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来自武侦的枪炮咒术师 　　作者:顾影自西征 　　简介: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编外人员，织田海音一直在还没毕业就找到终生制安稳工作的愉快前提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直到生日那天，她发现家里的衣柜通向异世界。 　　异世界的人都挺NICE，比如某位拥有奇怪刘海的团子头少年，对待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间衣柜里的可疑少女也处处温柔照顾。 　　但诡异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到处都是的丑陋咒灵。由于实在过于伤眼，用枪炮处决后反而非常解压。 　　可以自由来回两个世界后，海音时不时溜去异世界探险。祓除咒灵，拯救人类。 　　衬衫、短裙、马丁靴，领带、枪套与双排银扣的风衣外套……继承武侦式古典审美的精致girl往往反过来被将要拯救的人们担忧质疑。 　　直到她扣下扳机—— 　　强大的火力吞没一切。 　　对于重火力有着谜一般偏好的少女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异能力彻底解放的美妙之地。 　　. 　　与好朋友夏油一起收到一所奇怪宗教学校的邀请时，海音是拒绝的，毕竟她将自己的生活和偶尔的娱乐分得很开。 　　但不知为何，一群来自禅院家的咒术师找上门来。先是告知海音，她所拥有的不是【异能力】，而是禅院家家传术式之一的【构筑术式】，然后傲慢命令她认祖归宗，前往京都高专上学并侍奉嫡子。 　　织田海音微笑着以不停歇的超强炮火轰平了禅院本家宅院，直到服软的禅院术师跪着将血脉鉴定报告送上门来…… 　　海音：？？？ 　　少女一转头回了自己的世界，抓住某个摸鱼的武侦员工：“太宰老师，脑子借我一用。” 　　. 　　不久后的少女：谢邀，东京高专不错。同学都很好玩，尤其是那个白毛DK，玩起来太没分寸了，我喜欢。 　　什么？你问禅院家？折腾起来很有趣……跪得也快。毕竟，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嘛。所以，我即是真理。 　　CP已定，DK悟。 　　内容标签：综漫文野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织田海音┃配角：杰，悟，绫小路，作之助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射程之内，皆为真理 　　立意：所爱之人所在才是归处。 作品简评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编外人员，织田海音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直到生日那天，她发现家里的衣柜通向异世界。异世界的人都挺好，但诡异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到处都是的丑陋咒灵。可以自由来回两个世界后，海音时不时溜去异世界探险。祓除咒灵，拯救人类……本文以女主探寻身世为主线，情节一波三折，布局环环相扣，读来酣畅淋漓。当手握剧本的少女对上咒术界最大的黑幕，一场千年前延续至今的阴谋布局逐渐浮出水面。局势诡谲、暗潮汹涌之中，强大的火力终将吞没一切，射程之内，皆为真理。 第1章 　　夜晚八点，织田海音在与家人们吵吵闹闹之中写完作业后，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乖巧地与大家长织田作之助道别。 　　他们家住在横滨临海处的一栋小别墅，由于感官相对常人更为灵敏，海音分到的是除了主卧之外视野最好、也最安静的房间。 　　在卧室自带的浴室里褪去立海大附中的制服，海音快速洗了个澡，然后一件件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私服。整个过程中，她都在低声地哼着歌，脸上挂着轻飘飘的笑意。 　　柔软的丝质衬衫贴合着皮肤，海音灵巧地单手给自己系上袖扣。垂坠感极佳的短裙遮掩住大腿上的绑带，一把小巧的匕首被妥帖地安置。 　　穿戴好衣物后，织田海音弯腰踩进马丁靴，又起身将枪套固定在特制的腰带上。 　　最后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旅行背包。 　　她细致地锁好门窗，最后以这样一副出门旅游的姿态，神态自若地面朝着墙壁—— 　　打开卧室里占了一面墙的欧式雕花衣柜的柜门。 　　一脚踏入，织田海音不断前进，指尖划过衣柜里质地柔软的一排衬衫，行走过远远超出衣柜宽度的距离后，熟稔地向前推去。 　　柔和的光线逐渐落入瞳孔。 　　映入眼帘的，是整体风格清爽而简约的、标准日式男孩子的房间。 　　“好久不见，海音。”盘腿坐在铺了毛毯的地板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的房间主人，在看到少女从自己房间里的衣柜走出来时，面色如常、甚至眼带笑意地向她问候道。 　　“晚上好，夏油。”织田海音微微弯起唇，看了他一眼，手指松开，轻巧地从衣柜里跳了出来。 　　结实的马丁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脆响。 　　夏油杰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声音所吸引，回过神来，又落在那张眉眼弯弯、看起来柔弱而美丽的面容上。 　　少女那双让人看了会联系起青翠欲滴的雨后森林般的眼眸，以及那堪称奇幻的出场方式，总是让黑发的少年恍惚间模糊她身为人类的身份。 　　总觉得比起人类，更像是童话精灵之类的物种。 　　“夏油？”少女已经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有些失神的少年疑惑地唤了一声。 　　“……你很久没来了。” 　　夏油杰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我倒是很想来啦。”织田海音闻言，立刻有些苦恼地抱怨起来，“但是上一次不是不小心受伤了吗？等我回去被织田作发现之后，他的脸色超级吓人！之后好长时间他都不许我过来这边的世界。你能想象吗？一个从来不会和你发脾气的老好人生气的样子！太可怕了……就连太宰那家伙都吓得不敢说话。” 　　“抱歉，都是我的疏忽……”夏油杰有些低落地道歉。 　　两人上一次结伴去拔除咒灵时，海音一个不慎被诈死的狡猾咒灵割伤了腿，由于切到动脉，她最后是被夏油杰小心翼翼抱回去疗伤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抢我的‘怪’，我才会生气。”织田海音撇了撇嘴，“是我自己实力不足而已。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更多的战斗和锻炼不是么？织田作总是喜欢拿我当小孩子。” 　　他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吧。 　　夏油杰倒是很理解海音监护人的想法，因为他也时常这样想。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以织田海音的骄傲，除了她监护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番话都只会激怒她、让她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黑发少年止住了这个话题，起身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点心盒，自然地打开之后转身递给少女。 　　“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甜品店，这是里面评价最高的奶油泡芙。我试过，不太甜，但口感不错，你应该会喜欢的。” 　　“诶，其实我还不算很饿……”海音看着造型精致的泡芙，纠结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她同样走到桌边，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夏油杰笑眯眯地靠在桌沿，低头欣赏少女打开点心盒后眼睛一亮，迅速开始品尝的模样。如绸缎般的黑发顺着她的动作下滑了一些，双手都被点心占据的少女无暇他顾。夏油杰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缕不听话的黑发收敛至她耳后，指尖触碰到那白玉般的小巧耳朵时微微颤了颤，他很快收回手，耳尖泛起一抹红色。 　　“好吃诶。”两口一个泡芙，海音很快吃完一整盒，眼睛有些惬意地眯起，抿抿嘴，后知后觉感觉到喉间的干渴。 　　“给，解腻的乌龙茶。”少年将早就准备好的饮料递过去。 　　“呼，谢谢啦。”海音习以为常地接过，眼睛弯成月牙。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投喂下来，原本打算只打个招呼就走的少女像吃饱的猫似的不由自主地慵懒下来。背包丢在一边，她姿态散漫地趴在桌面上，掌心撑着下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友人闲聊。 　　“上周，我们学校里流传起一个怪谈。是关于学校附近一个不能回头的小巷的故事。”海音神神秘秘地说，“只要在天黑后走夜路时路过那附近，会听到熟悉的人在背后传来的呼唤声。但如果回头的话，人就会消失。” 　　夏油杰闻言挑起眉：“是你会感兴趣的事情啊，有去调查过吗？” 　　“没来得及~”海音有些无趣地说，“因为确实有人失踪，并且警方查不出丝毫线索，所以这件事的后续调查移交给了我们武侦。” 　　“海音在武装侦探社长大吧。”夏油杰有些好奇地说：“我记得听你说起过，武装侦探社里有个很厉害的侦探？” 　　海音一下子露出骄傲的笑容，与有荣焉地说：“是哦。