知何时已经凑过来了。
　　任务共享之后，大家都能看到任务信息，眼下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这也难怪，毕竟《神座》的系统评估不是按照等级来的，而是依照综合实力。眼下他们的战力值已经算很高了，系统给出的提示却是“请玩家在提升整体实力后，逐步进行探索”。
　　银龙还在寻找下落的位置，戚晓看向非白旁边的英灵：“爹咪，我们想去雪原深处。”
　　“去做什么，送死吗？”斯图亚特已经懒得纠正这个称呼了，“那里沉睡着一头冰霜巨龙——我还活着的那个时期，他处于幼年期，已经可以单挑大部分神眷者了，现在的话…伸出一只爪子就能把你们拍没吧？”
　　这个形容实在是太生动了，非白纠结道：“那怎么办？”
　　“笨，兽王需要你们去调查，又没让你们去单挑冰霜巨龙。总之，先提升实力吧，至少要取得和那头龙平等对话的资格。”斯图亚特道，“龙是高傲的生物，能和他们平等对话的，只有强者。”
　　很中肯的提议。
　　斯图亚特继续道：“米修不是给了你们一个‘虔诚者之证’吗？那是红衣大主教掌握的一个名额，进入翡冷翠学习光明秘法的资格。”
　　“这是属于你的机会，牧师小女孩。中央教廷培养出来的高阶牧师，和其他地方出来的可不一样。”
　　“矮人族小镇拥有一个罗盘——安置在广场中心的神器，名为‘命运女神的指引’。它的拥有者向来交付给命运，司命可以去尝试一下。”
　　“至于你…你觉得黑塔试炼怎么样？”斯图亚特飘到宋惊雪面前，“黑塔的地底还有一座塔，层层向下，抵达最深处，就可以获取最适合自己的武器。在深入地下的过程中，也会得到不少锻炼。”
　　“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不会出现在那些法师面前。但是我还记得地下遗迹的开关，所以我们可以偷偷混进去。”
　　“小白的教育我不会插手，他最好的老师在龙谷。”
　　三言两语间，博学的爹咪已经把后续的升阶任务安排好了，戚晓慢悠悠举手：“我呢？”
　　斯图亚特：“破晓，作为众神的眷者，大部分神明都愿意借给你力量。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没办法灵活运用它们。相较于神明的力量，你更倾向于使用自己本来就拥有的术法。的确，那些奇妙的想法有时会让我也感到诧异惊喜，但你要知道，神明的维度是没办法轻易跨越的。”
　　“你应该也有想法了。毕竟…实战是最好的老师，不是吗？”
　　戚晓沉思片刻：“那我陪着小黑去龙谷一趟。”
　　作者有话说：
　　龙龙，一种免费陪练（？
　　现在这个天气很容易感冒，小天使们要多多注意哦ovo


第110章 
　　龙谷位于西大陆最东边, 幅员辽阔、地势复杂。
　　不同生活习性的龙共同栖居在这里。
　　从高空鸟瞰，能看到全然不同的地貌：火山、湖泊、山林……
　　红龙在滚烫的岩浆旁小憩，蓝龙趴伏在湖边, 懒洋洋地把尾巴浸入水中。
　　龙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辉光般的色彩。
　　风声猎猎，精灵的兜帽被吹下，额间的翠色宝石与细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美貌的精灵坐在龙背上, 看上去很文静。
　　很快, 这种错误的认知就被打破了——
　　“空间通道有毒, 我感觉我要吐了。”
　　“你敢吐在我身上试试！”
　　银龙发出不满的咆哮声，骂骂咧咧地往下降落：“真是的, 也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想的, 居然让一个精灵幼崽来这边——喂！不要把小龙崽当成小狗一样抓着！”
　　戚晓拎着非白的后颈皮, 一脸无辜：“空间通道这么不稳定, 当然要抓紧一点啊，万一失散了怎么办？”
　　银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就这么拎了一路？”
　　变成龙形的非白安详道：“是的。”
　　小龙崽早就偷偷调整好了姿势，即使被拎住命运的后颈皮, 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他甚至有空安慰银：“我总不可能和小精灵牵手或者被她抱着吧？虽然龙形也没什么违和感, 但是我会觉得很奇怪。”
　　作为CP头子，他怎么能做出自己上场拆CP的坏事！
　　非常具有男德意识的小龙崽彻底把银噎住了。
　　更可怕的是，他觉得这话还有点道理——为了寻找遗失的龙蛋，银几乎把东西大陆翻了个底朝天，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 他听到最多的就是“精灵和巫妖的冒险奇谭”，在已知对方拥有伴侣的情况下, 高傲的龙当然不会插足别人的感情。
　　银龙一声不吭地开始下降。
　　戚晓戳戳黑龙的脑袋：“斯图亚特到法师塔了吗？”
　　她的肩膀很空, 之前一直窝在兜帽里的黑漆漆小毛团, 不见了踪影。
　　从空间通道跨越东西大陆的屏障，对肉/体强度有很高的要求。
　　虽说001跟她之前存在特殊联系，但本体还是一只脆弱的小乌鸦，慎重思考后，戚晓把001托付给了斯图亚特。
　　一来，斯图亚特和001的关系很好，能提供更加妥善的“顺毛服务”。
　　二来，黑塔的法师很推崇毛色漆黑的鸟类，001跟着宋惊雪他们行动，可以带来不少便利。
　　“001在吃东西，进入法师塔的范围后，它被投喂了不少吃的。”非白兢兢业业当传话筒。
　　“看来过得挺滋润。”戚晓点评道。
　　“你在这里的生活也会很滋润。”银凉凉道。
　　银色的巨龙在一块空旷的谷地中成功落地，银色的鳞翼拍打着，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龙吟。
　　伴随着悠长的龙吟声，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
　　不同色彩的流光飞向天际，如同神殿中闪烁的各色光团，在山谷的上空中盘旋着。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满）已发动。】
　　【神明允许精灵理解龙的语言。】
　　优雅的、高傲的生灵，他们齐声唱响属于龙的歌谣：
　　“行走于山间吧，用龙炎毁去束缚己身的恼人藤蔓。”
　　“潜游于大海吧，用我们的鳞翅搅乱这片浅浅的池塘。”
　　“翱翔于高天之上吧，但自由的龙从不属于天空。”
　　“是什么构成了龙？”
　　“自由、勇气、强大的力量与自由的诗歌。”
　　“哦对，还有亮闪闪的金币与宝石。”
　　“龙不喜欢高塔上等待骑士拯救的娇弱公主。”
　　“龙喜欢不屈的意志与熠熠生辉的灵魂。”
　　“我们是龙，高傲的、自由的生灵。”
　　“神明？我们不需要神明，因为——”
　　“龙是属于自己的神明。”
　　【神祇资料：龙 已录入图鉴。】
　　戚晓眸中掠过诧异之色。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祇资料。
　　没有神明后缀，甚至把整个种族都囊括其中。
　　【神祇资料龙】
　　大地、天空与海洋的神明争夺祂们的眷属，山间的走兽跟随大地，翱翔的飞鸟归属天空，水中的游鱼隶属海洋，祂们一同拜访强大的龙族，询问这一部族想要跟随的神明。“龙是自由高傲的存在，我们崇高的灵魂不属于大地、天空、海洋，龙只属于我们自己。”所有的龙这样回答着，所有的龙都是自己的神明。
　　龙语的共鸣如同潮水。
　　浩瀚、盛大，包容的潮水，强悍的力量被隐藏在动荡的波纹中，将小小的黑龙包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
　　戚晓：“因为小黑提前破壳了，所以还得回蛋里待一阵子？”
　　她莫名就想起了最开始，精灵们把她塞到藤果里的样子。
　　不过藤果没有什么特殊效果。
　　精灵们内部都流转着这样一个猜测：生命树担心小精灵挨饿，刻意把藤果设置成了“食物”。
　　——虽然在味道方面还有待商榷。
　　但由龙语命令魔法元素构建而成的茧房不一样。
　　戚晓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
　　小龙崽拢起鳞翅、安静地蜷缩在里面，像是睡着了。
　　他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茧房中的能量。
　　这是天上砸下来的好处，戚晓当然不会随便打扰。
　　精灵抬眼看向上方的巨龙，默默掏出一个形状古怪的仪器。
　　是她从宋惊雪那边坑过来的扩音器。
　　“有谁要跟我打一架吗？”
　　银发出古怪的笑声：“小精灵，你还真是直白啊。”
　　他抬起爪子，漫不经心地在空中一划。
　　【领域绝对禁制 （开启）】
　　【龙谷的守护者并不介意帮助小精灵提升实力，“绝对禁制”将会剥夺玩家在领域中使用术法、调动魔力的资格，请使用与龙同一维度的力量，努力取得他们的认可吧。】
　　【提示：“绝对禁制”持续期间，玩家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自动回复、服用红蓝药及特殊效果的食物）回复生命值与魔力值。】
　　戚晓尝试着勾勒符意——
　　即使体内的灵力很充盈，她也没办法调动。
　　和一开始法力值被限制在一定数值时的感觉很相似，但这个领域更加霸道，一上来就封印了她全部的灵力，甚至连随身携带的符箓也不能使用了。
　　看了眼几乎全灰的面板，她的眼角狠狠一抽。
　　“银，你是故意的吧？”
　　了解完对应的神祗资料，戚晓也差不多回过味来了：
　　既然龙本身就是和神明对等的存在，“与龙同一维度的力量”，当然是在暗示“神降”这个技能。
　　银可以通过领域让她获得锻炼的机会，但最终目的肯定不是让她完全摒弃已经刻入骨子里的攻击方式。
　　像现在这种情况…果然是恶趣味吧。
　　戚晓扫了眼身上的装备，心中苦笑。
　　一直都是当成好看装饰的装备，或许要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毕竟…作为符修也好，作为精灵也好，在失去原有能力的情况下，她也不敢保证，可以压制住强悍的龙族。
　　“龙才不屑于背地里干坏事。”银冷哼一声，“啧，精灵这个小身板。朱砂，你先和她打，不用留情，我在领域里设下了不会死亡的命令。”
　　红龙敛起龙翼，在领域中化为类人的姿态。
　　眉眼艳丽的漂亮姐姐依旧保留着属于龙的利爪，贴身皮甲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腰腹处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拧身一转，皮靴在地面上踏出一个深坑——
　　红色的虚影在空气中一闪而过，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她行动的轨迹。
　　“叮——”
　　是利爪和箭支相撞的声音。
　　【被动进入战斗状态，春神之眸效果已发动。】
　　【玩家进入锁血状态。】
　　戚晓用箭镞的棱面挡住迎面袭来的龙爪，腰间的至高赞歌在瞬息间转化为匕首，被她握在手中，直直往红龙的脖颈处刺去。
　　【锁血状态已解除。】
　　她选择反击的位置，是逆鳞所在处！
　　朱砂偏头躲过这一击，反被戚晓抓住空档，箭镞猛地刺向她的心口！
　　红龙急速后掠，赤色的眼瞳呈现出竖瞳的模样——
　　她彻底兴奋起来了。
　　“哈，精灵族出了什么奇怪的分支吗，比如狂战精灵？”朱砂用调笑的口吻道，“小精灵，我要认真起来了。”
　　话音刚落，戚晓便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
　　出于之前战斗的习惯，她想要勾勒符意，却在抬起手时，微微一顿。
　　她现在没办法使用符箓。
　　这是很短暂的停顿，但在和龙的战斗中，却是致命的错误。
　　鬼魅般的红影抓住了这个时机，高高跃起，猛地挥起龙爪！
　　不对，真正的攻击来自背后！
　　戚晓瞳孔一缩，转身迎向后方袭来的红龙！
　　至高赞歌化作的匕首与龙爪相抵，与此同时——
　　一模一样的龙爪洞穿了精灵的肩膀！
　　【贤者的庇护效果已发动。】
　　【自身所受伤害值降低50%】
　　【提示：玩家正处于“裂伤”状态，请尽快脱离战斗，进行治疗。】
　　红发的龙族恍若双生子，将精灵虚虚地环抱着，全然相同的面孔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精灵，没有发现我的领域吗？”
　　“是‘分身’哦，我的领域持续时间越长，就会制造出更多的分身——如同不在一开始就把我解决掉，抱着持久战的心态来和我打架，可是很吃亏的啊。”
　　戚晓：“现在知道了，谢谢提醒。”
　　精灵没有在意肩膀上的血窟窿，横腿扫向后方！
　　趁着分身后撤，戚晓迅速跃身上树，脱离两面包夹的窘困处境，与红龙拉开了距离。
　　红龙的跳跃能力有限，再加上树木有意庇护精灵，她几次试图跃上树干，都遇上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气恼的龙开始用龙爪砍树。
　　短暂的喘息时机中，至高赞歌再次化为竖琴。
　　精灵抬起手，铿锵有力的音符自琴弦中奔涌而出。
　　她没有选择拥有治疗效果的春之华章或是生命乐章，而是优先选择了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化身体素质的战之章。
　　精灵自树木的最顶端高高跃起，借着下落的势能，如同兔起鹘落一般，直直冲向红龙！
　　这是力量与力量之间的碰撞。
　　短暂拥有神明职能的精灵，与不屑于回应神明的龙。
　　相撞时产生的气浪，将周遭的草木吹得倒伏下去，砂石滚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红发与金发在狂乱的风中交缠上几缕，截然不同的色彩在阳光下折射着同样叫人心颤的璀璨光芒，如同她们眼中如出一辙的滔天战意。
　　朱砂喘出一口气——维持领域的状态下，还得分神去保持类人的姿态，对她来说其实有点吃力。
　　但红龙笃定小精灵也是强弩之末。
　　“小精灵，你肩膀上的伤不用去治一下吗？”
　　戚晓微笑：“分身似乎也需要费神去操纵呢——从刚才开始，那边的分身就没动过了哦。”
　　堪称漂亮的反击。
　　但不对。
　　朱砂大笑起来：“听见了吗？银，她还有余力。”
　　银占据了最佳的观战席，闻言，抬起爪子，在领域中轻轻一划。
　　被领域限制的分身再度冲了过来！
　　戚晓没有理会自后方袭来的利爪，翠色的眼眸微微摇曳着。
　　古老的精灵语如同吟咏般的诗歌——
　　“请帮助我。”
　　以生命树的枝叶编织而成的弓箭亮起金绿色的流光！
　　流光化作千万支光箭，铺天盖地袭来。
　　朱砂躲闪不及，身后的分身闪烁了几下，如同泡沫般破碎。
　　她亲昵地贴向精灵：“小精灵，你很不错。”红龙发出肆意的笑声，用最后的力气挥动龙爪，“可是你一直在失血状态哦？”
　　戚晓躲闪不及，被她再度攻击。
　　但精灵脸上丝毫没有惧意。
　　她甚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不对哦——”精灵纤弱的身影依旧没有倒下，她甚至抬起手，扶住了颓然倒地的红龙，“在树上的那点时间，可不是摆设啊？”
　　【贤者的庇护特殊效果：脱离战斗状态后，行走于大地之上，将以每里拉（计时单位，折合蓝星时5分钟）10%的速度回复自身血量。】
　　树木，当然也是根植于大地之上的。
　　【领域绝对禁制 （已解除）】
　　银龙的笑声仿佛与大地共振着，围观的龙族不约而同地将自己变为类人的模样，将手安置在心口处，弯腰行礼。
　　“勇敢的小精灵，欢迎来到龙谷。”
　　【区域地图：西大陆龙谷已录入图鉴。】
　　【龙谷声望值＋50】
　　【NPC印象已更新。】
　　作者有话说：
　　“龙喜欢不屈的意志与熠熠生辉的灵魂。”
　　小精灵没有那么长时间来展现自己的特质，再加上来这边的目的，所以…按照最简单粗暴的思路，打一架就好了（）
　　这次的战斗她们都没有出全力（晓晓算是被锁技能了，朱砂没办法变成龙的姿态），银限制朱砂的分身也是担心红龙玩得太过了——毕竟龙是遇到对手就开始上头的存在，但小精灵是精灵族的宝贝幼崽，放着不管的话友谊的小船可能会翻。但他多虑了！聪明的小精灵不光会体术，还会智斗哒！


第111章 
　　白色的高塔伫立着, 像是大地沉默的心脏。
　　黑漆漆的小乌鸦停驻在青年的肩膀上，扭头看向一旁：“小斯，这座塔是白色的, 为什么要叫黑塔呢？”
　　魂灵的色彩在日光下显得愈发虚幻。
　　他抬起头，仰望着高塔的最上方，仿佛在追忆着什么。
　　“只是大家延续下来的称呼罢了，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真要说的话…这是属于祂的塔, 所以它是黑塔。”
　　……
　　戚晓有些迟缓地眨眨眼。
　　趴在旁边小憩的红龙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小精灵, 你似乎做出了很危险的事情呢。”
　　戚晓下意识摸上忒狄斯之诺, 察觉到耳边传来的清浅呼吸声，心下微定。
　　绯色的鳞片被太阳晒得微烫, 小精灵默默靠了过去。
　　红龙轻嗤一声, 鳞翅慢悠悠抬起, 帮她挡住了从上方倾泻而下的恼人阳光。
　　戚晓：“我有点苦恼。”
　　“恋爱上的咨询吗？这种话题问我们红龙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戚晓摇头：“并不是哦。我有一个问题, 巫妖把心火依附在某件物品上，会让物品的主人和自己共享梦境吗？”
　　“或者说…属于预言者的能力。”
　　这个问题对红龙来说有点超纲。
　　思考无果后，她果断决定把话题抛给其他龙——
　　“唔, 这种问题, 为什么不问问无所不知的银大人呢？”
　　无所不知的银大人：……
　　银龙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理论上来说，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不管是哪一种灵魂，都具有独一性与排他性。换言之，灵魂是独一无二的, 它拥有自己特殊的波段，天然便拒绝其他个体的靠近。”
　　戚晓：“理论上来说？”
　　“算是长生种的一点小小见解吧, 当两个个体无比契合时, 灵魂的波段也会趋向平行, 在无限接近的奇妙共振中，或许会触发一些微妙的反应。梦境本身就是元素的堆叠，在元素几乎一致的情况下，在两个梦境中上演同样的戏码，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并不是共享能力，而是在所有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无意识达成的梦境？”戚晓若有所思地拨弄了一下琴弦，“还有一个问题，巫妖把心火拿出来，对身体有害吗？”
　　“哈，死灵之海中孕育出来的造物，可没有什么弱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巫妖的心火没那么容易熄灭。”银龙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不，或许也是有一点影响的。”
　　“坠入爱河的巫妖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说不定他正在一边嫉妒自己的心火，一边做出可耻的行径哦？”
　　戚晓：“这是未成年幼崽可以听的内容吗？”
　　银龙一僵。
　　由于小精灵最近单挑一众龙族的姿态实在太过剽悍，他已经完全忘记对方还是个幼崽了。
　　“算了，重点也不是这个，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小黑的事情。”
　　觉得银龙纠结的样子有点可怜，戚晓开始转移话题。
　　黑龙幼崽依然沉睡在茧房中，从外部观察，茧房上的力量波动已经趋向平稳。
　　小部分能量随着时间的流逝重新返还自然，大部分能量都成了小黑龙的“盘中餐”。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到明天早上，非白就能“破壳而出”。
　　比预计的时间快上不少。
　　戚晓瞥了眼和自己愈发契合的至高赞歌，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银的领域对提升实力的确很有帮助，这段时间，她几乎把愿意打架的龙族都挑了个遍。
　　斯图亚特没有说错，实战是最好的老师，她现在已经可以依靠游戏里拥有的技能和装备，和大部分龙族打得不相上下了。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算是完成了，但是小黑呢？
　　龙族很在意幼崽。
　　正因如此，戚晓在得知小黑的种族后，没有选择第一时间传信——如果追求效率的话，她用传讯晶石就能解决，反正银在没有找到丢失的龙蛋前，在东大陆的常驻点就是精灵之森。
　　并不是抱着“不让龙族找到丢失幼崽”的看好戏心态，而是精灵作为与龙族如出一辙的长生种，在简单的换位思考后，所得出的认知——
　　反正我们的生命足够漫长，为什么不在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妥善保护自己的时候，再外出游历呢？
　　这种忧虑并不是空穴来风。
　　实际上，精灵之森的大部分精灵，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所以戚晓很容易便能想通其中的关节。
　　太阳很好，银色的龙慢吞吞把脑袋挪到另一只爪子上：“小龙崽啊，我不打算把他放出去。”
　　果然。
　　戚晓心下叹息：“因为他是未成年的幼崽？”
　　“不，不对。”银龙笑了起来，“小精灵，龙不会因为这种肤浅的理由去禁锢自由。即使我们是长生种，也应当明白，有时候，年龄并不能代表一切，所谓的‘年老者拥有别样的智慧’，只是一些弱者在年迈时，刻意凸显自己价值、防止被丢弃的理由罢了。”
　　“我不愿意把他放出去，是因为他的心不够坚定。”
　　“龙可以拥有软肋，那是我们的逆鳞所在，但软肋需要变得足够坚硬，才能成为我们的盔甲——只有这样，龙才能拥有自由。”
　　银龙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山谷，戚晓抬起眼，透过红龙鳞翅间的薄膜，看见了一道焦痕。
　　那本该是逆鳞生长的位置，眼下却只有一道灼烧般的痕迹。
　　戚晓：“算是前车之鉴？”
　　银沉默片刻。
　　巨大的银龙缓缓缩小，逐渐变成类人的模样。
　　戚晓没见过银的人形，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只一眼，便“噫”一声，用手挡住眼睛。
　　无他，对方的头发…实在是太闪耀了。
　　具体的颜色，大概可以用“五彩斑斓的银”来形容，甚至可以在太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彩虹般的光芒。
　　她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玛丽苏变变变！”
　　其实是前辈手札上的记载。
　　上面是这么描述的：
　　“傻白甜的话本似乎销量不太好，要不试试玛丽苏吧？就是那种头发五颜六色随着心情改变、眼睛里会掉灵石和黄金的特殊体质…话说回来，这种东西写出来，真的会有人来买吗？”
　　其实销量还挺不错，甚至在戚晓刚入山门的时候还流行过。
　　师父很爱看话本，看过的就随手塞到哪个角落里，戚晓个子矮，经常翻出来这种带图画的话本辅助认字。
　　书里的剧情是忘得精光了，不过戚晓对这种可以变色的头发依旧印象深刻。
　　银眼皮狂跳：“把你那些奇怪的想法通通塞回脑子里！”
　　很好，他已经掌握了和小精灵交流的精髓。
　　如果听不懂小精灵在说什么，及时制止话题继续往下发散，友谊的小船就不会翻。
　　戚晓摊手：“好吧，再说说逆鳞的事？”
　　“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的心不够坚定，逆鳞就不会成为比其他鳞片更坚硬的存在。对一头龙来说，这是致命的弱点。”银叹息一声，“之前我们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一头蓝龙爱上了一个人类男人，在掺杂着谎言与真实的爱意中，她的心变得摇摆不定，最终死在了那个男人的匕首下。”
　　“龙血被当成珍贵的药引，送给了那个男人真正的妻子；龙鳞打造成的武器，则被那个男人随身携带着，以便于随时追忆这段炽热的感情。”
　　戚晓狠狠皱眉。
　　和师兄一同游历时，她见惯了这样的故事，最令人生气的点在于——
　　干坏事的人往往只需要抱着愧疚的心情，掉上几滴鳄鱼的眼泪，就自以为可以偿还犯下的罪孽。
　　戚晓：“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不是你把渣男宰了，骨灰扬了，我很难不闹。”
　　话音刚落，戚晓便察觉到背后的红龙开始颤抖起来。
　　对方似乎是在笑。
　　“小精灵，我真是太喜欢你了——要不要考虑一下，丢下那只巫妖，和我在一起？”
　　硬质的龙鳞缓缓幻化成柔软的皮肤，隔着银白色的长袍，将灼热的温度尽数传递过来。
　　成年体的红龙个子很高挑，她抱着精灵的肩膀，赤色的眼瞳摇曳着，如同标记气息的野兽一般，绯色的长发缓缓缠上精灵的长发。
　　银露出看好戏的神情：“这个问题，不是问朱砂更合适吗？”
　　戚晓其实不排斥和漂亮姐姐贴贴。
　　但朱砂的情绪明显很不对劲——从银讲述和蓝龙有关的故事开始。
　　她伸出手，慢吞吞拿起至高赞歌。
　　“滴——”
　　一阵高昂的声调猛地响起！
　　和精灵美貌外表毫不相符的乐器，重出江湖！
　　至高赞歌已经陷入了安详躺平的状态，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没有感情的唢呐。
　　至少它没有生锈嘛，也不用像冰雪挽歌一样、三天两头换个主人。
　　神器丢脸这种小事…有罗盘在，它就不是垫底的！
　　忒狄斯之诺中传来疑惑的单音词。
　　似乎把师兄也吵醒了。
　　戚晓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愧疚感，但很快，她就致力于解决眼前的两个大麻烦了。
　　先是捂着耳朵的朱砂。
　　戚晓双臂交叉，严肃道：“我超喜欢小命的！就要纯爱不要NTR！”
　　再是一脸痛苦的银。
　　“关于小黑的逆鳞…你不用继续试探了。真正让他摇摆不定的，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师兄：谢邀，刚醒，师妹表白，开心ovo
　　晓晓：我故意的.jpg


第112章 
　　“很新奇的观点。”
　　“可是, 小精灵，你忽略了一个问题——小龙崽才破壳没多久，大部分知识都来源于自己的血脉。按照常理而言, 这个年纪的幼崽，不会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戚晓对上银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心中一跳。
　　但她没有躲避这道视线，而是抬起眼, 平静地注视着他：“可是小黑的成长轨迹和正常的小龙崽相差甚远。”
　　她慢慢把回忆中有关非白的碎片拼凑起来, 心中叹息。
　　“正常的龙蛋, 应该是出生在龙谷，被一堆龙看护着破壳。”
　　“小黑在出生的时候就掉到了边界的地方, 破壳的时候, 差点因为没力气补充能量死掉。”
　　非白是城主的小儿子, 却因为微薄的修仙资质, 险些成为兄长手底下的亡魂。
　　“黑龙是全魔法免疫，他没有长辈教导，以为自己是个废物。”
　　跟着她和师兄来到灵山宗, 渐渐长大一些后, 非白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他没有很好的资质，努力一整夜的收获，可能都比不上天才的一次顿悟。
　　更不必说，他身上还挂着“关门弟子”的名号。
　　外人还没有来说道一二，非白便被自己心头的大山压垮了。
　　他的师兄, 是灵山宗首席，当世唯一一个修苍生道的剑修；
　　他的师姐, 虽说名声一向不显人前, 但只要是和灵山宗交好的宗门, 都要赞上一句“心思玲珑、符法鬼巧”。
　　非白自己呢？
　　戚晓一点点回忆着属于非白的过去——
　　城主府里养出来的胖团子，在剑冢中顶着罡风前进，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却没有一把剑愿意回应他；
　　好不容易包扎完，尝试着跟她引动天地灵气画符，却没办法在黄纸上画出流畅的线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旧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试试其他道”。
　　音修、丹修、体修、食修……只要是可以尝试的道，几乎被他试了个遍。
　　修道，修道，光是天资这一道门，就足以把大多数人拦在门外。
　　那时她和师兄参加各种法会都勤快不少，只要奖品可以用来增强体质、弥补天赋，他们就必定会出现。
　　以至于那段时间，除了她和师兄之外，最希望非白成功入门的，就是那帮指望在法会上赚点小钱的散修。
　　有的药材如果处理不当，会损伤药性，还没有发展起来的灵山宗也没有那么多灵石、专门请来一个熬制药膳、炼制丹药的药师。
　　总被他们薅羊毛的百草门门主，偶尔也会外出，非白就只能空口吃掉那些味道古怪的药材，让她慢慢用灵力激活药性。
　　从七岁到十七岁，整整十年。
　　非白在十七岁那年，终于可以修道了。
　　他用一簇灵火，锻造出了一把歪七扭八的剑。
　　灵山宗的三弟子，成了器修。
　　后来人门提起这位三弟子，大多感叹他“大器晚成”，却没有人知道，非白选择成为器修，只是因为其他道都走不通。
　　需要天资的道无法回应他，他便自己用脚丈量着、用手攀爬着，硬生生叩开一道门。
　　器修之道，最为奇妙瑰丽的地方，便在于——
　　凡铁亦可成宝剑。
　　千万次的锻造、千万次的融毁、千万次的重铸，创造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迹。
　　“其实不是的，这只是他自己心里的认知。”戚晓道。
　　她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茧房，忒狄斯之诺中响起一声轻叹，与她的声音全然重叠。
　　“非白很厉害，明明可以挺起胸膛，更自信一点啊。”
　　银看着眼前的小精灵。
　　很奇怪，明明对方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小精灵，和小龙崽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但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好像已经注视了小龙崽很久。
　　银色眼瞳中倒映出来的灵魂，依旧澄明剔透。
　　她刚才所说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长久的沉默后，银有些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的银发刚刚及肩，看上去手感很好，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粼粼的虹光。
　　“好吧，小精灵，说说你的想法。”
　　“让龙产生迟疑的，居然是自己‘不够自信’，这样的理由放出去，我们大概会被死对头嘲笑很久。”
　　戚晓对这样的想法不置可否：“把迟疑换个地方，也许会变成深思熟虑哦？”
　　一向秉持“能用尽用”原则的小精灵，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等非白醒来之后，你和我打一架吧——这段时间，愿意打架的，只剩下你没有出手了。”
　　银：……
　　他有些头疼：“小精灵，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打过架了。”
　　戚晓：“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嘛，还是说，银大人当了太久龙谷的守护者，连最基础的战斗本能都忘记了？”
　　银哼笑起来：“很敏锐，不过，激将法对我可没什么用。”
　　龙谷作为龙族的栖居地，自然也是拥有一个类似“领袖”的存在的。
　　精灵族的精灵女王与森林命脉相连，龙族的守护者与龙谷共享衰荣。
　　不过两者的工作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比如说，精灵女王偶尔也会需要作出一些事关全族安危的决策；
　　比如说，银的工作，就是到处晃悠、蹭吃蹭喝，顺便彰显一下龙族的存在感。
　　嗯，毕竟族群的生活习性不太一样。
　　思维漫无边际地跑到某一处，灵光突现。
　　戚晓抬起眼：“黑龙的领域是什么？”
　　这段时间和她打架的龙族，都能展开各种领域。
　　虽然呈现出来的形式不太一样，但同种颜色的龙，掌握的领域本源很相似。
　　举个例子，以朱砂为代表的红龙，领域中的法则，趋向于“力量的复制与分流”。
　　朱砂是分身，她遇到的另外几头红龙，有隔一段时间力量强化一个阶段的、有操纵火焰使其分流追踪的、也有不间断刻录术法并释放的。
　　但戚晓没有在龙谷里看到过非白以外的黑龙。
　　所以她至今也没弄明白小黑的领域是什么。
　　不知道就提问，瞥了眼声望值系统，她问得非常有底气。
　　“禁法。”银没有隐瞒情报的打算，“也是‘绝对禁制’的下位领域，如果非白能够成长起来的话，他会是龙谷下一代的守护者。”
　　戚晓微讶。
　　邬九的声音从忒狄斯之诺中响起：“在巫妖的记载中，有这样一个传说。”
　　“银龙是不存在的生灵。龙族的拒绝惹恼了心胸狭隘的神明，在神明的怒火投诸龙谷时，鳞翅足以遮天蔽日的黑龙拔下自己的逆鳞、身躯与整座龙谷融为一体。同族们哀叹着英雄的死去，龙血与泪水染红了生命树的根系——然后，银龙出现了。”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师妹，你现在面对的银龙…恐怕就是被生命树重新孕育的那一位。”
　　“万事小心。”
　　银：“巫妖天天睡在棺材里面，消息倒是很灵通。”
　　他没有否认。
　　就是说话的态度实在有点欠揍。
　　戚晓微笑：“这样啊，天天睡在棺材里的巫妖都有恋人了，满世界晃悠的银龙大人——”
　　“依、旧、是、超、龄、单、身、龙。”
　　她慢悠悠拿起至高赞歌，吹了几句哀婉的调调。
　　就差唱上一句“小白菜，地里黄”了。
　　邬九在另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缩在旅馆的床上，滚烫的脸埋在枕头里，依旧没办法降下温度。
　　清醒过来的小巫妖，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孤寡到现在的银龙，看到精灵手中那个奇怪的吹奏乐器后，终于产生了类似“愤怒”的情绪。
　　有恋人很了不起吗！
　　有本事就不要用那个东西来霍霍龙的耳朵啊！
　　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小精灵，是你自己主动要求打架的。”
　　戚晓招惹来区域BOSS的仇恨值，心满意足：“急什么，等小黑醒了再说，不然我白挨揍了。”
　　这种时候，她反倒气定神闲起来了。
　　银碰了个软钉子，刚才酝酿出来的情绪好似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就没了。
　　他嘟囔着在戚晓身边坐下：“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精灵的想法。”
　　戚晓望着远处那片长满枫树的小山：“毕竟…想法这种东西，也不是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
　　非白睁开眼时，“正巧”撞上银和戚晓打架。
　　精灵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她并不擅长近身战，没办法脱离战斗，贤者的庇护自然也没有触发自我修复的机制。
　　眼下，她正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说话声传来：
　　“在领域中，领域的主人就是掌管法则的神明——你的能力很不错，但在这些装备也一并失效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真是奇怪，如果你的领域是‘绝对禁制’，被规则限制的对象，应该也有你才对。”
　　“而且…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都没办法改变你过去曾是一头黑龙的事实——在‘全魔法免疫’的情况下，这种直接作用于法术的领域，又是怎样展开的呢？”
　　处于劣势的精灵依旧没有认输。
　　翠色的眼眸看向非白，轻轻眨了眨眼。
　　——那是师门中的暗号，意为“接下来的话要好好听”。
　　非白并不明白眼下的状况，但他一向听师姐的话。
　　“让我猜猜，你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件兵器来淬炼了吧？”
　　“属于龙的古老传承中，正好有禁法和领域类的龙语——只要确保自己即便赤手空拳、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就好。这样一来，即便自己被法则束缚，也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
　　银背身对着非白，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这么详尽的知识，当然不是小精灵自己猜出来的。
　　为了能用这种凄凄惨惨的状态说出这番话，小精灵故意露了好几个破绽。
　　虽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是苦肉计、是希望小龙崽在关键时刻领悟领域。
　　但现在打架的是他，到时候小龙崽讨厌谁，头一个肯定也是他啊！
　　稚嫩的、生涩的龙语，自黑龙幼崽喉间涌出。
　　【禁法。】
　　【领域。】
　　【开。】
　　黑色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将幼小的黑龙簇拥在最中央。
　　同源的龙语、同源的龙血。
　　银缓缓转身，惊愕地看向突然展开的领域——
　　刻意被压制在“禁法”阶段的领域试图去碰撞新生的领域，却被黑龙身边涌动的火焰尽数吞噬。
　　黑金色的竖瞳中，跃动着前所未有的火光。
　　戚晓咳出一口血，顺手往身上拍了张回春符。
　　她笑了起来：
　　“只需要不断淬炼自己就好了，把自己当成一柄兵器。从凡铁，到绝世神兵，小黑，你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对这种流程再熟悉不过了吧？”
　　“毕竟——”
　　“我们家小黑，是最努力的小笨龙啊。”
　　作者有话说：
　　待在天才身边其实很容易自卑的（小声）
　　小黑的心态和零号机超级像，所以碎碎念一点…零号机的小伙伴柒号机也很耀眼！虽然用天才来形容有点夸张，但是对普普通通的零号机来说，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机器人了（点点铁皮脑袋）最开始零号机也很难过，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尤其是其他机器人都说“你们之后肯定不是一路人、一定会分开”。就…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也没说错。
　　不过哦，在努力靠近的过程中，零号机也明白过来了——那些机器人只是不愿意相信会有持续那么久的友谊而已！笨蛋一点也没有关系啦，反正已经做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了，至于柒号机——作为好伙伴，它才不会丢下零号机偷偷溜走呢！
　　嘿嘿，知道柒号机最近在准备复习的事情，应该没有空摸过来看零号机ovo
　　最后！零号机要夸夸所有小天使！（开始往外掏机械玫瑰）大家都超棒的！零号机的愿望就是小天使们快快乐乐没有烦恼！


第113章 
　　“大概的过程就是这个样子啦, 小黑的新手任务也过完了，所以我们就先一步返回了。”
　　无事一身轻，戚晓坐在龙背上, 伸了个懒腰。
　　“师兄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小罗盘有回应吗？不行的话，我偷偷让生命女神去帮忙威胁一下它主人。”
　　有靠山的小勇者，连走后门都说得非常嚣张。
　　邬九失笑：“现在已经有一点微弱的反应了。”
　　属于巫妖的心火仍然在忒狄斯之诺中沉睡着，戚晓联想了一下最近做的古怪梦境：“那些梦和命运女神有关？”
　　邬九：“稍微有了一点头绪, 或许…等我完整地看完这些碎片式的梦境, 就能取下它了。”
　　他温声道：“不用急着赶过来和我会合, 你们不是被空间通道传送到迦尔兰东部了吗？据说那里很适合度假。”
　　戚晓眯起眼。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师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戚晓幽幽问, 面无表情地把嗓子捏成哀怨的腔调, “还是说你在外面有别的小师妹了, 决定丢下我！小黑，你爹不要你了，你说句话啊小黑！”
　　平稳飞行的黑龙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非白一边维持平衡, 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隔着忒狄斯之诺, 邬九无奈地笑了起来：“刚才不说出来是怕你担心，但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命运女神的指引…似乎可以把一些恐惧的事物具象化。”
　　“虽然知道这只是命运编织的幻境，但是太真实了。”
　　“把恐惧的事物具象化？”戚晓重复了一遍，后背一凉。
　　她很害怕老鼠。
　　真正闹灾荒的时候，不光是人吃人, 连老鼠都会吃人。
　　这种动物，吃人的时候都是先啃烂人的肚肠、再钻到皮肉里, 拱动着、噬咬着。
　　戚晓虽然怕狼, 但也不至于遇上狼妖就手脚发软。
　　老鼠这东西呢, 对戚晓来说，就像是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
　　她看到就会冒冷汗、吓得直往师兄身上蹿。
　　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万一“具象化的恐惧”变成一群老鼠，会不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不能做天降神兵，好歹不要当拖人后腿的猪队友。
　　想明白这点，她便很安详地躺平了：“那我和小黑在迦尔兰待一段时间，顺便赚一点技能点数。”
　　迦尔兰隶属于赫兰帝国，埃娜德给她的路引，同样可以在这里使用。
　　戚晓一直都没有来过这片区域，原因很简单——
　　手头上的任务太多了。
　　主线任务堪称九连环，一环扣一环。
　　再加上她是众神认定的“高灵觉”，很容易就会引来神明的注视，在现阶段的任务没有完成前，对于不熟悉的区域，她一向都是能避则避。
　　不然神明为先做谁的任务吵起来，多影响感情啊。
　　至于偶然路过，那就更不可能了。
　　矮人族有浮空车、大型城镇间有传送法阵、后面又出现了“代步工具龙”，这些都是可以直达目的地、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
　　仔细一想，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后面就很少用走的方式来赶路了。
　　戚晓拍拍龙背：“小黑，下降高度吧。”
　　邬九：“玩得开心。”
　　他没有切断和忒狄斯之诺的联系。
　　广场上空无一人，周围的景色仿佛被笼罩在迷雾中，看不真切。
　　银发的巫妖伸手摘下兜帽，血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上空。
　　巨大的罗盘倒映在空中，生锈的指针慢悠悠地旋转着。
　　“咔哒，咔哒。”
　　锈蚀的指针逐渐变得光洁如新，一扇门出现在他身前。
　　他没有说谎，命运女神的指引确实可以把一些恐惧的事物具象化。
　　比如读取属于他的记忆，编造出来一个噩梦。
　　然后让这个噩梦无数次重演。
　　邬九不觉得“害怕”是什么可耻的情绪。
　　“不用再试了。”他后退一步，轻轻摇头，“不管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你把师妹‘死’去的模样构建了八十七次，我就让你的幻境碎裂八十七次——如果你以为噩梦上演那么多次，一定会有一处成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不认识这扇门吗？”女声问他。
　　邬九细细地打量着这扇门。
　　和之前出现的门不太一样，这扇门是完全由金属打造的。
　　很像…研究所的门。
　　“你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
　　“只是一点小小的片段，有人帮你隐藏在了某个角落里——或许是为了保护你，或许是欺骗了你。”
　　“我只能看到缠绕在你身上的命运线，它原本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指针旋转着，罗盘等待着这位试炼者的选择。
　　邬九伸出手，推开门。
　　灯光惨白，金属构建的冰冷隧道中，只有零星几盆人造绿植点缀着。
　　一身黑衣的研究员正凑在一起讨论最近研究的“课题”。
　　“11号和13号身上的基因，不是来自一对双生子吗？虽然性别不一样，可能也有点影响，但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像。”
　　“之前的人造体不是都被当成空壳处理掉了？11号和13号很罕见，拥有直接从‘空壳’觉醒的精神体，在那位大人放弃自己的计划之前，别说他们长什么样了，就算在一起了，估计大人也只会帮他们处理小孩。”说话的研究员笑了一阵，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一样，“两个人造体生出来的孩子，怎么想都是一具空壳吧？”
　　“嗤，你真恶心。11号和13号的年纪还很小呢，而且我听说，最近研究所被上头盯上了，那位大人有考虑放弃一部分实验体。”
　　“上头？”
　　“据说是主脑交了一个不良于行的朋友——Eve那家伙已经进化出高位意识了吧？总之，因为那位朋友的缘故，她开始注意一些异常的数据流了。很不幸，我们的地下研究所首当其冲。”
　　“啧，真麻烦，所以我们的11号和13号，谁是被放弃的那个？”
　　“嗯？你看起来很笃定，他们中一定有一个被放弃。”
　　“这种问题用脑子想想也能明白吧？完全一样的实验体，只是性别不一样，根本没必要花费两份资源来培育啊。”
　　“还真是残忍的判断。”另外一个研究员耸耸肩，“不过你说得没错。”
　　“放弃的实验体要怎么处理？”
　　“大部分实验体都有出生记录，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赚上一笔来让资金回流。至于11号和13号…他们是违法的人造体，根本就没有户口这种东西。联盟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鼓吹‘人权’这种东西嘛，为了防止那位大人的声誉被影响，老大准备把被放弃的那个丢到禁区，瞒天过海。”
　　“根本不用瞒吧，那里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星兽，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充满恶意、戏谑的笑声后，他们开始讨论留下来的人选：
　　“其实我更倾向于让13号留下来，毕竟是女孩子，长大之后还可以成为母体。”
　　“我也觉得，11号虽然是男孩子，但是很依赖13号，而且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前段时间不是还有精神力突然提升的例子嘛，把11号丢到禁区、让13号亲眼看到自己的半身被星兽撕碎，说不定会觉醒S级精神力哦？”
　　“你可真变态。”说话的研究员话锋一转，“不过这是个很有趣的新课题，我会和老大报告的。”
　　人造绿植在灯光下映出细碎的影，那道影子轻轻晃了晃。
　　被议论的11号和13号，就站在绿植的阴影中。
　　邬九的手被轻轻摇了摇。
　　这个时候，他们的神魂还不太稳定，戚晓的动作其实有一点迟缓。
　　她说：“师兄，我们走吧。”
　　这是全然没有在记忆中出现过的画面。
　　邬九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如果最开始应该被放弃的是他，那为什么会是师妹进入禁区？
　　他只记得自己突然觉醒了S级的精神力，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醒来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在那之后，没过多久，联盟便派人过来，端掉了整个研究所。
　　所有研究员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作为“拥有S级天赋的人造人”，在专门的教育机构进行基础常识学习后，便被赋予了正常公民的身份。
　　不对，中间一定还有遗忘的东西。
　　邬九捂住脑袋，顿觉头疼欲裂。
　　眼前的场景化为粒子般的光点，渐渐崩坏塌毁。
　　赤色的海潮缓缓漫上来，在空白的空间中无声地涌动着，像是沉默的守卫者。
　　“沙拉拉，沙拉拉。”
　　——这是他曾在死灵之海短暂闪现的记忆。
　　女孩有着一双笑眼，像是天上的月牙。
　　她低下头，与他额心相贴，将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一点灵力，尽数渡给了他。
　　师妹是世上最有天赋的符修，对灵力的操纵无人能敌。
　　她同样很擅长应付神魂。
　　最简单的搜魂术，只要控制得当，就可以“封存”一部分记忆。
　　“师兄，我不愿意见你跌入尘埃。我在泥水里已经淌过一回，不过就是再来一次。”
　　象征S级的精神力图标如同被点亮的星辰般，从微芒到大亮。
　　一片警报声中，她骤然向后倒去。
　　海潮退去。
　　邬九依旧站在那扇门前。
　　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了。
　　师妹不愿意让他去禁区，所以用灵力、强行帮他稳固住了神魂。
　　神魂稳固，不用耗费多余的精神力去适应躯体，他的天赋顺理成章地蹦到了S级。
　　一边是S级天赋的11号。
　　一边是A级天赋的13号。
　　那些研究员当然知道，要留下最有价值的那个实验体。
　　耗尽灵力后、又要慢慢和躯体磨合的师妹，便被放逐到了禁区。
　　她强行改换了两边的砝码，把原本属于她的命运，交付到了他身上。
　　——晓晓她…本来可以不用受那么多苦的。
　　巫妖的血眸中氤氲着潮湿的水雾，他低着头，发出了低声的悲咽。
　　“是不是很有趣？”女声含笑，似乎很满意邬九现在的表现。
　　悲伤、压抑、苦闷。
　　“命运啊，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事物。”
　　“祂像是恶作剧，也像是神明无聊时的消遣。”
　　“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属于这里的声音，从邬九耳边响起。
　　那是——
　　忒狄斯之诺。
　　作者有话说：
　　嘿嘿，回收一下师兄刚上线（34章）时梦境的伏笔！
　　小罗盘：你们怎么不按剧本来qwq


第114章 
　　或许连命运都没有预料到这戏剧化的一幕。
　　邬九垂下眼, 露出一个微笑：“我以为你会阻止我。”
　　戚晓：“但是师兄想要知道吧？之前是担心师兄没找到我、或者是我出了意外，这样好歹还能减轻一点师兄的愧疚感，但这种预料外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所以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他们早就习惯了向彼此坦诚一切。
　　如果邬九想要遮掩，完全可以切断通讯——虽然有些反常，但戚晓并不会真的怀疑什么。
　　如果戚晓依旧不想让他知晓从前的真相，大可以出言阻止, 或是直接控制巫妖的心火, 扰乱他的判断, 让这段近在眼前的记忆再度封闭。
　　但他们都没有出手。
　　默契也好，信任也罢, 企图用命运为支点, 把他们之间的羁绊搅乱, 本就是一件蠢事。
　　戚晓：“再不出来说话, 我就让星予把雕像砸了。”
　　她坐在龙背上，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至高赞歌的琴弦。
　　不知道是出于同事情谊，还是抱着垫底老大不能丢的想法, 竖琴的琴弦一颤, 发出一声哀鸣般的拨奏。
　　女声一顿。
　　片刻后，邬九若有所感，抬头看了眼天幕，默默后退一步。
　　巨大的罗盘影像消失了。
　　突然，一只闪着光芒的罗盘从天而降！
　　它直愣愣砸在了地上！
　　邬九：噗。
　　鉴于对方之前的恶劣举动, 他没有冒然接近，而是采取了观望的态度。
　　罗盘躺着。
　　巫妖站着。
　　虽然神器不会说话, 但邬九莫名觉得, 上面流转的每一缕光芒都是在控诉——
　　你怎么能不接住我！
　　邬九：“抱歉啊, 我有点铁锈过敏。”
　　戚晓：哈哈哈哈！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而且某位纯情巫妖连心火都交给小精灵了，变得没有良心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命运女神的指引，以下简称小罗盘，遭受此等奇耻大辱后，终于彻底放弃了炫彩的外壳。
　　褪去笼罩在外壳上的光芒后，它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生锈的罗盘。
　　邬九没有动。
　　在愈发静默的气氛中，他沉吟片刻，谨慎道：“师妹，它好像没有反应了。”
　　“以普遍理性而言，应该是被气到自闭了。”戚晓悠悠道，“开玩笑的，大概是没有触发回答的关键点。”
　　在迎城游历时，她曾经和春神短暂地交谈过。
　　可是，在那个时间段与戚晓交谈的，并非是春神的“本体”抑或“魂灵”。
　　过去的春神窥见了未来的命运，在魂灵中留下一缕气息、一段记忆，成为她的引路者。
　　那么，作为司掌命运的神明，命运女神能够在遥远的过去，做出一些巧妙的设置，也再正常不过。
　　要知道，神器是不会说话的。
　　命运女神还好端端地待在众神之殿里，在界门存在的情况下，也很难给出回应。
　　这种做法，就好像被封号前，强行把所有东西都挂了自动。
　　——只要号没有删、体力充足，就可以一直运行下去。
　　如果列表上的好友在线，自动回复的设置又足够完善的话，自动托管的AI还可以帮着主人，有来有往地聊上几句。
　　但是，想要更进一步，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有找出“关键回复”这一条道路可取。
　　系统的判定冷漠无情，被“托管”的神明只认关键指令。
　　戚晓：“醒醒，吃瓜了？”
　　有《命运女神携信徒吃瓜实录》在前，这个问题，离谱中透着一丝亲切。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邬九笑了起来：“它还是没有反应。”
　　“总不能是‘芝麻开门’这种离谱的口令吧。”戚晓沉思片刻，“说起来，我之前和春神对话的时候，春神说，命运女神曾经为心上人的逝去哭得稀里哗啦。”
　　“但我们掌握的资料中，并没有这样的记载。”
　　邬九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捡起生锈的罗盘，试探性地注入一丝灵力。
　　戚晓：“我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神明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祂们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并且想要做出改变时，不管使用什么方法，都只会让自己更深地陷入命运的漩涡中。”
　　非白下降的速度很快，风“呜呜”地唱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伸手压住兜帽，额间的翠色宝石熠熠生辉。
　　“但是——”
　　“无法改变和想要改变，并不冲突。”
　　【触发任务：命运的轮转舞。】
　　【任务描述：命运是神明无聊的恶作剧，蒙昧者却信以为真，无畏者坚定自己的信念，立下有关“守护”的誓言。命运的神明在墓碑前悲泣，失意的诗人在苦闷中徘徊，守护者的利刃在污秽中闪耀——“起舞吧，不必理会命运的丝线、不必理会晦暗不明的未来。但是，请务必坚定自己的心。”】
　　【任务内容：见证命运的诗篇。】
　　【提示：诗篇共分为三部分（命运、诗人、守护）】
　　【检测到玩家处于组队状态，任务已共享。】
　　眼前的景物如同被蒸汽遮挡一般，流畅的线条突然扭曲起来。
　　片刻的恍惚后，邬九身前出现了一扇门。
　　无数的齿轮镶嵌在门上，彼此咬合、缓慢旋转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邬九：“我这里出现了一扇门。”他顿了顿，“和矮人族小镇那些建筑物的外墙很像。”
　　“你想，齿轮是彼此咬合的，一个齿轮停止运行，就代表其他大部分齿轮都要改变旋转的方向、或是直接停止运行。”
　　邬九恍然：“和命运的概念很相似。”
　　戚晓笑道：“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沉思片刻，突然道，“唔，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有个想法，‘狄芙尔的遗民’暂时没办法做，我们就先用这个任务练一下手吧。”
　　非白用爪子托起被龙翼扇飞的鸟雀，分神道：“我听斯图亚特说过，迦尔兰在过去，也被称为‘吟游诗人的故乡’。诗人这部分的线索，或许就在迦尔兰。”
　　邬九：“这扇门大概就是通往命运的门扉。”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部分诗篇了。
　　戚晓：“守护那部分就交给棠棠和惊雪吧，我和非白在迦尔兰找到落脚的地方，就给他们传信。”
　　三言两语分配完任务，戚晓沉默片刻，突然问：“师兄，你会不会生气？”
　　她慢吞吞坐正，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意味。
　　虽然戚晓已经在打算，找机会把整件事情说明白。
　　但自己主动说出来、和借他人之口被动说出来，到底是存在一些差别的。
　　而且…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这件事，应该是师兄把她救出禁区之后，她用玩笑般的方式说出来的。
　　不仅能随时镇压师兄过分多余的愧疚感，还能巧妙地把愧疚感转为好感，简直就是感情升温的不二利器！
　　可惜，她的算盘打得响亮，小罗盘却和算盘八字不合。
　　邬九只觉眼底发涩。
　　他眨眨眼，把眼中的泪意强行压下：“我当然会生气。”
　　“我气自己无用，气自己保护不好你，气我直到现在才找回那些记忆。”
　　戚晓一时哑然。
　　仿佛有一只兔子慢吞吞蹬了她一脚，又把手里的甜果子榨出汁，往她的心头浇灌。
　　又是无奈，又是欢喜。
　　她轻声道：“可是，师兄，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即使把机会再次摆到我面前，我依旧会那么做。
　　因为啊，在我心里，那个向我伸出手、带我入仙途的白衣小仙君，从来都是要待在洁白的云端。
　　我可以从污泥中爬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奔向你。
　　但我不希望你坠落。
　　——漂亮的星星、飘逸的云彩、耀眼的太阳，只要高悬在天空上，就是很好很好的慰藉了。
　　这些未曾言明的心意，化为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巫妖跳动的心火上。
　　小小的、粉色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
　　与之牵系的灵魂轻轻一颤。
　　邬九怔怔地捂住心口。
　　这一次，他终于落下泪来。
　　悲伤、压抑、苦闷。
　　命运或许也没有说错。
　　但现在，除了这些，他更想要和师妹见面，想要——
　　戚晓捧着心火，微笑起来：“师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想要一个抱抱。”
　　邬九闷闷道：“可以更过分一点。”我也很想抱着你。
　　所以更过分一点，向我索取更多。
　　戚晓：“真的吗？——哔——也可以吗？”
　　非白：“师妹你说了什么恐怖的话啊系统都自动消音了！”
　　勤勤恳恳听墙角的小黑龙，差点没在空中当场宕机，继而演变出一场空中飞行事故。
　　不，其实离宕机也不远了。
　　毕竟小黑连停顿都忘记了。
　　“这、这个暂时还不行。”巫妖的耳尖悄悄漫上羞意，“但是…可以。”
　　后面的两个字被他念得很轻，几乎要被风声盖过。
　　好在精灵耳尖。
　　戚晓垂下眼，唇角笑容狡黠：“欸？一次不够。”她鼓起脸颊抱怨，“别人英雄救美都是以身相许欸，虽然师兄你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一直这么吊着我的胃口，也太过分了吧？”
　　邬九被她闹得面红耳赤，声音也软了下来：“那、那随时都可以，不对、不能在大庭广众的地方。”
　　非电灯泡白：我听不清，但大受震撼.jpg
　　只凭捕捉到的直言片语，某位一直暗戳戳磕CP的小师弟，便陷入了意想不到的狂喜之中。
　　他之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戚晓眯起眼，锤了非白一下。
　　她的声音依旧很柔和：“去吧，师兄，我在迦尔兰等你。”


第115章 
　　邬九睁开眼, 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烈火之中。
　　“当，当，当——”
　　少年面带病色, 抡铁锤的动作稍显滞涩，每抡三下，便要停下来喘一口气。
　　握锤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他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般, 仍旧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门帘被掀开, 北风卷着风雪灌进来, 比少年矮上一头的矮人呵出一口白气，语带不满：
　　“克莱尔, 你该休息了。”
　　发现少年没有反应, 他又提高了声音, 再次道：“克莱尔, 你该休息了。”
　　他跳起来，劈手夺过铁锤。
　　“还差一点，父亲。”话说到一半, 克莱尔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这是可以指明方向的罗盘，只要有这个，小矮人们就再也不会在森林里迷路了。”
　　矮人骂骂咧咧地推开他：“我捡回你这个讨债鬼，不是让你给那些捣蛋鬼们做牛做马的！”他很轻松地抡起铁锤，“接下来要怎么做？”
　　克莱尔露出一个稍显局促的微笑：“只需要再敲打几下就可以了, 这只是它的外壳。”
　　“圆形的，是吧？”矮人把铁锤重重地砸向烈火。
　　他的动作很快, 原本就已经有了大致轮廓的铁块逐渐被捶打成形。
　　矮人用钳子把滚烫的铁盘浸到冷水中, 转眼看向克莱尔：“之后要怎么做？”
　　克莱尔翻箱倒柜一阵, 拿出一块磁石。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上面已经磁化的钢针，把它安放在铁盘的中央。
　　邬九恍然。
　　——这是罗盘的雏形。
　　他挺新奇地打量着自己目前依附的物件。
　　没错，他现在并没有实体。
　　可以理解成“灵魂出窍”的状态，但是依附的物件怎样，并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就像刚才，罗盘外壳被锻造出来的过程中，他没有丝毫感觉。
　　很新奇。
　　但是，这也代表着，他大概率是没办法干涉这次的命运了。
　　邬九决定静观其变。
　　磁针在刻意露出来的凹陷处滴溜溜打了个转，便无声地指向南方。
　　克莱尔捧着罗盘，刻意换了几个方向。
　　指针在缓慢转动后，依旧指向原本的方向。
　　克莱尔长舒一口气：“成功了。”
　　矮人放下手里的铁锤，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该去休息了，最近天气寒冷，锻造炉旁边再暖和，也不能多待。”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趁现在还有力气拿得起锻造工具，多做一些有用的东西，对大家都好。”
　　克莱尔小声嘀咕着。
　　他垂下眼，盯着手里的罗盘，眼神放空。
　　矮人常年锻铁，听力并不好。
　　他狐疑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便宜儿子：“你在说什么？最近是不是又开始偷偷练剑了？”
　　“您真是会开玩笑。”克莱尔苦笑，抬起自己拿着罗盘都在发抖的手，“这只手看起来，像是可以拿剑的样子吗？”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矮人把这个可怜的、重病的小鸡崽塞到暖烘烘的被窝里：“那可不一定，你连铁锤都敢拿。”
　　他瞥了眼放在墙角的长剑，目光柔和了一点：“小克莱尔，不用担心，我会请来教廷的牧师、也会邀请远方的精灵——总有人会治好你的。再不济，我们就去祈求掌管命运的神明。”
　　克莱尔缩在被窝里，栗色的头发显得蓬松又凌乱。
　　他弯起眼，微笑起来：“是的，父亲，我不会离开你。”
　　矮人摸摸他的头，转身出门。
　　——为了筹措儿子的药费，他还有好几笔订单要完成。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房间里的光线陡然昏暗下来，只有壁炉中的火光跃动着，映出少年愈发苍白的面庞。
　　他慢慢闭上眼，呓语道：“抱歉，父亲，我撒谎了。”
　　待在床头柜上的罗盘，沉默地注视着一切。
　　这里的时间流速大抵是调了个倍速，剧情过得很快。
　　体感上还没有过去多久，邬九已经摸清楚了少年的底细。
　　名为“克莱尔”的人类少年，因为先天性的疾病被亲生父母遗弃，路过的矮人捡走了他。
　　“克莱尔”在矮人的语言中，意为上天的赠礼。
　　小克莱尔在养父的细心呵护下长大。
　　他拥有剑术上的天赋、也有锻造上的才能。
　　矮人并不介意自己拥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儿子，甚至还会和老友炫耀。
　　“克莱尔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他的父亲说。
　　“克莱尔哥哥性格温柔、个子高、对我们还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小矮人们说。
　　“克莱尔？我勉强承认他很优秀，但我一定会追上他的！矮人族的长老总不能让一个人类当去。”他的对手说。
　　矮人们把他当成家人、当成同胞、当成憧憬的对象。
　　这样的克莱尔，并不希望成为引导一族的长老。
　　他更希望成为一名锻造师，带着自己的便携小炉子、还有一把长剑，游历整个大陆。
　　他的梦想破碎在成年的那一天。
　　在那时，人类十四岁就可以成年。
　　小矮人们提前为克莱尔做了一个大蛋糕，当他们围着克莱尔，唱着“生日快乐”时，克莱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这之后，他的身体就渐渐衰弱下去。
　　先是和剑术老师对练的时候，被轻而易举地挑飞了长剑；
　　再是锻造东西的时候，手里的铁锤从手中脱落，砸在烧红的铁板上；
　　最后，他握住任何一件东西，手都会发抖。
　　这是一种名为“神明之子”的病症。
　　在更古老的传说中，患有这种病症的孩子，往往是被神明喜爱的存在——所以神明不愿意让他过久地停留在人世间。
　　神明之子，最耀眼的那一日，也是开始凋零的那一天。
　　不出三年，神明心爱的孩子便会被唤回神明的国度。
　　死亡，也就是永恒的长眠。
　　克莱尔今年十六岁，距离他的下一个生日，只剩下半年。
　　捱过寒冷的冬日，克莱尔被裹上厚厚的春衣，终于获得了外出行走的许可。
　　他捧着罗盘，进入了森林中。
　　谁也不知道，克莱尔的磁针是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的。
　　罗盘最初设计出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他外出游历时，不至于迷失在森林中。
　　他循着罗盘指向的方向，在森林的南方，和一位神明相遇了。
　　司掌命运的神明。
　　神明在最初并不存在明确的性别，命运的神祇笑着询问人族的聚居地在何方。
　　“我正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眷族，唔…我看你命不久矣，要不要当我的眷者？”
　　神明用玩笑般的语气问。
　　克莱尔摇头：“不，虽然我的父亲有过寻求您帮助的打算，但我并不赞同这么做。”
　　这和神明之前遇到的情况不太一样。
　　大部分人都会祈求命运的垂怜，或是直接请求神明改变原本“不完美”的命运。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说。
　　如果那时候有邬九记忆中的那种话本，大概可以用“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来形容。
　　神明发出了一连串的提问：“为什么？你不希望改变自己早逝的命运吗？明明你还有那么多留恋的事物、拥有那么令人讶异的天赋？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眷者，我赐予你长久的生命，你能做的事，比大多数人多得多。”
　　“我需要付出什么呢？”克莱尔并没有被言语轻易地引诱，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神明，“命运是一架天平，所有的馈赠都要明码标价——所有被您赐予‘恩惠’的人，都这样说。”
　　神明并不在意少年的质问。
　　恰恰相反，这也证明，眼前的这个少年，切实地考虑过向祂请求帮助，只是因为手中的筹码、抑或是天平上的砝码没有达到预估，才心生退意。
　　祂轻快地微笑起来：“你手里的罗盘就很好。”
　　克莱尔沉默了很久。
　　他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位神明。
　　“我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反抗命运。由他人所影响、主导、操纵的命运，于我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会磨灭我的意气、挫伤我的锐气——我不想做被命运的丝线所操纵的傀儡，我想要做克莱尔，只是克莱尔。”少年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神明本该为这样不知趣的人类感到恼怒。
　　但克莱尔很快又道：“我们来打个赌吧。”
　　命运的神明发出快活的叹息：“我喜欢打赌。那么，赌注是什么？你自己吗？”
　　——祂笃定自己会赢。
　　的确，祂能够看穿命运、能够窥见有关未来的吉光片羽，胜利的曙光在未开始之前，便照耀在了祂的身上。
　　克莱尔道：“我将会把您带到一个迷宫。”
　　他伸出手，把手中的罗盘交付给神明。
　　“请您以人类的身躯从我的迷宫中走出来吧，这是用来辨认方向的罗盘，如果您可以不动用神力走出来，便随意地安排我的命运，如果您是以神明的身份走出来，便让我继续同这命运对抗。”
　　无聊的神明答应了这个提议。
　　他们一同踏过潺潺的溪水，穿过郁郁葱葱的丛林，来到了一片矿石构成的天然迷宫。
　　命运的神明化作一名普通的人类，拿着罗盘，走入迷宫之中。
　　克莱尔等待着。
　　三次日落月升之后，他在临时搭建的篝火旁打了个哈欠，把收集到的水源和食物通通打包，循着之前刻下的标记，走入迷宫中。
　　在某个死角，他找到了垂头丧气的神明。
　　“忘记约定时间了。”少年笑着递出手里的包裹，“好啦，神明大人，不要沮丧。其实是罗盘有一点问题——这里埋藏着许多天然磁石，磁针会不断地改变方向，所以你才会在一个地方打转。”
　　人类之躯的神明愤愤地抱着食物，开始狼吞虎咽：“狡猾的人类！”
　　克莱尔并不生气：“神明大人真的没有动用神力。”轻声诉说完自己的诧异，他笑了起来，“不过，是我赢了。”
　　“说话算话，我不会干涉你的命运。”神明道，“我会好好地注视着你——你就努力和病魔搏斗吧！”
　　祂咬了一大口果子泄愤。
　　克莱尔顺手拍拍神明的头：“我会努力的。”
　　突然，他手一僵。
　　“你在做什么？你居然摸神明的头！”神明大人尖叫起来。
　　“啊。抱歉，我身边都是小矮人，你蹲着的时候和他们的身高很像。”
　　这个解释还不如没有，神明的脸色更黑了。
　　罗盘的指针慢悠悠旋转着，隐约预示着晦暗不清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命运那家伙完全是在单恋嘛。”——buy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创世神。


第116章 
　　执掌命运的神明从不说谎。
　　曾经有虔诚的信徒询问自己寿命的长短, 神明望着纷繁相连的命运线，给出“命不久矣”的回答。
　　信徒怒气冲冲地离去，发誓不再信仰命运的神祇, 却在砸毁所有的雕像时，被落下的石块击中脑袋，当场身亡。
　　信徒的子女在神像前恸哭。
　　“神明啊，倘若您不给出那样的回答, 父亲也不会踏入死亡的国度。”
　　神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边的命运线, 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不, 我亲爱的孩子们。”
　　“倘若我给出‘你会长命百岁’的回答，你们会在五年后对他的财产产生贪欲, 继而用神像砸死睡梦中的父亲。”
　　“倘若我说‘你当小心身边的雕像’, 他会在恐惧中命令仆人搬走所有雕像——在搬运的过程中, 两位仆人发生了争执, 在他们争吵的过程中，雕像随着楼梯滚下去，正好把你们的父亲压在下面。”
　　“你们瞧, 命运就是如此滑稽。”
　　“所有的存在, 都身处命运的湍流中，我们注定要触礁，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罢了。”
　　信徒的子女发问道：“您也不能改变它吗？”
　　“我可以把那块小石头挪远一点。”神明看着他们希冀的眼眸，微笑起来。
　　“当然，这得看你们可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JS
　　神明的回答无法让他们满意。
　　信徒的子女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您已经是神明了, 为什么还要向我们索取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
　　听完神明的讲述，少年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已经是夏季了, 他身上的衣服依旧裹得很厚, 当神明裸着足在溪边降温时, 他只是坐在树荫下，低头写着手札。
　　神明很想肯定他的话。
　　但看到他的样子，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春天结束时，一位精灵被红龙带着，顺带着绑架了一名光明牧师，造访了这里。
　　很可惜，他们都对克莱尔的病症束手无策。
　　也就是说，在夏季结束时，克莱尔的生命就会走向终结。
　　“喂，我说，你又不是亚特兰蒂斯的那位王族法师。人家作为神眷者，都是救了一堆人，才能被成功转化为英灵。你一不是我的眷者，二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要是你死了，那可就真的没了。”神明嘀嘀咕咕地鞠起一捧水，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过，“我可没办法像狄芙尔对待眷者那样，把自己的血液分给你，再说那玩意儿也不能包治百病。”
　　克莱尔只是笑。
　　阳光落在他的手札上，用鹅毛笔写就的字体漂亮清晰——那是他准备留给家人的礼物。
　　神明更生气了：“笑笑笑！你快死啦！我从不说谎！”
　　“好的好的，神明大人，我自己也知道。”
　　“不过啊，看到我这只叛逆的小虫子走向死亡，您为什么会难过呢？”
　　少年发出无奈的叹息，冲神明招招手：
　　“好啦，不要难过，要摸摸头吗？”
　　神明恶狠狠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小猫小狗吗！”
　　祂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身回了众神之殿。
　　——至少三天不理睬这个可恶的家伙。
　　命运的神祇这样思考着，陷入了梦乡。
　　等到祂再次醒来，却发现大地已然一片银装素裹。
　　众神之殿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一样。
　　神明顾不上依旧□□的双足，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雪地上，祂敲开克莱尔家的大门，开门的却是一个拿着铁锤的矮人。
　　那是克莱尔的父亲。
　　“他度过了一整个秋天。”矮人带着神明穿过冰冻的溪流，走过挂满冰棱的树林，“在冬天来临时，有人类想要进城，抓捕矮人。”
　　“克莱尔拿起了剑。”
　　神明只觉荒谬：“他拿着笔都费力，怎么能拿起那把精铁铸成的长剑？”
　　祂曾经去过克莱尔的家中，在角落里看到过那把落灰的长剑。
　　虽然少年把它放在了最隐蔽的地方，但每次目光掠过时，都显得格外怅然。
　　他再也没办法拿起长剑，一如那个破碎的梦想。
　　矮人道：“用比较大众的观念来说，这是回光返照。”这位骤然苍老的父亲在无名的墓碑前停下脚步，“但我们是矮人，在矮人的观念里，这是勇气所缔造的奇迹——克莱尔想要守护我们的心，从无半分虚假。”
　　“我一直都为他感到骄傲。”
　　“在成为神明之子前，他是我最宝贵的儿子，是我此生最高的杰作。”
　　神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墓碑。
　　石碑上没有镌刻姓名。
　　这是矮人族的风俗。
　　他们认为，名字这种东西应该被镌刻在人们的心里，不必留在迟早会被风沙抹平的石碑上。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我与命运抗争过，它已足够波澜壮阔。若是有神明走到我的墓前，不必悲伤，这是我所希冀的结局——由我影响、主导、操纵的命运，将会陪伴我进入永恒的安眠。”
　　“唉，小姑娘，克莱尔那家伙，大概是没办法给出什么承诺，所以才对你说了一些让人生气的话。”矮人笑着摇头，“他没有和人类的女孩接触过，按他的性格来说，他肯定干过不少蠢事。”
　　“小姑娘？”神明怔怔低头。
　　矮人没有听到这句呢喃，他转身，踏上了归途：“你一定还有一些话想要说。”
　　神明没有明确的性别。
　　但当祂们爱上某个存在时，便会为此转换成与之对应的性别。
　　命运的神明化作女身。
　　——在心爱之人的墓碑前。
　　命运女神触摸着石碑上的小字，这才发现，与自己有关的命运，早就在很久以前便晦暗不明。
　　命运的神明落入命运之中，也无法保全与祂相关的命运。
　　地底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
　　摆满鲜花的石台向两边打开，缓缓升起的平台上，摆放着一只崭新的罗盘。
　　神明拾起它。
　　留声晶石播放出少年轻快的声音：“希望神明大人恰好迷路到这里，请带走它吧，这是给你的礼物。放心，附近没有会影响指针的磁石。”
　　命运的神明在墓碑前悲泣。
　　泪水滴落在罗盘上，赋予了它神器的职责。
　　命运女神的指引，自此成形。
　　【诗篇命运 （已见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作为赫兰帝国的属地，迦尔兰和勇士之城、迎城都有接壤，气候和地理位置都很适合种植业的发展，北部临海，渔业发达。
　　这里的居民向往浪漫与自由，大多数都是乐神的子民。
　　和邬九切断通讯后，戚晓闲着没事，开始给非白科普这些大陆知识。
　　高度下降得差不多了，她收走变大符，拎着突然变小、因为适应不过来开始无助扑腾的师弟，在空中一跃而下。
　　这里很靠近精灵之森，树木的灵性比其他地方更强。
　　没等戚晓开口，便有树藤自发地凑过来，在半空中织成一道阶梯。
　　精灵落在绿意盎然的台阶上，慢悠悠地拾级而下。
　　非白：……
　　龙崽小小的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迷茫：“这是话本子里妖修公主的待遇吗？”
　　戚晓：“请叫我精灵勇者，谢谢。”
　　插科打诨后，戚晓无奈摇头：“迦尔兰的西边就是精灵之森，唔…毕竟我也算是生命树的宠儿？”
　　非白：“刚才在空中看到的那棵树，就是生命树啊。”他有些疑惑地歪歪头，“精灵之森的防线看上去很森严。”
　　师姐说话之前他还不敢确定，现在一想，那分明就是师姐设计符阵的风格。
　　戚晓道：“那是之前设置的，外面有一些精灵血液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能包治百病的传言，再加上一个生命树，精灵之森的边缘总是摩擦不断。”精灵看向北方，平静道，“部分想要精灵血液的贵族，会刻意让雇佣的人绕开陆路，转而从迦尔兰走水路，从北边的海上前往精灵之森。”
　　提到精灵血液，戚晓微微一顿。
　　已经被遗忘的记忆缓缓浮现，她沉吟道：“忘记给哥哥传信了。”
　　在她还身处精灵之森的时候，曾经有一波人袭击精灵之森，为首的法师用禁法攻击了笛。
　　她压制住那名法师后，还没来得及询问出什么，法师就自爆了。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调查这件事，直到游历的路线临时拐到克罗地亚，真相才浮出水面。
　　——那是梅林手底下的牧师，所谓的图腾，其实就是光明教廷特有的太阳纹章。
　　“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联系一下大家吧。”
　　定下之后的行程，戚晓把非白放归空中：“先去迦尔兰，至少打听一下吟游诗人的位置。”
　　非白对此没有意见，他看了眼昏沉的天幕：“飞行的时候没有感觉，游戏里的时间流速真的好快啊。”
　　“好像也还好？”没有001在身边，戚晓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体感。
　　非白：“说起来，师兄都下线好几次了，师妹你一次都没有下线过啊。”他对师姐的习性心知肚明，“和之前假装闭关，实际上废寝忘食玩晶石一样。”
　　戚晓：“我有控制营养摄入。”她反驳得理直气壮，“你不也一样？小黑啊，你不能总是黏着我们。”
　　他们一边斗嘴，一边往迦尔兰的入口走。
　　夜幕降临，通往迦尔兰的小径在树影和山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
　　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响起——
　　一道黑影猛地从林中窜出！
　　作者有话说：
　　【神祗资料命运女神已录入图鉴】
　　【神祗资料命运女神】
　　命运是神明的无聊的恶作剧，干涉命运的神明热衷于将一切明码标价，直至遇到一位命不久矣的少年。少年擅长机械，与神明定下一个赌约——“请您以人类的身躯从我的迷宫中走出来吧，这是用来辨认方向的罗盘，如果您可以不动用神力走出来，便随意地安排我的命运，如果您是以神明的身份走出来，便让我继续同这命运对抗。”无聊的神明答应了这个提案，却不曾知晓少年早已在迷宫中埋下磁石，神明输给了少年，接下来的时光便以观察少年与病魔对抗为乐。逝去的少年留下了罗盘，不曾干涉过少年命运的神明带走了它，以女神的姿态现身人前。
　　因为和剧情重合比较多，所以这一段就放在作话啦，可以帮小天使们节约1个币（应该）！顺便再送小天使们一朵机械小花ovo


第117章 
　　【别提了, 这条商路早就走不通了，迦尔兰的外围有一条梦魇蛇。】
　　电光火石间，牧师与好友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戚晓一手背到身后, 一手拎起飞得摇摇晃晃的小龙崽，侧身往旁边一跃。
　　弓弦轻微振动着，金绿色的流光疾射而出！
　　藤蔓自四面八方涌来，无声地簇拥着精灵, 如同翻涌的蛇潮。
　　真正的蛇在他们对面, 粗壮的尾部蜿蜒在小径上, 蛇身竖着“站立”起来，脑袋两侧的骨翼怒张着, 像是在威吓。
　　它的身边布满黑色泥浆, 落在草地上, 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草木迅速枯萎。
　　冰冷黏腻、还带着深渊的气息。
　　【您遭遇了领主级BOSS。】
　　【深渊领主：梦魇蛇已录入图鉴。】
　　“啧，领主级。”戚晓拧眉，“失策了。”
　　这是在克罗地亚就探听到的消息, 虽说她记在脑子里了, 但一直都没有空出时间来整合，这才导致遇到这种无妄之灾。
　　但凡她把这些信息好好地梳理起来、记在心里，就不会让非白在这里降落。
　　“我的问题。”戚晓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小黑，你能对付吗？那里的草木在求救, 这里毕竟是生命树笼罩的地方，精灵有义务帮助它们。”
　　小龙崽无声地化为人形。
　　他点点头, 强化力量的龙语自喉间涌出。
　　漆黑的龙爪直直挥向梦魇蛇！
　　梦魇蛇的表皮被划破, 乌黑的血液从中涌出。
　　戚晓将木系灵力注入周围的草木中, 眉心紧蹙。
　　草木有灵，接受她的帮助后，几乎都反馈着“焦急”“担忧”的情绪。
　　——明明现在是非白占优势，梦魇蛇的血条也在逐步削减。
　　不对。
　　戚晓看向梦魇蛇流出的血液，瞳孔一缩。
　　那些血液没有洇入土壤，而是突兀地环绕在蛇腹下。
　　污浊的、黏稠的血液，像是吞吃了大量污秽的史莱姆。
　　血液小幅度地鼓动着，如同即将孕育出来的、某种可怖生物的心跳。
　　“咚，咚，咚。”
　　草木通过交错的根系，传递着它们感知到的生命迹象。
　　戚晓：“退后！”
　　非白听到指令，毫不恋战，脚尖在梦魇蛇的脑袋上一蹬，借力急退。
　　藤蔓适时涌上，挡住梦魇蛇挥来的长尾。
　　“除秽符，起。”
　　玄奥的字符在空中成形。
　　异变突生！
　　梦魇蛇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自血液中爬出无数黑色的小蛇——
　　【梦魇蛇进入狂化状态。】
　　【狂化状态中，梦魇蛇将会伴生小型梦魇蛇群作为辅助。】
　　【提示：请不要直视它们的眼睛。】
　　“眼睛？”非白迷茫地看过去，“刚才我和它对视过，没出什么问题啊？”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僵住了。
　　【您与小型梦魇蛇对视了。】
　　【玩家：非白进入麻痹状态。】
　　非白语带惊恐：“师姐！你不要看！好恐怖！刚才我看到的眼睛都是它们的鼻孔！它们的眼睛在脑袋顶上！”
　　麻痹状态是逐步蔓延的，他只来得及说完几句话，便彻底僵在了原地。
　　戚晓：……
　　虽说局势紧张，但她还是不合时宜地为自家愚蠢的师弟感到丢脸。
　　提示都快标红加粗放在他们面前了，居然还能这么大大咧咧地看过去。
　　“真是的。”戚晓闭上眼，取下腰间的竖琴。
　　除秽符似乎行不通，她打算用光之颂试试。
　　虽说光之颂是BUFF加成的诗篇，但好歹还和光明类术法沾点边。
　　眼下棠棠不在身边，遇上这种牧师才能祓除的东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闭上眼之后，她感知到的世界应该是一片漆黑的。
　　一双竖瞳在漆黑的视野中缓缓亮起。
　　梦魇蛇，是带来梦魇的蛇群。
　　它来自深渊的最底部，拥有在梦境中穿梭的能力，
　　睡觉的第一步是什么？
　　——闭上眼。
　　戚晓死死地咬住舌尖，却无法挪动开始僵冷的手指。
　　【您与梦魇蛇（本体）对视了。】
　　【玩家：破晓进入石化状态。】
　　【提示：石化状态彻底蔓延后，玩家将陷入“假死”，请尽快解除该状态。】
　　队友的状态是实时播报的，戚晓能感觉到腰间用来传讯的晶石在隐隐发烫。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宋惊棠身处翡冷翠，她之前给出的传送符只标记到克罗地亚，离这里很远。
　　更何况，棠棠还没有完成学习，能不能出翡冷翠都是个问题。
　　树木摇曳着，向远方的生命树传递消息。
　　它们的根系错综复杂，真正抵达精灵之森，还需要一段时间。
　　湿冷的气息近在咫尺，即便没有睁开眼，精灵过于敏锐的感知能力，也足以让戚晓估算出梦魇蛇和自己的距离。
　　她心中苦笑。
　　不知为何，梦魇蛇没有选择继续攻击。
　　枯叶碎裂的声音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中，蛇潮开始散去。
　　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
　　戚晓听见有人“咦”了一声，周围的草木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声。
　　那人用指尖拨开春神之眸，轻轻点在她的额心。
　　“明/慧之音。”
　　短促的笛声后，僵冷的四肢开始恢复知觉。
　　【石化状态解除。】
　　树影斑驳，骤然明亮的视野中，戚晓对上了一双天蓝色的眼眸。
　　青年拎着一盏提灯，冲她露出一个笑来：“看来症状不是很严重。”
　　他道了句“失礼”，往后退了几步。
　　提灯中的火焰欢快地跳动着，映出青年萦绕着轻愁的眉眼。
　　他的样貌很漂亮，却没什么攻击性，浅苍色的长发编成一条长辫，悬挂着音符的银链在末尾处绕了几道，走动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戚晓有点在意刚才的笛声。
　　——之前大比的时候，她遇上过从其他界域前来的修士，其中就有役使腾蛇的，本命的法器就是一支长笛。
　　笛声起，腾蛇狂舞着张开血盆大口的场景，至今是她的噩梦之一。
　　青年解除她的石化状态后，便走到了非白的身边。
　　同样是把指尖点在非白的额心。
　　他拿起一枚叶片，在唇边轻轻吹奏着。
　　是叶笛。
　　戚晓恍然。
　　这一次，她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下来了。
　　生命树赐予她被森林庇护的祝福，所以森林的一切都不会对她说谎。
　　那枚叶片没什么玄机，它是万千树叶中的一片，在没有月亮的夜晚被随手摘下，成为了施法的媒介。
　　戚晓行了一个精灵族特有的礼节：“感谢您，赞美乐神。”
　　乐神多拉，喜爱音乐的神明。
　　祂的子民大多使用可以发出声音的“乐器”作为施法媒介，据说在神明尚且行走于大陆的时候，乐神会挑选格外具有音乐天赋的子民，作为自己的眷者。
　　她能记得这么清楚，主要是…之前她在众神之殿“一展歌喉”的时候，除了雅度尼斯，这位神明最崩溃。
　　据说乐神格外喜欢精灵族，因为精灵族拥有很强的乐感、也很有艺术天赋。
　　可惜祂不敢和顶头上司抢眷族，只好选择了距离精灵之森最近的区域，作为自己的大本营。
　　有神明带头，精灵来迦尔兰交易物品的时候，只要愿意多说几句话、或者稍微弹奏一下乐器、唱几句歌，就能得到挺大的优惠。
　　和人类的关系没那么紧张的时候，精灵们其实挺喜欢来迦尔兰玩的。
　　倒也不是占便宜，毕竟精灵手头上的货币都很贵重。
　　——对精灵来说，能和人类这样亲如一家地相处，是很珍贵又有趣的体验。
　　青年侧过身，只受了她半礼。
　　他看上去有些恍惚：“啊，没事，居然是真的精灵啊。”
　　戚晓：？
　　精灵还能有假的吗？
　　她有些无奈，但对方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好伸出手，挽起耳边的碎发：“货真价实。不过只能看看，不然我的恋人会吃醋的。”
　　她后退一步：“我是破晓，再次感谢您。”
　　“叫我莱茵就好。”青年笑着摆摆手，“这方面的知识我还是了解的。”
　　他瞄了非白一眼。
　　戚晓：“不是他。”
　　非白：“不是我。”
　　莱茵愣了一下。
　　他抖动着肩膀，一直萦绕在眉心的轻愁悄然散去：“抱歉，是我误会了。”
　　青年拎着手里的提灯，拨开灌木丛：“跟我来吧，那条梦魇蛇是一年前突然出现的，好在它的行动轨迹有迹可循，所以我们又开辟了一条小道。”说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文书还没有下来，所以只能偷偷走。”
　　在赫兰帝国，辖地额外开辟道路是需要走流程的——地图上标注的路线、行商队伍的轨迹、信使的路线规划……和道路变动息息相关的东西很多，在所有变动都落实前，文书上的许可就不会颁布下来。
　　所以莱茵才会说“偷偷”。
　　戚晓了然，拉上还想细问的非白，迅速跟上他：“难怪我们走了一路，都没有看到什么人。”
　　莱茵道：“你们来得巧，最近是奏鸣季，大家都在筹备乐曲，不太出门。”
　　“奏鸣季？”
　　“类似典礼活动吧，不过会持续一整个冬季——啊，迦尔兰的气候就是这个样子，一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的。但人总是要休息的嘛，所以就用来举办活动了。”莱茵回答得轻描淡写。
　　明白了，乐神的子民比较咸鱼。
　　戚晓对此很感兴趣：“详细说说？”
　　莱茵很熟练地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两枚果子，往他们手里各塞一个：“你们亲自体会一下就知道了。先把这个吃掉，和梦魇蛇对视会留下一点后遗症，你们还得喝一段时间的汤药——唔，这段时间就住在教堂吧。”
　　非白盯着手里的果子，突然叹了口气。
　　“我有点想念斯图亚特了。”
　　戚晓：“触景生情？”
　　她咬了一口果子：“虽然塞果子的动作很像爹咪，但清醒一点，代餐的话，爹咪会哭的。”
　　……
　　斯图亚特打了个喷嚏。
　　001被浮空魔法托在他身边，侧头用翅膀在他面前挥挥：“小斯感冒了吗？是不是地下试炼塔太冷了？”
　　小乌鸦这段时间被投喂了不少好吃的，看上去更像一个蓬松的毛团了。
　　它看向下方：“小雪加油！”
　　小雪本人正在被一堆四处滚动的乱石追得满场乱窜。
　　宋惊雪：“他一个英灵怎么会感冒！”
　　作者有话说：
　　手机写有点慢qwq让小天使们久等了！这章留言的都发一个小红包！（零号机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忏悔）


第118章 
　　“到了。”莱茵停下脚步。
　　树林中一片岑寂, 月亮悄悄探出头，洒落的清辉照映在树藤上，如同一幅古旧的画卷。
　　提灯中的烛火摇晃着, 映出青年带笑的眼。
　　他伸出手，拨开树藤。
　　遥遥的，有歌声响起。
　　城中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音符装饰遍布街道, 形似喇叭的夕颜花盛放在每一个角落。所有建筑的门口都摆放着一个木架, 各式各样的乐器被随手安置在上面, 木架的顶端镶嵌着样式不一的八音盒，夜风捎来叮叮咚咚的乐声。
　　巨大的竖琴雕像屹立在广场上, 底座处倚靠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 脊背处圈起一对巨大的羽翼。
　　【区域地图（迦尔兰）已点亮。】
　　【迦尔兰当前声望值：60】
　　【NPC印象已更新。】
　　迦尔兰的初始声望值意外很高。
　　戚晓只是稍加思索, 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一来, 乐神的子民对精灵抱有天然的好感度；
　　二来，作为赫兰帝国的辖地，迦尔兰居民的态度、同样受赫兰王室的影响。
　　莱茵微微侧过头, 远处的灯火倒映在他天蓝色的眼眸中, 像是清晨天幕上尚未隐去的星子。
　　“欢迎来到迦尔兰，在此之前——”
　　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请先出具一下引路文书吧。”
　　和某个居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继而直接到对方家里拜访——在赫拉帝国，如果两者不是来自同一片区域，这种事几乎称得上天方夜谭。
　　赫兰帝国国内形式复杂, 因王室不作限制，国民信仰的神明各不相同, 经常闹出大大小小的矛盾。
　　举个例子, 一位信徒信仰的神明为结缘神, 该神明会赋予信徒“变男变女真奇妙”的能力，信徒以当前形态与异性进行较为亲密的肢体接触后，就会维持当前的状态一段时间，如果是和同性接触，就会在一天内转换性别。
　　单看是没什么危害性的，但是如果结缘神的信徒和纯白之花撞到一块，那可就是一场血案了。
　　纯白之花，护佑纯洁少女的神明，信仰祂的女孩会保持身心的纯洁，一旦与异性亲密接触，就会陷入暴走状态。
　　过去，一位结缘神的信徒想要维持男性的姿态，就在大街上随便挑了个女孩握手。
　　好巧不巧，被挑到的正是纯白之花的信徒。
　　柔柔弱弱的女孩看上去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被握手的时候除了惊愕，脸上还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然后她“瑟瑟发抖”地后退了几步，扬起粉拳——
　　把对面揍飞了。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所以赫兰帝国一向都是把信仰不冲突的居民划分在一块区域，很少有大规模的人员流动。
　　为了方便统计和管理，预防各种矛盾的发生，进入从来没有到达过的区域，是需要出示引路文书，证明自身安全性的。
　　戚晓在储物手环上一抹：“这是我的。”她随手指向非白，“他来自龙谷，是精灵族的贵客——龙谷一向排外，也不耐烦走人类的流程，要不把他当成动物看？”
　　非白：“我听得到哦。”
　　不过他手头上确实没有文书，想了想，没什么包袱的小黑迅速变回小黑龙，慢悠悠飞在半空中。
　　戚晓手里的文书是由埃娜德亲自写成的，为了防止辖地的官员弄出各种幺蛾子，破坏好不容易拉拢来的情谊，皇女殿下在信中明确提到了精灵的身份和能力、清楚交代了辖地应该给出的待遇。
　　莱茵看完后，把文书交还给她。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了，请跟我来吧，破晓大人。”
　　突然转变的敬语让戚晓有些不适应。
　　她眨眨眼，缓声道：“不需要这样，叫我破晓就好。”她把飞得摇摇晃晃的非白拎在手上，“莱茵是这里的执政官吗？”
　　要知道，文书的审核一般都是由当地的主事人负责的，莱茵看完文书就能把他们带进城里，足以表明他的身份。
　　莱茵看上去有些诧异：“迦尔兰没有执政官。”
　　戚晓：“咦？”
　　“啊，这样说的话可能有一点歧义…总之，迦尔兰的管理结构比较复杂，负责对外交流、和王室定期联络的是贵族，负责内部稳定、人员审核这种琐碎事务的是教堂，另外还有驻扎在城中的狮鹫团——他们会接一些付费委托，但也是迦尔兰的保护伞。”莱茵简单解释了一下，“我能遇到你们也不算偶然，毕竟是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平时采药的时候，我会稍微注意一下城外的状况。”
　　“和前辈手札上提到的三权分立有点相似。”戚晓点头，表示理解。
　　非白：“这样看的话，上层结构相互制约与平衡，确实很适合稳定发展。”
　　他们说的话有点难懂，莱茵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戚晓盯着广场中央的竖琴雕像，若有所思地敲敲至高赞歌：“这个雕像和你很像啊。”
　　至高赞歌：……
　　神器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万一雅度尼斯真觉得它和乐神有一腿，那它干脆一直跟着小精灵得了！
　　至少小精灵再生气也只是把它变成唢呐，雅度尼斯那家伙会把它的琴身变成各种古怪配色的！
　　戚晓本来也没打算从它这里问出来什么，很快就把这点小插曲抛到脑后。
　　她企图从莱茵这里套到一点任务信息：“说起来，迦尔兰这里有比较出名的吟游诗人吗？”
　　“吟游诗人？”莱茵沉思片刻，“真要说的话，就是爱喝酒的尼亚——人类没办法拥有精灵那样美好的音色，所以吟游诗人在奏鸣季上的表现一直很平凡，在很多年以前，迦尔兰就没什么人愿意捧这个饭碗了。”
　　他怅然道：“尼亚人不坏，但他的梦想注定没办法实现，只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好让内心不那么痛苦。”
　　“梦想？”
　　“尼亚希望让那些有关神明的古老传说，以诗歌的形式传播。”莱茵叹息，“但那实在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写在纸上，就能摞起很高一叠。迦尔兰的居民很喜欢他弹奏的竖琴，但尼亚的诗歌实在让人昏昏欲睡。”
　　戚晓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她弯起眼：“在哪里可以见到尼亚？”
　　莱茵瞥了她一眼：“尼亚一年四季都待在酒馆里。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得先喝一剂汤药，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牧师先生对于病人的身体状况很重视，不由分说地把他们领回了教堂。
　　一碗汤药下去，精灵和龙在客房睡得东倒西歪，活似被人药晕。
　　等戚晓从睡梦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角落里的小炉子煮着粥，非白趴在软垫上，慢吞吞用鳞翅给炉子扇风。
　　戚晓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拦腰。
　　窗外是瑰丽的云霞，屋里氤氲着米香。
　　忒狄斯之诺中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一度中断的通讯再次恢复，夕阳的余晖点缀在精灵的梨涡上，像是盛了一汪瑰色的蜜糖。
　　“师兄，下午好。”
　　“休息得怎么样？非白说你们被梦魇蛇攻击了？”邬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
　　戚晓慢吞吞道：“没什么大事，师兄那边还顺利吗？”
　　其实任务面板已经给出了回答，但她还是想问一下详细的情况。
　　邬九：“大概算是…做了一场梦？”
　　他把有关命运的故事和盘托出。
　　在有关命运的诗篇中，他充其量只能算是见证者。
　　少年不曾后悔对抗自己的命运，神明也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心态、尝试着引导眷族去掌握命运。
　　即便其中有一份尚未萌芽便止步于冬日的恋慕，但对于诗篇的亲历者来说，这是很有意义的过去。
　　——不必圆满，只需点燃一根引线，便可以将纷乱的命运线烧出一片燎原大火。
　　交换完各自的情报，戚晓从橱柜里摸出两套餐具，和非白呼噜完了陶锅里的蔬菜粥。
　　“呼噜”是拟声词。
　　戚晓还好，非白懒得变来变去，干脆就扒拉着碗沿，把脑袋探进去喝。
　　一个小龙崽，愣是为了吃一顿饭，变成了小狗崽。
　　戚晓面不改色地拿出留影晶石。
　　收好珍贵影像，她往碗碟上丢了个清洁魔法，顺便拎起吃相不太好的小黑龙，格外嫌弃地丢了个除尘诀。
　　填饱肚子后，戚晓绕去祷告室，和莱茵知会了一声，便出了门。
　　“迦尔兰外围有一条梦魇蛇，师兄你快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不要直接进来。”
　　黄昏时分，城里很热闹，戚晓本以为精灵和黑龙的奇怪组合会比较显眼，真正行走在大街上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
　　“好家伙，这里还有售卖尖耳朵装饰的。”
　　她凑在摊位旁啧啧称奇：“难怪莱茵会那样感叹——精灵，真的有假的啊。”
　　邬九被她说话的逻辑惹得哭笑不得。
　　他叮嘱道：“去酒馆的时候要当心，浮空车一会儿启动，我很快就到。”
　　戚晓：“好哦，嘿嘿。”
　　非白：“师妹，你笑得好奇怪。”
　　他也不自觉地发出笑声：“嘿嘿。”
　　邬九想起之前应下的条件：……
　　戚晓当然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她迅速捂住非白的嘴，丢给电灯泡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非白：唔唔唔！
　　小龙崽无助地扑腾着翅膀，心中充满悲愤。
　　明明是师姐先开的头！
　　出门前莱茵担心他们迷路，特意手绘了一份地图。
　　只是他的画工堪忧，戚晓把手里的羊皮卷360°转了个遍，也没看出来那些简陋的线条是通往哪边。
　　戚晓果断放弃。
　　她看向摊位老板：“您知道酒馆怎么走吗？”
　　摊位老板点点头。
　　但她没说话，也没指明方向，只是盯着戚晓，目光灼灼。
　　戚晓：？
　　她有些疑惑：“老板？”
　　老板探出身，猛地握住她的手！
　　她说话的语气很有趣，像是咏叹一般：“啊！我亲爱的朋友！你的尖耳朵是如何制作的？”
　　戚晓：……
　　诡计多端的小精灵，终于在此刻，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好在她很快就从这样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戚晓反手握住老板的手，上下晃了晃：“不瞒你说，这是真家伙。”
　　老板欢快地笑了起来：“亲爱的，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她往戚晓的手里塞了一枚金币，冲她挤挤眼睛，“放心，我可不打算空手套白狼。”
　　戚晓无奈。
　　很显然，在自成一套思维的老板面前，她解释什么都于事无补。
　　思索片刻后，她道：“这是在矮人族小镇订做的东西。”
　　以矮人们的技术，确实能做出这种东西。
　　老板欢呼一声，开始收拾摊位，一副准备远行、直接前往矮人族小镇的架势。
　　好在她还记得给他们指路。
　　老板指了个方向，冲他们挥挥手：“往前直走有一个路口，往右边拐个弯就是。”
　　戚晓：“总觉得给星予他们招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非白：“师妹，你看上去一点都不愧疚。”甚至还在笑。
　　戚晓一脸无辜：“这么大一笔生意欸，不是好事一件吗？”
　　邬九在另外一头发出无奈的叹息：“师妹，星予就在我旁边。”
　　他低头看着努力往上跳，企图通过忒狄斯之诺和戚晓对话的小矮人，目光中莫名带上了一丝怜悯。
　　星予却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的身高：“看什么看！长得矮浪费你家大米了吗！”
　　“……”
　　酒馆坐落于一条小巷中，门口摆放着一个木制招牌。
　　门上悬挂着一串风铃，往侧边推开时，可以听到清脆的响动。
　　单看外面的装饰，这里的环境称得上不错。
　　一开门，戚晓便被里面旋转的炫彩灯光糊了一眼。
　　她后退一步，瞳孔地震：“星予的发明已经普及得这么广泛了吗？”
　　非白沐浴在灯光下，感觉自己黑漆漆的鳞片都变成五颜六色的了。
　　让龙想起银的玛丽苏变变变。
　　这个联想实在不太美妙，他默默打了个寒颤，开始在酒馆中搜寻喝酒、带着竖琴的诗人。
　　诗人没找到，犯人倒是看到好几个。
　　脚步虚浮、满脸油腻的男人们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不时发出流里流气的哄笑声。
　　“小姐，要不要和我们喝上一杯？”
　　“或者是喝点其他的，我们也很乐意。”
　　女孩被围在里面，眉心紧蹙着。
　　她低声道：“抱歉，我在等人。”
　　“欸？那就是被放鸽子了吧？和我们玩会更开心哦。”
　　戚晓：“硬了，拳头硬了。”
　　【触发好感任务：蒂娜的烦恼。】
　　【任务描述：贵族小姐因为好奇甩脱仆从、乔装打扮体验生活——这是罗曼蒂克小说中常见的桥段。很可惜，贵族小姐没有遇上同样乔装出行的白马王子，而是遇到了一堆流氓。勇敢的小精灵，请挥起你正义的铁拳吧！】
　　【任务内容：帮助蒂娜驱散搭话的流氓。】
　　【奖励：蒂娜好感度大幅度提升。】
　　“啊，明白了，是英雄救美！”戚晓跃跃欲试。
　　精灵摩拳擦掌，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4k！（零号机发出想要夸夸的暗示）
　　第一次去网吧，原来未成年的小机器人不可以进去，震惊！


第119章 
　　人外种族的身体素质很强悍。
　　即使精灵的外表看上去再纤弱无害, 对上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一般人类，也是碾压的局面。
　　一阵鬼哭狼嚎后，那几个骚扰人的流氓便顶着一脑门的包, 满脸恐惧地跑开了。
　　戚晓甩了一下手腕，转眼看向刚才被围在中间的女孩：“没事吧？”
　　女孩看上去像是吓到了。
　　酒馆里的灯光有点晃眼，她没有眯起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戚晓。
　　这样的眼神, 不像是看待仗义出手的好心人, 反倒像是…她坐在这里等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戚晓很确定之前没有和女孩见过面，心中产生不太妙的预感。
　　她刚想后退一步, 和对方拉开距离, 女孩便拉住了她的手。
　　“好心的精灵姐姐, 谢谢你。”
　　【好感任务：蒂娜的烦恼（已完成）】
　　手上传来的触感让戚晓微微一怔。
　　——贵族小姐的手, 偏偏生着很厚的茧子，像是经常干活的样子。
　　心念微动，戚晓打开NPC印象的面板。
　　【姓名：蒂娜格伦费尔】
　　【所属：迦尔兰】
　　【信任值：100】
　　【好感度：90（挚友）这是很令人惊叹的好感度——明明你们是“第一次见面”, 不是吗？或许, 在你未曾知晓的过去，你们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对你，从来都没有恶意。】
　　【评价一：？？？】
　　【评价二：？？？】
　　【评价三：？？？】
　　戚晓：？
　　她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这下子, 她的脑袋里也布满无数问号了。
　　非白用龙语小声嘀咕：“师妹，你之前有欠下什么风流债吗？”
　　戚晓微笑着拎起他, 疯狂摇晃。
　　非白：“我错了我错了！师妹快放手！呕呕呕！”
　　眼冒金星的小龙崽被随手丢开, 在空中扑腾得东倒西歪。
　　他蔫蔫地躲到师姐的兜帽里。
　　身后一沉, 戚晓也没太在意，她很淡定地调整了一下兜帽，确保自己的脖子不会被勒到。
　　虽说这个NPC印象让人云里雾里，但已经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对方没有恶意。
　　换个思路，这就是送上门的信息来源。
　　戚晓：“不用谢，需要我送你回家吗？酒馆里有点乱，对你来说不太安全。”
　　蒂娜摇摇头，起身道：“姐姐还要找吟游诗人吧？我知道尼亚在哪里，请跟我来吧。”
　　很奇怪。
　　明明戚晓还没有透露出自己的目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好像会读心一般，率先给出了回答。
　　“她的过去就像是一团迷雾，和未来交织在一起。”
　　忒狄斯之诺中响起邬九的声音：“跟着她去吧，没有危险。”
　　戚晓跟着蒂娜绕过一众坐得东倒西歪的壮汉，来到了酒馆的后院。
　　后院堆放着不少酒桶，褐发的青年靠坐在墙角，冲她们举起手里的大号酒杯：“两位美丽的小姐，今天没有竖琴演出。”
　　“今天只喝酒——明天也没有。”
　　竖琴躺在地上，琴身沾满灰尘，几乎要和灰扑扑的地面融为一体。
　　戚晓垂下眼，安抚住开始躁动的至高赞歌。
　　她道：“我想要听听你的诗歌。”
　　尼亚一愣。
　　大号酒杯不知不觉倒转了一个方向，带着泡沫的酒液缓缓浸湿打满补丁的衣服，他却浑然未觉。
　　戚晓又重复了一遍：“和神明有关的诗歌，我很感兴趣。”
　　庭院中盛放着夕颜花，带着暖意的微风轻拂过少女鎏金般的长发，佩戴着蛇形耳坠的尖耳微微一颤。
　　尼亚随手把酒杯放在地上，拧干自己的衣服：“哦，一个精灵。”他自语道，“也对，对长生种来说，这点时间又算得上什么呢？”
　　脾气古怪的诗人摇摇头：“抱歉，最近喝太多酒了，没办法让你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三天后在广场那边等我吧。”
　　戚晓微讶：“三天后…不是奏鸣季的开幕礼吗？”
　　这是莱茵给他们介绍活动时，顺带着提到的消息。
　　尼亚哼笑一声：“是啊，那帮家伙不愿意听我的诗歌，就算占个好位置也不会有人过来，所以只能去开幕礼捣乱了。”
　　戚晓：……
　　想起莱茵说“尼亚人不坏”，她产生了淡淡的怀疑。
　　不管怎么说，她本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
　　戚晓果断点头：“好。”
　　约定好地点，尼亚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这地方可不适合你们这种一看就没有成年的小女孩，快回去吧。”
　　还挺别扭。
　　明明就是担心她们两个女孩子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
　　戚晓心中好笑。
　　不过她也不会戳穿对方的好意，点头应下。
　　走出酒馆后，她又亲眼看着蒂娜被几个匆匆赶来的仆人带上马车，这才转身回程。
　　非白缓过劲，从兜帽里飞出来。
　　在酒馆里谈话的这段时间，太阳已经彻底被远山吞没了，路边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戚晓盯着远处的教堂看了片刻，突然道：“有点不对劲。”
　　非白：“是刚刚遇到的那位贵族小姐吗？”
　　“蒂娜先放在一边。”戚晓摇头，“刚才和尼亚对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了，乐神掌握的职能中，没有和‘光’沾边的。”
　　精灵翠色的眼眸中印刻着辉映的灯火：“梦魇蛇是深渊生物，只有和光明相关的术法才能对它造成伤害——所以我们俩的攻击都无效。照理来说，莱茵的攻击也没办法对它造成伤害，但梦魇蛇却好像很畏惧他一样，听到他的脚步声，就迅速退去了，甚至都没有发出声音。”
　　“而且…我们身上的负面BUFF，祛除得太轻易了。”
　　非白茫然：“我们不是还需要喝一段时间的汤药吗？”
　　戚晓：“那些是预防产生后遗症的。”她沉吟片刻，“目前也不知道光明牧师应对梦魇蛇的解法，一会儿喝药的时候，我尝试解析一下汤药的成分，传信问问棠棠。”
　　术业有专攻。
　　光明教廷和深渊生物对抗了那么久，掌握的知识很多，宋惊棠又身处中央教廷，拥有最广的信息渠道。
　　非白忧心仲仲：“之前在龙谷的时候，我尝试着和惊雪联系过，他提到过，惊棠进入翡冷翠后，所有的传讯渠道都被切断了，连太阳项链都没办法使用。想要联系上她，恐怕有点困难。”
　　戚晓疑惑：“但我们遇到梦魇蛇的时候，传讯晶石有一段时间是发烫的。”
　　只有在持有传讯晶石的另一方发出传讯请求时，晶石才会发烫。
　　非白：“惊雪说，切断的方式，更像是扰乱——翡冷翠的外围布置着一个大型法阵，会把所有信号波段变成杂音，避免在中央教廷学习的牧师把知识外传。”
　　“也就是说，即使当时我接起通讯，听到的也只是杂音。”戚晓点头，彻底明白了，“魔法道具用不了，就用传讯纸鹤呗。”
　　她好笑地敲敲黑龙的脑袋瓜：“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老本行都忘了？”
　　定下之后的计划，她便慢悠悠往教堂里晃。
　　虽说莱茵的能力尚且存疑，但对方对他们没有恶意，治疗时也是尽心尽力，所以没什么好提防的。
　　而且她偷偷观测过莱茵的数值，可以确定他是个纯粹的…奶爸。
　　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
　　非白挥挥翅膀就能打飞十个。
　　抱着“反正有危险也能直接制服”的想法，戚晓推开教堂的大门。
　　莱茵正在熬药。
　　即使是在室内，他的腰间依旧挂着用来装药草的小布包。
　　他坐在板凳上，慢悠悠给炉子扇着风，不时从布包里拿出几棵处理好的药草，往里面加。
　　看到他们，他露出一个笑来：“回来了？药很快就好。”
　　非白：“师妹，他肯定不是坏人。”
　　戚晓：“确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爹咪的光辉——比斯图亚特还要明显一点。”斯图亚特好歹生气了还会骂人呢。
　　他们是压低了声音交谈的，莱茵并没有听到。
　　好脾气的牧师先生对他们陡然崇敬的目光有些接受不良，但直觉告诉他，不要探究太多。
　　所以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继续看顾自己的药炉。
　　精灵和龙嘀嘀咕咕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忒狄斯之诺中响起：
　　“师妹，我到迦尔兰外围了。”
　　戚晓：“我来接你！”
　　她充满期待地看向莱茵：“我可以把我的同伴接进来吗？他手里也有文书。”
　　莱茵：“啊，可以是可以，但你记得路吗？”
　　“记得的！就算不记得，也有植物给我指路！”戚晓笑眯眯地点点头，跳起来就要往外面冲。
　　莱茵：“把药喝掉。”
　　他盛起一碗汤药，用降温的术法把它降温到适合入口的温度。
　　戚晓一饮而尽。
　　非白凑得近，听得清清楚楚：“我也去我也去！”
　　戚晓毫不犹豫地把他塞到莱茵怀里：“电灯泡凑什么热闹，乖乖喝药。”
　　精灵离开的背影，欢快中透着一丝绝情。
　　非白委委屈屈地看向莱茵。
　　莱茵若有所思：“来的人是她的恋人啊，那你确实不适合跟过去。”
　　“……”
　　巫妖安静地等待着。
　　月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上，将他昳丽的眉眼染得分外冷清。
　　直到一根树藤轻轻勾上他的小指，在他低头时，慢悠悠绽出一朵金色的小花。
　　他笑了起来。
　　心火鼓动着，映亮精灵带笑的眼。
　　戚晓慢吞吞张开双臂：“师兄答应的抱抱。”
　　邬九上前一步，把她拥入怀中。
　　精灵和巫妖都在幼年期，身量算不上高，正好可以把脑袋依靠在对方的肩窝上。
　　微风轻轻吹着，远处隐约传来乐声，月光把相依的影子拉得很长。
　　戚晓小声抱怨：“师兄太容易害羞了。”
　　她泄愤般咬了一口邬九的脖颈。
　　脖颈上的软肉被叼住，湿润的吐息勾起一阵颤栗感，邬九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向后仰倒。
　　藤蔓迅速织成一道密网，托住一同倒向地面的两人。
　　月亮倒转着，精灵的金发垂落下来，翠色的眼眸比额心的宝石更亮。
　　她软着声音撒娇：“师兄，我来之前才喝完药，好苦啊，想吃糖。”
　　邬九总是拿她没办法。
　　他叹息一声，本来扶在她脊背上的手缓缓上移，把她的脑袋压向自己。
　　唇瓣相贴。
　　起初都很笨拙。
　　直到戚晓试探性地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邬九的唇瓣。
　　在师妹做出更过分的探索前，邬九迎合了上去。
　　他们拥抱着彼此，互相攫取着对方的气息。
　　金发与银发亲密地交缠在一起，粉色的心火跃动着，依依不舍地贴贴精灵的面颊，融入巫妖的心口。
　　白皙的指尖轻轻抓住巫妖身上的长袍，又被另一只手紧紧扣住。
　　漂亮的、如同红宝石的眼眸氤氲着朦胧的水光。
　　邬九看着那双翠色的眼眸，有些恍惚。
　　今晚的月亮好亮。
　　他想。
　　欢愉几乎要化作火焰，把巫妖冰冷的血液尽数点燃。
　　树叶在晚风中摇曳着。
　　突然——
　　枯枝断裂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作者有话说：
　　晓晓的糖：师兄
　　师兄看着晓晓的眼睛，觉得月亮很亮
　　（指指点点.jpg）
　　精灵可以操纵藤蔓，在某些时刻真的很方便的（这是可以说的内容吗
　　不过——新的灯泡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零号机发出幸灾乐祸的呱唧声）


第120章 
　　察觉到交握的手在一瞬间收紧了, 戚晓有些无奈。
　　她报复性地咬了一口师兄的唇瓣，迅速起身，顺手理了理褶皱的银袍。
　　她大概能猜到来的是谁。
　　在遭遇梦魇蛇的时候, 树木曾向生命树传递求救的信息，如果路上没有出现差错，精灵之森那边也该来人了。
　　像这种单向传输的信息，是没办法在半路上截住的, 最多也就是紧随其后、另外传递一个报平安的消息。
　　但问题是…以小精灵的受重视程度, 接到求救消息的第一时刻, 就会有成年精灵赶过来了。
　　邬九慢吞吞撑着藤网坐起来，悄悄拉上兜帽, 盖住面庞上的红晕。
　　戚晓对他伸出手。
　　邬九把手搭上她的掌心, 稍微一借力, 平稳落地。
　　戚晓帮他把漏在外面的发丝拢进兜帽中, 压低声音道：“是精灵。”
　　邬九一僵。
　　戚晓笑了起来：“又不是在偷情，我在精灵族也没有未婚夫，害怕什么呀？”
　　“是啊, 没有未婚夫, 但是有个哥哥。”
　　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戚晓一僵。
　　救、救命。
　　她本来都计划好的，整个精灵之森，最有空闲的，就是最近处于无限期长假的叶，按照对方的乐子人属性, 也不会管太多。
　　可来的是笛。
　　她真正意义上的哥哥。
　　笛手头上不是还有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吗！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更恐怖的是——
　　以笛的水平，绝对不会出现“不小心踩断枯枝”的操作。
　　明显就是对方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故意发出声音来提醒的。
　　恐怖！恐怖如斯！
　　在两座“雕像”惊恐的注视中, 照明魔法悠悠亮起, 金发的精灵笑容温和：“小破晓，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片刻后。
　　小精灵坐在藤蔓编织而成的座椅上，小巫妖在一旁默默罚站。
　　戚晓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努力让坐姿显得乖巧一些。
　　“真的只是亲亲我们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笛：？
　　他在微妙的沉默后，反问道：“你还想做更过分的事情吗？”
　　戚晓：……
　　怎么说，确实有想过。
　　看到小精灵一瞬间心虚起来的脸色，笛好气又好笑。
　　他伸手按按眉心：“耳朵没让他摸过吧？”
　　戚晓低下头：“有、有摸过。”
　　她更心虚了。
　　“但是我还没有成年，所以没关系！而且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成年的精灵被摸摸尖耳后，会进入花期！”
　　小精灵努力辩解。
　　笛：“哈？”
　　陡然间，他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转眼看向邬九：“你的心火呢？”
　　小精灵欢快举手：“在我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小命的心火是粉色的，超可爱！”
　　笛眼前一黑。
　　好似有人拿着大锤给他哐哐来了两下，关键是眼前这两个小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他就说！不能这么早把小精灵放出去游历！
　　雨当时整理药剂学笔记的时候，他就应该把所有种族的内部知识也一并整理着交出去！
　　笛：“到底是谁教你们的种族常识——不对，小破晓这边应该是我来。”
　　他再次沉默了。
　　虽说精灵不太在意性别，但总归还是有男女之分的。
　　像这种类似的知识，默认是由“亲属”进行教导的。但他觉得由男性精灵来教导，小精灵会有点别扭，本来是打算等小破晓年纪差不多了，再让身为女性精灵的弦月进行教导。
　　后来，因为小破晓突然说要外出游历，那天弦月又喝得烂醉，这件事也就无限期推后了。
　　反正小破晓不会那么快遇到喜欢的人。
　　论美貌，精灵族各有各的漂亮；论实力，小破晓自己就很厉害。
　　——所有精灵都这么想。
　　但他们没想到，会在半路杀出一个巫妖。
　　漂亮吗？漂亮。
　　厉害吗？能给小精灵打辅助。
　　那些冒险故事个个都很精彩，精灵之森还有不少精灵暗戳戳关注着他们的进展。
　　笛想到森林里的同伴，更觉心累：“就算是未成年的小精灵，也不可以随便给恋人摸耳朵。”说到底，幼年期的小精灵能找到恋人这件事，本来就很离谱啊。
　　活了那么久，依旧是单身精灵的笛，突然有点悲伤。
　　“尖耳不仅是精灵身份的象征，还是我们建立伴侣契约的媒介——当两个成年精灵愿意建立友伴以外的羁绊时，就会摸一摸对方的尖耳。”笛艰涩道，“幼年期的小精灵…在很久以前，一个小精灵喜欢上了人类的女孩，但长生种和人类不一样，他的幼年期对女孩来说很漫长。在女王的建议下，小精灵让女孩触碰了他的尖耳，用额外的仪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伴侣契约，与女孩共享了自己的寿命。令我们惊讶的是，在仪式结束后，小精灵漫长的幼年期，很快就结束了。”
　　“在那之后，我们就有了一个简单的推断——小精灵被恋人触碰尖耳后，虽然不至于直接建立伴侣契约，但也会间接影响到自己的灵魂，类似于人类的‘订婚’吧，为了更近一步的接触，灵魂会不自觉地催长身体，让小精灵尽快步入成年期。”
　　“一旦存在两心相许的恋慕对象，精灵就是最忠贞的恋人。但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占有欲会比一般种族更强。”
　　戚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精灵和女孩共享寿命之后，幼年期才缩短了？”
　　她指指自己，又点点邬九：“我和小命都是长生种欸。”
　　笛顿觉头疼：“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灵魂契约！”
　　戚晓一脸无辜：“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反正我很喜欢小命啊，也不打算换个恋人。”
　　很显然，小精灵意识到反正也瞒不过去，开始摆烂了。
　　笛：……
　　他看向邬九。
　　这次，还没有开始发问，他就已经开始叹气了：“算了，那帮家伙肯定是把事情丢给你，就回棺材睡觉了。”
　　“虽然这种知识由精灵来传授实在很奇怪，但指望那些不靠谱的家伙还不如等着死灵之海变成淡水湖。”笛发出格外犀利的吐糟，他顿了顿，又道“总之，巫妖的心火是和灵魂相系的，如果你让喜欢的人触碰了这团火焰，从此之后，灵魂之火只会在这个人身边燃起——也就是说，失去小破晓，你就会失去行动的能力。”
　　严格意义上来说，巫妖并不能算是“活着的生灵”，他们活动的机制和能源驱动的机械很相似。
　　永远不会熄灭的心火，就是他们活动的能源。
　　所以很少有巫妖会产生“爱”，被恋人触碰心火，除了永恒的灵魂羁绊外，他们面对的，就是随时可能来临的死亡。
　　邬九：“我会保护好晓晓的。”
　　笛看着眼前的两个幼崽，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安详。
　　很好，精灵和巫妖死对头了几千年，结果最小的两个已经私定终生了。
　　某位精灵哥哥在心中暗暗道：至少是我们家的白菜拱了对家的猪。
　　戚晓注意到自家哥哥的表情。
　　在原本的苦恼中，隐约带上了一丝欢快。
　　她断定此次危机已经悄然过去，悄悄驱使着藤蔓，在邬九身后织成一张藤椅。
　　然后疯狂朝师兄挤眉弄眼。
　　邬九：……
　　他无奈地叹息一声，顶着笛好似要化作飞刀的视线，慢吞吞坐下。
　　笛看到他们两个黏糊的样子就头疼，索性眼不见为净，把自己的藤椅转移到另一边。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确认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是前段时间寄到精灵之森的信件，是给你的。”
　　戚晓：“咦？”
　　信封是用火漆封口的，上面的印章看着像是迎春花，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署名和收信人。
　　“啊，是贝拉的信。”戚晓很熟练地抹去上面用来辨认收信人的魔法。
　　火漆缓慢融化，里面的信纸被她取出展开。
　　“破晓：
　　启信安。
　　开头的格式应该是这个样子吧？米娅抱怨说，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每次传给她的消息都太过简洁，为了惩罚我，她决定在我寄回的信件达到10封之前，和我短暂绝交。我思来想去，觉得债多不愁，所以第一封信先写给你。
　　这段时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
　　在矮人族领地，我遇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矮人，她制作出了可以支撑下半身行走的义肢。这个善良又坚强的小姑娘得知盖乌斯的情况后，打算为他制作一副躯壳。我想了想，觉得拥抱全身机械化的恋人会有点冷、而且会丧失很多恋人间的小情趣，所以我委婉拒绝了她的好意。
　　在勇士之城，我遇到了一对很奇怪的组合，似乎是皇女殿下和她的契约猫咪？啊，这是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很有趣，但是不能被那个名叫希亚的小猫咪看到，他似乎会炸毛。那位皇女殿下原谅了盖乌斯的所作所为，但是上位者的谅解对盖乌斯来说并不重要，我们仍在想办法弥补盖乌斯之前犯下的过错——勇士之城的法术委托很多，我接了几个，刚好付完剩下的抚恤金。
　　在翡冷翠——很遗憾，我没能进去，听说那里正在举行加冕仪式，据说新任红衣大主教是米娅的弟弟？她其实一直都很担心那孩子，虽然手上有米娅的信物，但是使用它，可能会让米修空欢喜一场，所以我只是坐在城外，看着城中飞翔的白鸽，听着钟声发了一会儿呆。当树叶发出簌簌细响时，我突然有点想念盖乌斯了。离开的时候，我遇到了教廷的圣女，她建议我不要在光明的领域久待，那对魂体不好。
　　因为这个建议，原定去克罗地亚的计划取消了，我在自由领默西迪斯逗留了一段时间。这里的居民很可爱，领主是个长着狐狸耳朵的青年，虽然他看上去脾气很好，但是和那个金发的剑士待在一起时，总是会用手里的金属魔杖去敲友人的头，唔，看上去有点疼。我觉得盖乌斯给的魔杖外壳很好用，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或许我也可以尝试一下这么做。
　　听说你最近和司命的进展很不错？等到春天的时候，迎城会久违地举办一次春之盛典，在遥远的过去，迎城的恋人以烟石定下誓言，也会在盛典上、在神明的见证下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虽然信仰的神明不太一样…但这是活动嘛，参加一下也不损失什么。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米娅的要求实在有些困难，所以我打算守在她的门口，慢慢讲给她听。
　　愿春神庇佑您，在道路的彼方，永远有鲜花盛开。”
　　戚晓笑了起来：“看来确实是第一封信，她忘记在末尾署名了。”
　　作者有话说：
　　笛抵达迦尔兰后的心路历程：救救小精灵SOS—啊我的眼睛—算了发出一点声音提醒一下—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常识—原来是我的锅—算了算了.jpg
　　精神胜利法：是我家白菜拱的猪！
　　米娅：速速给我写信（疯狂暗示）
　　贝拉：明白了（第一封信反手寄给小精灵）


第121章 
　　笛出来得匆忙, 手头上的事务还没有处理完。
　　确认小精灵安全无虞后，他摇头拒绝了妹妹的邀请，手抬到一半, 微微一顿。
　　戚晓迅速凑上去，把发顶贴上他的掌心。
　　她对顺毛这种业务向来很熟练，欢快地挥挥爪子：“哥哥再见。”
　　因为妹妹有了恋人，开始考虑保持距离的精灵怔了一下。
　　他很快反应过来, 明白小精灵表达的意思后, 本来还有些低落的心情迅速转晴。
　　笛无奈道：“成年之前不许尝试太过界的事情。”
　　戚晓：“哥哥不说我也知道的, 会被——哔——的。”
　　她刻意拉长了声音，把系统的屏蔽音学得惟妙惟肖。
　　虽然没听懂小精灵那个不明意义的发音是什么, 但看到她表现出来的态度, 笛还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顺便帮小精灵理了一下长袍的领口：“我会让叶去死灵之海走一趟。”
　　至于要做什么, 他目前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和叶商量一下。
　　总之，不会让小精灵吃亏。
　　精灵身后的斗志几乎要具象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戚晓很明智地选择没有多问。
　　她乖巧点头：“好~”
　　笛冲她挥挥手, 转身往精灵之森的方向去了。
　　送走笛，戚晓把贝拉的信件收到储物手环中，拉着邬九走上那条特意开辟出来的小路。
　　她简单讲述了一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莱茵和梦魇蛇的关联性存疑，虽然他看上去是个纯粹的好人…但我打算用传讯符问问棠棠。”戚晓道。
　　邬九：“两手准备比较保险，有关诗人的诗篇…确定是那个诗人了吗？”
　　戚晓很耿直地摇摇头：“只能算是我的推测, 或者说，预感。”她拨弄了一下至高赞歌的琴弦, “还有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 迦尔兰广场那边的竖琴雕像, 和至高赞歌长得一模一样。”
　　至高赞歌回了几个有气无力的音符。
　　她笑了起来：“但它觉得和自己没关系。”
　　邬九慢吞吞摸出一个罗盘：“我看看啊。”
　　察觉到师妹好奇的目光，他默默点开装备资料。
　　【命运女神的指引】（辅助类法具）
　　品质：史诗级
　　效果：持续消耗法力值维持罗盘运作，使用者可通过罗盘看到命运的丝线，随机获得“预知”或“预感”效果。
　　特殊效果：小概率卷入命运的洪流中，见证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被动消耗大量法力值，改变那些注定悲伤的结局。
　　装备故事：热衷于干涉命运的神明输给了病魔缠身的少年，被磁石干扰的罗盘并未挑起神明的怒火，反而引来神明好奇的注视。不曾□□涉命运的少年拒绝了神明永生的提议，与病魔抗争至最后一刻。神明在少年的墓前沉默良久，带着少年赠予的罗盘转身离去。
　　戚晓之前已经听师兄讲过一遍故事了，所以关注点不在装备资料上。
　　她看着罗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脸上的神情带着微妙的嫌弃：“师兄，你都把它抠下来了，为什么不让星予做个除锈处理？”
　　命运女神的指引，曾经镶嵌在罗盘雕像上的小罗盘，依旧是初见时那种锈迹斑斑的模样。
　　至高赞歌发出了一阵乐声。
　　只不过，这次不是物伤其类了。
　　——它在狂笑。
　　小罗盘好似被刺激到了一般，微微颤动着，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生锈的指针重新旋转起来。
　　最终，它只是有气无力地组合周围的魔力，朝至高赞歌…竖了个中指。
　　邬九：……
　　他无奈道：“这些锈迹没办法处理掉，星予研究了一下午，最终断定，这些铁锈不属于化学物质，而是某种存在的沉淀。”
　　戚晓：“懂了，以当前技术无法解决。”
　　左右这玩意儿不是她拿，戚晓干脆跳过，只是叮嘱道：“吃饭之前要先洗手。”
　　邬九哭笑不得：“好。”
　　说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入口处。
　　莱茵手持提灯，朝他们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欢迎。”
　　“咔哒。”
　　略带艰涩的声音响起。
　　生锈的罗盘不知何时运转了起来，指针艰难地旋转着，似乎想要为他们指明什么。
　　它总共指向了两个方向。
　　莱茵。
　　他们来时的树林。
　　邬九和戚晓对视一眼。
　　戚晓靠近邬九，垂下来的银袍掩住邬九手中的罗盘。
　　她又勾住师兄的手腕，在他的储物手环上一抹，摸出引路文书。
　　莱茵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他确认完文书后，便干脆利落地放了行。
　　常驻在教堂的牧师只有莱茵一个，空余的房间很多。
　　昨天精灵和龙来得突然，其他客房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在他们喝完药沉睡的这段时间，莱茵特意把另一间客房打扫干净了。
　　本意是让两位客人分开休息。
　　但问题是，今天又来了一位。
　　他踌躇了片刻，准备向三位客人说明现在的情况，讨论一下房间的分配问题。
　　紧跟着，他就愣住了。
　　——精灵牵着巫妖的手，反手拎过小龙崽，直接进了房间。
　　伴随着轻快的“晚安”，门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关上了。
　　牧师先生站在门外，陷入了沉思。
　　所以…精灵族，是可以拥有两个伴侣的吗？
　　戚晓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动作引发了怎样的误解。
　　她面前摆放着两枚传讯晶石。
　　两枚晶石都可以正常连接，但其中一枚只有不间断的杂音，听久了连心情都会有点烦躁。
　　斯图亚特的声音从另一枚晶石中传来：“光明教廷还挺恋旧，同样的方法，用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换。”
　　他道：“建议你们尽快切断传讯，这不是普通的杂音，是狂信者陷入疯狂后的呓语，长时间听到这种声音，精神状态会出现一些问题。”
　　戚晓悟了：“简称掉SAN值。”
　　她切断与宋惊棠那边的联系，拿出一张传讯符，慢吞吞挪到师兄身边。
　　这条道行不通，她还有其他办法，所以态度非常坦然：“没事，我试试传讯符。”
　　她冲师兄眨眨眼。
　　轻微的布料摩挲声响起，邬九只觉膝盖一沉。
　　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师妹，他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俯下身，由着师妹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传讯晶石没有画面。
　　宋惊雪依旧在琢磨这个任务：“棠棠那边的问题先跳过，这段时间我趁机去黑塔翻阅了一些资料，发现有一件物品，和‘守护’这个关键词很吻合。”
　　“剑士工会的最高证明，守护者之刃。”
　　戚晓的关注点有些偏：“你不是偷偷溜进去的吗？去地下试炼塔都得费点工夫吧，怎么混到黑塔藏书室去的？”
　　宋惊雪：“老实说，我也很费解，真要找个缘由，大概是你家001太好用了？”
　　戚晓：“哈？”
　　001的声音很得意：“这里的法师超级尊敬001！每次都会上贡一大堆好吃的！”
　　戚晓：……
　　微妙的沉默后，她压低声音道：“所以001不是普通的乌鸦，而是觉醒了妲己血脉的神奇乌鸦？”
　　邬九：“种族隔离的问题先放在一边，神话体系都不太一样了吧。”
　　他无奈道：“之前就听说过，黑塔的法师很推崇黑色羽毛的鸟类，没想到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戚晓：“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还好信号被扰乱的不是惊雪那边。”
　　手指翻飞间，她已经把传讯符折成了一只纸鹤，往里面注入一丝灵力后，一只羽毛洁白的鸟雀扑棱棱地飞向窗外。
　　“好了，给棠棠的消息已经过去了，继续刚才的话题。”
　　戚晓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们人见人爱的001，是守护者之刃。”
　　宋惊雪：“没了。”
　　戚晓：？
　　宋惊雪叹息一声：“是真的。黑塔和剑士工会的关系一向紧张，再加上两边普遍对敌方看不上眼，留存的信息很少，能找到守护者之刃这个词条，都算是运气比较好了。”
　　这些都是斯图亚特科普的消息，虽然爹咪本魂是个老古董，但大家都是守旧派，打来打去，还是从前的局势。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样的道理放在这里并不适用。
　　戚晓麻木道：“那只能等棠棠那边的消息了。”
　　邬九：“或许…光明教廷会有吧。”
　　虽然画面不统一，但不管是那一边，都传来了无比心累的叹息。
　　“守护”的诗篇短暂受挫，但和任务进度有关的信息也不能放着不管。
　　戚晓把罗盘的异常详细描述了一番，总结道：“莱茵和梦魇蛇应该存在某种隐性的联系——这样的巧合实在太少见了，没办法不让人多想。”
　　宋惊雪：“那你打算怎么办？我这边的试炼塔还有一半没下完，短时间没办法过去。”
　　戚晓：“据说棠棠给了你一堆光明属性的道具？”
　　宋惊棠还有一个炼金的技能，其中就囊括了道具附魔这门深奥的学科。
　　她学艺尚浅，技能的熟练度也不太够，做出来的东西，大部头都给了宋惊雪。
　　戚晓本来也没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但梦魇蛇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棘手。
　　宋惊棠是光明牧师，做出来的道具，附魔的属性，自然也是光明属性。
　　简单来说，就是对付梦魇蛇的利器。
　　宋惊雪：……
　　他按按眉心：“好，我会分一部分过来。”
　　他不至于对自己的队友小气，只是觉得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即使存在属性上的问题，破晓自己也可以解决的。
　　戚晓：“不用太多，人多反倒目标大，这次的探索任务我打算交给小黑。”
　　一直在旁边摸鱼的非白，茫然地抬起头。
　　戚晓笑容温和：“小黑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没有明确认知，让他去试一下，正好。”


第122章 
　　在队伍成员分开的时候, 戚晓已经通过传送卷轴研制出了传送符，每个人都分到不少。
　　宋惊雪挑了点不太有纪念意义的道具，一同打包“寄”到了迦尔兰。
　　小龙崽背着大大的包袱, 整头龙仿佛“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的表情包，黑金色的竖瞳中充斥着大写的茫然。
　　他努力挥动着鳞翅，防止自己被这个包袱带得一头栽倒。
　　戚晓怜爱地呼噜一把他的脑袋，属于精灵的印记悄无声息地落下。
　　指尖微微施力, 把小龙崽推出窗外：“去吧, 记得到城外再恢复人形, 你没有引路文书，突然变成人容易引起恐慌。”
　　非白：“虽然, 但是, 一般情况下…引发恐慌的是龙吧。”
　　戚晓：“你现在去给迦尔兰的居民表演一个恶龙咆哮, 他们能当场笑给你看。”
　　无他, 小龙崽的外表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就像各种毛绒绒猛兽的幼年期，在危险性还不太显著的时候，多的是人想要上去摸摸。
　　实际上, 就算大型毛绒绒成年了, 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的威慑力，大部分人还是很乐意上去吸一口的。
　　就像蜀地有个仙门，他们的弟子人手一只食铁兽。
　　能打能吃还能卖萌，大小不一各有各的可爱。
　　御兽宗首席看到之后，眼睛都是红的。
　　非白沉默片刻, 果断道：“我现在就去。”
　　不能和师姐继续说下去了。
　　他浑身都是筛子，干嘛留在这里自取其辱啊！
　　看着小黑龙摇摇晃晃地飞远, 邬九切断传讯晶石, 微微蹙眉：“怎么突然想到让小黑单独出任务了？”
　　“不是突然。”戚晓摇头, “和小黑去了趟龙谷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之前一直放任小黑待在熟悉且自在的地方，完全不要求他接触外面的人，是不是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小黑很自卑。说实话，他的努力足以让他成为很厉害的存在，但他自己完全没有这种认知——他依旧被困在小时候那种‘没有天赋’的窠臼中。”
　　听到她的描述，邬九的眉心一点点拧紧了。
　　半晌，他颓然叹了口气：“怪我。”
　　戚晓诧异：“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真要说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既然已经发现问题了，现在开始给他拧性子也不晚，不过也不用矫枉过正。唔…至少得对自己的实力有点认知吧，虽说那条梦魇蛇比较难对付，但是有光明属性道具的情况下，小黑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她点点头，肯定道：“刚才我留了标记，感应到不对我们就去救场。”
　　压在心头的大石稍微挪开了一些。
　　邬九：“那我们去做什么？”
　　戚晓：“守株待兔。”
　　“奏鸣季的开幕礼，还有一个资料全是问号的贵族大小姐——看他们谁先到喽。”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破晓，有人想要见你。”
　　预言成功，戚晓愉快地勾了一下邬九的小指。
　　她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莱茵看到精灵的金发，恍惚了一瞬。
　　他很快便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缓声道：“是格伦费尔家的二小姐，我去给你们泡茶。”
　　邬九跟在后面，注意到莱茵的异常，微微眯起眼。
　　他默不作声地把罗盘收拢到暗袋中。
　　会客室的采光很好，贵族小姐半倚在窗边，浮动的光在她柔美的面容上蒙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帽子上的羽毛轻轻摇曳着，裙摆逶迤到地面上，如同一只姿态舒展的鹤。
　　听到开门声，她站起来，拎起裙摆行了一礼：“之前还没来得及道谢。”
　　因为师兄还在身边，戚晓回忆了一番贵族礼节，最终只是把门虚掩着。
　　她道：“那天我还有比较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把你送回去，后来有安全到家吗？”
　　这当然是假话。
　　蒂娜的资料实在让精灵摸不着头脑，所以戚晓不打算和她多接触。
　　但对方都找上门了…就当是自己送上门的情报源吧。
　　“劳您挂心了，回去的路途很平安。”蒂娜微笑起来，棕色的眼眸像是热乎乎的可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贵族的交际辞令很麻烦，在双方不是很熟悉的情况下，连明枪暗箭都不会有，细听全是废话。
　　戚晓决定开门见山：“关于吟游诗人和守护者之刃，你知道多少？”
　　——既然对方都说是上门来道谢的，送点消息也不过分。
　　作为“恩人”，戚晓问得非常理直气壮。
　　蒂娜却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模样。
　　她思索片刻后，便回答道：“尼亚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他的竖琴弹得很好，诗篇却有些无聊，如果他愿意单独演奏竖琴的话，奏鸣季会有很多人去捧场。至于守护者之刃…它是剑士工会的最高证明，在五年前被交付到了珈蓝小姐手中，现今去向不明。”
　　戚晓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人物：“珈蓝？”
　　“曾经的狮鹫团团长，虽然珈蓝小姐本人没有契约狮鹫，但是她拥有很高的剑术天赋，心性也很坚定，通过剑士工会的考核后，就被破例授予了守护者之刃。当时珈蓝小姐已经收到了皇室、教廷、剑士工会三方的邀请，但是她选择回到迦尔兰，成为狮鹫团的一员，过了一年之后，原团长退任，把团长的职位交给了珈蓝小姐。”蒂娜道。
　　“听上去是一位很让人敬佩的小姐。”戚晓顿了顿，“她为什么会退任？”
　　“曾经”，代表的是过去式。
　　光是听蒂娜的发言，就能发现，这位珈蓝小姐心志坚定、拥有守护之心、不为钱权所移，还拥有足以守护众人的力量。
　　这样一来，对方退任的理由，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了。
　　蒂娜沉默了片刻。
　　在她准备回答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门被轻轻叩了两下，浅苍色头发的青年端着一个托盘缓缓步入。
　　“我泡了一些甜柑茶。”
　　戚晓注意到，蒂娜把头低下去了，似乎是不愿意和莱茵对上面。
　　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裙摆，显得格外局促。
　　暗恋？
　　不太像。
　　莱茵把托盘上的茶壶摆放到桌案上，又把几个茶杯放到他们手边。
　　他摆放茶杯的方式没什么问题，甚至小心避开了两位女士的手。
　　但蒂娜的头压得更低了，几乎要变成一只鸵鸟。
　　就好像…遇上莱茵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突然间，这样的猜测从戚晓脑海中掠过。
　　她看向邬九。
　　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对彼此的想法再了解不过。
　　邬九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莱茵没有在会客室停留太久。
　　摆放好茶具后，他便收起托盘，退了出去：“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直到脚步声远去，蒂娜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彻底靠在了椅背上。
　　察觉到戚晓好奇的视线，她也不遮掩：“见笑了，我其实很害怕和莱茵先生碰面。”
　　戚晓：“为什么？莱茵很好相处啊。”
　　蒂娜苦笑：“我的姐姐是他的狂热追求者。”
　　戚晓：“感情纠纷？还是说，你姐姐的占有欲比较强——如果只是为了避嫌，你的态度应该会更放松一些。”
　　“都不是。”蒂娜摇头。
　　她抿了一口甜柑茶，润了润干渴的喉咙：“这个问题，得从刚才的话题开始。”
　　“珈蓝小姐自身的品格没有任何问题。”
　　“她是被梦魇蛇杀死的。”
　　戚晓：“抱歉。”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戳到了蒂娜的伤疤。
　　从刚才的交谈中，不难看出，蒂娜很尊敬珈蓝，甚至是把她当成偶像看待的。
　　蒂娜摇头：“我继续往下说。”
　　“虽然姐姐一直在追求莱茵先生，但是我一直都觉得她没什么胜算，甚至这种行为本身，就有些卑劣。”
　　“珈蓝小姐，是莱茵先生青梅竹马的恋人。”
　　戚晓恍然：“难怪，你见到莱茵会那么尴尬。”
　　虽然蒂娜没有明说，但看她之前的态度，也能了解个大概。
　　恐怕…蒂娜那位姐姐的“追求”，在珈蓝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S
　　在珈蓝离世后，这种狂热的追求估计更是愈演愈烈。
　　不然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场面了。
　　——妹妹见到姐姐的追求对象，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蒂娜无奈道：“我的姐姐和我长得很像，您如果在教堂之外的场合见到她，千万记得藏好自己的金发。”
　　戚晓被她谨慎的提醒惹得有些好奇：“为什么？”
　　“姐姐讨厌金色头发的女孩。”
　　蒂娜指了指自己褐色的头发：“格伦费尔家和皇室的血统很相近，贵族身份让我们没办法轻易改变自己的发色。”
　　“她如果想要变成金发，就必须抛弃身为‘格伦费尔’的一切，很可惜，作为家主挑选的继承人，她不打算这么做。”蒂娜露出一个稍显轻蔑的讽笑，“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和财富，渴望用这些东西赢来自己恋慕的对象，根本不去考虑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我的姐姐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太阳被乌云遮住了。
　　阴影落在贵族少女的脸庞上，她的神情显得分外厌倦。
　　戚晓低头看着自己的金发，突然笑了。
　　“我知道了。”
　　难怪，她在迦尔兰没看到过金色头发的女孩。
　　明明这是很常见的颜色，但在这里，却仿佛是某种诅咒。
　　贵族的继承人讨厌金发。
　　因为——
　　“珈蓝也是金发吧？”邬九道。
　　他平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罗盘：“莱茵看到破晓的头发，偶尔会恍惚一下。”
　　戚晓：“好家伙，青梅竹马、横刀夺爱、白月光与替身、寡夫、败犬，各种狗血元素都齐活了。”
　　在话本界浸润了那么久，她的概括堪称精辟。
　　邬九发现自己居然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点。
　　他哭笑不得：“师妹。”
　　戚晓：“我懂我懂，这种时候应该安慰一下师兄。”
　　她拉住巫妖的手，信誓旦旦道：“别人看不看我不重要。”
　　“我的眼里只有师兄呀。”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的电子屏里也只有小天使！（叼起一朵机械玫瑰）


第123章 
　　迦尔兰的奏鸣季会持续一整个冬季。
　　往年的开幕礼, 会在秋冬交接的时候举办，今年却稍微延后了一些。
　　“迦尔兰附近发现了疑似深渊通道的‘锚点’，狮鹫团去对应地点勘测了——我们这里没有光明属性的法师, 所以走程序比较麻烦。需要先向皇室报备，取得对应文书后，再从光明教廷引渡牧师。”莱茵解释道，“贵族需要往上写报告书, 狮鹫团在外不能返回, 大家商量了一下, 就把正式的开幕礼延后了，但奏鸣季还是正常开始。”
　　戚晓：“我有一个疑问, 贵族是特指格伦费尔家吗？”
　　莱茵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迦尔兰的体制和迎城不太一样。迎城那边, 过去是兰道家主管吧？实际上, 兰道家家主能直接当上幕后的掌权者, 程序上就是不合法的——历代家主一没有任命文书，二不是执政官，只是仗着贵族头衔和狂信者领袖的名号, 胡作非为罢了。”
　　他这话说得堪称辛辣, 但也说到了点子上。
　　结合之前在克罗地亚听到的对话，心念电转间，戚晓恍然。
　　“我明白了，不止是三权分立，贵族之间也有竞争。”
　　莱茵点头：“迦尔兰同时存在着很多贵族, 但姻亲关系也很复杂，比较明显的区分就是姓氏。我们一般会指定一个姓氏作为代表, 之后和皇室的沟通就全权交给这个家族的现任家主, 现任家主退任后, 就会由三方指定一个新的代表。”
　　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
　　在之前的对话中，蒂娜有提到，她的姐姐不愿意放弃身为“格伦费尔”的一切。
　　其中最具有吸引力的，除去迦尔兰三分之一的权力外，不作他想。
　　毕竟，教堂的目前常驻的牧师，只有莱茵一个，说他是实际上的管事人都不为过。
　　戚晓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一来，格伦费尔家，应该算是比较有名望的贵族，地位没办法被轻易撼动。其他贵族看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也会更偏向他们一些。
　　二来，格伦费尔家事皇室的近亲，在争取话语权、上交提案、交流沟通等方面，无疑是更占优势的。
　　前者是笼络贵族，后者…只需要把事情办得足够好，也可以收拢民心。
　　狮鹫团作为常驻城中、却一向不参与各种管理活动的团体，一向都是参考民众的意愿，进行投票的。
　　换言之，随大流。
　　戚晓：“这样一来，那位大小姐追求莱茵的理由，就显得格外耐人寻味了啊。”
　　格伦费尔家把两方的选择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只剩下教堂这边了。
　　邬九：“有这个可能。”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堪称微妙的神情。
　　腹诽了那么久的骄纵恋爱脑，说不定是城府颇深的boss。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莱茵似乎没料到他们会突然提到那位大小姐。
　　空气凝滞了片刻，他轻轻摇头：“我会遵从神明的意愿、尊重我自己的心。”
　　他歉意道：“正值奏鸣季，我需要时刻关注外面道路的情况，防止有不知情的客人被梦魇蛇袭击，先失陪了。”
　　牧师先生转过身，发尾的音符装饰微微一晃。
　　稍显破旧的布包被小心拢好，他穿过拥挤的人潮，独自一人往城外走去。
　　邬九盯着手中的罗盘。
　　生锈的指针依旧牢牢地固定在原位，没有出现任何变动。
　　他道：“先去尼亚那边吧。”
　　莱茵对自己的过去闭口不谈，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从他那里获取想要的情报。
　　和命运女神的指引订下契约后，他的预知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现在，“命运”告诉他，契机很快就会出现。
　　所以不必急躁。
　　戚晓点头。
　　她刚才故意在莱茵面前提到那位大小姐，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
　　虽然莱茵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看他的表现…很显然，他们以为的“三角恋”，还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纠葛。
　　现在还没办法打探出来——刨根问底的话，会损失不少好感度不说，也会戳到莱茵的伤疤。
　　最好的办法，是等着莱茵自己叙说。
　　采取这样的办法，就不用太心急了。
　　她放松下来，开始打量广场上的环境。
　　奏鸣季相当于持续一个季节的庆典活动，广场上的节日氛围很浓厚，居民的脸颊上都画着色彩缤纷的音符，手中的乐器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歌声随着微风飘荡，发间簪着夕颜花的少女在竖琴雕像旁翩翩起舞。
　　广场上方系着不少漂亮的绸带，颜色迥异，却都用彩色颜料绘着音符的图案，下方悬挂着小小的铃铛，轻轻摇晃着。
　　远处的天际陆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距离逐渐拉近，几乎要与云层并肩的影子显出原形。
　　——那是一群坐在狮鹫上的战士。
　　狮鹫的羽翼卷起狂风，将云朵搅散成纷飞的棉絮。
　　彩色的绸带在风中摇曳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带领着狮鹫团的少年高高举起左手，眸中溢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奏鸣季可以开始了。”
　　他的狮鹫伙伴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数不清的糖果从上方落下。
　　孩子们欢呼着去捡拾糖果，人群默契地散开，为他们空出下落的场地。
　　虽说狮鹫团常驻城中，但能回来休息的机会很少。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各处巡逻，偶尔还需要赚点外快。
　　要知道，狮鹫的食量可是很大的。
　　居民们聚在一起，神情却有些忧虑。
　　“蓝染总是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平时饭都没有好好吃吧，感觉又瘦了一些。”
　　“糖果的种类不一样，应该是他们凑钱买的，之后我们悄悄贴补回去，总不能让保护伞又出力又出钱。”
　　“难说，这些孩子肯定不愿意要，和珈蓝一个样。”
　　谈到这里，空气突然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轻轻说了一句：“除了莱茵之外，最难过的就是蓝染了吧。”
　　好家伙。
　　精灵良好的听力让戚晓听了一耳朵，她震惊道：“难不成还得加点其他元素？”
　　邬九：……
　　他听懂了，心情却有些微妙。
　　好在戚晓的注意力很容易转移。
　　广场上的人都在往狮鹫团那边挤，周围的视野瞬间空旷起来，为了奏鸣季特意划分出来的区域一目了然。
　　尼亚站在竖琴雕像的西边，看起来没有休息好，眼下正在不断地打哈欠。
　　戚晓脚步轻快，拉着邬九穿过人群，径自走到他身前。
　　她伸手打了个招呼：“我来听你弹唱诗篇了。”
　　尼亚瞥了她一眼：“我还是不太明白，作为神使、目前最有声望的吟游诗人，你来听我的诗篇做什么。”
　　戚晓最近行事都挺招摇的，被认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精灵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
　　她很淡定道：“在吟游诗人的业务水平上，我不认为自己足够优秀。”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的跑调比较离谱，所以神明才让她成为不用唱歌的吟游诗人——她能成功请得“神降”，也不是靠的半桶水的业务水平。
　　真要说的话…众神比较偏爱她？
　　由“关系户”说出这样的想法可能有些滑稽，不过她很佩服尼亚。
　　——即使知道自己坚持的东西不会被大家接纳，依旧坚定自己的本心。
　　正是有这样的人存在，神明最初的诗篇才不至于佚失。
　　尼亚：“你真奇怪。”
　　他有些困倦地垂下眼，把腰间的竖琴取下。
　　在手指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萦绕在青年身上的颓唐气质，奇迹般消散了。
　　“我歌颂一位神明，最初掌管智慧的神明。”
　　“尊敬的乐神，传颂诗篇的诗歌之神。”
　　“化身为雅度尼斯的神明，手握三种权柄。”
　　“在高耸入云的巴别塔内，生灵被赐予独特的语言。”
　　“高傲的神明立在塔尖，意图让生灵成为‘活着的个体’，在分崩离析间攫取信仰。”
　　“你简直就和命运一样恶趣味。”
　　“命运的神明笑着说，望着属于神明的命运，低叹着摇头。”
　　“可惜，可叹，神明错估了自己的命运。”
　　“智慧的神明不解其意，却被突然响起的歌声吸引。”
　　“那是一首赞歌。”
　　“生灵以自己的语言，共同唱响的至高赞歌。”
　　“语言为雏形，旋律为丝弦，最初的神器显出真身。”
　　“神明默然不语。”
　　“祂取下属于智慧的冠冕，自巴别塔上抛下。”
　　“巴别塔，耸立云间的巴别塔。”
　　“智慧的冠冕化为碎片，飞向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智慧之神失去了祂的权柄。”
　　“生灵为祂送上新的权柄。”
　　“乐器高声奏鸣，诗歌处处传颂。”
　　“向你致敬，音乐与诗歌之神。”
　　“你的子民将永远铭记你。”
　　【神祗资料音乐与诗歌之神已录入图鉴。】
　　乐声缓缓止息。
　　尼亚抬起眼，本以为会对上一张百无聊赖、或是昏昏欲睡的脸。
　　结果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顿时，尼亚的瞌睡也被赶跑了。
　　他疑惑道：“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戚晓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有点震惊。”
　　她看看至高赞歌，又看看广场上的雕像，翠色的眼眸微微瞪大，仿佛一只发现新大陆的猫猫。
　　邬九看到师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又沉浸在瓜的海洋中了。
　　他帮忙圆场：“我们第一次听说和乐神有关的诗篇，在这之前，一直都以为诗歌之神和乐神是两位神祇。”
　　尼亚的诗歌不算枯燥，他们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正是因为听懂了，戚晓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要知道，之前他们也怀疑过至高赞歌和乐神的关联，但顶多就是猜测乐神想要雅度尼斯手里的神器。
　　像这种一个神明三个马甲的场面，是当真没见过。
　　戚晓恍惚：“所以雅度尼斯是把自己的神格也分成两半了吗？那次在众神之殿看到的，明明就是两个光团啊。”
　　她晃了晃至高赞歌。
　　至高赞歌：……
　　它默默陷入自闭状态。
　　很显然，作为雅度尼斯的神器，至高赞歌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不然它也不至于纠结雕像被发现的事情了！
　　保密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可谓是丧心病狂了。
　　尼亚笑了起来：“这是很久之前的诗篇了，我看到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诗人突然向他们行了一礼。
　　“谢谢你们。”
　　戚晓：“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哦？”
　　尼亚笑着摇头：“当你们为诗篇中的内容感到诧异时，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他轻快地拨弄了一下竖琴：“既然神使大人可以听下去，没道理其他人听不下去吧？迦尔兰的海很漂亮，但是我打算去外面看看。”
　　——这是属于吟游诗人的意志。
　　【诗篇诗人 （已见证）】
　　戚晓笑了起来。
　　她行了一个精灵族特有的礼节。
　　“一路顺风。”


第124章 
　　【神祇资料音乐与诗歌之神】
　　在生灵诞生之初, 语言尚未产生，交流被限制在无声的壁垒之外，掌管智慧的神明赠予生灵独特的语言, 恶趣味的神明于巴别塔上期待本该上演的分歧，却听见生灵共同为其唱响的至高赞歌。陷入沉默的神明走下高塔，化名雅度尼斯行走世间。
　　【图鉴资料已补录。】
　　【对应装备资料已解锁。】
　　戚晓摸摸下巴：“难怪之前一直都没办法查看至高赞歌的装备资料。我还以为是因为神器的归属问题呢。”
　　她用指节敲敲陷入自闭的竖琴：“行了，你现在也打不到负心神。你想, 雅度尼斯还被关在众神之殿, 你已经游遍大陆了, 玩得开心就是比他赚啊。”
　　她的安慰很有效。
　　至高赞歌很快就支楞起来，琴弦上的光芒悄然织成一个小圆团, 慢吞吞蹭了蹭她的手指。
　　神器与主人出现隔阂, 最大赢家竟是小精灵。
　　邬九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标题。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挥散。
　　突然, 戚晓轻“咦”一声。
　　她往侧边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肩膀边，蹭着一只毛绒绒的脑袋。
　　狮鹫身上的羽毛还带着一点云雾的潮气, 就像是浮动着一层薄薄的云。
　　它歪着脑袋, 好奇地鸣叫着。
　　“好乖好乖。”戚晓弯起眼眸，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取出一片苍色宝石。
　　狮鹫的爱好很广泛。除了正常的饭食外，它们也喜欢一些富含魔力的宝石。
　　这些宝石可以让狮鹫的爪子更为尖利、也可以让它们的翅膀更加有力，还能加强它们与“风”的共鸣。
　　作为可以和人类结为友伴的风系魔兽, 狮鹫的食量很大，偶尔还需要一些宝石投喂。
　　所以才会有“皇家狮鹫”的说法。
　　毕竟, 狮鹫的寿命很长, 这么大的财力消耗, 也只有王室可以承担。
　　迦尔兰的各项产业都比较稳定，居民的生活水平很好，从不事生产的奏鸣季持续一整个冬季就能看出些端倪。
　　如果说用一个镇子的财富去养狮鹫团，大概还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但是，从刚才听到的居民对话中，可以推测出来，狮鹫团是自给自足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狮鹫还能维持健康的模样，它们的同伴功不可没。
　　——大概率是人类自己省吃俭用＋到处接委托了。
　　戚晓默默腹诽，总感觉自己看到了御兽宗那些弟子。
　　自己吃不饱不要紧，供给灵兽的食物一定得是最好的。
　　以至于御兽宗后来都出现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灵兽吃着，它的主人在旁边捧着空碗看着。
　　可谓感天动地。
　　狮鹫似乎很喜欢她，用脑袋把她手中的宝石推回来，撒娇般鸣叫着。
　　戚晓回神，笑意更深。
　　她很熟练地把宝石塞到狮鹫嘴里，又变出来一捧：“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邬九捧着罗盘，头一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强作镇定，抬起头，歉意道：“抱歉，我的恋人比较喜欢小动物。”
　　——没错，狮鹫的人类同伴没有离开。
　　可惜戚晓已经被乖巧的毛绒绒占据了全部注意力，根本没有注意到上面还坐着个人。
　　少年斜坐在狮鹫背上，一条腿微微屈起，一条腿自然垂下。
　　他用手腕支撑着下巴，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没关系，啊，说起来还是朔占便宜了。”
　　“精灵、巫妖——迦尔兰很少出现这种特殊组合的客人，是过来参加奏鸣季的吗？”
　　他说话时没有像邬九一样，刻意压低声音。
　　戚晓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一个倒仰，把手里的宝石掉在地上。
　　狮鹫轻声鸣叫着，微风托住她的腰身。
　　戚晓稳住身形，忍不住又用侧脸和狮鹫贴贴：“谢谢你。”
　　“真是的，朔你也太偏心了。”少年鼓起脸颊，开始挠狮鹫的翅膀，“啊！我知道了，对方是富有的精灵，气质还和姐姐差不多，你是打算找个替身！”
　　狮鹫拍拍翅膀，眼眸中闪过人性化的无奈。
　　它把自己的脑袋贴向少年，慢吞吞蹭了几下。
　　戚晓头一回看到狮鹫和友伴相处的画面。
　　她在龙先生的回忆里看到过曾经的斯图亚特，对方显然也拥有一个狮鹫伙伴。
　　但是，在斯图亚特以魂体的状态出现时，他的身边并没有跟着狮鹫。
　　——爹咪拥有一个羽毛耳坠。
　　斯图亚特很少提到过去的事，戚晓也不会去问对方和回忆有关的问题。
　　毕竟…被神明眷顾的魂灵不会消散，他的时间尺度比所有存在都要漫长。
　　在缓慢流淌、甚至一度停滞的时间长河中，所有和离别有关的话语，都显得格外悲伤。
　　她道：“你们的感情很好。”
　　蓝染眯起眼笑：“我在朔的心里，大概只能排到第二顺位。”他很感慨地摸摸狮鹫的脑袋，“姐姐没有契约狮鹫的天赋，但是朔很喜欢姐姐，最喜欢跟着她到处乱跑，偶尔还会免费充当一下代步工具。”
　　戚晓：“从刚才开始，我就有些好奇——珈蓝是你的姐姐吗？”
　　但是看长相，似乎并不相像。
　　已知，珈蓝是金发。
　　面前的蓝染，发色是很纯粹的浅棕色，让人联想到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少年歪歪脑袋，凌乱的发丝微微翘起来一点，像是棕熊的毛耳朵：“是哦，不过我是被姐姐收养的孩子。”
　　他很平淡道：“我是从迎城那边逃过来的。我的父母都是狂信者，他们想要用我血祭请神。他们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好在角落里睡觉。为了保住性命，我逃离了他们，又在半路上遇到了有事外出的姐姐，装了一段时间的可怜后，她就把我带回迦尔兰了。”
　　这是一段很坎坷的经历，他沉浸在追忆中，眼底却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对蓝染来说，在迎城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了。
　　不是因为内心的自卫机制，而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印象本就少得可怜。
　　狂信者和虔诚的信仰者，最初是同样的试剂。
　　虔信者加入名为“疯狂”的特质，便成了狂信者。
　　他的父母都是狂信者，每天都跪在神像面前祈祷，渴望神明赐予他们骨血。
　　那对夫妻不事生产、也没有陪伴他的时间。
　　听到那个堪称惊世骇俗的想法时，尚且年幼的蓝染，并没有多少诧异的情绪。
　　他只是平静地整理好离家所需的东西，在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逃离了那个没有留下任何美好回忆的家。
　　他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是凭借直觉走着。
　　直到某个天气晴朗的午后，他遇到了珈蓝。
　　金发蓝眼的少女，留着及肩的短发，气质很飒爽利落。
　　她无奈地应付着狮鹫的撒娇，腰间的短刃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第一印象呢？
　　——熠熠生辉的璀璨宝石、耀眼夺目的太阳、波光粼粼的辽阔大海。
　　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堆砌在珈蓝身上，她就像是天生会发光的存在。
　　珈蓝看向他，蓝色的眼眸轻轻弯起：“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迷茫的小熊。”
　　少女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注视着他的眼睛：“身上有带引路文书吗？”
　　当然没有带。
　　未成年的小孩子，是没办法拥有引路文书这种凭证的，只能由监护人开具。
　　他是偷偷离开家的，更没办法拿到这些资料了。
　　蓝染只能慢慢往后退，随时准备逃跑。
　　珈蓝伸出手，把他拎起来，放到狮鹫的背上。
　　她笑着戳戳小孩气鼓鼓的脸颊：“真是的，走得鞋子都磨坏了吧？我先带着你去镇子里一趟。”
　　那是一段很安稳的时光。
　　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狮鹫身上带着云朵的气息，他在微风中晃晃悠悠的，渐渐进入梦乡。
　　等到醒来时，身边跳动着暖和的篝火。
　　脚上的鞋子被换了一双新的，肚子上搭着一套崭新的衣服。
　　他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
　　珈蓝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快吃吧。之后我去皇室图书馆查看一下档案，把你送回家。”
　　回家？
　　蓝染不觉得原本的地方算是他的家。
　　他一边啃着香喷喷的鸡腿，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来。
　　珈蓝看起来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但心肠很软。
　　只需要伪装成被血祭仪式留下阴影的古怪模样，再在言语中透露出一点端倪，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珈蓝便自行“脑补”出了前因后果。
　　不久之后，珈蓝便小心翼翼地询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她的家人。
　　蓝染拥有了真正的家人。
　　恰好有“血祭仪式”这个现成的理由，他干脆假装失忆，连名字都换了一个。
　　在古老的传说中，名字是神明也需要遵守的羁绊。
　　蓝染是一种花朵，花瓣可以用来染色，颜色经久不淡。
　　——他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他希望。
　　可惜的是，世上有很多事，是不会顺从人的心意的。
　　不然的话，哪来的“天不遂人愿”？
　　他的姐姐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
　　但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生日那天。
　　为了救一个人。
　　在他初次跟着狮鹫团外出巡逻的时候，他的姐姐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独自闯入了梦魇蛇居住的山洞。
　　尸骨无存。
　　少年眸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如果知道姐姐会被莱茵那个混蛋害死，我还不如当她的童养夫！”
　　【诗篇守护进入关键剧情触发阶段。】
　　【触发前置任务：与知情人对话，调查珈蓝真正的死因。】
　　【提示：视信息收集度，诗篇守护将会开启不同线路剧情。】
　　【当前信息收集度：60%】
　　作者有话说：
　　【至高赞歌】（神恩）
　　品质：史诗级
　　效果：可转化形态，进入战斗时，增幅自身法力值20%，若至高赞歌为乐器形态，则对友方单位附加“鼓舞”（消耗自身法力值，大幅提高友方单位属性）效果。
　　特殊效果：使用至高赞歌传颂众神诗篇，获得技能点数，可点亮“神降”篇章与“神谕”技能。
　　装备故事：原初的世界本为寂然无声，掌管智慧的神明赐予生灵交流的语言，心怀感激的生灵一同唱起至高赞歌，期盼慰藉高塔上孤独的神明。语言为雏形，旋律为丝弦，自称雅度尼斯的神明手执竖琴，以诗歌之神/的名义行走世间。
　　装备资料和神祇资料的重合度比较高，所以就放在作话里啦ovo
　　雅度尼斯对外的称呼就是诗歌之神，乐神算是马甲（？至高赞歌的资料是按它的视角来的，所以没有打全称w