乱步先生超厉害的。他只看了警方提交的实地调查资料与失踪者身份报告，就一下子看穿了真相！” 　　“那可真是厉害。”夏油杰赞叹地说，“结果呢？” 　　“结果啊，是很无趣的愉悦型杀人犯。”海音摆了下手，身体向后靠去，眼神平淡地注视着从窗前一晃而过的一只形貌犹如挤扁的牙膏般畸形的咒灵，“毕竟，在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诅咒啊咒灵这类不科学的东西。” 　　虽然异能力也科学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原本只是普通爬过的咒灵骤然回退，与海音对上了眼神。发觉自己正在被注视，兴奋到不行的咒灵一下子攀着窗沿，将整张脸压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少女，并从窗户的缝隙里一点一点挤进了房间。 　　“真好啊。”夏油杰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海音的世界，一定很【干净】吧。” 　　他眼神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两年前，国小刚毕业的夏油杰，第一次发现自己房间里的衣柜里突然冒出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同龄女孩子时，曾一度以为那是精灵或者仙子一类的童话生物。 　　说不定是听见自己的求助来帮助自己的。 　　毕竟那时候，正是他发觉自己有多么与众不同、异于常人，却又不知掩饰的最糟糕时期。 　　“没错。”海音将视线锁定缓缓靠近的咒灵，轻声笑了一下，“我也觉得很庆幸。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影响到我最爱的家人们。” 　　她的手指拂过腰间的搭扣，动作流畅地从枪套里带出一把银色的手.枪。 　　“我来吧。枪.声太引人注意了。”夏油杰一只手搭在海音的肩上，侧身挡在她面前，低头温和耐心地用纸巾拂去她唇边的奶油。他的身后，缓缓从不知名的缝隙中爬出的可怖咒灵瞬间冲了出去，以压倒性的力量将窗边来袭的咒灵撕成两半。 　　以窗口为中心四溅的污血将原本温馨日常的房间瞬间变成凶案现场。 　　然而唯二的活人却都早已习以为常，神色自若。 　　因为挡在海音面前、独自承担了全部血污的夏油杰抹了把脸，直接脱掉外套丢在地上，当做无事发生。 　　而海音看着他血淋淋的黑发与脸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手取出裙子口袋里的手帕给他擦脸，一边吐槽似的说：“你这会儿看起来太糟糕了，夏油。像是变态杀人犯哦。” 　　“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吧。” 　　“那眼睛受害的岂不是只有我一个吗？”海音不由眯了下眼，手下的动作更为用力了一些。 　　即使咒灵留下的血迹与残秽一样，随着时间流逝会自动消失，少女也不太想在这段时间里污染自己的眼睛。 　　夏油杰弯腰低头，温顺地任由女孩擦拭脸颊。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弧，那双细长的眼眸中流淌着静默的暖光。 　　“这次能留下来多久？”他顺着海音的力道侧过脸，让海音擦拭另一边的脸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少女在自己的世界有着完整幸福的人生。正因为那样，即使因为两个世界的不同而产生巨大的新鲜感，她这两年过来的频率也不算高。 　　“唔。”海音想了想，说，“我和织田作报备过了。这次大概会待得久一些……” 　　毕竟她被拘在家里太久了。即使愿意听从织田作的要求，但海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中产生厌学情绪，对此她的监护人织田作之助斟酌再三，最终还是解除了对海音来往这个世界的限制。 　　这个能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之中源源不断生成咒灵的世界，就像是能不断随机刷新小怪的游戏世界，对于国中二年级并且有着异于常人能力的少女来说，正是最为刺激和有趣、能够滋润她的灵魂的‘非日常’。 　　少年的脸一点点恢复原先的干净俊秀，海音收起手帕，推开眼前凑得过近的少年面孔，起身拎起了背包。她对着满是不可描述血迹的窗户伸了个懒腰：“吃得太饱，差不多该要开始饭后消食了。” 　　“稍微等我一下。”夏油杰闻言，立刻反射性地说，“我陪你一起。” 　　“诶……你也要去吗？”海音微微挑起眉，绿眸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发随意扎起的少年，好心地说，“受了伤的人，好好待在家里养伤比较好哦？” 　　“被发现了啊。”夏油杰愣了愣，“我觉得还藏得挺好的。运动课上也没有被发现异常。” 　　“倒不如说，都这种程度了还要上运动课，才更奇怪吧？你这家伙逞强也要有个限度吧？”织田海音对于友人的脑回路叹为观止。眼见少年不以为意的神色，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对方的胸膛上，往前微微用力。 　　少年顺从地跟着她的力道往后退，直到被推倒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哇，比我预计得还要严重呢。”海音弯下腰，动作利索地掀开他衬衫下摆。看着雪白绷带被解开后露出的真实伤口，她不由啧了一声，“刚好，我利用被禁足的时间跟着晶子姐姐学了一点东西，你不介意充当一下我的实验品吧？” 　　“我不介意啊。”少年仰着脸看着她，腰间散乱的绷带愈发勾勒出精瘦有力的线条，明明年龄并不大，身体发育得却相当犯规，无论高度还是体魄都给人带来成年人也少有的压迫感，但少年眯眼笑起来的模样却纵容而平和，“海音想怎么做都可以。” 第2章 　　得到这样的回复，织田海音自然不会客气了。 　　首先是基础的消毒、清创。 　　一件又一件医疗用品凭空在少女手中出现，流畅贴合她的每一个手势，让一个普通的清理过程变得像是神奇的魔术秀。 　　“好了。”海音随手丢开双氧水瓶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夏油杰垂着眼，专注看着她的动作。少女十指修剪整齐的指甲宛若贝壳般泛着浅浅的粉色，搭在那血肉模糊之处，更显出极端的反差。她用指尖稍微用力按住伤口，原本止住的血又开始涌了出来。少女神色不变，指尖贴合手下的皮肤，脑内开始计算术式，不过片刻，原本破损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拼合！ 　　“你的能力又进步了。”夏油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完全愈合的伤口，赞叹地说，“已经可以进行如此精细的愈合操作了吗。” 　　“恩……”当事人挠了挠脸颊，露出自己也有些纳闷的表情，“居然没出一点意外？奇怪啊，我之前做尝试的时候总会出现一点意外的。比如细胞分裂过度不小心让疤痕增生之类的。夏油你的运气很好呦！” 　　夏油杰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一点危险：“海音。” 　　“总之结果是好的啦，对吧？”织田海音露出漂亮的笑容，“这下可以走啦。快换衣服！” 　　夏油杰开始换衣服，而她开始低头摸出手机，按着屏幕不断打字。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杰，睡了吗？”一道明显是上了年纪的女性声音像是隔着水面说话一样沉闷地响起。 　　“睡了。”夏油杰一边换上外套，一边冷静地回答。 　　“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明明、还没睡、还在看电视吧？”母亲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试探，仔细听的话，甚至还能听出一点惴惴不安的颤抖。 　　“没有，母亲听错了。”夏油杰动了动手指，漆黑的咒灵从他身旁的缝隙中爬出，庞大的身体完全堵住了房门的所有缝隙。 　　不能安心地扒拉着房门，却从门板的缝隙中看到一片黑暗，夏油杰的母亲于是也放下心来：“那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晚安。” 　　“晚安。” 　　织田海音配合地全程保持沉默，眨巴着眼围观这对母子令人牙疼的相处方式。 　　等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她才有些正色地说：“夏油，你们的相处像是恐怖片诶。” 　　在夏油杰眯眼微笑的目光注视下，她撇撇嘴，换了个说辞：“她的掌控欲还是那么强啊，很不放心你的样子哦？” 　　“母亲是担心我。”夏油杰叹了口气，“因为我在小学的时候不懂得掩饰，做了不少让她担心的事情。” 　　“才不是那样吧。”织田海音偏过头看着他，黑发长发下，漂亮的绿眸在背光时显得幽暗如矿洞中的碧色水晶，嘴角轻轻弯起，“明明已经察觉了你的异常，却自欺欺人，但实际上又连欺骗自己也做不到，总是暗中窥视，一副想要找到犯人罪证的样子对待自己的儿子……实际上，这一切都被你看在眼中，这不是变成最可笑的举动了吗？” 　　“她虽然不算聪明，但也没有恶意。”夏油杰沉默了一会，这样说，“硬要说的话，只是希望我能回到‘正确’的轨迹。” 　　毕竟是认识了两年的好友，海音对夏油杰还算温柔，见他心情不太妙，立刻止住了话题。 　　等少年穿好衣服，指示咒灵从门口的玄关处取出鞋子，两人就像是私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般地从阳台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下落的身体双双落在了一张薄毯般形状的扁平咒灵上，织田海音跪坐下来，很是新奇地摸了摸身下触感像是果冻的弹性身躯。她像是找到新玩具孩子，眼睛闪亮，“又换新咒灵啦？这个不错诶！” 　　“你喜欢就好。”夏油杰一笑，能飞行的咒灵原本就稀少，更别提像是这样实用性与舒适性兼顾的类型。