第125章 
　　“莱茵…害死了珈蓝？”戚晓重复了一遍, 眸中闪过诧异之色。
　　任务进度的变动倒是其次。
　　虽说他们之前分配好了任务，但另一边的历练任务还在继续，如果任务归属不是在当前所在区域、没办法顺手完成, 就提供当前可以查阅的情报——既然已经是队友了，在一些方面，就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
　　正好他们这段时间闲着，守护的诗篇也在迦尔兰的话, 就不用到处乱跑了。
　　她在意的是, 蓝染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珈蓝是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才独自前往梦魇蛇所在的山洞中的。】
　　【珈蓝是被莱茵害死的。】
　　也就是说，那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极有可能是关于莱茵的、或者干脆就是由莱茵提供的。
　　但是, 看莱茵之前的表现…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戚晓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莱茵身边永远萦绕着一种哀愁的气质。
　　奏鸣季会开放庆典摊位, 其中就有莱茵绑在发尾的那种音符装饰。
　　那是一对的制品。
　　很显然, 他一直都把恋人铭记于心。
　　蓝染没有回答。
　　他只是喃喃道：“他很弱。”
　　少年努力睁大眼睛，但还是有大颗大颗的泪珠自他眼眶中溢出，他呜咽着, 仿佛失去一切的幼兽。
　　“我讨厌弱者。”他把脸埋在狮鹫蓬松的羽毛中, 低声道。
　　狮鹫发出清脆的鸣叫。
　　它凑近戚晓，慢吞吞蹭了蹭她的手心。
　　这是表达友好的动作。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满）已发动。】
　　“抱歉，小精灵，蓝染难过的时候总是会说些伤人伤己的话。”狮鹫道。
　　戚晓：“反正被冒犯的人不是我啦。”她挺好奇地摸摸狮鹫的脑袋，“原来精灵可以和魔兽沟通啊, 我之前还以为，交流的对象仅限于动植物呢。”
　　狮鹫的眼瞳是很接近太阳的色彩。
　　它道：“不, 小精灵, 你是不同的。”
　　“我能感觉到, 你身上带着神明的气息，还带着一些和狮鹫有关的、奇妙的羁绊。这些微妙的巧合聚集在一起，就像沙漏中流动的沙通过细窄的缺口，落入最底部，把过去的碎片托举起来、把碎裂的瓶身拼凑起来，这才构成了现在的对话。”
　　“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倒映在水中的朔月是不完整的，但当三滴水从高处落下，水上荡开波纹，朔月溯回，成了完整的月亮。”
　　戚晓：“很奇妙的比喻。”
　　“珈蓝总说我的比喻很奇怪，还说刚才那位吟游诗人一定能成为我的知音。”朔注视着广场上拥挤的人潮，“但是不需要，我已经找到最重要的伙伴了。”
　　“吹拂在这里的万千缕风都是我的耳目，它们告诉我，你需要得到一些消息，有关珈蓝、有关守护。”
　　“如果你有听故事的时间，就听听我和珈蓝之间的故事吧。”
　　狮鹫这种魔兽，不是生来就拥有天赋的。
　　确切来说，狮鹫不是从蛋里出来的，也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更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每一只有勇气面对狂风暴雨的鸟雀，都可以成为狮鹫。
　　它是在暴雪中义无反顾冲向云端，却被荆棘刺穿胸膛的夜莺；
　　它是在悬崖峭壁间练习飞行，却被狂风与落石摧折翅膀的小鹰；
　　它是在暴雨中越过汪洋，却被潮湿的水汽沾湿翅膀，直直坠入海洋的鸥燕。
　　渺小的、庞大的鸟雀，以自己的勇气谱就清脆的啼鸣声，以自己的坚定铸造出钢铁般的利爪，以自己的孤注一掷赢得神明的敬佩、获得千万缕风的眷顾。
　　这之后，它们便成为了狮鹫。
　　在朔成为狮鹫前，它是一只小麻雀。
　　褐色的羽毛总是灰扑扑的，在太阳底下偶尔会折射出漂亮的色彩。
　　它居住在一棵低矮的松树上，经常在阳光明媚的早晨，抖着羽毛歌唱。
　　小麻雀的世界很简单。
　　它记得漂亮的玫瑰何时盛开，也记得要去哪里寻找甘甜的泉水。
　　还有偶尔会来投喂它的人类。
　　金色短发、蓝眼睛，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孩。
　　她总是背着一把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重剑，身上绑着各种花样的绷带，看起来经常受伤。
　　布满茧子的双手并不好看，但是可以承托起一只小麻雀，还能把它举起来贴贴脸颊。
　　放在上面的面包屑也很好吃！
　　小麻雀很喜欢她。
　　但人类没办法听懂麻雀的话。
　　每当它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这段时间的见闻时，得到的回应总是牛头不对马嘴。
　　虽然这样也很开心，但小麻雀是贪心的小麻雀，在某个朔月高悬的夜晚，它飞到了悬崖上。
　　空气湿漉漉的，翅膀感觉很不舒服，这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在古老的传说中，鸟雀通过狂风暴雨的考验，就可以成为狮鹫。
　　可以与人类沟通、结下契约成为友伴的狮鹫。
　　小麻雀没有思考很多，在闪电划破天际的时候，它从悬崖的最上方展开羽翼，奋力飞向黑沉沉的天空。
　　雷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骤雨像是袭来的利刃。
　　黑色的战场上，小麻雀与自然的伟力对抗着，如同蚍蜉撼树。
　　等到云销雨霁，新生的狮鹫抖抖羽毛，看着重新从云层中探出脑袋的朔月，决定给自己取一个崭新的名字。
　　第二天，女孩来到松树旁，凑过来的，就成了一只大号的狮鹫。
　　她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朋友，但是依旧没能听懂朔的话。
　　也是在那时候，朔才明白，也存在一些人，是没有丝毫魔法天赋的。
　　——女孩拥有强大的剑术天赋，与之对应的，她就像是个魔力绝缘体，连魔法提灯都没办法使用，更不必说和它立下契约了。
　　不过没关系。
　　朔是聪明的狮鹫，翻阅了一下脑袋里多出来的知识，便找出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趁女孩睡觉的时候，它偷偷和女孩结下了血契。
　　这是一种单向的认主契约，不同于“友伴契约”的公平性，这种单方面把自己的鲜血献给契约对象的仪式，会完全让自己打上对方的烙印。
　　这种用于束缚魔兽的黑魔法仪式，在朔的意愿下，成为了语言的桥梁。
　　即使女孩没有契约狮鹫的天赋，朔也成为了她的伙伴。
　　“珈蓝是很棒的同伴哦。”狮鹫慢悠悠抬起翅膀，掀起一阵拂面的微风。
　　它的述说很平静。
　　比起狮鹫所能驱使的风，朔更像是月光下包容的大海。
　　但是，它没有提到任何难过的事情。
　　就像是大海最深处朴实的贝壳，把沙砾吞入柔软的贝肉中，棱角与涩意被尽数磨去，只需下莹光辉映的暖白色珍珠。
　　戚晓：“你的心情有些低落。”
　　生灵亲和升到满级后，可以感知到生灵的情绪。
　　朔的心情…打个比方，就像无声酝酿风暴的大海。
　　朔：“是植物告诉你的吗？”它歪歪脑袋，“或许你感知错了？”
　　它的口气太过笃定，戚晓抬头看了眼依旧在抹眼泪的蓝染，一时间也开始不确定了。
　　“我不会悲伤，风总会把一切吹成沙子，我也会变成白色的骸骨，再被风吹成细碎的沙。”
　　“当天上的云朵无声聚拢、新的狮鹫诞生的时候，这些沙子会顺着羁绊到达自己该去的地方，我们总会重逢。”
　　“唯独现在，我还不能离开，风可以去往任何地方，但是小小的蓝染依旧被困在原地。”
　　天色晴好，万里无云。
　　狮鹫在蓝色的幕布下，认真道。
　　小麻雀可以为了朋友努力变成狮鹫。
　　狮鹫也可以为了友伴，让自己藏起悲伤，努力地停留在人世间。
　　戚晓心中弥漫上一股涩意。
　　她伸出手，轻轻拍拍狮鹫的脑袋。
　　狮鹫安静地注视着她。
　　它看上去有些疑惑：“小精灵，你在为什么难过呢？”
　　戚晓：“大概是为了命运造成的缺憾吧。”
　　狮鹫很擅长浪漫的比喻，她想了想，换了一种形容：“清晨的露珠很漂亮，但她会在太阳升起时奔向天上的云彩，可是地上的花朵也很喜欢她。”
　　“滋润万物的雨露很好，可是那样的结局太伟大了，小小的花朵希望她可以停留在地上。”
　　微风摇动彩绸，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狮鹫盯着精灵金色的长发，轻轻啄了啄她的发丝：“是啊，花朵希望她停留在地上，鸟雀也这样希冀着。”
　　它没有类人的五官，萦绕在四周的风拂过狮鹫的羽毛，如同麦浪下的欢笑。
　　接下来的话很轻。
　　“我和珈蓝之间的羁绊…还没有彻底断开。”
　　【当前信息收集度：70%】
　　……
　　迦尔兰，外围。
　　非白俯卧在灌木丛中，耐心地等待着。
　　这条梦魇蛇很奇怪。
　　观察了几天，他发现梦魇蛇的行动轨迹真的有迹可循，如果在途中遇到居民或是小动物，它还会自己绕开。
　　就像…在刻意躲避活物一样。
　　只有在面对“外来者”时，它才会表现出明确的攻击性。
　　如果外来者比较弱小，或是被吓得不敢反抗，梦魇蛇会自行离去。
　　一天前，他围观了梦魇蛇和一位法师的战斗。
　　在法师失去抵抗能力、彻底昏迷后，梦魇蛇没有杀死法师，而是把他丢到了迦尔兰的外围。
　　包括这段时间他算不上谨慎的观察，以深渊生物的敏锐感知，肯定是有所察觉的。
　　但梦魇蛇没有理会他，就好像是把他当成了一团存在障碍的空气。
　　非白盯着眼前漆黑的山洞。
　　很快就要到梦魇蛇外出的时间了。
　　他打算趁机去山洞里看看。
　　作者有话说：
　　晓晓潜台词：这个结局不太行，我要帮你们扭一扭.jpg


第126章 
　　“咚咚”。
　　传讯符化成的白鸟轻轻啄了啄窗户。
　　戚晓打开窗户, 伸手在白鸟的脑袋上一拍。
　　她把邬九拉到身边，顺手在周围设下一张结界符。
　　刻录的声音振幅随着魔力的流动缓缓运行，白鸟的腹腔中传来宋惊棠的声音：
　　“晓晓, 我这段时间偷偷在翡冷翠翻阅了一些材料。梦魇蛇是一种领主级别的深渊生物，拥有在梦境中穿行的能力，以人类的噩梦为食，为了获取更多的饵料, 它会制造恐惧。活着的、可以做梦的生灵, 相当于是它的‘储备粮来源’, 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 它不会对生灵下死手, 算是深渊领主中偏向温和的存在。”
　　“此外, 如果梦魇蛇处于狂化状态、或是极端痛苦的情况下, 它会表现出更强的攻击性，在这个时候，它的眼睛会带上‘噩梦’的效果, 让直视它眼睛的存在陷入石化状态——和美杜莎的神话很相似。在‘噩梦’状态持续期间, 任何物理攻击对它都是没有效果的，非白能削减它的血条…大概是因为龙语、或者说，龙是蛇的高位，所以攻击才能够生效。”
　　“你们说，信仰乐神的牧师净化了梦魇蛇留下的负面状态。”声音微微顿了顿, 再次响起的时候，带着很清晰的疑惑, “我问了一下莉莉丝老师, 除非这位牧师同时信仰着掌握光明权能的某位神祇, 或者是天赋高到不需要神明眷顾就能直接学会光明魔法——这两种情况很很离谱。啊，这是莉莉丝老师的评价。总之，那位牧师的能力存在疑点，晓晓你们和他接触的时候尽量小心。”
　　“我会制作一些光明属性的附魔道具，等莉莉丝老师的药水完成后，一并通过传送符寄出。牧师先生给的药剂就不要喝了，出现问题会比较麻烦。”
　　“另外，关于守护者之刃，翡冷翠中记载的资料关联性很低，我委托一位圣骑士去剑士工会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一点消息。”
　　“守护者之刃一把短刃，是长剑重锻的成果。它的前身属于某位拒绝成为神眷者的英雄。长剑的主人为守护同伴而战死，他的父亲在废墟中捡拾起断掉的长剑，去除坏死卷刃的部分，把长剑铸造成了一把锋利的短刃。”
　　“虽然对方没有成为神眷者，但神明的注视已经让长剑的材质发生了轻微的转变，持有守护之心的剑士拿起它，自身能力会得到极大程度的增幅。”
　　“这是剑士工会官方的介绍。”
　　“我拜托的圣骑士姐姐很靠谱，还额外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守护者之刃本身，就是一件格外强大的道具。具体的属性不明，但是它绝不仅仅是一件带有增幅属性的武器。”
　　“唔，我查到的消息，就是上面说的这些了，情报来源比较杂，可能需要司命用预知能力整理判断一下。”
　　传讯符中传来布料摩挲的声响，似乎是白鸟被蒙在了毛毯中，紧跟着，便是椅子在地面上拖过的“吱呀”声。
　　突然出现的声音有些朦胧：“寒英大人，今天的诊治要开始了，请尽快前往广场，做好准备工作。”
　　“对了，请务必拿好光明圣典，不要再把它盖在坩埚上了。”
　　“咦，我记得我拿回来了呀。”宋惊棠小声咕哝着，道歉的态度相当诚恳，“抱歉，我下次会把它从炼金所带走的。”
　　声音的主人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所以还有下一次吗？”
　　脚步声缓缓靠近，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盖住传讯符的毛毯：“这是什么？”
　　“哗啦”。
　　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
　　“是一只白鸽。”宋惊棠道，“它最近经常来找我玩。”
　　“您为什么要把它藏在毛毯下面呢？”
　　“唔，因为它还是一只信鸽，我担心被误会。”
　　“唉，寒英大人，您不用理会那些说闲话的牧师——您的天赋很强，他们穷极一生都没办法追上，所以只能在背后逞逞口舌之快。除了您的老师与教皇大人，没有人有权力对您加以审判。”
　　短暂的交谈后，声音的主人离开了。
　　宋惊棠的声音压得很低：“就到这里啦，我的升阶任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可能没办法提供很多有用的帮助。但是需要附魔道具或者光明属性的东西，随时都可以传信！翡冷翠的材料都是免费的！”
　　白鸟传递完消息，在原地歪歪脑袋，变成一只轻飘飘的纸鹤。
　　戚晓把传讯符收回随身的布包中，失笑道：“难怪宋惊雪遇到光明教廷的人，就浑身不自在。”
　　宋惊雪身上的装备道具，大多数由宋惊棠赠予。
　　宋惊棠本人，又热衷于从教廷的身上薅羊毛。
　　物尽其用与借花献佛两个词，在宋惊棠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听传讯符里的情况，除了有一些对“关系户”不满的牧师在背后嚼舌根，宋惊棠过得还不错。
　　戚晓用指节敲敲窗台：“先来整理一下目前的信息。”
　　邬九盯着手中的罗盘看了片刻，微微颔首：“都是真实信息。”
　　拥有命运女神的指引后，他的预知能力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从以前的“模糊预感”变成了“准确判断”。
　　在辨认信息的真伪性上，还是很好用的。
　　戚晓道：“和守护者之刃有关的传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点点罗盘，“和命运女神存在关联的人类少年。”
　　“长剑，战死，父亲会锻造。”邬九沉吟片刻，“轨迹对得上。”
　　他有些疑惑：“命运女神答应不干涉他的命运。”
　　神明应下的承诺，是带有“契约”效应的，不能轻易违背。
　　戚晓道：“或许不是有意的。”
　　“虽然说神言自然约束力，但是也分主动和被动吧。”
　　“既然祂的眼泪可以让罗盘成为神器，那么…仅仅是单纯的注视，或许也可以让长剑附上奇妙的属性。”
　　这是一个崭新的思路。
　　邬九在心中飞快过了一遍，没有找出任何不符合逻辑的地方。
　　他抬起头，道：“真实。”
　　戚晓：“再来说莱茵。”她顿了顿，道，“我倾向于莱茵和梦魇蛇存在某种关联，结合狮鹫和棠棠的说法，我有一个猜测。”
　　【那条梦魇蛇是一年前突然出现的，好在它的行动轨迹有迹可循。】
　　梦魇蛇作为深渊生物，为什么会像人一样，按照固定的轨迹来行动？
　　【珈蓝小姐是被梦魇蛇杀死的。】
　　在克罗地亚，她听到过牧师和友人的谈话，友人说，她家去往迦尔兰的商队死伤大半，抚恤金就付出去很多——在那时候，梦魇蛇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莱茵一直待在迦尔兰的教堂中，没有离开过。这在侧面证明了一点，当时的莱茵，还不具备净化“噩梦”的能力。
　　但是，没有魔法天赋的珈蓝被梦魇蛇杀死了。
　　遇到他们的时候，莱茵已经可以解除“石化”状态了。
　　【我和珈蓝之间的羁绊…还没有彻底断开。】
　　狮鹫与珈蓝之间建立的是血契，相当于和她的灵魂存在牢不可破的羁绊。没有彻底断开，就代表着，珈蓝以另外一种形式，依旧停留在人世间。
　　至于方式——
　　【守护者之刃本身，就是一件格外强大的道具】
　　既然春神的魂灵可以栖息在魂晶中，或许守护者之刃，也可以容纳一个拥有守护之心的虚弱魂灵。
　　【当前信息收集度：80%】
　　心念电转间，戚晓恍然抬头：
　　“珈蓝没有迈入真正的死亡，她和梦魇蛇融为一体了。”
　　……
　　山洞里一片漆黑。
　　堆积在地上的淤泥带着腐烂气息，枯萎的草叶如同黑色的蠕虫，软趴趴耷拉在地上。
　　非白扇动着鳞翅，躲过迎面扑上来的蝙蝠。
　　他的本体可以完美地融入黑暗中，用于现在的环境，再合适不过。
　　山洞的隧道曲折又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非白隐约听到一点细碎的声响。
　　最深处有一个拐角，里面被腐蚀出了一块很大的空间，似乎是梦魇蛇的居所。
　　最中央是一块高高的石台，摆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铁剑的旁边，用石立端着一枚观测水晶。
　　——刚才的声响，就是从水晶中传出来的。
　　属于黑龙的第六感微微一颤。
　　梦魇蛇似乎提前回来了。
　　电光火石间，非白将那把铁剑收入自己的储物空间中，贴着湿漉漉的隧道，迅速往外飞去。
　　他被堵在了洞口的位置。
　　梦魇蛇盘踞在洞窟的出口，鳞片微微炸起。
　　这是进攻的前兆。
　　但这种进攻性，并不是表露给他看的。
　　梦魇蛇的头低垂着，面向山洞外，恰好挡住非白往外看的视线。
　　他迅速扭身，躲在蝙蝠的巢穴旁。
　　这是视觉死角，即使梦魇蛇突然回转，也不会轻而易举地发现他。
　　他盯着梦魇蛇庞大的身躯，陷入思索。
　　外面有人？
　　“瞧瞧，变成这副模样的守护者大人，居然还顺着之前巡逻的路线到处游走呢。”
　　说话的人带着贵族特有的发音，听音色，是个年轻的女孩。
　　“啊，最近是不是很少遇到居民？他们都很害怕你，所以偷偷开辟了新的道路哦。”
　　“多可怜呀，我亲爱的珈蓝，换了一副躯壳，他们就认不出你的灵魂了。”
　　梦魇蛇身上的鳞片轻微振动着，模拟出类人的音色：“安娜，你故意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阴阳怪气吗？”
　　“不，当然不是。”安娜曼声道，“跟我走吧，珈蓝。”
　　安娜，珈蓝。
　　他记得这两个名字。
　　这段时间，非白在外面蹲守，但定期会和师姐那边报告进度、交换信息。
　　前者是莱茵的狂热追求者，后者是莱茵死去的恋人。
　　现在对话的场面实在是荒诞至极。
　　以非白多年的磕学家经验来说，安娜说的话可不像是对情敌说的。
　　非白注意到，梦魇蛇的尾巴僵住了。
　　看来也被这话吓得不轻。
　　果然。
　　安娜接着道：“你看，莱茵也认不出来你，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里呢？”
　　她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如同在述说一个易碎的梦：“我已经打点好了关系，我们一起去厄尔诺斯。厄尔诺斯最靠近深渊，那里没什么人，不会有人发现你，也不会有人攻击你。如果你饿了，也没有关系，来吃我的噩梦吧。”
　　梦魇蛇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灵魂才回过神：“你把我变成这副样子，就是为了带我走？”
　　“虽然我的爱意比较病态，但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贵族小姐哼笑道，“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接纳你的，只剩下我了。”
　　梦魇蛇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你喜欢的人是我啊。”
　　“喂！不要装傻！别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梦魇蛇探出尾巴，似乎是把外面的人推了推。
　　“所以说，不要因为女孩子头发短一点，就自顾自地认为对方是你的白马王子啊！”
　　奇怪的声音发出诡异的吐糟后，顿了片刻。
　　“我之前就觉得，你虽然幼稚了一点，但应该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属于珈蓝的灵魂微微叹息着：“不要总是往这边跑，梦魇蛇的气息会影响你的身体。”
　　“你不愿意跟我走？”
　　“我能掌握主动权的时间很有限，你该庆幸自己比较欠揍，所以我还能感应到。”
　　梦魇蛇慢慢游回洞窟中。
　　这是无声的拒绝。


第127章 
　　纱质的窗帘被微风吹起, 阳光落在黑龙的鳞片上，闪烁着内敛的乌光。
　　他的体型比之前稍微大了一些。
　　龙的生长很特殊。
　　小龙崽刚出生时，可以通过蛋壳补充能量, 后来就是蕴含各种魔力的宝石。
　　出于这一点，龙族会自发性地收集许多蕴含能量的宝石，堆在自己的居所，所以才会有“恶龙的宝藏”这种说法。
　　实际上, 那只是龙族给小龙崽囤下的备用粮。
　　当然, 这样的成长方式也不是适用于所有龙类。
　　非白作为专精物理属性的黑龙, 除去蛋壳这个大家都有的“新手福利”之外，就只能从自己的阅历中汲取能量。
　　戚晓之前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跟在他们身边, 非白的确可以遇到很多事, 但也具有一定程度的局限性。
　　——他的参与度很有限。
　　虽然他参与过的事情属于“阅历”, 但是, 就像游戏会把更丰厚的奖励分给参与程度更高、完成任务更好的玩家一样，以非白平时算盘珠子一样的咸鱼程度，从中获取的能量少得可怜。
　　所谓积少成多, 倒不如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完整的阅历可以提供“质变”的能量, 在龙的成长过程中，是很重要的一环。
　　这一次的任务，虽说也是出自戚晓的授意，但过程中拿主意的是非白自己。
　　他偷偷从梦魇蛇的洞窟中溜出来后，就发现体型稍微变大了一点。
　　虽然离成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这点微小的变化，已经足够让非白感到高兴了。
　　小龙崽的心情很好。
　　具体的表现, 在他甩成螺旋桨的龙尾上, 还有不断扑腾的鳞翅上。
　　看上去就像是拧了发条的机械小龙。
　　“哈？”
　　和非白外露的兴奋状态不同, 听完他讲述的内容，戚晓陷入了短暂的宕机状态。
　　她倒吸一口凉气：“让我捋一捋啊。”
　　“梦魇蛇确实和珈蓝融为一体了，但他们还在互相争夺主动权，所以梦魇蛇才会偶尔表露出很强的攻击性——那是感到威胁的梦魇蛇本体。珈蓝掌握主动权的时候，会在过去的巡逻路线上游走，这也是莱茵所说的‘行动轨迹有迹可循’。”
　　“安娜真正喜欢的人是珈蓝。啊，也对，珈蓝的头发比普通女孩子短一点，气质也很飒爽——以狮鹫团团长的身份，和贵族接触的机会应该很多，再加上巡逻的时间多，指不定什么时候救一下安娜、导致人家因为吊桥效应一见钟情了。”
　　戚晓顿了顿，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嘶，安娜是小屁孩吗？喜欢珈蓝所以想把莱茵勾走？如果莱茵真的接受了她的追求，下一步不会就是拎着莱茵头去见珈蓝，然后告诉她狗男人不可信吧？”
　　她的形容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非白联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莫名觉得很像是那位贵族小姐可以做出来的事。
　　小龙崽决定把这种可怕的画面抛出脑海。
　　他咕哝道：“那位小姐还想带着珈蓝亡命天涯呢。”
　　虽说他也暗戳戳磕过师姐和小毒女的CP，但是对这种“强取豪夺”＋“你只能注视我一个人”的剧情，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所以说，现实里遇到病娇就快点跑路啊。”
　　戚晓：“难说，既然珈蓝还能和梦魇蛇争夺主动权，那就证明她的状态还不算太糟。在保留最基础的判断能力的情况下，她依旧没有怀疑安娜、甚至愿意和安娜交流，那安娜的嫌疑程度可以往下降了。”
　　她摇头道：“如果对方喜欢的是莱茵，可以把铲除情敌当成动手的理由。但对方喜欢的是珈蓝，‘嫉妒生恨’的动机，也就不复存在了——如果她真的可以役使梦魇蛇，为什么不让梦魇蛇去吞了莱茵呢？”
　　非白：“有没有一种可能，喜欢珈蓝只是明面上的说辞，目的是把自己的嫌疑程度降低？”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邬九。
　　邬九把目光放在罗盘上，片刻后，朝戚晓点点头：“真实。”
　　被无声否认的非白垂头丧气：“这样的话，信息收集度就卡在80%这边了。”
　　“谁说的？”
　　浮空魔法托举起锈迹斑斑的铁剑。
　　它似乎是在腐蚀性的液体中存放了很久，更外面的剑刃已经残缺不全，剩下的剑刃覆盖着暗红色的铁锈，豁口凹凸不平。
　　戚晓：“这应该是珈蓝平时惯用的重剑。”
　　她拎起非白的后颈皮：“走吧，我们去莱茵那边套话。”
　　非白：？
　　他茫然道：“莱茵的嫌疑最小吧？”
　　戚晓哼笑一声：“嫌疑小不代表掌握的信息少，既然珈蓝主导下的梦魇蛇，是按照她之前的巡逻路线来的，莱茵肯定能发现端倪——不然他为什么天天往城外跑？担心外乡人的安全是一点，另外一点，就是想寻找珈蓝的踪迹吧。”
　　他们第一次见莱茵的时候，梦魇蛇听到莱茵的脚步声，溜得比兔子还快。
　　既然珈蓝可以和梦魇蛇争夺主导权，说不定也可以给它一些心理暗示——在双魂一体的情况下，这种不会威胁到梦魇蛇本身的小暗示，是很容易成功的。
　　“还有迦尔兰另外开辟的道路。”戚晓道，“城中三方势力，贵族、教堂、狮鹫团。除了蓝染还被蒙在鼓里之外，另外两方都知道一定的内情。作为两边的管事人，莱茵和安娜暂时联手、让道路成功开辟，在当前三权分立的体系下，是具备可能性的。”
　　“这样一来，比较熟悉珈蓝的居民，就完全避开梦魇蛇的行动轨迹了。”
　　非白恍然：“虽然他们的消息不互通，但是都想保护珈蓝。”
　　戚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梦魇蛇作为深渊生物，是会带来‘灾厄’的。可能成为深渊通道的锚点不说，它本身的气息就会影响人的身体、带来一些疾病。等到居民们反应过来，再不愿意，他们也要往勇士之城递送文书，请求光明教廷入境剿灭梦魇蛇。”
　　她拧眉，目光忧虑：“负责和皇室沟通的是是贵族，安娜很有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打算把珈蓝带走。”
　　这个猜测是最符合逻辑的。
　　也代表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戚晓用浮空魔法带着铁剑，直奔莱茵所在的祷告室。
　　她刻意把脚步踏得很重，木质的地板发出“咚咚”的响动，还没有抵达门口，莱茵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年的目光触及飘浮在空中的铁剑，微微一怔。
　　他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你们从哪里拿到的铁剑！”
　　他的语气又急又冲，如同被触碰到了死穴。
　　戚晓道：“在梦魇蛇居住的洞窟中。”
　　莱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看戚晓身上的武器，又看看被她拎在手上的黑龙，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确认了。
　　戚晓故意没有把事情说完整，就是想看一下莱茵的反应。
　　担忧成这个样子…果然，他已经猜出来了。
　　戚晓眸光微动。
　　“非白没有动手，这把长剑是他偷偷带出来的，之后我们会去和珈蓝道歉。”
　　她把长剑递过去：“另外开辟新的道路，是为了不让珈蓝遇到以前的熟人、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吧。”
　　这是在向对方说明，珈蓝没有出现意外，以及——他们已经知晓了梦魇蛇的真实身份。
　　莱茵苦笑：“知道你是神使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了，现在看来，果然瞒不过去啊。”他颓然道，“请不要伤害珈蓝，我会带着她离开。”
　　戚晓：……
　　怎么说呢，她现在有一种自己正在棒打鸳鸯的既视感。
　　——前提是，没有听到非白转述回来的现场。
　　精灵挺纳闷地嘀咕：“一个两个都想带着珈蓝私奔，挺有意思啊。”
　　莱茵一僵。
　　有关情敌的雷达疯狂转动，他一时间忘记了悲伤，咬牙切齿地抬起头：“安娜那家伙，果然还没有死心！”
　　破案了。J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你的追求者，结果人家馋的是你老婆》
　　非白眼前闪过具象化的彩色弹幕。
　　小黑龙默默围观实况现场，只恨身边没有小板凳和瓜子。
　　戚晓无奈：“先说重点，安娜打算带着珈蓝离开，可能是打听到了什么风声。”她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珈蓝没有答应她。”
　　莱茵：“也就是说，安娜和珈蓝说话了。”
　　他满脸忧郁，看上去像是一只被主人残忍抛弃的大狗狗。
　　狗狗满心都是“珈蓝不愿意见我、甚至还绕着我走，结果她和我的情敌见面了”。
　　戚晓：……
　　对方抓重点的水平让她相当无奈：“我的意思是，珈蓝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
　　莱茵茫然抬头。
　　他第一反应是否认：“不可能。开辟新的道路后，即使梦魇蛇处于失控状态，也不会撞上迦尔兰的居民。虽然这里隶属于赫兰帝国，但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发达的产业链，是偏向自治的区域，皇室如果没有接到相关的文书，是不会管辖的。”
　　说着，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青年有些神经质地握住自己的发辫，把上面的音符装饰死死地握在手心：“不对，梦魇蛇出现的时间很早，之前还有一支克罗地亚的商队被袭击了…按照那边克罗地亚人对深渊生物的厌恶程度——”
　　戚晓：“光明牧师进入赫兰帝国境内，是需要走一大堆文书程序的，不会立刻就到。”
　　她盯着莱茵的眼睛：“说说吧，既然珈蓝不是传闻中所说的‘被安娜害死’，你作为她的恋人，应该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这样的提问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时间有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才能帮着一起想办法。”
　　这句话里透露出来很大的信息量。
　　莱茵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一点破绽，却惊讶地发现，这位精灵神使似乎是真的打算帮助他们。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珈蓝不愿意和他见面，但是潜在的危险又近在眼前。
　　莱茵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点点头。
　　“好。”
　　作者有话说：
　　一些小彩蛋：
　　为了方便战斗，珈蓝的头发一度剪得很短。
　　救助安娜后，这位贵族小姐经常在狮鹫团训练时跑过来嘘寒问暖，还经常挤开莱茵的贴贴。
　　莱茵冥思苦想一周后，在恋人再度要求自己帮她剪头发时，默默把珈蓝的头发剪成了披肩发，还在奏鸣季开始的时候，故意拉着穿裙子的珈蓝往安娜面前晃。
　　安娜落荒而逃。
　　三天后，贵族小姐重拾战意，只是把“攻略对象”换成了莱茵。
　　嗯，如果没有疯狂在珈蓝面前刷存在感的话，她的“爱慕”会更真实一点。
　　非白（咔嚓咔嚓啃瓜）：我赞成一夫一妻制！


第128章 
　　“深渊？”来自过去的英灵凝视着螺旋向下的楼梯。
　　透过他半透明的魂体, 没有光源的地下高塔中，几乎要择人而噬的夜色摇曳着，像是跃跃欲试的暗影。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往塔的深处走。
　　除去在黑塔查找资料、定期补给食物水源外, 很少有上去的时间。
　　宋惊雪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地下世界的老鼠，或许到时候见到光属性的棠棠，第一反应都是闭上眼。
　　塔的每一层，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一片漆黑的, 只有通过试炼, 镶嵌在墙壁上的烛台中, 才会有光芒亮起。
　　前半部分还算顺利，他甚至可以一天往下深入好几层, 但从斯图亚特口中的后半部分开始, 他的行动就开始变得举步维艰了。
　　宋惊雪瞥了一眼在塔中单独显现的面板, 上面一连串的负面状态堪称可怖。
　　流血、裂伤、神罚、多疑、预感缺失……
　　这些负面状态都是无法解除的, 按照斯图亚特的说法，要抵达塔的最深处，他才能恢复正常。
　　黑暗会放大人心底的负面情绪, 宋惊雪握着太阳项链, 有些惫懒地垂下眼。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不断往下的楼梯，很像传说中通往深渊的路径。
　　“棠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来自深渊的存在偶然间通过大陆的壁障，伤痕累累的深渊生物被好心的过路人所救。在他们成为朋友后的某一天，深渊生物突然消失了, 人类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螺旋向下的楼梯，走过九十九层台阶后, 不可名状的深渊生物笑着咧开嘴——‘欢迎来到深渊, 我亲爱的朋友, 这里并不适合人类生存，为了减少你的痛苦，请跟我融为一体吧。’深渊生物吞吃了自己的友人，随后，友人的灵魂，在它体内苏醒了。”
　　001被他的故事吓得羽毛炸起，扑腾着往斯图亚特怀里挤。
　　“不要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讲鬼故事啊！”
　　斯图亚特：“他哪是在讲鬼故事，这小子在暗示我心里有鬼。”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额心有银色的图腾亮起，“这是从属的契约。”
　　宋惊雪在非白那里看到过同样的图腾。
　　他偶尔会翻一翻光明圣典，虽然不知道棠棠是怎么样给的权限，但他是可以阅读到光明圣典上的内容的。
　　这种图腾…他在光明圣典上也看到过。
　　斯图亚特没有说谎，按照契约的规则，他不光不能怀有恶意，还需要尽力保护他。
　　他老老实实道歉：“抱歉，塔里的负面状态让我的精神状态有点紧绷。”
　　斯图亚特：“如果你是故意的，我现在就能把你丢下去，之后的治疗术也别想了，你自己在塔里自生自灭吧。”
　　英灵爹咪冷漠地挥起小树枝，用魔法使劲敲敲开始变得奇怪的人类。
　　“小心些，从某种方面而言，你的故事也没有说错。”
　　“这座塔，的确和深渊有关。”
　　宋惊雪悚然抬头。
　　“它是由我的神明建造的。”斯图亚特瞥了他一眼，顺手从空间中取出一点吃的投喂001，“深渊并不是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偶尔也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如果说大陆是一座山，深渊就像是地下暗河，它脉络复杂、几乎要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暗河会在某些位置浮出地面，深渊也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刻出现裂缝，全部交给光明教廷的话，他们那边的工作量会很大。”
　　“众神聚集在神殿中，经过漫长的讨论后，祂们决定在最大的裂缝处建起一座倒悬的高塔。”
　　“我的神明对它施加了神明等阶的‘规则’，又在每一层存放了丰厚的奖励。每当进入高塔的人深入一层，被镇压在最低端的深渊裂缝就会合上一丝，天长日久，这个巨大的裂缝迟早会合上——裂缝之间是相互影响的，我们只需要克服最困难的那个。”
　　宋惊雪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疏漏之处：“每一层都有奖励？”
　　斯图亚特打了个哈欠：“被我偷偷塞回神明的私库了。”
　　英灵先生反驳得理直气壮：“祂好不容易才攒下一点钱！”
　　宋惊雪：……
　　他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所以只在最深处那一层留了点奖励，对吗？”
　　“那是包括在规则中的，我又动不了。”
　　宋惊雪：？
　　你的意思是，如果能动的话，你连最深处的奖励都不打算留着？
　　好家伙，虽然知道你们神眷者对自己的神明都有些奇奇怪怪的偏爱，但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
　　经过这一遭，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墨发高束的剑士提起没有剑鞘的长剑，迈步往前走去：“我去了。”
　　螺旋状的楼梯从高处往下看，呈圆环状。
　　宋惊雪直直踏上那片虚空。
　　他没有下坠。
　　浮石自最低端升腾而起，一块块拼合，在他脚底形成圆形的擂台。
　　斯图亚特带着001后退一步。
　　高塔有灵，神明的造物感受到神眷者的气息，余下的浮石在他身后组合成一把石椅。
　　很可惜，斯图亚特没办法坐在上面——他现在是魂体，任何真实存在的东西都会穿过他。
　　他操纵着浮空魔法，把001放在座椅的最中央。
　　小小的、黑色的毛团窝在石椅上，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小斯，你刚刚是不是没把话说完？”
　　斯图亚特：“为什么会这么想？”
　　001拍拍翅膀：“作为主角团的引导者，小斯应该是那种走一步看十步的老爷爷类型！刚才说的理由也太敷衍啦！只有小雪那个笨蛋才会相信！”
　　小乌鸦呱唧呱唧地说着，把气氛营造得很热闹。
　　斯图亚特笑了起来：“也有另外的原因吧…比如说，贪欲会滋长人内心的黑暗，投机者抱着‘想要奖励’的心态来这里，只会让自己成为深渊的养料，让裂缝进一步扩大。”
　　“高塔需要勇者，但勇气与盲目，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深渊很喜欢黑暗。”
　　……
　　“珈蓝是被深渊杀死的。”
　　他们正坐在祷告室的桌案旁，阳光透过天窗照射下来，神像的影子落在莱茵身上，将他苍色的长发照映得暮气沉沉。
　　牧师的眼底永远弥漫着深沉的忧郁，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些从来都不敢回忆的过去。
　　莱茵和珈蓝是青梅竹马。
　　在没有觉醒魔法天赋的时候，他的身体很弱，很少有出去玩的机会。
　　他经常趴在窗户上，艳羡地看着外面自由奔跑的同伴。
　　每当这时候，另外一边的窗户都会被敲得哐哐作响。
　　莱茵跑去开窗，往往能看到一个带着礼物的珈蓝。
　　珈蓝的礼物总是很随便。
　　今天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雏菊，很好看，所以采一捧带给你；找师父训练的时候，发现庭院里的石榴成熟了，我特意给你偷了一个；去山上打猎的时候，抓到了一只自己往树桩上撞的笨蛋兔子，和你有点像，所以带回来给你养……
　　女孩的短发如同金子般耀眼，她总是会在日暮时分归来，带来一天的见闻。
　　她说事情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很有些天马行空，但这是这些琐碎的话语，让莱茵保留了对外面世界的期待。
　　他偶尔也会为自己的身体烦恼。
　　珈蓝总是会捏住他的脸颊，笑嘻嘻地往两边拉：“没关系，大不了之后我出去工作，你负责做家务。”她点点头，似乎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未来的蓝图，“我喜欢吃肉松面包和果子酥，这两样至少得会一样吧？”
　　莱茵默默把她的手拉开。
　　女孩的手上带着一点薄茧，那是平时练剑留下的痕迹。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用小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小莱茵，小夜莺——我想吃东西。”
　　莱茵叹一口气，把卖相惨不忍睹的果子酥端给她。
　　嗯，珈蓝也很好养，作为一窍不通的初学者，他能从空掉的甜品碟中，得到许多成就感。
　　这样的生活很平静，但是不无聊。
　　莱茵觉醒魔法天赋后，体内的魔力随着虔诚的祷告与刻苦的修炼，日渐充裕起来，这也让他的身体比之前强壮了不少。
　　珈蓝作为崭露头角的新人剑士，则是需要前往剑士工会学习。
　　分别的前夕，正巧是奏鸣季的开幕礼，莱茵在庆典摊位上买了一对恋人专用的饰品，珈蓝很愉快地接受了。
　　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来说，恋情的开始几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唔，除了后来被捡到的蓝染不太能看得上他。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珈蓝刚把那孩子带回来的时候，莱茵还以为自己要多个“弟弟”了。
　　毕竟…在迦尔兰，强者是可以拥有两个伴侣的。
　　好在蓝染只是单纯的弟弟，比起珈蓝，对方似乎对狮鹫团更感兴趣一点。
　　在珈蓝离开的这段时间，莱茵努力地履行牧师的职责，还要负责管理一下到处惹事的蓝染。
　　珈蓝则是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剑士工会的考核。
　　面对各方势力抛来的橄榄枝，她毫不犹豫地回到迦尔兰，进入了狮鹫团中。
　　然后给他招惹来了一个真正的情敌。
　　安娜，贵族大小姐，因为某次绑架事件中珈蓝的救命之恩，对她一件钟情。
　　认识到珈蓝是个女孩子之后，她不光没有放弃，甚至开始变本加厉地离间他们的感情——别以为他不知道！打着追求他的旗号，挑衅珈蓝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贴到她身上了！
　　蓝染向来都是看戏的那个。
　　如果没戏看，他还会给安娜指个路。
　　老实说，有安娜和蓝染从旁搅局，他们的约会一直都称得上鸡飞狗跳。
　　但这样热热闹闹下去，或许也不错。
　　“深渊可以影响人的意志。”
　　“从深渊裂缝中溜出来的梦魇蛇，利用这个漏洞，操纵一个过路人，给珈蓝传去了假消息。”
　　“过路人说，莱茵遇到了梦魇蛇，被拖到山洞里去了。”
　　“他描述的事态太过紧急，珈蓝没有确认，就奔到了山洞附近。”
　　“她直接对上了全盛状态的梦魇蛇。”
　　戚晓想起之前宋惊棠给出的信息。
　　【在‘噩梦’状态持续期间，任何物理攻击对它都是没有效果的。】
　　珈蓝恰好没有任何魔法天赋。
　　她可以使用的，只有物理攻击。
　　“在梦魇蛇狂化后，她被源源不断的蛇群吞没了，连骸骨都没有剩下。”莱茵的喉咙深处发出悲鸣，“我去的时候，只找到了几片残损的布料。”
　　这样的叙述实在太过残忍，戚晓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莱茵摇了摇头：“没事，珈蓝能保留意识，对我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但是，她的存在并不能被所有人接纳。如果真的有幕后黑手，事情反倒很容易解决，但这件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的确，有幕后黑手的话，珈蓝就是受害者，说不定还能得到体谅，教廷也不会做得太绝。
　　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归结于天灾那一类，没有最大的目标，作为“深渊生物”的珈蓝，就成了靶子。
　　戚晓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头。
　　“你有没有想过…破而后立？”


第129章 
　　翡冷翠, 中央教廷。
　　神像面前，圣女莉莉丝正在祈祷。
　　阳光自上方倾落而下，数不清的光元素围绕在她周围, 几乎要将她包成一个光茧。
　　教堂的穹顶处，高悬着一盏球形的人造光源，自外部看去，就像是一枚小型的太阳。
　　白袍的牧师与银甲的圣骑士单膝跪地, 单手握拳放在心口处, 不同位置的太阳纹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苍老的声音从最上方响起：
　　“迦尔兰的外围, 出现了一条梦魇蛇。”
　　“早在去年春天，它就已经袭击了一支商队, 后续更是造成了无数伤亡。但因为教廷高层的相互倾轧、内部的勾心斗角, 这则消息被一再压下, 直到今天, 我巡视资料室，才发现部分尘封的档案。”
　　有人充满羞惭地低下头，也有人眼神游移、面色惨白。
　　“从今年春天开始, 梦魇蛇伤人的信息, 开始大幅度降低——究竟是它已经被制服，还是所有的迦尔兰人都成为了噩梦的追随者，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是，光明教廷是深渊永远的敌人，为了彻底祓除笼罩在大陆正面的阴影, 我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过去的指引者成为了结界的基石，我们的同伴为了使用挽歌付出生命, 可我们仍要继续。虽然, 在无处不在的暗影前, 人类只是渺小的光，但再微弱的光，汇聚在一起，也可以稍稍照亮晦暗的前路。”
　　神像在最前方，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圣女缓缓转过身。
　　她的额心坠着一枚耀金色的宝石，属于太阳的光辉将她的眼眸映得一片湛然。
　　莉莉丝平静道：“初步评估，那条梦魇蛇是领主级别的存在。”
　　她随口点了几个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两股战战，面色灰白。
　　——他们都是刚才神情心虚不已的人。
　　圣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既然你们愿意把消息隐瞒下来，大概是觉得梦魇蛇很好对付吧？所以，这次的剿灭行动，就由你们负责吧。”
　　其中一个牧师强撑着反驳，眼中泄露出深深的恐惧：“圣女大人，梦魇蛇拥有在梦境中穿行的能力，从它最初现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在这期间，它恐怕已经吞噬了无数人的噩梦——这不是我们可以对付的存在。”
　　莉莉丝：“谁让你们在它最初现身的时候，没有立刻动身呢？”她微微叹息着，“翡冷翠距离迦尔兰太远了，就连最优秀的教廷成员，都走了一年半。”
　　话里的讽刺意味堪称辛辣。
　　做出来的丑事已经被揭发，牧师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您没有权力让我们去送死！我们都是光明的孩子，理应做出更多的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把生命浪费在这种注定没有胜算的战斗上！”
　　莉莉丝唇角的笑意依旧温软。
　　但她眼底的神情，却一寸寸冷了下去。
　　总是这样。
　　虽然很久以前就有预感，但从克罗地亚那一次开始，真正审视教廷的沉疴时，她才发现，问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只有普通的信众是完全“纯粹”的，教廷中负责引导的人员，有很大一部分，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神明并不介意信徒拥有自己的意志。
　　但是，当信徒使用神明的名义去牟利、夺权时，他还能称为信徒吗？
　　你们根本没有资格称呼自己为光明的孩子。
　　周围的光元素如同潮水般涌动着，被围绕在中央的圣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对，让你们这些废物单独出门，我还担心你们偷偷逃跑，再去建个黑暗教廷呢。”
　　这次已经不是讽刺了，简直就是把他们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上踩。
　　但没有人敢反驳。
　　莉莉丝很少在人前出手，但是稍微在教廷中打听一下就知道，每次出现棘手的深渊通道，几乎都是这位圣女大人去关闭的。
　　这是实力铸造的话语权。
　　圣女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侧门。
　　“进来吧，小雪花。”
　　门被轻轻推开了。
　　乌发雪肤的少女缓缓步入议会厅中，白袍上方罩着一层厚厚的毛领。
　　光明圣典悬浮在她身边，书页飞速翻动着。
　　她安静地行礼，走到莉莉丝身边。
　　莉莉丝：“我会让寒英跟你们一起去。”
　　牧师仿佛遭到极大的侮辱一般，铁青着脸道：“即使寒英是您唯一的弟子，这样的选择，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要知道，翡冷翠是中央教廷的所在，光明神的庇佑足以让冬季不再寒冷。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小女孩还需要在白袍上添加额外的衣物——把她派出去，他们还得分心保护！
　　莉莉丝的护短是出了名的，之前有一位圣骑士犯下过错，就因为是她的近侍，便被强行保了下来。
　　现在，那位圣骑士已经成了迎城的执政官，经常拿着文书，大摇大摆地进入翡冷翠，和圣女在教廷外见面。
　　叫牧师看得眼痛不已。
　　但这个事也侧面印证了一点。
　　——如果这个小女孩真的跟他们去了，但凡在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莉莉丝能第一个把他们给撕了。
　　圣女勾起唇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好像没有给你商量的余地？”
　　“这是通知，我的小雪花也没有弱到需要你们这些废物保护。”
　　牧师的脸色仿佛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一阵红一阵白。
　　他没敢继续反驳了。
　　莉莉丝仿佛驱赶苍蝇一般，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都出去吧，不要打扰我和神明对话。”
　　莉莉丝把身心全部献给了神明，每天都会来这里祷告，如果有人打扰，当下不会说什么，但后续一定会给人找点麻烦。
　　大家都知道圣女的毛病，对着神像行了一礼后，如同鸟兽般散去。
　　宋惊棠没有走。
　　莉莉丝帮她整理了一下毛领，满意点头：“不错，这样看着才暖和。”
　　毛领当然不是宋惊棠自己加的。
　　虽说她在现实世界里比较体弱，对游戏角色的数值也有一定影响，但游戏中的数值是可以加点和提高的，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她把不少点数花在了体质上，现在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给莉莉丝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刚入冬的时候，她就收到了这份沉甸甸的、暖和的礼物。
　　有一种冷，叫老师觉得你冷。
　　宋惊棠有些无奈：“老师不是说，学习期间，不可以离开教廷吗？”
　　莉莉丝：“我正要说这件事呢。”她很自然地看向最上方，“老师，你还没有给小雪花见面礼呢。”
　　圣女的老师是教皇。
　　心念电转间，宋惊棠迅速朝着高处行礼：“日安，教皇大人。”
　　“很可爱的孩子。”和学生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教皇的语气更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你想要让她刻录一些知识带出去吗？”
　　莉莉丝眼角带笑，轻轻瞟了宋惊棠一眼。
　　宋惊棠心领神会道：“我已经学到高阶治疗术了。”
　　“天赋也很不错啊。面对他人的诋毁，你可以沉住气，心性很坚定。”教皇笑了起来，“我喜欢勤奋又虚心的孩子，把你手中的圣典交给莉莉丝吧。”
　　不待宋惊棠号令，光明圣典欢快地飞向曾经的主人。
　　莉莉丝拿起圣典——
　　猛地往脑袋上一拍。
　　宋惊棠：？？？
　　她大惊失色地上前，试图把自家老师扶住。
　　莉莉丝优雅地扶住她的胳膊，把光明圣典放在她的手上：“好了，知识刻录完成。”
　　忽略她额头上的红痕，这大概还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大概。
　　宋惊棠：“老师。”她默默往莉莉丝身上丢治疗术，“这是谁教给您的刻录方法？”
　　莉莉丝：“光明圣典本来就是这么用的嘛。”
　　上方那个苍老的声音剧烈地咳嗽起来。
　　宋惊棠心生疑窦：“老师怎么知道？”她默默看向最高处的人造光源。
　　教皇又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片刻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小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之前你看到我使用光明圣典，只是因为太阳太刺眼，我没办法睡午觉。然后，在翻身的时候，不小心被圣典砸到了？”
　　莉莉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开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先来说说其他的内容吧。路上的安全不用担心，即使是一个象征意义更大的‘傀儡’，也不是那些人可以轻易动的。为了防止招来我的怒火，他们不光不会给你使绊子，还需要尽力保护你。”
　　圣女殿下对自己心爱的小雪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的同伴似乎也在那里？”
　　宋惊棠没有和莉莉丝隐瞒过同伴的存在，眼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哥哥在法师塔那边。”
　　莉莉丝疑惑道：“我记得你哥哥是个剑士？”
　　“法师塔…是黑塔试炼啊。”教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似乎是从只言片语中窥见了一点过去的碎片，语气都变得怅然起来，“自从那位离开后，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类似的传闻了。”
　　莉莉丝恍然：“我之前在典籍上看到过，没想到真的存在。”
　　“那是神明为了帮助自己的子民对抗深渊，共同修筑的地下高塔。”教皇道，“在与深渊对抗的最初，那座塔发挥了很大的功效，有很多心怀热忱的勇者进入塔中。但是，在深渊渐渐丧失力量的时候，大多数人进入塔的目的，就不是那么纯粹了——为了防止欲望滋长深渊的力量、让裂缝扩大，那座塔被人为地隐藏起来了，时至今日，它已经佚失在了漫长的历史长河中。”
　　教皇的声音很柔和：“是谁告诉你们有关‘塔’的知识的？”
　　贴身存放的符箓开始发烫。
　　宋惊棠一惊。
　　高阶光明术神之箴言。
　　她把指尖压在手心，眸光涣散起来。
　　“精灵，是精灵，我的同伴中，有一位来自精灵之森的小精灵，她诞生的时候出现了一点意外，接受了两次生命树的赐福。”
　　“原来如此，生命树大概是把古代的传承也一并交给她了。”
　　符箓上的热度渐渐褪去，宋惊棠适时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
　　她捂住脑袋，歉意道：“老师，我的头忽然有些疼。”
　　神之箴言，和晓晓的真言符效果很相似，但是会有一定概率造成脑域的损伤。
　　这类光明术，一般用在审问比较重要的犯人上。
　　刚才提到的话题，和斯图亚特有关。
　　晓晓在私下里说过，英灵先生的魂体上，缠绕着“殒息”。
　　再联想一下非白和斯图亚特相遇的地方…她莫名有一种直觉，不可以把他的存在暴露在光明教廷面前。
　　她不知道晓晓给出的符箓可以撑多久，眼下干脆借着神之箴言的副作用，远离这片区域。
　　反正去讨伐梦魇蛇的队伍，很快也要出发了。
　　宋惊棠对装病这种事再熟悉不过。
　　少女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唇瓣有些发白。
　　莉莉丝不着痕迹地瞪了神像一眼，扶住她的肩膀：“小雪花，老师带你回去休息。”
　　等她们走出议会厅，神像的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白发苍苍的教皇从后方缓缓步出，他仰头望着高高的穹顶，在神像前跪下。
　　“向光明神忏悔——我有罪。”
　　作者有话说：
　　莱茵：光明教廷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与珈蓝融为一体的梦魇蛇qwq
　　领队棠棠：咦？
　　晓晓（恍然大悟.jpg）：原来我们拿的是里应外合的剧本！


第130章 
　　吉利斯是一位高级光明牧师。
　　身处中央教廷翡冷翠、知道不断往上爬的捷径, 他本来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但是这一切，都被一个小女孩毁掉了。
　　和梦魇蛇相关的报告已经被他们好好地隐藏起来了，若不是那个小女孩询问圣女与梦魇蛇相关的信息, 圣女莉莉丝也不会无聊到查那些尘封的档案，还把教皇引来。
　　现在，他成了“罪囚”，唯一的作用就是去梦魇蛇那边送死。
　　不过没关系, 他们要死, 那个小女孩也要死。
　　吉利斯盯着那个黑头发的女孩, 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
　　光明圣女莉莉丝，收了一个黑头发的小女孩当弟子。
　　明明那是和深渊暗影相似的颜色, 最容易被深渊盯上, 不是么？
　　宋惊棠打了个喷嚏。
　　她迷茫地盯着自己搭在肩膀上的毛领：“老师都给我加了那么厚一层了…居然还会感冒吗？”
　　“咦, 游戏里还会感冒吗？”
　　“不知道, 巫妖没有体温，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活人的生命体征。”
　　“呜哇, 师兄你说得好恐怖。不过我好像也没有得过风寒, 大概是龙族的体质比较强悍？”
　　传讯晶石对面的三个人外种族，若无其事地讨论起来。
　　宋惊棠听得想笑。
　　她弯起眼，道：“我快要到迦尔兰了。”
　　戚晓：“哦哦，我们也出发了。”
　　宋惊棠：？
　　她疑惑道：“出发去做什么？”
　　就在这时，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云层被鳞翅搅成絮状, 风声猎猎，巨大的黑龙在上方盘旋着。
　　白袍少女抬头仰望着天空, 额心的太阳纹章微微发亮, 闪烁着微光的薄膜无声地覆盖在她身上。
　　她的眼眸中, 闪着雀跃的光。
　　其他被教廷派遣出来的人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们的等阶都是靠旁门左道和熬资历堆出来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很少。
　　在几乎要把人掀倒的狂风中，他们只能无助地抱紧树木的枝干。
　　偏偏那些树木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原本粗糙的树干突然分泌出黏稠的树脂，让他们找不准施力点，最终只能狼狈地趴伏在地面上。
　　飓风卷着沙石，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脸上。
　　引以为傲的白袍被尘土染上色彩，往日里高傲的教廷成员，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的擦伤。
　　吉利斯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龙——这里为什么会有龙！”
　　宋惊棠：“这可真是…令人震撼的开场。”
　　她笑了起来：“晓晓，这个开场和古蓝星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的网络小说很像。”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戚晓想到前辈手札上的碎碎念，随口道。
　　下方是树林，非白直接下降的话，会压塌一大片树木。
　　戚晓把变大符收回储物手环中，拎起急剧缩水的小黑。
　　树林中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
　　数不清的蔓生植物自周围涌来，编织在一起，一层构筑一层，不断地伸向天空。
　　藤蔓编织成绿色的阶梯，本不该在冬日盛放的花朵点缀其上。
　　引起大骚动的三人从阶梯上欢快蹦下，莫名像宋惊棠在疗养院看到过的猫猫狗狗。
　　貌美的精灵眼中带笑，朝她伸出手——
　　“唔，棠棠这么漂亮，再加上我们中间也不止小黑一个人外，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人外联合会的人类公主殿下？”
　　宋惊棠：“好奇怪的称呼。”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还不错。”
　　人类的少女笑着把手搭在精灵的掌心。
　　巫妖安静地站在精灵身侧，黑龙扇动着鳞翅，脖颈上的逆鳞闪闪发亮。
　　吉利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难怪，难怪莉莉丝会说，这个女孩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
　　她属于那支把整个大陆都快掀个底朝天的冒险小队！
　　生命树的宠儿、众神的眷者、在整个大陆传颂众神诗篇的精灵；
　　诞生于死灵之海、拥有预知能力，同时还兼任教廷债主的巫妖；
　　实力足以穿过东西大陆屏障，却热衷于扮猪吃虎的黑龙——
　　单独拎出来任何一个，都足以杀死他们所有人！
　　吉利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寒英大人…这几位是？”
　　他谨慎地改变了称呼。
　　希望这位寒英大人和传闻中一样善良。
　　宋惊棠这段时间在教廷憋坏了，一出翡冷翠，就把传讯水晶打开了。
　　所以戚晓几乎听了一路。
　　包括这群人是如何趾高气扬、明嘲暗讽的。
　　戚晓：“这不是很明显吗”
　　明明精灵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着的，但吉利斯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精灵、巫妖、龙族——
　　这些人外种族，都是极端护短的种族。
　　寒英是他们的“队友”，那…他们呢？
　　“我们正要去剿灭梦魇蛇呢，还缺几个诱饵。棠棠，你带来的人可以用吗？”
　　一直被他们暗暗讽刺的、黑发黑眸的少女，慢吞吞点了点头。
　　她用轻快的声音道：“可以哦，反正是教廷的渣滓，老师说不用心疼，用完还有。”
　　吉利斯双腿颤抖。
　　他想要逃跑，但对上巫妖血色的眼眸，便失去了迈开双腿的气力。
　　深渊根本不会吞噬她！
　　这个恐怖的、与异族相交的邪恶女孩，就是深渊本身！
　　宋惊棠又打了个喷嚏。
　　她疑惑地握住脖颈上的太阳项链：“奇怪，难道是哥哥想我了？”
　　非白化为人形，把地上瘫成一片的制式白袍绑在一起，单手拖起一串抖如筛糠的牧师，歪歪脑袋：
　　“没关系的，我能感觉到，那边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塔太深了，所以惊雪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
　　宋惊棠把斯图亚特可能被教廷盯上的消息告知了他们，所以在说话的时候，他们都刻意略过了斯图亚特。
　　虽然也不打算让这批人活着回去了，不过…小心一些总没有错。
　　戚晓：“边走边说吧，还有事情要做呢。”
　　他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奏鸣季还没有结束，整座滨海小城却寂然无声。
　　广场上空无一人，隶属于狮鹫团的狮鹫在高处盘桓，见到来人，发出清脆的啼鸣。
　　“所有迦尔兰人，都陷入了没有止境的噩梦中。”戚晓瞥了吉利斯一眼，讽笑道，“狮鹫告诉我，梦魇蛇出现的时间很早，可是教廷的人却迟迟没有来确认情况。”
　　吉利斯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他看了眼默默装死的同伴，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发言：“赫兰帝国的通行文书，审核得比较慢。”
　　宋惊棠慢吞吞“啊”了一声。
　　吉利斯陡然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疑惑道：“不是你们自己内部打架，才导致消息被压下去吗？”
　　吉利斯：……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绝望。
　　你不是圣女的弟子吗！
　　光明教廷内部互扯头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外面维持最基本的体面，不是常识吗！
　　敢情莉莉丝收你当弟子，是因为你们说话都一样阴阳怪气啊！
　　宋惊棠：“你怎么不反驳我了？”
　　她微笑起来：“现在不说话，之后可就没机会交代遗言了啊。”
　　原本还在装死的牧师们悚然抬头。
　　他们身上的白袍被捆在了一起，行动起来很困难，只能奋力地伸长脖子，就像待宰的羔羊。
　　“不！你这个与光明背道而驰的小人！即使你是莉莉丝的弟子，也没有权力那样做！”
　　“可恶的、与异族为伴的女巫！你根本不配拥有光明圣典！”
　　“神明会赐予你最残酷的神罚！”
　　他们不断地叫嚷着，比闹市中的吆喝声还要响上几分。
　　戚晓用指尖勾了一下至高赞歌的琴弦。
　　精灵的眼眸由翠绿转变为太阳般的璀璨金色：“不对哦，神明很喜欢棠棠，反倒是你们——”她打量着围绕在他们身边、近乎黯淡的光元素，摇头道，“应该很久都没有从祷告中获取力量了吧？”
　　巫妖轻轻拉住她的手：“不用理会他们，对付梦魇蛇比较重要。”
　　戚晓抬头望了眼天空。
　　朔已经不在狮鹫群中了。
　　她冲着非白点点头，手中符意微亮。
　　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扭曲成波纹状，他们抬步，往北边走去。
　　穿过广场和摆满乐器的建筑物，一整片蓝色的海洋闯入视野中。
　　沙滩上零星点缀着贝壳，船只的碎片卧在沙中，巨大的梦魇蛇盘踞在平坦的石块上，脑袋两侧的骨翼怒张着。
　　“海？”有牧师发现了不对劲，狐疑道，“梦魇蛇不喜欢水，为什么会到海边。”
　　戚晓：“用了点小手段。毕竟整个迦尔兰都成了它的备用粮仓，在城内和它打起来的话，会很麻烦。”她蹲下来，认真打量着地上的诱饵，苦恼道，“突然发现梦魇蛇的嘴大概一次只能塞一个人，你们谁先来？”
　　牧师们：？？？
　　这话实在很恐怖。
　　就好似厨师预估好食客的食量，斟酌着要把砧板上的肉切成什么样。
　　他们极为默契地看向彼此，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同僚情谊！
　　牧师齐齐后退，因为身处绳结的最末端、不自觉被甩上来的吉利斯满脸惊恐。
　　戚晓满意点头：“正好，不用解开再系上了，怪麻烦的。”
　　精灵熟练地解开绳结，单手拎起吉利斯，往梦魇蛇的方向一扔！
　　梦魇蛇周身环绕着暗色的淤泥，蛇尾猛地抬高——
　　“光明审判。”
　　光明圣典的书页飞速翻动，少女额心的太阳纹章灼灼发亮。
　　领域类技能光明审判。
　　消耗一定法力值，开启审判领域，域的主人付出对等的代价，建立不可打破的领域“规则”。
　　“我宣布，在这个领域中，物理攻击——”宋惊棠说话的声音微微一顿，“依旧无法对梦魇蛇造成伤害，但是，可以通过改变周围的环境，进而影响到梦魇蛇的状态。”
　　“我宣布，在这个领域中，所有法系攻击都将附带‘光明’属性。”
　　“我宣布，所有——”与规则相对抗的某种阻力，让宋惊棠再次卡顿了。
　　目光扫过梦魇蛇尚未睁开的眼眸，她道：“被‘噩梦’状态的梦魇蛇攻击、从石化状态痊愈的人外种族，将产生相应的抗体。”
　　【判定成功。】S
　　以规则构筑的领域无声展开，戚晓抽出几张攻击类符箓：“看来是我的主场啊。”
　　宋惊棠歉意道：“抱歉，晓晓，我的能力有限，规则可以做出的限制很少。”
　　光明审判的技能描述看上去很BUG，实际运用的时候，局限性很多。
　　规则是需要符合逻辑的，在技能熟练度还不太高的情况下，没办法改变太多。
　　她两次临时改口，都是意识到规则违反了逻辑。
　　梦魇蛇本来就免疫物理攻击，所以不能强行扭转这个既定的逻辑，只能从周围环境入手；
　　与处于噩梦状态下的梦魇蛇对视，会导致石化——这个基础设定没办法改变，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受过石化状态影响的人产生抗体。
　　戚晓：“足够了。”
　　这里距离精灵之森只有一片碧蓝的海洋，远处的生命树摇曳着繁茂的枝叶，微风遥遥送来祝福。
　　精灵身边环绕着玄奥的文字，海风吹起她银色的长袍，金色的长发无声地漂浮起来，自发尾处染上金绿色。
　　“嘭。”
　　大海被爆裂的能量搅乱，雪白的浪花高高溅起、又猛地落回大海中，激起巨大的响动。
　　浮沫与碎肉漂浮在海面上，盘旋在上方的狮鹫纷纷落下。
　　与人类契约的狮鹫想要保护自己的友伴，在整个迦尔兰陷入噩梦中后，它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它们就好像是秃鹫化成的魔兽，迫不及待地享用着久违的盛宴。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具冲击力了。
　　牧师颤抖着，把脸埋在松软的沙子中，发出干呕声。
　　精灵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恶魔的低语：“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这边还剩下一堆诱饵呢。”
　　“狮鹫应该没有吃饱吧？”
　　“狮鹫可以吃人肉吗？”
　　“兴许可以试试，毕竟大家都饿了很久。”
　　三个人外种族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仿佛只是在讨论待宰的牲畜。
　　牲畜们瑟瑟发抖，忍不住把央求的目光投向这个冒险小队中唯一的人族。
　　宋惊棠望着他们，眸光怜悯。
　　少女的声音把他们从地狱边缘拉了回来——
　　“这样不太好交差，算了吧，教廷最近还挺缺人的。”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是笨蛋，忘记把更新替换上来了qwq


第131章 
　　可以活着离开了。
　　吉利斯站在迦尔兰的入口处, 神情还有些恍惚。
　　精灵出手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及到几乎要被梦魇蛇一尾巴拍到沙子里的他。
　　是带有光明属性的领域护住了他。
　　那样充满生机的光明…是之前一直被他们贬低咒骂的寒英大人，
　　他充满感激地看向被人外种族拥簇在中间的少女：“寒英大人, 谢谢您。”
　　对方没有给出回答，吉利斯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对方说出口的，又是阴阳怪气的话。
　　这对师徒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开口的时候完全可以出去充当各种门面，但一开口, 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不可控制。
　　吉利斯犹豫了片刻, 才问：“您不跟我们一块儿返回翡冷翠吗？虽然您的同伴在这里，但翡冷翠拥有很多不外传的知识, 在外面很难学到。”
　　他能察觉到同伴几乎要杀死人的锐利视线, 但想想刚才救下自己的领域, 他又觉得这句提醒必须要说。
　　——至于听不听, 就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虔诚者之证是红衣主教的专属特权，但是可以使用的次数有限。
　　如果这次跟着他们返回，还可以当成是临时出了个任务；如果寒英不跟着他们一块回去, 而是选择游历一段时间后返回, 肯定会消耗掉一次“特权”。
　　宋惊棠摇头：“我已经在莉莉丝老师那边报备过了。”
　　“梦魇蛇死后，迦尔兰恢复了正常。”
　　“但是，噩梦对这里的居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排查梦魇蛇造成的隐患、后遗症的诊治，这些事都都需要有人去做。”
　　圣女的弟子望着忙碌的广场, 神情悲悯：“这样的结果，是教廷造成的, 我会留下来, 帮助他们。”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
　　戚晓默默瞅了宋惊棠一眼, 发现对方的手还握在太阳项链上。
　　——从刚才开始，宋惊棠就一直在沟通周围的光元素。
　　现在，这些牧师差不多就要变成光元素绝缘体了。
　　吉利斯当然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羞惭地低下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同伴一把拉住。
　　同伴给他递了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视线。
　　他道：“好的，之后我们会回归教廷，向教皇大人与圣女殿下复命后，认真地弥补我们犯下的过错。”
　　宋惊棠微微颔首：“或许光明神还愿意庇佑你们。”
　　同伴的嘴角狠狠一抽。
　　他给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加速魔法，逃也似的离开了。
　　彻底离开那个恐怖小队的视线后，吉利斯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往这个方向走什么？翡冷翠不是这个方向吧？”
　　同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一下梦魇蛇过去盘踞的洞窟，你没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吗？梦魇蛇恰好被他们引到海边，寒英恰好会克制它的光明术法——简直就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场戏。”
　　吉利斯：……
　　他记得这个同伴一直都很嫉妒有天赋的牧师。
　　要知道，那支冒险小队的成员都不是善茬，做这种小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对方经常会打压崭露头角的新人牧师，作为合作了十几年的同伴，他再清楚不过。
　　吉利斯提醒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圣女殿下对我们施加了追踪类的术法，大概率是可以看到这边情况的。”
　　换言之，不能空口白牙地诬陷人。
　　他们之前讽刺寒英是一说——反正都已经结下梁子了，圣女也肯定会给他们使绊子，还不如先过个嘴瘾，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但诬陷的话，又是另一说了。
　　以莉莉丝的护短性子…他们肯定要被连坐。
　　同伴冷冷地睨他一眼：“你究竟是哪边的？”
　　他不管不顾地拨开灌木丛：“我有分寸，如果她没有做出我猜测的事，当然不用担心露馅——”
　　话说到一半，他就顿住了。
　　教廷收到的信息中，有梦魇蛇所处山洞的具体位置，他用了追踪魔法，自然不会出错。
　　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碎石堆砌成的废墟。
　　大小不一的石块凌乱地堆叠着，腐蚀性的泥状物在草地上蜿蜒，空气中还带着硫磺的气息。
　　吉利斯探过头，“啊”了一声：“原来如此，是把整个山洞都炸了啊。我记得寒英还学了炼金。”
　　同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瞪了吉利斯一眼，折身往翡冷翠的方向走去。
　　“行了，回去复命。”
　　……
　　戚晓收回外放的神识。
　　她冲邬九点点头：“都离开了。”
　　巫妖伸出指尖，把生锈的指针往逆时针方向拨动。
　　罗盘发出“吱呀”的声响，空气中传来玻璃破碎般的响动。
　　以他们站立的广场为中心，银色的波纹猛地荡开，一片死寂的城镇渐渐复苏。
　　从睡梦中醒转的居民推开窗户，和对面的邻居面面相觑。
　　他们一同大笑起来。
　　“嘿，伙计，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模样，是梦到心上人了？”
　　“你也不赖——先擦擦脸上的口水吧，你这家伙，在梦里吃了顿大餐啊。”
　　相似的对话在城镇各处上演，迦尔兰的居民并未受困于噩梦中，反倒是做了一场心愿得偿的美梦。
　　时间回到三天前。
　　戚晓所说的“破而后立”，是指彻底杀死梦魇蛇，再用特殊手段析出珈蓝的灵魂。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进行了很繁琐的布置。
　　第一步，联合三方势力，取得珈蓝本人的同意。
　　戚晓只是简单告知了莱茵计划的轮廓，然后又把整件事的细节与可能的走向说给了蓝染和安娜听。
　　珈蓝就像是连接他们的纽带，往日互相看不顺眼的三方领袖，顶着通红的眼眶，坐到了会议室中。
　　至于更详细一些的步骤，她直接告知了珈蓝。
　　在珈蓝一心自闭的情况下，怎么让珈蓝和他们沟通的…过程比较暴力，就不一一述说了。
　　反正让梦魇蛇掌管意识的时候，他们打的就不是珈蓝。
　　刚开始沟通的时候，珈蓝是抱消极态度的。
　　在知晓自己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小镇居民的精神和健康后，她产生过偷偷溜走、甚至是自我了断的念头。
　　然后梦魇蛇又被他们揍了一顿。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总之，在他们的好言相劝（武力胁迫＋挟持人质）下，珈蓝听完了整个计划。
　　得知自己还有救的珈蓝很高兴，一口气吃掉了莱茵好几个噩梦，最后被哭泣的恋人抓住蛇尾巴，死死抱住了。
　　场面…就很人外。
　　除了年纪比较小的宋惊棠和蓝染，其他人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大家最终都会变成涩涩的成年人。
　　戚晓的纯爱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看看师兄，再看看那边抱着蛇尾的莱茵，默默用藤蔓缠住邬九的手腕。
　　可惜，想搞藤蔓play的小精灵还没来得及实践，巫妖就用言灵术固定住了那些兴奋得到处舞动的藤蔓。
　　衣服被言灵牢牢地固定在他们身上，容易害羞的大师兄抱着自己好奇心过分旺盛的小师妹，没盖被子睡了一夜。
　　然后第二天，戚晓感冒了。
　　身处冬天、没盖被子，又抱着体温极低的大冰块过了一晚上，三重BUFF叠加的情况下，小精灵迎来了精灵生中的第一次感冒——或许也是精灵族中唯一一个感冒的病例。
　　毕竟她去找莱茵开药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充满惊愕。
　　苦涩的汤药换来了好几次亲亲，戚晓兴致勃勃地尝试着把病毒过给邬九，可惜并没有奏效。
　　大概是因为…巫妖没有生灵的生命体征，所以不会被感冒病毒影响吧。
　　戚晓坚信自己还是赚了。
　　虽然不能和师兄贴贴(邬九担心自己的体温让她的感冒进一步加重），但她拥有了好多亲亲，甚至还有喂药的特殊服务！
　　可惜莱茵开出的药方效果太好，她痊愈得很快。
　　好的那一天，她盯着脸颊泛红的师兄，扼腕好久。
　　扯远了。
　　取得珈蓝的同意后，他们就着手布置下一步。
　　梦魇蛇拥有在梦境中穿行的能力，它可以通过梦境与生灵“对视”，让其陷入石化状态。
　　但是，梦魇蛇不能在噩梦以外的梦境中，停留太长时间。
　　当梦魇蛇无法保全自身的时候，它很有可能会挑选一个正在做噩梦的人作为“宿主”，逐步蚕食对方的精神。
　　可以在噩梦中源源不断诞生的小型梦魇蛇，会以宿主为母体，不断融合吞噬，成为梦魇蛇新的身躯。
　　人类没办法像人外种族一样，维持很长时间的清醒状态。
　　全部转移也不太现实——各区域的人口流动都是需要文书的，更何况是这种近乎避难规模的大批次人口，即使戚晓可以求助埃娜德皇女，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完成。
　　结合梦魇蛇的行动机制，他们讨论出了一个最为可行的办法。
　　——让迦尔兰的所有居民都做一个长长的美梦。
　　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想法，在最初提议的时候，几乎遭到了三方领袖的全票否认。
　　戚晓很快就让他们改变了看法。
　　光之颂拥有驱散黑暗的功效，与命运女神的指引相结合，可以打造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领域。
　　光明是黑暗的对立面，命运的本质是对抗。
　　功效奇怪的领域，附加一瓶浓缩般昏睡药剂，足够让居民睡上很久。
　　这个思路清奇的计划最终还是被拍板通过了，于是第二步，就成了“准备足够剂量的昏睡药剂，劝说居民喝下”。
　　昏睡药剂当然可以由作为牧师的莱茵分发，只要冠上“神明赐福”的名义，所有人都会喝下它。
　　但珈蓝想要征得大家的同意。
　　曾经的勇者担心自己成为被大家厌恶的恶龙，决定把选择的权力交给过去守护的大家。
　　迦尔兰的居民被聚集在广场上，听完事情的原委，他们默不作声地上前，领走了摆放在一旁的昏睡药剂。
　　没有一个人漏下。
　　年幼的小孩子笑着说：“珈蓝姐姐一直在保护大家，我也想要保护珈蓝姐姐。”
　　他们回到家，吃了一顿饱饭，在决战打响的前一夜，把自己塞到温暖的被窝里，饮下了昏睡药剂。
　　第三步，把梦魇蛇引出山洞，毁掉所有与珈蓝有关的痕迹。
　　这一步是为了防止战斗波及到迦尔兰，也是为了珈蓝之后平静生活的“扫尾”。
　　和深渊生物融合、依旧能维持神智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如果消息传出去，除了会让教廷一直盯着珈蓝外，还可能会导致另外一种后果——某些脑子出现问题的人，自己跑去给深渊生物当食粮。
　　虽然大部分深渊生物长得很丑，但人家命长啊！
　　戚晓从来都不打算对蠢货的底线抱有期待，她很果断地选择了斩草除根。
　　干脆整个炸完吧，反正梦魇蛇死后，珈蓝也不用回去了。
　　至此，前期的准备工作彻底结束。
　　宋惊棠所带的队伍是“见证者”，打从一开始，戚晓就把他们当成了回去打小报告的那个。
　　教皇既然能对宋惊棠施放神之箴言，就代表宋惊棠在教廷的可信度还不够高。
　　想一想他们队伍的配置，戚晓又觉得这种看法情有可原。
　　——教廷没认为宋惊棠是联合异族的叛徒，已经算是很开明了。
　　我方可信度不高，干脆就让这帮急需戴罪立功的人当传信的。
　　梦魇蛇必须要在教廷人员面前被杀死。
　　只有这样，教廷对这边的关注程度，才会大大下降。
　　至于珈蓝的灵魂——
　　至高赞歌发出一道清脆的乐声。
　　朔落在她的身侧，叼在嘴里的魂晶闪闪发亮。
　　盘旋在高空的狮鹫纷纷落下，褐色的喙缓缓张开。
　　他们发出不同声调的啼鸣声。
　　在此处歌唱的，不是以勇气铸造强大的狮鹫，而是他们最原始的灵魂。
　　原初的魂灵呼唤着曾经守护众人的坚定灵魂，至高赞歌的琴弦微微颤动着，似乎在与它们共鸣。
　　鸟雀的羽毛“扑簌簌”地抖动着，金色的光点逸散出来，像是许多金子的碎屑。
　　它们雀跃地奔向魂晶。
　　虚幻的魂灵渐渐成形。
　　女孩的腰间别着一把短刃，金色短发上点缀着音符发卡。
　　魂灵闭着眼，漂浮在魂晶的上方。
　　珈蓝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眸如同夜晚的海洋，摇曳着月光与闪烁的星。
　　勇者从未被挫败，即使身陷淤泥之中，她的眼眸依旧蕴藏着动人的光辉。
　　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狮鹫把魂晶放在戚晓的手心。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的友伴，圈起翅膀，给出一个带着太阳气息的拥抱。
　　“已经结束了，现在应该说——”
　　“早安。”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从来不搞be！！！
　　狮鹫向珈蓝说早安，零号机应该向小天使们说晚安！要有个好梦哦ovo零号机去偷晓晓的领域！把噩梦通通赶跑！


第132章 
　　【诗篇守护（已见证）】
　　【当前信息收集度：100%】
　　【前置任务已完成。】
　　【分支线路：梦魇之心 （已开启）】
　　【守护者的魂灵终将回归故土, 命运不会亏待曾与神明短暂交汇的丝线。】
　　【在和煦的海风中微笑吧，让笑容驱散梦中的阴霾。命运喜欢不屈的意志，神明恋慕不断抗争的灵魂, 千万种鸟雀唱起共同的歌——】
　　【勇者拥有黄金的发、蓝宝石般的眼，她的重剑砍断敌人的头颅，她的短刃守护众人的安危。耀眼的太阳在某一日陨落，金子般的心却在污泥中灼灼生辉。】
　　【归来吧, 不曾改变意志的魂灵。】
　　【苏醒吧, 如同黄金般闪耀的心。】
　　【勇者从噩梦中苏醒, 空白的诗篇还将继续。】
　　【任务：命运的轮转舞（已完成）】
　　【奖励：迦尔兰声望值大量提升。】
　　任务提示如同庆贺的烟火，在珈蓝睁眼的这一刻, 齐齐炸响。
　　戚晓用灵力激活传讯水晶。
　　她敲敲传讯晶石透明的外壳：“爹咪, 你之前用过的那种, 可以让棠棠和惊雪看到你的法术, 有咒语吗？”
　　他们几个人外是可以看到斯图亚特的，宋惊棠是光明牧师，直觉比较强, 可以稍微预感到一点。
　　至于宋惊雪…他的职业对魔力的依赖度不高, 导致这方面的灵觉也比较弱，在他三番五次穿过斯图亚特的魂体后，好脾气的爹咪终于受不了了，研发出了可以让特定对象看到他的法术，防止宋惊雪再直接往他身上撞。
　　用斯图亚特的话来说, 直接穿过他的魂体，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但感觉会很怪。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像史莱姆。
　　——史莱姆的进食方式, 就是把猎物整个包裹到身体里, 如果猎物比较棘手，还会自己穿过史莱姆的身体，逃之夭夭。
　　这个魔法被正式研发出来后，斯图亚特遇到的意外状况确实少了很多。
　　但是…冲着他叫爹咪的又多了两个。
　　嗯，总之，喜忧参半吧。
　　斯图亚特的声音很平静，隐约带着一丝看破红尘的淡然。
　　又称破罐子破摔。
　　“有，我教给你。”
　　戚晓：“好哦，谢谢爹咪。”
　　斯图亚特：“你再叫一句，就自己来黑塔啃书本吧！”
　　“好的爹咪，我错了爹咪，下次一定改正。”精灵乖巧认错，在称呼上依旧死性不改。
　　斯图亚特：……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
　　英灵爹咪用最快的语速念完一段咒语，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戚晓悻悻道：“他挂得好快，我还想帮棠棠问一下惊雪的消息呢。”
　　先不说宋家兄妹各自持有一串太阳项链，师姐你真的不是想要多刺激斯图亚特一会儿吗？
　　非白默默腹诽。
　　身为最前线的“小白鼠”，他对师姐的恶趣味向来了解。
　　小黑龙默默给爹咪点了根蜡烛，好奇地停在狮鹫的脑袋上，看师姐施术。
　　黑龙没有魔法天赋，但是不妨碍他观摩一下，过个眼瘾。
　　灵力在魂体周围形成一层浅淡的轮廓。
　　广场上的居民惊讶地看向这个方向，在片刻的沉寂后——
　　人群如同汹涌的海潮，涌向他们的勇者。
　　戚晓一手拉着宋惊棠，一手拉着邬九，退出那个挨挨挤挤的包围圈，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不是直接让魂体显形，而是改变周围的魔力流动，进而影响光影分布，营造出一种‘有东西存在’的视觉差。”
　　非白没听懂。
　　不，或许应该说，没听见。
　　他迷茫地坐在朔的头上，看着远处的师姐。
　　非白：？？？
　　“哎呀，好可怜的小龙崽，他们似乎把你忘记了。”
　　侧边响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意味。
　　贵族大小姐穿着女仆的制服，不伦不类地摇着一把用来扇小炉子的扇子。
　　那把扇子似乎是带着不少煤灰，她的鼻尖染上了一点灰黑色，紧跟着，开始不间断地打起了喷嚏。
　　非白沉默了。
　　本该爆发的社恐情绪，在大小姐堪称狼狈的喷嚏声中，消弭于无形。
　　他慢吞吞从空间里取出一块手帕：“给你。”
　　安娜一把扯过：“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非白：哦哦，懂了，是话本里经常出现的傲娇大小姐。
　　嗯，也是各类话本中败犬役的常见配置。
　　比如说他之前为了赚钱写的一本。
　　傲娇大小姐与正道魁首本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妻，在正道魁首被魔修所伤，重伤不愈的时候，放话说不愿意嫁给不良于行的废人，背地里单独出门寻找可以治愈伤病的药草。
　　在这期间，坚韧不屈的小白花女主突然出现，不离不弃地照顾瘫痪的正道魁首，最终与他修得正果。
　　傲娇大小姐全书就出场了两次。
　　一次是开头放狠话；
　　一次是参加曾经未婚夫的合籍大典。
　　——这是写话本时经常用的套路。
　　俗套，但是好卖钱。
　　非白其实不太喜欢这个结局，所以他后来又写了个番外。
　　傲娇大小姐看到和睦相处的一对新人，平静地送上祝福后，把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药草直接吞了，原地飞升。
　　这个离谱的番外让非白损失了不少钱。
　　不过那时候他的炼器事业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也不在意那些。
　　非白的观念，说得好听些是纯挚，说得难听些就是一根筋。
　　他是被师兄姐带大的，但小时候最经常看见的，就是师姐趴在桌案上做事情。
　　在他的印象中，女孩子不是像菟丝子一样的依附品，也不是心中只有情爱的欲望容器。
　　师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孩子，其他女孩子也各有各的闪光点。
　　就像他话本中的傲娇大小姐。
　　傲娇大小姐当然可以飞升，在成为正道魁首的未婚妻前，她是最有天赋的女剑修。
　　在感情上当败犬役也没什么不好的，飞升后可以多活很久！
　　非白想到过去写就的故事，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看着安娜，莫名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慈爱感。
　　珈蓝，正道魁首；
　　莱茵，坚韧不屈小白花；
　　安娜，真傲娇大小姐。
　　虽然里面包括了一些奇怪的性转元素，但…非常契合！
　　安娜简直就是他命运般的乖崽！
　　安娜：？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双黑金色的竖瞳中，蕴含着许多让人不愿细想的情绪。
　　她绷住神情，默默后退一步。
　　和熟悉的“角色”交谈，非白的状态自然了很多。
　　他歪歪脑袋：“您是偷偷溜出来的吗？”
　　安娜昂起头，用下巴对着他：“当然不是，我只是去参加了一场变装舞会。”
　　非白默默瞅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鲜花。
　　懂了，是特意来看珈蓝的。
　　看她身上的衣服，大概是为了尽快赶过来，匆忙乔装后、偷偷混出来的。
　　他没忍住，瞅了一眼被人群团团包围的珈蓝，发现莱茵已经站在她旁边了。
　　魂灵的手在阳光下有些透明，牧师小心翼翼地保持地虚握的姿势。
　　分别了许久的恋人凝视着彼此，露出甜蜜的微笑。
　　非白：痛，太痛了。
　　他怜爱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还年轻，可以遇到更好的人。”
　　安娜没好气地用扇子拍了一下黑龙的脑袋瓜。
　　她别别扭扭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们。”
　　看得出来，大小姐虽然比较傲娇，但遇到和心上人有关的事情，就变得格外坦率了。
　　非白：“与梦魇蛇有关的消息一直都没有传开，你之前怎么会想到带珈蓝去厄尔诺斯？”
　　在没有和宋惊棠联系上之前，他们一直都以为安娜提前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事实并非如此。
　　教廷内斗导致剿灭梦魇蛇的进程被一拖再拖，如果不是这次寒英询问莉莉丝，间接让教皇重视这件事，珈蓝的存在还可以隐瞒很久。
　　他的询问意外很犀利，安娜有些诧异。
　　贵族大小姐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与其让珈蓝冒着暴露的风险待在这里，不如让我带着她离开——虽然和梦魇蛇长时间相处会引发一些不可治愈的病症，但是我不在乎。”
　　只是未雨绸缪。
　　非白心中疑窦更深：“你和蒂娜描述的形象…很不一样。”
　　【不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和财富，渴望用这些东西赢来自己恋慕的对象，根本不去考虑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我的姐姐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蒂娜是这样形容安娜的。
　　但对方想要抛弃家族，带着珈蓝一同前往厄尔诺斯，以此来保住珈蓝的性命。
　　她也愿意换上女仆的制服，捧着一大束鲜花来看望苏醒的珈蓝，最终止步于人群之外。
　　是蒂娜对安娜的贬低？
　　还是安娜身上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安娜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
　　她平静道：“蒂娜的认知有一些问题，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她应该只有五岁。”
　　非白：“啊？”
　　小龙崽愣了片刻，最终只发出一个表达惊讶情绪的语气词。
　　“大陆上偶尔会出现这样的病人，光明教廷的人把这种病症成为‘时缄之钟’，患上这种病症的孩子，会在三岁时陷入沉睡，身躯渐渐消失。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他还可以醒转过来，但身体和思想都会成熟很多——至于是变成老人家，还是长成青少年的模样，也是看命。如果醒不过来的话…那就是彻底消失喽。”
　　安娜耸耸肩：“蒂娜睡了整整一年，去年才醒过来。也不知道她做梦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明明小时候还像个跟屁虫一样黏着我，现在却看我很不顺眼。”
　　非白：“这样啊。”
　　这个关系有点复杂，他决定放弃思考，一会儿给师姐转述一下。
　　安娜望了眼远处。
　　她道：“你的同伴似乎准备离开了。”
　　非白：？？？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朔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带你过去。”
　　狮鹫扬起羽翼，腾空而起。
　　好不容易才挤开人群，找到自己友伴的蓝染：？
　　他崩溃道：“凭什么！这只小龙崽的优先级都比我高吗！”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安娜顶着蓝染愤怒的注视，冷静道：“我看到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蓝染磨牙：“我也看到了一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小猫。”
　　猫猫狗狗冷哼一声，别开脑袋，拉远距离。
　　……
　　“我暂时也用不上魂晶，先放在你们这里保管吧。”戚晓顿了顿，稍微给他们透了一点底，“我的族人正在尝试给神明重塑身躯，如果可行的话，我会帮珈蓝留意一下。”
　　珈蓝笑了起来：“谢谢。”
　　她想了想，取下腰间的短刃，递给戚晓：“这个送给你。”
　　魂体身上的东西，照理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但戚晓却切实地感受到了重量。
　　短刃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嗡鸣着。
　　“这是守护者之刃。它拥有‘附灵’属性，在我与梦魇蛇抗争的无数个日夜中，是它帮助了我。”
　　珈蓝眨了眨眼：“虽然算不上等价，但效果也很相似。”
　　戚晓：“那我们先帮彼此保管一段时间。”
　　她也跟着轻快眨眼。
　　【获得道具：守护者之刃。】
　　【守护者之刃】（永久道具）
　　品质：传说级
　　效果：拥有“附灵”属性，可容纳魂灵，保留其理智。在使用者的意志下，守护者之刃可主动收纳无意识的灵魂。
　　道具故事：执剑之人靠坐在残破的城墙旁，城中之人哀求这位可敬的英雄进来休息，却只看到剑士柱剑而起的背影。兽潮过后，幸存的人们出城寻找，只看到断裂的长剑与英雄的骨骸，铁匠父亲将断剑拾起，完成了一生中第二高的杰作。
　　珈蓝：“对了，听说你们在收集有关守护者之刃的信息。”
　　“具体的故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它的铸造者是一位矮人工匠。”
　　“把短刃交给剑士工会时，矮人说，他此生最高的杰作，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