夏油杰收服这只咒灵的时候可花费了不小的一番工夫。 　　毯子形态的咒灵能铺开的空间不算大，堪堪能让两个少年少女挤在一起，为了让海音坐着舒服一点，夏油杰让出了很大的空间，自己曲起一只腿，以一种将人圈在内侧的姿态侧坐着。 　　“这种高度就差不多啦。再高的话会收不到信号。”海音低头摆弄着手机，修长漂亮的手指不断敲动着，很快舒展了眉梢，“孔时雨那边说有不少适合我的任务，这样也好，省的我到处去问了。” 　　“他倒是殷勤。”夏油杰表情微妙地挑了下眉，笑着说，“你不在的时候，那家伙几乎完全不联系我。” 　　“诶~那个男人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对你的咒灵操术很是垂涎吗？不会是你故意弄了什么手段吓到他了？”织田海音一下子好奇起来，漂亮的绿眼睛专注盯着夏油杰，想要分辨出他是否在说谎。 　　“没有。”夏油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与孔时雨对话的界面给她看，表情很是无辜，“你看，我的用词很客气吧？” 　　“哇。”海音扫了一眼，顿时就惊叹，“真的假的，真有人觉得这种阴阳怪气又自尊爆棚的对话是礼貌客气吗？” 　　“不是吗？”夏油杰露出真实疑惑的表情。 　　“你这家伙……”织田海音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那么有意思啊！有谁真的把你当成普通善良的优等生的话，一定会吃大亏吧！” 　　那个谁，特指某位韩国裔前刑警，现知名诅咒师中介。 　　夏油在谦虚温和的表面下是极高的自尊与骄傲，对于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判断主张。就算孔时雨那样经验丰富的诅咒师中介人，和他打交道想必也很是苦恼吧。 　　“算啦。”海音笑过之后，语气变得稍微正经起来。她对夏油杰认真说，“诅咒师的领域，有很多东西你都看不惯的吧。反正，当初我带你一起进来也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咒术界的基础情报。现在的话，夏油已经成长了很多，如果想要退出这个圈子也没问题的。” 　　“那么，你呢。”夏油杰闻言，深深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声说。 　　“我……？”高空处除了风声外非常安静，从点缀满天星辰的星空往下看去，繁华灯光汇聚成辉煌的夜景，远离人声之后，都市的繁华的美丽才更加打动人心。 　　“对于我来说……”黑色柔顺的长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少女的脸被遮住小半张，碧色的眼眸映着璀璨星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堪称邪恶，“我很喜欢哦。这样的世界。” 　　少女的语气意蕴深长，在黑发紫眸少年的视线之中半明半昧的侧脸，美得犹如某种罪恶。 　　“是吗。”夏油杰心中没有意外。 　　如果不是因为织田海音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留在这个世界并与他结下羁绊。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个充满怪物和危险的世界。 　　没几分钟，织田海音接到孔时雨发过来的任务清单，她扫了眼寥寥数个拔除咒灵的任务，又看了看整整列出两页的医疗任务清单，不由露出无趣的表情。 　　“怎么了？”身旁的夏油杰有些疑惑地问，“没有满意的吗？” 　　“哦，还好啦。”海音扫了两眼，接下一个拔除任务。然后她拍着身下柔软的咒灵地毯，大声道，“快点，前方拐道！” 　　被那不知轻重的力道拍的身体都快要散架，不会说人话的咒灵发出一串稀奇古怪的抗议声。然而，作为咒灵的主人，唯一能够听懂他说话的少年却是笑得风光霁月，任由少女欺压自己的咒灵，然后强制命令咒灵听从少女的指令。 　　两人凭借空路的优势，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来到郊区外一个偏僻而占地巨大的庄园。 　　任务接头人已经在门口恭候。 　　织田海音灵巧地跳下去，脚步轻快地朝着对方走去。 　　被从天而降的少女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之后，接头人的态度不由更加恭敬起来、 　　“不用勉强自己来也可以哦。”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织田海音轻快地说，“如同你想象的那样，能放着正规的咒术师不请，请诅咒师方面来拔除咒灵的人家，大多都有着各种见不得光的阴私。面对这样的雇主却不能出手干掉的话，夏油，你会难受的吧。” 　　“我对保护烂人没兴趣。”夏油杰没有否认，只是说，“只是不想看到你再次受伤，海音。” 　　言下之意，除了有关于织田海音的事情之外，他不会插手任何事。 　　“随你吧~但不许打扰我的战斗哦。”少女没有再劝的意思。 　　随着她往前继续迈步，她的周身逐渐泛起亮紫色的荧光，衣物的纤维在空中交织飘扬，以极快的速度编织成一条绣着暗纹的靛青连帽斗篷。 　　略宽的袖袍贴合手臂一路向下蔓延，垂落着遮住纤细白皙的双手，兜帽落了下来，掩住黑缎般的长发，凭空多了几分神秘气息的少女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完全改变。 　　那张柔弱而甜美的精致面容，犹如冻结冰霜般带上一丝凛冽的冷酷。 　　在庄园主楼别墅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抽出爱枪的少女抬手就是一发子弹。 　　在别墅主人的惊叫声中，她一枪将一只形如骷髅的咒灵打成碎末。 　　“晚上好~这就是这次的任务目标吗？”马丁靴踩踏着造价昂贵的釉面砖，少女用轻快的语气朝着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面的中年男人开口询问。 　　兜帽的阴影之下，隐约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精致，色泽健康而红润的嘴唇勾勒出略显夸张的弧度。 　　“什、什么……”快被吓尿的委托人用一种看着入室匪徒的眼神看着进门就开枪的少女，颤抖地问。 　　“果然不是吧？我想也是。因为这只……太弱了嘛。”织田海音抬脚踩着滚到脚下的一颗头骨，低头语气和善地说，“因为这种垃圾让我白跑这一趟的话，我会生气呦。绝对~会报复回去的。” 第3章 　　在极端的恐惧下，突然变得能够看见咒灵的委托人眼睁睁看着少女脚下用力，将一颗不知何处而来的残破头骨碾成碎片。 　　“噫！”衬着满地的其他零碎断骨，被诡异恐怖气氛弄得快疯掉的委托人语无伦次：“对、对不起！请不要杀掉我！里面、对、花园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他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张望，还不敢跑太快，生怕少女跟丢了似的。 　　被孔时雨专门派来的任务接头人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下委托任务的时候显得无比嚣张的财团富商，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术师面前却变成了走在前面带路的狗腿子，这前后反差简直绝了。 　　“她……一直这样做任务吗？”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位业界名声不小的诅咒师完成任务的过程，接头人觉得自己真实开了眼界。 　　“有什么不对吗？”夏油杰跟在后头，嘴边一直挂着笑容，“比起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做了？海音战斗一向动静很大哦。” 　　“哦……对！还没放下【帐】！被普通人发现可就麻烦了。”接头人立刻回过神来，慌忙做出手势，“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漆黑的帐笼罩整片天空，如同舞台谢幕时的幕布缓缓下降。 　　“这是……”正领着人走到自己派人精心养护的蔷薇庭院中的中年富商呆呆地看着头上变得昏暗的天空，震撼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结界吗？” 　　作为在普通人中拥有权势地位的上流人物，他并不是第一次雇佣诅咒师为自己拔除某些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威胁。但因为一直没有亲眼见到的缘故，不论是咒灵还是拔除咒灵的咒术对于男人来说都不过是一种概念性的认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所谓咒术的世界。 　　“你的眼睛，现在就连【帐】也能看到了啊。不错嘛，普通人一般在临死的时候才能看到哦。”织田海音见他新奇的表情瞬间转变为惊悚，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语气轻快地提醒，“不过，比起抬头，我觉得你更需要警惕来自地下的东西哦。” 　　仿佛受了声音的刺激，原本安静沉睡的玫瑰庭院突然开始了异动。 　　无数的荆棘仿佛有生命一般地从苗圃的土壤下探出，狰狞的人脸若有若无附着在褐色的藤蔓上、花苞中，人脸形状的血色花朵裂开大口露出满嘴尖锐的獠牙。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破土而出的藤蔓缠住了腿，中年男人发出了见面以来的最高分贝的尖叫声。 　　“行了，快滚。”织田海音捂了捂耳，十分嫌弃地一枪打断植物根部，抬腿将人踹开四五米远，“这是格外的救助服务，最后的佣金给我加三成，听到了吗？” 　　“是……是！这里交给你了！”中年男人完全没恼，屁滚尿流一溜烟逃出花园。 　　一根根破土而出的藤蔓追着他的身影，眼看就要越过少女的时候，少女取出枪套中的另一支枪，手持双枪、抬手射击。 　　砰砰砰砰。 　　