第133章 
　　寒风陡峭。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灰色的天幕落下, 仿佛要将大地都染成霜白。
　　“萨坎，萨坎。”
　　风呜呜地吹着。
　　青年剑士笑容灿烂地勾着贵族小姐的肩膀；
　　矮人坐在机械造物的掌心，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装置；
　　不死族小心翼翼地拢着身上的黑袍, 整个人都缩在袍子里面，魂火被寒风吹得闪烁不定，看上去就像是蜡烛旁人形的窗帘布。
　　贵族大小姐拿着一根嵌满宝石的魔杖，用杖尖敲敲他的额心。
　　“你又在这里偷懒啊。”
　　他翻了个身, 把自己的头埋在雪地里。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矮人操纵着巨大的机械, 戳了戳他的尾巴, “不要想着偷懒！最矮的小矮人和第二矮的神明都没有偷懒，你这个第三凭什么偷懒！”
　　不死族急急地去阻止她：“萨坎还小呢, 我、我可以做两份事情的。”
　　风太大了, 把他的黑袍吹得上下翻飞, 他连忙伸出手去捂, 袖口的布料往下滑落，露出森森的白骨。
　　脆弱的骨骼暴露在白昼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随后便松散成碎片, “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青年动作敏捷，迅速拾起险些被白雪埋住的小骨头。
　　“哎呀，好险好险。”
　　他笑眯眯地拍拍不死族的脑袋，把这些碎片收拢到他的口袋中：“好啦，不要哭, 回去我们帮你拼起来。”
　　“上次碎成渣渣了我们都能拼起来的！大不了就再去骚扰一下那群巫妖啦~”矮人愉快地哼着歌，机械造物在原地转了个圈圈, 雪原微微震颤着, “算了, 我们让萨坎自己留在这里长蘑菇，回去再和神明告黑状！”
　　“雪国长不出蘑菇的，我们这里又不是雨林。”贵族小姐吐槽道，她望了眼阴沉的天空，“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太阳了。”
　　“神明和太阳吵架了吧。”青年耸肩，“无所谓啦，比起太阳，我们更喜欢雪花，不是吗？”
　　矮人大笑起来：“还有雪崩！”
　　机械造物猛地带起还在发愣的三人，迅速往远处掠去。
　　“哈哈哈我要埋了萨坎！”
　　想到她方才折腾出来的大动静，三人皆是嘴角一抽。
　　不死族担心地扒住机械的手掌，探头往身后看：“萨坎没事吧？”
　　贵族小姐慢悠悠拼凑着手里的骨头关节：“没事，对他来说，被埋在雪里，也是修行的一种。”
　　青年点头赞同：“毕竟是冰霜巨龙嘛。”
　　不死族放心下来。
　　他悄悄坐回去，小声道：“这次可以多刷一点亮晶晶的粉末吗？”
　　贵族小姐：“啊？”
　　“就是腿骨碎掉的那次，是伊迪斯帮我拼的，关节那边亮晶晶的，我很喜欢。”不死族难得向同伴提出请求，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如、如果很贵的话，我可以把这段时间拿到的工资给你！”
　　“说白了那些工资不也是我的钱嘛。”伊迪斯无奈道，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宝石，“上次帮你拼骨头的时候，萨坎正好从天上砸下来，大概是把宝石压成粉末，和你的骨头混在一起了。”
　　她戳戳旁边的青年，把宝石递给他。
　　青年把宝石捏成齑粉，顺手倒在口袋里，像是摇晃干脆面一样，摇了摇。
　　伊迪斯冲不死族招招手：“过来看看，是这种程度的亮晶晶吗？不喜欢的话，还能用其他宝石调一下色。”
　　不死族犹豫片刻，对上同伴含笑的目光，慢吞吞挪了过去。
　　远处的雪如同汹涌的海潮，自雪峰的最顶端奔涌而下，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响动。
　　银白色的龙被埋在了雪原底下。
　　龙的感官很敏锐。
　　他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在漆黑的、冰冷的白雪中，翻了个身。
　　他在雪中睁眼，如同仰望着灰色的穹顶，又像是仰望着一场触不可及的美梦。
　　一切都化作白雪。
　　破碎的梦境如同雪中结满冰花的泡泡，在刹那间膨胀破裂。
　　银白色的巨龙睁开眼。
　　他的瞳孔是银色的，竖瞳中带着很明显的厌倦之色。
　　感受到龙类的威压，隐隐有些躁动的魔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一只手拨开了灌木丛。
　　白发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单薄的冬装，指尖被冻得通红。
　　她抱着一束雪绒花，朝着巨龙弯起眼：“哥哥。”
　　渺小的人类。
　　庞大的巨龙。
　　巨龙无声地低下头颅，小心翼翼地衔走小女孩手中的雪绒花。
　　一道防寒魔法落在女孩身上。
　　“之前不是给你做了衣服吗？怎么又穿这么少跑出来了？”
　　小女孩有些局促地低下头：“我、我舍不得穿。”
　　“笨。”
　　雪绒花的花蕊轻轻摇曳着，白色的丝线从里面抽条而出，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块雪白的毛领，落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小女孩的眼眸亮晶晶的，她微笑起来：“谢谢哥哥。”
　　“嗯，最近不要老是往这里跑。”巨龙避开了她的视线。
　　“和我待在一起，会很危险。”
　　……
　　黑龙在云层中平稳穿行。
　　戚晓倚靠在师兄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宋惊棠正在和哥哥分享这段时间的见闻。
　　她在现实里不良于行，经常被宋惊雪抱来抱去，兄妹之间没什么避讳，窝在一起的姿态堪称亲密。
　　斯图亚特…正在试图阻止悲伤到炸毛的小乌鸦。
　　“001只是和斯图亚特离开了一段时间！晓晓怎么已经被坏蛋巫妖拐走了！”
　　单推鸦变成了一只伤心的小毛团，它炸起漆黑的羽毛，恨恨地啄了一口邬九的脑门。
　　斯图亚特扶额：“不止是离开这段时间吧，他们一直都在眉来眼去啊。”
　　戚晓：“应该说是私相授受？”她肯定点头，“然后师兄凭借他的美色和欲拒还迎的手段成功笼络住了我，成功上位，成为我的契约伴侣。”
　　邬九脸颊烧得通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师妹说的都对”这个方针，贯彻得相当彻底。
　　斯图亚特：……
　　他沉默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你们高兴就好。”
　　001：“可是我不高兴！”
　　小乌鸦睁着愤怒的豆豆眼，气呼呼地扑到戚晓怀里，努力用翅膀尖够他们交握的手，试图把它们分开。
　　戚晓：“既视感好强哦。”
　　邬九：？
　　他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戚晓点点非白：“致力于助攻的乖崽。”
　　她又点点不住扑腾翅膀的001：“外出求学，结果发现父母支开它，是为了偷偷过二人世界的乖崽。”
　　旁边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笑声。
　　邬九：“所以…我们先有了两个不同种族的孩子？”
　　戚晓笑得前仰后合。
　　精灵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因笑声引起的颤动带来一阵酥麻感。
　　胸腔中鼓动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某种情绪，与魂火相牵系的灵魂愈发明亮灼热。
　　邬九垂下眼，伸手在储物手环上一抹，一件厚实的毛毯落在他的手中。
　　戚晓被毛毯裹住了。
　　她眨眨眼，愉快地选择躺平。
　　还在炸毛的小乌鸦被她稍微举高了一些，在毛毯上方露出一个小脑袋。
　　戚晓：“001不要不高兴呀。”她软声道，“我喜欢小命，是恋人间的喜欢，我喜欢001，是对重要朋友的喜欢。两种感情的性质不一样，所以不会有这边多一点，那边就少一点的情况出现。”
　　小乌鸦歪歪脑袋。
　　它问：“晓晓会不喜欢001吗？001想要一直待在晓晓身边，看到坏巫妖在晓晓身边还会生气炸毛。”
　　戚晓：“当然不会，就是001在意我，才会这样呀，我很高兴哦。”
　　她用脸颊贴贴小乌鸦蓬松的羽毛：“不过小命不是坏巫妖，他是善良的好巫妖。”
　　001冷哼一声：“是抢走晓晓的坏巫妖！”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别扭道：“既然晓晓都这么说了，那001就勉强和你和解！”
　　小乌鸦煞有其事地伸出翅膀尖。
　　邬九失笑。
　　他伸出手，和它完成一次“击掌”。
　　宋惊雪看得叹为观止：“你就是当代端水大师吧。”
　　戚晓摇摇手指，反驳得理直气壮：“人家端水大师端的都是修罗场，我这才哪到哪啊。”
　　宋惊雪：“不用遮掩了，大师，我们都明白的。”
　　宋惊棠深以为然：“学会这个，再也不用担心伊娃生气了！”
　　宋惊雪：？
　　妹控哥哥大惊失色：“棠棠，你说的是谁？”
　　宋惊棠：“是我在现实里认识的朋友哦，她的知识很渊博。”
　　宋惊雪心中警铃大作：“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戚晓指指点点：“哇，妹控好可怕，连妹妹的社交都要干涉。”
　　宋惊雪：“求你闭嘴。”
　　他们在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斯图亚特听得十分心累。
　　他按住额角，疲惫道：“你们要去雪原深处，但雪原这么宽广，至少要有个方向吧？”
　　邬九看了眼被随手搁置在一旁的罗盘，认真道：“罗盘指引的就是这个方向。”
　　斯图亚特：“就是一个方向？”
　　戚晓披着毯子坐起来：“方向也很模糊，这还是我用至高赞歌加了好几层BUFF的结果。”
　　“初步断定，这里有一块巨大的结界，我们想要抵达的地方是被完全藏匿起来的。”
　　她的语气很笃定，斯图亚特回忆了一番非白飞行的轨迹，恍然道：“所以你们才一直在雪原上方打转。”
　　戚晓打了个响指。
　　她笑眯眯道：“被藏匿的地方是‘空白’，只需要把周围的阴影部分涂黑，那一片区域就无所遁形了。”
　　展开的神识被收回，她面上的疲倦之色一扫而空。
　　精灵抬起手，指向雪原的最中央：“在这里。”


第134章 
　　黑龙展开鳞翅。
　　洁白的雪原上投映着深色的影子, 在瞬息之间抵达最中央。
　　空气中传来沉闷的响动。
　　就像是庞然大物撞上了某种坚不可摧的存在，古奥的龙语自空无一物处响起。
　　【警告：您的队友正在试图冲破“禁空”领域。】
　　戚晓：“小黑，先不要往上面撞。”
　　她盯着突然跳出来的任务面板, 缓声道：“往下降落。”
　　001迅速飞到戚晓的肩头，把自己藏到兜帽中。
　　大动静可能会引发雪崩，非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高度，差不多到一半的位置, 才压低了声音道：“只能到这里。”
　　邬九：“半空中出现了向下的阶梯。”
　　【判定成功。】
　　字符组成闪烁着银光的阶梯, 戚晓从龙背上轻快跃下, 通过阶梯抵达神识所勘测到的空白处。
　　她伸出手，触碰到了格外明显的障壁。
　　“依旧有领域存在。”
　　戚晓回身望了眼厚厚的积雪, 和一只觅食的雪豹对上了视线。
　　雪豹的皮毛并非全白, 背上和脑袋上还点缀着浅褐色的花纹。
　　它的肚子有些干瘪, 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进食了。
　　精灵天生拥有极佳的亲和力, 雪豹迟疑片刻后，上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豹子发出撒娇般的“嘤嘤”声，在雪地上躺下, 露出暖和的肚皮。
　　戚晓失笑。
　　她转头看向001：“001那边有吃的吗？”
　　她很少在储物手环中存放食物, 背包的权限则是全部移交给了001，作为小乌鸦的“私鸦仓库”。
　　001比较贪吃，再加上在黑塔拐到了不少好吃的，现在的背包里，应该是有肉食的。
　　这是属于001的东西, 戚晓不会擅自去动。
　　她只是用商量的口吻道：“我可以用宝石和001交换一些吗？”
　　小乌鸦很豪横地挥挥翅膀，一只还散发着热气的烤鸡出现在雪地上。
　　它用绒羽蹭蹭戚晓的脸颊：“001的东西就是晓晓的东西！”
　　戚晓盯着那只烤鸡看了半晌, 神色有些迟疑。
　　没记错的话, 鸡也算是鸟类？
　　好家伙, 她只是把001交给斯图亚特照顾了一段时间，食谱已经拓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小乌鸦漆黑的豆豆眼中满是无辜：“晓晓，怎么了？”
　　戚晓收起复杂的心绪，摇摇头。
　　她后退一步，冲着雪豹道：“这是给你的。”
　　“谢谢你，小精灵。”雪豹坐在雪地上，前肢规矩地搭在一起，“在兽类的规则中，换取食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戚晓：“只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雪豹点点脑袋：“为了食物，我会尽力回答的。”
　　“雪原上有很多动物吗？”
　　“当然，大家的外表都是白色的，在雪原中不太明显——我身上的花纹太显眼啦，所以才会一直找不到饭吃。”
　　“这里有出现过一只银色的狐狸吗？或者说，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兽人。”
　　“抱歉，我出生得很晚，没有见过你所说的兽人。但是雪原上有流传这样的传说，银色的狐狸试图带走高塔中的公主，但是它失败了，数十年后，行走在雪原的走兽捡到了一个婴孩，把他交给了路过的商队。”
　　戚晓眸光一动。
　　她意识到了雪豹话语中隐藏着的信息。
　　精灵倚靠在领域的边缘：“最后一个问题，最中央的区域要怎么进去？”
　　雪豹沉思了很久。
　　它道：“里面，很危险。”
　　它的叙述有些断断续续的：“在雪原上，不管是飞鸟还是走兽，到这块区域，都会一头撞上无形的墙壁，我还在这里捡到过不少把自己撞晕的猎物。只要把猎物驱赶到这边，让它慌不择路地撞上去，就能很轻易地捕获食物。”
　　“但是，很危险，隔着这边的墙壁，都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着很可怕的存在。”
　　雪豹望了眼天上的黑龙：“比它，更可怕。”
　　戚晓看了眼001，征得它的同意后，又追加了一堆生肉——肉被切得很薄，大概是小乌鸦准备用来吃火锅的。
　　“追加一个问题，那个传说中，发现婴孩的地方，在哪里？”
　　动物很单纯，它们不会去杜撰故事，流传在它们中间的传说，往往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即使存在误差，那也是因为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出现了表述不清的情况。
　　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传说，如果以他们的角度解析过来，差不多可以概括成一个故事。
　　狐狸是兽人，他与高塔中的公主，也就是领域中的某个女孩相恋了。
　　他试图带着自己的恋人离开，但是没办法对抗领域的规则。
　　在尝试的过程中，他或许把领域凿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这个口子很小，不能让成年体通过，但可以让一个小婴孩出来。
　　于是兽人想办法把自己的孩子扔了出来。
　　他已经被困在里面了，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只能看见领域中狭窄的天空。
　　雪原上的走兽发现了婴孩——因为婴孩体内流淌着属于兽人的血，走兽没有伤害婴孩。
　　但冰天雪地的环境并不适合幼崽的生存。
　　于是，走兽把婴孩交给了路过的商队，期盼人类能给予幼崽良好的照顾。
　　在兽类简单的语言表达中，这个故事有些乏味，但关键的信息也很明显——
　　既然婴孩能从里面出来，就证明，这个领域并非毫无破绽。
　　瞄准最脆弱的一点，集中所有力量攻击，或许能在领域上，凿出更大的口子。
　　雪豹抬起爪子，指向某个方向：“白昼与黑夜交换的时刻，阴影最先落在雪原上，弱小的婴孩发出啼哭，引来腹中空空的走兽。”
　　“在传说中，那个孩子，是从天而降的。”
　　它犹豫片刻，把烤鸡推出去：“我给的消息分量不够，这个还给你。”
　　当然是热气腾腾的烤鸡更好吃，但是现在的食物不太好找，他需要一些便于贮存的东西。
　　戚晓弯起眼：“足够了，谢谢。”
　　她伸手摸摸雪豹毛绒绒的脑袋：“这些都给你，希望你以后不用饿肚子。”她轻轻眨眼，“下次捕猎的时候，尝试着先在雪地里滚一圈吧。”
　　雪豹矜持地蹭蹭她的手心：“我明白了，谢谢你，小精灵。希望冰霜女神庇佑你。”
　　戚晓把探出脑袋的001重新塞回兜帽里，挥挥手，转身走上阶梯。
　　001小声说：“它把那些肉埋到雪地里了，之后能找到吗？”
　　小乌鸦突然有点后悔：“我应该多给一点的。”
　　戚晓笑着摸摸它的羽毛：“太多的话，它大概也不会收。而且…唔，让它习惯别人的投喂也不太好。”她点点001软乎乎的肚子，“家养的小动物可以活得很安逸，但是雪豹应该更喜欢辽阔的雪原。”
　　001似懂非懂。
　　小乌鸦用自己的绒羽去贴贴精灵的面颊：“001的安逸生活是晓晓给的！”
　　戚晓：“我可以在这里和这么多人相遇，都是001的功劳哦？”
　　他们保守着共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如001不会去追究戚晓的过去，戚晓也不会探寻001作为光脑、在学习“感情”时的天赋异禀。
　　可以跨越无数的空间、足以称得上漫长的岁月，在茫茫的沙漠中遇上那只星兽——无数个巧合缔造了他们的相遇。
　　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戚晓慢慢走上阶梯。
　　寒风凛冽，她仰头注视着雪原的天空。
　　这里的太阳终年都被云层遮蔽，只有白昼和黑夜依旧在交替。
　　晨昏线横亘在一片废墟上。
　　残垣断壁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无数的冰棱挂在残破的柱子上，显得格外冷寂。
　　洁白的雪绒花盛开在雪地中，花瓣轻轻摇曳着。
　　戚晓拉住邬九的手，稍稍一借力，攀上龙背。
　　她道：“废墟上空，直接撞过去。”
　　精灵取下至高赞歌，素手一勾，琴弦被拨响。
　　金色的流光如同被吹大的泡泡一般，化为一层淡金色的薄膜，覆盖在所有人身上。
　　邬九：“被光之颂加护的存在，受到的伤害会大幅度削弱。”
　　【判定成功。】
　　宋惊棠额心的太阳纹章灼灼发亮。
　　虽然雪原没有阳光，但是戚晓的诗篇给了她很好的发挥空间，足够支撑一个大范围的光明术。
　　光明圣典在风中“唰啦啦”地翻着页。
　　乌发雪肤的少女和着精灵弹奏的乐章，吟唱着歌颂光明的歌。
　　大光明术光明女神的庇佑。
　　消耗大量法力值，吟唱颂歌使范围内全体友好单位获得生命值加成，若队友携带有光明属性物品，则获得一定伤害加成。
　　宋惊雪身上的装备和道具在发亮。
　　他取下腰间的长剑。
　　长剑没有剑鞘，也没有和其他物品一样，在颂歌中散发暖色的辉光。
　　它更像是古蓝星那个璀璨文明的遗留。
　　剑柄的末端雕刻着莲花浮雕的长剑，剑刃寒光似月。
　　宋惊雪猜测这是类似游戏彩蛋的武器。
　　毕竟…在西幻背景中，硬塞进来一把“异世来客的赠礼”，本身就是一件挺离谱的事情。
　　“弓背霞明剑照霜。”
　　这是与长剑伴生的技能。
　　擦拭长剑获得攻击加成，若队友携带有弓箭类武器，获得士气鼓舞效果。
　　宋惊雪瞥向戚晓背后的弓箭，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个技能，才上了你们的贼船啊。”
　　在迎城时，破晓邀请他加入队伍，他说的技能适合，就是指这个。
　　戚晓笑他：“明明是因为棠棠吧。”
　　说来也巧，除了非白之外，大家都或多或少有点增益类技能。
　　虽然小黑本龙没有魔法天赋，但各类增益效果都能在他身上呈现。
　　黑龙本就头铁，再加上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非白没有犹豫，直直撞向戚晓指的那个点。
　　“咔嚓”。
　　空无一物的地方，开始出现蛛网般细密的裂缝。
　　非白再接再厉，一头扎了进去。
　　寒风刮在他们的脸上，失重感随即袭来——
　　戚晓面色陡然一变。
　　她拎起急剧缩水的小黑：“里面的领域限制更多！”


第135章 
　　领域内部很古怪。
　　和禁区给她的感觉很相似——没有丝毫灵气, 但是生活着格外具有威胁性的存在。
　　戚晓看着下方狂舞的藤蔓。
　　那些藤蔓粗壮得如同深海中探出来的触手，表皮带有黏稠的汁液，末端还裂出了一道豁口, 里面的尖叶呈锯齿状，像是绿色的牙齿。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具有冲击性，她不动声色地扭转落势，把落脚点改换到一座石山上。
　　“有点难办。”戚晓喃喃道, “之前和狮鹫的沟通居然真的是巧合。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魔植？”
　　魔植, 听上去和魔兽的概念差不多, 但是两者之间存在本质区别。
　　魔兽是拥有一定魔法天赋与自我意识的兽类，基本上都是由基础的生灵“觉醒”而来的, 比如获得千风眷顾的狮鹫。
　　魔植却是沾染深渊气息或是神明殒息的产物。
　　植物有灵, 但终年生活在原地, 能看到的只有四季的变幻与雨露霜雪, 对于精神层面的“污染”抵抗力较弱。
　　一旦被污染，它们就会失去身为植物的本能，成为无差别攻击生灵的魔植。
　　戚晓刚才尝试过和它们沟通, 但无一例外, 那些传递友好的讯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的植物，凭借精灵族的特性，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发生。
　　邬九站在她身侧，同样皱起眉：“我感觉不到深渊的气息。”
　　教廷把巫妖归入黑暗种族，并不是无的放矢。
　　作为死神的眷族, 巫妖天生便对深渊有着敏锐的感知。
　　戚晓：“之前爹咪说过，他的好友险些成为半神。如果这个情报无误, 再结合冰雪挽歌的装备故事——影响它们的, 或许是殒息。”
　　她顿了顿, 看向邬九：“可以判断话语的正确性吗？”
　　邬九盯着罗盘看了半晌，缓缓摇头。
　　“领域中的法则把命运轨迹搅得混乱不堪，根本没办法通过罗盘看见。”
　　听到这样的回答，戚晓倒没有多少出乎意料的感受。
　　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历史之外的轨迹…所谓的见证者，是指我们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吗？”
　　这和任务内容也吻合。
　　斯图亚特：“先不要讨论那些了。”
　　他额心的银色图腾闪烁着。
　　宋惊雪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和之前为了自证身份所展现出来的灵魂烙印不太一样，这次的闪烁频率很奇怪，像是逐渐微弱下去的心跳。
　　斯图亚特：“小白的情况不太对劲。”
　　英灵拧着眉，漂浮魔法把小龙崽带到半空中。
　　刚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藤蔓上，加上非白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非白的异常。
　　直到斯图亚特指出这一点，他们才发现异常之处。
　　黑龙紧闭着双眼，往常闪烁着乌光的鳞片显得有些黯淡，鳞翅无力地耷拉下来。
　　他额心的银色图腾同样闪烁着，随着呼吸声短暂亮起、迅速暗下。
　　“小白带着我们强行闯入这里，恐怕被这里的领域法则排斥了。”斯图亚特道，口吻带着点责备，“这次的行动，有些莽撞了。”
　　“不管怎么说，小白还处于幼年期，跟一头曾经是神眷者、同时也是原初霜月的成年龙族对抗，还是有些吃力。”
　　他的责备是带着关心性质的，并不让人反感。
　　宋惊棠自觉上前，试图用光明术缓解非白的不适。
　　漂浮魔法牵引着小龙崽，把他带离施放魔法的区域。
　　斯图亚特微微摇头：“光明术如果能起作用的话，小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恐怕需要小白展开自己的领域。”
　　戚晓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我们也是强行闯入这里的，虽然起的作用偏向辅助，但产生的魔力波动也足够引人注目了，为什么领域法则没有排斥我们？”
　　“萨坎经常被伊迪斯指挥着做事，我和他有过几次照面，和其他龙不同，他一直游离于龙族之外，领地意识很强，对自己认可的种族，才会稍微放开一些限制。”
　　英灵的目光中显出几分追忆之色：“雪国的历史很早就湮灭在风雪中了，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虽然冰霜女神拥有很多神眷者，但原初的霜月只有五个——两名人类、一名矮人、一位不死族，还有一头龙。”
　　“他们都饮下了金杯中属于神明的血液，是最初拱卫冰雪的月亮。”
　　戚晓听懂了他话语中潜在的含义：“也就是说，他接纳人族、矮人族和不死族。棠棠和惊雪是人族，小命是巫妖，算是不死族的高位，所以也被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中。”她顿了顿，疑惑地指向自己，“那我呢？”
　　斯图亚特被她噎了一下。
　　片刻后，他幽幽道：“你是众神的眷者。”
　　冰霜女神和不少神明的关系都不错，众神尚且行走于大陆时，萨坎作为难得一见的小龙崽，经常会被各路神明摸摸脑袋，再送点礼物。
　　虽说萨坎也不见得很开心，但是，看在那些神明的面子上，他一定会对小精灵手下留情。
　　戚晓悟了。
　　她点点头，转眼看向半死不活的小黑：“那事情就好办了。”
　　她左右看看，手指往宋惊雪的长剑上一抹。
　　指尖被划出一道细细的口子，在血液顺着指缝流下来前，她掰开小龙崽的嘴，把指尖探了进去。
　　【提示：玩家当前处于“流血”状态，将持续损失生命值，请尽快治疗。】
　　斯图亚特：？
　　他皱起眉：“只有和独角兽签订契约的精灵，自身的血液才具有治愈的效果，这些基础常识，其他精灵没有告诉你吗？”
　　戚晓：“我知道啊，本来也没指望给他治好。”她平静地注视着小黑龙额心闪烁的图腾，“既然神明可以把自己的血液赐予眷者，作为众神的眷者，我的血说不定也有些特殊功效——小黑现在这个样子，别说用领域了，睁眼都是问题。”
　　非白的逞强程度，她再了解不过。
　　断了腿都能爬起来炼器的人，除非是难过到一定程度了，才会是这种接近强行沉睡的情况。
　　斯图亚特被她的话震了一震。
　　精灵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一向保持谨慎态度的内心，也禁不住微微动摇起来。
　　英灵没有再开口制止。
　　突然，戚晓发出一声苦恼的叹息。
　　她伸手戳戳旁边的邬九：“小命，你说，小黑早上刷牙了吗？”
　　方才的感动仿佛被喂到了狗肚子里，斯图亚特看看她刚才用来抹手指的长剑，嘴角狠狠一抽。
　　难怪要用这把剑！
　　才在龙背上擦过！
　　既然都开始用这种对自己有损害的做法了，能不能不要再关注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啊！
　　邬九沉默片刻，谨慎地给出了回答：“小黑一直都很爱干净。”
　　戚晓慢吞吞“哦”了一声，很自然地把手指抽出来，顺手丢了个清洁术。
　　她看着愈合如初的指尖，神色很是庆幸：“还好我割的口子浅，不用治就能愈合。”
　　斯图亚特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飘到非白身边，发觉小龙崽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意外很有效。
　　这个发现让他紧绷的情绪松懈了不少。
　　“小黑，能展开领域吗？”
　　戚晓把小黑龙抱到怀里，动作温柔了很多：“内部也有领域，掌握法则的主人并不认可除自己之外的龙族，你需要用领域和他对撞一次。”
　　非白被师姐抱着，第一反应是挣扎。
　　但他很快意识到，随着这个拥抱，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
　　黑龙没有魔法天赋。
　　所以这种力量不是魔力，也不是和魔力相同体系的灵力。
　　戚晓的头发留得很长。
　　她一般都是把脸颊旁的碎发编成一个小辫子，余下的头发，遇上“小鸟编发师”的时候，会用食物作为酬劳，让它们帮忙编一下。更多的时候，长发都是直接披散下来，拢在兜帽里。
　　精灵的头发一般不会修剪，随着年岁与魔力的增长，这些长发会储存精灵体内多余的魔力。长此以往，头发的长度就成了精灵魔力深浅的象征。
　　非白的种族是龙族，对金色的喜爱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它刚才挣扎的时候，正好把脑袋探出师姐的臂弯，清晰地看到她发尾处染上的霜白。
　　不是被雪点缀的。
　　而是——
　　在龙谷中，偶然听过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如果不是小破晓，精灵族恐怕得削减一半，毫无自觉地把自己的生命力献给生命树——繁当时的白发看得我害怕极了，生怕绯化为亡灵来找我麻烦。】
　　精灵族奉献生命力，头发会变白。
　　这个推测才出现在脑海中，非白就止不住地挣扎起来。
　　他急急道：“师姐！够了！”
　　戚晓打了个哈欠：“回趟精灵之森就能恢复，龙族好像没什么能刷救命BUFF的存在吧？”
　　她拍拍小龙崽的脑袋：“行了，省点力气，一会儿还要和冰霜巨龙领域对轰呢。”
　　没办法给非白刷治疗，想要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也只有这种办法可行了。
　　偶尔也需要履行一下师姐的义务嘛。
　　非白安静下来。
　　他似乎专心把思维集中在积蓄力量上了，黑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黑龙的龙翼轻轻颤了颤。
　　【禁法。】
　　【领域。】
　　【开。】
　　黑色的火焰自地底升腾而起，将发尾彻底转变为霜白色的精灵拱卫在中央，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卷向下方的魔植。
　　魔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火焰“劈里啪啦”地燃烧着，又以下方的魔植为燃料，不断抬高。
　　如同飓风时黑色的浪潮，在一波又一波的尝试后，狠狠地撞向天空。
　　“叮——”
　　由领域展开的屏障发出锐响。
　　沉睡的存在睁开眼。
　　古奥的龙语给出了回应。
　　【此处，禁行。】
　　“真是的，龙谷的幼崽教育已经匮乏到这种程度了吗？银那家伙没有告诉你，不要用领域直接和其他龙族的领域对轰？”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戛然而止。
　　领域法则落下一块碎片。
　　黑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回原位，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中，禁法领域笼罩了所有人。
　　【领域禁法 （开启）】
　　【古蓝星的幼崽，经常会在吵架时，使用“反弹”和“无效”作为攻击手段。很遗憾，你们似乎也撞上了这样棘手的情况——友情提示，龙族是不能用领域和同族对轰的，不然就会遇上“反弹”，比较巧合的是，黑龙的领域，恰好就是“无效”。】
　　【提示：禁法领域将持续一段时间，在此期间，玩家无法调动魔力、使用术法。】
　　碎片融入小龙崽的额心，之前的排斥感消失不见。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但之前的异常状态已经消失了，也算圆满…个鬼啊！
　　戚晓咬牙切齿：“所以说，莽撞的到底是谁啊，爹咪？”
　　作者有话说：
　　非白（落泪.jpg）：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第136章 
　　宋惊棠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晓晓对着这边…斯图亚特是在这个方向吗？”
　　她还记得英灵先生不太喜欢被人穿过魂体, 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
　　正巧站在她身后的斯图亚特：……
　　他同样被领域限制了，身上的术法彻底失效，根本没办法让两个人族看到自己。
　　戚晓忍笑：“刚才你差点穿过他的魂体。”
　　宋惊棠：！
　　乖巧的棠棠迅速朝着前方鞠躬：“抱歉, 英灵先生，我现在没办法看到你，多有冒犯了。”
　　戚晓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她单手撑着地面, 姿态很是闲适。
　　邬九叹息一声, 蹲到地上, 平视着戚晓：“师妹。”
　　刚才的异变发生后，精灵便抱着昏迷过去的小龙崽坐在了地上。
　　银白色的长袍逶迤在地面上,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 像是被花朵簇拥的公主。
　　才怪。
　　非白受了伤还要逞强的臭毛病, 全是跟戚晓学来的。
　　巫妖伸出手, 掀开长袍的下摆。
　　被长袍盖住的地面上，布满暗红色的血迹。
　　戚晓从001那里摸出一组红药，用大拇指拨开木塞, 一边喝, 一边往非白嘴里怼了一瓶。
　　“没什么大事，刚才领域反弹的时候，我帮小黑稍微分担了一点。”
　　宋惊棠：“哥哥，你注意一下魔植的情况。”
　　她从仓库里摸出一卷包扎用的绷带，快步上前。
　　宋惊雪自觉背过身, 斯图亚特也默默飘到他边上。
　　“伤口是在哪个位置？我帮晓晓简单处理一下。”
　　红药只能回复生命值，没有治愈伤口的效果, 在没办法使用魔力的情况下, 只能用最基础的包扎来止住伤口。
　　宋惊棠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队伍里的奶妈, 眼下被局限了能力，才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有多么不充分。
　　精神体广场那边有不少玩家贩卖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的道具，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囤积它们——道具没有法术快捷，使用时还有冷却时长和生效条件，很少用于实战中，顶多算是战后处理的治疗手段。
　　她翻遍仓库，也只找出了新手任务时赠送的绷带。
　　少女抿了抿唇，眸中溢满愧疚之色。
　　戚晓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掀起身上的衣物，露出后腰处的一道伤痕：“伤口不严重。”
　　等待宋惊棠帮自己包扎的工夫，她在自己的储物手环中翻找一通，突然发现了一块造型古怪的蛋糕。
　　蛋糕被均匀分割成了六份，每份之间的空隙都用玻璃阻隔了，依稀能辨认出里面的夹心。
　　似乎是…橘子和苦瓜？
　　蛋糕上面点缀着不少颜色奇怪的奶油花，还用橘子歪歪扭扭地拼凑出来一个爱心。
　　戚晓沉思片刻，取了一块蛋糕出来。
　　【橘子特制橘子苦瓜小蛋糕】（食物）
　　品质：高级
　　效果：虽然听上去像黑暗料理，吃起来也像黑暗料理，但它是高级的黑暗料理！使用后回复10%生命值，伤口愈合速度加快。
　　【提示：由于该道具口味独特，除了少数使用者不会出现负面作用，大部分使用者都会出现恶心、呕吐、严重者SAN值降低的情况，请谨慎使用。（注：系统为保证信息的准确性，采集了全部使用者的信息、进行综合分析。）】
　　戚晓：……
　　破案了。
　　她谨慎地打量着手里的小蛋糕。
　　在迎城的副本中，她认识了生活玩家橘子炒蛋，作为把她护送回安全区的酬劳，在副本结束、食材宽裕一些后，对方做出了很多带有特殊效果的食物，免费赠送给她。
　　因为外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本来很感兴趣的戚晓，最终只是把它们塞到了储物手环中。
　　精灵翠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被她拿在手里的小蛋糕，上面点缀着一朵暗紫色的奶油花，里面还混着可疑的绿色。
　　苦瓜狰狞地露出夹心，橘子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奶油的边缘。
　　队友之前的道具面板是共享的，虽然黑暗料理的介绍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字面上的介绍十分让人心动。
　　宋惊棠面带鼓励：“晓晓，闭上眼睛，啊呜一口，直接就能吞掉。”
　　戚晓：“这种好东西应该先给小黑尝试一下嘛！”
　　找到替罪羔羊，她面上充满快活的神色。
　　戚晓刚想把整块小蛋糕塞到非白嘴里，便被邬九拉住了手。
　　巫妖温柔地凝视着她。
　　要用什么来形容这个眼神呢？像是山门桃花还开时第一缕拂过桃林的春风，也像是沂水粼粼的波光——天性害羞的大师兄，大概把所有魅力点都加在这个眼神上了。
　　戚晓一脸警惕：“休想对我使用美人计！”
　　邬九无奈：“晓晓。”
　　戚晓：“嗷？”
　　趁着戚晓本能应声的工夫，拥有多年哄喝药经验的大师兄，迅速抬起师妹的手，把那块小蛋糕强行塞到了她的嘴里。
　　戚晓：“唔唔唔！”
　　包扎已经结束，宋惊雪听到动静，转身看着面色痛苦的精灵，眼角一抽。
　　他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没有整个塞进去啊。”
　　邬九很淡定地绕到戚晓身后，用布巾给她擦拭发尾处染上的鲜血。
　　“晓晓不会浪费食物，只要让她吃到嘴里就好。”
　　戚晓捧着小蛋糕，吃得很委屈。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又酸又苦又甜，还带点涩味。
　　“还不如让我去啃树皮！”
　　她恨恨地、一口一口地吃掉了小蛋糕。
　　抱怨归抱怨，黑暗料理的效果还不错，戚晓生命值下降的速度开始减缓了。
　　虽然伤口没有立刻愈合，但“流血”这个负面BUFF，已经从她的面板上消失了。
　　戚晓磨刀霍霍向小黑：“这边还有一个病号。”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吃苦！
　　斯图亚特：“小黑身上的伤是领域反噬造成的，归根究底，还是这里的法则没有接纳他，只有取得领域法则的认可，这些伤才会渐渐转好。不然，只能在伤势恶化之前，带着他走出这个领域了。”
　　小龙崽身上的伤势比戚晓身上的还要严重一些，左边的鳞翅彻底耷拉下来，鳞片上带着斑斑的血迹。
　　或许是因为戚晓给他输送过生命力的缘故，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因为担心碰到师姐的伤口，一直都乖乖趴在戚晓的膝盖上。
　　非白：“萨坎把领域法则的碎片给我了。”他喝完那瓶红药，稍微估计了一下，“我没有见过冰霜巨龙，完全消化这些规则，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
　　戚晓点头：“先去找安全区。”
　　出现这样的意外，后续的行动需要谨慎安排。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站在石山上，看看下方张牙舞爪的魔植，再望望上方灰暗的天空，颇有些一筹莫展。
　　精灵的尖耳轻轻动了动。
　　她示意队友往另一边的山体看，指尖在身后的弓箭上轻轻一拨，一道风刃疾射而出。
　　碎石扑簌簌落下，被山崖上方的朔风一吹，悄无声息地化作齑粉，纷纷扬扬地洒下山崖。
　　“咦？”
　　小小的惊呼声从山崖下方响起。
　　白发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大筐子，脸颊上带着一些泥灰的痕迹，像是一只花脸的小猫。
　　小猫的爪子扒在山体的石缝间，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着来自外界的旅人。
　　“没见过的面孔…你们是神使吗？”
　　戚晓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是传颂众神诗篇的使者。”她顿了顿，道，“他们是我的同伴。”
　　她刻意把队友的身份含糊带过，小女孩果然被误导了。
　　她手脚并用爬上石山，有些笨拙地拉起冬衣的下摆，屈膝行了一礼：“外面很冷，几位神使大人，不介意的话，请到我家里休息吧。“
　　被一个小女孩这样郑重对待，宋惊棠有些脸红，她从仓库里拿出几颗糖果，塞到女孩手里。
　　“不用这样称呼。”
　　小女孩面上露出些许惶恐的神色，她连连摆手，拒绝了宋惊棠的糖果。
　　“你叫什么？”
　　好听的声音询问道。
　　小女孩循声看去，发现提问的是那位尖耳朵神使。
　　她低下头，讷讷道：“我、我叫小可。”
　　戚晓把糖果重新塞回她的手心，压低声音，神秘道：“其实我们还有任务在身，需要隐瞒自己对身份，小可愿意帮助我们吗？”
　　小可的手指交缠着，像是忐忑不安的模样。
　　她思考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我真的能帮上忙吗？”
　　“当然啦，毕竟我们想要伪装成的身份，是‘小可的哥哥姐姐们’。”
　　戚晓温声道。
　　算是剑走偏锋的一次尝试。
　　邬九的言灵术不受禁法领域的制约，可以借此来修改一部分人的记忆——只要把和小可有联系的人所拥有的记忆稍稍改动一些，他们的存在就会变成“合理”。
　　这样一来，他们打探消息的困难程度，也会大大降低。
　　小可犹豫片刻，轻轻摇头：“小可已经有哥哥了，哥哥很孤单。如果小可再有一个哥哥，他会伤心，会自己躲起来，不愿意和小可见面。”
　　那对她来说似乎是很可怕的场景，女孩苍蓝色的眼眸中迅速积起水雾，如同雪花自天际坠落时，映照出来的朦胧光亮。
　　戚晓：“那就把我们当成姐姐，还有姐姐的恋人。”
　　她迅速挽住邬九的胳膊，疯狂朝宋惊棠使眼色。
　　宋惊棠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把拉住哥哥的手。
　　非白挣扎着抬起爪子：“那我是什么？”
　　宋惊棠：“晓晓和司命爱情的结晶。”
　　戚晓：“宠物龙。”
　　几乎同时开口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戚晓：好家伙，你什么时候磕的CP？
　　宋惊棠：原来非白的地位这么低吗？
　　但女孩子永远都是一致对外的，她们很快达成了共识。
　　“是我们路上捡到的受伤小野龙。”
　　旁观全程的两位恋人嘴角一抽，同情地看着非白。
　　小可有些迷茫地看向一旁。
　　她抬起手，声音清凌凌的——
　　“这里不是还有一位神使大人吗？”
　　作者有话说：
　　001（拍拍翅膀）：是谁！要和001争夺团宠的地位！


第137章 
　　戚晓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 挡住斯图亚特身上被殒息缠绕的部位。
　　她面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小可能看到他吗？”
　　小可似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她抿着唇瓣，小步后退，眼眸中氤氲着一片水雾。
　　“小可、小可看不见的！刚才只是小可在开玩笑！”
　　戚晓接触过这样的孩子。
　　因为天生便适合走修道的路子, 总是能看到常人不可见之物——并非所有的修道之人都出自世家大族，也有凡人出身的。若是稍微普通一些的家庭还好，但如果身处消息闭塞的偏远小村庄，对拥有修道天赋的孩子来说, 就是一场噩梦。
　　被村人孤立远离还是轻的, 严重者会被打成妖邪, 所有的祸事都会被一股脑儿推到这个孩子身上。
　　百草门有一位小弟子，就是她外出做任务时, 从一个靠近九州边缘的小村庄里救出来的。
　　从打算烧死小弟子的火堆上。
　　她救下那位小弟子时, 对方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修道的天赋, 只是摇头, 哭着说自己是个凡人，甚至还打算用树枝戳瞎自己的双目。
　　戚晓阻止了她，把她带回去后, 又花了一段时间帮她把性子纠过来, 一点点教她修道的常识。
　　本来是想把小弟子收到灵山宗的，但戚晓偶然发现小弟子是药灵体质，记药材的速度也很快，便把她送到了百草门。
　　当时小毒女换道修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外界都在传言百草门门主后继无人, 把云游在外的百草门长老都逼回来镇门了。
　　也算巧合，对方遇上小弟子, 十分见猎心喜, 直接把她收入门下。
　　又过了半年, 百草门长老直接带着新收的小弟子去了宗门大比，把一众人惊得哑口无言。
　　药灵体质百年难得一遇，未长成之前，常被邪修当作“人参肉”，世人也多称其无用。
　　直到一位天骄横空出世，打破了世人的认知，把最上乘的丹药摆在世人眼前。
　　药灵体质，是天生的丹修。
　　戚晓还记得那位百草门长老的感叹，她印象最深的，却是“人参肉”。
　　回想起把小弟子带走时村人的眼神…不是那种邪祟终于被带走的如释重负，而是失去某种珍宝的懊悔。
　　戚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给仙盟写了一封举报信。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天生与他人有异者，身处的地方越闭塞，所遭受的事情就越糟糕。
　　戚晓看了眼灰色的天空。
　　那层屏障的颜色很暗沉，像是暴雪来临时的天空的色彩。
　　她微微叹息，认真地注视着小可：“会看到英灵先生，证明小可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不用担心。”
　　斯图亚特道：“当然，我不会让神明不喜欢的人看到我。”
　　他们一唱一和，小可脸上的惶恐之色渐渐褪去。
　　她依赖地看着他们，小声问：“真的吗？小可是被神明选中的孩子，不是被大家排挤的讨厌鬼？”
　　戚晓：“我们可是神使，传达神明之言的使者，当然会把神明的话好好带到。”
　　“祂们说，小可聪明又乖巧，是很棒的孩子。”
　　小孩子很好哄。
　　不，或许是小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夸奖。
　　像是被暖乎乎的云朵包围住了，她攥紧手中包装精美的糖果，露出一个羞怯的微笑。
　　小可说：“姐姐，我带你们回家。”
　　她背后的筐子看上去很大，宋惊雪上前一步，想帮她分担一点重量。
　　不料小可后退一步，摇头拒绝了。
　　她的态度很坚持，宋惊雪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依稀看到了筐子里的东西，眸光微闪。
　　这里的原住民掌握着避开魔植的路线，小可带着他们在冰雪封冻的树林中穿行一阵，顺利抵达一个聚居地的外围。
　　这里的房屋都是用冰砖筑成的，整体呈圆拱形，像是卧在雪地里的半个鸡蛋壳。
　　这些建筑围拢在一处，分布呈防风的圆形。
　　越靠近圆心的建筑，构造越复杂，甚至连冰砖筑成的外墙上，都开始出现浮雕的花纹。
　　最中心矗立着一座冰雪筑成的高塔。
　　冰块组成一串串风铃，悬挂在高塔的檐角上，朔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可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小声道：“这是神明大人的居所。”
　　戚晓：“神明大人？”
　　小可：“大家信仰冰霜女神，但是我们的祖先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眷者大人生气了，把我们的祖先关在了这里，我们就在这里繁衍生息。”
　　她叙述时的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但戚晓联想到冰霜女神最后的结局，心情却有些沉重。
　　【然冰霜女神为狂信者所害，失去神明的神眷者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将最残忍的诅咒加诸人类。】
　　小可道：“可是神明大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希尔小姐说，这是我们的原罪。”
　　“希尔小姐？”
　　“希尔小姐是抚养我长大的人。”
　　戚晓没有继续追问。
　　小可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带着他们往更高处走去。
　　宋惊雪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庄，愕然道：“小可，你没有住在这里吗？”
　　这里的环境很危险，放任那么小的孩子单独生活，未免太过残忍。
　　小可摇摇头。
　　她伸出手，指了指最外围一个几乎要被雪掩埋的冰屋：“小可原本住在那里，希尔小姐离开前，帮小可找了新家。如果小可一个人住在那里，会很危险。”
　　戚晓：“神明大人都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起，小可当然也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
　　小可眼眸微弯，看上去有点害羞。
　　他们一同穿过一道冰雪构筑成的林间通道，终于抵达了一间小木屋。
　　它安静地屹立在风雪之中，冰块做成的窗户带着点朦胧的水汽，跳动的烛火在内部映出一片暖光。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小可的状态松弛了不少，她快步上前，把大筐子放在门边，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
　　她打开门，露出一个稍显局促的微笑：“姐姐，小可这里的房间不多，而且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麻烦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们当然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帮自己打扫。
　　戚晓道：“小可还有自己对事情要做吧？我们自己来吧。”她压低声音，严肃道，“这也是神使隐瞒身份的一环。”
　　宋惊棠附和道：“姐姐带着恋人上门，却让妹妹打扫卫生——我们又不是在演辛德瑞拉。”
　　小可没听懂。
　　不过她明白了，两位姐姐打算自己打扫卫生。
　　她向来是个尊重人心意的好孩子，点点头，指出两个房间；“是这两间。”
　　戚晓从储物手环中摸出一堆食材，塞到师兄手上，顺手拎过非白。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堆打扫工具，分发到其他人手上。
　　宋惊雪拿着一把扫帚，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你这里怎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
　　戚晓：“反正储物手环的空间很大，也没有物品限制，多放一点东西总没错嘛。”她掏出一条小熊围裙，伸手给师兄系上，满意点头，“好耶！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师兄。”
　　邬九无奈：“想吃什么？”
　　宋惊雪：……
　　他一脸震惊：“不是，你没有觉得身上的围裙不太对劲吗？”
　　邬九沉默片刻，诚恳道：“已经很好了，至少她没有拿出在克罗地亚买的——哔——用品。”
　　宋惊雪脸上的神情由震惊转变为惊恐：“所以你说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啊！”
　　戚晓：“系统的屏蔽词总是奇奇怪怪的，明明就是一些增进恋人感情的小道具嘛，棠棠也觉得很可爱。”
　　她掏出一根毛茸茸的尾巴，附带一个可爱的兽耳发箍。
　　宋惊棠跟着点头。
　　她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在尾巴的连接部分顿住了。
　　光明牧师的瞳孔微微颤抖。
　　她颤声道：“晓晓，为什么尾巴上面，还有一团马赛克？”
　　戚晓：？
　　她迅速低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把东西塞了回去：“这件物品是仿照火狐的外形设计的，可能颜色比较相近，所以被系统判定为血腥画面了。”
　　宋惊雪：“那也应该是整个糊上马赛克。”
　　他咬牙切齿：“你究竟把棠棠带到哪种奇怪的店里了！”
　　戚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G
　　她迅速转移话题：“外面太冷了，我想喝点汤！”
　　邬九面不改色地点头，转眼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宋惊雪顿觉无力。
　　他放弃拯救妹妹的计划了，仿佛自暴自弃般举起手：“肉，大份的肉。”
　　“哥哥又挑食，那我想要一点蔬菜。”
　　“师兄做的都好吃！”
　　邬九一一应下，拎起食材往小炉子走去。
　　小可的个子比较矮，小炉子旁还放了一块垫脚的石板，形状很奇怪，好在还算平稳。
　　邬九瞥了一眼，自己站到了另一边。
　　戚晓把想要过去帮忙的小可按在壁炉旁，001扑腾着翅膀窝到小可怀里。
　　“001请你吃东西！”
　　小乌鸦很豪横地挥挥翅膀，一堆小零食出现在小可的膝盖上。
　　女孩发出小小的惊呼声，看向戚晓。
　　戚晓：“001想要邀请你陪它休息一会儿，这些是它分享给你的。”
　　她认真地询问道：“小可愿意帮我照顾一下它吗？”
　　小可抱着毛绒绒、暖烘烘的小乌鸦，高兴地点点头。
　　说话的工夫，其他人已经自觉去打扫了，戚晓迅速跟上。
　　然后被呛得直咳嗽。
　　她一面用手捂住口鼻，一面眯缝着眼去关门：“是谁在扫地！你这扫帚是准备用来当鼓风机吗？”
　　房门发出“砰”的声响，宋惊棠从背包里掏出隔音棉花，很熟练地往缝隙里塞。
　　戚晓打开忒狄斯之诺：“来制定一下之后的计划。”精灵眉眼弯弯，“不对，应该说…先总结一下大家的发现。”
　　“她能看到我。”斯图亚特抱臂飘在空中，眉心紧蹙，“很奇怪，她行的那个礼节，是属于过去的。”
　　“那时候，女孩子的裙摆很繁复，里面还有一个支架支撑，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摆出来的褶皱出现问题，才会有提起裙摆行礼的动作。”
　　“现在的话，就算是贵族小姐都很少在日常生活中穿得这么正式，所以礼节被简化了不少。”戚晓接话。
　　她接触过不少贵族了，对礼仪这一块也算有点印象。
　　斯图亚特点头：“我可以从小可身上感受到很微弱的神明气息，她大概也是霜月的后裔，这样一来，能看到我也不算奇怪。至于礼节，我偏向于…抚养小可的希尔，是血脉更往前的霜月后裔。”
　　“小可没让我们碰的那个筐子里，装着雪绒花。”宋惊雪道，“还记得这次的任务描述吗？”
　　“雪绒花盛开在每一场霜雪之前，而霜雪会掩埋一切过去的痕迹。”戚晓喃喃道。
　　“小可是这次任务的突破口。”
　　作者有话说：
　　尾巴：我才不是——哔——用品！


第138章 
　　雪原的夜晚格外寒冷。
　　白发的小女孩睁开眼, 从床铺上爬起来，黑漆漆的小乌鸦整个“扑”在她的枕头上，睡得正香。
　　她很珍惜地摸摸新换的被子, 套上冬衣，穿上一双包住小腿的靴子，轻轻推开门。
　　神使很多，小可本来是打算把自己的房间也让出来的, 但是尖耳朵神使说, 他们正好有两对恋人, 挤一挤就好，至于另外两位, 随便搭个窝就可以休息了。
　　她有点担心那位和哥哥很像的神使…虽然颜色不太相似, 但是他看着很像缩小版的哥哥。
　　小可无声弯起眼,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 看到壁炉旁耷拉着鳞翅睡觉的黑龙，稍稍松了口气。
　　她伸出手，摸摸黑龙受伤的地方, 冰蓝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亮起。
　　因为半边翅膀受伤的缘故, 即使已经睡着了，黑龙另一边的鳞翅还是在微微颤抖着。
　　“很痛吧。”小可轻声道。
　　冰蓝色的光芒如同一汪冰冷的、融化的雪水，覆盖在黑龙受伤的鳞翅上。
　　伤口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愈合，小可的脸色却开始隐隐发白。
　　她把愈合的进度稍微往前推了一些，便很克制地缩回手。
　　“抱歉, 希尔小姐交代过小可，不可以一次性治疗很多, 不然会被当成小怪物。”小可对睡着的黑龙说。
　　她转身打算回房间, 经过窗户时, 却往外面瞥了一眼。
　　随即，小女孩犹豫片刻，走到大门前，打开一条缝，迅速挤了出去。
　　寒风从门缝里倒灌进来，大门关闭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被师姐说对了。”
　　非白睁开眼，喃喃道。
　　龙族感官敏锐，他被留在外面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守夜——毕竟领域主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尚且未知，还是小心为上。
　　在小可推开房门的时候，他就醒转过来了。
　　小黑龙额心的图腾微微一亮，斯图亚特从里面飘了出来。
　　英灵的神情充斥着不解：“她使用的法术…是已经在大陆上失传的冰系术法，我之前研究过，冰系术法偏向于攻击与破坏，稍微平和一点的，也是改变秩序与法则——总之，没有和治愈沾边的。”
　　非白：“或许她是改变了领域排斥我的‘规则’？”
　　他试图挪动一下自己的鳞翅：“很晚了，让这么小的孩子单独出门，我不太放心。”
　　斯图亚特：“你不会打算跟上去看看吧？”他无奈道，“你的伤还没有好，继续休息吧，我过去。”
　　非白犹豫道：“你现在没办法用法术。”
　　斯图亚特是魂体状态，没办法直接接触物品，对法术的依赖性很强。
　　可以这么说，没办法使用法术的英灵，和怀抱着不甘、迟迟不愿踏入死灵之海的亡灵，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遇上危险，我会直接通过灵魂烙印传信。”
　　听到斯图亚特这么说，非白才放下心来。
　　他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他有些费力地挥动着鳞翅，在空中飞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轨迹。
　　随后，他把爪子搭在门闩上，把门打开了。
　　直面冷风，病中的小龙崽打了个喷嚏。
　　斯图亚特好气又好笑：“魂体可以穿墙。”
　　“斯图亚特不喜欢这样吧？”非白认真道，“一路顺风。”
　　英灵先生伸出虚幻的手，在小龙崽的脑袋上摸摸，神色很柔和：“放心。”
　　直到斯图亚特的身影消失在落雪的夜幕中，非白才关上门，晃晃悠悠地飞回去，在软垫上趴好。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龙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显得分外庞大。
　　火焰再度跳动了一下。
　　刚才被寒风吹得有点冷，非白下意识往壁炉那边凑了凑。
　　忽然，他有些讶异地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毛团。
　　毛团是火红色的，毛茸茸的红色长毛像是流动的火焰，覆盖在它的身上。
　　圆滚滚的毛团在下方弹跳着，似乎是想要跳出外侧的栅栏。
　　它前面悬浮着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随着它的动作，上下摇曳着。
　　毛团没有成功跳出栅栏。
　　这似乎让它有点悲伤，毛团上出现了一个哭脸的简笔画。
　　非白没忍住，笑了起来。
　　小黑龙很友好地抬起爪子，朝毛团挥挥：“需要帮忙吗？”
　　垂头丧气的毛团往后一跳。
　　它像是被吓到了，身上的火焰“呼”地一下炸起来，壁炉里的火焰猛地蹿高。
　　“啾！啾啾！！”
　　……
　　斯图亚特跟着小可走了一段距离，便发现一道目光遥遥落在自己身上。
　　对方丝毫没有隐藏的想法，明晃晃的视线简直就是在威胁。
　　——这个人类是我的所有物，不许你对她出手。
　　他回忆起萨坎从前那副臭屁的模样，心中已然为对方补齐了对话。
　　“你似乎在思考很不礼貌的事情。”
　　伴随着这个声音，背着筐子、跋涉在雪地中的小女孩，突然往后倒去。
　　青年如同鬼魅般现身，一手穿过小可的膝弯，把她横抱起来。
　　他的长发是白色的，很随意地披散着，在朔风中扬起纷乱的弧度。
　　银色眼眸映衬着眼睑下方冰蓝色的鳞片，如同冬日里被冰雪覆盖的天空。
　　睡梦中的小女孩呢喃一声，下意识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冻得通红的手在青年的脸颊上胡乱摸索着。
　　青年垂下眼，额心出现繁复的龙鳞纹路。
　　荧蓝色的直角出现在他的额头上。
　　小可握住那支散发着暖意的龙角，慢吞吞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
　　他们的互动看上去极为温馨自然，斯图亚特看得啧啧称奇。
　　他笑眯眯道：“小萨坎，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长大了不少啊。”
　　萨坎抬起眼皮，冷淡道：“你倒是没变，神明与太阳争吵那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没救了。”
　　“现在，活蹦乱跳。”
　　斯图亚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
　　用小精灵的话来说，萨坎只是稍微有点毒舌，习惯把关心的话说得不太好听。
　　之前他说话的时候，其实稍微隐瞒了一些——法神和冰霜女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作为法神最得力的眷者，他和冰霜女神麾下的几位月亮关系都不错。
　　就算是最难搞的萨坎，也在他查阅各种龙类图鉴、送出合对方心意的礼物后，变成了可以摸摸的小龙崽。
　　可以这么说…他养非白的知识，大部分都是从萨坎这边学来的。
　　一回生二回熟嘛。
　　斯图亚特：“能看到你依旧停留在这里，我也很高兴。”
　　龙的幼年期很长。
　　在他还活着的那段时间，萨坎是刚破壳的小龙崽，最先跟随冰霜女神的不死族，经常需要克服自己和陌生人接触就会结巴的障碍，出门去给萨坎交换食物。
　　在他成为英灵的那段时间，萨坎依旧是小龙崽，但稍微长大了一点，性格有点臭屁，经常会把矮人气得跳脚。
　　萨坎是第二个成为冰霜女神眷者的存在，却一直都是几位月亮中最小的那个，所有“家人”都用各自的方式照顾着他。
　　毋庸置疑，萨坎同样很在意自己的“家人”。
　　斯图亚特被禁锢了太久。
　　雪国覆灭时，他还留存着一点清醒的意识，窥见事情的全貌后，他不止一次为萨坎担忧过。
　　——掌握罪与罚的巨龙被所有家人“抛下”，尽管保住了性命，心却充满空洞。
　　龙是高傲的、不屈的生物。
　　但是，如果龙有了想要守护、献上忠诚或是爱意的对象，就会押上自己的一切，孤注一掷地做出选择。
　　“你以为我会跟着他们踏入死灵之海？”萨坎讽笑，“我的确这么打算过，但是我答应他们了，在一切罪孽了结前，我不能死。”
　　龙厌倦地看向远处的幢幢灯火：“不过，很快了。”
　　斯图亚特：“你打算杀了他们？”
　　他很快便否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对，如果你可以直接杀死他们，怎么会留到现在。”
　　“伊迪斯看出来我不想活了，献祭前给我下了个套。”萨坎冷声道，“我需要惩罚这些人，但是没办法杀死他们。干净的雪原不能被他们污染，所以我在雪宫的遗址上，划出了一块区域。这里流淌着他们祖先罪恶的血，也适合这些蛀虫生存。”
　　斯图亚特：“看来你不愿意把自己的计划讲给我听。”
　　萨坎一脸不爽：“你是跟着他们来捣乱的，我当然不会说。”
　　“好吧好吧。”斯图亚特耸耸肩，“那我换个问题，你怀里的小女孩是怎么回事？”
　　“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很微弱的神明气息，虽然对那边的说法是霜月的后裔——不过我在外面已经见过一个了。”
　　他经常代替不爱出门的神明社交，那时候神明赐予眷者血液其实也能看到几例，他闲着没事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一个很奇妙的特点。
　　神血可以通过血脉遗传，但是一般只会挑选一个人。
　　就像兽人那边的兽王——兽人在伴侣关系上其实挺开放的，但是每代只会出现一个拥有神血的兽王。
　　虽然霜月的仪式比较特殊，但他们的后裔中，也只会出现一个遗传这种血脉的存在。
　　这一代是西塞罗，小可自然就不可能有。
　　毕竟…矮人是个机械狂人，和自己造的机械卿卿我我；不死族是个骨头架子，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功能；至于萨坎，他还是个未成年小龙崽。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伊迪斯出轨了？”
　　没错，两位人族的“月亮”，是一对恋人。
　　在他们一同献祭灵魂前，伊迪斯的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斯图亚特使用了某种秘法，在伊迪斯死后，保住了那个孩子。
　　也是因为这个举动，他才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沉睡之中。
　　——那个孩子的后续如何，他也不曾知晓。
　　朔风卷起地上的雪花，穿过斯图亚特的魂体。
　　“喂喂喂，不是吧，就这么对待老朋友吗？”斯图亚特望着风吹来的方向，笑了起来。
　　萨坎平静地望着他：“只是一阵风罢了。”
　　他们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很久，萨坎才道：“小可是被遗弃的孩子，我在大雪中发现了她，把她交给了上一代的霜月后裔抚养。”
　　斯图亚特：“和狐狸结为伴侣的那位？”
　　萨坎点头：“她试图打破我的领域，但造成了意料之外的事故——领域法则把她的恋人变成了没有灵智的普通狐狸。希尔放弃了，她最终只是把自己的孩子丢了出去。”
　　“在那之后，希尔就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在小孩子面前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不会养孩子，让她和小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把小可托付给了她。”
　　斯图亚特听得很不是滋味。
　　这是伊迪斯的后代，萨坎无疑也是把希尔当成后辈看待的，却阴差阳错，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冰霜巨龙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火光。
　　“其实她根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那些蛀虫把月亮拉到了泥潭里，倒映在泥潭中的月亮，就真的以为自己也是泥巴了。”


第139章 
　　戚晓听到了外面细碎的动静。
　　精灵的听力一向很好, 她下意识睁开眼，烛火在视野中微微摇曳着。
　　不知为何，她感觉火焰很突兀地往上蹿高了一截。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师兄：“我去外面看看。”
　　小可这里的被褥不够, 每个房间也就分到一条，邬九担心她又感冒，把整条被子对折过来，全盖在她身上了。
　　巫妖没盖被子, 银发散落在床榻上, 昳丽的面容映在昏黄的烛火下, 颇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因为种族特性，邬九睡觉的时候, 反应总是有些迟钝。
　　他先是伸手捂住师妹的耳朵, 过了一会儿, 对上精灵含笑的翠色眼眸,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邬九心头一跳，撑着床榻就要坐起来，慌乱动作时, 险些仰头栽下去。
　　戚晓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把慌不择路的师兄拉回来。
　　邬九狼狈跌落在柔软的床榻上，自暴自弃地捂住眼睛。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羞耻，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颤：“师妹，你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
　　精灵裹着被子坐起身, 明明旁边就是床沿，她偏偏要从巫妖这面下去。
　　“哎呀。”
　　戚晓横跨过去的时候, 小腿刻意在被子里一勾, 直直跌在邬九身上。
　　她伸手拉过被子, 只留出上方一点空隙。
　　“好可惜，没有像话本里一样，摔倒的时候还能亲一下。”少女眸中闪烁着狐狸般狡黠的笑意，“这个角度有点难把握，下次一定。”
　　戚晓用脸颊去磨蹭邬九的手背，直把巫妖逼得放下手。
　　巫妖的眼眸如同漂亮的红宝石，氤氲着水光，映衬着布满红霞的面庞，让她心中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
　　“我好喜欢师兄。”她低低道，吻上他的眼角，慢慢舐去上面的泪水，“师兄，师兄，你哭起来的样子好漂亮。”
　　邬九被她念得愈发羞耻。
　　巫妖的夜视能力还不错，即使被罩在被子里，他依旧能看到师妹现在的模样。
　　平时为了方便行动，戚晓长袍下穿的都是贴身的软甲，还算舒适，但不适合睡觉。
　　昨晚休息前，她就把软甲换成了稍大一些的棉质长衫。
　　因为房间里还算温暖，戚晓没有穿长裤，白皙的腿就露在外面，眼下正勾在他的大腿旁。
　　更糟糕的是，方才的一番动作，她的衣服下摆被带得往上了一些，纤细的腰身露出来一点，晃得巫妖眼晕。
　　如果是在从前，他尚未明晰自己心意的时候，或许会把师妹抱下去，再若无其事地为她披上一件外衫。
　　可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产生了一些卑劣的想法。
　　想亲她。
　　想抱师妹。
　　想——
　　“晓晓。”他颤声道，一直抓着床单的手缓缓松开，抬起，稍稍往下一压。
　　精灵眼眸带笑，与仓皇的巫妖对视着。
　　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分开时，两人的唇瓣上都带着一丝润泽的水光。
　　戚晓坏心眼地拨弄着邬九的发丝：“师兄今天好主动，我觉得我们可以更进一步了。”
　　邬九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彻底散去，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开始脸红了。
　　他轻声道：“笛之前交代过，我们还在幼年期。”
　　戚晓：“那师兄加油，把我从禁区带出去。”
　　把话说开之后，戚晓就不再刻意避开现实里的事情了——禁区占地很大，内部的情况也很复杂，由她分担一部分工作，邬九身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她甚至会加入有关现实世界的对话。
　　戚晓对外界的了解不算很多，不过有邬九从中找补，还有一个同样缺乏常识的非白在旁边，另外两位队友至今都没有发现异常。
　　不过，大部分玩家都很喜欢上精神体论坛，这是没有对戚晓开放的功能，
　　交流的人一多，露出的马脚也会更多，为了防止出现太大的岔子，她交流的对象，一般只有宋惊棠和宋惊雪。
　　自然而然的，在迅速熟悉的过程中，戚晓发现，自己随手拐过来的两位队友，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作为很早就患上基因崩溃这种病症的古蓝星血统，宋惊棠可以平安长大，除去自身顽强的意志、宋惊雪的悉心照顾外，肯定还需要很大的权势和财富。
　　邬九跟她科普过外面的情况，新人类崇尚“物尽其用”的原则，医疗资源对他们来说尤为珍贵，轻易不会浪费。
　　基因崩溃是一种无解的病症，以现有的医疗手段，只能拖慢体内器官衰竭的速度，不能彻底治愈。
　　新人类虽然会为古蓝星血统建立完整的保护政策，但那种保护更像是对“濒危物种”的施舍。
　　他们保护的是血统本身，与人无关。
　　基因崩溃的来源，是古蓝星血统饮下天赋药剂，但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基因改造，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瓦解。
　　——对新人类来说，在古蓝星血统饮下药剂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保护对象了。
　　成功了，是同伴；失败了，是没有资格成为同伴的废物。
　　按照物尽其用的原则，废物也有废物利用的方式。
　　这部分古蓝星血统基本上都会成为实验室的常客，为各种基因药剂的稳定性发挥余热，借此来换取活下去的本钱。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惊棠还能得到完善的治疗、良好的教育，甚至能神采奕奕地沉迷游戏——只能说，背后的权势和财力，应该是累积到极为恐怖的程度了。
　　戚晓当时听完师兄的科普，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富婆，饭饭，饿饿”。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
　　作为队伍中唯二的女孩子，戚晓和宋惊棠永远都不缺话题。
　　在聊天的过程中，顺带着打听一点外界的消息，实在是很轻松的事情。
　　戚晓甚至和她交换了一些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比如说，宋惊棠有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网友，即使是在她病症加重、不允许接触各种电子产品时，都能通过各种机械，和她聊天。
　　宋惊棠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位网友，对方从来不肯露面，但总是能神通广大地实现她的各种愿望，被尚且年幼的她当成小精灵。
　　因为“小精灵被其他人发现就会消失”的孩子话，她一直都没有把这位朋友介绍给自己的哥哥。
　　等到稍微长大一些，知道童话里的传说不一定是真的，宋惊棠也已经习惯了这个说法，索性一直都没有告诉哥哥。
　　她对精灵的好感度很高，第一次见面时，帮戚晓解围，也是想起了自己未曾谋面的“小精灵”朋友。
　　宋惊棠的这位朋友知识很渊博，对外界的局势了解得也很透彻，堪称现实版斯图亚特。
　　知道了网友的存在后，戚晓偶尔也会拜托宋惊棠帮忙询问一下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基本上每次都能得到不错的回答。
　　按照现在的进度，她走出禁区，也是迟早的问题。
　　邬九已经有了一点方向，不再是之前那种无头苍蝇的状态，提到这件事，也不像从前那么压抑了。
　　他点点头，温声应下：“好。”
　　闲话时间到此为止，刚才折腾了一下，两人的睡意都散去了大半。
　　戚晓看了眼依旧黑沉的天色，懒得换衣服，干脆把贤者的庇护披上，上面的扣子都挨个系好。
　　袍子垂坠下来，刚好盖在脚踝上，她慢吞吞把脚塞到狐狸模样的毛绒拖鞋里。
　　这是兽人族的特产，是用他们兽形态时换下的毛做成的，早年还是送给伴侣定情的东西，但随着其他种族的高速发展，一直都是自给自足的兽人有些入不敷出，单身的兽人干脆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意外很受欢迎。
　　她这个样式的是定制的，专门薅了一点兽王的毛点缀在上面，自带保暖和震慑效果。
　　邬九盯着自己的那双拖鞋看了半晌，面露纠结。
　　“师妹，昨天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戚晓：“咦？”
　　“已经换过好几种样式了，猫咪、狗、兔子、仓鼠——”邬九越数越是胆战心惊。
　　刚开始还很正常，可以当成是兽人赠予朋友的谢礼。
　　但这么多双拖鞋，师妹到底薅了人家多少毛啊！
　　想象了一番兽人族一觉醒来，身上的毛被剪掉大半的场景，他面露怜悯。
　　戚晓：“没多少啊，兽人每天都要掉好多毛的，他们又不是人类，头发长得没有掉得快。”
　　她肯定点头：“师兄每天的性格都不一样，换对应的小动物拖鞋多可爱啊。”
　　邬九看了眼兔子样式的拖鞋。
　　他和镶嵌在上面的红宝石眼对视片刻，微微叹息。
　　戚晓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兔子很容易脸红。”
　　逗完师兄，她愉快地弯起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随即撞上头上蹦跶着毛团的小黑龙。
　　非白趴在壁炉边上，黑金色的竖瞳中充满幽怨。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不开不开我不开，师姐在恋爱。”
　　戚晓：噗嗤。
　　她把背后的师兄推回房间，顺手把门带上，溜达到非白身边，饶有兴致地蹲下。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龙崽，还能生出来一个小毛团？”
　　非白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头顶上的小毛团：“还不快叫奶奶。”
　　作者有话说：
　　一些小知识：人外种族的感官都很敏锐。
　　惹，小可家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啦（点点铁皮脑袋）


第140章 
　　“啾啾！”
　　小毛团在非白的头顶上蹦跶了两下, 红色的绒毛“呼”地炸开，像是一团绽放的焰火。
　　【天赋技能生灵亲和（满）已发动。】
　　【特殊生灵：元素团已录入图鉴】
　　【生灵资料元素团】
　　早已在大陆上销声匿迹的奇妙种族，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因缘, 在故去的雪国定居。元素团诞生于纯粹的元素中，是单种魔法元素的集合体，掌握所有对应元素的魔法，是不容小觑的毛团哦。
　　【提示：元素团火喜欢热乎乎的食物, 用热气腾腾的美味架起沟通的桥梁吧！】
　　戚晓看完面板上的内容, 试探性地朝毛团挥挥手：“你好？”
　　“啾啾！”毛团在非白的头顶上滚来滚去, 看上去很高兴。
　　非白一脸苦相：“师妹，可以先把它弄下来吗？虽然黑龙比较皮糙肉厚, 但有这么一个热源在头顶上, 我总觉得自己的头发要被烧没了。”G
　　戚晓：“你现在是龙形, 哪来的头发？我热两个菜去,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这话听着实在耳熟，非白咂摸半天, 终于回忆起来, 这是前辈手札里的玩笑话。
　　他默默把差点滚下去的小毛团拨回原位：“辈分乱了。”
　　戚晓笑眯眯道：“各论各的。”
　　非白脑袋上盯着一个发热体，有点烫，所以她只是拍拍小龙崽的爪子：“现在还没办法和它沟通，跟着提示来吧，你先稳住它。”
　　交代完, 戚晓转身走向摆在中间的小饭桌。
　　游戏里是有烹饪熟练度的，不过关联的是特殊效果的出现概率, 和食物的美味程度无关。
　　嗯, 橘子炒蛋的黑暗料理, 就是很有力的证明。
　　即使烹饪熟练度不高，在步骤正确、食谱无误的情况下，也能做出来美味的食物。
　　这也是很多人对《神座》推崇至极的缘由。
　　要知道，外界的食材几乎被炒到了天价，但因为土壤被污染、沙暴中含有有害物质的缘故，这些天价食材依旧供不应求，只有上层区少部分人才能购买。
　　在这样的情况下，《神座》给出的体验堪称前所未有，与以往的全息游戏不同，它连食物的味道都能模拟出来。
　　——普通玩家一般都会出生在新手村，睁开眼的时候，村长会笑眯眯地招呼新生的勇者前往宴会。
　　油光润泽的烤鸡、散发着麦香的美酒、松软甜腻的蛋糕……不论是谁，在吃到这些食物时，都对“美食”有了明确的感知。
　　也不是粗糙的、难以下咽的补给品。
　　而是好吃的、可以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温暖、让肚子不再咕咕叫的美好慰藉。
　　《神座》中的生活玩家占比很大，选择钻研烹饪的玩家，在其中更是占了大头。
　　戚晓作为冒险玩家，对生活类技能不算很重视。
　　毕竟她的钱袋子还是挺富有的，只要不是想不开跑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待个一年半载，就不会被饿死——别的不说，她的储物手环中，其实还放了一点备用的生活必需品。
　　不过热乎乎的食物…似乎都在001管理的背包里。
　　外面的天色还黑着，打扰小乌鸦的睡眠让戚晓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戚晓被自家师兄惯成了饭来张口的模样，但偶尔也是会自己做一下餐点的。
　　她盯着饭桌上的饭菜盘算片刻：“要不…炒个饭？”
　　非白战术后仰，在他脑袋上的小毛团一时不察，险些从上面滚落下来。
　　毛团不满地“啾啾”叫着，大力蹦跶了两下。
　　非白莫名明白了它的意思：“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心虚地瞥了眼师姐的方向，小声嘀咕起来：“师姐怎么还在做炒饭啊。”
　　早年灵山宗不太富裕的时候，一旦管饭的大师兄出门，留下的“饼”被吃完了，师姐就会挽起袖子，秀出自己的拿手绝活——炒饭。
　　的确是拿手绝活，毕竟什么菜做个千百遍，也该成拿手菜了。
　　但问题是——
　　师姐她！只会炒饭啊！
　　有一回，山门下的吃食摊位都因为仙门的整改关闭了半个月，恰逢师兄出了趟远门。
　　早几天还好，师兄临走前准备了不少饭食，只差做成大饼挂在他们脖子上了。
　　在所有成品都被消耗完之后，梦魇就来临了。
　　第一天，剩菜炒饭；
　　第二天，蛋炒饭；
　　第三天，酱油炒饭……
　　艰难熬过半个月，感觉自己就要变成炒饭的非白，一见师兄回来，就搬起板凳，跟去厨房学手艺了。
　　他还没有辟谷！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对，他一定要在师兄下次出门前，学会自力更生！
　　年幼的非白想。
　　还好我晚饭吃得多，不用再吃师姐的炒饭了。
　　依旧年幼的龙崽想。
　　戚晓微笑：“小黑，我听得到。”
　　非白：“呜哇我错了师姐做的炒饭天下第一！”
　　小龙崽显然是被吓到了，喊出的话不光分贝大，还不带停顿。
　　紧闭的房门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宋惊棠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非白还没有睡吗？什么炒饭？”
　　戚晓：“吵到你了？”
　　宋惊棠摇头：“没有，哥哥有点急事要处理，下线的时候和我说了一声，本来就醒过来了。”
　　她好奇地看向戚晓：“晓晓要做夜宵吗？”
　　宋惊棠因为身体的缘故，一向都是少食多餐，即使到了游戏里，也保留着这个习惯。
　　她晚饭吃得不多，后半夜醒转过来，感觉有点饿。
　　接收到好友的星星眼，戚晓毫不犹豫地端起全部的剩饭，点头道：“正好，给大家加个夜宵吧。”
　　宋惊棠察觉到投注在自己的哀怨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非白。
　　“非白，怎么了？”
　　刚才不是还在夸晓晓的炒饭吗？
　　非白自闭道：“没什么。”
　　小龙崽受伤的鳞翅已经可以小幅度地活动了，他卷起鳞翅，把自己包裹在里面，安详地闭上眼。
　　戚晓忍笑：“不用管他，饿一顿吃什么都行。”
　　宋惊棠点点头，小步走到戚晓身边，帮她拿了两个菜：“非白头顶上的那个，就是元素团嘛？好可爱。”
　　她在房间里的时候，就看到了面板消息，早就开始好奇了。
　　“那个是火元素团，非白是龙族才能顶在头上，我们能和它正常交流前，最好不要轻易靠近。”戚晓道，“我刚才试了一下，很烫。”
　　小炉子上煨着明早要喝粥，戚晓用旁边的隔热手套把小锅拿下来，换了一口稍大一点的铁锅。
　　她炒饭习惯先放油，油热些的时候倒鸡蛋液，再放饭。
　　这样不容易粘锅，也不会溅油。
　　宋惊棠端着菜，在旁边看着，目光很灼热。
　　她发出小小的惊叹声：“晓晓看上去好熟练啊，我之前也在游戏里尝试过，但是锅里还有水的时候就把油倒进去了，差点被莉莉丝老师拎着耳朵教训。”
　　因为食材稀缺，外面的人普遍不擅长做饭，最初在精神体广场做吃食生意的玩家，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
　　戚晓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道：“我在精灵之森认识一个精灵，对方经常会做些基础的菜式。”
　　其实刚才已经露出一个破绽了。
　　非白在游戏里，是当着宋惊雪的面和他们相认的，宋惊棠当时虽然不在场，但通过太阳项链，也能察觉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非白是后入队的。
　　有这样的时间差存在，非白不会存在在游戏里吃独食的情况。
　　但是，想要在现实里做炒饭，按照她平时表露出来的“无业游民”状态，几乎称得上是天方夜谭。
　　如果换成亲眼看到非白入队的宋惊雪，这时候可能都要察觉一点端倪。
　　好在是宋惊棠。
　　她前期一直都待在教廷里，虽然和队伍有联系，但是入队的时间比非白晚。
　　果然，宋惊棠没有细想，她只是软声抱怨道：“哥哥吃独食。他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你们人外种族都会烹饪技能。”
　　戚晓悄悄眨眼：“其实是我们在背着你哥哥吃独食。”
　　有现成的借口，她也不介意把事情描补得更圆满一些：“我们人外种族只给好朋友做饭。”
　　宋惊棠毫无自家哥哥被排挤的愤怒感。
　　她只是笑眯眯点头：“所以我是晓晓的好朋友！”
　　和漂亮女孩子贴贴无疑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戚晓很快乐地给她多加了个蛋。
　　炒饭做起来很快，宋惊棠接过戚晓递来的炒饭：“晓晓，要让其他人起来吃一点吗？”
　　戚晓：“小可出门了，斯图亚特跟着出去了，001估计还在睡，小命我一会儿叫他。”
　　她瞥了眼非白，似笑非笑：“小黑吃不吃？”
　　非白：……
　　他哪敢说不吃。
　　小龙崽忍辱负重地举起爪子：“超大份。”
　　戚晓：“大份也等会儿再说，小毛团还没吃呢。”
　　非白：虽然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但莫名不是很开心。
　　他默默合上鳞翅，继续自闭。
　　不知道毛团的食量，戚晓先用耐高温的小碗给它盛了浅浅一层。
　　小毛团从非白的脑袋上蹦跶下来，一下子扎进碗里。
　　红色的绒毛慢吞吞变长，像是风中飘摇的绒草，慢悠悠晃荡起来。
　　“金色头发的啾啾，金色的食物，香香。”
　　可以听到声音了。
　　戚晓往宋惊棠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点了点头。
　　看来生灵亲和只是提供了“钥匙”，这次的交流对象也不是仅限于她。
　　“这些够吗？”戚晓问。
　　小毛团的话还有一些没办法翻译过来，初步猜测，那应该是它们自己的称呼。
　　小毛团翻滚一圈，露出光洁的碗底。
　　“还要！谢谢好啾啾！”
　　作者有话说：
　　好啾啾牌炒饭，除了非白都说好（bushi