伴随着弹壳落地的清脆声音，无数犹如血般的浑浊液体四溅开来。 　　空气中盈满某种腥臭的气息，静默了数秒，仿佛被激怒般地，整个花园的地面开始震动。 　　砖石破碎、有什么东西顶着不断落下的尘土，从地下缓缓上升，最终，一个三层楼高的、巨大的椭圆不明物体出现在海音的面前。 　　无数根系纠缠在土壤之中，宛若人类的血管般不断膨胀跃动着，一张张人脸像是瘤子般扎根在体外的各个部位，画面一时极度掉SAN。 　　“这就生气啦？别太小气嘛。来和我玩个游戏吧？要活下来，才有资格继续为所欲为。” 　　黑发绿眸的少女唇边勾起略带狂妄的笑容。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似的，一一点过眼前的空气。 　　随着她的举动，一把把造型奇异的枪.支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凭空浮现在她的身前，最后以少女为中心绕成夸张的半弧线，冰冷的枪口一致对准了前方。 　　“先来——打个招呼吧！” 　　伴随着少女抑制不住兴奋的笑声，如狂澜骤起、猛烈枪声不断作响。 　　夏油杰靠在花园的篱笆墙上，闭着眼，专注地借助自己收服的一只咒灵感知庭院中的战况。 　　那是他收服过的一只三级咒灵，战力弱渣但胜在可以穿墙，智商也不算低，在监视感知各方面都有着奇效。 　　“铃木先生，明明是已经说好的价钱，临时又加三成，这不符合我们的规矩啊。传出去会有人以为我们临场反悔、用卑鄙手段逼迫雇主出更多的钱……” 　　更靠近别墅的走廊处，两个男人正低声争执着。 　　刚刚死里逃生的铃木优太郎完全不想听接头人的废话与谦辞，他的眼睛时不时往小花园的方向看，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丰润的脸颊上的肌肉也一直颤抖着。很快，他耐心耗尽，直接大手一挥，毋庸置疑地说:“我说加钱就加钱！你们要是不肯的话，就把里面那位术师的银行卡号给我！我亲自给她打钱！” 　　此刻的所有人都处在【帐】的范围内，即使远离了庭院，仍然能听到震天的枪炮声，依稀错觉自己身处X东战场的铃木优太郎莫名亢奋得不行，声如洪钟地大声喊：“以后我这里拔除委托都交给那位小姐来完成！你听这声音、这炮火……太带劲了！多让人有安全感！对了，平日的保镖委托那位小姐接不接受，本人今后的人身安全想要全权托付给她……钱不是问题啊！” 　　与那些术式或是奇诡恶心或是违背三观的诅咒师不同，这位新来的看似年纪不大的少女术师，表现出的爆发性火力打击是身为普通人的中年男人也能直观感觉到的强大。 　　一人堪比军队！如果这样的人才能用钱雇佣到手的话他岂不是赚大了？！ 　　任务接头人满脑袋黑线，从业多年，他只见过委托人各种找茬试图赖账少给钱的，就没见过这种被勒索了还上赶着拼命倒贴的。他沉默了一会，只能委婉地说：“我们只是中介。负责将贵方发布的任务散布出去，至于是否接受，要看织田小姐自己的意愿。” 　　铃木优太郎听了，顿时果断道：“把她银行卡号给我！我先打三倍的委托金表示感谢！” 　　接头人嘴边的拒绝都说不下去了，淦，有钱了不起啊！ 　　就在这时，一直靠着墙不说话的夏油杰突然直起身，朝着花园口的方向迎了上去。 　　鞋跟敲击青石路的声音由远而近。 　　还在争吵的两人同时看去，顿时都是一阵抽气。 　　黑发绿眸的少女伴着浓重的硝烟气息从扭曲变形的雕花铁门边缘晃悠出来，一黑一白的双枪垂落在两边腿侧，枪.管因过热而隐约发红。少女原本覆盖全身的靛青色斗篷变得有些残破，浑浊的液体顺着柔滑的布料表面下滑，滴滴哒哒地淌到地上，兜帽已然滑落，露出那张绮丽而梦幻的脸。 　　然而再脑满肠肥的男人都无法在此刻对那张美丽的脸产生丝毫邪念，那双尚未消去凛冽杀意的幽碧眼瞳，与嘴角勾起的清爽笑意，在此种情境下，莫名令人战栗不敢直视。 　　“没事吧？”夏油杰不是第一次见到战斗完毕的少女，他神色不变地上前，递上手帕，关心问候。 　　“别小看我啊。”织田海音斜睨他一眼，眼底沸腾的情绪缓缓沉淀下来。她接过那张干净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自己下颚、脖颈的黏腻处，语气慵懒而爽快。因为适才经历了一场愉快的战斗，这时的她某种意义上非常好说话，即使觉得有点被冒犯了也不生气。 　　“抱歉。”夏油杰也明白这一点，他抬手抹过少女眼角下的一抹颜色，轻声道，“这里也有。” 　　“啊，谢谢。”乖乖道谢后，织田海音不由也跟着用手背蹭了蹭被擦到的地方，有点纠结，“明明为了防止弄脏衣服，特地弄了这种材质的料子挡在外面来着。下次要不要带上面罩啊……” 　　“我觉得呼吸面罩不错，还可以防备一些带毒的咒灵。”夏油杰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 　　“不要，太丑了吧。”少女想象了一下，顿时秒拒。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并排朝外走去，路过边上的委托人与接头人时，也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 　　“等等，恩人！能否给出联系方式和银行卡号……”铃木优太郎壮着胆子拉着接头人跑进花园又跑回来，一脸激动地试图挽留少女。虽然初见面就被恐吓、接下来又被踹飞又被当面勒索，但只要看看‘帐’撤走之后遍地疮痍几乎被刮了一大层地皮的花园，与尸骨无存的咒灵，他就觉得自己悟了。 　　火力即是真理啊！ 　　太强了。男人不是第一次招惹咒灵，但第一次见到如此直接暴力的拔除流程。比起那些用他看不见的东西神神叨叨拔除咒灵的诅咒师们，像少女这样直接了当使用现代暴力武器给出的直观的强大，才最能让男人心中战栗激动。 　　然而，少女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停下脚步，仅仅只是偏过头露出一个笑脸，指一下接头人，又在耳边比了个手势，看起来有点可爱：“三成，别忘了哦。” 　　那必然不能忘。铃木还有许多话想说，但乍然狂卷的大风迷的人睁不开眼。睁眼后，他只能怅然看着眼前的一片空气。 　　任务接头人带着墨镜，倒是清楚地看见一对少年少女坐着咒灵驶向空中逐渐远去的画面。 　　咒灵操术啊。 　　他看着那浮空的咒灵，心中浮起一丝艳羡。与身为普通人的铃木不同，他其实更重视跟在少女身后，看似全程没什么表现的夏油杰。【咒灵操术】，能够吞噬并驱使咒灵化为己用，成长可以说是无上限的夏油杰注定会在咒术界大放异彩。而织田海音的术式相较之下就显得没那么罕见。但织田海音作为【构筑术式】的持有者，已经堪称历代最强，不仅开发出了战斗之外的多种辅助用法，以那能将大量消耗咒力的术式运用出豪放华丽的战斗方式来看，自身咒力量也是强得堪比怪物。 　　有时候看着这一对年少却强大无比的少年少女，接头人恍惚间仿佛能想象咒术界腥风血雨的未来。淦，谁让这些新生代的性格一个更比一个烂！不论是完全自我中心的织田海音、还是看似温和却在上次的任务中遇见看不惯的事就直接背刺队友的夏油杰，都是基本听不进人话的类型！ 　　不过，这个烦恼很快就要改让咒术会那群道貌岸然的高层们去头疼了。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查到他们已经和诅咒师的世界有所牵连的咒术会将会作何举动。 　　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来自【窗】的情报，接头人的眼中泛起异彩。 第4章 　　织田海音和夏油杰在半路上分开了。 　　虽然每次来到这个世界的落点都是夏油杰房间的衣柜，但织田海音当然并不住在那里。先不提夏油杰那身为普通人的父母要是不小心发现自家儿子在房间里养了一只同龄美少女会不会吓得报警，当年初次降临异世界的少女也没有那么轻易放下对夏油杰的戒心。 　　少女在这个世界最初的几天就像是流浪猫一样以夏油杰家的公寓为中心活动游荡，晚上随意找公园或者河边，用自己的术式搭帐篷过夜。 　　直到她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的例行尝试中如愿通过那神奇的衣柜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又通过数次实验，再加上和夏油杰之间发生了一些事，两人的关系才逐渐走近。 　　这时候，少女早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购置了安身之地。 　　随着时间的发展，她给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也越来越多，从来不愁没地方过夜。 　　织田海音大多数时间都很贪恋家人的温暖。 　　但在远离家乡的另一个世界，她也能享受独自一人的愉快感。 　　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她正准备去一家名为【幸平饭店】的神仙饭馆里蹭一顿夜宵，手机突然开始接连不断震动起来。 　　海音盯着界面上的来电显示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接通了电话：“孔时雨？我可没允许你这个时间骚扰我哦。” 　　“当然是紧急情况。”手机的另一边，叼着烟的单眼皮男子站在一间奢华的欧式会客厅里，看着落地窗外的黑暗，眼神无奈，“我说——织田大小姐，我刚才发给你的任务单里面有关于治疗类的单子你是看都没看一眼吗？明明一单医疗赚的钱可以抵十个拔除任务，而且还更能积攒人脉，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抗拒。” 　　“为什么呢，因为我乐意？”织田海音似是认真地想了想，如此回答。 　　“唉。咒术师果然没什么正常人。”孔时雨只觉得头更疼了，“我直说了。现在有个超级大委托你接不接。站在这个国家顶点的御曹司，与其余两大财阀共同操纵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赤司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诶？”织田海音有些惊讶地说，“有点耳熟诶。” 　　“是吧，即使你这样视常识如无物的人都听闻过的大人物，就在半个小时前，他为自己生命垂危的妻子发布了一个天价委托。”孔时雨明示，“你懂得，那十亿美金的悬赏金还是次要，最重要是当代赤司家主的人情。做了这一单基本上以后能在日本横着走了。” 　　“恩……所以呢。”织田海音陷入一点回忆，有些走神，语气拖长、漫不经心地说，“你手下不是有很多能用的家伙吗。” 　　“太高看我了。拥有治疗能力的咒术师有多稀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孔时雨一脸郁闷。 　　但凡是沦落成诅咒师的咒术师，无论性格还是术式多少都有那么但不容于人。那群家伙最擅长的是诅咒、换皮、人体改造乃至玩弄灵魂一类的扭曲手段。 　　即使有些方式能够让赤司夫人这样的普通人保下一条命，产生的后遗症也绝对不是赤司家主能够接受的。 　　孔时雨还不想没拿到人情反惹得一身骚。 　　他能做这一行混到这个地步，当然也懂得什么能拿，什么不能做。 　　“近二十年来只出现一个学会反转术式的小姑娘，早早就被咒术会那些高层当成宝贝保护起来了。不过那女孩年龄太小，估计还不能解决赤司夫人那棘手的问题，否则这悬赏也落不到我们头上。但是海音，我们都知道，你可以做到。” 　　电话另一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风声。 　　孔时雨其实也没报太大的希望，他很清楚电话那头的少女是多么自我的人。从两年前接触到那个年幼却锋芒毕露的小女孩一直到现在，他算是见证了她的成长。 　　能将一向不被重视的构筑术式开发出医疗方向的精细用法，于此同时，也没有落下战斗领域的锻炼，少女身上的潜力绝对超乎很多人的想象。 　　然而，很明显少女比起治疗更喜欢战斗。除了在最初的时期似乎因为缺钱的缘故接下许多治疗单子以外，在满足了基本需求之后少女立刻就变得任性起来，不仅出现的频率降低，而且几乎只接拔除任务，对自己那珍稀的医疗咒术师身份随意到不行。 　　作为少数能直接联系上她的中介人，孔时雨在谋取利益的同时，也没少受骚扰，这些年也帮她挡下了不少针对性的指明委托，但唯有这次，他实在是挡不下来。 　　即使只是普通人，但体量达到赤司家这种程度，连咒术会高层都得慎重对待。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出卖了织田海音和他的情报，导致他这个中介人先一步被赤司征臣‘请’了过来。要不然孔时雨才不趟这浑水。 　　这也是他明知道织田海音性格难测极易翻脸的情况下，还要苦着脸锲而不舍地骚扰织田大小姐的原因。 　　希望大小姐能早点听出他话语中的暗示吧。 　　“地址。”过了不知道多久，孔时雨在豪华会客厅站得冷汗直冒，一道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声音透过遥远的距离传来，有些失真的沙哑感。 　　“你接了？”孔时雨的眼睛一亮。 　　“我不是说了吗。”少女的声音弦乐似的动听，似乎有些好笑地说，“赤司这个姓氏有点熟悉嘛。” 　　· 　　赤司家分宅。 　　宛若野兽咆哮般的轰鸣声响起，由远而近，在一束闪瞎人眼的前光灯的照耀下，造型夸张的重型机车一路飞驰，在即将撞上大门台阶的临界点猛地一个甩尾，飘逸地停了下来。 　　机车上的少女马丁靴踩在地上用作支点，一手取下自己的头盔，一头长长的黑发流泻而下，露出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漂亮翠眸。 　　大门缓缓打开，有人从门口出来迎接她。 　　织田海音看着那道人影，却是有些恍然地说，“还真的是你啊。赤司征十郎。” 　　“织田小姐，很抱歉，以这种失礼的手段请你过来。但家母的病情实在已经不容拖延……”有着一头蔷薇发色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那张漂亮俊秀的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只有在看到织田海音的时候，那双红眸里才有一丝希望的光亮。 　　“我就说呢，孔时雨好歹也是个机灵的家伙，这次怎么轻易就着了道。”织田海音看着他，用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超低音自言自语，“原来如此，这次是被我牵连的啊！” 　　“织田小姐。”赤司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轻声道，“很抱歉，你曾经救过我。我却为了再次获得帮助而做出枉顾你意愿的行为。等这件事了结，赤司家会全力争取你的谅解。” 　　“没事啦，别在意，也不用道歉。我就是想起你才过来的。”织田海音跳下车，态度爽快地摆摆手，“反正受罪的也不是我！你应该也清楚才对，如果我真的不愿意的话，就算某个担惊受怕的蠢男人死在我面前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差不多得了。织田大小姐，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一道充满疲惫的成熟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一身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边上的机车，说，“虽说你愿意接受任务我就该谢天谢地。但是，那玩意儿是怎么情况？” 　　“诶？”少女理了理有些被风吹乱的长发末梢，一副不解的样子疑惑地回视，“就是赶路用的机车啊。” 　　“需要我提醒，你之前还进行过一场拔除一级咒灵的任务吗？”单眼皮的成年男人扫了眼被织田海音抛在一边的重型机车，眉头直抽抽，“这种情况下还消耗大量的力量构造出这种东西，你是嫌自己的咒力过于充足吗？” 　　“不然呢？”黑发少女理直气壮，“我接到电话的时周围完全没人啊！不弄车出来难道要我走路吗！” 　　“你可以打电话让这边安排直升机去接你啊！赤司家很乐意的！”孔时雨忍不住咆哮，“或者使唤你身边那个该死的咒灵操使啊！他有很多能快速赶路的咒灵吧！” 　　“夏油回家了啊。而且你干嘛突然当着我的面骂夏油啊？再有下次我就揍你哦。”织田海音撇撇嘴，完全无视了眼前无能狂怒的成年人，朝着赤司征十郎招手示意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宅邸内侧走去。 　　红发的少年微微落后少女一步，脸上的表情有些暗淡。 　　“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忽地，前方传来一句少女的疑问。 　　赤司征十郎愣了愣，眼神柔和起来：“是温柔……而又兼具高雅的女性。” 　　“是吗。”织田海音语气清浅，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是。”赤司征十郎的表情彻底平静下来。 　　“总之，先带我看看情况吧。”少女的语气也随之变得冷静，似乎进入了工作状态，“我的术式当然也不是万能的，总有一些病没办法治疗。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但家母的病因在于器官的衰竭，根据我上次亲眼所见的织田小姐的能力的话，应该能救。”从少女的举动中获得了某种令他安心的判断，从见面来一直精神紧绷的少年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语气温和地解释。 　　“这也是你的那双眼睛看到的？说真的，你那双眼睛一点都不科学，就这还算普通人？”织田海音有些纠结地说。 　　少年的眼睛洞察力堪称破格，能看清人类最细微的举动，包括呼吸、肌肉的收缩等，作为眼睛来说，功能性似乎已经超越了人类范畴。 　　“谬赞了。”赤司征十郎微笑着说，“和织田小姐的能力比起来，只是萤火之光。” 　　蔷薇发色的少年表情笃定。他看起来，比织田海音自己还要信任她的能力。 第5章 　　赤司诗织醒来的时候，温馨雅致的卧房内一片明亮。 　　宛若天女般美丽的少女坐在床边，没什么情绪地垂眸看着她，眼尾羽睫犹如收敛的蝶翼，优雅纤长。落地窗外照进来的晨曦在少女周身晕开一层朦胧光晕，有光透进那双仿佛翡翠般的虹膜中，碎成璀璨而耀眼的波澜，色泽美得犹如梦幻。 　　“我这是，在天堂吗……”因常年的病情而精神憔悴的夫人恍惚地看着这样堪称神圣的画面，仿佛见到了圣堂中接引自己灵魂的天使一般，不觉脱口而出。 　　“还没有到那个时间哦。”织田海音冲这位美貌的夫人柔和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欢迎回到地狱，夫人。” 　　蔷薇发色的少年坐在女人的另一边，眼见女人安然无恙地醒来，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地紧握住她的手：“母亲……” 　　“……小征！我这不是在做梦吗？”从醒来开始，赤司诗织就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也是她以为自己死过一次的原因。但看着眼前一脸激动的宝贝儿子，以及从门外猛地推开门急速走进来、少有的失态的赤司家主，她渐渐恍过神来，犹如少女般捧着脸地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 　　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笼罩在赤司家族上空的阴霾似乎也就此消散了。 　　织田海音并不讨厌这种完美结局。 　　她潇洒起身，随手拽过放在一旁的外套，就要转身离去。 　　“织田小姐！”赤司征十郎第一个发现了她的离开，下意识地出声挽留。 　　少女的脚步不停。 　　原本正凝视着妻子容光焕发的面容，一时有些忘神的赤司征臣也回过神来，语气郑重的说：“织田小姐，请留步。请给赤司家一个偿还恩情的机会。” 　　“那种事情，你们和我的委托人商量就好啦。满意的话多给钱就行了，我也不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性格哦。”织田海音语气随意而冷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随性的少女即使面对这个国家最顶端的几人之一，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 　　“那么，这位小姐喜欢甜点吗？”