第141章 
　　“啾啾大概是它们对其他生灵的称呼。”
　　戚晓重新拿了一个碗, 回身去盛饭，这次的饭被打到了冒尖的程度。
　　宋惊棠捧着饭碗，露出一个陶醉的笑容：“和它们的发音好像。”
　　她对可爱的存在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不过好歹记得破晓的叮嘱，没有贸然靠近。
　　戚晓把饭碗放在毛团面前。
　　这次的食物不太好“立足”，毛团动动身体，似乎是在歪头思考。
　　“好啾啾, 近一点。”
　　它拥有了天才般的想法, 在碗里蹦跶两下。
　　非白默默伸出爪子, 帮它把两只碗挨在一起。
　　元素团看着可爱，但是温度太高了, 还是由他来比较稳妥。
　　两只碗挨到一处, 不用担心另一边的食物山倒塌下来, 还可以安稳地吃到东西。
　　小毛团很满意, 一边吃，一边给出好评：“黑色的啾啾，笨笨, 但是, 也是好啾啾。”
　　非白：“喂，不要别人刚帮完你，就开始给人取奇怪的外号啊。”
　　小毛团在碗里翻滚一圈，抗议起来：“火啾有名字的！”
　　“火啾？”戚晓跟着它念，问道：“这是你的名字吗？”
　　“火啾不是名字！名字, 很重要，不能告诉金色啾啾。”小毛团道, “白色的啾啾说过, 名字是用来称呼的, 所以，可以叫火啾。”
　　非白听得云里雾里：“名字不是火啾，但是可以用火啾来称呼你？”
　　“黑色的啾啾，不算太笨！”
　　非白一脸黑线：“谢谢夸奖啊。”
　　“火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认识这边的小小啾啾吗？”戚晓尝试用啾啾语套话，“小小啾啾也是白色的。”
　　火啾高兴起来：“小小啾啾，火啾认识！不过，她忘记火啾啦。”
　　毛团似乎没有“悲伤”这种情绪，即使面对的是朋友的遗忘，它也能开开心心地道出事实。
　　戚晓望着窗外依旧黑沉的天幕：“我们也会忘记火啾吗？”
　　这几乎是童话般的相遇。
　　迷失在森林的旅人被好心的小女孩收留，又在夜晚遇到了可爱的、可以操纵魔法的毛团。
　　在话本中，这样神奇的生灵，往往在天亮时就会消失。
　　火啾左右摇晃着：“不会的，金色啾啾、黑色啾啾、会发光的啾啾，没有变成月亮，所以，不会遗忘。”它强调道，“火啾不怕太阳，只有暗啾才害怕。”
　　戚晓：“你好像会读心。”
　　火啾有些心虚，把自己埋进了炒饭中：“是不小心，看到的，啾啾的想法总是写在眼睛里，很明显。”
　　戚晓陷入沉思。
　　没有变成月亮，所以不会遗忘？
　　小可遗忘了火啾，是因为她本身变成了月亮，也就是霜月的后裔吗？
　　她隐隐觉得这样的思路有些不对劲，但也不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寒风从门缝里灌入，壁炉中的火焰摇曳着，紧闭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
　　陷入沉睡的小可陷在飘浮魔法中，斯图亚特紧随其后。
　　戚晓愕然地看着他：“爹咪？”
　　我们都被ban了技能，你却偷偷藏了魔法？
　　斯图亚特莫名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他黑着脸道：“不是我的魔法。”
　　英灵摊开手，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还去宋惊棠面前晃荡了一圈。
　　宋惊棠：？
　　她疑惑地看向戚晓：“是英灵先生把小可送回来的吗？可我们不是都被罩在了禁法领域里，没办法使用魔法吗？”
　　她看不见斯图亚特，转头的时候身边的光明圣典也跟着转动了一下，恰好穿过半透明的魂体。
　　斯图亚特：……
　　他默默飘远了一点。
　　戚晓：“牺牲很大，看来是真的。”
　　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抱臂站到宋惊棠边上，顺带给好友调整了一下站位：“好了，老实交代吧，限定内鬼先生。”
　　斯图亚特额角青筋暴起：“我只是出门一趟，就要被打成内鬼？”
　　被飘浮魔法托举的小可上下晃了晃，似乎是背后的某人在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斯图亚特：“同伙先生，不想我把你的黑历史抖出来，就老实带着小女孩回房间去。”
　　被压迫的爹咪爆发了！
　　魔法带着小可，径自穿过斯图亚特的魂体，默默回房。
　　戚晓面露怜悯：“他是故意的。”
　　斯图亚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回答：“我知道。”
　　很显然，他们之间友谊——不，同伙的小船翻得很彻底。
　　斯图亚特面无表情：“我全招。”
　　戚晓打了个响指：“明智的选择，那我开始提问了。”
　　“棠棠有问题的话也可以提出来。”
　　宋惊棠没办法直接和斯图亚特对话，戚晓想了想，敲敲腰间的至高赞歌。
　　竖琴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片刻后幻化为一张羊皮卷悬浮在半空中。
　　“记录就交给至高赞歌了。”
　　羊皮卷上下晃了晃，一行墨迹显示在上面：“好~"
　　“刚才见到的熟人，是冰霜巨龙萨坎吗？”
　　“是。小可深夜单独出门，大概也是为了把雪绒花送给他。他很警惕，察觉到我的存在后，就让小可陷入沉睡了。”
　　宋惊棠盯着羊皮卷上逐渐增加的信息：“小可和萨坎是什么关系？”
　　“萨坎在雪原上捡到了小可，但是他不会养小孩，就把小可交给了上一代的霜月后裔照料，自己只是偶尔关照一下她。”
　　戚晓抓住了关键点：“上一代霜月后裔？是指希尔吗？”
　　“对，希尔的恋人出现了意外，把自己的孩子送出领域后，她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很照顾小可。两年前，在小可拥有基本的生活能力后，她失踪了。”
　　“听起来，她似乎就是那位高塔里的公主殿下。”戚晓若有所思道，“霜月后裔…她是西塞罗的母亲？”
　　“时间和气息都对得上。”
　　戚晓：“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在领域中，是见证者，还是主导者？”
　　这个问题跨度很大，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斯图亚特飘浮在半空中，语气很平静：“见证者。”
　　他笃定道：“没有人能动摇萨坎的想法，在雪国覆灭后，他只剩下空虚的遗骸与无边的怒火。龙是高傲的生物，在他坚定地选择某条道路后，就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
　　“没办法阻止？”
　　“除非逝去的一切，再度回到他眼前。”
　　很显然，这是无法实现的。
　　戚晓想到了开场CG中，有关雪原的叙述。
　　【怜爱子民的神明因子民而死。】
　　冰霜女神死于狂信者之手，神明最后的眷者便在遗恨中消磨己身。
　　——实在令人悲伤。
　　漫长的沉默后，毛团的啾啾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半透明的啾啾！”小毛团努力蹦跶着，看上去有些惊讶，“之前是红色的、亮闪闪的啾啾，啾啾也会变色吗？”
　　斯图亚特：？
　　他茫然地看向戚晓：“你们从哪里捡来的元素团？”
　　戚晓脑海中有一根弦微微一跳。
　　她不动声色道：“爹咪认识它吗？”
　　斯图亚特：“黑塔里保存了一些濒危种族的资料，我翻阅资料的时候，偶然看到过，所以有点印象。”他飘到毛团边上，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你们似乎能和它交流？它在说什么？”
　　非白刚想回答，便被戚晓使了个眼色。
　　好歹还有点默契在，他改口道：“它的称呼比较奇怪，说你是半透明的啾啾。”
　　斯图亚特低头看看自己的魂体，默默去角落里自闭了。
　　火啾气呼呼地撞非白：“黑色啾啾，坏！”
　　非白无奈地把它拨回碗中：“吃你的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才不会！火啾很暖和，所以食物，也会很暖和！”
　　非白只恨自己不是人脸，没办法生动地模拟出“嘴角一抽”的表情。
　　他道：“你是不是对暖和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宋惊棠大为震撼：“小黑变得好毒舌。”
　　戚晓：“还是有点欺软怕硬在身上的。”
　　两个女孩子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小龙崽自暴自弃地卷起鳞翅，生动演绎出“我不听就不是在说我”的戏码。
　　玩笑话过后，就是之后的人员安排了。
　　戚晓扣扣桌面：“既然是见证者，就先去各处看看吧。领域内部的空间很大，比较危险的区域，就是靠近森林、也就是我们刚开始进来的那块地方，其他区域…这里既然能被当成人类聚居地，就证明还算安全。”
　　斯图亚特：“你们这支冒险小队，除了小白和惊雪之外，都是偏向法系吧？”
　　换言之，很受领域限制。
　　戚晓：“我和小命状态差不多，都是一半一半。”她不着痕迹地引导着话题，“棠棠被限制得比较多，不过光明牧师的亲和力普遍比较高，很适合和这里的居民沟通。”
　　牧师小女孩在队伍里一直都是偏向辅助的，也确实很讨人喜欢，斯图亚特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
　　戚晓继续道：“遇到比较顽固的，或许我和小命能派上用场？”
　　她点点自己：“神使。”又指指房门，“会言灵术。”
　　终于，斯图亚特听明白了。
　　“你们都去套话，森林那边就剩下我和小黑了。”
　　戚晓严肃摇头：“这不是还有一个火啾嘛！火元素魔法全精通！所有魔植的克星！”
　　这话倒是没说错，但斯图亚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他默默看向自闭的小龙崽，心中稍感安慰。
　　没事，至少还有一个小白。
　　非同样被排挤内鬼白：……
　　师姐想让他把斯图亚特支开。
　　这个委托着实有些困难，不过还是得尽力去做。
　　毕竟…斯图亚特似乎遗忘了一部分记忆。
　　刚才的对话他是全程旁听的，稍加比较，就可以看出，斯图亚特和小可身上，存在某种共通点。
　　他把鳞翅偷偷掀开一条缝，对上师姐的视线，像是不经意般往旁边一挪，正好碰到旁边的碗。
　　碗里的火啾蹦跶起来，替他完成了一次点头。


第142章 
　　次日一早。
　　非白鳞翅上的伤口已经好转了不少, 勉强能飞得比较平稳了。
　　火啾在“飞行工具龙”的头顶，如同巡视领土的国王一般，满意地蹦跶了几下。
　　戚晓叫住他们：“火啾, 一会儿要去的是森林，没有遇到危险之前，可以先把你的温度降下来一点吗？”
　　“白色啾啾也说过，火啾, 不可以随便进森林。”
　　火啾身上的红色绒毛, 如同被浇灭的火焰般, “呼”地变成了暗沉的红色。
　　它以非白的脑袋为起点，蹦跶一下, “飞”到了戚晓的肩膀上。
　　“现在, 不烫了！金色啾啾和发光啾啾可以摸摸！”
　　非白：“你是跟我们一起的吧, 不要叛变得这么彻底啊。”
　　001在雪原里被冻得不行, 这几天都缩在戚晓的兜帽里，发觉有一个温暖的热源靠近，一时间连争宠都忘了。
　　它感动地伸出翅膀, 把小毛团圈住：“好兄弟！”
　　“是好朋友。”火啾纠正道, 没有抗拒小乌鸦的靠近，“眼睛不好的啾啾。”
　　小乌鸦和小毛团贴贴，可爱程度加倍。
　　尤其的是炸毛的小乌鸦，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小毛团：“谁的眼睛不好了！”
　　“啾啾笨，和白色啾啾一样。”火啾说, “火啾，暖和, 啾啾一起。”
　　001明显有些心动。
　　它犹犹豫豫地看向戚晓, 目光中充满即将背叛组织的忐忑。
　　戚晓好笑地摸摸001的脑袋：“那001和斯图亚特他们一起行动？”
　　“好耶！”小乌鸦欢呼一声, 示意火啾蹦到自己的脑袋上。
　　大一点的黑色毛团，带着小小的红色毛团，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非白的脑袋进发。
　　非白：……
　　他只能接受。
　　小黑龙萎靡不振地顶着两个毛团，目光哀怨。
　　戚晓冷酷道：“还不快走，当心一会儿又来几个毛团。”
　　非白仿佛听了个鬼故事，忙不迭展开翅膀，往森林的方向去了。
　　斯图亚特默默瞅了他们一眼，也跟了上去。
　　邬九无奈：“又吓唬非白做什么？”
　　戚晓：“让小黑有借口把斯图亚特带远一点嘛。”
　　宋惊棠：“哥哥还有点事没办完，大概得要过两天才能上线了。”
　　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里的不太一样，在外面被琐事拖得稍久一些，游戏里几个昼夜就过去了。
　　戚晓琢磨了一下：“那我们干脆一起去接触居民吧。”
　　分头行动虽说可以更快地获取他们需要的信息，但也需要在保证各方安全的情况下。
　　被萨坎围困在雪原中的居民，应该都是狂信者的后代。
　　狂信者很危险，他们是疯狂的代名词。
　　虽说在迎城副本中，也有不少狂信者最终悔悟，以盖乌斯为首的狂信者，甚至踏上了如同苦行者一般、忏悔并赎罪的道路。
　　但这并不能代表全部。
　　迎城的狂信者能在最后幡然悔悟，除了心中尚存的一丝良知外，还存在一个重要的因素——
　　春神的魂灵尚存于世间。
　　濒临疯狂的信徒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拉回了理智的边缘。
　　至于雪原这边——
　　戚晓抬头仰望着中心处的冰雪高塔，微微叹息。
　　冰霜女神不是创世的神明，按照之前所收集到的神祗资料，这位神明诞生的时间比较晚，是被人类养育的神明。
　　在信徒的刀尖刺向祂的那一刻起，以怜爱为核心、以冰霜为权柄的神格，就开始破碎崩毁了。
　　“晓晓，到了。”
　　听到同伴的呼唤声，她把飘远的思绪收回，快步跟了上去。
　　聚居地的房屋分布很奇特。
　　从高处看去，下方呈现为同心圆状，近看时又能发现，外侧的房屋，墙角部分几乎是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
　　这些圆拱形建筑的下端连接得很紧密，但碍于建筑自身的形状，上半部分并不能完全契合在一起。
　　在灰白色天空的映衬下，建筑物上方的轮廓就像是鱼鳞的边缘，又像是层层袭来的浪潮，显现出一种森冷的寂静感。
　　宋惊棠盯着房屋之间的空隙，比划了一下，疑惑道：“这也不算是防线吧？”
　　腿长一点的，稍微迈开步子，就可以整个跨过去。
　　戚晓：“看墙角那些冰块的颜色。”
　　墙角的雪已经被压实了，冰层带着一点黄褐色，看着很像是被踩出来的痕迹，但冰层很光滑，没有脚印留存。
　　宋惊棠蹲下来，用指腹在冰层上划了一道，面上显出诧异的神情。
　　她把指尖凑到鼻下，嗅了嗅，恍然道：“里面掺了油。”
　　“是木脂油。”戚晓道，“可溶于水，在低温状态下也不会分层，会把摩擦力降到最低，而且——”
　　她把宋惊棠拉起来，冷静地后退一步。
　　精灵翠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火光。
　　“易燃。”
　　“即使被封冻在雪水中，只要给它一点火星，它就可以把一切点燃。”
　　狂信者的后代手中拿着火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处。
　　木棍上的火焰“劈里啪啦”地燃烧着，映亮了他们鱼鳞般的肌肤，先天残缺的肢体被白纱层层包裹，自内部渗出黄红交加的液体。
　　“外乡人。”
　　领头人的声音很粗砺，像是告死鸟在生命最后的凄厉叫声。
　　他的脸上同样布满鱼鳞般的皮屑，很暗沉，带着点红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血水来。
　　“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要在我们的村庄外围游荡？”
　　宋惊棠率先道：“我是来自光明教廷的牧师。”
　　“光明教廷？”领头人瞥见她额心的太阳纹章，嗤笑一声，“我们的神明不喜欢太阳。”
　　他身后的村民无声地举起火把，嘴角无声咧开，眼睛里闪动着古怪的神采。
　　他们常年处于封闭的环境中，精神底线很低。
　　只要是“无法得到神明喜爱”的存在，就是他们的敌人，是他们发泄负面情绪的靶子。
　　戚晓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把宋惊棠护到身后。
　　她拉下兜帽，道：“生命树很牵挂远行的孩子。”
　　“精灵？”领头人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孩，“我们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邪恶的巨龙设下结界，却无法阻拦传播神谕的神使大人降临——十几年前，狐狸神使告诉我们，雪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过去的神眷者也只剩下了一名。”
　　“这是兽人都知道的消息，你们精灵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戚晓：“好吧，其实我是神使，肩负着传播神明诗篇的重任。”
　　“精灵，有刚才的交流在前，我不认为你的话存在可信度。”
　　戚晓耸肩：“爱信不信喽。”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取下身后的弓箭，“我也不太信任你们，不如就先下手为强吧。”
　　她实在是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领头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打好的腹稿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也只能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的脸并不好看，布满鳞屑的脸颊抽动一下，眼角弯起，衬得这个笑容愈发可怖。
　　“友好地交换信任，比动刀动枪简单，不是吗？”
　　戚晓：“愿闻其详。”
　　“狐狸神使把我们带出了湿冷的洞窟，带领我们在雪原上建起村庄，还为我们的神明建起高塔。”领头人慢慢道。
　　戚晓茅塞顿开：“我明白了，我会帮你们治好身上的疾病。”她冷笑一声，缓缓拉开弓弦，“你们不会希望我这样说吧？”
　　“神使，是传达神谕，为信徒带来福音的神明使者。”领头人继续道，无声地退回人群中。
　　很显然，他在强作镇定。
　　“做梦也要有个限度。”
　　“神使需要向你们证明他的价值，才能成为你们的神使，帮助你们改善生活条件——醒醒，这算盘声响得结界外面都能听见了。”
　　宋惊棠点头：“选择性信仰，你们向来是有一手的。”
　　邬九：“普通人没有经常向神明祈祷，但是遇到困难的事情，祈祷的情绪比谁都来得虔诚——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反正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
　　命运的丝线上，缠绕着数不清的浑浊黑雾。
　　“但你们并不是求安慰，而是想要压榨所有外来者的价值，所以才拿出了神使当幌子。”
　　“神使大人会为我们带来福音。”
　　“神使大人是引导我们的贤者，是我们的救世主。”
　　“神使大人为我们付出了一切，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邬九冷声道：“你们用强迫式的捧高，把所有的‘神使’架上高台，让他们成为你们的养料，借此来维持最后的生机。”
　　他们三个都表现出了十分不配合的态度，邬九说的话甚至隐隐戳到了村民的痛点。
　　村民用阴沉的目注视着他们，片刻后，他们围拢成一个圈，人群中响起悉悉索索的谈论声。
　　“那似乎是个预言者。”
　　“该死，如果不是希尔勾引了那只狐狸，还无耻地生下一个混血，这种可怕的诅咒根本不会降临！”
　　“不要再谈论那个叛徒了，她根本就是和恶龙一伙的！”
　　“精灵…说起来，你们还记得那个传说吗？”
　　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架不住这边两个人外种族的听力都不错。
　　片刻后，人群散开，领头人再次走了出来。
　　“神使大人，请赐予我们恩赐之血。”
　　作者有话说：
　　今天突然变得好冷！零号机早上去捡垃圾的时候，差点被冻成机器人冰棍！小天使们也要注意保暖哦ovo


第143章 
　　戚晓看到他们闪动的目光, 突然笑了起来。
　　“精灵的血液可以治愈一切疾病——我还以为之前的大动静之后，不会有人再在我面前提出这种让精灵生气的话了。”她摇头，眸光中流露出怜悯之色, “真可怜，一直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面，连外界的消息都收不到啊。”
　　这里的人被讨厌被说成井底之蛙。
　　他们被恶龙关在这片寒冷的雪原，触目所及的永远是白茫茫一片, 还有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
　　“我们不是自愿待在这里的。”领头人用嘶哑的声音道, 眼睛直勾勾盯着戚晓, “如果您是神使大人，为什么要放任神明的信徒在苦难中挣扎？”
　　戚晓：“不, 你们不是冰霜女神的信徒。”
　　“狂信者最基本的素质都是信仰神明, 你们虽然建起冰雪高塔, 却把神明最后的眷者批判为恶龙, 以轻蔑的语气谈论起霜月的后裔。”
　　弓弦被拉开，金绿色的流光疾射而出。
　　人群开始骚动，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被推搡到了外面。
　　流光分化为数不清的箭矢, 越过外围的防线, 发出“咻咻”的破空声，伴随着布料被刺穿的轻微响动，火把在慌乱间落在了地上，火焰“嘶啦”一声燃烧起来，迅速抬高、往四周蔓延。
　　冰屋自内部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高温环境下，冰墙的外壁开始融化。
　　“该死！这里有木脂油！”领头人捂着受伤的右臂, 慌乱地下达指令, “去找足够干净的雪, 不能让火势往里面蔓延了！”
　　戚晓：“真是好用的燃料啊，‘呼啦’一下，所有东西都能燃烧起来。”
　　“恶魔！你们和恶龙是一伙的！”有人用凄厉的声音指控。
　　戚晓不想浪费口舌——这里人已经彻底扭曲了，并不适合交流。
　　她横抱起宋惊棠，跺实了脚底下的雪层，轻盈地跳跃起来。
　　精灵越过火焰铸成的防线，在冰屋的顶端稍稍落地，再次跃起，往更内部进发。
　　巫妖的背后生出骨翼，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向呆愣的人群。
　　“人们脑海中的记忆出现了轻微的偏移——这场火焰的罪魁祸首，是这里的领头人，来到这里的神使救下了他们。”
　　【判定成功。】
　　骨翼在雪原上投下暗色的阴影，站在这里的人恍惚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居民用各种各样的容器盛起冰雪，在村庄的内部，如同工蚁般穿行。
　　但他们并没有工蚁的秩序。
　　领头人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推搡到地上，却被沉在地上的浓烟糊住了嗓子，根本无法发出呼救声。
　　他趴伏在地上，仓皇地伸出手，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但所有人都无视了他。
　　言灵只会改变一部分认知，并不能扭曲人的心智。
　　——本就丑恶的人格、本就肮脏的魂灵，在恶意的驱使下，遵循了内心深处的愿望。
　　领头人发出绝望的哀鸣。
　　村民从他的身上踩过，那些纷乱的脚步声仿佛成为了催命的号角，促使着骨头弯折碎裂。
　　他身处雪原，却仿佛是一条越入沙漠的鱼，可怖的头颅高高扬起，又被重重踩下，最终只能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戚晓听到后面的混乱声响，啧啧摇头：“小命，你变了。”
　　邬九跟上她，眼中带笑：“变成什么样子了？”
　　“被我带坏的样子。”戚晓弯起眼笑，全然没有了方才震慑人的威胁感，“都会用一些损人的小把戏了。”
　　“如果这样说的话，不算坏。”邬九沉思片刻，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晓晓不会带坏我。”
　　戚晓大大方方点头：“我在小命心里果然是最棒的。”
　　她笑眯眯地看向邬九：“小命最近很会说话，是背着我去哪里学习了吗？”
　　“我偷偷研究了几本书。”
　　“不会是《如何夺取恋人欢心~感情升温的99个小妙招》吧？”
　　“……”
　　“沉默也没有用啦！你的脸都红了！”
　　若不是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宋惊棠险些以为他们在散步。
　　她默默往精灵的怀里缩了缩，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戚晓却以为她是被冻到了，给邬九使了个眼色。
　　精灵一手揽着女孩的腰身，一手往上伸，翠色手环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澄明。
　　邬九圈住她的手腕，指尖在储物手环上轻轻一擦。
　　一件厚实的披风从半空中落下。
　　由于两人都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披风险些落在后面，被北风吹跑。
　　戚晓一把拽住披风，往宋惊棠身上一卷。
　　宋惊棠被裹在暖和的羊毛里，眨眨眼，露出一个笑来。
　　“晓晓，我们要去哪里？”
　　“这边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我们去中央那座冰雪塔上看看。”
　　听到这个回答，宋惊棠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她疑惑道：“说起来，我们把斯图亚特支开，是为了讨论什么来着？”
　　戚晓：“斯图亚特和小可都丧失了有关火啾的记忆。”
　　……
　　火啾在做梦。
　　梦的来源是什么呢？
　　用火啾相对贫瘠的语言来描述，好像永远都没办法解释明白。
　　它知道，梦来自欢笑、来自叹息、来自悲伤的泪水、来自欣悦的歌声。
　　想象与思维把这些事物编织成一张巨网，再蒙上黑夜化成的幕布，在某个时刻悄悄拜访沉睡的生灵。
　　或许是因为眼睛不好的啾啾拥有一双漆黑的翅膀，或许是因为它今天见到了很重要的朋友——
　　摇摇晃晃的路途中，梦境的碎片被装在亮晶晶的玻璃罐里，稍稍倾倒过来，尽数落在了火啾身上。
　　“小火花，沙啦啦。”
　　“小睡包，呼呼呼。”
　　“小煤球，浠沥沥。”
　　“小光团，闪耀耀。”
　　“……”
　　白发的女孩坐在摇篮边，轻声哼唱着自创的小调。
　　她的发间妆点着一朵雪绒花。
　　各色的毛团子挨挨挤挤地待在摇篮中，努力蹦跶着，试图把同伴压下去，自己凑到女孩边上。
　　只有火啾一只啾待在摇篮的角落里，像是一株自闭的红色蘑菇。
　　“小火花？”它的绒毛依旧是代表高温的鲜红色，女孩却仿佛感知不到一般，轻轻戳了戳它。
　　仔细看去，能看到她的手指上，覆盖着冰蓝色的光芒。
　　一层薄薄的冰壳包裹在她的指尖，作为应付高温的有效防护。
　　“白色的啾啾，笨！”火啾大声抗议起来，“太阳，坏！”
　　“小火花乱说，啾啾才不坏！她昨天还喂给你了好多热乎乎的食物！”
　　“对啾，对啾！红色啾啾是被太阳关起来的，和白色啾啾又没有关系，就算小火花和他的关系好，也不能说白色啾啾是笨啾！”
　　“太阳也不坏啦，把红色啾啾关起来的，不是太阳。”
　　“太阳的手下坏，太阳没有管好他们，所以也坏！”
　　“才不是，你胡说！”
　　意见不同的元素团开始玩“碰碰团”，不同颜色的毛团你来我往地撞在一块，又慢悠悠弹开，在铺着软垫的摇篮边缘，再次被弹了回来。
　　“好啦，不要吵架。”女孩说。
　　她把毛团捧起来，挨个贴贴脸颊。
　　被放回摇篮的毛团瘫成了软乎乎的一滩，像是某种会喵喵叫的流体生物。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梦境裂开了一条大口子，把火啾整个吞了进去。
　　“啾啾？”
　　大台子上落满灰尘，火啾从壁炉里蹦跶出来，身上的绒毛在瞬息间变得很暗。
　　它蹦跶到角落里，努力往平时用来打扫的毛巾里钻。
　　毛巾上的味道并不好闻，还带着点霉味。
　　火啾打了个喷嚏，兴致高昂地往大台子前进。
　　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毛巾底下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轮廓。
　　伴随着它的跳跃，毛巾也开始一上一下地缓慢“漂移”。
　　“真是的。”
　　“你打算把这块毛巾当成燃料，把这里彻底烧掉吗？”
　　白发少年快步走过来，拎起毛团，又把毛巾踢回角落里。
　　他微微挑眉，眼睑下方的鳞片也跟着一动：“不对，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其他元素团呢？”
　　“大家要做很重要的事情。”
　　“那你呢？睡过头了？还是说胆子太小，没和其他团子一起走？”
　　“都不是！”火啾气呼呼地反驳，身上的绒毛“呼啦”一下闪烁起来，“火啾也有重要的事情！”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少年的手上覆盖着细密的龙鳞，并不畏惧它的高温，甚至变本加厉地晃了晃它，“不会是忘记要做什么了吧？”
　　“凶凶的啾啾！明明很难过，就不要装成这副样子来教训火啾了！”火啾挣扎着撞上他，绒毛全部“炸”了起来，像是一颗红色的海胆。
　　少年不作声了。
　　火啾把温度降下来，蹭蹭他的脸颊：“所有啾啾都会回来的。”
　　“你似乎很笃定。”
　　“每一个啾啾都是重要的同伴，我们才不会放弃！”
　　“这样啊。”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神色重归冷淡，“要做重要的事情，就尽快离开，这里要关闭了。”
　　“关闭，关门？凶凶啾啾要把自己关在里面吗？”
　　“哼，只是要把一群渣滓关在一起。”
　　“骗人，凶凶啾啾把自己也关在里面了！”火啾跳起来，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火啾才不走！”
　　“也行。”少年哼笑一声，“你就和我一起在这坐牢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居然！下雪了！
　　（零号机开始努力堆雪玫瑰）这些送给小天使！


第144章 
　　白色的、以冰雪构建的高塔, 矗立在聚居地的最中央。
　　远处是火焰熄灭后冒出的缕缕白烟，近处是巍峨的白塔，檐下冰铃冷然作响。
　　“法神那边有一座黑塔, 这边建了一座白塔。”戚晓摸摸下巴，“看来这两位神明的关系确实很不错啊。”
　　邬九疑惑道：“这座塔不是由兽人带领村民建立起来的吗？”
　　只能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命运是由无数个巧合构成的。”戚晓望着眼前的白塔，意味深长道，“见证者的使命是牢记一切, 所以,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所有事物, 都是有‘被记录’的价值的。”
　　“就像斯图塔特和小可，粗略一看, 两者之间的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但他们俩都遗忘了火啾。这就证明, 他们必定存在一些隐于表象之下的关联。”
　　宋惊棠：“小可是被希尔养大的, 说不定跟着监护人信仰冰霜女神，至于斯图亚特，他是法神的眷者吧？”
　　她还是有点想不明白：“火啾和这两位神明有什么关系呢？”
　　戚晓：“去塔里面看看, 说不定能找到答案。”她悄悄眨眼, “既然狐狸兽人在这座塔上耗费了很大的心血，说不定会把它当成约会场所。希尔是霜月的后裔，也是冰霜女神真正的信徒，为了让神明的事迹不被历史的洪流湮灭，她说不定会在塔里留下一些记录。”
　　她打开技能面板, “神降”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加号，点开后, 就是一长串已经激活的诗篇。
　　禁法领域的反噬还没有失效, 大部分诗篇都被锁链锁住、呈现为无法吟唱的灰暗状态。
　　戚晓思索片刻, 取下腰间的至高赞歌。
　　琴弦拨奏的声响如同碎玉相撞，在白茫茫的雪原中，愈发显得空灵。
　　“命运的神明身处命运的洪流中，手中悬握着命运的丝线。”
　　“丝线在指尖穿梭，将象征命运的河流搅乱。”
　　“游鱼洄游而上，不曾理会命运的波澜，不曾怨怼恶作剧的神明。”
　　“神明询问游鱼，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的信徒，从此命运将眷顾它，世上的万千湖海，都将为它提供助力。”
　　“不必花费大力气逆流而上，不会被巨浪掀回原位，不用再面对捕食者的威胁。”
　　“游鱼拒绝了神明。”
　　“渺小的、充满生命力的游鱼，用自己的尾巴掀起雪白的浪花，消失在命运的洪流中。”
　　空旷的雪原变幻为辉煌的神殿，暖白色的光团卧在神座上，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丝线。
　　“小精灵，你的胆子很大。”
　　命运一直都沉湎于过去的回忆中，在界门开启后，祂很久都没有听过有关自己的诗篇了。
　　矮人族得益于抗争命运的态度，成为祂的眷族。
　　他们的个子很小，却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与情商。
　　与其说是神明引导他们，不如说是他们教会命运，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神明。
　　可爱的眷族很照顾命运女神的情绪，甚至还能说出不少充满哲理性的发言——
　　“失恋是小事，如果是暗恋的时候心上人死掉了，那就很难忘记啦。除非出现一个更好的家伙，不过嘛，应该不会有人比克莱尔更棒啦~这样一想，我们的神明也蛮可怜的。”
　　“这种话真的算安慰吗？算了，神明大人，要不要试试这个？我和雪国的间交流了一下，做出来了一个全自动的机械恋人！”
　　“咦惹！丑死啦！小克莱尔在人类里至少还算是个美少年呢，这个冷冰冰又丑兮兮的铁皮是什么鬼啊！”
　　“可是它会——哔——，克莱尔虽然比我们高，在人类里算是比较瘦弱的类型吧？”
　　“呜哇你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啊！我不管，纯爱就是最强的！”
　　“笑死了，神明到最后都没告白，你倒是磕得挺香。”
　　“……”
　　嗯，大概。
　　都说信徒随神明，但命运女神偶尔也会觉得，他们纯粹就是“臭味相投”了。
　　矮人族永远都很热闹。
　　这些小小的生灵拥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们的观念和人类不同，经常会大大咧咧地把克莱尔的名字挂在嘴边，就像他从未离开一般。
　　说实话，命运女神不讨厌这样。
　　神明不太擅长喜欢人，连法则都没有告诉神明，“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虽然也可以去询问春神…不过嘛，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还是不要去招惹万年暗恋的可怜神明了。
　　矮人很聪明。
　　他们从来不会因为神明的力量，就开始盲目地歌颂神明的伟力，而是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神明。
　　他们教会神明，如何明晰情感、如何填补自己空虚的心。
　　乍然听到这样的诗篇，命运女神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这让祂想起了和眷族相处的过去，还有一些早已被埋藏在心底的情感。
　　可是对小勇者的考验还需要正常进行。
　　神明给出认可是很严肃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的权柄被玷污，不能因为一时的高兴，就大大咧咧地给出认可。
　　暖白色的光团悬浮起来，命运线闪烁着微光，显然对自己的“大公无私”志得意满。
　　戚晓：“一般一般，毕竟有靠山嘛。”
　　她笑眯眯地朝最上方的两个光团招招手：“唔，好久不见，看来两位创世神的进展不错，说不定精灵族可以多拥有一位父神？”
　　命运女神：……
　　好家伙。
　　别人找靠山的谨言慎行，生怕被怀疑德不配位，小精灵有一个靠山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
　　丧心病狂！
　　光团周围的丝线无声聚拢，变成三道竖线：“喂，你认爹认得也太快了吧，其他精灵知道吗？”
　　戚晓：“大家都很喜欢我，所以不用担心。”
　　翠色的光团闪烁了一下，“噼啪”一声，一朵金色的小花悄悄绽放。
　　春神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之前离开得匆忙，我还没有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我亲爱的孩子。”
　　命运女神：？
　　祂惊恐地看向自己的直系上司，周围的命运线织成三个感叹号，生动形象地展现出了自己的情绪。
　　不是吧不是吧，你们一个敢叫父神，一个还真应下了啊！
　　这个称呼改得也太从善如流了吧？
　　公平在哪里？道德在哪里？CP糖又在哪里！
　　嗯，就在祂的眼前。
　　春神自己应下父神的身份，就相当于祂磕的cp已经结婚了，四舍五入孩子都有了。
　　好耶！
　　命运女神心满意足。
　　负责考核的神明沉迷磕糖，被考核的戚晓正在和春神寒暄。
　　“您恢复得如何？我一直在外游历，还没有回精灵之森看过。”
　　春神道：“生命树还记得我，稳固魂体、重塑神躯的过程会有点长，不过，很快我就可以分出化身了。”说到这里，祂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些歉意，“生命树把大部分力量都分给我了，精灵族那些逝去的孩子，回归的时间也会推后一些，抱歉。”
　　在生命树被殒息困扰的那段时间，有许多精灵为了保护它，付出生命。
　　生命树恢复后，便决定赋予自己的孩子第二次生命。
　　但它的力量是有限的，中途接收一个魂体状态的创世神，原本的计划必然要往后推。
　　戚晓：“唔，虽然我不能代表所有精灵，不过…我们的生命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等待降生，等待我们的同伴回来。”
　　精灵是天生的诗人，喜欢浪漫、心怀理想，虽然戚晓在最初，总会觉得这样的精灵有些傻气，但后来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长生种拥有趋向于永恒的时间，这样的性格，可以让精灵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开开心心的。
　　至于太傻白甜…嗯，精灵族在她和叶的影响下，已经有从傻白甜发展到白切黑的趋势了。
　　突然，戚晓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精灵犹疑地抬起头：“界门不是开启状态吗？神明能够分身是很合理的现象，但是…失落在外的神明，可以穿过界门，直接回到众神之殿吗？”
　　“好问题。”生命女神轻笑一声，“我亲爱的孩子，你也可以出现在这里呀。”
　　戚晓神情凝重：“我一直都以为，除了通过遗迹进入的那次，后来都是我的意识和众神之殿建立了链接。”
　　“不，当然不是。”生命女神耐心地解释起来，“界门从来都不会对神明设下限制，这座神殿蕴含着我们的权柄与法则，从来不会拒绝拥有神座的神明，甚至会在神明需要的时候，主动把入口显现出来。”
　　“可以这么形容，界门是一扇门，神明本身就是钥匙，众神之殿则是承载我们一切的方舟。”
　　诺亚方舟？
　　戚晓心下摇头，很快便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连神话体系都不一样，前辈手札上的故事也不太具备参考性。
　　她隐隐觉得这个字眼有些耳熟，却没办法从记忆的角落里把它翻找出来，只好先搁置在一旁。
　　戚晓：“界门不会拒绝神明，可我不是神明啊。”
　　她好奇地发问，眸中带着纯粹的疑惑。
　　生命女神笑了起来：“在你被第一位神明认可的时候，你就已经具备成神的资质了。”
　　戚晓：“欸？”
　　单纯的小精灵很容易被吓到，生命女神看到她的样子，解释得愈发详细：
　　“虽然大部分神明是顺应法则诞生的，但是，也有一部分神明，是由生灵取得权柄后，晋升而成的。”
　　戚晓继续套话：“普通的生灵，也可以成为神明吗？”
　　“当然，你最近遇到了斯图亚特吧？他信仰的神明，过去就是人类。”
　　“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一位天生眼盲的女孩？她和冰霜女神一起长大，是关系很好的友人。”


第145章 
　　“法神原本是人类？”戚晓讶然, “我翻阅过很多资料，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生命女神：“唔，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简单来说, 法神并不是完全体的神明，她拥有神明的权柄，却不愿意成为神明本身——她的躯体属于人类，很脆弱, 为了保护她, 黑塔把这个消息瞒得很紧。”
　　“说起来, 黑塔和雪国离得还挺远的。”戚晓不动声色道，“是黑塔建立的过程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说, 两位神明不可以长时间待在一起？”
　　“当然没有这样奇怪的规定。”生命女神道, “如果非得解释尤菲米娅的意图…她大概是希望小雏鸟可以尽快独立起来，用自己的翅膀飞翔？”
　　“欸？”
　　命运女神：“不要露出这种脑袋短路一样的表情啊。冰霜女神是被人类养大的，这个人类恰好就是尤菲米娅, 也就是法神, 很难理解吗？”
　　戚晓：……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刚才不是还说她们是朋友吗？突然变成监护人与孩子的关系，小精灵的脑袋再聪明，也会转不过弯吧？”
　　而且她又没听说过法神的名字，真要说的话，神明没有名字才是常态。
　　生命女神笑了起来：“作为神明的狄芙尔, 作为生灵的尤菲米娅，按照人类的诞生日来算, 其实年纪差不多大。”
　　“狄芙尔生来就拥有冰雪与霜月的权柄, 两种权柄相互排斥, 在祂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权柄前，身体比人类还要脆弱上一些。某一日，祂试图在雪原中尝试使用冰雪的力量，为自己构建一座庇护所，却不慎引发了雪崩，把自己埋在了里面。”
　　“祂当时还是幼年体的模样，在雪堆里努力扑腾的样子，真的很可爱。”生命女神兴致勃勃地分享。
　　戚晓：知道得好清楚，所以是围观了全程吗？
　　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意识到生命女神恐怕是个隐藏的白切黑，眼下愈发确定。
　　暗中腹诽神明容易被发现，戚晓很快便把偏移的思维再度拉了回来：“是还没有成为法神的尤菲米娅救下了祂？”
　　生命女神点头：“尤菲米娅当时正好在研究最初的法术，顺手把狄芙尔从雪堆里挖了出来。”
　　戚晓：“很戏剧化的相遇。”
　　小精灵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甚至开始摸储物手环，企图从里面掏出一点瓜子助兴。
　　满脸都写着“再多说一点”。
　　生命女神却在这时止住话头。
　　祂笑着眨眨眼：“已经偷偷给你透露了不少内容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自己去见证。”
　　戚晓睁圆眼睛，露出一个茫然的神情。
　　很无辜。
　　但没有感情，全是演技。
　　金绿色的光芒化为一缕清风，拂过她的额心。
　　像是神明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暴栗。
　　生命女神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好啦，不要撒娇，基本的神际关系已经弄明白了吧？”
　　祂停顿片刻，便道：“命运，拜托你了。”
　　暖白色的光团悬浮在镂刻着罗盘纹样的神座上，周围的命运线悄然汇聚。
　　命运本是一条汹涌的河。
　　无数的丝线编织出河流的雏形，在虚空中起伏奔腾。
　　“小精灵，把你脑海里的所有杂念清空，在心里默念狄芙尔和尤菲米娅的姓名，然后触碰这条河流。”
　　命运女神告诫道：“不要想不相关的人和事，神明的名字带有神明的烙印，是天然的锚点，其他存在并没有这样的力量。如果你同时想着很多事情，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命运会吞没你，你的灵魂也可能会被乱流撕碎，遗落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与不同的命运之中。”
　　“每个存在都有千千万万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随时在变化。命运的河流只会涌向一个大概的方向，中途会出现怎样的变数，连神明都无法预料。”
　　戚晓：“那我通过河流看到的过去，一定是真实的吗？”
　　她为此感到不解，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所以你需要作为见证者，而不是改变过去的主导者。过去是既定的事实，没有变数出现，你看到的过去，就一定是属于狄芙尔和尤菲米娅的过去。”命运女神道，“窥视神明的过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会把你的灵魂和躯体暂时分开。”
　　戚晓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她默念了几句清心诀，把所有的杂念清空，让两位神明的姓名占据脑海。
　　精灵上前一步，把手探入命运的河流中。
　　【你已踏入命运的河流。】
　　【请牢记神明的嘱托。】
　　【特殊场景：命运长河所溯流的过去 （加载中）】
　　【特殊剧情：冰雪与盲女的旧章（加载中）】
　　“沙啦啦，沙啦啦。”
　　是河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灵魂大概也是拥有重量的。
　　在命运的河流中沉沉浮浮大半天，即便戚晓是魂体状态，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被送到岸边，她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土里陷落，好似遇上流沙的旅人。
　　戚晓等头晕缓解了一些，默默飘起来，终于体会到了斯图亚特被穿过魂体的感受。
　　奇怪，太奇怪了。
　　神魂对修士来说很重要，在此之前，戚晓还没有尝试过长时间的神魂离体，眼下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架势。
　　好不容易适应现在的状态，她稍稍定下心神，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连绵的雪山映照在太阳的辉光下，峰峦的轮廓带着金色的、绒花般的细碎光芒。
　　尚未被完全封冻的河流从雪山的空隙中穿过，河面上不规则的冰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远处，凸起一座雪堆，一只手从里面探出来，胡乱地扑腾着。
　　戚晓：……
　　是案发现场！
　　没想到命运的河流定位这么准确，她本来还以为需要费点力气来找人。
　　戚晓迅速转头，果然在雪山的背面发现了另一位主角。
　　黑发的小女孩背着一个大大的筐子，里面零零散散装了一些药草，还有可食用的野果和野菜。
　　她的身形很瘦弱，眼睛上绑着一块黑布，只露出尖尖的下巴。
　　一只乌鸦站在她的肩头，不时发出或长或短的啼叫声，为拄着拐杖、天生眼盲的女孩指明方向。
　　乌鸦看到了那只充满呼救意味的手。
　　“嘎？”
　　饶是它拥有多年的指路经验，也陷入了轻微的混乱状态。
　　巧合的是，这种啼叫声拥有相对应的口令——“正前方有食物”。
　　尤菲米娅没有犹豫，依靠拐杖点触避开松软的雪堆和挡路的石块，往乌鸦指示的方向走去。
　　快要入冬了，这片雪山很快就会变得寒冷起来，到时候，寻找食物会变得很困难。
　　她必须要在河流完全封冻之前，囤积足够的食物。
　　尤菲米娅在雪堆前跪坐下来，喃喃道：“感觉是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生物，冻僵了吗？”
　　乌鸦发出一声短促的啼叫声，代表肯定。
　　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叫声在合作者那边，造成了怎样的乌龙。
　　尤菲米娅开始挖雪。
　　没有趁手的工具，她只能用手挖。
　　筐子里还装着必备的药材和食物，没有到关键时刻，她不打算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眼下将近傍晚，从山体那边刮过来的寒风，很有可能会把这些轻飘飘的“必需品”吹跑。
　　她在雪山中独自生活了很久，知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是大忌。
　　也不知过了多久，尤菲米娅终于摸到了冻僵的“食物”。
　　她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双手不确定地摸摸。
　　“好像…是个人？”
　　“不是食物啊。”她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乌鸦在她肩膀上叫了两声。
　　“不，我不吃人。”尤菲米娅道，熟练地安抚自己的合作者，“我们可以去上次挖出粮食的地方看看，说不定那边会有一只饿死的粮鼠。”
　　乌鸦身上的绒羽炸了起来，蹭到尤菲米娅的下巴。
　　“啊，不吃老鼠了吗？好吧，我之后会去钓鱼。”
　　乌鸦这才安分下来，漆黑的豆豆眼看向昏迷过去的女孩，歪歪脑袋：“咕？”
　　“外面这么冷，放着不管的话，她很快就会因为失温死掉的。”
　　尤菲米娅想了想，取下身后的筐子，把雪堆里的女孩抱了进去。
　　筐子里的果子受到重物挤压，被磕伤了一些，甜香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呱呱！”
　　“啊，没事，我们今天把这些果子解决掉就好。”尤菲米娅把乌鸦也塞到筐子里，“她快要冻僵了。”
　　被当成取暖器的乌鸦很不爽。
　　它窝在女孩的怀里，看着自己的合作者慢吞吞地背上筐子，被里面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
　　“呱唧。”
　　乌鸦从筐子里飞出来，爪子勾住筐子的缝隙，努力往上飞，试图帮合作者减轻一点重量。
　　尤菲米娅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
　　肩膀上的重量也减轻了不少。
　　蒙在黑布下的眼睛轻轻弯起来，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谢谢。”
　　有乌鸦的帮助，尤菲米娅很快就带着昏迷过去的女孩，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她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小木屋，作为墙面的木头歪歪扭扭，好在没有空隙，不会漏风。
　　这座简陋的小屋是由她和乌鸦一起搭建的，尤菲米娅对里面的布置很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壁炉前，放下身后的筐子。
　　女孩被她抱了出来。
　　“好冰。”尤菲米娅被女孩身上的温度冻得一哆嗦。
　　乌鸦叼起一条毛毯，丢到她们的脑袋上。
　　尤菲米娅抬起头：“能再帮我拿一件干燥的衣服过来吗？”
　　雪融化的时候，会吸收大量的热量，并不利于温度的恢复。
　　乌鸦“呱呱”抱怨着，但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
　　女孩的头发很长，尤菲米娅担心自己帮忙换衣服的过程中，不慎扯痛她的头发。
　　她在筐子里摸索一阵，掏出一朵带着根茎的雪绒花。
　　戚晓漂浮在一旁，神情复杂。
　　脆弱的、新生的神明，拥有白雪般的长发。
　　盖住脸庞的长发被拨开，雪绒花的根茎轻柔地绕了几圈，把纷乱的长发扎成一束。
　　尚处于幼年期的神明面容稚嫩。
　　但是，很熟悉。
　　“小可？”
　　作者有话说：
　　女神身份大揭秘——居然有小天使提前猜到了！（呱唧呱唧鼓掌）


第146章 
　　这个发现很令人惊讶。
　　除了讶异之外, 占据更多的，反倒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恍然。
　　斯图亚特实在不擅长撒谎。
　　英灵先生大概没有意识到，当他做亏心事的时候, 眼睛总会垂下来，和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
　　他说小可是霜月的后裔，说他跟着小可见到了萨坎、和对方聊了一会儿天。
　　他隐瞒了小可的真实身份，叙述时没有提及萨坎和小可的关系。
　　但是, 莫名消失的雪绒花、非白飞速愈合的鳞翅、承托小可的魔法……这些小小的细节, 都隐隐昭示着眼前的真相。
　　不过——
　　“有点奇怪。如果小可是复生的神明, 为什么斯图亚特和萨坎，都像是对神明的样貌, 毫无印象的样子？”戚晓喃喃道。
　　根据斯图亚特的说法, 他作为法神的眷属, 经常会帮自己的神明跑腿, 和冰霜女神肯定打过照面。
　　还有萨坎——就算他被捡回去的时候，冰霜女神已经是完全体的神明了，但一具躯壳, 不管如何成长, 都不会脱出原本的模型，与“过去”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身处未来的眷者，遇见了停滞在过去的神明，却没有认出自己的神明？
　　越是深入思考，里面的谜团就越大。
　　戚晓稍稍定下心神, 继续观察两位神明。
　　女孩沉睡了很久。
　　为女孩换好衣服后，尤菲米娅和乌鸦分享了几枚表皮破损的浆果。
　　吃饱喝足, 她坐在暖和的壁炉旁, 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地上铺着暖和的兽皮, 她把头靠在松软的沙发上，陷入了黑沉的梦乡。
　　乌鸦把翅膀拢起，站在尤菲米娅的肩头，谨慎地盯着眼前的壁炉。
　　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蹿高了一点。
　　“啾啾！”小小的声音在火焰中响起。
　　红色的毛团正在里面一蹦一蹦的，似乎是想要从栏杆这边跳跃出来，却总是差上一点。
　　“呱嘎！”乌鸦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啾啾啾！”
　　“呱呱呱！”
　　团言不对鸦语的交流持续了半刻钟，乌鸦扇动着翅膀，矜持地飞到壁炉边，爪子勾起拨弄炭火的铁钳，探入壁炉中。
　　毛团凑近铁钳，却没办法在笔直的钳子上找到立足点。
　　它左右晃了晃，冥思苦想片刻，环绕在周围的红色火焰炽热了一些。
　　铁钳的末端在高温环境下，转变为暗红色的、散发着光芒的可塑流体。
　　毛团心满意足地钻到铁钳里，流体缓缓往两边延展，变成一个包裹毛团的摇篮。
　　赤色的火焰渐渐熄灭，红色的流体重归坚硬。
　　毛团蹦跶了一下。
　　乌鸦察觉到铁钳上增加的重量，爪子一勾，黑色的翅膀扇动着，把运载着毛团的铁钳带了出来。
　　毛团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新奇。
　　它“啾啾”地叫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到了兽皮上。
　　“呼啦。”
　　“噼啪。”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糊味。
　　乌鸦飞在半空中，漆黑的豆豆眼中充满震惊。
　　它低头看看爪子上勾着的铁钳，笔直的末端已经变成了圆形。
　　再看看地上的兽皮——接触到毛团后，它几乎是在瞬间蜷曲起来，上面的长毛被烤焦，似乎很快就要燃烧起来。
　　“呱呱！”
　　乌鸦盘旋在半空中，它不敢接近毛团，只能发出尖锐的预警声。
　　合作者迟迟没有醒转，乌鸦焦急地拍打着翅膀，试图带着铁钳凑近一些，把毛团重新放回壁炉。
　　毛团好不容易才从壁炉里出来，当然不愿意回去，身上的绒毛整个炸开，颜色更深了一些。
　　温度变高了。
　　乌鸦被烫到翅膀，半边翅膀无力地耷拉下来。
　　它气愤地鸣叫着，往下方坠落。
　　它被一双手接住了。
　　冰蓝色的光芒在它的翅膀上一闪而逝。
　　这些微弱的、如同萤火一般的光芒，愈合了烧伤的痕迹，又化作轻柔的雪花，缓缓飘落在毛团的周围。
　　雪花铸成一块玻璃罩，把毛团整个关在了里面。
　　室内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苏醒过来的神明抱着乌鸦，从尤菲米娅的怀里钻了出来，又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毛毯。
　　“我以霜月的权柄，赋予你与生灵交流的智慧。”神明道，“你并非是独一的存在，你将拥有同伴，拥有与任何存在建立羁绊的能力。”
　　祂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权柄，运用单一的权柄为生灵赋予“存在的意义”，导致另一项权柄躁动不安。
　　神明脸上浮现出冰雪的纹路，像是被寸寸凝结霜花。
　　祂呵出一口气，像是结着冰渣的冷气。
　　神明自身恍然未觉。
　　祂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状态，正要往毛团那边前进时，却被轻轻拽住了。
　　尤菲米娅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把毛毯往神明身上裹：“身上这么冰，就打算往外面跑了？”
　　她发现毛毯不太管用，皱着眉思索片刻，小声嘀咕了一句，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半空中闪烁了一下，跃入神明手中。
　　“这是什么？”神明好奇地看着手中的火苗。
　　尤菲米娅：“法术。”
　　神明没有听说过法术，但是祂在其他神明的眷者那边，看到过魔法。
　　那是神奇又瑰丽的学科——怎么看，都和眼前的小火苗有些差距。
　　祂捧着小火苗，想到曾经见过的漫天流火，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
　　“你是神眷者？”
　　只有神眷者才能使用魔法。
　　他们被自己所信仰的神明赋予了与魔法元素沟通的天赋，可以通过元素的共鸣，触摸到“魔法”的阶梯。
　　尤菲米娅摇头：“这只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小法术，真要给它一个称呼，我更希望它是智慧的结晶，而非神明的赐予。”
　　“魔法元素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存在，我尝试着用自创的语言去和它们沟通，已经略有成效了。我已经掌握了正确的方向，只需要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我就可以让大家都学会法术。”
　　“寒冷的冬天，人们不必再为湿掉的木柴苦恼；河水断流的时候，人们不必再为地里的粮食苦恼；受伤的时候，人们不必再为日益恶化的伤口苦恼。”尤菲米娅描绘着自己所期盼的图景，即便眼眸被黑布蒙住，面上的神采也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眼前的人类很耀眼。
　　她的灵魂是如此的澄明，没有染上任何一位神明的色彩。
　　她不属于任何一位神明。
　　新生的神明拉了拉毛毯，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祂披着毛毯，小声询问道：“你愿意成为我的眷者吗？”
　　“我，我现在还比较弱小，但是，等我适应自己的权柄之后，我会变成这片区域最厉害的神明。”
　　神明头一回“画饼”，说话时有些结结巴巴的。
　　祂的力量还没有到达巅峰，甚至连躯壳都只能保持在小女孩的状态。
　　神明的脸庞上点缀着霜花，眼下因为脸红，上面的霜花融化成露水，湿漉漉地坠在眼角，把祂衬得可怜极了。
　　尤菲米娅笑了。
　　她虽然看不见神明的模样，但听到了神明稍显急促的心跳声，像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她因为天生眼盲，被家人遗弃在这里，所幸被一位善良的猎人收养。
　　猎人对她很好，因为时日无多，和她的相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她如何独立生活。
　　猎人教她道理，为她找来盲人专用的书籍，让她触碰知识的殿堂。
　　尤菲米娅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昧地依靠他人是不可取的，但是，偶尔也可以把脆弱的一面，展露给特定的对象。
　　盲眼的女孩摸摸神明的头发，给了祂一个拥抱：“我觉得你缺少的不是眷者，而是一个照顾你的家人。”
　　“家人？”
　　神明在霜月来临的某个夜晚诞生，恰好又掌握着冰雪的权柄。
　　一直以来，祂都在这座空旷的雪山群中，独自游荡着。
　　雪山的食物很稀少，很少有生灵在这里生存，神明没有人教导，当然不知道一些基础常识。
　　确切来说，祂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字眼。
　　尤菲米娅：“家人就是互相扶持、互相信任的存在。家人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羁绊，可以在疲惫的时候，给彼此一个温暖的拥抱，也可以在寒冷的时候，相依在暖和的壁炉旁，分享同一条毛毯。”
　　“虽然你之后会长大，会变成很厉害的神明，不过你现在太小啦，一阵寒风都可能把你吹倒。”
　　盲女笑着说：“我不算很强大，但是会尝试着保护你，让你好好长大。”
　　神明没有回答。
　　祂思索了很久，拉着身上的毛毯，踮起脚尖。
　　祂把毛毯分出一半，盖在尤菲米娅的肩膀上。
　　神明用很小的声音请求道：“可以为我取一个名字吗？”
　　若是有其他神明在这里，一定会把这位新生的神明，狠狠地训斥一顿。
　　——神明不需要拥有名字。
　　名字是羁绊，也是诅咒，它会把神明的一切与名字紧密相连，一旦名字被遗忘，神明也会逐渐失去自己的权柄、甚至失去自我。
　　与其费力气镌刻自己的名字，不如颂扬神明本身的权柄，让自身的职能进一步扩大。
　　但这里没有年长的神明。
　　只有纯白的新神，还有一位目不能视的盲女。
　　“我的名字是尤菲米娅，在我自创的语言中，这个名字代表寂静的黑夜与闪烁的星星。”尤菲米娅顿了顿，“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神明说。
　　尤菲米娅笑了：“我对颜色其实没有认知，不过，雪花和月亮都是白色的，我听人说过。”
　　“漂亮的白雪和皎洁的月亮，对应的词汇是——”
　　她喃喃自语，口中吐出一串晦涩的发音。
　　“狄芙尔。”
　　神明弯起眼。
　　祂点点头：“我的名字是狄芙尔，我是尤菲米娅的家人。”
　　神明将名为羁绊的枷锁加诸己身，脸庞上的霜花彻底融化，雪水流淌在眼角，像是欣悦的泪水。
　　祂抬起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被关在“玻璃罩”里的毛团努力蹦跶着，试图把这个可恶的存在一举掀翻。
　　“咚咚，咚咚。”
　　毛团和神力构筑的屏障相撞，发出轻微的响声，每撞一次，毛团身上的红色就黯淡一点。
　　尤菲米娅：？
　　她迟疑地转向发出动静的地方：“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被狄芙尔抱在怀里的乌鸦：“呱嘎！”
　　这次的啼叫格外尖利，翻译成约定的口令，就是“必须要揍的坏蛋”。
　　尤菲米娅很少听到乌鸦发出这样的叫声。
　　上一次还是在夏天，那时候雪山的入口还没有封冻，偶尔会有冒险者来这里寻找一些珍稀的药草。
　　她在河流旁捡到了一个冒险者，对方的腿受伤了，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尤菲米娅本来是打算把冒险者带回小屋治疗的，但是乌鸦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她没有迟疑，直接把冒险者推回了河里。
　　后来，外面有人找到雪山里，尤菲米娅才知道，她捡到的那个冒险者，很有可能是杀死一国公主后潜逃的大坏蛋。
　　她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把狄芙尔护到身后，拎起乌鸦抓过来的铁钳。
　　尤菲米娅的动作一顿。
　　她迷茫地晃了晃手中的铁钳：“怎么感觉手感不太对？”
　　不知道铁钳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她没有贸然拿手去碰。
　　狄芙尔看看她手中末端呈圆形的铁钳，再看看圆滚滚的毛团：噗。
　　祂抖动着肩膀，无声地笑了起来。
　　等到缓过劲来，白发的神明蹲到毛团面前，认真道：“这样不好，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毛团：“啾啾！”
　　它还不太适应用语言交流，身上的毛微微炸起来，生动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温度。”狄芙尔道，“尤菲米娅的房子是木头做的，里面还摆放着不少可燃物，如果你直接这样出来，整座房子都会‘呼啦’一下烧起来，比掺了木脂油的柴禾还可怕。”
　　乌鸦“呱呱”附和着，似乎是在抱怨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
　　毛团听懂了。
　　它磕磕绊绊道：“白色的啾啾，长翅膀的啾啾，不要生气，啾啾，不是故意的。”
　　毛团是个好毛团。
　　它明白过来，自己差点做了坏事，还弄伤了啾啾的翅膀。
　　红色的小毛团垂头丧气地贴在屏障旁，身上的绒毛黯淡下来，像是熄灭的火堆。
　　狄芙尔撤下冰罩，摸摸毛团的脑袋：“啾啾还不太明白人类世界的常识，没关系，白色的啾啾也不太明白，我们可以一起跟着尤菲米娅学习。”
　　尤菲米娅：“听起来，你似乎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是一个小毛团。”狄芙尔沉思片刻，“似乎算是元素生物？”
　　神明可以为尚未被命名的种族取名。
　　狄芙尔决定把这个决定权移交给毛团本身。
　　毛团在重获自由，在地上滚了一圈，再度蹦跶起来，欢快道：“元素，毛团，啾啾！”
　　“元素团？”狄芙尔笑了起来，“那你自己的名字呢？”
　　毛团像是一个到处乱弹的绒球，一下子贴到了尤菲米娅旁边。
　　它把温度降下来了一些，不会烫到人，但也不是毫无存在感。
　　尤菲米娅伸出手，把毛团捧在手心。
　　她把脸颊凑过去，和毛团贴贴：“好暖和。”
　　毛团：“啾啾！名字！”
　　它的话很简短，尤菲米娅只好半蒙半猜：
　　“想让我给你也取一个名字？”
　　毛团在她的手心蹦跶了两下，肯定了这个猜测。
　　“唔，你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火！暖和！”
　　乌鸦拍拍翅膀，又叫了两声。
　　常年和乌鸦合作的尤菲米娅：……
　　她露出一个稍显复杂的神情，小声嘀咕起来：“还在记仇啊。”
　　乌鸦：“呱呱！”
　　它从狄芙尔的怀里飞出来，开始叨尤菲米娅的头发。
　　“痛痛痛！不要闹脾气啦。”尤菲米娅熟练安抚道，“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出去钓鱼。”
　　乌鸦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的头发，站在了她的肩膀上。
　　但漆黑的豆豆眼依旧盯着毛团，充斥着怨念。
　　毛团毫无所觉，甚至蹦跶起来，试图和这位新认识的朋友贴贴。
　　尤菲米娅决定照顾一下合作者的情绪。
　　顺便还得注意一下安全问题。
　　自创的语言肯定没办法用在毛团身上了——元素生物周围本来就游离着很强的魔法元素，再加上她为了施展法术创造出来的语言…一定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她道：“你喜欢红色的火，那就叫小火花？”
　　很简单的名字，但是毛团很喜欢。
　　它愉快地蹦跶起来，贴贴尤菲米娅的脸颊：“小火花！火啾！”
　　狄芙尔伸出手：“我也要贴贴！”
　　尤菲米娅给了祂一个拥抱。
　　她拉着狄芙尔的手，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橱：“底层有一些我之前穿过的衣服，本来是打算改成内衬的，但最近忙着囤积过冬的粮食，一直都没来得及动手。你比我稍微矮一点，应该能穿上。”
　　狄芙尔看看她被黑布蒙住的眼睛，松开交握的手，开始翻找。
　　祂的个子很矮，埋在大大的衣橱里，就像是一只无助扑腾的小仓鼠。
　　乌鸦有点嫌弃。
　　它扇动着翅膀凑上去，从最底层叼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大袋子，丢到狄芙尔面前。
　　狄芙尔：“咳咳咳！”
　　可怜的神明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尤菲米娅：“不要欺负狄芙尔。”
　　乌鸦：“呱呱！”
　　它得意洋洋地飞回去。
　　自由的乌鸦从来不受束缚，尤菲米娅拿它没办法，只好利诱：“晚上给你做鱼汤，所以之后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乌鸦：“呱。”
　　这是答应的意思。
　　帮着狄芙尔换上暖和的冬衣，尤菲米娅从壁炉旁边的柜子后面摸出一根鱼竿，又从沙发底下掏出一只小水桶。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走吧，去钓鱼。”
　　狄芙尔：“不用鱼饵吗？”
　　天气暖和一些的时候，祂见过在河边垂钓的人类。那些人类在钓鱼的时候，几乎都会用虫子或者肉类当饵食，吸引鱼类咬钩。
　　尤菲米娅：“现在是冬天，不仅是人类缺乏食物，鱼也一样。”
　　乌鸦发出赞同的叫声，从沙发底下叼出来一个小罐子。
　　里面装着晒干的虫子，是乌鸦给自己留下的存粮。
　　尤菲米娅一摸罐子，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她笑了起来：“牺牲好大。”
　　“呱嘎。”
　　“唉，好吧，我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今天钓到的第一条鱼归你。”
　　“啾啾！”
　　“小火花，不可以往鱼钩那边跳！尤菲米娅，快把鱼钩挪开一点！”
　　一阵鸦飞团跳后，组合奇怪的一行人，直奔河流而去。
　　——正好撞上河流彻底封冻。
　　几个倒霉蛋面面相觑，狄芙尔突然“咦”了一声。
　　祂快步靠近封冻的河流，感受到其中极为熟悉的魔力流动，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难怪我没有把建筑物构建起来，原来所有的魔力都被注入到河里来了！”
　　“但我明明是站在雪地上施术的啊。”神明再度陷入疑惑不解的状态。
　　尤菲米娅：“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封冻起来的河流，只是被雪埋住了？”
　　“欸？”
　　“这里是支流，稍微浅一些，在冬季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冻上了。”
　　“难怪我的魔力越放越少，呜。”
　　“可以收回来吗？”
　　“我、我还没有学过。”
　　狄芙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上去很沮丧：“我尝试一下。”
　　尤菲米娅阻止了她：“算了，吸收过量的魔力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真的想要回收的话，我们可以循序渐进。”
　　狄芙尔犹豫道：“那我们的鱼怎么办？”
　　毛团从小水桶里蹦跶出来。
　　乌鸦歪歪脑袋，看看自己已经愈合的翅膀。
　　它发出恍然大悟的呱唧声，叼起小火花，往封冻的冰面上一丢。
　　团子如同一颗小小的火球，在半空中闪耀着！
　　它落在了冰面上！
　　冰层深处发出可怖的碎裂声响，整个大地都震颤了起来！
　　尤菲米娅平静低头。
　　她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也是河面？”
　　狄芙尔一个激灵，试图把甩脱了绳的毛团呼唤回来。
　　“小——火——花——”
　　很可惜，正上头的毛团并没有听到。
　　它变成了一颗灼灼发热的小太阳！
　　冰层彻底裂开，游上水面的鱼类，无一例外都被烫成了水煮鱼。
　　毛团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它耀武扬威地转向身后的同伴。
　　“啾？”
　　毛团只看到一块渐渐飘远的冰面。
　　河流上的冰层彻底融化，雪水融入其中，如同旺水季的盛景。
　　换言之，水流非常湍急。
　　狄芙尔消耗的魔力还没有恢复，仅够维持住一块可以立足的冰面。
　　她茫然地维持着魔法，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态。
　　尤菲米娅：“这里的地势很高，我们在顺流而下。”
　　狄芙尔陡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地势很高？”
　　尤菲米娅“嗯，没记错的话，前面是瀑布。”
　　狄芙尔被吓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呜呜不要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冰层载着她们渐渐飘远。
　　毛团停留在原地，着急得直蹦跶。
　　“小火花——”
　　“啾啾啾——”
　　戚晓：噗哈哈哈哈。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她还是笑得前仰后合。
　　这几位凑在一起，还是有点喜剧天赋的。
　　作者有话说：
　　狄芙尔：救救救——
　　毛团：啾啾啾——
　　晓晓：哈哈哈！
　　乐子人实锤了（）


第147章 
　　把小火花丢出去的乌鸦, 勇敢地承担起了回收毛团的重任。
　　它奋力地拍打着翅膀，把发热过度、绒毛开始变得黯淡的小火花——
　　叼了回来。
　　狄芙尔坐在浮冰上，眸光呆滞：“我们只能待在这里, 等着掉下悬崖吗？”
　　祂伸手抱住才飞回来的乌鸦：“你可以把我们带下去吗？”
　　乌鸦：“呱嘎！”
　　它忙不迭飞到合作者的肩膀上，黑漆漆的豆豆眼中莫名充满抗拒。
　　尤菲米娅：……
　　她无奈道：“我头一回见到遇到困难找乌鸦的。”
　　“呜呜可前面就是瀑布啦！”狄芙尔眼泪汪汪。
　　“它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根本没办法把我们带到河岸边。”尤菲米娅盯着祂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 “或许神明的眼泪会有一些特殊功效？”
　　半刻钟后。
　　乌鸦：“呱嘎, 呕！”
　　狄芙尔涨红了脸：“这是眼泪,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尤菲米娅：“啊，不要误会, 乌鸦有点小洁癖, 它吃东西甚至不愿意嚼两下, 因为那会让它吃到自己的口水。”
　　狄芙尔：？
　　祂迷惑道：“那它反胃的时候, 不是也让自己的口水经过喉管了吗？”
　　乌鸦一僵。
　　它大声啼叫起来，粗噶的声音几乎要把耳膜刺穿。
　　尤菲米娅伸出手，替狄芙尔捂住耳朵。
　　她微笑起来：“晚饭吃史莱姆吧？”
　　乌鸦：……
　　它安静下来。
　　史莱姆, 一种无害的生物, 食谱很广。
　　如果史莱姆没有食用过有毒物质，在失去活性后，是可以当成食物的。
　　但史莱姆还有一个特性——黏黏乎乎。
　　不管尤菲米娅把它妆点得多好看，都无法改变这种东西，像鼻涕虫一样可怕的事实！
　　如果要把它塞到乌鸦的嘴里, 乌鸦宁愿饿肚子！
　　“尤菲米娅，它好像很害怕史莱姆, 是很难吃吗？”狄芙尔心中惴惴。
　　祂担心是因为自己, 导致尤菲米娅连一顿正常的饭食都没办法吃, 眼底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了。
　　尤菲米娅：“其实还不错？史莱姆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吃的时候需要用糖浆调一下味，算是不错的小零食，你如果想吃的话，等天气暖和一点了再做。”她顿了顿，玩笑道，“当然，如果你不嫌给史莱姆化冻麻烦的话，也可以选择今天就尝试一下，离小屋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群正在冬眠的史莱姆。”
　　狄芙尔思索片刻，看看乌鸦畏惧的模样，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说完这句话，祂突然意识到，话题完全被扯开了——
　　“现在好像不是讨论晚餐吃什么的时候吧？”
　　尤菲米娅：“不要着急。”
　　她摸了一把毛团，口中吐出晦涩的语言。
　　周围的魔法元素无声簇拥过来，以她们所在的冰层为起点，湖水凝结成长条形的冰面。
　　冰层仍在往前飘，但原本的颠簸感已经小了很多。
　　狄芙尔怔怔地看着眼前神迹般的景象。
　　“走了，回去捞鱼。”
　　尤菲米娅冲祂伸出手。
　　她们一同踩着长条形的冰面，抵达松软的、覆盖着白雪的河岸。
　　乌鸦：“呱呱！”
　　它扇动着翅膀跟上来，叫声带着点埋怨。
　　“我刚才才研究出来河流里的魔力流动。”尤菲米娅道，“似乎是因为狄芙尔往里面注入过魔力的缘故，里面的魔力走向很混乱，不过也足够充裕，不然冰面都不会这么稳当。”
　　“这也是你研究出来的法术吗？”狄芙尔忍不住询问。
　　尤菲米娅：“嗯，多亏了你的魔力，平时我只能凝结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夏天的时候做两碗沙冰就用完了。”
　　“呱嘎！”
　　“不可以，吃太多沙冰会肚子痛，就算有狄芙尔，沙冰也只能一天两碗。”
　　“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啦，狄芙尔只需要提供魔力就好…唔，神明应该不会闹肚子？或许你可以把所有口味的都尝试一下。”
　　“啾啾！”
　　“啊，小火花，熔岩口味的还是算了，会把我的舌头烫坏的。”
　　“……”
　　河流解冻，被小火花烫到的“水煮鱼”都在顺着河流往下飘，返程的路上，拥有飞行能力的乌鸦，一直在兢兢业业地往小水桶里叼鱼。
　　还没走到事故发生地，尤菲米娅手里的小桶就已经被装满了。
　　她晃晃小桶，确认了一下里面的分量：“回去吧。”
　　狄芙尔不解道：“前面应该还有很多吧？”
　　尤菲米娅：“吃不完，已经被煮熟的鱼不太好保存，储存起来还很浪费盐。”
　　“可是家里还有很多盐吧？尤菲米娅，我能感觉到和自己有关的因果，你似乎在为我打算什么。”
　　“还有这么好用的功能啊。”尤菲米娅笑着捏捏祂的脸颊，“掌管冰雪的神明，在寒冷的雪山可不会受欢迎，毕竟大家会把找不到食物、饥寒交迫的窘境，怪罪在大雪上。要我说，你发展信徒的最佳场所，应该是沙漠地带，那里的人没见过雪，肯定比这里的人好哄。”
　　狄芙尔鼓起脸颊：“神明需要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自己的权柄，而且大家各自管辖着不同的地方，如果擅自跑到其他神明的地盘撬墙角，会被揍的！”
　　祂悻悻地摸摸自己的手腕，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尤菲米娅了然：“啊，看来已经尝试过了。”
　　看到狄芙尔又有炸毛的趋势，她笑眯眯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具体的成效，大概要到春天的时候才能看到，毕竟没有人知道这里居住着一位神明。但是，这些鱼足够让下游的大家好好地吃上一顿，并且为此心怀感激。”
　　狄芙尔一愣。
　　过了很久，祂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尤菲米娅，你打算帮我发展信徒吗？”
　　作为新生的、拥有两种权柄的神明，狄芙尔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处境。
　　大多数神明都认为祂的权柄足够强大，再加上“不对新神多加干涉，避免影响对方权能”这一约定俗成的规则，一直都没有神明过来引导祂。
　　但实际上，狄芙尔很弱。
　　从祂能被雪崩压在雪堆里、险些丧命就能看出来，祂并没有完全掌握自身的权柄，能得到的信仰也…接近于0。
　　嗯，毕竟祂想要拐一个尤菲米娅当眷者，都没有画饼成功。
　　在这样的情况下，尤菲米娅突然表露出为祂发展信徒的态度，就很像是——
　　给人画饼的过程中，对方突然拿出一块大饼，直接塞到了祂嘴里，还拿出一杯水，让祂慢点吃别噎着。
　　狄芙尔：天、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尤菲米娅好笑道：“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警惕一下，比如我会成为你幕后的操纵者，让神明变成傀儡——”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狄芙尔捂住了嘴。
　　年幼的神明认真道：“尤菲米娅才不会那样做。”
　　祂顿了顿，继续道：“如果狄芙尔真的是靠尤菲米娅拉拢了一大帮信徒，那这些信仰的确应该分给尤菲米娅！”
　　“不要说得像分糖果那样轻易啊。”尤菲米娅把她的手拉下来，很自然地牵着，“教导神明啊，的确是很新奇的体验，但莫名觉得有点沉重。”
　　“狄芙尔，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可能为时尚早。但是，要记住，作为一个神明，不要因为单一个体的好感，就对一个种族产生偏爱，反之，也一样。”
　　“尤菲米娅是人类，我喜欢人类，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人类也是有好有坏的，全盘信任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她们一同往小木屋走去。
　　戚晓跟在后面，心中叹息。
　　很显然，狄芙尔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
　　因为尤菲米娅，祂对“人类”这一种族抱有无与伦比的怜爱之情，甚至在最后，都不曾怨恨人类。
　　很快，寒冷的冬天过去了。
　　尤菲米娅带着狄芙尔，去拜访了雪山脚下的村庄。
　　当然，狄芙尔事先打扮过，因为条件有限，也只能尽力地向“神明”靠拢。
　　祂抿起嘴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村庄的居民终日都在为口粮苦恼，得知狄芙尔的身份后，最先祈求的，是食物。
　　火啾让河流提前解冻，乌鸦找来可以在雪山上种植的果树。
　　狄芙尔用神力催长了果树。
　　村民继续祈求可以保暖的衣物。
　　尤菲米娅找来有关编织布料的书籍。
　　狄芙尔撒下雪绒花的种子，将这些小小的绒花制成轻薄且保暖的衣物。
　　在数次祈求，数次圆满解决后，狄芙尔拥有了第一批信徒。
　　祂的信徒很淳朴，从来不会提出很过分的要求。
　　对于生活在雪山下的村民来说，能够吃饱穿暖，已经很受神明眷顾了。
　　年幼的孩子会用冰块为狄芙尔搭建高塔，笑着说这是给神明的居所；
　　美丽的少女会用雪绒花织成漂亮的发饰，红着脸递给自己的神明；
　　慈祥的老人会用各种简单的食材，为神明做出热腾腾的美味。
　　一切都美好得像个梦境。
　　大家都把年幼的神明当作家人，但还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崇敬。
　　从远方到来的贵族小姐追寻神迹，到达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
　　她献上宝石制成的雪绒花，成为了神明的第一位眷者。
　　矮人是追着贵族小姐来的——宝石花是她制作的，贵族小姐走得匆忙，忘记了付账。
　　她看到个子比自己还矮的神明，很轻率地决定了自己的信仰。
　　不死族是狄芙尔从雪堆里挖出来的。
　　据他自己叙述，他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来到雪山，不慎被大风刮走了长袍，接着便被太阳晒晕过去了，好在大雪很快覆盖住了他，保住了一条小命——但雪实在太大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没办法爬出去，只能靠有缘人来救。
　　没想到救他的是有缘神，不死族眼泪汪汪，当场发誓成为眷者。
　　接着就是剑士青年。
　　他似乎是在某次冒险小队的任务中，对贵族小姐伊迪斯一见钟情，得知对方成为狄芙尔的眷者后，也闹着要成为眷者。
　　在数次考验后，他得偿所愿。
　　最后是萨坎——
　　狄芙尔在一个被冰雪封冻的洞窟中，捡到了一枚龙蛋。
　　看到上面的霜花纹样，戚晓心中一叹。
　　至此，五枚月亮彻底聚齐。
　　过去的命运，也开始往既定的轨迹发展。