一道有些轻，但足够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作为承蒙小姐莫大恩惠的当事人，至少让我为你献上一份充满心意的料理，好吗？” 　　织田海音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偏过头，掩映下长长羽睫下的碧色瞳孔审视般地盯着女人片刻。 　　对方回以充满期待的明亮笑容，那宁静而温柔的气质，足以将任何猛兽的棱角柔化。 　　织田海音有瞬间的恍神，这要命的熟悉感……记忆之中，恍惚也曾有人这样温柔对待过她。 　　但我不是孤儿吗？第一个亲人是织田作才对。 　　在外人的眼中，只看见少女稍稍出神了几秒，又轻微地甩了下头发，不知怎么地，最后竟然真的改变了主意：“甜品……我不喜欢太甜的。” 　　赤司诗织欣喜地抿唇一笑：“没有问题。小征也不喜欢太甜的甜品，我专研过这方面的料理呢。小征——” 　　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轻轻推了推他的背：“妈妈做料理的时候，你负责招待织田小姐，好吗？” 　　赤司征十郎自然不会拒绝她。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相携离去。赤司征臣有些担忧地搀扶从床上下来的妻子。 　　“诗织，你才刚醒，就不要过于操劳了。我让人联系远月学院的第四席，她会呈上让人足够满意的甜品料理。” 　　“这怎么行，我能感觉到，那孩子期待的是我的料理哦。而且我也想要尽我所能给予她最好的回报。”女人露出清浅的笑容，在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才抛下矜持，轻轻拥抱眼前的男人，“无论醒来的那一刻，还是现在，我都觉得那女孩是我的天使。你不觉得吗，亲爱的？她让我重新拥有了你、还有小征。” 　　“啊。我也是。”赤司征臣声音低沉地回抱住自己的妻子。作为这个国家最大的财阀家族首脑，男人不可能如同妻子一般单纯地看待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见到眼前犹如梦中才能见到、健康开朗的妻子时，他的心底确实变得稍微有些软弱了。 　　. 　　“真吓人。还真的成功了啊？那位大小姐的咒力没有极限的吗？” 　　赤司家专门为了重病的主母而准备的诊疗房中，此时还保留着尚未清理的血腥的痕迹。 　　原本负责维护这里的人员都因为主母的平安苏醒而转移了阵地，唯有孔时雨还站在这里。 　　回忆着数小时前，站在手术台前的少女所做的惊世骇俗的奇迹之举，黑短发的男人忍不住点起一根烟吞吐，缓解自己内心的震撼。 　　“虽然已经认识很久了，但还是不得不说，那个小女孩，简直是和你不同领域级别的——怪物啊。”他轻声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 　　“这话我可不能当成没听见。”一墙之隔的门外，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推开门，像是走近自己家一样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就凭那个小丫头？”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黑色的碎发略微遮住眼睛，脸庞棱角分明式的俊美，嘴角带着一道陈年的旧疤，一举一动都透着桀骜不驯的味道。 　　“甚尔的话，应该知道【构筑术式】吧？毕竟这种术式在禅院家出现的频率不算低。”孔时雨态度良好地解释。 　　毕竟这位[天与暴君]之所以赶来这里，还是受了孔时雨的委托，准备在织田海音任务失败的情况下保住他小命的。 　　“哈？别跟我提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家族。”伏黑甚尔晦气地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回想片刻，“构筑？没什么印象啊。” 　　“虽然常见，但并不是什么好用的术式。”孔时雨解释道，“这术式需要咒术师以自身咒力为基础，从零开始构筑物质。” 　　“听起来不是挺能干的嘛。”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说。 　　“凭空造物，能让人联想起领域来对吧？”孔时雨笑了笑，说，“但跟领域不同，构筑术式构造出来的东西，在咒术师停止使用术式后后也不会消失。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构造物体不仅需要对目标结构组成相当了解，而且需要精细的咒力操作水平，与此同时，对咒力的消耗也相当惊人。如果以武器举例的话，一般的咒术师一天可能就只能造三、四发子弹的水平吧。“ 　　“那有什么用？子弹那种东西不是能直接买？”伏黑甚尔惊了。 　　“嘛，毕竟是咒术师用咒力制造的子弹，对咒灵的杀伤力会更高一些。”孔时雨解释道，“不过，比起其他好用的术式来说，确实非常普通。正因为如此，那位织田大小姐才显得如此异常。早在没有接触到我，对咒术的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就无师自通给自己定下了【束缚】，能够通过减少构筑物体的时间而加强咒力效果。那时候她就已经能够独自击杀一级咒灵。更关键的是……甚尔，你认为构筑一颗子弹，和构筑一颗心脏的难度差距有多大？” 　　孔时雨蹲在手术台旁的医疗放置架边，单眼皮懒散地垂着，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被丢在里面的废弃内脏。 　　“这个问题拿来问老子这种无咒力？”伏黑甚尔翻了个白眼。 　　“那么，换成你能听懂的比喻，就像四级咒术师和特级的区别吧。”孔时雨哈哈一笑，神色复杂，“而她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做到这一步。” 　　“天生的咒术师吗。”伏黑甚尔沉默片刻，蔑然一笑，“反正跟老子也没关系。喂，你这边没事的话，我回去了。出场费一个亿，记得回头把钱打过来。” 　　“放心，不会忘的。”孔时雨闻言有些肉疼，不过想想织田海音这次任务的中介费，他又觉得相当值得，心情转好之余顺便客套了一下，“要不留下来吃顿饭？那位大小姐对你向来还挺感兴趣的。” 　　“免了，我对那种小丫头可硬不起来。而且那张脸……总是容易让我想起糟糕的记忆。”体型健硕犹如黑豹般的男人口出暴言。他转身离去，高大身影没入黑暗之中，那隐约一闪而过的杀意让一旁的孔时雨不由自主地紧绷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想： 　　“很少见到甚尔这么强烈的反应。” 　　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只有在面对禅院家才会显露出明显的厌恶情绪。 　　禅院家……身为前刑警的中介人眼神闪烁片刻，摸了摸下巴：“难道说最近的那个传闻是真的？被那群疯狗盯上的话可不太妙。看在大小姐这次这么努力的份上，还是多少帮她抹掉一些关键情报吧。” 　　“孔先生，家主大人邀请您前往餐厅。”赤司家的一位女仆出现在门口，语气恭敬地说。 　　“好。麻烦带路。”孔时雨停下思考，按灭手中的烟头，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诊疗室，跟着女仆走了出去。 第6章 　　孔时雨来到餐厅的时候，里面的气氛稍微有些怪异。 　　赤司家主孤零零坐在餐桌主位。 　　欧式的长餐桌另一侧，黑发碧眸的少女犹如众星捧月，被赤司家的夫人领着一群女仆团精心投喂，赤司家的年轻继承人承担着端起托盘的重任，一双红玉般的眼眸微微弯起，带着明显的温柔笑意。 　　孔时雨沉默了一瞬，自觉在赤司家主不动声色的示意下走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期间路过织田海音时遭遇脸颊鼓鼓的少女罕见的求助眼神。 　　孔时雨面上严肃，实际差点笑出声，这位大小姐居然也有招架不住别人热情的一天，看来她对赤司夫人这种类型的女性很没辙啊。 　　孔时雨坐下后，不吃甜品派的赤司家主总算可以摆脱无聊呆坐的状态，脸色缓和地与这位咒术界暗面颇有声名的中介人交流起来。赤司家说要报恩自然不是口头言语，他希望更深入一些了解那位少女真正需求。 　　诡异又和谐的早餐时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直到织田海音严肃表示已经吃饱了之后，已经和她熟悉起来的赤司夫人才依依不舍地在丈夫的劝说下回去休息。 　　织田海音如释重负地和赤司征十郎草草告别，拉着早已经结束谈话的孔时雨快速溜走。 　　谢绝了赤司家的专车，孔时雨开着自己的改装防弹车送大小姐回家。 　　“今天晚上准备去哪里安顿？还是去酒店给你开个套房？”孔时雨开着车，从后视镜看见少女向后微仰着头，眼眸微微阖上。 　　累了吗。 　　也是，如此接连剧烈消耗咒力，即使是她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依据孔时雨原先的判断，这个任务织田海音其实是有不小概率翻车的。 　　男人看着安静下来的时候显得无害而美丽、仿佛艺术品般的少女，评价说：“足够将一个人全身上下的器官全部构造出来的咒力量……还是在你事先损耗不少的情况下，说真的，你体内这份仿佛取之不尽的咒力让人想不通。” 　　“你就慢慢猜吧。”黑发的少女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碧眼微微眯着，敷衍地道。即使孔时雨再见多识广，也根本不可能推测到——她所持有的根本不是什么【构筑术式】，而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都市传说，异能力【森罗万象】。 　　在这个世界只有她的青梅竹马夏油杰才知道的真相，还是由于不可抗力一开始就暴露的。织田海音从没打算让第二个人知晓自己的秘密。 　　“酒店就好了。”判断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状态，黑发少女没有挑剔太多，“记住，你这次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至少要为我做牛做马一次哦。” 　　你当我看不出那个赤司家的小少爷明显和你很熟吗？ 　　谁连累谁还都说不准呢？ 　　很是怀疑自己其实是遭到某位大小姐牵连的孔时雨眼角抽了抽，最终也没有拒绝，只是叹了口气，说，“虽然已经提前叫了救兵，不过你确实也赶过来了，放心，肯定承你的情。” 　　“心思肮脏的大人。”织田海音顿时来劲了，“果然偷偷把甚尔那个打手叫过来埋伏了吧？那个讨厌的气息果然不是错觉啊！然后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见到你就跑了呗。而且混我们这行的，做两手准备可是必要条件。”孔时雨笑着说，“对了，关于你的人情，我现在就可以还一部分。甚尔原本的姓氏，你知道吗？” 　　“什么？”织田海音微微挑起眉。她和伏黑甚尔那个咒术师杀手可没什么交情，之所以对他感兴趣，也是因为那家伙实在强到不像话的□□。 　　“甚尔的原名，叫做禅院甚尔。”孔时雨似是玩笑地说，“禅院，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专出黑发绿眸的漂亮美人。而且，你的【构筑术式】，也是禅院家家传术式之一哦。” 　　“你还真能联想啊。”织田海音瞬间反应过来孔时雨的意思，细密纤长的羽睫抬起，眼神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不过，不可能哦。”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寻找到血缘。 　　“是吗，那就好。”孔时雨见她笃定的神色，也没有继续坚持，只是摇摇头说，“禅院家遵循古制，对女性相当轻视。你的话，一定不会喜欢那地方的。” 　　“烦死了。不愉快。别说了。”少女原本动听的声音略微低沉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时雨的话，她现在回想起伏黑甚尔安的脸，居然真的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一想到这家伙有可能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少女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抱歉啦。”孔时雨习以为常地道歉，顺便为自己辩解说，“不过，这消息可不是我这里传出来的。你身上的特征毕竟太明显了嘛……被其他诅咒师看到了产生误会也不奇怪。” 　　织田海音气鼓鼓地被送到最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压榨孔时雨的钱包开出最高档的套房后，她随意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放心地仰头倒进柔软的大床中，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 　　织田海音被清晨照在脸上的光唤醒。 　　少女困倦地缩在被子里，黑色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床铺上，长卷的睫毛频繁眨动着，努力适应刺眼的阳光。 　　一双手拉过落地窗前的窗帘扯上，室内暗了一瞬后，亮起更为柔和的灯光。 　　一条温热的毛巾搭在少女的脸上。 　　被那稍高的温度烫了一下，织田海音发出一声含糊不满的咕噜声，终于翻身坐了起来。 　　一个穿着学院制服的少年正站在窗边，见她醒了，语气平淡地招呼了一声：“大小姐。” 　　“恩，辛苦你守夜了，绫小路君。”织田海音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散地回复。 　　“哪里。”褐发的少年有着一张俊秀的面容，但因为表情过于懒散的缘故，看起来莫名有些不起眼。略长的刘海下，一双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毕竟现在的我，是靠为你工作赚取生活费。区区守卫任务也是职责所在。要是大小姐突然死了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后半句话就不用让我听到啦。绫小路君真不会说话，扣工资哦。”黑发的少女旁若无人地从背包里翻出换洗衣物，欢快跑进了浴室。 　　“认真的吗？明明应该是发奖金的时候吧？因为昨天大小姐的卡可是入账了一大笔。”绫小路清隆坐在豪华套房的沙发上，空旷的房间内似乎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少年好像露出略带苦恼的表情，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好吧，我要把之前的话收回。道歉的话，应该能原谅我吧？毕竟我就是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织田海音愉快地哼着歌洗澡，想着一会出去如何利用少年的口误戏弄他。 　　绫小路清隆，一年前，织田海音在一家政务机关特殊机构“White Room“中拔除咒灵时，意外捡回来的孩子。 　　因为从小被靠谱的成年男人织田作之助收养、又相当于在武装侦探社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缘故，织田海音养成了一定的正面行为习惯，但也仅限于常规意义上的道德感。 　　她一般不会见死不救。但与之相对的，她本人的同情心相当有限。 　　也从不会擅自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在身上。 　　那次的任务她去得迟了些。 　　那幢深山深处的白色机构早已经化为人间炼狱。 　　除了先行一步用直升飞机匆忙逃走的包括委托人在内的一众高层以外，机构中的培训员工与受教育者在封闭环境下面对残酷弑杀的咒灵几无活路。 　　织田海音赶到，并拔除了那只由于对权利的欲望与挫败而诞生的准一级咒灵后，现场幸存的，只有一个浑身干净到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 　　一向不负责扫尾的少女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受致死伤之后就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那个看起来表情麻木的小少年却抬起头，语气平静地向她提问了： 　　“你认为，什么是平等？” 　　. 　　浴室的门被打开，换了一身衣服的织田海音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她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沙发上的少年身旁，见他低着头神色专注，也凑近了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所以，昨晚真的有小老鼠溜进来吗？” 　　织田海音从小混迹在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自然不会缺乏应有的警惕心。她昨晚之所以在咒力耗尽的危险情况下还能悠闲地睡着，自然是因为在睡前召唤了足够信任的人。 　　即使只是无咒力的普通人，以绫小路清隆各方面远超常人的优越素质，也足以全方位无死角地守护好她的睡眠。 　　巴掌大的屏幕上画面被分割成整齐的小格子状，酒店内外所有装有监控的地方拍摄的画面无一例外出现在其上。 　　“有。”少年的眼神总是平静无波，语气随意的像是碾死脚下的一只蝼蚁，“大概是被派来探路的小卒子吧。因为是目的不明的人、也不方便报警。抱歉，我私下抓捕并审讯了他。” 　　“没关系哦。懂得变通是好事。”织田海音毫不在意，“所以，结果呢。” 　　“禅院家。”绫小路清隆看着她，金色的瞳孔被略长的刘海遮掩着，但仍掩不住其中的锋芒，语气肯定地汇报着整理过的情报，“那里有人，对你的身世有些怀疑，这次派人来是想要收集你的身体组织。” 　　“不会吧。又是他们啊。”昨夜才听说过禅院家的黑发少女略略睁大一双翡翠般的碧眸，沉吟片刻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些家伙，以为我是这么好招惹的吗？” 　　“要报复吗。”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地给出建议，“通过你这次的任务对象之手，应该能让禅院家在政界上的关系网大受挫折。” 　　“赤司家的事情你都知道啦？”织田海音语气稍稍有些意外。 　　“毕竟我和赤司君也曾经交换过联络方式啊。”褐发的少年语气消极平静，“和普通平凡的我不一样，赤司君是个相当优秀的人，这件事拜托给他的话，一定可以让你解气的。” 　　“恩……”织田海音思考了不到两秒，认真点了点头，“虽然会让人觉得小题大做，但是，我开心就好嘛！这样也能让赤司家的那位大叔安心一点吧？” 　　对那种家族来说，织田海音无欲无求的话才是最可怕的。 　　“那么，我稍后会将你的意见转达。”绫小路清隆轻描淡写地说，“就做到让他们再也不敢朝着你伸手的地步吧。” 　　“还是这么能干，麻烦你了呦。你这样的人，没必要总是自贬嘛。明明是个文武兼备、头脑聪慧的家伙。”事情交代完毕，织田海音看着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调侃道，“如果你真的像是自己说的那么普通的话，我当初根本不会把你从那里带走哦。” 　　能让自我中心的织田海音改变主意，甚至主动承担一些麻烦事也要将人捞出那个看似白色实则肮脏的巢穴，自然是因为这个少年足够有价值。 　　“真像是你会说的话。”绫小路清隆看着她，“但即使大小姐，也不完全了解我吧。本质上，我就是那样愚蠢的人。既利用规则，又无法摆脱规则的……缺陷品。” 　　“我不觉得你这番话是真心的。”织田海音歪了歪脑袋，“在向我寻求安慰吗？还是希望我反驳你、夸奖你的优点呢？虽然我对愿意追随我的同伴很宽容，但有些话不说出来，我可不会知道啊，绫小路君？” 　　少年移开了视线：“我并没有那种过分的想法。” 　　完成守卫任务后，绫小路清隆稍微对织田海音汇报了最近的情况，之后就识趣地离开。 　　织田海音慢悠悠地酒店的餐厅用完早餐，正准备找个好友叙旧，却突然接到了夏油杰的电话。 　　