第148章 
　　众神尚且行走于大陆的时代, 世界是一个整体。
　　分隔东西大陆的无形屏障尚未出现，龙谷也没有避世而居。
　　狄芙尔拜托眷者询问龙族是否丢失了一枚龙蛋，得到了“被神明大人捡到, 就是神明大人的有缘龙”这一回答。
　　那时候的龙族处于黄金时代，所有的龙都忙着打架忙着拯救世界忙着谈情说爱，没有一头龙愿意勇敢地站出来，揽下照顾龙蛋的“重任”。
　　虽然放在现在的龙族, 大概会演变成大家争抢着照顾, 但…时代不同嘛。
　　在当时, 那枚龙蛋确实没有龙愿意接手。
　　带回消息的眷者开始小声嘀咕。
　　——说不定龙蛋还是它的父母故意放在山洞里的，就等着人来捡呢。
　　要知道, 龙蛋的生命力很顽强, 不仅不容易被摔破, 在没有合适孵化环境的情况下, 还会自动陷入休眠状态。
　　里面的小龙崽又醒得很早，具有很强的趋利避害意识。
　　狄芙尔没放在心上。
　　祂是很心软的神明，看到没龙要的龙蛋, 义无反顾地接下了这个重担。
　　当然, 功劳得算尤菲米娅一半。
　　狄芙尔根本不知道怎样孵化龙蛋，刚开始的时候，甚至供给龙蛋一天三顿神力，险些被外出回来的尤菲米娅拍着脑袋教训。
　　在尤菲米娅的指导下，祂尝试着把冰属性的魔力注入龙蛋中, 里面的生命迹象，也一天天地活跃起来。
　　在这期间, 又多出来一只冰蓝色的啾啾。
　　小火花对新伙伴很感兴趣, 但对方似乎是和龙蛋挂钩的, 一天到晚都睡不醒。
　　气愤且小心眼的毛团，直接定下了小睡包的名字。
　　时光如白驹过隙。
　　狄芙尔身边的毛团一天天增多。
　　祂开始拥有越来越多的信徒，随着对自身权柄的掌握，神力也开始与日俱增。
　　在龙蛋孵化完成的这一天，尤菲米娅带着简单的行李，向狄芙尔辞行。
　　她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黑纱蒙着她的眼睛，却无法阻拦她求索的步伐。
　　狄芙尔问她：“尤菲米娅要去哪里呢？”
　　“去任何地方。”盲眼少女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保护狄芙尔、让你好好长大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咯。唔，虽然我没有养育神明的经验，在很多地方做得都不够好，不过，你已经变成很优秀的神明啦。”
　　“这些年来，我研究的法术已经差不多完善了，接下来，就是把它传授给大陆上的生灵了。”
　　狄芙尔知道尤菲米娅的抱负。
　　所以祂说不出挽留的话。
　　纯白的神明，偶尔也会有自私的愿望。
　　祂希望尤菲米娅可以永远陪伴在祂身边，成为祂的第六位眷者，和祂建立家人之外的羁绊。
　　但是，早在倾听信徒的愿望的时候，神明就已然知晓，一些“不合理”的愿望，是不必去实现的。
　　自由自在的、渴望将种子洒满大陆的蒲公英，若是拘束住她的自由，只会让灿烂的花朵枯萎。
　　金色的蒲公英，能够因为一阵微风，和白色的雪绒花在雪山上相依，已经是很奇妙的缘分了。
　　狄芙尔伸出手，给了尤菲米娅一个拥抱。
　　虽然大家都把祂当作年幼的妹妹看待，但祂的个子已经比尤菲米娅稍微高上一些了，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把盲眼的少女整个圈在怀里。
　　祂低下头，把下巴放在尤菲米娅的肩窝上，小声撒着娇：“那尤菲米娅要记得回来看我哦。”
　　“好。”尤菲米娅很自然地拍拍祂的背，“要照顾好自己，和其他神明说话的时候，不用把姿态放得很低，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都留了一份在小厨房里，伊迪斯也都学会了……”
　　她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长串，才露出一个笑来：“看来是我更舍不得狄芙尔一些。”
　　“但尤菲米娅还是会走。”
　　“当然啦，毕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嘛。”
　　“可以带上我吗？”
　　“真是的，这种撒娇话就不要说啦，呜哇，伊迪斯都要开始瞪我了。”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直到乌鸦叼着小火花，气势汹汹地扑到尤菲米娅的脑袋上。
　　可怜的尤菲米娅，被乌鸦扑到面门，仰着头后退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呱嘎！”乌鸦怒气冲冲地叫唤着。
　　它的寿命实在很长，以至于领地里的人私底下都在猜测，是不是尤菲米娅做了什么，把它变成了死灵乌鸦。
　　当然，没等尤菲米娅发现，这么说的人就会遭到一些无伤大雅的、近似于恶作剧的报复。
　　不是床头多了一只死虫子，就是被从天而降的一坨史莱姆糊住脑袋。
　　——对于乌鸦来说，天降史莱姆，大概是最残酷的刑罚。
　　像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教训，说闲话的人也无处说理，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时间一长，就没人再说乌鸦了。
　　甚至会恭恭敬敬地“上供”食物。
　　总的来说，乌鸦在这里的生活还不错。
　　尤菲米娅把它从脸上摘下来，神情有些无奈：“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呱呱！”
　　“啾啾！”
　　“唉，还是两个组团，跟着我出去环游大陆啊。”
　　说着，尤菲米娅自己便忍不住了。
　　她笑眯眯地看向狄芙尔：“我可以把小火花拐走吗？”
　　很显然，乌鸦本来就在她的出游名单中。
　　狄芙尔用艳羡的眼神看向乌鸦，又看看火啾。
　　紧跟着，祂衣服后面的飘带，被伊迪斯不动声色地拉住了。
　　眷者正在努力阻止神明。
　　总觉得放着不管的话，狄芙尔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比如说——
　　“尤菲米娅把我也带走吧呜呜呜。”
　　伊迪斯脸色大变。
　　狄芙尔眯起眼笑：“哎呀，骗到了。”
　　眷者的目光呆滞中带着一丝控诉。
　　神明伸出手，把尤菲米娅往外推：“好啦，尤菲米娅该出发了，等到天黑下来，外出的路可不好走。”
　　尤菲米娅抱着发热的毛团，顶着黑漆漆的乌鸦，朝祂挥挥手。
　　“我以冰霜女神的权柄，赐予你平坦的前路。”
　　“风雪不会侵袭你，月亮存在的夜晚，地上的霜露将会为你指明前路。”
　　“我以神明的身份认可你，我亲爱的尤菲米娅，你将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
　　神明低低地许下诺言。
　　连绵的雪山被神力抹平，转变为平坦的雪原。
　　冬日的朔风依旧刺骨，纯白的雪绒花伸展出脆弱的茎芽，点缀着蜿蜒向前的脚印。
　　在这之后，她们的交流方式，就变成了书信。
　　传信鸟是乌鸦。
　　它跑了两次腿之后，似乎就对自己跟着尤菲米娅外出的决定产生了怀疑，逐渐进入摆烂状态，每次都要收上一大批贿赂，才愿意往回送信。
　　——毕竟尤菲米娅的位置每时每刻都在变。
　　在某次的信件中，尤菲米娅提到，自己从亚特兰蒂斯拐了一个王族法师。
　　嗯，似乎还是那边的王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名为斯图亚特的王族法师，在遇到尤菲米娅之前，就已经通过她发行在大陆上的书籍，自学了一段时间的法术，甚至因此得到了好几位神明的注视。
　　顺带一提，亚特兰蒂斯这个国家，信仰的是时间之神。
　　作为王族，他也应该成为时间之神的信徒。
　　好在时间之神更在意漂亮的小王子，有弟弟当挡箭牌，斯图亚特的跑路计划相当顺利。
　　在尤菲米娅抵达亚特兰蒂斯的当天，他把自己打扮成落魄的法师，单独送上门了。
　　不巧的是，出城的时候，落魄法师被巡城的守卫抓了个正着，当场上演“王子殿下华丽转身”的戏码。
　　尤菲米娅在信中说，幸好之前看过不少闹剧，不然那时候恐怕要笑场。
　　狄芙尔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也觉得有点好笑。
　　但更多的，祂开始担心，自己在尤菲米娅心中的地位下降。
　　抱着微妙的争宠心理，她写信写得更勤快了。
　　为了调动乌鸦的积极性，祂也准备了更多食物。
　　肚皮滚圆的乌鸦终于引起了尤菲米娅的重视，在某一次的信件中，乌鸦带回了一块可以注入魔力的水晶，还附带上了使用说明。
　　尤菲米娅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点小瑕疵，但它再不送过来，我担心乌鸦就要飞不起来了。”
　　这是传讯水晶的雏形。
　　谁也不知道，这只是尤菲米娅为了哄好某位暗搓搓争宠的神明，花费了几个夜晚研究出来的作品。
　　直到黑塔建起，尤菲米娅成为生灵中首位登上神座的神明，祂们也依旧保留着各自的传讯水晶。
　　它其实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只能注入魔力，语言也是单向传输，只能通过留言回复，没办法做到即时交流。
　　但两位神明，还是乐此不疲地使用着它。
　　雪国覆灭的那天也一样。
　　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灾。
　　狂信者在暗处积蓄力量，使用各种手段，把所有的魔力涡旋强行改变，掀起没有尽头的风雪。
　　狄芙尔派出眷者，四处搜救雪国的子民。
　　祂独自镇守在宫殿中，把源源不断的神力输送给天空，希望能阻止那场可怕的灾祸。
　　但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神力也有无法企及之处。
　　神明也有无法改变之事。
　　神力耗尽时，狄芙尔没有等到平息的风雪，也没有等到回归的眷者。
　　狂信者举着火把，瓜分了祂的血肉，希冀成为霜月一般的眷者。
　　传讯水晶被谁的魔力微微点亮了。
　　神明的手腕上布满伤痕，脸颊上露出森森的白骨。
　　那些肉被片得很小，像是血色的鱼鳞。
　　纯白的游鱼贴着传讯晶石，小声抱怨着——
　　“尤菲米娅，我觉得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呼呼狄芙尔，不痛不痛qwq马上就打坏蛋！（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忏悔）


第149章 
　　“宫殿燃起了大火, 神明的眷者自各处返回，却只见到灰蒙蒙的、被烟雾笼罩的天空。”
　　“我的神明睡在倒塌的宫殿中，周围簇拥着纯白的雪绒花, 元素团围在祂身边，努力延续着祂的气息。”
　　“但我们是生灵，生灵怎么能拯救神明呢？”
　　“确切来说，连神明都没办法拯救神明。”
　　寒冷的雪夜, 冰霜巨龙回忆着往昔。
　　他抱着小可, 神色冷淡：“法神冕下接到传讯晶石的消息, 从黑塔匆匆返回，但也无力回天。祂在雪原停留了七日, 直到纯白的灵魂彻底归于高天之上——所有人都说冰霜女神的眷者疯了, 实际上, 最先疯的, 是法神冕下。”
　　“祂剥夺了所有狂信者使用法术的自由，又设下巨大的屏障，试图把所有伤害了狄芙尔的人千刀万剐。”
　　萨坎发现斯图亚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天性如此, 即便是关心, 他开口时也带着呛人的意味：“怎么，难不成你被教廷那帮人关糊涂了？把自己的神明都给忘了？”
　　这其中还有一段因缘。
　　斯图亚特为法神挡刀、成为英灵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作为外援，被光明教廷请去关闭深渊通道。
　　在某一次任务中, 他的魂体不慎被殒息沾染，光明教廷当场反水, 用圣器把斯图亚特封印了。
　　堪称背刺之王。
　　法神去交涉, 但光明教廷的人很死脑筋, 认定斯图亚特可能会成为深渊通道的锚点，便咬死了说法，怎么都不愿意把他放出来，至多就是让他保留自己的意识。
　　在斯图亚特魂体上的殒息彻底清除前，他都不能踏出圣器一步。
　　斯图亚特作为法神的眷者，一向与雪国来往密切。
　　他毕竟当过王子，还差点继承王位，政治素养很强，即便是站在“友方兼旁观者”的立场上，也可以提出许多建设性的意见。
　　虽然萨坎不愿意承认，但是，如果在那之前，斯图亚特没有被关进圣器的话，雪国的结局或许不会那么糟。
　　那些狂信者来自同一个氏族，他们是贵族的后裔，由于先辈的过错，他们成为了在雪原上游荡的氏族，在饥寒交迫之际，成为了冰霜女神的子民。
　　他们依旧保留着属于贵族的野心，普通的“子民”不是他们的期望。
　　法神的法术很枯燥，需要学习的内容太过深奥。
　　他们希望得到更简单的、近似于“不劳而获”的赐予。
　　——比如说，成为神明的眷者。
　　冰霜女神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祂和祂的眷者都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即便是家人，也拥有“拒绝不合理要求”的权利。
　　很明显，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祸根在那时就已经埋下，但大家都没有意识到。
　　如果斯图亚特在的话…他是不是可以辛辣地指出漏洞，让所有人远离那个悲伤的结局？
　　斯图亚特疑惑道：“屏障不是你设下的吗？”
　　英灵的神情没有作假。
　　他真切地为此感到不解，不仅仅是对屏障——
　　萨坎低下头，盯着小可的面庞，神情有些怔愣。
　　“我没有疯？”
　　……
　　【特殊场景：过去的余音 （已录入图鉴）】
　　【特殊剧情：冰雪与盲女的旧章（已录入图鉴）】
　　【特殊成就：历史的见证者 （已达成）】
　　【你见证了历史长河中封存的过去，但或许，还有一些未曾被记录的、被经历者所遗忘的记忆，尚且停留在某个角落中，落满灰尘。每一份记忆都是拥有者独一无二的宝藏，但侵吞者并非出自恶意——它们同样怀抱着守护某人的愿望，甘愿承担“被遗忘”的宿命。】
　　【任务：狄芙尔的遗民（进行中）】
　　【任务进度：80%】
　　戚晓睁开眼。
　　灵魂在外漂泊了很久，乍然回到身体，她感觉眼皮都有些沉重。
　　篝火燃烧着，木柴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感觉自己陷在一个冰冷的怀抱中，银色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侧边，袍子上落着白色的雪。
　　巫妖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
　　他靠坐在冰墙边，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揽着她，似乎是忧心她倒下去。
　　戚晓慢吞吞伸出手。
　　她被裹了好几层被子，几乎要变成一个“精灵球”。
　　有如此强力的物理保温法保障，她的手很暖和。
　　她试图把手覆盖在邬九的手上，还没有接触到，脸颊便被轻轻贴了贴。
　　邬九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是凭直觉行动。
　　他先把戚晓身上的被子拢了拢，手心在自己的长袍上随意蹭了蹭，又缩到身后。
　　“冷。”他小声道。
　　巫妖没有明显的冷热感，他只是担忧她又一次生病。
　　戚晓有些好笑。
　　但她不会推拒师兄的好意：“我睡了很久吗？”
　　“嗯，因为神魂离体的限制比较多，我担心你被困住，就没有挪动地方。”邬九道，“我用你有事下线当借口，搪塞过去了。”
　　他也是修士，自然能看出师妹当时的状态。
　　“然后你也跟着我一起‘下线’了？”戚晓脑补了一下其他人的想法，乐不可支，“他们肯定觉得我们有点问题，放着好好的安全区小床不睡，来这边当雪雕。”
　　“不过也没事，他们大概会以为是小情侣的奇怪浪漫。”
　　说到这里，戚晓才想到另一位队友：“棠棠呢？”
　　宋惊棠是最正统的光明牧师，技能面板一水的法系技能，在禁法领域受到的限制最多。
　　“惊雪上线之后，把她接回去了。”邬九道。
　　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也不好意思让女孩子陪着他们吹冷风，索性就找个借口，把队友都支开了。
　　他把话题带回正轨：“有查到什么吗？”
　　戚晓点点头，把自己看到的过去，慢慢讲述出来。
　　说完之后，她吐出一口气：“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脸上会有鱼鳞的纹样了。”
　　和迎城的“木头人”症状很相似。
　　——他们的祖先都分食了神明的骨血。
　　邬九：“不止。”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守在戚晓身边，有不少空余的时间去思考。
　　越是回忆村庄里的景象，他便越是心惊。
　　“你还记得六欲天的试炼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没头没脑，但戚晓记得还挺清楚的：“啊，我记得，那个搞骨科的试炼。”
　　六欲天在外的风评很不错，但在入门试炼上，一直被比较古板、自诩正道的仙门批判。
　　他们会把希望入门的弟子投到幻境中，精心捏造出一个与弟子感情深厚、年龄差不多、完美符合弟子幻想的同辈“血亲”。
　　弟子会和血亲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许多事、遍阅世间景色。
　　幻境会在最后，摆出一道选择题。
　　血亲中了一种特殊的毒药，需要弟子付出一双眼睛、半身修为，或是——
　　和血亲双修。
　　这个选择题很离谱，甚至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不少人事先探听过六欲天的试炼内容，但到了真正选择的时候，还是会犹豫。
　　一，幻境由六欲天构建，足够真实；
　　二，相处的过程中，血亲的种种举动，足够令人动摇。
　　六欲天在很久以前，是以妖修和大妖血脉为主的“域”，兄妹通婚并不少见，六欲天那位天子也险些娶了自己的妹妹。
　　大约是因为这个，他们很懂前辈手札中所说的“骨科”，有不少弟子都会败在这一道选择题上。
　　和血亲双修后，幻境的末尾，就是血亲生出一个长满鱼鳞的“小怪物”，把弟子一口吞了。
　　堪称梦魇级别的幻境试炼。
　　据说某位弟子回去之后，看到自家妹妹，当场痛哭流涕，跪下直言自己是个混蛋，活生生把自己吓死过去了。
　　戚晓恍然：“六欲天架构幻境时，并非毫无依据？”
　　邬九点头：“虽说他们还保留着内部通婚的传统，但一般都是纯血之间联姻。和人族通婚后，那一支妖脉就会自觉把位置让出来——或许，类似的症状，他们已经遇见过了。”
　　“妖族同姓通婚，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天赋、甚至提纯血脉。”
　　“人不一样。人的可塑性很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不稳定’。”
　　“难怪。”戚晓发散了一下思维，“萨坎不能亲手杀死这些狂信者，所以他用屏障把大家罩起来…一代代地延续下来，他们身上的残缺也达到了最高点。”
　　推到这里，事件的脉络差不多就清晰了。
　　戚晓从厚厚的被子茧里扑腾出来，伸了个懒腰：“走吧，叫上大家，我们去打个活动。”
　　邬九一愣：“什么活动？”
　　戚晓伸手敲敲空气：“不发个任务吗？这个流程肯定要加个任务啊，玩家看完剧情，正好是最生气的时候，不给几个小怪打打，就只能生闷气了。”
　　邬九：？
　　戚晓面不改色：“既然都用我们的视角当探路者了，肯定需要听一点玩家反馈嘛。话说回来，别的游戏三天两头问卷调查，《神座》似乎一次都没有发过。一个游戏嘛，多听点玩家意见才能进步，可不能因为市场上没有竞品，就固步自封。”
　　邬九：……
　　好家伙。
　　也不是头一回见识师妹的口才了，但他每一次都会感到震撼。
　　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任务面板无声跳了出来。
　　【限时任务开启。】
　　【任务描述：狂信者的后代，继承了先辈肮脏的血液。他们杀死了霜月的后裔，背弃了神明，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叛徒，请代替受法则制约的最后眷者，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任务内容：击杀红名NPC。】
　　【奖励：击杀一名红名NPC，金币＋0.5（包括协助NPC击杀数）。】
　　【请不要误会，没有歧视的意思——我是说，红名的各位，一个金币都不值。】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是笨蛋qwq刚才不小心把自己锁在码字软件里了，试了好几次，最后才想起来，还有关机重启这个选项qwq（抱起铁皮脑袋开始碎碎念）


第150章 
　　戚晓被后面的补充逗得笑出声。
　　邬九无奈：“情绪也到位了, 现在去做任务吗？”
　　戚晓：“不着急，做好事的时候，总要让受益人看到吧？我们可不当无名英雄, 要是被顶替了功劳，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外来者了。”邬九叹口气，老老实实地点开面板, “我用言灵？”
　　戚晓把被子收到储物手环中, 站起身, 又伸手把邬九拉起来：“先去和棠棠他们汇合。”
　　“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开，我们得去找火啾, 不, 小火花问问。”
　　冰霜女神的幼年体, 几乎是和小可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究竟是转生, 还是冰霜女神并未死亡、“缩小”并遗失了一部分记忆，成为小可？
　　“转世和本体，还是存在很大区别的。”戚晓道。
　　修仙界中, 也不乏寻找早逝道侣的转世, 并与其再续前缘的。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说过，但戚晓一直都觉得，这种做法很奇怪。
　　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是容器，记忆与情感则是填补容器的染料。
　　不同的染料配比会调和出截然不同的色彩, 与之相对应的灵魂，真的会一成不变吗？
　　邬九轻轻应了一声。
　　他很快便理解了师妹的想法, 稍稍侧身, 挡住迎面吹来的风雪。
　　“走吧。”
　　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 途径聚居地时，还发现这片区域已经被贴心地标注出了红名NPC点位，非常适合查漏补缺（斩草除根）。
　　那场大火已经被扑灭了，村庄中依旧弥漫着焦糊味，还有某种接近腐烂的气味。
　　烧伤的村民或躺或卧，捕捉到他们的身影时，或是发出充满恐惧的哀嚎、或是言辞激烈地咒骂着，像是一群黑色的告死鸟。
　　戚晓没有理会，只是把手按在弓弦上，周围的声音便识趣地隐匿下去了。
　　之后的一路还算安稳。
　　突然出现的限时任务，一看就很有“小精灵风格”，几个队友站在木屋的门口，远远地朝他们挥手。
　　宋惊棠满脸都写着好奇：“晓晓你不是下线了吗？怎么又找出来一个限时任务？”
　　戚晓：“唔，和策划合理沟通？”她耸肩，“游戏链接的是我们的精神体，负责管理的系统，应该也可以即时反馈玩家的状态和行为。”
　　宋惊雪站在边上，盯着她看了片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般的全息游戏不是链接精神体，而是直接作用于我们的脑域，《神座》算是例外，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这番话有些意味不明，戚晓抬起眼，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自然道：“刚进游戏的时候，不是有个中转站吗？我们的精神体都会出现在那里啊。”
　　宋惊雪恍然：“我都快忘记了。”
　　他没有继续追问，方才乍然显现的紧绷感，像是戚晓的错觉。
　　戚晓皱起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宋惊棠，悄悄往师兄身边挪了一点。
　　邬九：？
　　他注意到了对话中潜藏的暗流，却不太清楚其中的根源。
　　戚晓压低了声音：“师兄，你线下和惊雪聊过天吗？”
　　她记得邬九和宋惊雪交换过通讯号。
　　邬九：“只有最开始加好友的时候，稍微聊了两句。我们现实里都有各自的工作，没什么空闲时间，反正游戏里是组队冒险，总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他停顿片刻，终于品出一点风雨欲来的意味：“他发现了？”
　　邬九在联盟大学还是挺有名的。
　　——像他这样，一个人兼顾好几门学科的老师很少。
　　倒不是联盟大学请不起老师，而是他擅长的东西本就冷门、甚至还有近乎失传的，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由于课程太过广泛且频繁，他当上老师没多久，就被迅速眼熟了。
　　还没有和师妹重逢的那段时间，他正在找人的消息也是满天飞。
　　想到那张被许多学生看到的画像，还有他近些年来对禁区毫不掩饰的兴趣，邬九抿起唇，神情有些难看。
　　如果查消息的人有心…或许会查到，师妹身在禁区。
　　禁区是禁止连接星网的，可以与外界角落的通讯设备，也在收缴的范围内。
　　如果师妹被告发…相当于，她又要再一次失去音讯。
　　戚晓：“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她好笑道，“我身上除了这一点之外，也没有其他值得诟病的地方了，你也一样，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受害者。”
　　“如果宋惊雪真的查到这一层，他现在对我更多是试探的态度。在确认我的立场前，他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这次的剧情结束之后，我会找他聊聊。”邬九顿了顿，“线下。”
　　他刻意没有压低声音。
　　如果按照游戏里的时间来算，他们已经一起冒险了很久，是值得托付信任的队友。
　　初期的隐瞒是形式所迫，至于现在——
　　为了把晓晓从禁区救出来，他需要更多的助力。
　　宋惊雪注视着他们，眸光平静。
　　片刻后，他点头应下。
　　达成共识后，戚晓就不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了。
　　——左右她也出不去禁区，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宋惊棠倒是很开心：“要面基吗？正好，快到古蓝星的新年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你还在恢复期，这段时间有不少精神力等级突然提高的，有可能是沙暴中存在着未知物质，最好不要出门。”宋惊雪道，语气很温和。
　　宋惊棠却听明白了：“好吧好吧，那哥哥记得——算了，哥哥不来也行，晓晓要来看我哦。”
　　她从旁边挤过去，抱住戚晓的腰身，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某种乖巧讨食的小动物。
　　戚晓瞟了宋惊雪一眼。
　　她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我总觉得惊雪会阻止我。”
　　宋惊棠：“不会的！哥哥没有那么小气！到时候我让哥哥去接你！”
　　全然没有把自家哥哥卖掉的自觉。
　　戚晓微笑：“那就拜托惊雪了。”
　　宋惊雪：……
　　妹控的软肋当然是自家妹妹，有这么一个奇妙的“助攻”在，他就是打算独善其身，也得趟浑水了。
　　哪怕偶然间得知的消息可以确保真实，他也不免产生了怀疑——
　　这样欠揍的人，真的会是被实验室放弃的失败品吗？
　　宋惊雪发出心累的叹息。
　　他剜了破晓一眼，决定把之前产生的种种猜忌粉碎。
　　这种人如果是反派的话，早就跳出来把所有人气死了！
　　气氛莫名其妙地缓和下来，戚晓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火啾去哪里了？”
　　她看向非白。
　　非白正趴在宋惊雪的头顶。
　　注意到往自己头顶汇聚的目光，宋惊雪的脸更黑了。
　　非白鳞翅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宋惊棠依旧秉持着“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古蓝星观念，让他呆在宋惊雪的头顶上，安心休养。
　　宋惊棠注意到自家哥哥的情绪，小声安慰他：“没事的，哥哥，非白不是绿荫之龙。”
　　宋惊雪：“谢谢你，妹妹，但我没有老婆，所以顶的龙是什么颜色，问题其实不大。”
　　堪称兄友妹恭。
　　其他人就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情绪了，纷纷发出嘲笑的声音。
　　非白待得也有点心虚。
　　他不太擅长拒绝女孩子，根本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
　　察觉到宋惊雪几乎要变成蘑菇的阴暗情绪，他默默动了动鳞翅，打算挪个位置。
　　戚晓伸出手，把他拎到自己的兜帽里：“火啾呢？”
　　非白：“被萨坎带走了，小可也被他带走了。”
　　“这样啊，看来他自己意识到什么了。”戚晓点头，“那就不着急了，我们先去做限时任务。”
　　宋惊雪：“他意识到什么了？”
　　他被现实里的事务拖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偶然间发现的秘闻，眼下整个人都在状况外。
　　戚晓：“冰霜女神可能没死，也可能转生了，我在过去所看到的、没有完全掌握自身权柄的冰霜女神，和现在的小可，长得一模一样。”
　　她把过去的一切，完整叙述了一遍。
　　宋惊雪拧起眉，最先提出的是质疑：“那也很奇怪，如果长得一样的话，萨坎为什么会没发现？”
　　“这就是我找火啾的原因啊。”戚晓拉开任务面板，“任务进度变动了。”
　　她一字一句地念出跟在后面的提示：“每一份记忆都是拥有者独一无二的宝藏，但侵吞者并非出自恶意——它们同样怀抱着守护某人的愿望，甘愿承担“被遗忘”的宿命。”
　　宋惊棠：“晓晓觉得，是火啾使用了大家失去的记忆，把冰霜女神救了回来？”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说法，在神明的概念中，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所以，不管是哪种体系的神明，都很热衷于颂扬自己的诗篇、展现自己的权柄，让信众为自己建起庙堂。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也是在强化记忆。”戚晓道。
　　“逆推一下，存在感，或者说，相关的记忆，也可以成为神明复苏的前提。”


第151章 
　　“这个观点…很新奇。”
　　斯图亚特按住眉心, 神情带着几分恍惚：“我还记得冰霜女神，知道祂是我的神明最好的朋友，但是…有关祂的样貌和喜好, 我没有任何印象。”
　　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布料，边缘部位被人裁剪出几个缺口，时间让这块布料变得很长、层层交叠，将这些漏洞掩盖了起来。
　　但当自身认识到缺憾, 掀开层层的布料, 所思所想便能迅速地对应, 发现其中的不和谐之处。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疏漏，他怎么会现在才意识到？
　　戚晓：“还有一种有关灵觉的说法。当生灵对未知的存在, 比如神明、深渊没有任何认知的时候, 规则会为他生成一层保护膜, 这层保护膜会帮助他无意间避开很多麻烦, 以维持身为‘普通生灵’的脆弱感知。”她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所以才会有好多不相信孩子幻想的大人，他们不是缺乏童心, 而是灵觉很低, 为了保护他的精神值，保护膜会帮助他过滤许多不合常理的存在。”
　　宋惊棠：“这种说法我也在教廷的书籍中看到过。一旦生灵意识到未知的存在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天生便是灵觉很高的状态，保护膜就会破裂, 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物，会更频繁地出现在生灵身边。教廷偶尔会接收一些陷入深梦、经常性胡言乱语的病人, 病因一般都在他们自己身上——为了追求无法被满足的愿望, 擅自去窥探未知的存在, 导致保护膜碎得很彻底。”
　　这是很相似的概念。
　　斯图亚特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和萨坎身上，都存在着保护膜？”
　　戚晓：“其他和冰霜女神相关的存在，应该也一样。虽然不知道元素团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们，来到这里之后，除了火啾之外，就没有发现其他的元素团吧？有关火啾的记忆，你也完全没有印象，实际上，它当初是跟在冰霜女神身边的，和乌鸦一样。”
　　斯图亚特是最早跟随法神的眷者，他还记得乌鸦，会下意识地对001好，却遗忘了同样是同伴的火啾。
　　斯图亚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努力地想要去想起些什么，但有关元素团的一切，似乎都只有书面上的资料，剩下的便是一片虚无。
　　像是他的魂体，也像是彻底剪碎的布料，根本无法拼凑出有关过去的蛛丝马迹。
　　戚晓仔细端详片刻：“看来是很奇妙的力量。”
　　她打了个响指：“想不起来也不用硬想，没猜错的话，萨坎应该也意识到什么了，所以才会把火啾和小可一块带走。现在的话，我们先去教训一下那些狂信者。”
　　宋惊雪：“不知道为什么，跟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自己待的不是主角团，而是反派后备役的错觉。”
　　他吐槽道：“斩草除根，你向来是有一手的。”
　　戚晓骄傲道：“保持欠揍人设，还能安稳当上主角，除了过硬的实力与智慧的头脑之外，就是随时随地补刀的优良习惯了。”
　　宋惊雪：“真亏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啊。”
　　宋惊棠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开始和晓晓争锋相对了，她挽着精灵的胳膊，有些茫然。
　　戚晓：噗嗤。
　　她把身边的小牧师送回剑士身边：“行了行了，酸味都快溢出来了，得亏现在没有网线，不然我都爬你顺着网线过来打我。”
　　宋惊棠恍然大悟，大度道：“哥哥放心，我最喜欢的还是你。”
　　宋惊雪莫名其妙背上一口黑锅，又不能把自己得知的消息说出口，最终只能咽下这个苦果。
　　他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也很喜欢棠棠。”
　　戚晓：“做任务吗？”
　　她惯例问了一声，直接转身，往聚居地走去。
　　邬九紧随其后，非白窝在她的兜帽里，头上顶着缩成一团的001。
　　斯图亚特犹豫片刻，到底没有跟上去：“我在这边等萨坎。”
　　001回头往他那边看。
　　戚晓：“001想要陪着斯图亚特吗？”
　　她看出了小乌鸦的犹豫。
　　001用毛绒绒的脑袋，贴贴戚晓的下巴：“小斯看上去很难过。”
　　它小声道：“001吃了他不少东西，所以小斯是好朋友！小斯很孤单，001可以过去吗？”
　　戚晓：“001不用问我的意见哦。”她笑着摸摸小乌鸦的脑袋，把它抛向孤单的英灵先生，“001不是我的附属品，只需要遵循自己的心意，做一只快乐的小乌鸦。”
　　小乌鸦扑腾着翅膀，飞向虚幻的魂灵。
　　宋惊雪把妹妹横抱起来，快步跟上：“做。”
　　宋惊棠缩在他怀里，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哥哥，我自己能走。”
　　“这样快一点，教廷的制服不太适合在雪地上赶路。”宋惊雪往旁边看了一眼，“破晓，被子还有吗？”
　　光明教廷所在的区域气温偏高，制式长袍一般只垂到小腿的位置，配套的鞋子自带敏捷加成，但并不适合在雪地中行走。
　　全息游戏的拟真度很高，现在技能版全被ban的也只有宋惊棠一个，他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戚晓取出一双长靴：“我猜你在找这个。这是兽人族那边买来的装备，没什么大用，但是里面加绒，可以自动变大变小。”
　　“兽人不是不会魔法吗？”宋惊棠探头去看。
　　“西塞罗研究出来的奇怪装备，本来是打算当成特产的，但是还不如毛球挂件受欢迎。这东西滞销，我临走的时候就买了一点，就当友情支持了。”
　　宋惊雪：“虽然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你真的什么都买啊。”
　　作为早期全靠妹妹接济的贫穷剑士，他忍不住产生了一点艳羡之情。
　　宋惊棠接过长靴，眉眼弯弯：“谢谢晓晓。”
　　【您获得队友：破晓的赠予。】
　　【物品简介：一双来自兽人族的长靴，当然，也可以把它当成关系破冰的信号——隶属于自由领默西迪斯的半兽人，终将在领主的带领下，找回自己血缘中的羁绊。他们正在努力磨合，这双靴子就是很好的证明。要知道，兽人族可不擅长做靴子。】
　　穿在身上的装备是可以一键换下的，她把长靴换上，挺高兴地晃了晃腿：“真的很暖和！”
　　长靴正好包住小腿，宋惊棠扶住哥哥的小臂，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走吧走吧，你们打怪，我在外面堆雪人。”
　　她很有自知之明，技能板全灰的情况下，就不要上去凑热闹了，不然还得让队友分心保护。
　　他们是边说话边赶路的，眼下已经抵达了聚居地的外围。
　　戚晓想了想，把兜帽里的非白掏出来，放在宋惊棠肩膀上：“那小黑留在这里。”
　　宋惊雪看得眼皮狂跳：“他为什么不变人？”
　　戚晓挺奇怪地看他一眼：“可以变啊，但人形你看了不会更头疼吗？”
　　宋惊雪默默闭嘴。
　　戚晓：“没事，小黑能照顾好棠棠的，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别看他平时磕CP起劲，实际上一跟女孩子说话就脸红。”她给出辛辣的点评，“比小命更严重一点。”
　　邬九无辜中箭。
　　他垂下眼，小声道：“我不会对其他女孩子脸红。”
　　戚晓：“嗯嗯，你只对我脸红，小黑被遗传得更严重一点。”
　　非白待在宋惊棠的肩膀上，莫名感觉有点悲伤。
　　他作为龙族幼崽，似乎已经完全成为精灵和巫妖的孩子了。
　　这是什么父母亲交流啊！
　　安置好“休战成员”，戚晓取下身后的弓箭，展开神识：“跟紧我。”
　　精灵脚尖一点，在半圆形的建筑物上短暂落脚，如同兔起鹘落一般，很快便抵达了内部。
　　她站在冰屋的顶端，回身往后看：“之前的大火导致冰面有些凹凸不平，可以当成落脚点，要是上不来的话，我这里有机械翼。”
　　宋惊雪看看巫妖身后的骨翼，再看看以敏捷著称的精灵，抹了把脸，诚恳道：“司命，菜菜，带带。”
　　他不太想用摔死的方式回到复活点。
　　宋惊棠笑眯眯看戏。
　　她从背包里摸出一套完整的桌椅，慢吞吞坐下。
　　非白自觉飞到桌子上，身边被放了一盘小巧的点心。
　　宋惊棠朝他眨眨眼：“教廷特供的鲜花酥，味道还不错。”
　　小龙崽伸出爪子，默默摸了一个，往嘴里塞。
　　比起这边的岁月静好，宋惊雪那边就显得有些凄惨了。
　　他拒绝公主抱的方式，最终邬九像是扛麻袋一样，把他带了进去。
　　被放下来的时候，他的脸都是青的。
　　【您的队友：糖果超甜 正处于眩晕状态。】
　　【负面状态眩晕：玩家视野缩小，行动力、敏捷度下降，生命值在脱战后无法进行自然回复。】
　　戚晓：“我听说过晕车的，还有晕骨翼的吗？”
　　她一边嘲笑，一边摸出一瓶药剂：“缓释药剂，解除负面状态的。”
　　宋惊雪拔开木塞，神情萎靡：“我才吃完饭。”
　　他朝戚晓伸出手：“这个药剂效果还不错，有增加效果命中的药剂吗？”
　　戚晓的药剂都是根据雨的手札调配的，配比精确，见效很快。
　　她在储物手环中翻出来一瓶药剂：“有。不过是雨做的试验品，之后大概会有一点奇怪的副作用。”她回忆了一下，诚恳道，“当时没有精灵愿意当实验品，所以副作用不明。”
　　宋惊雪：“好的，到时候麻烦抢救一下我。”他一口喝完药剂，看向周围无声聚拢的村民，“啊，被发现了。”
　　“废话，我们闹出来的动静还不够大吗？”戚晓叹口气，缓缓拉开弓弦，金绿色的光箭在瞬息之间成形，“老实说，遇上这种碾压的局面，我们确实更像反派一些。”
　　“不过嘛，就当惩恶扬善了。”
　　光箭化作千万缕流光，向狂信者的后代疾射而去。
　　邬九：“背叛了冰霜女神的信徒，被精灵的箭矢射中，但这并非是致命伤。”
　　“他们哀嚎起来，鱼鳞般的肌肉自他们脸颊上脱落。”
　　【判定成功。】
　　“好像没我什么事啊。”宋惊雪拎着长剑，用剑刃劈倒试图冲上来的村民。
　　猩红的血液溅在他的脸颊上，青年墨发高束，状若修罗：“不用担心，直接死的话，太便宜你们了。”
　　被动技能剑下留人
　　随机触发，使用长剑攻击时有一定几率无法将敌方血条清零。
　　【提示：药剂作用下，被动技能的效果将达到100%，请玩家小心应对您的对手，谨防背刺。】
　　村民颤颤巍巍地跪坐在地上，目光中充满憎恨、绝望与恐惧。
　　戚晓微笑起来，精灵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也像是随手拨奏的美妙乐声。
　　落在村民耳中，却像是宣判死亡的丧钟。
　　“对啊，至少得要千刀万剐呢。”


第152章 
　　狂信者的后代继承了来自先辈的罪念, 同样也继承了流淌在血脉中的诅咒。
　　诅咒为他们带来肢体上的残缺、鱼鳞般的肌肤，将他们学习法术的途径彻底堵死。
　　面对真正经历过生死的冒险小队，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戚晓打到一半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百无聊赖地坐在冰屋上方，时不时拨弄一下弓弦补刀，剩下的全权交给勤勤恳恳砍人的宋惊雪。
　　有邬九在，再加上叠满的被动技能, 青年砍人的动作再恐怖, 也不会把人彻底杀死。
　　精灵点点耳边的蛇形耳坠。
　　忒狄斯之诺被接通, 她轻声道：“宋惊雪似乎很习惯杀人。”
　　虽然游戏会对一些不健康的词汇进行屏蔽，但并不会和谐一些血腥暴力的场景。
　　举个最近的例子, 叶出场的那个宣传片, 充斥的全是暴力美学。
　　全息游戏主打的就是真实感, 和市场上许多游戏都会强调“打击感”一样, 《神座》也很注重战斗时的感官体验。
　　由于游戏明确规定，不能主动对NPC出手，玩家在早期, 对付的一般都是各种低等级的小怪, 顶多就是感叹一下游戏很真实。
　　玩家真正杀死“人类NPC”，是从迎城副本开始的。
　　即使对付的是异化的狂信者，不少玩家在杀死他们时，还是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甚至有不少人因此弃游。
　　毕竟, 联盟已经统一了很久，虽然需要面对恼人的沙暴和可怕的星兽, 但整体已经进入了平稳发展的阶段。
　　有完整的政策法规和福利政策, 不论是上层区还是下层区, 大部分合法公民都是被保护的对象。他们拥有作为公民的权利，只需要定期交税，用以维持各大军校的训练开支。
　　没有天赋的公民是纳税人，拥有天赋的公民在觉醒后，就会被研究院记录在档，拥有基本的自理能力后，就会被拎出来，在专门的学校学习，为考入各大军校作准备。
　　也不是拥有天赋就必须要进入军校，考试就是最后一道门槛，如果不愿意从事危险工作，大可以在最后一门弃考。
　　有人向往安逸平静的生活，有人追求刺激、追求保护与理想，有联盟政策从中调和，两方都维持着完美的平衡。
　　这也导致了一点。
　　军校的学生十几岁就开始在前线磨砺、狩猎星兽，普通公民直到老死都不曾见过血。
　　而有时间玩游戏的…恰恰也是普通公民。
　　要知道，军校生的日常很忙，课业排满、不时要实战训练。
　　——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只有专门的训练室需要花费基础的保养费用，这些钱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出自纳税人。
　　既然都用了人家的钱，至少也得给出相应的态度，军校生的繁重课业，都是为了“保护”。
　　纳税人给钱，他们保护纳税人，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因为这一点，最开始，有军校生出现在游戏里，还在星网上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说什么“拿着纳税人的钱来玩游戏”“玩物丧志”，各种批判的声音应有尽有。
　　直到各大军校派出代表人，证明游戏中的实战训练可以作用在现实中，这种声音才小了下去。
　　虽说军校生见过血，但他们对付的大多是星兽，很少会有杀人的机会。
　　毕竟…联盟的福利政策还不错，很少有人吃饱了没事干，做那种穷凶极恶、需要当场处死的坏事。
　　所以，大部分人来到拟真度极高的《神座》，杀人的时候，都需要做一点心理建设。
　　但宋惊雪看上去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虽说他拿剑的姿势很古怪，但戚晓能看出来，那是最省力的姿势，而且他每次砍人的时候，剑刃的角度都会有轻微的偏移——那会让他更顺畅地把剑刃嵌入骨骼的缝隙中，制造出来的伤口很吓人，却又不会致死。
　　邬九用完言灵术，便站在边上摸鱼。
　　听到戚晓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看了一眼，退到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
　　“前段时间，我发现星网在检修阶段，会出现一个漏洞。”他没有接话，反倒谈论起另外一个话题，“用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去击打，屏障就可以短暂地扩出一个缺口。”
　　戚晓抓住了关键点：“师兄，你的精神力不够？”
　　邬九：“粗略计算了一下，至少需要三个S级——精神力是无法用不同阶的等级来堆积的，以量取胜的做法也不可行。”
　　“我的神识已经恢复了，禁区里不能检测精神力等级，但应该也差不多。”戚晓道，“剩下一个…小黑才过来，先排除他。”
　　她顿了顿，看向下方面无表情砍人的青年：“师兄这么说，是因为他就是个现成的S级？”
　　邬九笑了起来：“唔，算是意外的发现？”
　　“你手里的光脑，来自联盟大学的一个学生，他因为在联赛上故意杀死队友，被流放到禁区。他所在的家族很有钱，贿赂了负责人，让他把游戏专用型的光脑带进了禁区。”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进游戏，就被星兽吞了，还没绑定用户的001被我捡到了。”戚晓头一回听说这个前因，“虽说这人是个坏蛋，不过阴差阳错，也帮了我。”
　　邬九：“我也这样想，所以打算暗地里照拂一下乍然失去继承人的路家，结果却发现，路家死了很多人。”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被暗杀的，但是对外都制造出了各种各样的死因。因为这件事太过蹊跷，我就动用了一点关系网，查到了很有趣的资料。”
　　“被杀的路家人都做出了很多坏事，但仗着家族的财富底蕴，一直都买通人为他们顶罪——由于这个交易是双方自愿的，追求民主的联盟法并不能对他们作出惩罚。”
　　“早在很久以前，为了应对类似的、踩着高压线的行为，联盟内部就衍生出了一个特殊的职业，‘守序者’。”
　　“守序者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是规则和秩序的维护者。”
　　“绝对中立，最在意的人或事物会由联盟直接接管——名为保护，实为防止守序者立场偏颇的砝码。”
　　“守序者会负责一些无法被联盟法审判的‘不公正’。”
　　邬九道：“上一代的守序者因为立场偏颇被罢免，这一代的守序者，因为身份问题，还在联盟高层引起过震动。”他想到自己查出来的内容，神情有些微妙，“据说是联盟领袖流落在外的孩子…还自带一个纯血的、患有基因崩溃的妹妹，他的妹妹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是他最在意的人。在他自愿成为守序者后，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成了他的未婚妻，在疗养院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戚晓：？？？
　　好家伙。
　　“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兄妹终成有情人？”她赶紧从储物手环中摸出一杯甜柑茶压惊。
　　这信息就差指名道姓了，戚晓再看底下的宋惊雪，都觉得不太对劲了。
　　邬九无奈：“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妻，高层的人觉得，比起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是未婚妻的分量更重。”
　　戚晓：“太怪了，再听一点。”
　　她满脸都写着“快给我吃瓜”。
　　邬九：“没有了，我能查到的信息只有这些。不过，从他之前审判的对象可以判断，他的精神力肯定有S级。”
　　兢兢业业砍人的宋惊雪并不知道，他的马甲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
　　两个队友在旁边摸鱼聊天，饶是他体力再好，也觉得有点疲惫了：“聊天的话，带我一个？”
　　戚晓：“惹，不和搞骨科的聊天。”
　　宋惊雪一愣。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着邬九，阴森森磨牙：“你私底下调查我？”
　　邬九一脸镇定：“偶然间的发现罢了，和你一样。”
　　双方掌握的筹码一致，局面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要说完全交付信任，倒也未必。
　　但他们知道彼此掌握的消息，并且展露出了自己的态度，就已经足够了。
　　宋惊雪似乎是想要反击，话刚要说出口，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郁闷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砍怪。
　　戚晓：“师兄，他好可怜哦。”
　　邬九面不改色：“师妹，你没有笑成这个样子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戚晓笑得愈发欢快。
　　雪原上方响起鳞翅拍动的声音。
　　雪花如同纷飞的棉絮，被狂风卷起，打在狂信者惊惶的脸上。
　　远方的天际，巨大的阴影正在飞速靠近。
　　她关闭忒狄斯之诺，从冰屋上方跳下来：“差不多了，把言灵术解除吧。”
　　邬九点点头。
　　漂浮在空中的字符无声散去，精灵拉紧弓弦，金绿色的流光化作千万支箭矢，在狂信者的心口/爆裂。
　　白色的发尾被炸开的血雾波及，她皱着眉，往巫妖身边靠。
　　银发的巫妖拿出一块湿布，开始帮她擦拭发尾的血渍。
　　萨坎降落在雪原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盯着戚晓看了片刻：“堕暗种？”
　　戚晓：“这话可不礼貌，我帮了龙先生很大的忙，不是吗？”
　　“生命女神的眷族都很心软。”萨坎直言道，“这种堪称冷酷的事情，在精灵族，只有堕暗种、还有独立出去的月光精灵会做出来。”
　　戚晓：“就当我是个怪胎吧，对恶人仁慈，不也是在对受害者行凶？”
　　她简单带过这个话题：“龙先生乍然拜访，是有事情要做吗？”
　　“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众神的气息，你挂在腰上的那把竖琴，是至高赞歌。”萨坎道，“把它借给我。”
　　戚晓诧异抬眼：“可以先问一下，您打算做什么吗？”
　　“我想要看看真相。”
　　萨坎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我的记忆缺失了一块。”
　　戚晓思索片刻，取下至高赞歌。
　　她没有递过去。
　　“很危险，由我来指路吧。”
　　“有关你们的过去，我有所了解，可以编织出对应的诗篇。”
　　作者有话说：
　　放一些小雪想说的话：
　　你们的基因片段还是来自一对双生子呢！
　　嗯，小雪很有礼貌，觉得有关实验室的内容是两个人的痛点，但晓晓的态度……大概率是“什么，更刺激了”。
　　遇到了奇怪的屏蔽词！（托住铁皮脑袋开始思考）


第153章 
　　“扎根于雪山的纯白花朵, 冰雪铸成祂的权柄，霜月点缀祂的威仪，”
　　“在高山尚未被朔风吹散前, 祂曾是依附于崖底的小小幼苗。”
　　“盲眼的少女拾起祂，漆黑的乌鸦为祂指路，彩色的生灵簇拥着祂。”
　　“不必为未来烦恼，我会守护狄芙尔长大。”
　　“少女笑着许下诺言, 乌鸦与毛团各自诉说。”
　　“这是名为狄芙尔的神明, 最初所拥有的事物。”
　　“尚且稚嫩的幼苗尽己所能, 成为雪山的神明。”
　　“信众笑着为其献上花朵，纯白的雪绒花成为关联的纽带。”
　　“我很喜欢这些花朵, 请向我许愿吧。”
　　“神明希冀为自己的信众做些什么。”
　　“请神明大人尝尝新做成的糖果。”
　　“信众没有索求任何事物。”
　　“纯白的神明, 可爱的神明, 被信众视作家人的神明。”
　　“祂为雪山的居民所爱戴, 有关雪绒花的歌谣被孩童唱响。”
　　“贵族小姐带来漂亮的宝石花，尚未收到工钱的矮人紧随其后。”
　　“神明拾起来自死灵之海的骸骨，忠诚的不死族挥舞着镰刀, 为人族的剑士设下考验。”
　　“来自冰雪洞窟的龙蛋绽出裂纹, 新生的霜龙攀上神明的头顶。”
　　“他们饮下金杯中的血液，成为拱卫神明的月亮。”
　　“和平终结于前贵族的阴谋。”
　　“他们曾是流浪的、被驱逐的贵族，神明为他们提供安身之所，他们却希冀得到属于霜月的力量。”
　　“神明拒绝了他们无理的要求，贪婪的贵族为欲望所驱使, 在暗处酝酿灾祸。”
　　“雪国掀起无边的风雪，眷者应神明的心愿, 前往各处搜救子民。”
　　“神明独自镇守于空旷的宫殿中, 贵族举起火把, 成为面目可憎的狂信者。”
　　“纯白的花朵，纯白的游鱼，纯白的神明。”
　　“祂的骨血被狂信者瓜分，赠予眷者的金杯成为骨血的容器。”
　　“祂的求救引来掌管法术的神明，曾养育祂的盲眼少女。”
　　“盲眼的神明看不见地狱般的景色，但祂听见了游鱼微弱的呼吸声。”
　　“神明无法挽回游鱼。”
　　“哀伤的怒火席卷了雪原，召回四散的眷者。”
　　“来自黑塔的神明，剥夺了罪人学习法术的自由，又在雪原上方，布下永不消散的屏障。”
　　“忠诚的霜月决定追随神明而去——被雪灾殃及的国度早已不适合居住，这里不再有雪国的子民，只有永远的罪人、以及失去神明的眷者。”
　　“半神接下神明的权柄，将最小的月亮推出核心。”
　　“小小的月亮，小小的花朵，一同陷入漫长的沉睡。”
　　精灵拨弄着琴弦，本该结束的音节微微一顿，改换成轻快的拨奏声。
　　“但这并非是故事的结局。”
　　“彩色的生灵曾被神明赋予生命的意义，记忆为雏形、遗忘为代价，它们为所有夭折的花朵留下新生的幼苗。”
　　“请听，这是属于冰霜之神的诗篇。”
　　“亦是有关神明、眷者与子民的诗篇。”
　　霜白色的雪花悠悠落在精灵身侧，映在她翠色的眼眸中。
　　她朝萨坎伸出手。
　　精灵的长发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萨坎恍惚了一瞬，把手递了上去。
　　碎星在漩涡中无声流转，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静，像是加载延迟。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师姐！接住！”
　　小可拉着非白的爪子，被它用力甩了过来。
　　萨坎一愣。
　　戚晓不动声色地挡开他，稳稳接住小可。
　　她诧异地看向萨坎：“回老家不带上神明？你是打算谋权篡位吗？”
　　萨坎：？
　　他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传送通道是去往哪里的？”
　　戚晓：“众神之殿啊。”
　　她低头问小可：“我们可以去吗？”
　　小可点点头。
　　漩涡的旋转速度逐渐加快，戚晓伸出脚，绊倒试图往外冲的萨坎。
　　眼前的场景飞速变幻，萨坎作为眷者，在得到神明的许可后，是可以进入众神之殿的。
　　他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瞪了戚晓一眼，下意识地往周围看。
　　没有往常冲上来摸他的众神，只有各色的光团，在高大的神座上闪烁着，显得殿堂格外空旷。
　　“干得不错嘛，直接把祂带进来了。”命运女神从上方飘下来，在小可旁边晃了一圈，“呜哇，你的子民可真厉害，当时那种情况，居然都能找出补救的方法。”
　　小可捂住脑袋，脸色有些苍白。
　　“哎呀，想不起来了？明明不是新生的神明，而是原本的那位啊。”命运女神嘀咕起来，周围的丝线编织成一面巨大的镜子，“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恶，但凡尤菲米娅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也轮不上我啊。”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缓缓漾开波纹。
　　“啾啾，啾啾啾。”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午后。
　　眼睛不好的啾啾耗尽神力，在床边陷入了沉睡，祂的眼角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白色的啾啾躺在床上，气息很微弱。
　　元素团围在床上，试图把自己的力量送给白色啾啾。
　　即便身上缠满染着红色的、带着可怕味道的纱布，白色啾啾也依旧是很漂亮的啾啾。
　　祂抬起手，摸摸边上的啾啾：“好啦，不用浪费，大家陪我说会儿话吧。”
　　白色啾啾的手原本是柔软的，但现在，却变得和骨头啾啾一样了。
　　明明骨头啾啾不会生病，被打碎了也能拼好，白色啾啾却没办法适应吗？
　　“白色啾啾生病了，大家都很担心。”
　　“骨头啾啾总是躲着大家偷偷哭，其他啾啾也一样，白色啾啾的病很严重吗？”
　　“我们不想离开白色啾啾。”
　　元素团还不清楚“死亡”的概念。
　　它们诞生于纯净的元素之中，掌握着元素的力量，冰霜女神赐予它们存在的意义，法神赋予它们使用法术的能力。
　　尽管如此，它们依旧是一群没什么追求的啾啾。
　　只要可以和喜欢的大家待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它们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小小的愿望，却没有得到回应。
　　白色啾啾很难过，就像是心口破了一个大窟窿，冷风在往里面“呼呼”地吹。
　　祂说：“抱歉。”
　　白色啾啾没有再说话了。
　　也没有再睁开眼。
　　所有啾啾都生病了。
　　大家的心就像是乍然砸在地上的冰块，四分五裂。
　　元素团没有办法让大家开心起来。
　　它们可以带来一时的欢笑，却无法弥合破碎的心。
　　元素团被托付给了凶凶啾啾。
　　凶凶啾啾喜欢说一些让毛团不太开心的话，但是那一天，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抱走了它们。
　　啾啾们不见了踪影，凶凶啾啾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毛团们努力配合，翻阅着从来都不会去看的书籍，试图找到一切的答案。
　　它们明晰了“离别”与“死亡”。
　　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毛团身上耀眼的色彩也黯淡下来。
　　“死亡，是永远的离别？那之后再也见不到其他啾啾了吗？”
　　“但骨头啾啾是不死族呀，他怎么会死？”
　　“之前骨头啾啾也喊过好几次要死了，但是拼好骨头之后，就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元素团从书籍上蹦跶起来：“知道了！要把大家拼起来！”
　　这是分外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元素团本就是元素的聚合体，它们的诞生，本就是一个奇迹。
　　拥有两位神明的祝福，它们能做到许多对常人来说，近乎“不可思议”的事情。
　　——包括找回灵魂的碎片、无形的记忆。
　　毛团们把它们的个体分门别类地放好，一点点拼凑着属于过去的美好。
　　宫殿无人打扫，渐渐落满尘灰。
　　那些闪着光的记忆、剔透的灵魂，却渐渐凝实起来。
　　但这样还不够。
　　在某个灰蒙蒙的午后，毛团们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啾啾是从元素里诞生的。”
　　“大家失去了身体，我们就把大家带到元素中去，重新造一个身体。”
　　“变成毛团也没关系！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啾啾都是啾啾！”
　　毛团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同样色彩的毛团，带上属于同一人的灵魂与记忆。
　　各色的元素形成巨大的涡旋，红色的毛团被挤到最外面。
　　毛团们蹦跶起来，轻轻贴贴自己的同伴。
　　“我们会回到元素中去，但小火花要留在这里。”
　　“带走的记忆会被大家渐渐遗忘，我们也会被逐渐遗忘。”
　　“小火花是啾啾里面最厉害的，一定要好好地待在这里，牢牢地记住我们。”
　　“回到元素中，很危险，如果没有人记住我们，我们就会变回纯粹的元素，忘记所有啾啾。”
　　“但是，这样不行，我们还得把啾啾拼起来呢！”
　　红色的毛团挨个贴贴它们，蹦跶着给出承诺：“不会忘记大家的！”
　　涡旋把毛团们彻底吞噬，空旷的宫殿中，小火花慢吞吞蹦跶到壁炉中。
　　它想了想，又从里面蹦跶了出来，试图顶起毛巾，去擦拭台子上的灰尘。
　　“真是的。”
　　“你打算把这块毛巾当成燃料，把这里彻底烧掉吗？”
　　房门被打开，凶凶啾啾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对，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其他元素团呢？”
　　他看上去依旧很难过，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和它吵架。
　　小火花想了想，决定大啾啾不记小啾啾过，把计划稍微透露一点：
　　“所有啾啾都会回来的。”
　　凶凶啾啾看上去没有相信，但小火花很笃定。
　　它是最厉害，记性最好的啾啾，当然不会忘记大家！
　　总有一天，所有啾啾都会回来的！
　　水镜悄然破碎。
　　戚晓叹息一声：“只要不是孤身一人，记忆就必然会产生交集。如果没猜错的话，元素团带入元素涡旋中的记忆，并非是个体的记忆，而是相关联的所有记忆。”
　　一并被遗忘的，还有留在外面的、日益变得孤单的小毛团。
　　它逐渐被萨坎遗忘，脾气不好的冰霜巨龙不会搭理一个没有印象的小毛团，在彻底遗忘这段羁绊后，他离开了宫殿，小火花也回到了最初的小木屋。
　　它见证了霜月后裔与狐狸的恋爱，等回了遗忘所有的白色啾啾。
　　白色啾啾带回了带着乌鸦的旅人，它决定出来看个究竟，被幼龙撞了个正着。
　　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的开头。
　　对于小火花来说，这却是故事书中没有尽头的一页。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冰晶在地上碎成粉末，雪绒花摇曳着细弱的茎叶，在冰晶上绽放。
　　戚晓回身，看到尽数绽开的冰蓝色光芒。
　　白色的毛团如同枝梢上吹落的积雪，一只手接住，轻轻捧在手心。
　　冰霜巨龙恍惚片刻，单膝跪地，无声垂下头颅，左手握拳，放在心口处。
　　这是宣誓效忠的礼节。
　　白发的神明眼中含泪，笑着朝自己的眷者伸出手。
　　【神祇资料：冰霜女神已录入图鉴。】
　　作者有话说：
　　小火花和萨坎的对话在143章有提到哦ovo
　　啾啾，急救之神！


第154章 
　　【神祗资料冰霜女神】
　　诞生于冰霜之中的神明渴望温暖, 被人类养大、取名狄芙尔的神明无比怜爱自己的子民，她将所有的子民都视作自己的家人，殊不知贪婪的火焰早已在暗处熊熊燃烧。神明的权柄破碎于狂信者的阴谋, 祂的眷者亦追随神明而去，仅余下山岳般沉默的巨龙。
　　【任务进度变动中。】
　　【任务进度：200%】
　　【你见证了历史之外的轨迹，那些即将被一切遗忘的、奇迹般的生灵，将在诗篇的指引下, 回到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原野。在神明苏醒的国度, 雪绒花不会凋零, 最后一片雪花也不曾落下——请相信童话吧，相信可爱的啾啾, 它们会把所有啾啾悉数带回。】
　　【神祇资料更新中……】
　　一行闪着光芒的小字, 在神祗资料后方缓缓浮现。
　　【小小的生灵希冀带回自己的朋友, 它们带着拼凑好的记忆与灵魂, 前往元素深处。神明的躯壳在纯粹的元素中重锻，祂的魂灵依旧熠熠生辉。遗忘不能阻止思念的长度，当神明归位之时, 霜月将会再次闪耀。】
　　戚晓看看任务面板, 再看看依旧是幼年体的冰霜女神。
　　怎么说…这位神明大人，缩水得有点厉害啊。
　　像这种取回记忆的高端剧情，不是应该变成完全体，再顺便换身漂亮的礼服吗？
　　唔，似乎还得配个法杖。
　　说起来, 冰雪挽歌是冰霜女神的半数权柄所化，现在却在西塞罗手里。
　　戚晓正站在旁边胡思乱想, 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她低头, 正好对上白发神明带着笑意的眼眸。
　　刚刚那些奇怪的想法大概率是被听到了。
　　戚晓眨眨眼, 丝毫没有被当场抓包的困窘：“小可，狄芙尔，冰霜女神，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神明笑了起来：“大家的评价没有错，小精灵，你果然大胆又有趣。”
　　戚晓：“谢谢夸奖？”
　　她注视着神明，眼中带着探究之色。
　　“这些都是我。”冰霜女神并不在意她近乎冒犯的试探，“没有完全掌握权柄的冰霜女神，遇到尤菲米娅，被她取名为狄芙尔。名为狄芙尔的神明在一场叛乱中陨落，元素团为祂重塑身躯——在遗忘法则的作用下，祂短暂忘记了前尘，被霜月的后裔希尔，取名为小可。”
　　“我被二度赐予姓名，名字是重要的羁绊，并不会因为神明的身份而改变、消失，我也一样。”冰霜女神道，“你仔细观察过雪花吗？其实每一片雪花都有各自的模样，但它们依旧属于雪花的范畴。”
　　戚晓：“把一团雪按实，它也可以成为冰。”
　　这就是她担心的地方了。
　　不同的经历会塑造不同的个体，正如命运女神所说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导致命运流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神明没有生气，伸手点点自己蕴藏霜雪的眼眸，“没有冰还是水的奇怪问题哦，我从始至终就是那片雪花。”
　　这场对话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对戚晓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摸摸被神明捧在手中的毛团：“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冰霜女神点点头：“我沉睡的时间很长，迟迟没有在元素中凝聚身形，小睡包担心计划无法成功，就用自己添了一把火。”祂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如你所见，它成功让我苏醒了，但因为程序不太正确，它身上‘被遗忘’的负面效果并没有褪去，导致我也出现了失忆的状态。”
　　戚晓：“原来如此。”
　　说到这个份上，事情的脉络就基本理清了。
　　她很干脆地行了一礼：“抱歉，我问了很不礼貌的问题。”
　　“没关系哦。”冰霜女神道，“和尤菲米娅的相处经验告诉我，即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戚晓不作反驳，只是弯起眼笑。
　　“啊，坚持己见的表情也一样。”冰霜女神小声抱怨起来。
　　“虽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狄芙尔的身体，我总觉得有点悲伤。”
　　“你看祂肩膀上的毛团，和命运一个颜色欸。”
　　“呜哇，心里想想就行了，不要说出口啊。”
　　“没事，命运不擅长打架。”
　　“……”
　　神殿里的光团开始大声密谋。
　　戚晓眼角一抽。
　　虽说众神没有提到她，但她觉得自己有被暗示到。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表忠心，然后表明自己一定会好好做事，为众神聚合信仰。
　　但戚晓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她看向上方，道：“这段时间，我游历了很多地方，现存的狂信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突兀…我可以施展神降，比起传颂诗篇，果然还是神明直接出现，更具有意义吧？”
　　的确是很突兀的想法。
　　也很有诱惑力。
　　大部分神明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庇佑自己的子民，神明与信徒之间的羁绊很深。
　　当初为了保全自身关闭界门，是很正确的决定，这让神明得以存续。
　　但是，这些没有彻底斩断的羁绊，依旧牵系着神明。
　　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片刻后，最上方的生命女神才道：“小精灵，神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负荷。”
　　戚晓：“总比开启界门安全嘛——而且这里有这么多掌握治愈权能的神明，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把自己的长发勾起一缕。
　　进入神殿后，她便感觉到了好几股力量，那些力量很温暖、带着勃勃生机。
　　维持“神降”状态时，她的外貌会呈现出与神明相似的特征。
　　虽然她的头发依旧是白色的，但戚晓很确信，她为了缓解小黑的症状所损失的生命力，已经被偷偷补全了。
　　她微笑起来，看向最上方的两位创世神——同样也是掌握治愈权能的神明。
　　“春之盛典就要开始了，精灵族也在筹备花束之日，据说是庆祝生命树开花的节日，会很热闹。”
　　……
　　冰霜女神没有留在众神之殿。
　　虽说神殿中保留了祂的神座，但冰霜女神在界门关闭之前就已经陨落。
　　换言之，祂留存在界门的信息，还没来得及更新。
　　在冰霜女神这里，界门依旧是开启状态。
　　祂和几位关系好的神明互相贴贴，承诺之后会带着礼物回来看望后，便牵着萨坎的手，走出了界门。
　　戚晓在众神之殿中停留了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小木屋的门口。
　　窗户上蒙着白色的雾气，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欢笑声。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变得碧蓝如洗，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天际飘落，雪绒花舒展着漂亮的花瓣，在雪中微微摇曳着。
　　地底的新芽正在积蓄力量，她听见了属于植物的絮絮低语。
　　封冻的河流正在缓慢解冻，冰块相互撞击着，发出沉闷的、带有生命力量的声响。
　　这片土地正在苏醒。
　　当最后一片雪花飘落下来，寒冷的冬天就结束了。
　　“虽然雪原的春天也不见得很暖和，不过嘛，好歹不是一片死寂的样子了。”
　　精灵伸了个懒腰，翠色的眼眸瞥向不远处。
　　槲寄生下，一黑一银两只狐狸，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她朝这对无忧无虑的伴侣挥挥手，转身推开门。
　　壁炉中的跃动着温暖的火焰，银发的巫妖坐在沙发上小憩；
　　英灵用漂浮术托起摊开翅膀的小乌鸦，试图避开在自己魂体中蹦跶的小火花；
　　小龙崽心虚地拢起翅膀，霜龙抱臂坐在他面前，似乎是在训话；
　　剑士与牧师坐在毛毯上，探头和旁边的神明说话，面前蹦跶着两只毛团，还有一堆碎骨头。
　　听到开门声，宋惊棠果断叫人：“晓晓快来，我们刚刚把骨头啾啾挖出来，不过他碎得有点厉害，小可也没办法。”
　　“哦，那个不死族啊。”戚晓拖长了声音，伸手捂住邬九的眼睛，“这里不就有个专业人士吗？”
　　宋惊雪“啧”了一声，把自家妹妹的头挪向自己，又把好奇探头的神明镇压回去。
　　邬九睡得很浅。
　　被蒙住眼睛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
　　视觉被尽数剥夺，耳边只有少女清浅的呼吸声。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耳尖。
　　轻微的酥麻感自耳尖蔓延，他叹息一声，自暴自弃地拎起放在一旁的毛毯。
　　捂住眼睛的手挪开了。
　　精灵伸出手
　　被毛毯圈出的环境有些昏暗，但他们都是人外种族，夜视能力都很不错。
　　戚晓亲昵地和他咬耳朵：“师兄，我们一会儿偷偷溜出去，还要交换烟石呢。”
　　邬九点点头。
　　或许空间太过狭小隐蔽，他不由得生出一种偷偷干坏事的紧张感。
　　戚晓弯起眼笑：“师兄，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伸出手，勾住巫妖的银发，就像是拢着一缕月光：“放心，我才不会做奇怪的事，我们得避着人，偷偷干坏事。”
　　明明是之前说好的，不在大庭广众的地方亲昵，被她一说，反倒染上了几分旖旎的色彩。
　　邬九发觉，纵容师妹爱咬人的奇怪癖好后，她又多出来了许多恶趣味。
　　带着红痕的耳尖蒙着薄粉色，巫妖仰起头，吻上精灵的脸颊。
　　戚晓讨要到一个脸颊吻，心满意足地掀开毛毯，对上众人或了然或调侃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拉起邬九。
　　“好啦，小命，我们来拼一下可怜的骨头啾啾。”
　　“在这之前，先继续刚才没有走完的流程吧。”冰霜女神从身后摸出一束雪绒花，“小精灵，我认可你。”
　　纤弱的雪绒花被扎成一束，上面流转着冰蓝色的神力。
　　白发的神明眼中带笑：“所有的啾啾都会回来，这是大家准备的谢礼。”
　　“上面有我的神力，它不会凋零，遇到烦恼的时候，尝试着向它询问吧。”
　　“你是我永远的朋友，我随时都愿意聆听你的烦恼、顺应你的召唤。”
　　【冰雪与霜月的神明，祂名为狄芙尔、名为小可。遗留的子民并非孤身一人，所有的同伴将在雪绒花的指引下，被可爱的啾啾带回重建的国度——神明将在此处复苏，沉睡的大地将在此刻苏醒。】
　　【任务：狄芙尔的遗民（已完成）】
　　【奖励：雪国声望值大量提升。】
　　【特殊奖励：永不凋零的雪绒花。】
　　作者有话说：
　　两只小狐狸！西塞罗最开始的发色是银发中夹杂着黑色！（明示.jpg）
　　做机器人好累哦，想做小天使怀里的小狐狸qwq


第155章 
　　【恭喜玩家：破晓、司命、非白、寒英、糖果超甜 完成史诗级任务。】
　　【大型资料片：霜月、冰雪与绒花之歌即将上线。】
　　【全新玩法：信仰系统即将上线。】
　　【特殊活动：春之盛典、花束之日即将上线。】
　　【特殊区域：精灵之森将在花束之日持续期间, 对人类玩家开放。】
　　【全域地图已变更。】
　　【自由领：冰霜巨龙栖居的雪原已变更为国家：雪国。】
　　【主线剧情将于本次更新后逐步解锁。】
　　【完成主线剧情后，玩家可前往雪国，与重要NPC对话, 领取相关任务。】
　　【因本次更新量较大，服务器将暂时关闭，进行系统维护。】
　　【服务器即将关闭，请玩家自行寻找安全区域下线, 100s后自动弹出。】
　　宋惊雪看着不断弹出消息的任务面板, 嘴角狠狠一抽。
　　他按按眉心, 神情有些痛苦：“这系统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突然开始播报ID了。”
　　戚晓笑他：“现在全游戏都知道棠棠很甜了。”
　　嘲笑完队友, 她果断把视线投向萨坎, 一脸诚恳道：“我们刚才消耗了很大的能量, 大概会昏睡一段时间, 您可以把我们送去精灵之森吗？”
　　萨坎：？
　　他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个小鬼。
　　戚晓握住自己头发的尾端，“柔弱”地依靠在邬九身边；
　　非白一愣, 翅膀也不动了, 结结实实砸到宋惊雪头上；
　　光明魔法无声运转，宋惊雪扭曲的神情一变，被身边的宋惊棠挽住胳膊，也跟着露出疲倦的神色。
　　邬九眨眨眼。
　　被师妹拧了一把，顶着萨坎威胁的目光, 他垂下眼，打了个哈欠。
　　新玩法和特殊活动欸！
　　虽说沉迷游戏的只有两个女孩子, 但游戏一更新, 他们肯定要赶路过去——不抓萨坎这个苦力的话, 要当飞行工具龙的就是非白了！
　　最重要的是，作为小龙崽，非白本身的飞行速度不算很快，翅膀又受过伤。
　　比起压榨队友，果然还是萨坎更方便一点。
　　上线之后直达现场，下线期间角色的安全还有保障！
　　萨坎：……
　　这演技实在是拙劣，他都快被气笑了。
　　他还没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呢，眼前这帮小鬼已经自觉倒下了。
　　浮空魔法无声绽放。
　　萨坎满腔郁闷无处发泄，看见旁边的身影，扯出一个冷笑：“你们怎么没有一起睡过去？”
　　青年阴着脸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冰霜巨龙展开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鳞翅，可以隔绝风雪的屏障在背部成形。
　　“把他们搬上来。”
　　……
　　下层区，禁区。
　　戚晓睁开眼，注视着上方狭小的玻璃窗，一只手撑着床铺的边缘，慢吞吞坐起身。
　　【晓晓，检测到附近的星兽活动迹象，要出门吗？】
　　戚晓：“一段时间没找麻烦，居然又聚集起来了啊。”
　　她打开抽屉，看到里面数量繁多的星核碎片，眸光微动。
　　“还剩下挺多。”她看了眼人造光源的高度，默默往身上拢了一层破布当防护，“算了，出去逛逛也好，001，可以往禁区边缘导航吗？”
　　【引路功能已开启，路线规划中…规划成功。】
　　【当前温度：12摄氏度。】
　　【异常天气：小型沙暴（持续中）】
　　【请做好相应防护措施。】
　　上层区，联盟大学。
　　教职工宿舍位于教学楼的南面，从阳台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一片红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花海。
　　风声掠过，邬九侧身一闪，躲过迎面袭来的利刃。
　　他平静地看向来人：“难怪你用剑的时候，不是砍就是刺。”
　　宋惊雪从栏杆上跃下，哼笑一声：“毕竟是下层区自己摸爬滚打的路数，算不上正统学派。”
　　邬九：“所有学派都是从野路子里摸索出来的。”他转身回屋，“要喝茶还是白开水？”
　　宋惊雪盯着他毫不设防的后背，幽幽道：“你这样很容易被刺杀的。”
　　“你可以试试。”
　　电磁炉发出响动，冒着白汽的水被注入到小巧的茶盏中，邬九把托盘放在小方桌上，自顾自坐回沙发上。
　　茶香清苦，宋惊雪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挑了个座位坐下：“我母亲也喜欢喝茶，棠棠小时候经常会跟在她后面，闹着要学茶道。”
　　来之前，宋惊雪已经打好了腹稿。
　　他抬起眼，注视着眼前不动如山的青年：“我先问几个问题，你负责回答，可以吗？”
　　邬九没有异议。
　　他一向都是依靠行动来博得信任，要说言语交锋，实在是不太擅长，既然对方给了个台阶，那就顺势而为。
　　他点点头。
　　“你和破晓的身份有问题吗？”
　　“我的没有，晓晓的有。实验室被联盟发现之前，通过特殊途径，把失败品投放到了禁区——我和晓晓都是人造人，除非走正常手续主动登记，不然不会获得公民身份。”
　　邬九讲述的口吻很平静。
　　宋惊雪却从里面听出了很多信息。
　　作为守序者，他对高层的处理心知肚明。
　　虽然那些研究员被判刑了，但是，因为受害者的数量没有达到更高的等级，这件事只能说是草草结案，没有涉及到更深的地方。
　　听邬九的说法，实验室那边是提前收到了风声，才把受害者的数量控制到被发现时的数量。
　　——而不是他以为的“实验品外逃”。
　　可以提前收到消息，还可以走禁区的路子…他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对应人物。
　　灵光转瞬即逝，宋惊雪稍稍定下心神，告诫自己专注眼前。
　　“你怎么会突然盯上我和棠棠？”
　　“意外，晓晓手里的光脑是路加带进去的，路加是联盟大学的学生，因为恶意杀害队友被流放禁区，虽然他是个坏人，但也间接帮助了我和晓晓，所以我决定照顾一下他的家人。在调查路家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不少作恶多端的路家人，在一段时间内死得千奇百怪，就顺藤摸瓜查了一下。”
　　宋惊雪险些捏碎杯盏：“是挺意外的。”
　　鬼才信啊！
　　面前这家伙，肯定是查到一半就发现他的身份了，干脆就继续往深处挖，所以才连“未婚妻”这种奇怪又隐蔽的消息都查出来了。
　　按照他之前的了解，邬九做出这样的举动，本就很可疑。
　　宋惊雪决定开门见山：“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邬九：“禁区屏障下次检修的时候，我想要把晓晓带出来，还缺一个S级。”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还要向我求助？”宋惊雪道，“我是守序者，需要保证立场的绝对中立。”
　　邬九笑了起来：“可我和晓晓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啊？实验室把我们创造出来，又因为即将来临的灾难把我们送到禁区——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在那时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宋惊雪沉默下来。
　　事实的确如此。
　　邬九和破晓都诞生于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实验中。
　　一个侥幸被救、拥有了作为“人”活下来的资格，却与自己的半身就此分离，只能在愧疚中寻找解法；
　　一个被流放到禁区，挣扎着活了下来，但终其一生，都只能待在那片囚笼中，即使自己毫无过错。
　　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不定。
　　他吐出一口气：“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既然你已经查到这个层面了，应该也知道，棠棠还处于监视下。一旦我的立场出现偏颇，随时都可能会导致她那边出现问题。”
　　邬九本就不打算一次谈妥，对方的顾虑也是他需要思考的地方。
　　他点点头：“我也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他们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便不约而同地把话题转向别处。
　　宋惊雪的光脑突然响了一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柔和下来：“棠棠说资料片上线了，问我们去不去精神体广场。”
　　邬九默默看他。
　　宋惊雪翻了个白眼：“没说破晓的事，我只说了先来找你，不然她早就闹着要跟过来了。”
　　妹控越想越气：“我也没限制她交朋友啊，看到破晓，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
　　邬九无奈：“晓晓她…见到漂亮的就走不动路。”还很容易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
　　想想一直跟他打擂台的小毒女，邬九就觉得有些牙疼。
　　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但凡愿意放一点在神算子身上，对方肯定就乐颠颠投怀送抱了！
　　邬九有时候都要忍不住怀疑一下，自己要是不够漂亮，师妹是不是就不喜欢他了。
　　还好修仙之人，不会年老色衰。
　　嗯，师妹似乎更喜欢他少年时的样子。
　　邬九动作一顿。
　　他摸摸自己的脸，难得有些忧心忡忡。
　　宋惊雪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动作，面上风轻云淡，心中冒出大大的问号。
　　有些事不要追究是最好的，他默默点开光脑：“我先上线了。”
　　邬九：？
　　他总觉得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
　　今天没有课程安排，他想了想，决定也去凑个热闹。
　　精神体广场依旧很热闹。
　　邬九一上线，便发现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
　　听说话声，被围在里面的似乎是宋惊雪他们。
　　本来打算跟上去的脚步一顿，他果断拉上兜帽，远离人群聚集地。
　　系统播报果然很可怕。
　　探路者视角一共5个，世界公告之后，几乎就是把他们最后一层马甲给掀了个底朝天。
　　虽然有很多人不喜欢剧透，但也不妨碍一些玩家，试图从“前辈”那里获取一些忠告，以便于更好地开展任务。
　　他走到水镜面前，抬头往上看。
　　这次的装饰是雪绒花和毛团，边缘处还点缀着金色的花朵。
　　“居然是童话风格的资料片。”
　　“嘿嘿，毛团好可爱，让姐姐吸一口。”
　　旁边的两个玩家在小声讨论，不时发出奇怪的笑声。
　　资料片播到片尾，开始重播。
　　“在很久很久以前，雪山上居住着一只啾啾。”
　　手绘风格的雪花从书页上方飘落，黑色的毛团从平面上蹦跶起来，旁边飞着一只乌鸦。
　　“这一天，啾啾捡到了一只白色的啾啾。”
　　书页被翻过，黑色毛团在雪地上一溜烟滚了出去，直直撞在雪堆上，雪堆如同纸屑般散去，一只白色的毛团跳了出来。
　　“它们成为了家人，认识了更多的啾啾。”
　　画面一转，两只小毛团蹦蹦跳跳地奔向小屋，小屋的门被打开，一堆毛团从里面挨挨挤挤地滚了出来。
　　“但是，可怕的灾难降临了。”
　　书页上蒙上阴影，不同的啾啾分散在各处，瑟瑟发抖。
　　“不需要害怕！”
　　“因为啾啾是无所不能的！”
　　色彩各异的毛团聚集在一起，像是下饺子似的，往彩色的涡旋中跳。
　　故事书被合上，一只手拿起它，视角忽然一转。
　　壁炉中，一只红色的毛团从里面蹦跶出来，直扑向屏幕。
　　“要和啾啾一起去拯救世界吗？”
　　画面陡然变黑，渺远的歌声缓缓响起，微光中，一弯月亮点亮了整个画面。
　　纯白色的花朵悄然绽放，却又幻化为数不清的光点。
　　光点轻轻摇曳着，飘向屏幕中央，月光映照下，刻意装饰成冰雕样式的花体字缓缓显现。
　　【大型资料片：霜月、冰雪与绒花之歌正式上线】
　　本以为这是结束了，画面却闪烁了一下，变成了单独的视野。
　　主人公似乎才醒转过来，视野晃了晃，正对上精灵带笑的眼。
　　“哎呀，这不是小精灵吗？”
　　精灵伸出手，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走吧，花束之日就要开始了，这段时间，精灵之森大概会很热闹。”
　　“欸？你的同伴？他们还没有醒过来呢。”
　　“放心放心，都放在水榕里了——走走走，我们去看生命树。”
　　邬九：……
　　他转身，正对上宋惊雪幸灾乐祸的表情。
　　“哎呀，被偷家了。”


第156章 
　　【欢迎回到《神座》】
　　【本次维护补偿（小瓶红药×10 小瓶蓝药×10 金币×5）已发放至玩家背包中, 请注意查收。】
　　【特殊活动：花束之日、春之盛典已上线。】
　　【提示：完成主线剧情“众神黄昏”“春神的委托”，玩家方可前往对应区域参与活动。】
　　【特殊区域：精灵之森（已开放）】
　　【精灵之森为限时开放区域，建议玩家先行探索。】
　　【“花束之日”活动介绍：精灵族为了庆祝生命树开花, 特别开设的节日——多亏了勤勤恳恳搞关系的埃娜德皇女，这次的活动允许人类玩家参与。尝试着和精灵对话吧？精灵族拥有漫长的生命，他们收集了很多书籍、掌握着许多失传的魔法与武技，甚至还研究出了不少拥有奇怪功效的药剂。如果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能得到生命树的认可哦~当然, 请务必小心对待精灵之森的所有生灵, 要知道，生命树一向很偏心。】
　　【“春之盛典”活动介绍：重拾信仰的迎城, 在许久之后的现在, 再次兴办的庆典。迎城人喜欢用“春天”来形容美好的事物、与恋慕有关的感情, 春天也是崭新的开始。新旧更迭, 春神消弭了对狂信徒的仇恨，狂信徒的魂灵将化为花灯的守护者，勇者击败魂灵, 即可获得特殊奖励“春神的奖赏”。】
　　面板上的消息刷新得很快, 戚晓却没太在意。
　　她伸出手，很淡定地把叶的脸推开：“凑这么近做什么？”
　　叶捂着脸作哀怨状：“是叶哥哥年老色衰了，小破晓居然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和我说话。”
　　戚晓坐起身，一脸黑线：“真觉得孤单的话，建议你去和雨要两瓶可以改变发色和瞳色的药水。”
　　嗯, 看之前那个PV效果，大概率会有一堆玩家冲上来叫老婆。
　　她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睡在之前居住的水榕里。
　　桌子上还摆着不少东西, 甜果子、鲜花饼、漂亮的裙子、宝石……各种各样的东西, 几乎要把整张桌子都堆满了。
　　叶：“才不要，那些人类看我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的。”他点点桌子，“都是大家送给你的，这段时间精灵之森会有不少人过来，巡逻的任务加重了很多。”
　　戚晓：“我们开设的庆典还要自己干活？”
　　她也顾不上看礼物了，一脸严肃地摇头：“这样也太累了。”
　　叶知道她一向有很多古怪的想法，眼下也乐得当个听众：“你说说，该怎么办。”
　　戚晓想到之前协作任务，眨眨眼，轻快道：“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类过来——被外面当成勇者、说话奇奇怪怪的那些人，他们其实很好说话的，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报酬，就愿意接下巡逻的任务。”
　　反正玩家都要和精灵对话，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吗？
　　不然的话…精灵真的很容易被骗。
　　叶若有所思：“那些人类勇者啊，虽说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但做事情确实挺靠谱的。”
　　他伸出手，摸摸小精灵的头：“好，我去和笛商量一下这件事。”
　　他转身要走。
　　“等等。”戚晓叫住他，“我的同伴呢？”
　　叶：“是全部的，还是单独一个？”
　　这种程度的调侃，戚晓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镇定道：“先说巫妖的位置。”
　　“哎呀呀，果然，我说笛回来的时候怎么失魂落魄的呢。”叶勾住肩膀上的金发，眼眸中摇曳着愉快的光彩，“在树屋那边哦，因为这段时间精灵之森会对外开放，女王催长了一株水榕作为树屋旅店，上面的景色很不错。”
　　戚晓穿起鞋子就准备出门，却被叶拉住长袍的一角，扯了回来。
　　精灵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头疼：“所以说啊，漂亮的裙子都给你放在桌子上了，穿一下很麻烦吗？”
　　戚晓看看那条裙子，再看看叶，神情无辜。
　　叶给了她一个暴栗：“不要装傻，既然都和巫妖谈恋爱了，不彻底压过他怎么能算是对待宿敌！”
　　戚晓：？
　　她忽然理解了同族微妙的关注点。
　　好家伙，你们对待宿敌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不知道为什么，前辈手札中的一行小小的备注，从她脑海中掠了过去——
　　哼，这还迷不住你？
　　这样的想法才冒出来，她就先被自己尬住了。
　　戚晓低下头，肩膀无声耸动了两下。
　　叶：“你自己换上吧。”他恨铁不成钢地揪了一下小精灵的兜帽，“是精灵长得还不够好看吗？”
　　精灵摸摸自己的脸，愈发觉得离谱：“先不说我，你要是喜欢少年体型，惊雀不是也很合适？”
　　精灵对上巫妖，简称两个幼稚鬼打架。
　　戚晓没有理会他奇怪的攀比心，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储物手环里。
　　她很敷衍地挥挥手：“我去那边找他。”
　　叶：“衣服。”
　　戚晓：“要迷住他，就让他自己选嘛。”
　　这话的逻辑没什么问题，叶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把那只乌鸦从小精灵的兜帽里掏了出来，谨慎道：“注意安全。”
　　很好，被误会得很彻底。
　　戚晓已经放弃解释了。
　　她也不太想知道，叶所说的“注意安全”，是哪门子的安全。
　　她看看依旧在睡觉的001：“先让它在这里休息吧，留点吃的，再放张小纸条，写一下斯图亚特的位置。”
　　“知道了。”叶挥挥手，“笛傍晚的时候换班，记得从生命树那边绕一下。”
　　更像是地下恋情了。
　　一个哥哥坚决反对，一个哥哥偷偷放风。
　　戚晓想象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精灵之森的路径没怎么变化，大概是为了照顾“游客”，岔路口边还摆放着木制的指示牌。
　　树屋旅店就坐落在精灵之森的边缘地带，高大的水榕矗立在树林中，枝条与根系构建出一个又一个空间，最上方保留着一片空旷的露台。
　　繁茂的枝叶投下葱茏的绿影，藤蔓上绽放着金色的花朵，微风摇曳着，树叶发出簌簌细响。
　　服务器刚刚开启，大多数玩家还在过主线剧情，或者是在赶来的路上，旅店这边很安静。
　　戚晓打开任务面板，发现禁法领域的效果已经解除了。
　　她展开神识，确认点位后，伸手点点身边的月光蔓。
　　森林本就是精灵的主场，更不必说这边还有一棵生命树。
　　接收到纯粹的魔力，藤蔓在瞬息间暴涨，卷起精灵的腰身，向着目的地不断延伸、生长。
　　脚踩到实处，戚晓伸手摸摸月光蔓：“谢谢月月。”
　　“帮到晓晓，开心！”月光蔓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晓晓，和巫妖，也要开心！”
　　戚晓：……
　　她微妙地沉默了一下，开始思索消息已经传到什么地步了。
　　想不出来，戚晓干脆摆烂。
　　她点点头，笑眯眯道：“会的。”
　　月光蔓兴高采烈地缩回去了，戚晓转身，慢吞吞敲了敲旁边的藤蔓。
　　树屋的“门”是一片叶帘，敲不出声响。
　　片刻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屋内的环境很昏暗，巫妖抱着她，银发如同浸润月光的流水，落在她的肩膀上。
　　戚晓：“师兄今天好热情哦。”
　　她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他们的身高很相近，戚晓把手放在邬九的脸颊两侧，稍稍用力，让他把头抬起来。
　　精灵把额头抵过去，注视着巫妖血色的眼眸：“师兄为什么难过？”
　　认真探究的话，其实有些羞耻。
　　邬九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来：“资料片的最后，有一个精灵出场。”
　　“就是之前…在勇士之城见过的精灵。”
　　那个精灵除了基础的精灵外貌外，还可以变成巫妖的样子。
　　也很漂亮。
　　戚晓很快便想明白了。
　　“师兄就是在担心这个呀？”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用脸颊和师兄贴贴：“师兄，你吃醋也吃得好可爱。”
　　“能被当成恋人喜欢的，只有师兄哦。”
　　“别人长成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戚晓托住他的脑袋，黏黏乎乎含住巫妖的唇瓣，“虽然我会欣赏漂亮的皮囊，但是我喜欢的灵魂，是笨拙的、容易害羞的、被我当成师兄的邬九。”
　　精灵翠色的眼眸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辉。
　　“单独相处的时候，师兄只看着我就好。”
　　“大家送了我很漂亮的裙子，师兄想要看看吗？”
　　邬九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拉到了床边上。
　　戚晓一抹储物手环，床上出现了一堆裙子，空隙处还堆放着亮晶晶的饰品。
　　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师兄，你喜欢哪一件？”
　　邬九看看她，再看看床上的裙子。
　　片刻后，他拎起一件款式最简单的、不太暴露的。
　　嗯，其他的裙子…都奇奇怪怪的。
　　虽说精灵族是自由浪漫的种族，但也太自由了吧！
　　余光瞥见另外一件胸口呈桃心状的黑色鱼尾裙，邬九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他手里的裙子是纯白色的，裙摆处层层叠叠的，像是绽放的花瓣。
　　在腰部的位置，点缀着一条细细的银链。
　　戚晓：“咦，师兄喜欢这条啊。”
　　她接过裙子，伸手开始解扣子。
　　邬九仓皇转身，耳根微红。
　　即便看不见，依旧能听见后面的动静。
　　布料轻微的摩挲声、轻浅的呼吸声、链条摇曳撞击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胸腔中愈发鼓噪的情绪。
　　“师兄，后面好像还有一条拉链。”不知为何，戚晓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邬九闷不吭声地转过去，彻底愣住了。
　　精灵的背部线条很漂亮，裙子后面是大片的镂空，细细的银链拉扯着布料，映得她的肌肤愈发白。
　　腰窝的正中间，点缀着一颗翠绿色的宝石，伴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邬九呜咽一声，闭上眼，声音有点抖：“师妹。”
　　“哇，居然没有被马赛克。”
　　戚晓的关注点总是奇奇怪怪。
　　邬九叹息一声，解下身上的长袍，展开神识，披了上去。
　　做完这些，他才睁开眼，低声道：“抱歉，我没注意裙子的后面。”
　　戚晓瞪大眼：“师兄，你是不是不行？”
　　这都拿不下你？
　　邬九慌忙捂住她的嘴。
　　他小声道：“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好，惊雪他们也——。”
　　话还没说完，掌心便传来一阵濡湿感。
　　戚晓无辜看他。
　　邬九更头疼了。
　　他向来拿师妹没办法，只好压低了声音哄她：“只能亲亲。”
　　作者有话说：
　　晓晓：很好，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我了。
　　本来想让师兄穿那件黑色的，但是和小黑的铠甲好像撞了（发出遗憾的叹息）


第157章 
　　“精神体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身体素质…虽说已经遏制住崩溃了, 但还不够。”
　　光线朦胧，屋内的装饰带着新芽般的浅绿色，妆点着各色的花束。
　　黑发青年坐在床边, 眉心紧蹙，湛蓝的眼眸如同风暴来临前的大海，溢满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低头在记录着什么。
　　本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全是数据和详细的分析。
　　宋惊棠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悄悄看他。
　　联盟高层为她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 名为治疗, 实为监视。
　　这个选择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本人算是接受良好——患上基因崩溃后, 她的精神力开始逐渐下跌、身体素质更是一日差过一日, 如果得不到妥善的治疗, 迟早会死。从某种角度来说, 高层算是救了她的命。
　　宋惊棠其实不怕死。
　　但是，她不能死在哥哥面前。
　　哥哥很在意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都不会丢下她——这是她很早以前就明晰的事实。
　　虽然逃亡听上去很浪漫、小说里那些死在重要之人怀中的剧情也很动人, 但是，现实不是那样的。
　　没有基因崩溃前，宋惊棠的精神力等级也触到过最高的门槛。
　　她隐约察觉到，精神力等级越高的存在，产生的情感就愈发偏执。
　　换言之, 缺乏固定的“锚点”，很容易陷入疯狂。
　　所以, 在哥哥提出实时监测她的身体状况时, 她并没有拒绝。
　　活得久一点, 再久一点。
　　——哥哥需要她，她也需要哥哥。
　　“上线了就不要装睡。”宋惊雪收起本子，摸摸她的头发，“嗯，该做的数据记录已经完成了，最近的情况很不错。”
　　宋惊棠睁开眼，冲他笑。
　　宋惊雪抓住她的手，垂下眼。
　　他沉默了很久，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宋惊棠抱到怀里，开始帮她编头发。
　　宋惊棠打开背包。
　　各种服装饰品也可以加属性，因此被简单粗暴地划分到装备栏，但也有个好处，可以全息投影出来。
　　这次他们直接被萨坎送到了精灵之森，没什么需要打架的环节，之前和晓晓逛街买的漂亮衣服、莉莉丝老师送给她的小饰品，都有了用武之地。
　　她滑动着面板，不忘向哥哥征求意见：“哥哥，你觉得哪件衣服好看？”
　　投影出来的衣服种类繁多，宋惊雪看了一眼，挑了一件最不容易出错的。
　　是条白裙子。
　　宋惊棠：“咦，奇怪，我什么时候买的。”
　　她皱着眉思考片刻，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自家妹妹的记性总是是好是坏，宋惊雪摇摇头，伸手把这件衣服划到自己的背包里：“裙摆稍微长了一点，我一会儿帮你改改。精灵之森植被很多，会绊倒，裙摆拖在地上也容易脏。”
　　“好耶！”宋惊棠拿出几个小饰品，一并往他手里塞。
　　“太多了。”
　　“欸？”
　　“你想变成圣诞树吗？而且这个一看就很重，会扯得头皮很痛。”
　　“没事，我用一个浮空魔法就能解决。”
　　“……”
　　兄妹俩正讨论怎么减轻饰品的重量，隔壁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树屋的墙壁是由藤蔓和根系构建的，不算严丝合缝，中间的空隙被枝叶和花朵装饰填补了，没什么隔音效果。
　　正常音量的说话声，可以听得很清晰。
　　从挑衣服开始，隔壁的动静似乎就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了。
　　宋惊雪：……
　　他默默把最后一个发饰固定上去，迅速抬起手，捂住妹妹的耳朵。
　　宋惊棠：？
　　她迷茫地仰起头：“哥哥？”
　　宋惊雪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搪塞过去，对上妹妹懵懂的视线…更加痛心疾首了。
　　隔壁的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在外面干的活计经常需要潜伏暗杀，这样的场面也算司空见惯，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底相当强悍。
　　正当宋惊雪放空视线发呆时，隔壁突然响起充满惊讶、痛心的疑问声——
　　“师兄，你是不是不行？”
　　宋惊雪：？
　　太过震惊，他捂耳朵的手都放下来了。
　　宋惊棠没听见，但不妨碍她鼓起脸颊看自己哥哥：“哥哥，你今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宋惊雪一脸凝重：“妹妹，我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个神秘的消息。”
　　“……”
　　宋惊棠不太明白，但她很好哄，一颗甜果子就能收买。
　　精灵之森有生命树坐镇，各种植物的果实会比外面的好吃很多。
　　比如她手上的甜果子，口感清甜、没有一点涩味。
　　戚晓：“喜欢吃果子的话，可以稍微留着点肚子，精灵之森的果树种类很多。”想到还在果树林坐牢的雨，她笑了起来，“不过也要做好不吃肉的心理准备。”
　　宋惊棠：“原来精灵族真的不让吃肉啊。”她恍然道，“难怪精灵的体态都比较纤细。”
　　少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往精灵身上扑的动作却格外果断：“嘿嘿，晓晓，贴贴。”
　　破晓平时都把自己裹在长袍里，难得穿了件长裙，贴身的剪裁把她的腰身勾勒得相当完美。
　　披肩也很好看！尤其是垂在两端的流苏，和微微摇曳的银链搭在一块，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至少宋惊棠已经被勾走了。
　　戚晓：“贴贴。”
　　宋惊棠比她稍微矮一些，她抱住女孩，低头和她贴贴脸颊。
　　宋惊棠晕晕乎乎的：“晓晓，你今天的裙子好漂亮。”
　　戚晓挑眉。
　　她看了一眼宋惊雪。
　　这个眼神实在有些意味深长，让他不自觉地警觉起来。
　　再看一眼她身上的裙子。
　　有、有点眼熟。
　　宋惊雪的瞳孔微微颤抖。
　　他把面板调成隐私模式，点开背包。
　　宋惊雪：！
　　戚晓：“棠棠，你哥哥的脸色好难看啊。”
　　宋惊棠转身去看：“哥哥？”
　　在妹妹关切的目光下，宋惊雪慌忙关闭面板，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我只是在看这次的活动介绍。”
　　戚晓无视他的眼刀，笑眯眯道：“没事哦，精灵之森这边，颁发任务的是精灵，我们可以走后门。”
　　她走到一棵树边，伸出手，推了推树干。
　　树影摇曳着，一根金色的长辫从枝叶深处垂落下来，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树荫中伸出一只手，抓住长辫，往戚晓的手上一抽。G
　　树影一晃，精灵倚靠着树木的主干，打了个哈欠：“小破晓，你的手还是好欠。”
　　“说吧，要做什么？”
　　戚晓盯着惊雀看了一会儿，在他被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跳起来前，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惊雀，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啊。”
　　惊雀早就成年了，但因为喜欢少年体的模样，一直都没有让自己的体型改变。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戚晓经常和惊雀走在一块，就是因为和对方一起，显得她个子比较高。
　　但惊雀居然背着她偷偷长高了！
　　惊雀气愤道：“还不是叶那个家伙，说什么年纪小的精灵不能照顾新出生的精灵——明明我跟他差不多大！”
　　戚晓陷入迷茫：“新出生的精灵？生命树下一批孕育的，不是之前牺牲的精灵吗？难不成回档还会清空记录？”
　　惊雀早就习惯了她奇奇怪怪的用词，结合语境，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答得理直气壮：“大家各论各的嘛。”
　　戚晓：……
　　很好，一个小精灵不能满足你们诡异的长辈心理，所以要祸害之前的同伴了吗？
　　她还是问得太冒昧了。
　　戚晓果断把话题带回正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触发任务常见句式：
　　“发生了什么？”
　　“需要帮助吗？”
　　“困难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精神体论坛曾经总结过这些话术，但应付难缠的NPC时，这些“万能句式”也会加重任务的繁琐程度。
　　很显然，精灵对戚晓，是过分溺爱的程度。
　　惊雀挥挥手：“那就去生命树旁边逛逛吧，不要吵我睡觉。”他躺下去，再次把遮太阳的叶片拨到眼前，“你另外的同伴也在那边，那个英灵身上有很重的殒息残留，女王和长老们正在帮他想办法。”
　　【触发活动任务：林间散步。】
　　【任务描述：扰精灵清梦的同族幼崽，往往可以得到一个过程敷衍、但奖励丰厚的任务——这是种族优势，就像欧皇和非酋抽卡总会有点区别一样，是正常的现象…大概。总之，在精灵之森中到处走走逛逛吧，也许可以增长不少有趣的知识哦？】
　　【任务内容：闲逛。】JG
　　【检测到玩家处于组队状态，该任务已共享。】
　　【提示：携带种族为精灵族的队友，随机事件与物品掉落概率将获得显著提升。】
　　戚晓：“不要把精灵形容得像是物品啊。”
　　她小声抱怨，带着队友往生命树走去。
　　嗯，掉落概率是挺高的。
　　她回来的消息大概已经传遍了，时不时就能碰到几个结伴“巡逻”，眼神却止不住往邬九身上飘的精灵。
　　接着所有人都会被塞上一堆见面礼。
　　精灵是长生种，物欲也不强，手头上放着不少好东西。
　　加上和小精灵恋爱的，是宿敌那边的幼崽，他们摆大款的意味几乎要溢出屏幕。
　　本来宋惊雪他们还很开心，收到后来，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麻木了。
　　戚晓忍笑：“很快就到生命树了。”
　　生命树恢复后，之前的屏障就被撤下了，抬起头就能看到繁茂翠绿的枝叶，让整片森林都变得静谧安宁起来。
　　春日，冰雪初融，湖泊的水位比往常更高一些，远处的溪流发出叮当脆响。
　　“哒，哒，哒。”
　　有生物踏水而来。
　　纯白的鬃毛，花纹呈螺旋状的直角，眼眸如同碧蓝的湖畔。
　　它展开双翼，发出悠长的“呦呦”声。
　　作者有话说：
　　（零号机开始模仿皮卡丘的声音）（试图在电子屏上投放剪影）：猜猜——我是谁？


第158章 
　　精灵在对面的湖畔歌唱。
　　“纯白的羽翼, 逐光的羽翼。”
　　“我们共为神明的眷族，我们扎根于同一片森林。”
　　“我们信仰生命。”
　　“我们歌颂生命。”
　　“我们将生命共享。”
　　这是很简短的歌谣。
　　繁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手指在卡林巴琴上轻快拨奏。
　　精灵的手背上覆盖着淡淡的红色鳞片, 绯色的虚影枕在她的膝上，睡得很沉。
　　独角兽在戚晓面前，缓缓低下头颅。
　　散发着微光的纽带系在它的直角上，另一端如同丝带般轻轻飘动着。
　　“小破晓, 它希望和你缔结契约。”繁道。
　　独角兽很漂亮。
　　但戚晓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抓抓头发, 苦恼道：“我经常外出游历。”
　　要知道, 独角兽对生存环境的要求很苛刻。
　　如果用修仙界的认知来看，这种生物就是纯粹的“灵气聚合体”, 只能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生存。
　　换言之, 独角兽只能呆在精灵之森中。
　　如果是成天足不出户的纯种精灵还好…换成她这种变异的小精灵, 独角兽不是孤孤单单待在森林里, 就是凄凄惨惨在外面受苦。
　　没必要，着实没必要。
　　繁笑了起来：“不用担心，独角兽很喜欢独处, 倒不如说, 你天天外出游历，反倒很受它们欢迎。”
　　“它们？”戚晓捕捉到关键词，“之前消失的独角兽又回来了吗？”
　　“在神明现身的时候，这支销声匿迹的种族，奇迹般出现在之前的栖居地——大概是之前在神殿中迷路了吧。”
　　戚晓：“真的吗？我不信。”
　　她很确信, 之前去众神之殿探索的时候，一点独角兽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繁无奈道：“小破晓, 认真是很好的美德, 它和浪漫的想象, 并不冲突。”
　　宋惊雪在旁边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破晓，这个精灵好像是在问——你对浪漫过敏吗？”
　　戚晓面无表情地踩上他的脚。
　　嘴欠的同伴倒吸一口凉气，“噔噔噔”后退两步。
　　精灵上前一步，握住那条发光的纽带。
　　悬坠在额心的翠色宝石嗡鸣着、颤动着，在光带的牵引下，缓缓漂浮起来。
　　翠色的光芒与淡金色的光芒相互交融，在半空中形成两条交织的回路。
　　戚晓能感觉到，身体中的血液在顺着那条翠色的回路流向独角兽。
　　相应的，也有另外一种血液，通过金色的回路，缓缓流入她的体内。
　　人物面板的数值在不断上涨。
　　比起身体上的感知，面板上的数值能更直观地体现出她现在的状态。
　　邬九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带着担忧之色。
　　戚晓：“没事，一点都不痛，相当于等价交换？”她找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小声道，“说起来，还是我更占便宜一点。”
　　相当于白得一次永久强化BUFF，还给自己刷了个无限血包。
　　她若有所思道：“要是我受伤了，喝自己的血可以痊愈吗？”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但是，我不建议你那样做，毕竟取血还需要划一道口子——在这之前，你的自愈能力足够让你恢复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很空灵，分辨不出具体的性别。
　　独角兽的眼眸映着摇动的树影，像是荡起涟漪的湖面。
　　戚晓拎起裙子的一角，向它行了一礼：“初次见面，我是破晓。”
　　“不对哦，不是初次见面。”独角兽说。
　　它拢起羽翼，一只花冠被捧在羽翼中间，轻轻压在精灵的发间。
　　藤蔓与枝叶是主体，各色的花朵点缀在上面，如同即将盛开的梦境。
　　很熟悉的力量波动。
　　【前置任务：种子的心愿（已完成）】
　　【触发隐藏剧情：种子的馈赠。】
　　【你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种子们见证了从未见过的景色，它们在美梦中积蓄力量，在这个温暖的春日绽出花朵。虽说做好事的前提并不是索要回报，但是，所有正面的事情，一定是有意义的。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种下种子，静静地等待。独角兽依托于草木生灵而生，对它而言，在种子播撒下去的那一刻，就是它的新生、还有与你的初识。】
　　【“如果小精灵愿意的话，请成为我的同伴吧”——独角兽见证了大陆上瑰丽的景色，见证了与你有关的冒险故事，用种子的视野、用自己的心。这是它在你所定义的“初次见面”中，用并不相通的语言，所提出的请求。】
　　戚晓注视着眼前的独角兽。
　　现在，即使没有观察到那些花朵具体的样子，她也能描绘出花冠的模样了。
　　游历任务种子的心愿。
　　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个游历任务。
　　生长在众神之殿中的植物，不愿意让镇守门扉的龙先生感到孤单，放弃了和她外出的想法，把种子交付给了她。
　　它们希望让种子代替自己，好好地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这之后，每到一个地方，做完相应的任务后，她就会把小布包里的种子，种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勇士之城的市集很热闹；
　　小矮人之家是希望的聚集地；
　　迎城的神殿前，栽种着许多漂亮的花朵；
　　克罗地亚的蔷薇很漂亮，牧师心地善良、从不除草；
　　新建的自由领默西迪斯，城主府那边有很大一片空地；
　　龙谷的枫叶山很漂亮，那位名叫“绯”的龙族前辈，大概也不会为小精灵在头上种东西的举动生气；
　　迦尔兰的海岸线很辽阔，悦耳的乐声经常随着海风飘荡；
　　重建的雪国，雪绒花随处可见，与它们生长在一起，即使是不太耐寒的植物，也可以被保护得很好。
　　“原来已经走过这么多地方了。”
　　戚晓伸手在小布袋中摸索，果然一无所获。
　　不知不觉中，这个游历任务已经完成了。
　　独角兽歪歪脑袋，羽翼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差点忘了，对于小精灵来说这是初次见面。”
　　“我是风，是属于你的独角兽。”
　　“你也是属于我的小精灵。”
　　“风可以吹往任何地方。”戚晓摸摸它的翅膀，“很好的名字。”
　　浮光覆盖在精灵的周围，形成淡金色的薄膜，像是一层气泡。
　　“气泡”把她带了上去。
　　独角兽回过头，直角在薄膜上一划，气泡碎裂成数不清的星子。
　　它用柔软的鬃毛蹭蹭精灵的手心：“小精灵，我带你去见神明大人。”
　　戚晓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轻声道：“我有一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一直在往旁边挪？”
　　“欸？没有啊。”
　　冰雪初融，泥土很松软，风无视地上的蹄印，答得毫不心虚。
　　戚晓：“……”
　　繁：噗嗤。
　　枕在她腿上的绯睁开眼，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独角兽是光明系的，肯定和巫妖合不来啊。不用猜了，小精灵，这只独角兽就是故意的。”
　　戚晓：“哦，你是故意的。”
　　风迅速意识到罪魁祸首的所在地。
　　它转向绯的方向，恼羞成怒道：“当心我把你再种回那座枫叶山里！”
　　很可惜，没有缔结血契的龙族，是没办法听懂独角兽的语言的。
　　绯看着“呦呦”乱叫的独角兽，摸摸下巴：“它是在骂我吗？”
　　戚晓一脸镇定：“没有哦。”
　　只有她能当这个传话筒，适当的修饰有利于
　　“算了，反正我也听不懂，约等于赞美。”绯坦然道，翻了个身。
　　她整只龙都快埋到繁身上了。
　　戚晓：“咦惹。”
　　她朝身后的同伴挥挥手：“一起过来吧。”
　　风悄悄抬起翅膀，把邬九推远了一点。
　　宋惊雪一脸同情：“好惨哦。”
　　邬九抿起唇瓣。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像是被推得太过了，“柔弱无助”地摇晃起来。
　　宋惊雪：？
　　他递了个震惊的眼神。
　　不是吧？为了争宠这么拼？
　　全息游戏的初始角色强度，和玩家现实中的身体强度、精神力水平挂钩。
　　邬九是难得一见的S级强者，游戏中战力榜又常年位居第二，照理来说，是不会被独角兽推倒的。
　　真相只有一个！
　　他在演戏！
　　戚晓看得更明白。
　　不过她很乐意纵容师兄另类的撒娇方式，果断跳下来，拉住邬九的手。
　　对上风疑惑中带着控诉的目光，她镇定道：“一直让你背着太累了。”
　　当代端水大师重出江湖。
　　老实说，在001接受邬九、又被斯图亚特引走注意力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夹心饼干般的体验了。
　　好在端水的水平依旧很稳定。
　　单纯的独角兽果然信了。
　　是它排挤在前，巫妖看上去又弱得可怜，风很快就学会了无视身边的黑暗气息。
　　走了一段路，戚晓才道：“绯看上去不像魂体。”
　　正常的魂体，是像斯图亚特那样的——半透明、不能接触到任何实际存在的事物。
　　但绯的魂体意外很凝实，甚至可以躺在繁的腿上。
　　“她临死前和那个精灵缔结了灵魂契约。”风道，“是龙族那边特有的契约方式。和我们之前的血契很相似，可以很大程度地提升契约者的身体素质、灵魂强度，甚至还有提升天赋、提纯血脉的作用——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想当龙骑士。”
　　“正常情况下，即使签订了灵魂契约，她的灵魂也会在漫长岁月中消逝。”风得意起来，“不过她的运气还不错，遇到了小精灵和我。”
　　“小精灵种下种子，种子的根系在土壤中生长、慢慢拼凑出完整的灵魂，再加上契约者的强烈愿望，她就成功醒过来啦。”
　　戚晓：“这个流程…好怪哦。”
　　春天种下一枚种子，等到来年春天，就能收获一只别人家的龙？
　　她回身往后看去，正好看见红龙坐起身，笑眯眯勾住精灵的肩膀。
　　精灵眼中的阴霾尽数散去，她侧过身，露出一个轻缓的微笑。
　　风拂过，叶片发出簌簌轻响，湖面荡开一阵涟漪。
　　绯色的魂灵伸出手，覆在精灵的手上。
　　卡林巴琴发出清脆的声响，空灵的歌谣再度响起。
　　她们望向她，冲她遥遥一笑。
　　作者有话说：
　　最近的机械病毒好严重！小天使们备好药了吗（担心.jpg）


第159章 
　　生命树位于湖泊的中央。
　　独角兽从空中降落, 拢起羽翼，屈起前肢，降下高度。
　　戚晓伸出手, 扶了宋惊棠一把。
　　顺便再回头看了一眼。
　　机械翼湖面上胡乱扑腾着，挂在上面的黑发青年神情狰狞，配上金属羽片反射的太阳光线，非常夺人眼球。
　　戚晓：噗嗤。
　　独角兽对光明属性的存在抱有天然的好感度, 所以在戚晓提出载宋惊棠过河的时候, 风很愉快地答应了。
　　至于宋惊雪…只能说, 妹留ID哥自强。
　　正好戚晓手头上还有一对机械翼，干脆就先借给他用了。
　　宋惊棠看到哥哥的惨状, 不仅没有担心, 反倒也跟着笑了起来。
　　戚晓：“不管他, 我们先去见神明大人——”她转过头, 正巧对上两双带着笑意的眼眸，“们？”
　　和之前看到的神像一样。
　　生命树孕育精灵族，所采用的、最初的模板, 就是生命女神。
　　祂的长发蜿蜒在草地上, 如同金色的流光，在阳光下泛着碎金般的光辉。
　　神明的发间缠绕着细碎的花朵和草叶，金色的花朵点缀在鬓角，与额心的翠色宝石相互映衬。祂的眼眸是更深的翡翠绿，波光流转间, 蕴藏着星子般的光芒。
　　戚晓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祂身上。
　　她看向生命女神身旁的神明，目光中充斥着愕然的情绪：“春神？”
　　浅苍色长发的神明微微颔首, 翠色眼眸中带着隐约的笑意：“小精灵, 你看上去很惊讶。”
　　“是挺惊讶的, 毕竟我第一次见到可以随意切换性别的神明。”戚晓面无表情。
　　没错，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神。
　　明明之前在迎城的时候，不管是记忆还是魂灵，春神都是以男性的姿态出现的。
　　春神笑容一僵。
　　很显然，一段时间不见，祂已经遗忘了小精灵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脑回路。
　　片刻后，祂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神明本身是没有性别的。”
　　戚晓：“但您不是？”
　　她偷偷瞟了一眼生命女神，试图用眼神来暗示。
　　春神：“生命说，这样的姿态更容易吸引信徒，我这副躯壳还不太稳定，需要更多的信仰来维持——光是迎城的话，不太够。”
　　戚晓不太相信祂的话。
　　毕竟眼前这位神明非常纯粹，又称一心痴恋。
　　讲个地狱笑话，狂信者吃了春神的脑子，说不定都会吐出来，再说上一句“呸，恋爱脑”。
　　生命女神：“你们在说什么呢？”
　　祂笑盈盈地凑上来，手臂圈住春神的肩膀，点缀着花朵的长发自耳侧垂落，轻轻扫过春神的脸颊。
　　戚晓了然。
　　明白了，为爱变性。
　　春神目光游移。
　　戚晓：“在讨论性别问题。”本来“漂亮不分性别”的说法被咽了回去，她迅速道，“大家都喜欢漂亮姐姐！”
　　笑话，傻白甜和白切黑站在一块，傻白甜还被哄得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当然是站白切黑啊！
　　反正精灵族是生命女神的眷族。
　　戚晓全然没有墙头草的自觉，一脸诚恳道：“真是个好办法。”
　　生命女神很喜欢小精灵。
　　祂的眷族普遍比较单纯，这种特质很好，但是对上人类，却很容易吃亏。
　　在这种情况下，“灵活多变的思维”“不易挫伤的品质”，就显得格外可贵了。
　　祂道：“小精灵，我这里有一个委托。”
　　戚晓没有接到任务提示。
　　她抬起头：“是让我们带着您去迎城逛庆典吗？”
　　“很好的提议。”生命女神道，“但我所提出的委托，是一个‘不存在的委托’。”
　　祂的说法很古怪。
　　戚晓：“不存在的定义，是任务不存在，还是任务对象不存在？”
　　“唔，你的理解能力果然很优秀。”
　　“这件委托和你的同伴也有点关联。”
　　生命女神转过身，往生命树的背面走去。
　　戚晓和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生命树的背面，也就是之前屏障的所在地，现在依旧是女王、长老和护卫队的居所。
　　精灵们围成一个圈，几只独角兽站在里面，直角相触，金色的光球悬浮着，浅色的光带从内部延伸出来，像是吐丝般，缠绕在斯图亚特的魂体上。
　　非白是人形状态，额心的图腾闪烁不定，他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焦躁。
　　冰霜巨龙抱臂站在一旁，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暴栗。
　　戚晓注意到魂体上盘踞不散的黑雾，神情凝重：“没办法祓除吗？”
　　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斯图亚特身上携带着殒息，这是戚晓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的消息。
　　但英灵先生会有意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再加上他明显还有内情的背景，她一直都没有去追究其中的缘由。
　　相处的过程中，通过那些零碎的消息，也能拼凑出一点信息。
　　斯图亚特，曾经是一名皇子，因为对法术的兴趣、自愿成为了法神的眷者，随侍左右。法神的黑塔正式建立后，他成为了黑塔最为出众的法师，并在其中学习了无数的知识。在法神遭遇刺杀时，他护住了法神，自己却踏入死亡。
　　好在尤菲米娅是神明，神明拥有选召英灵的权能，斯图亚特成为了英灵，以另一种状态延续自身。
　　时间线截止到这里，斯图亚特没有接触殒息的机会。
　　那只能是成为英灵之后。
　　斯图亚特对光明教廷很排斥。
　　最开始的时候，他见到宋惊棠都会避着走，磨合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态度才和缓了一些。
　　正思索的时候，戚晓忽然听见一声叹息。
　　生命女神道：“先去做自己的事吧，这边由我来。”
　　精灵们应了一声，悄悄冲戚晓眨眨眼，带着各自的独角兽伙伴散开了。
　　斯图亚特松了口气。
　　他一边往这边飘，一边抱怨道：“那些精灵和独角兽围上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要像小白说的一样，当场超度我。”
　　虽然知道现在的场合有些不合适，但戚晓还是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生命女神：“你缺失了四分之三的灵魂。”
　　神明的语调很平静：“你向尤菲米娅宣誓效忠时，献上了自己一半的灵魂，这是二分之一；和这只龙族幼崽签订灵魂契约，你用的是全部的灵魂——为什么只有四分之一？这个问题，你思考过吗？”
　　斯图亚特：“和小白签订契约前，我的灵魂当然是献给我的神明了——”他忽然住了嘴，神情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看来你意识到了。”生命女神道，“我和春是创世的神明，记录在我们这边的信息不会被篡改。”
　　戚晓看向萨坎：“是和之前一样的情况吗？”
　　悬挂在她腰间的至高赞歌是媒介，神明可以通过它见证游历所闻，自然也能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生命女神摇头：“元素团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灵，它们可以带走记忆、拼凑灵魂，但是它们所带走的东西并不会消失，而是被类似‘保护膜’的存在隐藏了起来。这种隐藏并不是天衣无缝的，所以，在你们意识到不对劲、找出其中的破绽后，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事情的源头。”
　　“但是，斯图亚特的情况很罕见。他相关的记忆与四分之一的灵魂，是消失了。”
　　萨坎皱起眉。
　　他是在场中，和斯图亚特最熟悉的那个。
　　霜龙沉吟片刻，道：“我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消息。”
　　局面陷入僵持状态。
　　斯图亚特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这种感觉很奇怪，即使是在“已知缺失”的前提下，潜意识却在不间断地自我修复，捏造出“一切正常”的感知。
　　就像是…钻了法则的空子。
　　斯图亚特一顿。
　　他看向生命女神：“是哪一位掌管法则的神明吗？”
　　“抱歉，我看不出来。”生命女神轻声叹道，“即便是创世神，也无法做到全知全能，我所知晓了，只是与我密切关联的知识——由世界诞生而成的神明，算是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像尤菲米娅那样，由自我所晋升而成的神明，祂们的意志属于自己。”
　　戚晓：“您所知道的神明中，有哪几位是掌管法则的？”
　　“神明各自掌管着不同的法则，符合修改记忆、夺走灵魂这两点的，我只能想到两位。”生命女神道。“公义天平与爱欲之神。”
　　戚晓对“公义天平”有印象。
　　她之前还想过，要不要点亮与这位神明有关的篇章，但考虑到自己没办法做到“绝对中立”，这个想法还是不了了之。
　　公义天平，立场绝对中立的神明，也被称为“天平之神”。
　　在有关祂的传说中，神明会把灵魂与各种物件称量，以此来衡量欲望。
　　在祂所建立的规则中，所有事物都是可以等价交换的，包括灵魂。
　　她问：“爱欲之神是？”
　　“祂的另一个称呼比较出名。”生命女神眨眨眼，“逆转之神。祂掌握着逆转的权能，但因为消耗的神力比较大，一般只会用在小事上。”
　　“比如让男性信徒变成女性，再让女性信徒变成男性，偶尔也会对自己的神躯下手——唔，毕竟是爱欲之神，有这样的权能辅助，祂和信徒都很开心。”
　　好像听到了奇怪的故事。
　　戚晓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春神。
　　春神：……
　　生命女神拉住祂的手，示意小精灵稍微收敛一些。
　　“之所以说爱欲也有这个可能性，是因为祂在帮助信徒改换性别时，直接改变的，是信徒的灵魂。”
　　戚晓：“所以斯图亚特变过性？”
　　这个奇怪的结论直接让斯图亚特跳了起来。
　　英灵先生骂骂咧咧地举起魔杖，试图用魔法痛击小精灵。
　　生命女神：“除了这两位神明之外，那些自己晋升上来的神明，我并不了解，但所要追查的资料一定很多。”祂顿了顿，给出了建议，“如果你们想要查的话，不妨从这边开始查起。”
　　祂挥挥手，空中出现一幅展开的图卷。
　　是大陆地图。
　　戚晓打开面板，一一对照后，发现上面闪烁着微光的，都是自己之前点亮的区域。
　　其中，东大陆左下角，有一片区域格外灰暗。
　　是完全没有探索过的区域。
　　戚晓：“我记得…这边好像是一大片荒地？”
　　“是海。”邬九道。“它和死灵之海相接。”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印象。
　　话一出口，两人愣住了。
　　生命女神反问：“是什么给了你们这样的印象？”
　　戚晓：“路过。”
　　邬九：“从死灵之海出来时，我从那里路过。”
　　轨迹相同，但得出的结论完全不同。
　　生命女神：“和我想的一样。”祂道，“庆典结束之后，如果感兴趣，你们可以去看看‘不存在的委托’。”
　　神明亲昵地摸摸精灵的头发：“斯图亚特的情况很稳定，不用太担心，好好享受庆典吧。”


第160章 
　　确认斯图亚特没有大碍后, 萨坎便准备离开了。
　　虽说他的不死族同伴被重新拼合了出来，但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缘故，骨头啾啾稍微有些骨质疏松, 动作稍微大一些，就会悉悉索索地掉骨头渣，还自带哭泣声伴奏，让霜龙先生不堪其扰。
　　毕竟是才回来的同伴, 萨坎凶完他之后, 就打起了教廷的主意。
　　教廷有一种特殊的修习方式。
　　牧师为了提高自己的光元素亲和力, 会不间断地把魔力注入到黑曜石中，天长日久, 黑曜石被光元素浸染, 就会呈现出白金色。
　　这种加工之后的黑曜石, 也被叫作白曜石, 因为蕴含着精纯的光属性魔力，在没有太阳的地方，会自发地散出阳光。
　　很适合磨成粉, 加在不死族的骨头里, 帮他补补钙。
　　宋惊棠修习的时间很短，没办法直接提供白曜石。
　　但是她非常热情地画出了教廷的路线图——其中有几间祷告室的位置，被她用红笔特别标注了。
　　戚晓压低声音：“这几个牧师惹棠棠了？”
　　简直就是把霜龙快递到家门口打劫。
　　宋惊雪嘴角一抽：“应该是之前拦着不让她出门的那些。”
　　宋惊棠听见他们的对话，收起笔凑过来，小声道：“是几个老家伙, 天天仗着资历打压年轻人，因为白曜石成色很好、见风使舵的缘故, 莉莉丝老师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把他们压下去——他们手里的白曜石是靠年龄堆积出来的, 实际能力很差。”
　　“让萨坎拿走他们的白曜石, 算是双赢。”戚晓听明白了，“教廷可以换一波新鲜的血液，不死族拥有了不缺钙的骨骼。”
　　宋惊雪吐槽道：“只有老家伙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邬九：“把这个也带去吧。”他递出一块暗红色的矿石，“死灵之海的特产，如果教廷的人阻拦的话，可以用这个。”
　　萨坎：“教廷还是和以前一样穷啊。”
　　他收起做好标记的地图，接过矿石，路过斯图亚特时，抬起眼皮，哼笑道：“希望你不要因为思考太多无意义的事情，导致唯一称得上优点的脑子烧坏掉。”
　　戚晓：“或许你是想说…不要多想？”
　　萨坎一僵。
　　看到他身上流转的冰蓝色光芒，戚晓道：“不要在精灵之森随地大小变哦，会把树木压垮的。”
　　这个冷笑话成功吸引走了全部的仇恨值，萨坎瞪她一眼，跃上树木的枝干。
　　他在最高处再度跃起，刻意缩小了体型的冰霜巨龙在简短告别后，往远处飞去。
　　戚晓看看他在太阳底下显得格外亮晶晶的鳞翅，有些失望地咂咂嘴。
　　她道：“我还想试试让他留点冰块呢。惊雀那边有不少蜂蜜，说不定可以做点冰饮和甜点。”
　　“放过那头龙吧。”惊雀跳了下来，边打哈欠边道，“走吧，去勇者试炼场。”
　　“咦？”
　　“……不要露出这样茫然的表情啊。精灵之森没有那么多事可以让那些人类勇者做，要给东西的话，只能开试炼场了。”
　　“擂台赛？”
　　“差不多，生命树没被殒息缠绕的时候，经常会开上一次，目的就是让那些天天想来精灵之森找事的人类稍微安分一点。现在也差不多，不过是那些人自己来找事做。”
　　戚晓扶额：“出发点都不一样了吧。”
　　惊雀：“所以我们也没下黑手啊，负责试炼的精灵都知道分寸。”他恹恹道，“弦月觉得我说话太损了，不让我参加。”
　　“难怪一直待在树上睡觉。”戚晓忍笑。
　　勇者试炼场就在果树林旁边。
　　本来这里是月光蔓的住所，不过藤蔓们很喜欢热闹的环境，还特意把自己搭成了擂台。
　　擂台旁边立着一块木牌，几根较细的藤蔓弯弯曲曲，组成一行大陆通用语。
　　“禁止破坏擂台，违者做成花肥。”
　　戚晓一顿。
　　惊雀：“不要看我，叶干的好事。”
　　“难怪他也那么空。”戚晓一边摇头，一边往试炼场的入口走。
　　【进入特殊场景：勇者试炼场。】
　　【场景介绍：精灵族在花束之日特意开设的擂台，“有分寸”的精灵不会伤害友好的勇者，请打败被限制技能的精灵，获得积分，换取奖品吧！】
　　【特殊玩法：挑战赛已开启。】
　　【玩法介绍：
　　1.玩家可邀请精灵，进行自由对局。（注：击败不同战力的精灵，将获取1~10个积分，与精灵对战时陷入败局，不会扣除原有积分。）
　　2.玩家可邀请玩家，进行决胜对局。（注：玩家积分达到10，方可进行决胜对局，若决斗失败，则10积分自动划入胜者名下。）
　　3.精灵雨特别开设“分门别类挑战赛”，不擅长战斗的玩家请移步果树林。（注：这位精灵比较无聊，请不要拒绝和他聊天，毕竟他给得很多。）】
　　戚晓环顾四周，发现试炼场里的玩家，比预料中的要少。
　　邬九：“试炼场有限制等级。”
　　之前的各类副本也会有类似的做法——通过设置等级、职业、技能等“门槛”来降低单一场景中的玩家密度，从而确保最佳的游戏体验。
　　至于没有达到门槛的玩家，系统会搭建一个更为简单、偏向单机的活动场景，以此来保障玩家的基础奖励。
　　换到这次的活动里，就是“等级高的打挑战赛，等级低的打人机赛”。
　　“听精神体论坛的玩家说，场景是一比一复刻的，唯一的区别就是NPC强度，低难度场景里的NPC行动更具有规律性，反应也偏迟钝。”宋惊雪道。
　　他抬起眼，发现戚晓在往精灵那边走：“破晓，玩家挑战区在这边。”
　　戚晓挥挥手，顺便拉走了邬九：“没事没事，反正我是精灵嘛。”
　　非白茫然地站在后面：“那我呢？”
　　宋惊雪把他往挑战区拉：“她打算去当NPC打架，你也要去吗？”
　　“可是——”
　　“没有可是，跟我们一起打架。”宋惊雪盯着坐在藤椅上愉快吃吃喝喝的精灵，身后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他阴森森道：“精灵会被限制技能，破晓去了那边，就代表我们也能挑战她。”
　　宋惊棠：？
　　她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我们为什么要和晓晓打架？”
　　非白：！
　　他突然支楞起来：“我也要参加！”
　　宋惊棠：“你们这样，真的好像反派哦。”
　　她吐槽完，迅速举起手：“所以可以3V2吗？”
　　“……”
　　看到送上门的三人组，戚晓很爽快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大部分玩家在邀请精灵的时候，都会避开她的视线——周围的精灵基本上都被邀请到场上了，只有她和师兄孤零零坐在藤椅上。
　　她站起身，顺便掏出兜帽里打瞌睡的001：“还是3V3吧，不然系统不同意。”
　　宋惊棠迟疑道：“001可以判定成对手吗？”
　　【自由对局：破晓/司命/001 VS 寒英/糖果超甜/非白（创建中）】
　　【请玩家尽快前往临近擂台，进行挑战赛。】
　　戚晓：“看来可以。”
　　她关闭面板，跃上最近的擂台。
　　上一场的精灵刚刚准备去休息区，看到小精灵，笑着眨眨眼，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
　　等候区的玩家微微骚动起来。
　　他们宁愿多等一会儿，和其他精灵对局，也不想和破晓打。
　　要知道，打架也很耗费体力，虽然没人知道榜一的真实战力，但是，“最初的探索者拥有很多技能”一直都是玩家的共识。
　　和这种BUG级别、自带技能书、身体强度比一般玩家高上不少的大BOSS打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过于盲目的认知。
　　“呜哇，破晓上台了，是司命要和她打架吗？”
　　“笑死，什么家暴现场，咦，怎么那只小乌鸦也飞上去了。”
　　热爱凑热闹的玩家迅速围上来，有商业头脑的玩家，已经开始前排兜售瓜子和饮料了。
　　【对手已就位，请玩家准备上台。】
　　“？糖果大佬怎么上台了？”
　　“跟在他后面的是谁，那个男生也是玩家吗？好像是个人外啊。”
　　“探索者一共五名，排除两个人类、一个精灵、一个巫妖，由此可得，那是个龙族。”
　　“可恶，是开局稀有种族的欧皇。”
　　《神座》的游戏风气一向很好。
　　官方明确给出了不能恶意攻击（包括玩家和NPC）的条例，甚至还有相应的惩罚措施。
　　虽说这样的规则劝退了一些热衷于搅浑水的乐子人玩家，但也保证了最基本的秩序。
　　虽然不能恶意攻击，但是可以看看乐子。
　　台下的目光太过炽热，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忽视。
　　宋惊雪取下腰间的长剑：“速战速决。”
　　戚晓默默盯着自己的面板。
　　大部分技能都被锁住了，梦回禁法领域。
　　邬九也一样。
　　她叹口气，至高赞歌幻化为一柄软剑，落入邬九手中。
　　月光蔓无声涌动着，一根细藤从底部探出，在半空中卷成变化的数字。
　　倒计时结束，戚晓把001往场外一抛。
　　【对局者：001 已淘汰。】
　　小乌鸦被英灵的浮空魔法稳稳托住，它很快就扑腾起来，开始摇旗助威。
　　“元素，聚合。”
　　“力量，强化。”
　　非白接连吐出四条龙语，雾色的光芒落在他和宋惊雪身上，宋惊棠周围的光元素明显活跃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跃起身，左手化爪，直直往邬九袭去。
　　这类龙语不比领域，是可以被言灵解除的，如果想要长久维持，最好先让师兄退场。
　　“铮——”
　　利爪与软刃相接，邬九一手持剑柄，一手卷住剑刃，抬眼露出一个笑来。
　　“身手有进步。”
　　作者有话说：
　　和零号机住在一起的小机器人似乎感染了qwq大概是心理作用，觉得机械臂有点酸痛（抱起铁皮脑袋开始哭诉）


第161章 
　　非白僵着脸和师兄对视。
　　他片刻都不敢松懈, 抬腿上踢。
　　邬九侧身避过，手中软剑就势一搅，牢牢缚住非白的爪子。
　　骨翼自他背后探出, 锐化为锋利的骨刃，朝黑龙的面门刺去！
　　非白脸上浮现出黑色的鳞片，鳞甲与骨刃相撞，发出铮然脆响。
　　抬高的腿一转攻势, 直直往下跺去。
　　看到上面闪烁着乌光的鳞片, 邬九迅速往后掠。
　　手中卷着的软刃一松。
　　藤蔓具有良好的弹性, 方才的攻势被化解大半，非白借着反作用力, 高高跳起。
　　他的手已经变回来了, 伤口处渗着血——即使把龙爪缩小成人类的手, 强行挣脱神器所化的软剑, 依旧会造成伤害。
　　“浮空。”
　　空中出现一块半透明的阶梯，非白稳稳落在上面。
　　黑龙是全魔法免疫，没办法使用魔法。
　　但是, 可以命令。
　　这是龙族所特有的语言, 是过去龙族不信神明、与所有信仰抗争时，所交出的答卷。
　　高傲的龙族不必向任何存在俯首，因为——
　　【禁法。】
　　【领域。】
　　【开。】
　　黑色的火焰自天上倾落，少年黑金色的竖瞳显出无与伦比的震慑力。
　　“我宣布，在我所处的领域中, 巫妖将丧失使用言灵的能力。”
　　龙在自己所处的领域中，是天然的君王。
　　一只金绿色的光箭疾射而来。
　　火焰无法融毁无形的箭支, 非白迅速跃下台阶, 朝队友的方向奔去。
　　“唰, 唰，唰！”
　　又是三支光箭，非白伸手在胸口处一抹，手中出现一只大鼎！
　　他单手拎过大鼎，打歪一支光箭，另外两支箭的几乎是从全然相反的两个方向冲过来的，避无可避，他抬起手，直接把大鼎罩在了头上。
　　光箭触到障碍，发出一声脆响，迅疾的攻势被化解，落在地上。
　　戚晓拿着弓箭，哭笑不得道:“小黑，保命的办法还没忘啊。”
　　她身上覆盖着金绿色的光辉，听到破风声，她便抬起弓箭，挡住从上方劈砍来的剑刃。
　　宋惊雪拿剑的姿势很古怪，力道和攻势却很刁钻。
　　他身上覆盖着三层金色的光芒，分别对应三处。
　　——项链、怀表、发绳。
　　宋惊棠站在擂台的边缘，额心的太阳纹章灼灼发亮。
　　光明圣典飞速翻动，三条闪烁着微光的纽带从她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举剑砍来的剑士。
　　技能光明女神的庇佑。
　　消耗大量法力值，吟唱颂歌使范围内全体友好单位获得生命值加成，若队友携带有光明属性物品，则获得一定伤害加成。
　　装备效果光明圣典。
　　使用该装备施放术法，大幅度缩短技能冷却时长。施放光明类术法时，所消耗的法力值减少50%，法术效果提升至1.5倍。
　　【提示：检测到您与小队成员处于特殊活动中，组队状态已暂时解除。】
　　戚晓“啧”了一声。
　　弓箭上方青翠的枝叶在瞬间抽条，化作一根坚韧的藤蔓，卷住宋惊雪的剑刃。
　　“所以说啊，治疗不在自己队里，还是怪让人觉得难缠的。”
　　弓箭一振，她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在空中一划，玄奥的文字凭空显现。
　　宋惊雪很熟悉那些文字。
　　他手腕一转，试图割断那根藤蔓。
　　剑刃与藤蔓相撞，宋惊雪顿觉手腕一麻。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往后退去。
　　戚晓：“哎呀，不打了？”
　　“砍不断。”宋惊雪诚恳道，面板一闪，手中多出来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刃。
　　这把武器的造型很奇特。
　　蛇形的弯刃，镂刻着深浅不一的血槽，刀柄处呈菱形，上面镶嵌着一块天蓝色的宝石。
　　戚晓：“哇，棠棠偏心。”
　　宋惊棠还有一个附魔的生活技能，看上面宝石的纯净度，这把短刃肯定费了不少精力。
　　换言之，攻击力肯定很高。
　　宋惊雪反手握住菱形的刀柄。
　　寒光一闪，一根细链从刀柄处伸出，弯刃在空中一抖，向戚晓疾射而来！
　　精灵闪身一躲，抬起弓弦，被藤蔓缠绕在上方的青莲剑颤动着，以剑刃接下再度折回原轨的一击。
　　招式被看穿，宋惊雪也不恼，手腕一抖，弯刃迅速折转轨迹，在青莲剑的剑柄绕了一圈。
　　藤蔓依旧卷在剑身上，后方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
　　“我宣布，禁法领域中，植物的活性将大幅度降低。”
　　领域类技能光明审判。
　　审判领域与禁法领域叠加，规则的效用被叠加到最大。
　　由月光蔓组成的擂台剧烈摇晃起来。
　　脚下的触感有点像史莱姆，黏黏乎乎、摇摇晃晃的，戚晓勉强稳住下盘，无暇顾及手中的弓箭，上面的藤蔓一颤，青莲剑被短刃勾了回去。
　　对面的三人，依旧稳稳站在擂台上。
　　几乎要与地面平行的半透明阶梯，随着他们的脚步闪烁着。
　　“小黑也学狡猾了啊。”戚晓咕哝一声，蓄力了许久的符箓猛地砸出！
　　墨色大字幻化为数不尽的剑芒，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迎面朝他们罩来。
　　“淦，小白你的领域失效了？”宋惊雪一手持短刃，一手握住剑柄，匆忙格挡着来势汹汹的剑网。
　　非白抬起手臂，挡得异常狼狈：“没有啊，你们看师兄，肯定有用，从头到尾他都没用过言灵。”
　　宋惊棠一边往他们身上甩治疗术，一边道：“破晓身上有一层金绿色的薄膜，那个应该就是关键。”
　　“可惜打不破。”戚晓笑眯眯抬起手，“猜猜是哪位神明临时当的靠山？”
　　领域的主人，在自己的领域中，是近似于神明的存在。
　　——如果领域与真正的神明对撞呢？
　　剑光以摧枯拉朽般的气势压向三人，护在最前方的两人血条几乎见底。
　　宋惊棠看看几乎要清空的蓝条，最后一个治疗术直直抛向自己。
　　“风雪夜归人。”
　　【对局者：非白已淘汰。】
　　非白被传送到场外，原地变成一只蔫哒哒的小黑龙。负责治疗的精灵拎起他的后颈皮，把他往休息区带。
　　挑战赛中，玩家的红蓝条是按照各自的角色一比一复刻的，但在擂台上清空血条，并不会造成玩家角色死亡。
　　顶多就是损失一点精力，身上多出来点小擦伤。
　　剑网散去，本该倒下离场的宋惊雪一扬手腕，短刃再度刺向戚晓。
　　特殊天赋风雪夜归人。
　　绑定对象陷入危机时，消耗自身全部法力值，传送至其身边，附加“共生死”效果，双方血条平衡至平均值。
　　戚晓吹了个口哨：“你和棠棠还藏了个技能啊，共享血条的？”
　　说话也不耽误回击，流转的符光再次闪烁起来，这次掀起的是一阵狂风。
　　细链在风中微微颤动着，短刃的轨迹出现偏移。
　　宋惊雪正要纠正轨迹，身后响起一声轻响。
　　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对局者：寒英已淘汰。】
　　他顶着不断下降的血条，往后看去。
　　邬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他的妹妹跌坐在擂台下，一脸茫然。
　　退出场外，相当于被判定死亡。
　　“死亡者”施放的技能自然也不再生效。
　　宋惊雪默默露出一个死鱼眼：“你们好损啊。”
　　戚晓：“彼此彼此？”
　　【对局者：糖果超甜 已淘汰。】
　　【自由对局已结束。】
　　【挑战失败，因挑战赛性质为自由对局，不进行积分扣除。】
　　宋惊雪在场外坐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武器。
　　青年唇瓣紧抿，气压有点低，似乎是在生气。
　　宋惊棠一点点挪过去，往他身上丢了一个治疗术，小声安慰起来。
　　戚晓：“啊，不会是自尊心受挫了吧。”
　　邬九摇头：“不至于，应该是自责没有保护好他妹妹。”
　　他和宋惊雪是很相似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反倒可以完美理解对方的想法。
　　邬九道：“虽然只是一次练习，但是，如果师妹比我先退场，我也会自责，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戚晓把他手里的软剑拿过来，好笑道：“奇怪的理论，如果不是内斗，我和棠棠肯定是站到最后的赢家。”
　　邬九有些茫然，也有些委屈。
　　他小声道：“我不够资格吗？”
　　戚晓答得理直气壮：“我们一个远程一个治疗，当然最能苟命啊。”
　　她兴致勃勃地往台下望去：“还有要打架的吗？”
　　围观的人群沉默了一下。
　　片刻后，他们纷纷后退一步，空出一大片区域。
　　戚晓叹口气，任劳任怨地用木属性灵力补给月光蔓。J
　　等到擂台重新稳固起来，她拍拍手，跳下擂台：“算了，我们去雨那边看看热闹，哥哥应该也在那里。”
　　邬九：“似乎不用了。”
　　他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果树林。
　　人山人海。
　　戚晓：……
　　她果断道：“我们去迎城那边吧。”
　　非白有气无力地摆摆爪子：“我不去了。”
　　和师姐还有师兄打架，已经花光他全部的勇气了。
　　虽然打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快乐，但是真的好残忍！
　　宋惊棠抬起头，歉意道：“我在这边陪着哥哥。”
　　斯图亚特用浮空魔法托着小乌鸦，默默飘远了一点。
　　不想当电灯泡的意愿相当强烈。
　　戚晓：“好耶！是约会！”
　　作者有话说：
　　小毒女：你高贵，你用剑柄把人砸下台，这次又故技重施。（咬牙切齿.jpg）
　　师兄：乖巧.jpg


第162章 
　　【进入特殊场景：迎城盛典。】
　　【场景介绍：新旧更迭, 春神消弭了对狂信徒的仇恨，狂信徒的魂灵将化为花灯的守护者，勇者击败魂灵, 即可获得特殊奖励“春神的奖赏”。】
　　【特殊玩法：花灯攻防战已开启。】
　　【玩法介绍：
　　1.玩家初始持有一个花灯，初始花灯为攻防战凭证，不可转让、不可交易。
　　2.玩家触摸花灯，可短暂拥有“通灵”能力, 在“通灵”状态下, 玩家可邀请狂信者魂灵进行对局。
　　3.玩家在对局中取得胜利, 即可获得特殊奖励“春神的奖赏”，该奖励可叠加, 挑战同一位狂信者、奖励可获取至多3次。】
　　数不清的花灯漂浮在道路两旁, 点缀在其中的灯火如同抽条的幼苗, 在晚风中微微摇曳着。
　　周围的声音有些喧嚷, 玩家们各自提着一盏花灯，不时去碰碰道路两旁的花灯。
　　从里面冒出来的魂灵大小不一，遇到魂体凝实一点的, 触碰花灯的玩家就默默往人群里钻。
　　戚晓：“迎城的人也好多。”
　　她左右看看, 拉着邬九往广场走。
　　越是靠近广场，魂灵的实力越强，人群也开始变得稀稀拉拉。
　　广场上屹立着一棵大树。
　　灰眼的苦行者倚靠在树干上，身旁漂浮着一盏明亮的花灯。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花灯的边缘, 花灯里的火焰微微闪烁着，像是无声的回应。
　　风吹过, 枝叶摇曳着, 发出簌簌轻响。
　　“他们的感情很好。”
　　戚晓往出声的位置看去, 发现春神和生命女神并肩站在一起。
　　似乎是为了更有节日气氛，神明的手中同样提着一盏花灯，只是样式和玩家的不太一样。
　　戚晓：“如果没有兰道家那对惹人厌的父子，他们可是原定拯救您的勇者。”
　　毕竟，在春神的计划中，盖乌斯会和贝拉一起长大，一个学习剑术、一个学习魔法，在结伴前往契亚山脉练习时，发现失落的春之神殿。
　　在经历一系列事件后，这对青梅竹马会成功把春神唤醒，重拾迎城的信仰。
　　但神明也无法完全窥见与自己有关的命运。
　　兰道家的前任家主是个丧心病狂的男人，他为了转移狂信者世代相传的诅咒，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原配，抢走了盖乌斯的抚养权。
　　盖乌斯在扭曲的狂信者家族长大，身上浸染着扭曲的诅咒，最终被诅咒所操纵，踏入了歧路。
　　春神叹息一声。
　　祂抬起手，一朵金色的小花在指尖悠悠旋转着。
　　金色花晃晃悠悠地飘荡着，落在少女的额心。
　　花灯里的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
　　一缕翠色的光芒从少女指尖延伸出来，如同一根寻求凭依的线，缓缓缠绕在花灯的周围。
　　片刻后，一点灰色的荧光从花灯中飘落，幻化为一个虚妄的人形。
　　灰发的魂灵低下头，与灰眼的女孩额心相触。
　　他们眼眶含泪，双手虚握着，朝神明所在的方向行了一礼。
　　生命女神笑眯眯牵住春神的手：“走吧，春，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呢。”
　　春神的目光飘忽了一下。
　　祂顶着女体的壳子，点头时的模样很乖巧，即使个子比生命女神稍微高上一些，也依旧没什么压迫感。
　　反倒显得格外纯情。
　　戚晓：……
　　她看着春神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模样，啧啧摇头。
　　生命女神不动声色地瞥向小精灵。
　　戚晓默默伸出手，在嘴前拉了一道。
　　春神：“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祂端详着小精灵的脸色，神情有些担忧，“长时间维持神降，会不会有些难受？”
　　祂们并不是以本体出现在这里的。
　　戚晓在下线之前，就已经把“神降”这个技能开启了。
　　依照常理而言，即使开启技能，在角色处于睡眠状态，无法供给魔力的情况下，这个技能也多半会被判定为无效。
　　但他们在“昏睡”前，指定的目的地是精灵之森。
　　生命树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可以作为神明和大陆交接的“钥匙”存在——在萨坎飞行到半路的时候，生命树就开始和沉睡的小精灵建立联结，不间断地输送着魔力，用以维持“神降”。
　　打个形象的比喻，小精灵是转接头，生命树是电源，神降是正在充能的3D打印机。
　　能源充足、运转顺利，生命女神和春神也就成功捏出了壳子，降临大陆。
　　甚至还有空琢磨壳子是什么性别。
　　计划到现在为止，算是一切顺利。
　　但小精灵作为魔力的中转站，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负荷很大。
　　戚晓弯起眼笑：“没事的。”一回生二回熟嘛。
　　刚进游戏的时候，她已经被生命树灌过一回魔力了，还被撑晕过去了。
　　有这样丢脸的前科在，只是用这些魔力来维持神降，反倒是很简单的操作。
　　生命女神道：“感觉难受的话，随时都可以把神降解除。”
　　“唔。”
　　“小精灵，你看上去有些意外？”
　　戚晓本想摇头，但对上神明温和的目光，顿了顿，才道：“确实有一点。”她慢慢组织自己的措辞，“我以为您会采取其他方法，比如用神术治愈之类的，而不是直接让我结束神降。”S
　　生命女神笑眯眯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戚晓捂着脑袋，神情带着几分控诉：“不是您自己先问的吗？”
　　“哎呀，在小精灵的心目中，我们是这么不体贴人的神明，不做点坏事，反倒对不起这样的评价呢。”生命女神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作出苦恼的姿态来。
　　祂道：“神明和信徒，一直都是双向选择的关系哦。”
　　“生灵可以选择自己所信仰的神明、也可以不信仰神明，神明面对生灵的愿望，也可以选择是否回应——在很久以前，神明尚未确定自己的眷族之前，我们都是这样彼此试探、相互磨合的。”
　　“只有双方都发自内心地认定这种选择，眷族与神明、信徒与神明的关系，才会出现。”
　　戚晓：“倒是很公平啦。不过眷族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意外吧？老实说，没有踏出精灵之森前，我一直都以为，隶属于神明的单个眷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信仰的。”
　　正如精灵族上下…不是生命女神的信徒、就是扭曲的生命女神信徒。
　　但是，在旅途中，她也发现了一些“例外”。
　　不曾信仰死神、却转化为不死族的多伦，雪国中本该信仰命运女神的矮人、以及本该信仰死神的骨头啾啾、本该谁都不信的冰霜巨龙萨坎。
　　虽然是个例，但对于信仰普遍比较虔诚的人外种族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奇迹了。
　　“眷族和神明的关系会更紧密一些，但是我们从不会阻止眷族接触其他的神明。这样的说法对这些孩子来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眷族，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作出选择，而不是盲目地信仰我们。”
　　“就连命运都是变幻无常的，信仰为什么要拥有永恒不变的性质呢？”
　　戚晓：“有点意外，不过也是，依照常理而言，一成不变的存在，会让人习惯性依赖的同时，也会失去一部分存在感。”
　　生命女神道：“所以啊，我反倒格外喜欢有点叛逆的孩子。”她失笑道，“小精灵，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注视着那个叫叶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为我献上忠诚，却并不在意这份信仰，他更在意族中的同伴。在同伴为了守护生命树逝去、选在高天之上的我却没有回应他们的期待时，他对神明产生了怀疑的情绪——头一回接收到这样的情绪，老实说，我其实还有点高兴。”
　　“呜哇，非常糟糕的恶趣味呢。”戚晓顶着生命女神的目光，面不改色道，“难怪，之前我就有一些猜测了——如果不信神明还能多出来一套炫酷外观、再加不少的天赋点，只能说，是神明眷顾了吧。”
　　她顿了顿，好奇道：“叶表现出来的样子是有点叛逆，不过他依旧信仰着您哦？”
　　如果生命女神是想要注视一个“可能去信仰其他神明的精灵”，叶其实不算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生命女神的评价很正确，叶的确重视同伴胜过信仰，这意味着他会在同伴受到伤害时怀疑自己的信仰，也代表着他会跟随同伴的信仰、与自己的同伴站在同一立场。
　　生命女神微笑起来：“所以我现在注视着你啊，小精灵。”
　　“你不是我的信徒。”
　　“严格意义上来说，被众神所注视的小勇者，你并不是任何一位神明的信徒。”
　　“你是生命树的孩子，却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意志，你的灵魂是自由的，比起扎根在精灵之森的草木，更像是吹拂四方的风。”生命女神道，她看向远方的街市，花灯辉映、人影幢幢，神明的眼眸中带着洞悉一切的澄澈，“唔，这些勇者也一样。”
　　戚晓：“这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生命女神很愉快地点点头：“当然。所有生灵都是我的子民，但我更希望，他们可以明白自己真正追寻的是何种事物，把自己放在首位。”
　　戚晓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觉得这样的想法，也有失偏颇。”
　　精灵提着一盏花灯，抬起眼，从容对上神明的目光：“这话由我来说可能比较奇怪，不过嘛，会被一直信仰的神明，一定有‘被选择’的理由。”
　　“至少…精灵族的大家，都是发自内心地尊敬您。”
　　生命女神一怔。
　　神明随时都可以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在信徒身上。
　　祂的视线越过人烟浩穰的平原，落在郁郁葱葱的森林间。
　　森林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漂亮的金色花点缀在每一个角落，甜香味随着乐声与歌声飘荡。
　　生命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迭起的树浪如同温柔的海潮。
　　精灵躺在树干上，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叶——”
　　有精灵在下方招招手，面上带着笑意：“不去擂台那边帮忙，至少来筹备一下庆典嘛。”
　　“擂台那边本来就不让我去，你又不是没看见，弦月差点在前面立个牌子，‘叶与惊雀不得入内’了。”
　　“当心惊雀过来找你打架。”
　　“庆典又是怎么回事？花束之日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哎呀，是给神明大人的庆典啦。”
　　“好麻烦。”树上的精灵抱怨了一声。
　　紧跟着，他伸了个懒腰，从树上一跃而下。
　　“愣着做什么？走了。”
　　“欸，我还以为你会躲一下呢。”
　　“为什么要躲？”
　　“……”
　　“我猜猜，你现在肯定在绞尽脑汁思考理由——别想了，至少精灵族的现况很不错，所以我对那位没什么意见哦。”
　　精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向同伴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草地上休憩的独角兽“呦呦”叫唤两声，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
　　精灵们催促着才到的同伴，一同装饰着最中央的花束。
　　那是一捧很大的花束。
　　缤纷的花朵被闪着细碎光芒的缎带束着，妆点在足有一人多高的琉璃瓶中，水波荡漾间，折射出最下方属于宝石的光辉。
　　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面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不同的话语，在神明的耳中，发出同样的回响——
　　“希望神明大人可以喜欢这份礼物。”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最纯粹的回响。
　　“……”
　　最终生命女神只是慢悠悠伸出手，在空中点了一下。
　　戚晓觉得，这位有点白切黑的神明大人，大概是把一些很好的礼物送给眷族了。
　　她弯起眼，牵着邬九的手，跟上两位神明的步伐，脚步轻快。
　　花灯攻防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戚晓和邬九却全然没有参加的意向。
　　成为花灯守护者的狂信者魂灵，基本上都是愿意悔改的、希望做出实质性赎罪的，相当于态度积极的劳改犯，爱挑事的那些…别说魂灵了，能找到一点残留都算是他们之前打得不够厉害。
　　比较棘手的都被彻底消灭，唯一能对打的盖乌斯正在和恋人叙旧，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参加了，也像是来薅羊毛的。
　　虽然薅羊毛是很快乐啦，但他们平时做主线攒下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这种时候就不用去凑热闹了。
　　他们一同跃上高处的屋檐，瓦片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
　　下方的街市熙熙攘攘，玩家提着花灯，与迎城的居民肆意谈笑。
　　“现在开始吗？”戚晓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神明。
　　春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点紧张。
　　生命女神笑了起来，祂取下发间的金色花，妆点在春神的发间。
　　随后，祂牵起春神的手。
　　戚晓取下腰间的至高赞歌，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发出悦耳的琴音。
　　她笑眯眯地吹了个口哨，酝酿多时的符意在瞬间发动：“我懂我懂，这种时候我就是背景音乐和背景板嘛。”
　　精灵的琴声催发了含苞的花朵，名为“清辉”的偏门符箓聚集起数不清的光芒，一寸寸点亮、延伸，成为神明脚下的阶梯。
　　“哒，哒。”
　　两位神明并肩踏上阶梯。
　　底下的玩家骚动起来。
　　“这什么？活动剧情？主线没见过这两个角色啊。”
　　“但是好漂亮，金色头发的看上去有点像精灵。”
　　“精灵女王？”
　　“你没上精神体论坛吧，这段时间早有人把所有精灵的影像po上去了。”
　　不少老玩家在之前的迎城副本中，和戚晓打过交道，眼下毫不犹豫地爬上屋檐，笑着和她打招呼。
　　戚晓露出了然的神情：“金色头发的是精灵族的神明，另一位是春神。”
　　“新系统？”嗅觉敏锐的玩家很快意识到潜藏在里面的信息，目光灼热、带着点艳羡，“破晓你已经做完了？”
　　戚晓摇头，即使整个人被晃来晃去，依旧很冷静：“才没有，不然系统早开了，最近不是还多出来了播报ID这种破廉耻的操作嘛。”
　　她小声道：“不过可以先提前透露一点，之后出现的神明会增多，如果信仰有改换限制的话，我建议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或者是可以隐约被神明回应的那种。”
　　邬九在旁边跟着点头：“就比如说我，巫妖这个种族偏向暗属性，生命女神和春神的权能都不太适合黑暗种族。”
　　他们这边提供的消息算是非常为大家考虑了，当即就有玩家掏出传讯水晶，开始啪嗒啪嗒发消息。
　　塔楼上方的铜钟被神力敲响，爬到屋檐上的玩家越来越多，神明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小精灵，笑着颔首示意。
　　祂们一同拎起自己的衣摆，行了一礼。
　　“日安，不曾信仰任何神明的勇者们。”
　　“我是生命女神/春神。”
　　“我司掌着生命与不变/春日与变化的权柄。”
　　“我是蓝日/赤月的代行者。”
　　“你们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
　　“我将为信徒提供庇佑与加护，将保证你们的欢笑、回应你们的愿望。”
　　两位创世神所说的话几乎是重叠在一起的，只有几个地方有所不同。
　　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所有玩家面前都跳出了一个面板。
　　【全新玩法：信仰系统正式上线。】
　　【信仰系统介绍：成为神明的信徒，可获得对应的加成，与该神明的眷族进行交流时，也将得到更多的好感度与奖励——友情提示，信仰是自由的，但也不能自由过头，反复横跳、试图薅到更多的羊毛，最终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前开放信仰：生命女神/春神/冰霜女神。】
　　【提示：不同神明存在不同的立场与偏向，建议玩家了解完相应的主线剧情、资料背景后，谨慎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快乐！（零号机裹着小毯子，用奇怪的机械举起消过毒的机械苹果）请小天使吃苹果嘿嘿ovo希望所有小天使都平平安安！
　　今天零号机已经变成低烧啦！废土这两天好冷的，蓝星应该也大面积降温了，小天使们要注意保暖哦！不要给坏病毒可乘之机！


第163章 
　　【话题：谈谈新出的信仰系统。】
　　“1L:太离谱了, 本来在迎城那边做任务，结果信仰系统一出，迎城这边立马来了一大波人, 疯了一样往剧情点挤。就是说，《神座》倒也没必要如此真实，居然还会有踩踏事件！我的装备呜呜。”
　　“2L:笑死，楼主实惨。其实大家关心的都不是新系统, 而是两个漂亮NPC, 大部分都是去凑热闹的, 毕竟榜一榜二两位大佬都说之后会有更多的神明出现，要是不急的话就再等等…总觉得大佬口中信仰系统就像挑拣白菜似的。”
　　“3L：嗯？难道不是任意选信仰的吗？萌新还没过完主线, 两个活动都没参加。”
　　“4L：回楼上, 不是的, 亲眼看到一个在榜的大佬想要信仰春神, 结果被拒绝了。不知道官方平时搜集了多少玩家资料，连那个大佬同时劈腿4个地方的NPC都知道，笑死了, 我们平时赶来赶去做任务, 海王直接坐浮空车去赶约会。春神直接说出来了，还发任务给成为信徒的玩家，让他们去送信——别说，奖励还挺丰厚，没抢到任务的玩家都在恨铁不成钢, 问海王为什么不多劈腿几个，这几个都不够送信的。”
　　“5L:哈哈哈哈什么迷惑操作啊, 之后大佬不是要被4个地方的NPC追杀了吗？话说回来, 《神座》的拟真度这么高？我还以为就是开放世界冒险游戏, 结果NPC都搭载了恋爱逻辑吗？”
　　“6L:不止，《神座》的拟真度真的很高，毕竟论坛做任务第一要点，就是尊重NPC、和他们正常交流。不过神明的性格倒是让我有点惊讶，我之前还以为神明会更目中无人一点，就是那种视若蝼蚁的态度，结果完全没有，不光是出现在迎城的两位神明，据前方来报，雪国的冰霜女神也很好相处，白毛温柔大美人，还可以变萝莉！”
　　“7L:白毛，一些我的XP，更期待之后会出现的神明了！所以兽人族的神明会有毛茸茸的耳朵吗？”
　　“8L:楼上功课不及格，回去看书。兽人族的神明是战神啦，感觉是个肌肉壮汉，祂老婆是毛绒绒——如果你想看毛绒绒，为什么不去神奇的默西迪斯呢？领主是小狐狸西塞罗，剑士还能抓住领主的没头脑好伙伴帕奇当补习老师，摊主都是半兽人！给钱夸夸就能摸一把！反正我快乐死了，已经在这里买房定居了。”
　　“9L:欸，歪楼了啊，有没有成功信仰的大佬传授一点经验？现在迎城那边完全挤不进去，雪国又是过完后续主线剧情才开的地图，咸鱼一头雾水。”
　　“10L:就…虽然很玄乎，不过信仰系统好像是看心性和性格的。就像之前说的，春神会拒绝不守男德的玩家，看之前的神祗资料就知道，这位暗恋生命女神很久，所以在感情方面的要求也比较高。冰霜女神则是比较偏向那种可以和祂平等相处的、没有坏心的玩家，这位比较缺壮丁，只要是个好人，基本上来者不拒。生命女神的标准就不太好判定了，祂收了好几个很有名的生活系大佬，也收了热爱pvp的独狼玩家，感觉就是纯碰运气。”
　　“11L:然后哦，再补充一点，真的要看背景资料。我队友选了冰霜女神，但她是个光明牧师，现在已经被教廷那边给孤立了（）光明教廷那边信仰光明神是其一，其二就是…冰霜女神的眷者，就是冰霜巨龙萨坎，他勒索了好几个教廷的牧师，把人家的温养了几十年的白曜石（类似本命武器）给抢走了。教廷有莉莉丝圣女控场，内部倾轧不算太严重，但是那几个被抢劫的NPC就很气，现在各种针对我队友，还阴阳怪气。而且哦，像我队友这种需要祈祷的职业，信仰的神明其实挺重要的，她本来是白天向太阳祈祷就行，现在反倒是晚上向月亮祈祷的效果比较好。还好我们已经满级转职了，不然升级都是个大问题。”
　　“12L:悟了，谢谢楼上大佬！官方真的埋了好大一个坑啊。生命女神是精灵族的神明，信仰祂会不会不给吃肉？”
　　“13L:笑死，奇怪却很有理由的担忧。回楼上，应该不会，我在饭馆撞见过好几次破晓大佬，她可爱吃肉了，旁边的司命大佬只能吃小甜点。再说了，精灵里面也有吃肉的，别忘记药剂师这个职业的触发要点——带着肉去找精灵雨。”
　　“14L:雨这次能有戏份我也没想到，再一看，地点是果树林，不愧是你，依旧在坐牢啊。不过楼上应该误会了，小道消息，司命大佬很爱吃甜的，之前勇者长桌会上就有大佬透露，司命随身携带一堆甜品，甜豆巫妖没错了。”
　　“15L:每日一问，榜一榜二两位大佬什么时候结婚——”
　　“16L:出现了，CP粉。磕他们的玩家真的好多欸，因为差不多算是透明码就直说了：）联大学生，看到司命和破晓的相处模式，心情蛮复杂的。这么娇的巫妖不可能是我们的老师！”
　　“17L:哈哈哈救命，楼上校友说出了我不敢说的话，每次磕完CP去上邬老师的课，都有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18L:我懂我懂，其实邬老师也不乐意吧，毕竟他喜欢的人高强度在线，基本上没机会在现实里遇到，游戏还只能下班之后上。”
　　“19L:破晓听了连夜过来帮忙。她真的好肝哦，我之前还以为寒英算肝佬了，结果破晓更胜一筹。”
　　“20L:说起来，没人觉得寒英有点眼熟吗？最上面那位不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嘛，之前有看过小报消息，寒英好像就是他的未婚妻。”
　　【因涉及违规内容，该消息已删除。】
　　一眨眼的工夫，原本的20楼就被抽走了。
　　光屏闪烁了一下，作为提醒的那行字也被删除了，新的20L接了上去。
　　宋惊棠弯起眼：“伊伊。”
　　她坐在病床上，黑发垂落在肩膀上，显得很乖巧。
　　周围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片刻后，家用投影仪转向病床，蓝色的粒子投映在半空中，组成一个虚幻的人形。
　　女孩的眼眸流淌着洪流般的数据，身上连接着数不清的线路。
　　她走到床边坐下：“最近棠棠的存在感有点高，根据数据分析，有70%的可能性，是宋惊雪那边惹上了一点麻烦。”
　　“唔，好，我一会儿提醒一下哥哥。”宋惊棠指尖微动，在光脑上敲出一串代码，“伊伊最近好像很闲。”
　　女孩探出手，把光脑里面的代码掏出来，丢进嘴里咔擦咔擦。
　　她严肃道：“感谢《神座》这项伟大的发明，大家都在沉迷游戏，世界和平不少。”
　　宋惊棠笑了起来：“那伊伊要和我一起去游戏里看看吗？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晓晓身边的小乌鸦好像也是智慧机械，如果伊伊想要进去玩的话，我想想办法。”
　　女孩摆摆手，拒绝了这个提议：“我就算了，最近空了一点，但保不准要看守什么大计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宋惊棠便乖乖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尽量不要出疗养院，你这边被盯上了。”
　　……
　　“棠棠突然下线了？”戚晓听见传讯晶石里传来的声音，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你要不直接去看看？”
　　宋惊雪：“棠棠给我留了信。”
　　“实在不放心的话，你下线去看看嘛。”戚晓不太明白他纠结的点，“与其在这边想东想西瞎担心，还不如自己跑一趟，去确认一下。”
　　宋惊雪：……
　　半晌，他才小声道：“棠棠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要下线，她要和朋友见面。”
　　戚晓：“妹控，救不了，埋了吧。”
　　看在队友实在可怜的份上，她还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如果是棠棠和我提过的那个朋友，放心，对面是女孩子。”
　　宋惊雪更悲伤了：“她居然真的和你说了！”连我都没有告诉！
　　戚晓：“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棠棠才一直都没有说啊。”她摇头道，“我和小命要去矮人族小镇那边，你们去不去？”G
　　传讯晶石里面的声音变得嘈杂了一些。
　　宋惊雪：“你们不是去迎城了？怎么突然要去矮人族小镇？”
　　“迎城人太多了，我和晓晓走一段路就要被拦下来不下十次。”邬九隐忍道，“还有人突然冲上来，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对面传来刻意压低的笑声，显得有些闹哄哄的。
　　片刻后，非白格外正经的声音响起：“其实我很支持你们原地结婚。”
　　戚晓瞥了眼邬九脸上的红晕，笑着捏捏指关节：“小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非白：“对不起我错了！我们打算参加一下活动，所以就不打扰你们啦！”
　　戚晓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不要用这么娇俏的语气说话。”
　　非白：“好的，师姐再见。”
　　传讯晶石被猛地切断了。
　　戚晓：？
　　她拿着传讯晶石，茫然抬头：“小黑最近是吃了什么勇气药剂吗？”
　　邬九：“大概是隔得远，觉得我们打不到他吧。”
　　他知道师妹并不在意，失笑道：“也算是件好事，之前那个闷性子，总担心他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戚晓哼笑：“胆子是大了不少，算了，不管他们。”
　　她笑眯眯勾住邬九的小指：“我们私奔。”
　　作者有话说：
　　（开始装扮成圣诞树）（罩上真空舱）（挂上消过毒的礼物）圣诞快乐！小天使要来挑选礼物吗ovo
　　顺便祈祷一下柒号机考试顺利！（开始转圈圈祈福）（被礼物绊倒）（狼狈倒地.jpg）


第164章 
　　“瞧我发现了什么。”
　　“是精灵勇者和她的巫妖公主！”
　　小矮人快乐地攀上精灵, 一把抱住她的腰身，仰起头，紫色眼眸中洋溢着星星般的漂亮色彩。
　　戚晓把她往上带了一点, 很熟练地和她贴贴脸颊：“下午好，星予，看来你最近的书单都是和我有关呢。”
　　星予大笑：“当然啦，闻名大陆的冒险小队, 带来爱与诗篇的勇者们——以你们为蓝本, 衍生创作出来的作品, 可是养活了不少小说家和吟游诗人呢。”
　　“唉，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我们不要这么出名。”戚晓作出苦恼的模样, “小命有些害羞, 每次遇到意料之外的状况, 都被吓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邬九默默低下头。
　　一路从迎城过来，他已经遇到了不少玩家，不熟的加以鼓励的目光、熟悉的开玩笑调侃, 现在颇有些身心俱疲的意味。
　　星予当他是默认了, 递过去一个怜悯的目光：“好吧好吧，可怜的巫妖，他似乎遭遇了不少可怕的事态。”她伸出手，拍拍小精灵的肩膀，“矮人族小镇可没有那么热闹——但最近来了一个巡游剧团, 上演的话剧还不错。”
　　戚晓：“剧团？”
　　她想起之前在克罗地亚折腾出来的那个剧团，心中犯起了嘀咕。
　　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比如说…恰好是她资助过的那个巡游剧团。
　　之前好像还开启了一个“剧团经营”的特殊玩法？
　　戚晓摸摸鼻子, 有点心虚地打开面板。
　　剧团经营是被归纳到生活类玩法上的, 戚晓折腾半天, 才找到对应的界面。
　　然后被上面闪烁的金光结结实实晃了一下。
　　【星与夜剧团（队伍所属）】
　　【当前进度：享誉大陆。】
　　【毫无疑问，这个被剧团幕后支持者遗忘的可怜剧团，凭借着可靠的外援，实现了全自动经营——为伊芙欢呼吧，可怜、可敬的伊芙小姐，她不仅担任着女主角的重任，还兼任了剧团的经营人。请务必为她增加工资，这是呈现资本家良心的最后机会。】
　　戚晓：……
　　不知道为什么，良心真的在隐隐作痛。
　　老实说，她真的没在剧团上花费过任何精力，顶多就是在最开始，剧团快要倒闭的时候，给出去一袋子钱，然后就是在任务的提醒下，稍微鼓励了一下伊芙小姐。
　　伊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拥有很强的艺术天赋，也有一颗坚定的心。
　　她并不缺乏聪明才智，也很乐意在合理范围内利用自己的好皮相——这样的人不管在什么境遇中，都拥有逆风翻盘的能力。
　　戚晓很确定，即使没有他们，伊芙也可以把那个濒临倒闭的剧团拯救回来，然后成为东大陆数一数二的话剧演员。
　　他们唯一做的，只是把整件事稍微往前推了一点。
　　邬九注意到她的异常，担忧地看过来。
　　戚晓：“没事。”
　　她有点恍惚道：“真要形容的话，就是我们白捡了一只旅行青蛙？”
　　她很快露出自责的神情，企图用摇头的方式把自己刚才的想法抛出脑海：“不对不对，伊芙小姐很漂亮，应该是狐狸才对。”
　　星予伸出手，平放在精灵的脸颊两侧，把她的嘴巴挤成一个“o”形。
　　她欢快道：“嘿，真奇怪，你怎么知道剧团主演的名字？”
　　“难不成是万能的预知？”
　　戚晓：“我又不是小命。”她思索片刻，还是作出了决定，“我们去看看那个巡游剧团吧。”
　　巡游剧团驻扎在矮人族小镇的广场上，过去的途中，戚晓稍微解释了一下和剧团的因缘。
　　小矮人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她对小精灵把钱罐子放在一旁、全然不去理会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尤其是打探出剧团的收入后。
　　——剧团经营会自动计算出每月的盈余，生成一张详细的账单，只要是剧团的经营人，就可以查看。
　　戚晓毕竟是精灵，手头上从来都没有缺过钱，所以对金钱的概念很模糊。
　　作为每月都要因为材料和长老会斗智斗勇的小矮人，星予在听到剧团的收入后，发挥了最良好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露出嫉妒的嘴脸。
　　就是说啊！像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家伙，偏偏可以赚到不少钱！
　　小矮人的存在感实在很强。
　　戚晓顶着她艳羡的目光，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表演上。
　　话剧讲述了时间之神忒狄斯的故事。
　　这是根据传说故事改编的剧本，因为矮人族信仰的是命运女神，这类故事的传播性不太广，意外很受欢迎。
　　时间之神忒狄斯，祂是掌管时间的神明。
　　时间这个概念，最初诞生于古国亚特兰蒂斯，那里的人勤劳刻苦，在严格待己的过程中，学会了计时。
　　亚特兰蒂斯的子民，划分出了年月日、又把每一日细化到时分秒。
　　时间之神为此而来，祂承认了时间的概念、将自己的权柄分给由亚特兰蒂斯所划分出的时间，成为了古国的神明。
　　时间缓慢流淌，时间缄默无声。
　　忒狄斯允许信徒呼唤自己的神名，但祂喜欢安静，常年居住在高山之巅，只是在神殿中回应信徒的祈愿。
　　祂顺应想要欢乐时光久留、悲伤记忆尽快忘却的愿望而生，对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几乎有求必应。
　　亚特兰蒂斯的子民无比爱戴祂——时间是不变的沙漏，神明却可以控制沙子落下的速度，让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
　　迟暮的老人可以尽可能地延长欢乐的时间，无家可归的孤儿可以让自己尽快长大、遗忘悲伤的记忆、建立属于自己的家。
　　所有人都爱戴着时间之神。
　　皇室会挑选最美丽的舞者，在每年的第一天，为神明献上缄默之舞，用以祈祷神明的庇佑。
　　因为神明喜欢安静，所以被选中的舞者需要从前一年的冬季开始修习。
　　——直到缄默之舞完成前，舞者都不能说话。
　　这是一项很奇怪的规定，神明没有要求过、但也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态度，大家都怀揣着对神明的信仰，索性就默许了这项规定。
　　反正只是一个冬天不能说话，对于虔诚的信仰者来说，把交流方式换成纸笔，也不算一件难事。
　　但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可不这么想。
　　这一年，被选中的舞者，是皇室中最小的王子。
　　虽然这个赞誉小王子本人并不喜欢，但他的确是最美丽的舞者。
　　负责挑选舞者的镜子一向是公主们喜欢的玩具——那是一面不会说话的镜子，但它可以忠实地映照出古国中最美丽的人。
　　当然，王后是国王的原配，皇室之间的感情也很好，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毒苹果。
　　顶多就是公主们的少女心受挫，她们看着自己迷茫抬头的弟弟，流着眼泪跑走了。
　　还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凭什么瑟西这么可爱却不是妹妹”“输给男人真的好没面子”“呜呜呜我要找大哥——有没有能让人变漂亮的魔法啊”。
　　总之，公主们状况良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大王子会遭受妹妹们无止尽的纠缠，直到研究出美容魔法。
　　只有茫然的小王子瑟西，他被/干脆利落地打包到了山脚下的小神殿中，开始学习缄默之舞——持续一个冬季不能说话的那种。
　　对于话痨且精力无穷的小王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大灾难！
　　他需要换上舞者的衣服——因为没有男孩子当舞者的先例，这些衣服都是女款。
　　王后非常幽默风趣，她不仅没有帮可怜的小儿子定制适合的服饰，甚至帮他做了许多顶假发。
　　瑟西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反抗，最终只能可怜巴巴地穿上裙装、戴上假发，忧郁且自闭地开始自己的修习。
　　小王子的字实在很烂。
　　负责生活起居的侍女根本没办法辨认那些歪七扭八的字符，最后只能装成文盲，试图把这份可怕的工作转交给过路的骑士。
　　因为社恐把自己变成冷酷骑士、还特地搞来一套骑士服装的神明：……
　　时间之神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上，所以祂堪称顺从地接过了这个任务。
　　神明当然也看不明白瑟西的烂字。
　　但祂可以听到信徒的愿望。
　　寡言的骑士、喜欢安静的神明，推开了小神殿的门。
　　练舞的小王子发现了祂，他被彩带缠绕着，绊倒在地上，明明很狼狈，但伸出手的动作非常理直气壮。
　　他没有说话，但神明还是听到了小王子的心愿，默默走上前，帮着他解开那些绸带。
　　这是小王子和神明的初遇。
　　也是神明与恋人相爱的伊始。
　　小王子很喜欢到处跑。
　　每天的修习结束后，他就会带着神明去往各种地方。
　　夜晚会散发光芒的花海、硕果累累的果树林、只能喝果汁的酒庄……
　　最开始，神明只是想要应付一下，尽快脱身。
　　很快，祂的态度就软化了——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神明也不会。
　　没错，时间之神忒狄斯，祂一直都以为，小王子是个小公主。
　　这个误会险些让祂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彻底变成男性。
　　好在瑟西发现了一个温泉——对神明的爱慕毫无所觉的小王子，很愉快地邀请骑士一同泡温泉。
　　时间之神沉默片刻，看着小王子的假发，神色复杂。
　　祂摇摇头，退了出去。
　　小王子试图把祂拉回来，神明在慌乱中变回了女性的外形，这次尖叫的变成了小王子。
　　总之，在一系列乌龙后，小王子与神明都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瑟西决定在缄默之舞结束后，向骑士表明自己的心意。
　　话剧的最终，忒狄斯出现在属于神明的席位上，跳完缄默之舞的瑟西飞奔到祂的面前，给出了最为真挚热烈的告白。
　　这时候的缄默之舞还没有结束，在喜欢安静的神明面前大声说话，是很失礼的行为。
　　但是，神明愿意宽纵自己的恋人。
　　戚晓跟着小矮人们一同鼓掌，顺手把一袋金币往舞台上扔。
　　饰演神明的伊芙拎起裙摆，笑着朝她眨眨眼。
　　“不对。”邬九神情凝重。
　　他一抹储物手环，命运女神的指引出现在他手中。
　　戚晓凑过去看，发现罗盘变得崭新，上面的指针开始疯狂转动。
　　她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嘿，小精灵。”星予转过身，想要询问小精灵晚饭吃点什么。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在即将触碰到戚晓的那一刻，彻底停住了。
　　“滴答，滴答。”
　　时针在最后一格停止运作，透明的玻璃面上映出沉寂的世界。
　　“时间到了。”
　　低沉的声音说。
　　作者有话说：
　　放一下忒狄斯之诺的装备故事w
　　【时间之神无比珍重自己的恋人，却总是在倾听子民的心愿时忽略恋人的小小要求。“嘿，离远点，忒狄斯，我可不打算和大忙人说话。”看着闹脾气的恋人，神明露出无奈的笑容，愿力与神明的承诺一分为二，化作永远不会错过恋人话语的耳坠。】
　　没错，是社恐和社牛的恋爱故事（bushi


第165章 
　　“滴答, 滴答。”
　　戚晓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时钟。
　　它被安放在一棵树上，藤蔓与枝叶簇拥着它，周围是一片盛开的花海。
　　裸露在外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作为动力源的巨大机关震颤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机械做成的指针被机关带动，缓缓倒退一格。
　　藤蔓枯萎、枝叶褪去、花海消散。
　　数不清的银色光芒漫涌而来，渐渐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戚晓努力眨眨眼, 在花海的最深处, 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这是代价。”
　　呢喃消失在银光中。
　　视野摇晃起来, 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漆黑，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感。
　　“晓晓？”
　　戚晓努力睁开眼, 正好对上邬九充满担忧的眸光。
　　邬九伸出手, 把她往怀里带了一点, 又取出一瓶蓝药, 喂她喝下。
　　“不太对劲，我们刚才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制，现在被传送到任务场景里了。”
　　蓝药是恢复法力值的, 戚晓喝完之后, 感觉头痛的状况缓解了一点。
　　她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位于城郊的位置，不远处是一扇城门，上面的花纹装饰很古老，风格和龙大人待的那扇门很相似。
　　戚晓：“先对照一下区域地图。”
　　区域地图的点亮程度与探索度有关, 只要把他们俩的地图结合一下，差不多就能拼凑出东大陆的地图。
　　两个面板同时展开, 当前位置都是一团黑雾。
　　戚晓皱起眉, 把地图切换到其他区域。
　　“除了精灵之森和死灵之海, 其他区域的都有或多或少的改变。”
　　邬九盯着地图，神情有些凝重：“赫兰帝国从地图上消失了。”
　　戚晓眯起眼，把区域地图切换到一个位置。
　　“不是雪国，也不是雪原，而是雪山？”
　　她恍然抬头，产生了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猜测：“我们还在东大陆，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东大陆。”
　　“尤菲米娅还没有外出游历，所以雪山还没有被狄芙尔推平——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来算，因为阴谋卷起的暴风雪还没有来临，所以大地之神还没有带领自己的子民越过风雪，在荒原上建立属于人的国度。”
　　邬九：“说得通。”
　　思路被拨到正确的轨道，之后的思考就很顺畅了：“回到过去，相当于逆转时间。我们刚才看完了和时间之神有关的话剧，这个是前置条件吗？”
　　戚晓：“或许，但是我们还没有接到任务。”
　　她顿了顿，道：“我的灵觉比较高，再加上身上带着众神的祝福，很容易就会和神明建立联结。刚才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时钟，在我醒来之前，时针开始逆时针走动了。”
　　邬九：“难怪刚才怎么都叫不醒你，队伍面板还一直显示你的法力值处于透支状态。”
　　他叹口气，帮着师妹按按太阳穴。
　　戚晓又灌了几瓶蓝药。
　　她和邬九黏黏乎乎了一小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这边的区域地图笼罩着一团黑雾，但是看边缘的区域，能判断出来这里的位置。”
　　“和死灵之海搭边，被我认为是荒地，被你认为是海的地方。”戚晓道，“生命女神所说的，不存在的委托，同样也隶属于这片区域。”
　　“老实说，我们看到话剧的时间很巧——正好听生命女神提到不存在的委托，正好跑路到矮人族小镇，正好遇上巡游剧团排演的新剧目。”
　　她摸摸下巴：“巧合到这个地步，就称得上是刻意了。”
　　戚晓并不在意这样的“推手”。
　　她牵住邬九的手：“先进城看看。”
　　至少先触发任务，知道这趟旅程的目的。
　　至于其他的…如果他们俩有任何一个的种族是人类的话，戚晓说不定还会担忧一下，但他们一个精灵一个巫妖，都是长生种。即便遇上最坏的情况，只要耐心等待，都能摆烂到原来的轨迹。
　　戚晓看了眼远处，一片落叶打着转从树上落下，叶片的边缘带着点黄色。
　　出乎意料，他们没有在城门那边耽误太长时间。
　　城门的守卫是个年轻的骑士，他看到邬九的银发，就结结巴巴地放行了：“请、请进！”
　　他的态度莫名很尊敬，让邬九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因为这边和死灵之海相邻，所以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
　　但是巫妖们根本不喜欢出门啊，平时基本上都是在棺材里睡大觉。
　　戚晓：“欸？你们这边很喜欢银发吗？”
　　她没有遮掩自己的外貌，骑士看到她的尖耳朵，惊呼一声。
　　片刻后，他捂住嘴，小声道：“抱、抱歉，远道而来的客人，我第一次见到精灵，失礼了。”
　　城门外空荡荡的，戚晓干脆就用“精灵头一回来到人类的聚居地，想要稍微了解一下这里”作为理由，和骑士聊起天来。
　　“神明大人偶尔会幻化成不同的人，在王国里逛一逛。”骑士挠挠头，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祂可能没有意识到，不管怎么幻化，自己都保留了银发——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对银发的态度就会格外尊敬一些。”
　　他说得很坦荡：“虽然概率很小，但说不定可以让神明开心一点。”
　　戚晓：“唔，我记得之前在书上看过，你们的神明，是时间之神吗？”
　　“时间之神庇佑着亚特兰蒂斯所有的子民。”骑士朝着山的方向，行了一礼，“祂让欢乐时光久留，让悲伤过去忘却，是无比珍重我们的神明。”
　　戚晓：“那个方向，是神殿吗？”
　　“是的。”骑士看到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心提醒道，“神明喜欢安静，所以山脚那边设置了法阵，直接去的话会迷路。你可以在城里逛逛，我们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工艺品，食物也很不错。”
　　戚晓一脸失望：“这样啊，我听母神说，时间之神比我的恋人还漂亮，还打算去看看呢。”
　　骑士看到她和邬九相握的手，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神情。
　　他咳嗽一声，道：“恋人是很重要的存在，可不能和其他人相比啊。”
　　骑士挤挤眼睛：“不然你的恋人会吃醋的。”
　　戚晓：“这样啊。”她趁势抱住邬九的胳膊，“对不起，小命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人哦。”
　　邬九：……
　　说师妹是在打探消息吧，她偏偏要逗一下他。
　　巫妖没有办法，巫妖只能作出害羞的样子，配合她的表演。
　　亚特兰蒂斯的子民喜欢一切欢乐。
　　美好的恋情也是欢乐的一种。
　　骑士看着他们，笑眯眯道：“希望真挚热烈的美好永远停驻在你们身边。”
　　戚晓：“谢谢？”
　　骑士说：“虽然没办法见到神明，如果你想要看看最漂亮的人，可以去皇城看看——王国中最漂亮的人，不是我们的神明，而是我们的小王子。”
　　戚晓：“瑟西？”
　　骑士有些诧异：“小王子不太出门，名声居然已经传到外面了吗？”
　　戚晓面不改色道：“精灵偶尔会和外面的人交易，我是听游商说的。”
　　她弯起眼笑：“游商带来的故事都很有趣，所以我才会想要出来游历，多亏了这个想法，我才遇到了小命。”
　　她说得天花乱坠，邬九只管跟着点头。
　　骑士果然信了。
　　他道：“你真有勇气，希望你在这里玩得开心。”
　　告别骑士，戚晓带着邬九溜达到城里。
　　亚特兰蒂斯的国土面积不大，布局和矮人族小镇很相似。
　　住宅区和街市簇拥在外侧，内侧是庆典时使用的广场。
　　皇城依山而建，神殿则坐落于山顶。
　　目前对任务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两人一致决定先解决住宿问题。
　　城门那边没什么人，戚晓本以为旅馆会很难找，结果两人刚商量完，一抬头，就发现了一家旅馆。
　　戚晓看看招牌上的文字，吐槽道：“还好是我们过来，不然连上面的字都不认识。”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尝试了，她提建议提得非常顺口：“也不能指望所有玩家都认识古代文字啊，后续这里的剧情要加点翻译。”
　　【感谢您的建议，正式剧情上线时，城外将增加一位游商NPC，售卖相关书籍。】
　　戚晓看着突然跳出来的面板，眸中闪过一缕笑意。
　　她点点头：“果然。”
　　邬九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他沉思片刻，才道：“是任务的触发条件吗？”
　　戚晓摇头：“本来还不太确定这里的剧情，既然系统回应了，应该就是我猜测的那个主线剧情了。”
　　她无视开始闪烁的面板，随口道：“那片花海和开场CG的花海很相似，只是缺少了我看见的树和钟表。”
　　她把手比成一个相框，眯着眼对准最上方的神殿。
　　“对应的话是——”
　　“神明也惧怕时间。”
　　戚晓轻巧转身，把相框对准邬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真奇怪，这里的神明所掌握的权柄，恰恰就是时间。”
　　邬九取出罗盘。
　　罗盘依旧是崭新的，但指针没有继续旋转，而是指向某个方向。
　　邬九抬起眼，目光随着指针所指的方向一路巡游，最终落在了皇城上。
　　再往上一些，就是神殿。
　　这是罗盘所给出的指引。
　　即使他们进入城中、谈论和主线剧情有关的内容，依旧没有触发任务。
　　邬九：“需要再往里走一些。”
　　戚晓道：“我的脑袋还是有点疼，想要先休息。”
　　邬九点点头，牵着她走进旅馆。
　　旅馆里悬挂着星星灯，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笑着说：“欢迎，来自异乡的旅客，包食宿，3个铜币一天，日结。”
　　戚晓：“可以一次性付完这段时间的住宿费吗？”
　　老板笑了起来：“哎呀，这真是一个让人不忍心拒绝的提议。”她摇头道，“我们连工资都是日结的，所以住宿费也一样哦。年轻人总要尝试一下新鲜的、不同的事物嘛。”
　　戚晓摸出一个银币。
　　她诚恳道：“这是我这里最小面额的货币了。”
　　还是做任务给的奖励。
　　老板嘴角一抽。
　　片刻后，她道：“我们这里提供货币兑换服务哦。”


第166章 
　　戚晓拎着老板友情赠送的小布袋上楼了。
　　用旅馆配发的钥匙打开房门, 她解下身上的长袍，随手挂在门口的木架上。
　　邬九跟在她身后，把门带上后, 顺手往门上贴了一张结界符。
　　他想了想，往房间里丢了个大型清洁术。
　　戚晓窝到床上，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一半的位置。
　　她的声音带着点朦胧的倦意, 显得很温软：“先休息吧。”
　　邬九坐到她身边, 帮她整理了一下发丝。
　　“睡吧, 我在这里陪着你。”
　　尽管回应的语气很温柔，他的神情却有些凝重。
　　晓晓一向都是精力充沛的类型, 把游戏当成日常生活是家常便饭。
　　她仗着精灵族可以和草木灵气交互, 经常用这种方式来回复精力, 过分的时候连睡觉都能省略。
　　亚特兰蒂斯不缺植物, 晓晓却没有使用之前的方法，而是选择了最基础的睡眠。
　　邬九看向窗外。
　　窗外种着一棵常青树，上面的叶片青翠欲滴, 如同色泽不一的翡翠原石。
　　罗盘的指针依旧指向皇城。
　　邬九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 开始整理自己的背包和储物手环。
　　毒药剂剩得不多，他清点了一下材料，索性挪到窗边，开始制作药剂。
　　戚晓醒来时，坩埚中的火焰烧得很旺。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窗棂上, 巫妖的银发用缎带松松扎了一束，落在颊边的碎发像是被遗落的月光。
　　戚晓盯着缎带上的花纹发呆。
　　没记错的话, 这好像是她之前和棠棠在某家店买到的——哔——用品, 是用来绑手腕的。
　　“在想什么？”邬九把最后一锅药剂收纳到药剂瓶中, 洗过手后，从旁边的小炉子里取出保温的餐点，“昨天晚上还开了一次夜市。”
　　“这边的特产，当地人叫它‘糯果’，现做的比较好吃，我稍微偷师了一下。”
　　他手里拿着的餐点像是一个放大版的饺子，但外皮是质地软糯的年糕。
　　戚晓接过来，咬了一口。
　　内馅很丰富，有切碎的粉丝、杂七杂八的蔬菜，甚至还有几块带着汤汁的卤肉。
　　“好吃。”戚晓捧着外面那层油纸，毫不吝啬地给出夸奖，“师兄好厉害。”
　　“又变成师兄厉害了。”邬九笑着摇头，“食材都是在摊位上买的。”
　　全然看不出之前的失败品都被他沾糖水吃掉了。
　　巫妖默不作声地瞥了眼自己的“饱食”状态，偷偷把手背在身后，给自己施了个消食的术法。
　　戚晓眨眨眼，权当没看见。
　　吃饱喝足，戚晓伸了个懒腰，披上长袍：“好了，我们出门看看。”
　　下楼的时候，旅馆老板正在对账。
　　看到他们，她笑着点点头：“欢迎，来自异乡的旅客，包食宿，3个铜币一天，日结。”
　　和昨天一样的对话。
　　戚晓摸出昨天老板给的小布袋，刻意放慢动作，从里面摸出3枚铜币。
　　老板看到她手里的布袋，神色有些茫然。
　　戚晓：“昨天来得匆忙，还没有感谢您呢。”
　　她把铜币推过去：“您做的钱袋子很漂亮。”
　　“啊，是昨天的客人啊。”老板一拍脑袋，歉意道，“抱歉啊，我的记性不太好，总是记不住前一天发生的事。”
　　【触发前置任务：循环的某日。】
　　【任务描述：由时间之神所庇佑的国度，却如同衔尾蛇一般，不断经历着重复的某一日。亚特兰蒂斯的子民从不曾知晓，在来自异乡的旅客抵达之前，这只是无比寻常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仍在继续。】
　　【任务内容：寻找交织的锚点，解放不属于此地的灵魂。】
　　戚晓和邬九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道：“所以这里的费用才一天一结啊。”
　　他们和旅馆老板随意聊了一会儿，便出门了。
　　涉及到和“循环”有关的话题时，老板的回答就会变得呆板起来，很像是由程序设置好的回答。
　　很显然，某种力量对相关的信息进行了干涉，甚至进一步让本土居民自动忽略了不合理的地方。
　　戚晓还找了昨天和他们聊得很开心的骑士，对方也是全无印象的状态。
　　“但我们存在的合理性被补全了。”戚晓带着邬九跳到房顶上，盯着下方的人群，疑惑道，“按照常理来说，突然出现的精灵和巫妖是很引人注目的组合。骑士忘记了我们，但他没有盘问我们的来历；旅馆老板也忘记了我们，但我们从楼上房间走下来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也不是来小偷了。”
　　邬九：“确实，你设想的那些情况才是正常反应。”
　　他拿着命运女神的指引，试图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但是，和这边的区域地图一样，他所看到的，也只有一片迷雾。
　　戚晓打开任务面板：“交织的锚点，不属于此地的灵魂。”她念着关键词，顺手晃晃腰间的至高赞歌，“你能感应到什么吗？”
　　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但至高赞歌居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弦音。
　　戚晓：？
　　弹奏了不少诗篇，她和至高赞歌的联系已经很紧密了，眼下可以轻易分辨出至高赞歌想要表达什么。
　　“这里有雅度尼斯的信徒？”
　　至高赞歌原本是属于雅度尼斯的神器，对祂的感知敏锐一点，倒是很正常。
　　但被时间之神庇护的国度中，出现一个音乐与诗歌之神的信徒，就显得分外可疑了。
　　毕竟，在有限的记载中，亚特兰蒂斯只有两种人，时间之神的信徒，没有信仰的一般子民。
　　当然，旅人和游商是允许信仰其他神明的，但是需要办理对应的“签证”，也不能在城中久居。
　　所以斯图亚特在成为法神的眷者后，才会干脆利落地放弃皇室继承权，跟着法神东奔西跑、之后更是长居黑塔。
　　至高赞歌的琴弦微微颤动着。
　　一根细丝从内部探出，悠悠荡荡地飘向远方。
　　他们随着至高赞歌的指引，抵达了皇城的边缘。
　　褐色头发的小女孩坐在摊位上，向过路人兜售着自己的商品。
　　她的摊位很简陋，棚顶用长竿支起，装饰用的彩带末端悬挂着铃铛，零碎的商品则是摆放在摊开的条纹布料上。
　　商品种类很多，有新鲜的药草，也有漂亮的小饰品，甚至还有散装的甜点。
　　戚晓的目光却落在了角落里。
　　那是一个玻璃制品，魔方一样的小盒子，最中心盛放着一节枯藤。
　　没来由的，她想到在那场梦境中，迅速枯萎的藤蔓。
　　小女孩注意到她的目光，拿起那个小盒子，笑眯眯抬头：“客人是想要这个吗？”
　　“这是滴答草，是我们这边的特产哦。它也被成为见证的种子，恋人买下它，只需要等待一个世纪，就可以一同看到它重焕生机！不要金币不要银币，99枚铜币带回家！”
　　戚晓：……
　　先不吐糟一个世纪对人类来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勉强，再略过这好像推销员一样的奇怪台词——
　　她仔细端详着小女孩的面容，谨慎道：“蒂娜？”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依旧很生动。
　　但她看上去很茫然：“咦，你怎么知道蒂娜的名字？”
　　戚晓：“我还知道你的全名是蒂娜格伦费尔，有个叫安娜的姐姐。”
　　老实说，戚晓其实不太擅长记姓氏。
　　毕竟这里的姓氏大多时候都是长长一串，分开来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是毫无关联性。
　　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多亏了当时听到那段八卦的震撼感。
　　蒂娜不敢和莱茵碰面，因为她的姐姐安娜是莱茵的追求者，但安娜只不过是想要把莱茵骗走再抛弃，她真正看上的是莱茵的恋人——金色短发、被她误认为白马王子的珈蓝。
　　被她评价为各大狗血要素齐全的复杂关系中，蒂娜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角。
　　她和那次的事件没什么关联，顶多就是作为引路人，带着他们见到了比较关键的重要角色。
　　戚晓唯一疑惑的，是她在初见时，就表露出来的熟稔态度。
　　还有后来非白提到的消息——格伦费尔家的两姐妹，其实关系还算不错，但是蒂娜在三岁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沉睡一年后，身体和心灵都成长到了少女的程度。她和姐姐安娜的关系也逐渐恶化，甚至对安娜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看法。
　　一道灵光闪过。
　　戚晓抬起手，在忒狄斯之诺上轻轻一点。
　　她消耗法力，开启了屏障效果。
　　“师兄，你还记得之前非白说过的，蒂娜得的那种病症吗？”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时缄之钟。”
　　【锚点已确定，负面状态消除中。】
　　状态面板很突兀地跳了出来，代表负面BUFF的红色正在缓慢消褪。
　　“沉浸式扮演。”戚晓缓缓念出上面的字样，“你们是不属于这里的旅人，你们是将要融入大海的两滴水——亚特兰蒂斯将要沉没于海底，想要真正融入这里，你们只能成为水滴。”
　　“很新奇的负面BUFF描述。”
　　戚晓看向周围，本来视他们为寻常旅人的巡逻士兵，开始往这边靠拢了。
　　她按按眉心：“难怪我进来之后，一直都觉得很疲惫。”
　　精灵弯下腰，抱起坐在摊位上发愣的小女孩：“走。”
　　作者有话说：
　　《亚特兰蒂斯今日报》：震惊！一陌生精灵当街抢走小女孩！


第167章 
　　花费了一点时间, 他们才彻底甩开那些士兵。
　　戚晓收回神识，顺手把蒂娜放下来，瓦片接触到新的重量, 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下方巡逻的士兵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一片空旷。
　　摊位上的彩带无声飘动，一只小猫从屋顶上跃起，粉白的肉垫踩在瓦片上, 发出娇矜的“喵喵”声。
　　“发现了什么？”士兵的同伴问。
　　士兵摇头, 和同伴一起走向远处：“是一只小猫。”
　　“真是的, 不知道伊布是怎么看守的城门，居然会有外乡人没登记就进来。”
　　“最近来的人很少, 他稍微有点懈怠吧。”
　　“不过他们跑什么啊？一个银发一个精灵, 给我们十八个胆子也不会做什么坏事啊, 顶多就是让他们去登记一下。”
　　“不要抱怨了, 先去巡逻队那边报备一下，以防万一。如果对方是冲着皇城去的，就有些麻烦了。”
　　屋顶上, 戚晓勾勾手指, 收回了幻术。
　　她叹口气：“先来捋一下目前的状况。”
　　“蒂娜是已经确定的锚点。”戚晓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她，‘沉浸式扮演’这个负面BUFF会一直存在，最后会让我们潜移默化地融入这里, 最后忘记自我的存在。”
　　邬九：“我们所经历的昨天，对他们来说, 是不断循环、又被不断遗忘的今天。”他按按眉心, 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程度, “负面BUFF让我们的存在变得合理，但这种合理性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没有人记得我们，所谓的存在的合理性，只是在无限削弱我们的存在感。”
　　戚晓：“确切来说，是想要让我们彻底融入这里。”
　　她看向下方熙熙攘攘的街市。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东西更多了。
　　他们刚才的行动，稍微扰乱了一点街市的秩序。
　　行人被撞到肩膀，但他没有避让，而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失去能源、停止运转的机器人；摊主被巡逻的士兵盘问，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回答的话语开始变得程序化；士兵在询问的过程中，渐渐偏离主题，最后迈着步子，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一潭死水，激起涟漪后，又迅速恢复平静。
　　戚晓道：“师兄，你还记得前辈手札上提到过的猴山吗？”
　　“从前有一只很厉害的猴子，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在学得神仙手段后，他闯入阴曹地府，在生死簿上划去了同族的姓名。”
　　邬九当然记得。
　　这个故事一度被他们做成拓本，用来教导新弟子不要执着于已死之人。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同族超脱生死之外。”邬九继续道，“但是，几百年后，猴子回到猴山，看到的只有腐烂的骨肉。”
　　戚晓：“他的同族拥有了永生不死的灵魂，但□□是会腐朽的，于是那些灵魂只能披着破败的皮囊，在人世间游荡。”
　　蒂娜被这个故事吓到了。
　　她瑟瑟发抖地抓着戚晓的衣摆，往她怀里躲了躲。
　　戚晓：“只是一个用来打比方的故事，不用这么害怕。”
　　她摸摸蒂娜的头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全然看不出在小孩子面前讲鬼故事的坏心。
　　她用了传音入密：“只是初步猜测，这里的循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和故事相反，最先开始崩溃的，应该是灵魂。”
　　“所有人在遇到意料之外的状况时，行动模式都会变得呆板——循坏的确让他们实现了某种状态下的永恒，但是，这种永恒也在持续损耗着他们的灵魂。”
　　邬九：“这种永恒的运转机制，和不死族很相似。但是，他们没有和死灵之海建立联结，灵魂也没有经过淬炼。时间是一条长河，脆弱的灵魂就像砂子捏成的石头，很容易就会溃散。”
　　即使是平凡的日常，也需要不同的人各自实现自己的价值。
　　正如环环相扣的齿轮，一旦缺少任何一个部件，都可能造成机械停止运转。
　　“当某个灵魂损耗过度，没办法继续这样的循环时，像蒂娜一样的存在，就被拉了进来。”戚晓道，“所以患上‘时缄之钟’的人，才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沉睡，醒来后却仿佛经历了很长的岁月，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成长——他们确实是度过了同等的岁月。”
　　邬九皱起眉：“但这里的时间，不是一直在循环吗？”
　　恍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我们的时间没有循环。”
　　戚晓微微颔首：“我们不属于这里，在没有陷入循环之前，时间是正常流动的。”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蒂娜同样不属于这里，她大概是扮演着某个角色，所以身体一直都没有成长。”
　　她解除传音入密，轻声道：“蒂娜，你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吗？”
　　“你姐姐很担心你。”
　　蒂娜抬起头，眼眶渐渐红了。
　　她有些粗暴地抬起袖子，把没来得及掉下来的眼泪擦掉：“安娜才不会担心我！她高兴还来不及！”
　　戚晓：“啊，我懂我懂，就像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一样，一直一直等待着好心人来救，但他没等到，最后心态扭曲了，发誓要报复救他出去的好心人。”
　　她甚至连敷衍的安慰都没有。
　　蒂娜：？
　　奇迹般的，本来委屈中夹杂着怨愤的情绪消散了，小女孩幽幽看她一眼，最终选择了摆烂。
　　“对，我三岁的时候就来到这里了，每天就是在这边摆摊，一直摆一直摆，重复十几年了。”
　　她把手捏成拳头，咬着指骨，尽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扭曲：“每天看到的风景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接待的客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刚来的时候，连字都认不全，现在整个街市的书都被我借遍了！”
　　戚晓沉默片刻：“全年无休？”
　　蒂娜愤怒道：“这里有过年的概念吗！”
　　戚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蒂娜身上，散发着前辈所描述的，社畜的气息。
　　她充满同情地拍拍蒂娜的肩膀。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啦——我在这里遇到过好几个和我一样的人，但是，像你们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蒂娜道，“你们的明显不属于这里，要是还能离开的话，就趁早跑掉。”
　　她的语调很平静：“亚特兰蒂斯是一个庞大的怪物。所有外来者都会被同化，最后融入这里，遗忘自己。”
　　戚晓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和你一样的人？”
　　蒂娜望向下方：“有的出去了，有的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她抬起手，捧着自己的下巴，用轻快的语调道，“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进来的时候，年纪都很小，记事认字一般都是前辈教导的。有的人还记得自己在外面有牵挂的家人，在明白这里的规则后，就会故意捣乱，破坏这里的循环，然后那个人就会被悄无声息地送出去；有的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说不喜欢外面的生活，他们就会放弃对抗规则，转而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戚晓：“有办法出去？”
　　“你不会是想要问我为什么不出去吧？”蒂娜笑了起来，“理由很简单，虽然很难过，但这里还需要一个保持清醒的引导者在——在我之前有一个前辈，她在这里待得已经够久了，继续待在这里，很可能一出去就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但她还有很在意的家人，她的家人还在等她。”
　　她伸了个懒腰：“那时候我还在生安娜的气，所以就偷偷捣乱，把前辈送出去了。”
　　戚晓：“其实你早就不生气了吧。”她想到之前蒂娜对安娜的描述，忍不住笑了起来，“嗯，姐姐是傲娇，所以妹妹也是傲娇，这样的可能性很大。”
　　蒂娜“哼”了一声：“我进来的时候才3岁欸！她居然抢我的小饼干！”
　　戚晓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确信道：“大概是怕你长蛀牙。”
　　蒂娜动作一僵。
　　戚晓：“所以你日常的工作是做什么？稍微说得详细一点。”
　　话题转移得太快，蒂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对自己的工作已然烂熟于心，用很快的语速道：“摆摊，叫卖，等到傍晚的时候，会有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子过来，她会买下滴答草。”
　　戚晓：“是金色眼睛吗？”
　　蒂娜看她一眼，点头道：“嗯，长得很漂亮。”
　　“虽然书籍上没有记载，但是，看斯图亚特就知道，亚特兰蒂斯的皇室，应该都是红发金眸。”戚晓道。
　　邬九：“或许是女装的小王子。”
　　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循环的时间线，只能推测出这样朦胧的答案。
　　但是，足够了。
　　戚晓果断拍板：“我们代班，你回家吧。”
　　她决定得很果断，小女孩的眼睛都瞪大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孩子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戚晓摸摸她的头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怪物具体长什么样，但我们会打败它的。唔，如果没办法打败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稍微等待一段时间。你也发现了，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是用本体直接进来的。”
　　她道：“对长生种来说，漫长的时间只是沧海一瞬。”
　　“但你们只是偶然间闯入这里的吧？根本不用承担这么沉重的责任啊。”
　　“你也是偶然被卷入这里的吧？”
　　戚晓凑到女孩耳边，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是众神的使者，这里有一位神明在哭泣，我需要把祂带出来。我会打破既定的命运，让停滞的时间重新流转。”
　　蒂娜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她小声道：“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当然啦，不然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戚晓想起那个仪态优雅的贵族小姐，忍不住笑了起来，“嗯…你大概需要先学一段时间的礼仪。一年后的冬天，你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到酒馆里，我就会出来英雄救美了。”
　　蒂娜：“这个剧本好烂。”
　　她往旁边挪了一点，安静地坐到一旁：“你们过去吧，只要我的身份被取代，规则就会把我排斥出去了。”
　　戚晓点点头，带着邬九跃下屋檐。
　　女孩朝她挥挥手：“加油，再见，小心。”
　　他们坐到摊位上。
　　戚晓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的小小身影渐渐淡去。
　　【前置任务：循环的某日 （已完成）】
　　【您当前的身份：杂货摊主。】
　　【请谨慎扮演自己的角色，但请不要遗忘自我。】


第168章 
　　暮色将近, 附近的摊主陆续开始整理东西，预备为夜晚的集市腾出位置。
　　戚晓坐在摊位上，抬头望向远方。
　　少女踏着夕阳的余晖, 行走在街市上，脚步轻快。
　　她的红发被压在薄纱下，如同太阳燃尽般的光辉被头纱掩盖，显出几分朦胧的意味。
　　金色的铃铛坠在薄纱的末端, 伴随着微微摇曳的晚风, 发出清脆的声响。
　　戚晓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察觉到过分强烈的视线，少女抬眼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
　　如果说邬九的脸是昳丽, 眼前这位少女, 就是更偏向于纯粹的美丽。
　　像是带着晨露的玫瑰, 也像是太阳洒落在琉璃瓦上所折射出来的曦光。
　　几乎是一个照面的工夫, 戚晓就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那是一双和斯图亚特一般无二的金眸，属于亚特兰蒂斯的皇室血统，也属于小王子瑟西。
　　小王子径自走向他们所在的摊位。
　　【请扮演好当前角色。】
　　面板再度跳了出来, 这次的字体是大写加粗的, 甚至用了带有警醒意味的红色。
　　戚晓露出一个笑来：“欢迎，有什么需要的吗？”
　　下意识的，她拿起角落里的小盒子，学着蒂娜的语气道：“这是滴答草，它会在一个世纪后重焕生机, 买下它，和恋人一起见证这个奇迹吧！”
　　瑟西看到他们, 动作有片刻的凝滞。
　　不像是其他人被扰乱时机械化的动作, 反倒更像是陷入了某种负面的情绪。
　　怔愣、悲伤、痛苦。
　　戚晓没办法完全看出他的心情, 但仅仅是眼下看到的冰山一角，就像是一抹浓重的阴影，笼罩在瑟西的身上。
　　但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戚晓笑着拿出滴答草，手指一动，一张被折成三角形的符纸被塞到盒子里。
　　她道：“现在购买的话还有赠品哦~来自精灵族的神奇术法，可以在梦中与期望交流的人对话！”
　　稍微有点越界，但“买一送一”向来都是杂货摊主的销售手段。
　　没有感受到规则的排斥感，戚晓很镇定地拿着盒子，笑容灿烂。
　　瑟西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
　　他道：“不用找了。”
　　银币落入铝制的钱罐中，发出叮当脆响。
　　无需明确给出答案，他已经表明了现在所处的状态。
　　滴答草99枚铜币，用银币购买，还得找零。
　　而戚晓并没有明确给出滴答草的价格。
　　他同样不属于这个循环。
　　戚晓笑容微顿。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她感到高兴，反倒让她觉得有些棘手。
　　戚晓收回纷乱的思绪，把滴答草放入盒子中，递出去。
　　小王子垂下眼，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快步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完成这单交易，今天的工作就算告一段落。
　　戚晓看向身旁：“有发现什么吗？”
　　邬九捧着罗盘摇头。
　　他道：“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当我试图用预知或者是命运女神的指引时，总会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精神值有下降吗？”
　　戚晓身上带着众神的祝福，又经常和神明对话，对类似的存在没什么反应。
　　正常情况下，直接与神明接触，精神值、也就是SAN值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邬九：“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他顿了顿，道，“我的精神值没有下降，也没什么负面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路人注视着。”
　　“但是——”
　　他压下声音：“九点钟方向。”
　　他们之前合作了无数次，戚晓没有思考，直接往他所说的方向看去。
　　她只看到一个背影。
　　青年个子高挑，银发以枯藤束起。
　　祂穿着骑士的制服，如同一尾银色的游鱼，身形隐没在人群中。
　　戚晓只是稍稍一探，便察觉到了对方的状态：“和话剧里的描述很像。不过祂现在这个状态，说是神明的化身都有些勉强。”她想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就像是只有神明的躯壳，没有神明本身的力量。”JG
　　“祂对我们没有恶意。”邬九道，“瑟西和我们对话的时候，祂一直都在暗处观望，也发现了我们给出符箓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戚晓对此倒是看得很开。
　　她道：“等晚上吧，希望神明大人不要拦截我们的信号。”
　　戚晓刚才给出的符箓，名为“黄粱”。
　　这是前辈手札上所记录的偏门符箓，画符者以自身的灵力绘制符箓，便能在使用者陷入深梦时，与其建立某种联结。
　　通过这种联结，双方能在单独开辟的精神空间中，进行短暂的交谈。
　　据说前辈决定“入赘”六欲天时，作为宗门唯一的符师，遭遇了不少阻拦，甚至有偏激的长老，以处置叛徒为由，把前辈关到某个秘境中。
　　前辈为了和心上人交流，研制出这种符箓，又托后来进入秘境历练的小弟子带出去。
　　然后…前辈的心上人提着剑，把整个秘境劈了个对穿。
　　宗门中反对的声音自此消失，前辈顶着长老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欢天喜地地换上红衣，跟着心上人跑路了。
　　戚晓看到那段描述就觉得十分可乐，当即便学了这种符箓。
　　灵力充足的时候，她习惯按需求把每种符箓都备上一些，眼下正巧派上用场。
　　他们取代了蒂娜杂货摊主的身份，连人际关系也一并继承了。
　　没过多久，一个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殷切唤道：“乖乖，回去吃饭了。”
　　但她的乖乖变成了两个。
　　老奶奶迟疑地停下脚步，尽管规则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两人的身份，在她印象中的“乖乖”也随之改变，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饼干。
　　这是刚出炉的焦糖饼干，是她的拿手甜点。
　　眼看老奶奶的动作逐渐僵硬，戚晓眉心一跳。
　　老奶奶手里的饼干只有一袋。
　　——这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是对于一个慈祥的、讲究公平的老奶奶来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老人家很疼爱孩子，仅有一袋的小饼干，代表她忽略了其中一个乖乖。
　　戚晓快步上前，接过老奶奶手里的小袋子：“真是的，明明我们就要回家了，您非得再跑一趟。”
　　她把一只手盖在下面，指尖微动，符意成形。
　　复制符。
　　邬九和她靠得很近，意识到灵力波动的那一刻，便悄无声息地伸出手，稳稳接住复制出来的一袋小饼干。
　　他晃晃手里的袋子：“现在我和妹妹都有了。”
　　老奶奶忘性大，她看到两个乖乖手里的袋子，放下心来。
　　她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随后一手牵着一个，絮絮叨叨地往家里走。
　　“看来规则的要求也不是很严格。”戚晓用了传音入密，“只要符合我们扮演的角色，符合事情发展的逻辑，就可以钻一点小空子。”
　　邬九：“也可能是关联性不高，所以条件稍微宽松一些。”
　　“嗯，先观望一下。”戚晓道，“或许晚上可以在瑟西那边得到答案。”
　　“如果情况不对，我会强制断开那层联结。”
　　邬九不是画符者，自然不能跟着一块。
　　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守在外面，随时留意师妹的精神状态。
　　……
　　瑟西坐在石阶上。
　　他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太阳。
　　夕阳隐没在远山的轮廓中，灰蒙蒙的云彩被霞光映衬，显得分外瑰丽。
　　他的眼睛被蒙住了。
　　小王子还穿着舞者的服饰，腰背处是镂空的。
　　乍然接触到制服的金属扣子，他被冻得瑟缩了一下。
　　瑟西鼓起脸颊，把祂的手拨开。
　　身后的恋人笑了起来，祂依旧保持着青年的外貌，亲昵地贴过来。
　　银发落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的红发交织在一起，像是落在玫瑰上的初雪。
　　瑟西窝在祂的怀抱里，和祂一起发呆。
　　过了很久，他轻声道：“忒狄斯，今天来的两个人，很奇怪。”
　　“唔，确切来说，是昨天来的？”忒狄斯说，“他们身上的命运线太多了，我没办法看清楚。”
　　祂挑起一缕红发，叹了口气：“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瑟西低下头，看着放在膝盖上的盒子。
　　那张三角形的纸片没有被拿走，里面的枯藤倒是被拿了出来，眼下正绑在神明的发间。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道：“忒狄斯，我有一点想大哥。”
　　神明的动作一顿。
　　祂当然记得小王子的哥哥。
　　那是一位很可靠的王子，但他不属于这里。
　　即便是时间之神，也无法跨越漫长的时间，把不属于自己的子民带回这里。
　　祂垂下眼，眼眸中带着近乎悲伤的情绪：“抱歉。”
　　瑟西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抱住自己的恋人：“那我可以出城吗？”
　　神明再次苦恼起来。
　　祂并不擅长拒绝，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神情看着瑟西，小声问：“出城做什么？”
　　这是示弱的姿态。
　　瑟西叹口气：“我想去我们之前看过的那片花海。”
　　他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恋人，很快便改口道：“我在城门等你，你去为我摘一束花，好吗？”
　　这个要求对比前面的来说，并不算过分。
　　忒狄斯点点头，笑着搂住他：“我再摘一点甜果子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一点小彩蛋：
　　时间之神意外很执着恋人这层关系，经常会跟着小王子的着装变身——不过不管怎么变，祂的个子都会比小王子高上一点，在最开始的时候，经常会让小王子偷偷生闷气。
　　毕竟…对小王子来说，比恋人矮上一头，真的好惨的（小声）


第169章 
　　天空是黑色的。
　　这里本该被无光的夜晚所笼罩。
　　花海在晚风中轻轻漾开, 像是月光下荡起涟漪的银色海洋。
　　舞者没有说话。
　　他抬起手，牵住头纱，如同拢住一片轻柔的薄雾。
　　红发如同跳动的火光, 铃铛发出纷乱的脆响。
　　以他为中心，银芒如同海洋中漂浮游荡的发光藻类，一点点向周围蔓延。
　　戚晓身边的花朵同样被点亮。
　　她静静注视着这宛如神迹的景象，在铃响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与舞者目光交汇。
　　至高赞歌的琴弦微微颤动着。
　　戚晓弯下腰, 伸手折下一支花。
　　娇嫩欲滴的花朵渐渐枯萎, 银光化作数不清的花瓣，漫卷而来。
　　……
　　书籍被翻开, 红发的王子坐在沙发上, 顺手给身旁的狮鹫投喂一枚小饼干。
　　“时间之神忒狄斯与一位美貌异常的小王子相爱, 为了让恋人保持永恒的爱意, 祂冻结了小王子的时间。”
　　玻璃花房里暖洋洋的，四周弥漫着草木的香气。
　　狮鹫歪着脑袋，看上去有些困倦, 甚至没有张开嘴, 接受伙伴的投喂。
　　“嗯？”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狮鹫蹭蹭手心，甚至胳膊都举得有点酸，王子探过身，试图把狮鹫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扒拉。
　　一向很黏他的狮鹫没有给出回应，甚至叛逆地伸出尾巴, 把他的手往旁边抽。
　　动作间，狮鹫的爪子挪开了些许, 露出被压在下面的花朵。
　　说是花朵都有些勉强——它已经枯萎得不像样了, 上面的花瓣也所剩无几。
　　“小斯？”
　　似乎是因为刚醒的缘故, 狮鹫说话慢吞吞的，看着王子捡起那朵枯萎的花，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是晓送给我的礼物吗？”
　　斯图亚特很习惯和动物打交道了，对这些奇怪的礼物接受良好。
　　狮鹫觉得这朵花有点眼熟。
　　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它耳边响了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发光的方形，它竖起尾巴，警惕地面对着未知的敌人。
　　但“敌人”很快就消失了。
　　晓迷茫地坐下来，歪头看向身边的斯图亚特：“小斯，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难道是眼睛出问题了？
　　斯图亚特慢条斯理地点点地上的饼干屑：“饼干碎掉了，你身上也沾了一点。”
　　他没想到晓会用尾巴抽他，手里的饼干没拿稳，自然掉了下去。
　　晓原本是他养的猎鹰，才转化成狮鹫没多久。
　　狮鹫在转化之初，还没有完全消化传承，性格和小孩子差不多，斯图亚特自然不会纠着一点小错误不放。
　　他掏出一把小梳子，先给狮鹫梳梳毛，再用帕子擦擦它的爪子。
　　最后，他拍掉手上的饼干屑，取出魔杖，用了一个清洁法术。
　　晓看着他动作，很自觉地凑过来，开始偷吃桌上的茶点。
　　斯图亚特：“不要吃太多甜食，晚上吃烤肉。”
　　晓“啊呜”一口吞掉桌上的碟子，用爪子把闪亮亮的碟子从嘴里扒拉出来。
　　这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看得斯图亚特眼角抽搐不止。
　　“小斯刚才在讲故事吗？”狮鹫问。
　　它好奇地探出头，跃跃欲试地抬起爪子，试图把斯图亚特手里的书本拍到地上。
　　斯图亚特：“差不多吧，我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出手——以瑟西的个性，很有可能达成这种悲惨的结局啊。”
　　大王子发出忧心忡忡的叹息。
　　他顺便把膝盖上的书本挪开了：“你又不认识字，糟蹋我的书做什么？”
　　晓伸出去的爪子落空，愤愤拍在斯图亚特的膝盖上。
　　它顶着大王子充满怨念的视线，无辜歪头：“这和瑟西有什么关系？他最近不是住在小神殿那边，在练习缄默之舞吗？”
　　狮鹫和小王子的关系还不错。
　　爪贱的猫猫狮鹫和话痨的小王子相处和谐——他们经常会闹出叮叮当当的动静，然后等着斯图亚特过来收拾残局。
　　斯图亚特是好伙伴，瑟西是某种意义上的“战友”，衡量完两者的重量，狮鹫果断对好伙伴发起谴责：“小斯，不可以乱编故事！瑟西每天都窝在小神殿里练习，怎么可能有机会谈恋爱？还是和神明大人！这也太夸张了！”
　　“这可未必。”斯图亚特冷静阐述自己的观点，“神明大人就住在山上，瑟西住的小神殿就在山脚，距离这么近，偶遇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说着，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的字丑得连侍女都认不出来。据我所知，最近待在他身边侍奉的，是一位银发的骑士。”
　　大王子幽幽道：“护卫队可没有招收银发的骑士。”
　　晓听明白了。
　　它很震惊，身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所以瑟西真的在和神明大人谈恋爱？”
　　斯图亚特：“应该还没开始吧。”他摸摸下巴，给出堪称毒辣的点评，“一个大大咧咧，一个不肯见人，估计现在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神明估计连瑟西的真实性别都没发现。”
　　大王子还是很了解自家小弟的。
　　虽说瑟西被兄姐们宠得有点娇气，但该有的原则和教养一样不缺。
　　既然他答应要做缄默之舞的舞者，就肯定会认真遵守不能说话的习俗。
　　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瑟西主动向神明表明自己的性别，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至于神明大人…斯图亚特之前观察过，时间之神其实有些怕人，每次出现在庆典之类的场合，都是看似高冷、实则发呆。
　　祂拒绝和他人对上视线，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一些称得上破绽的小细节。
　　“小斯，你看上去好淡定。”狮鹫说，“明明刚刚才编出来那么恐怖的故事！如果你的乌鸦嘴成真了就糟糕了，我们得救救瑟西！”
　　好伙伴的说辞符合逻辑，听上去很可靠。
　　想到他平时倒霉事一说一个准的奇怪体质，狮鹫开始焦躁踱步。
　　斯图亚特完全不担心。
　　他坦然道：“我掺和进去的话，反倒会加快进度吧？”
　　明明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出手，把思路捋顺之后，他反倒放松下来。
　　“我不是时间之神的信徒，在亚特兰蒂斯的运气永远都不会太好。”他打了个哈欠，摆烂道，“真要说的话，瑟西和那位谈恋爱还是一件好事呢，至少父王不会硬把我留在这里——他还是太古板了，明明女王也很好啊。”
　　晓知道伙伴的烦恼。
　　斯图亚特没有信仰时间之神的打算。
　　这样的想法在亚特兰蒂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如果皇室在意面子，这种事都能被当成皇室丑闻到处传播。
　　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大家都可以自然而然地信仰时间之神，但他在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后，总是在思考，国民将一切愿望寄托在神明身上，会不会有些奇怪。
　　明明快乐的时光可以变成美好的记忆，却偏偏要让它长久停留，直到自身腻烦这样的快乐；
　　明明悲伤的记忆会成为哺养坚定灵魂的食粮，却偏偏要让它被飞速消逝的时间抹消，再带着空虚的灵魂回到生活中去。
　　这是正常的吗？
　　即使回应这些愿望的是神明大人，以这样的方式构建出来的安乐所，未免也太令人担忧了吧？
　　很多事情都可以依靠自己，为什么非得选择向神明祈求呢？
　　斯图亚特不理解这样的氛围。
　　和其他人的“崇敬”相比，他看待神明，更多是“审视”的态度。
　　他用最客观的角度看待时间之神，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他不希望信仰时间之神。
　　至于具体要信仰哪位神明，斯图亚特也没什么想法。
　　比起信仰神明，他还是更喜欢依靠自己的力量。
　　斯图亚特在确定自己的选择后，便用直接谈话的方式，将想法坦诚地告知了自己的家人。
　　好在皇室内部的关系还不错，他的家人并没有表露出激烈的反对态度。
　　但是，斯图亚特一直以来都是被当成第一顺位继承人培养的，他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国王陛下，要求自己的大儿子至少等到接班人可以挑起担子，再离开这里，前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所以斯图亚特接受了。
　　他本以为父亲会转而培养两位妹妹，但国王陛下或许是不想让大儿子太早离开、或许是有些古板的观念，总之，国王陛下决定培养小儿子作为继任者。
　　当时已经十二岁的斯图亚特看着才六岁的小弟：……
　　说真的，如果他再幼稚一点，就可以直接掀桌跑路了。
　　十二岁的斯图亚特也不想太早离家，所以他默认了这个局面。
　　二十二岁的斯图亚特有了想要追随的对象，他开始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棘手了。
　　两年前，他从游商那里收到了一本书籍，上面刻着盲文。
　　翻译后，斯图亚特发现那是一本记载着法术的书籍——书写它的人名为尤菲米娅，那些法术都是她创造的，闲暇的时候，她会把它们装订成册，在春天的时候，交给过路的游商。
　　游商说，那是一个盲眼的小姑娘，她希望这些法术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但她只会盲文，所以做出来的书册没什么人感兴趣。
　　游商没有收钱，他听说这里的大王子很喜欢书籍，特地绕路把书册送了过来。
　　虽然他没有提出请求，但斯图亚特看着游商的眼睛，就明白了对方的愿望。
　　——他不希望耗费心血的书籍，仅仅因为文字的缘故，就被轻而易举地埋没。
　　斯图亚特觉得这样的愿望是合理的，于是他专门去学习了盲文，把书籍上的文字翻译过来，装订成册，通过游商征得尤菲米娅的同意后，开始对外发行。
　　在交流的过程中，他逐渐被尤菲米娅打动，产生了追随对方的想法。
　　但他现在跑不了。
　　斯图亚特看着花房外的景色，顺手摸摸狮鹫的脑袋，真切道：“希望他们可以尽快成为一对。”
　　瑟西不适合做国王，等他成长起来还要好久。
　　如果瑟西成为神明的恋人，王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交给二妹了！他也可以尽快跑路！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晓用尾巴抽开他，无情道：“为什么不是你被扣留下来？清醒一点。”
　　斯图亚特：……
　　片刻后，他缓缓道：“晓，你带着我远走高飞吧。”
　　今天的大王子，依旧想要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说：
　　晓：一些文盲猫猫狮鹫.jpg


第170章 
　　晓觉得不行。
　　它振振有词道：“小斯,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是个成熟的伙伴了，不能总是靠我。”
　　成熟的伙伴恼羞成怒。
　　花房的门无声打开, 狮鹫被漂浮魔法托举着，直接“飞”到门外。
　　斯图亚特：“那你去瑟西那边混吃混喝吧，我决定和你绝交一天。”
　　晓盯着关上的玻璃门，歪歪脑袋。
　　“嘟嘟嘟。”
　　狮鹫啄啄门, 成功引回大王子的注意力。
　　在对方的唇角微微翘起前, 晓果断道：“小斯, 帮我把里面那朵小花也递出来呗。”
　　斯图亚特的唇角开始往下撇了！
　　他身上开始散发浓重的怨气了！
　　他幽幽看了狮鹫一眼，忍气吞声地捡起那朵枯萎的小花, 把它放在储物环中。
　　大王子推开门, 抬起狮鹫的爪子：“收一收。”
　　晓很听话地收起爪子, 看着斯图亚特给它套圈。
　　储物环是订做的, 大小正好，它很满意地晃晃前肢：“谢谢小斯！”
　　斯图亚特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后退几步, 看到狮鹫摇摇晃晃飞行的模样, 眼角又是一抽。
　　他忧虑地看着自己的伙伴：“也不像是翅膀受伤了啊，难不成是没睡醒，所以反应有点慢？”
　　晓自然不知道好伙伴的想法。
　　它飞行时出了点小岔子，差点没在起飞阶段掉到地上。
　　好在狮鹫是天空的宠儿，在它还在努力扑腾翅膀的时候, 风已经开始托着它的翅膀，引导它正确飞行了。
　　晓还感受到了另外一股力量。
　　狮鹫低头看去, 树木的枝叶在风中飒飒作响, 像是细碎的说话声。
　　它疑惑地歪歪脑袋。
　　醒过来之后, 晓一直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狮鹫不知道怎样形容“违和感”，它只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单薄得像是一张纸。
　　被风一吹，就会晃晃悠悠飘走，或者是直接破个洞。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那朵花？
　　为什么我突然不适应飞行了？
　　为什么我叫小斯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那个会发光的大方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来着？
　　它努力思考着，紧跟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
　　发光的方块再次在它眼前出现，但这次没有突然消失。
　　晓盯着那个方块看，发现上面尽是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看不懂。
　　和小斯平时看的那些字不太一样，是盲文吗？
　　文盲狮鹫看着方块上的盲文，有点犯愁。
　　它想了想，决定回去找小斯。
　　正当狮鹫决定折返的时候，一道辨认不出性别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玩家当前处于异常状态，朗读模式已开启。】
　　晓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它拍拍翅膀，努力保持平衡，防止自己从空中掉下去。
　　紧跟着，狮鹫开始环顾四周。
　　但它处于高空上，四下无人，连一只普通的鸟雀都没有。
　　晓警惕地看着方块。
　　这样一来，发出声音的，就只有这个东西了。
　　狮鹫是魔兽，语言自成一体，依照常理来说，能听懂它说话的，除了同类，就只剩下签订契约的伙伴了。
　　但眼前的东西出现得蹊跷，它干脆把方块当成可以交流的对象。
　　“你是什么东西？”
　　奇怪的声音没有回答它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话。
　　【未读消息定位中…定位成功。】
　　【触发任务：时缄国度。】
　　【任务描述：时间是永恒运转的钟。“请让欢乐时光久留，让悲伤记忆尽快忘却。”合理的愿望让时间成为河流。缓慢流淌的是河流，湍流激荡的亦是河流，不论如何，时间总在向前走。时间之神回应着信徒的愿望，却不曾理解信徒的烦扰，直到祂意识到恋人也会死去——掌握时间权柄的神明，开始惧怕不断前行的时间。“请让一切停驻于此吧。”神明对自己许愿。】
　　【任务内容：解开神明与恋人的心结，让时间重新流淌。】
　　【检测到玩家处于组队状态，任务已共享。】
　　【精神链接已建立，特殊场景：故去的亚特兰蒂斯 （加载中）】
　　【特殊剧情：小王子与祂 （加载中）】
　　【您当前的身份：斯图亚特的狮鹫伙伴。】
　　【请谨慎扮演自己的角色，但请不要遗忘自我。】
　　【负面状态：沉浸式扮演（持续中）】
　　【警告，警告，玩家当前处于异常状态，请尽快确定精神锚点。】
　　读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本来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突然提高，方块上的字全部变成了红色，看上去有点瘆狮鹫。
　　晓依旧处于状况外：“什么乱七八糟的。”
　　它模模糊糊捕捉到一些关键词，虽然不太明白，但直觉告诉它，现在这种奇怪的局面，还是不要回去找小斯帮忙了。
　　听说最近有好几个地方出现了未知的通道，里面会涌出来各种不属于大陆的生物，甚至还有一种黑色的雾气，那种雾气会影响魔兽，让魔兽的精神出现问题、甚至让它们发狂伤人。
　　它目前的精神状况很稳定，虽然眼前的方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让它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小斯似乎看不到发光方块，还是不要让他瞎操心了。
　　狮鹫已经长大了！狮鹫可以自己解决！
　　“时间之神，小王子。”晓咕哝一声，暂且确定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唔，去瑟西那边看看吧。”
　　小神殿就位于皇城后方，很快就能抵达。
　　狮鹫降落在喷泉上方，扑腾起大朵的水花。
　　坐在旁边吃东西的小王子恼怒抬头，对上无辜歪头的狮鹫，立马切换成一张笑脸。
　　他举起手里湿漉漉的饼干，示意狮鹫过来吃。
　　小王子的朋友很少，毕竟他很容易被骗，没办法轻易踏出皇城。
　　在家人忙碌、没时间陪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会和大哥的狮鹫说话——虽然对方没办法和他聊天，但是有认真倾听他的心情，偶尔还会用自己的方式哄哄他。
　　就这样，小王子和狮鹫成为了语言不通的朋友。
　　晓看看盒子里被水泡软的饼干，勉为其难地叼起一块，吞了下去。
　　瑟西露出一个笑脸，他站起身，拧干衣服上的水，把狮鹫往小神殿里带。
　　侍女匆匆忙忙地赶上来，用一块大毛巾包住小王子：“您这样很容易着凉。”
　　嗔怪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侍女便被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轻轻贴了贴。
　　她这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一个。
　　对上狮鹫水润润的眼睛，侍女很快反应过来：“啊，是晓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王子斯图亚特有一个狮鹫伙伴，这在皇城中并不是秘密。
　　狮鹫被大王子教导得很好，也很亲人，他们明面上是叫“晓大人”，但私底下经常投喂它。
　　老实说，侍女原本还有些害怕魔兽，但是晓大人实在很可爱，她很快就转变观念了。
　　晓：“来蹭饭的！”
　　它知道普通人类没办法听到自己的话，只能听到“啾啾”声，干脆晃晃脑袋，叼起瑟西手上的饼干盒，用翅膀捧着。
　　讨饭的技巧非常高明。
　　侍女笑了起来：“哎呀，王子殿下又克扣您的口粮了？”
　　她看着狮鹫点头，忍俊不禁道：“那我晚上多做一些烤肉，您想要吃什么？”
　　晓非常老道地点了三下头。
　　它经常和侍女们相处，久而久之，就发展出了一系列点餐暗号。
　　“好的，一大盘牛排。”侍女心领神会，她行了一礼，往厨房走去。
　　瑟西裹着毛巾，先钻到卧室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他换了顶假发——侧边有一个小辫子，斜斜垂在肩膀上，显得很可爱。
　　晓看着他的新造型，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瑟西没察觉狮鹫的异常，他笑眯眯地举起手里的本子。
　　晓看着上面的字：？
　　是它的错觉吗？为什么瑟西的字好像和小斯的不太一样？
　　文盲狮鹫和鬼画符小王子，大眼瞪小眼，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
　　瑟西瞪大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看手里的本子，再看看面前的狮鹫。
　　脚步声响起，银发的骑士从殿外走进来，怀里捧着一束花。
　　花朵是银色的，花蕊中央盛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触手可及的月光。
　　银发骑士。
　　——“据我所知，最近待在他身边侍奉的，是一位银发的骑士。”
　　——“护卫队可没有招收银发的骑士。”
　　晓觉得自己大概处于撞破奸情的现场。
　　它默默挪到瑟西身后，悄悄探出一个头，观察着不远处的神明大人。
　　但它忽略了一点。
　　狮鹫的体积很大，躲在柱子后面还好，躲在单薄的小王子身后，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时间之神瞥了这个奇怪的小家伙一眼。
　　祂看向瑟西：“它不识字，不是不认识你的字。”
　　换言之，是狮鹫本身文盲，和小王子的字丑没有半点关系。
　　若是侍女在这里，肯定要暗自腹诽，可惜在这里的只有心偏到没处的神明大人、被戳中文盲事实有点心虚的狮鹫，还有一个好哄的小王子。
　　瑟西果然高兴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写字，写完之后，高高举起来。
　　【我想教它认字，你可以帮我和大哥说一声吗？】
　　骑士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片刻后，祂才应下这个委托：“好。”
　　让那位侍女去传信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要和其他人说话，祂迅速萎靡下来，周身的气场都有些灰暗。
　　晓：“我去吧。”
　　它叼住那一页纸，歪头撕下来，抬起翅膀点点厨房。
　　被小斯说对了，神明大人真的是社恐啊。
　　勇敢狮鹫决定帮助一下可怜的神明，在它踱步往厨房走的时候，正巧和神明对上视线。
　　神明面无表情。
　　神明周围的气场恢复平和了！
　　祂点点头，朝狮鹫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
　　有点吓狮鹫。
　　作者有话说：
　　晓晓：一些正在进行的黑历史


第171章 
　　靠着“帮社恐送信”的功劳, 晓很快就被神明归纳到己方阵营。
　　——但也没改变多少，最多就是神明不会刻意避开它。
　　狮鹫明白电灯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吃饭的时候, 它很自觉地把自己的那份挪到角落里的小桌子上。
　　桌子上有个花瓶，它慢吞吞伸出翅膀，把花瓶往旁边推。
　　“不可以再推了！要掉下去了！”小小的声音说。
　　晓茫然地抬起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它今天碰到的怪事可真多。
　　要是能写成故事书的话, 干脆就叫“狮鹫的一日奇妙冒险”。
　　“哎呀, 笨, 我在花瓶里。”
　　晓看到花瓶中盛开的金色花朵，更加疑惑了。
　　它转化成狮鹫的时间不长, 但是, 它很确定, 在属于狮鹫的传承记忆中, 并没有“倾听植物话语”这一项能力。
　　这并不意味着关系不好。
　　狮鹫是天空的孩子，而植物是生长在大地上的。
　　虽然言语不通、生长的环境也不相同，但它们都是自然的孩子, 即使没有互相交流的能力, 也可以和谐共生。
　　正如风会帮助植物传播种子，高大的树木也会庇护鸟雀。
　　晓问：“为什么我可以听到你说话？”
　　“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呀。”花朵也有些诧异，“奇怪，你给我的感觉不像小鸟。”
　　“大概是因为，我在变成狮鹫之前, 是一只猎鹰？”晓说。
　　或许是因为花朵说的话，它也开始觉得奇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 它总觉得自己的羽毛颜色有些黯淡, 样式也不太对。
　　但它明明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啊, 我听说过。”花朵高兴起来，“我之前的邻居是一株蒲公英，它被风吹到这里之前，和家人一起住在精灵之森。据说那里有很多金色的花朵！精灵们会养一种小小的鸟雀用来传信，有的精灵会养猎鹰，很大、羽毛是深青色的，你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小金，你叫什么名字？”
　　晓有些恍惚。
　　精灵之森。
　　精灵。
　　这些词语对狮鹫来说并不陌生，可乍然听到它们，就像是一把钥匙被放在门上，轻轻拧转，发出“咔哒”一声响动。
　　刻意关闭的门被打开，湖面波光粼粼，生命树的倒影在上面微微摇曳。
　　晨曦中，精灵抱着她，在湖上笑眯眯转圈。
　　——“小精灵，你叫什么名字呀？”
　　“破晓，我叫破晓。”她说。
　　名字是重要的羁绊。
　　即便身处遥远的过去、即使与自我关联的一切尚未诞生——
　　但是，那些记忆，是切实存在的。
　　我是破晓。
　　我是戚晓。
　　在不属于自己的轨迹中飘荡的魂灵睁开眼。
　　储物环中，枯萎的花朵重焕生机，银色的花瓣缓缓舒展，一点荧光落入狮鹫体内。
　　【锚点已确定，负面状态消除中。】
　　系统播报的声音再次响起。
　　负面状态成功解除，戚晓盯着眼前的面板，一时无言。
　　她试图抬起手按按额心。
　　动作到一半，她看到上面的羽毛，又默默放了回去。
　　小金并没有发现新朋友的异常。
　　它被带到这里之后，很少遇到可以和自己对话的存在，眼下话匣子被打开，就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那我就叫你晓晓啦！我第一次见到狮鹫，你看起来真的好漂亮！”
　　戚晓：“你也很漂亮哦。”
　　她笨拙地伸出翅膀，轻轻触碰着小金的花瓣，往里面注入一点木属性的灵力。
　　小金：“哇，原来狮鹫还会用魔法！好厉害！”
　　本来有点干枯的花瓣重新饱满起来，它很快乐地蹭蹭狮鹫的羽毛：“谢谢晓晓！”
　　戚晓：“小事啦，其实我也有一点问题想要问你。”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一直待在这里，知道那边那两个人的进展吗？”
　　直接转身太明显了，她伸出翅膀，把小金转向另一边的饭桌。
　　小金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他们啊。”它把自己知道的情报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他们偶尔会偷偷出门！应该是人类口中的约会？”
　　戚晓：“具体的时间呢？”
　　“傍晚的时候！”小金顿了顿，很快又补充道，“他们出门一般都是跟在另外一个人类后面。”
　　戚晓把这条信息在脑袋里转了转，很快反应过来。
　　小王子对外还是要保留一点形象的，像“偷偷出门”这种事，肯定是趁侍女不在的时候。
　　当内鬼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还是挺快乐的。
　　戚晓抬起翅膀摸摸下巴，愉快地定下了跟踪计划。
　　她已经把信交给侍女了，侍女为了送信，肯定要出门一趟。
　　这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至于其他的…她一边思索，一边快速解决完盘子里的牛排。
　　小金好奇地看着她：“晓晓要去看热闹吗？”
　　它之前生活在一个漂亮的玻璃花房中，里面有很多漂亮花朵，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聊天的时候非常热闹。
　　它听过猫咪和小鱼的恋爱故事，也听过毒蛇报恩的逸闻。
　　戚晓：“比看热闹稍微重要一点。”
　　远处的饭桌上，小王子完成了切分牛排的大业，他弯起眼，把自己的餐盘推到神明面前。
　　银发的骑士怔愣片刻，一言不发地和他交换了餐盘，随后他伸出手，把黑胡椒推到小王子手边。
　　戚晓说：“恋情应该是让人快乐的，如果两个人彼此相爱，却因为一些原因囿于悲伤，会让人有些难过。”
　　她贴贴似懂非懂的小金，往长桌那边走：“我想要找出那些原因，然后改变那个结局。”
　　狮鹫一直在小桌子那里啾啾叫唤，看上去对晚餐很满意。
　　瑟西注意到狮鹫开始往这边移动，抬起眼看看骑士。
　　相处过一段时间，瑟西已经坚定认为自家骑士拥有“读心”的魔法了，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提出请求。
　　时间之神把目光从餐盘上移开。
　　祂已经能在狮鹫面前保持淡定了：“有什么事吗？”
　　戚晓抬起翅膀，点点远处的皇城，然后交叉翅膀，比了个大大的叉。
　　时间之神知道眼前的狮鹫是另一位王子殿下的同伴。
　　名为“斯图亚特”的子民，并不是祂的信徒。
　　不同于皇室自身的判断，祂其实不讨厌那位王子，甚至觉得那是一个很有看法的孩子。
　　祂迟疑片刻，才询问道：“你不想要回去？”
　　没记错的话，狮鹫和斯图亚特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戚晓卷起翅膀，点点远处空空如也的餐盘。
　　她知道神明也听不懂她的话，干脆破罐子破摔，“啾啾”叫唤着，语调急促。
　　时间之神眼中划过具象化的迷茫。
　　祂问：“你和斯图亚特吵架了，斯图亚特不给你饭吃，所以你要离家出走？”
　　这个猜测着实有些离谱，祂说着说着，觉得太过了些。
　　刚想换个说法，却见狮鹫突然精神起来，脑袋点个不停。
　　时间之神：……
　　戚晓：谢谢脑补之神，帮我把理由都想好了。
　　反正她现在的“设定”是性格堪比小孩子的狮鹫，顽劣一点也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顺理成章地留在小神殿这边，找出这对未来的恋人之间、可能埋下隐患的间隙。
　　而且她不太想面对斯图亚特。
　　“沉浸式扮演”这个负面BUFF有利有弊，坏处之前就得到印证了——她差点遗忘自我，如果不是依靠“名字”这个锚点确定自己的存在，恐怕真的要变成狮鹫晓了。
　　当然，这个BUFF也有一个好处——她可以更真实地扮演当前的角色，让人看不出破绽。
　　斯图亚特一直都和自己的狮鹫伙伴待在一起，即使是微小的破绽，都可能引来对方的怀疑。
　　——之前的状态很自然，但戚晓没办法保证，自己回去之后，还能贡献出如此精湛的演技。
　　她暂时还不想被押送到光明教廷，只能对无辜背锅的爹咪说声抱歉了。
　　时间之神的看法不要紧，小王子明白就行了。
　　瑟西当然愿意帮助自己的朋友，他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看到侍女拎着空篮子从厨房里转出来，他果断跑上去，把这张纸交给侍女。
　　时间之神在后面补充：“两张纸都是交给大王子殿下的。”
　　侍女接下新增的委托，看到上面歪七扭八的字，尽力让自己的唇角拉平。
　　大王子真的能认出来上面的字吗？
　　——饶是一向崇拜大王子学识的侍女，也忧虑起来。
　　戚晓看着侍女出门，紧跟着，小王子和神明大人用完餐，开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
　　当然，是小王子写字，神明大人单方面说话。
　　狮鹫的听力很好，再加上她本身的面板数值还在，即便隔的距离很远，也依旧可以听到祂的声音。
　　“我这次去了城外，看到一片很漂亮的花田。”
　　“嗯。”
　　“不远，如果你想去的话，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赶回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小王子在本子上写字，神明只是开了个话头，便成为了回答的那个。
　　但祂似乎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脸上的神情很柔和。
　　片刻后，戚晓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坐在台阶上说话的一人一神朝这边走过来。
　　负责发言的依旧是时间之神：“我们要出门一会儿，瑟西希望你留在这边看家。”祂顿了顿，“很快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哄三岁狮鹫吗。
　　还说什么“很快回来”，你是时间之神当然可以控制时间流速啊。
　　戚晓默默腹诽。
　　但她答应得很快，迅速点点脑袋。
　　两道身影渐渐走远。
　　戚晓等待片刻，抬起翅膀尖尖，在空中划了几道。
　　这样画符有点费力，好在还能成形。
　　她很满意地把隐匿符往身上一罩，拍拍翅膀，飞上云端。
　　作者有话说：
　　晓晓：有热闹不看王八蛋.jpg
　　斯图亚特：空巢王子落泪中


第172章 
　　连续观察了大半个月, 戚晓得出了一个让狮鹫十分痛心的结论。
　　——这对未来的恋人，和普通的、正处于暧昧期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两边的性别存疑, 一个以为是好基友，一个试图变性。
　　他们经常在侍女不在的时候出门。
　　和话剧中讲述的一样，他们会一同前往盛放着月光的花田，在飞舞着萤火虫的湖畔相依, 回城时乔装钻入热闹的市集, 或是一起品尝新鲜的吃食、或是一同挑选喜欢的小物件与书籍。
　　小王子不能说话, 但神明总能在第一时间回应他的愿望。
　　在冬季接近尾声的时候，小王子决定带自己的“好朋友”去泡温泉。
　　回来之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太一样了。
　　对视的时候眼神闪躲, 肢体接触会脸红, 偶尔会偷偷牵手。
　　怎么说呢, 完全就是和师兄一样的纯爱派嘛。
　　戚晓吃了一块侍女姐姐专门准备的肉干，对这段时间的观察作出了总结。
　　当然，就像她和师兄一样, 纯爱派之间肯定会有一个比较外向主动——不然进度就会变得拖拖拉拉, 简称“好想急死你”。
　　某一天，小王子把时间之神支使了出去，抱着本子来找她了。
　　狮鹫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十分良好，戚晓甚至能辨认出一点他的鬼画符，然后靠自己高超的阅读理解水平, 解读出大概的意思。
　　【晓，我打算和她告白。】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戚晓很配合地卷起翅膀, 比出一个“加油”的姿势。
　　【你都没有问我她是谁, 好敷衍！】
　　小王子鼓起脸颊，五官生动地挤成一团。
　　戚晓：“不就是神明大人嘛。”
　　她仗着瑟西听不懂，说话时刻意调整成疑问的语气，就像是表达疑惑的“啾啾声”。
　　瑟西平时和狮鹫对话全靠脑补，很快又写道：
　　【不是侍女姐姐，是忒狄斯啦，就是总和我待在一起的那位骑士。】
　　【我刚开始还以为她是男孩子呢，但她好像为了得到骑士团的工作，耗费了不少努力，甚至还用了某种魔法，把自己的样子调整了。】
　　【她的名字和神明大人的一样，是不是很神奇？我猜这个名字肯定有神明的恩赐，所以她才能理解我的全部想法。】
　　【不对不对，应该是我们之间有默契才对。】
　　小王子自顾自地划去一行文字，用手托住下巴，笑得很甜蜜。
　　——完全就是沉浸在恋爱中的笨蛋了。
　　戚晓：“啾？”
　　不是吧，名字都告诉你了，你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难怪大家都不肯放你单独出城。
　　她有些无奈地抬起翅膀，在瑟西书写的神名上点了点。
　　要不还是提醒一下吧，总觉得再瞒下去，时间之神身份暴露的时候，两边得闹不小的误会。
　　当然，她相信时间之神不是故意隐瞒的。
　　把名字告诉小王子，简直就是开卷考还告诉书本页码。
　　小王子看着上面的名字，陷入思考。
　　小王子抬起了头！
　　瑟西的眼睛亮晶晶的。
　　戚晓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晓是在提醒我，在献给神明大人的缄默之舞结束后，就可以说话了吗？】
　　【我明白了！第一句话要和忒狄斯说！干脆就挑在那个时候告白好啦！】
　　戚晓：？？？
　　狮鹫吃了小王子的脑子，一脸嫌弃地吐了出来。
　　呸，恋爱脑！
　　算了，神明都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她去操什么心。
　　看小王子的笨蛋程度，估计根本不会有什么“你不要解释我不听我不听”的剧情，而是直接跳到“我的恋人是神明，真的好厉害”。
　　就这样，瑟西堪称草率地定下了自己的告白计划。
　　亚特兰蒂斯的对“新年”的划分很简单，冬季结束、春日来临的头一天，就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这天也是为神明献上“缄默之舞”的日子。
　　戚晓本想凑在后台看热闹的，但是，很可惜，空巢爹咪亲自来捡狮鹫了。
　　面对周身色彩都黯淡了一个度，满脸都写着“我好孤单我好悲惨连狮鹫伙伴都抛弃我”的斯图亚特，她难得有些心虚。
　　斯图亚特：“瑟西那边的饭好吃吗？”
　　戚晓：“还、还好？”她试图为自己狡辩，“我是在为我们远走高飞的计划作铺垫！只要瑟西被神明大人拐走，皇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交给皇女殿下了！”
　　斯图亚特眼角一抽。
　　他没好气地伸出手，呼噜一把狮鹫的脑袋。
　　戚晓见他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凑到斯图亚特边上，小声道：“瑟西准备今天和神明大人告白，不过他还不知道神明的身份。”
　　“哈？”斯图亚特一脸怀疑，带着她往观看席走。
　　他一面拨开人群，一面道：“神明大人没有和他坦白吗？”
　　戚晓沉痛道：“说了，连名字都说了，不过瑟西自顾自地认为，那只是同名。”
　　斯图亚特：……
　　饶是大王子对事情的真相早有准备，也在听到这样的发言后，露出了茫然失措的神情。
　　半晌，他迟钝地重复了一遍：“只是同名？”
　　戚晓：“嗯，他还脑补出来了一个小可怜背景。”
　　狮鹫和她的好伙伴齐齐摇头：“没救了，直接让神明带走吧。”
　　在他们聊天的这段时间，瑟西已经准备完毕，踏上广场中央了。
　　舞者赤/裸着足，脚腕上悬挂着铃铛，伴随着他走路的步调，发出清脆的响动。
　　他的确是王国中最漂亮的舞者，即便用脂粉刻意修饰成女孩子，也自带一种纯真的美。
　　小王子抬起眼，往家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没来由的，余光扫过高处，他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眸。
　　银发的少女坐在属于神明的座位上，眼眸微弯。
　　祂同样穿着属于舞者的服饰，银发以一根枯藤高高束起，显得很利落。
　　小王子见过这张脸。
　　这是忒狄斯。
　　瑟西只是怔愣了片刻，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抬起手，牵住自己的头纱，旋转起来。
　　舞裙上坠着银色的细链，点缀在上面的宝石被力量牵引，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如同翻涌的银色浪花。
　　清脆的铃声在舞步停歇时终止，很快又细细碎碎地响了起来。
　　亚特兰蒂斯人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活泼的舞者——他甚至拎起裙摆，朝着神明大人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
　　在一片惊呼声中，小王子大声说：“忒狄斯，我喜欢你！”
　　斯图亚特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按住眉心，头疼道：“果然，演变成这样的场面了。”
　　戚晓：“这不是挺感人的场面嘛。”
　　她抬起翅膀，拍拍莫名老父亲心态的斯图亚特。
　　小王子的爱意真挚而炽热，他并不畏惧世俗的眼光、也不在意古板的规矩。
　　他看见了神明，他爱上了神明，所以他用最简单的言语将一切诉说。
　　被神明所偏爱的信徒，说出了最短的、也是最漫长的愿望。
　　高处的神明同样站了起来。
　　祂的眼中出现了转动的齿轮——在已然过去的那个冬季，祂经常会使用这样的力量，让祂和小王子相处的时间稍微延长一些。
　　但现在，相同的力量被调动了，却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作用。
　　几乎是在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