“海音，你那边没事吧？！” 　　少年呼吸急促，似乎还处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他略微低沉的嗓音从手机的另一头传来，带着罕有的、沉甸甸的怒意。 第7章 　　“夏油？”织田海音抬头看了看天，语气很是稀奇，“你生气啦？” 　　从认识夏油杰那一天起，海音就没见过他正经发怒的样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挺可怕的。 　　也让织田海音愈发好奇他真正生气的样子，她语气轻快地拖长了音：“开视频嘛！我想看夏油现在的样子！” 　　还是那熟悉的不怀好意的恶劣性格。看来是没出什么问题了。 　　“……海音。”夏油杰原本罕见急躁的情绪逐渐平复，语气也一下变得无奈，“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吧？总之，我似乎遭到有预谋的袭击了。你那边也要保持小心。” 　　“诶？是吗。对方是谁啊~。”织田海音的语气仍然带笑，唇边的弧度却逐渐透出一点危险的意味。 　　“自称是专门培养咒术师的高专学校……不，我不太确定。也许是诅咒师伪装的。”夏油杰语气冷淡地回答。少年一手接听电话，脚下踩着敌人的脑袋，一双细长眼眸微微睁开，深紫瞳孔中流露少见的锋芒，“莫名其妙地挡在我前面，自说自话地要带我去接受审查。正常人都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吧？” 　　哪怕此时有熟人见到他，恐怕也无法将眼前的少年与往常学校里的优等生联系在一起。 　　他的身侧，数十只平均等级在一、二级咒灵犹如众星拱月将少年簇拥在其中，异样的压迫感笼罩在这片升起了帐的空间上空，反过来将这片密闭空间变成自己的主场，也让原本刻意挑衅、发起攻击的咒术师们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怪物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即使是【咒灵操术】的持有者，也不可能拥有这种犯规级别的实力才对！ 　　“咒术师学校吗？我好像听说过！有趣！东京还是京都？”织田海音听着手机那头隐约传来的惨叫声，笑得有一点意味深长，“夏油还有一年才国中毕业吧，难道是急着来邀请你去上学的吗？该不会老师是故意为了测试学生的能力而激怒你，却反过来被暴打了一顿吧？那也太逊啦~~~” 　　“恩。”夏油杰也笑了，“是很逊。” 　　“这个时间夏油应该还在上学的路上吧。考虑到咒术界的隐蔽规则，是在你上学路段偏僻处下了帐吗？”织田海音随手在酒店前台处拿取了附近的地图，随意翻了翻，得出结论，“我知道地址了，给我一点时间。放心，我会帮你出气！” 　　“等等、”夏油杰愣了一下，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有些苦恼。 　　这么勤快地要跑过来不会是为了看我生气的样子吧？唯有在这种看热闹的地方这么积极啊。 　　但也算是她关心自己的表现吧？她很少对别人这样—— 　　清楚少女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冷漠得多，少年心中又是纠结又是暗暗地喜悦，一时间有些失神。 　　而被踩在脚下又看着他明目张胆走神的咒术师简直要被气疯了：“臭小子，别太小看我们啊！” 　　咒术师双手接触地面，还没开始施展术式，骤然发出一阵惨叫。 　　“啊，差点忘了你们了。”黑发的少年踩断底下的胳膊，语气冷淡而笃定，“她要来的话，得把场面打扫得干净点吧？也要保证你们没有偷袭的能力才行——术师施展咒术大多是依靠手吗？京都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们……可以帮我解惑吗？” 　　. 　　帐被从外界强制打开。 　　“来迟了吗。” 　　夜蛾正道沉着脸带着东京高专的教师们冲了进来，却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纷纷愣住了。 　　往日高傲的教育界同僚们形容狼狈、手脚扭曲，毫无尊严地被叠成一座小山。而他们原本要援护的对象——拥有【咒灵操术】的少年咒术师，正坐在小山的最顶端摆弄着手机。听闻动静，少年目光平静地向下瞥来。 　　那视线，宛若神佛一般。 　　“穿着一样的制服啊。是这些人的外援吗。”夏油杰看着下方新进来的一群咒术师，有几个周身的咒力都不弱，神色稍微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是，把帐打破？为什么。” 　　总之要快速解决吧，虽然是偏僻的道路，但万一被人看见也不好解释。随着少年的念头闪过，从他身旁空间打开的裂缝中爬出一只充满压迫力的畸形粗大手臂。 　　“一级、不……已经超越一级的咒灵……”有教员的额角留下冷汗。 　　“少年。”为首的穿着学校制服也像是黑.道大哥的高大男人带着墨镜，抬头严肃地冲着夏油杰大喊，“可否先冷静下来。我们并不是为了与你战斗而来。” 　　“之前的那群人，也是这么说的哦。”夏油杰从高高的人山上跳下来，语气略带疑惑地看着领头之人，“他们只是想要带我去‘审查’。我拒绝了。那么，你们也是为此而来吗？” 　　“不是。”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背后的原因有些复杂。总之，针对你的处理方式上，我们东京校与京都校产生了意见分歧。” 　　“原因呢？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需要被当成预备犯一样对待。”略长的黑发被扎成丸子束在脑后，俊秀的少年连肩上的书包都没放下，略显忧郁地询问。他全身上下干净得纤尘不染，怎么看都是一副优等生的样子。 　　但在场的咒术师看着地上一堆失去行动能力的同僚们，又看看收敛气势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心中都是无语。 　　都这样了还搁这里装什么无辜呢？您就是大魔王啊！ 　　“咒术界的两大教育机构，每年都会利用‘窗’的情报系统，寻找普通民众中产生咒术师素质的新生。今年我们找到了你。”夜蛾正道一本正经解释起来，“但在调查你的资料时，‘窗’的人发现了一些你与诅咒界联系的痕迹。” 　　随着男人的解释，夏油杰的眉宇渐渐舒展。只需要这一个情报，他就理解了大概的情况。 　　“虽然没有调查出有关于你犯罪方面的切实消息，但你和诅咒师世界的牵连，让你能否入学这件事出现了争议。”夜蛾正道表情有些复杂，“毕竟是你的术式【咒灵操术】，是百年难遇的强大术式，持有这样术式的人如若品行为恶，造成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夏油杰很快接受了事实，微笑道，“你们……东京校对吧，现在准备怎么做？” 　　“通过今天的袭击，你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下杀手，仅仅限制了这些人的行动能力。”夜蛾正道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本身已经证实了我的观点。你心中有明确的善恶观与底线，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随意杀人。同时理智冷静能够沟通，再加上有多次目击者提供的你在咒灵手中救人的情报……这样的孩子不会是恶人。我会向学校高层汇报，大概在不久后，会对你发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入学邀请。” 　　“我可没说要去。不过，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原本你们打算怎么做？”夏油杰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番说法就改变自己的决定，但也确实被打消了动手的敌意，他有些好奇地问。 　　“原本是准备给你安排更多的拔除咒灵任务，然后派遣多位随行咒术师多做观察。”夜蛾正道诚实地说，“京都校的校长是个更保守的性格，更倾向于先将你控制在手中再做打算吧。” 　　“一般而言，学校并不具备囚禁学生的职能哦。”一道轻快动听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因为生源太差的缘故当街抓捕美少年试图带回学校强制入学这回事就更过分啦！简直闻所未闻！”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黑长发的少女正快乐地从一辆加长型轿车里跳下来，如同小鹿般雀跃地小跑到了少年的身畔。 　　“夏油~~我来啦~~~” 　　但夏油杰第一次不是那么开心看到她。 　　原因是少女身后紧跟着出现的一大群带着相机、摄像机等各种设备的……记者？ 　　少年眼角抽搐地看着一大群普通人冲到人堆疯狂拍照，有个别还一个个把人扒拉出来直接拍正脸。被夏油杰打到意识不清的咒术师有些还搞不清状况，无能狂怒的咒骂声被一并录入了录音设备之中。 　　“海音，这就是你说的帮我出气？”少年的声音平静中略带茫然。 　　“当然不止这一步啦！敢对未成年出手，这群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仅要社会性死亡，还要进局子接受审判才行！”织田海音笑得灿烂美好，犹如百花绽放，天使降临，周身圣洁的光芒照得人刺不开眼。 　　“你的能力不是拿来做这种事的吧？还有，你这都是哪里找来的人？”夏油杰不为所动，麻木地按灭了少女在后背制造的小型光源与鲜花花瓣，心中莫名产生一股疲惫沧桑。虽然少女沉浸在恶作剧中时闪闪发光的眼神是很动人没错，不过自己也成为其中的素材是不是牺牲太大了点。 　　“这些人是通过赤司家的关系联络的，由于时间紧急，只能调动最近的资源。”蔷薇发色的少年从同一辆轿车里走出，来到少女身旁后，温和地对眼前的少年解释道，“你好，夏油君。初次见面，我是赤司征十郎。” 　　“你好。”夏油杰与他主动伸出的手握了握，眼神疑惑地看向织田海音。 　　“我打电话给绫小路的时候，他正好在和赤司通话嘛，所以就一起加入我们的行动了。”少女漫不经心地解释，视线不断朝着不远处的热闹场景张望，“赤司是我朋友啦。” 　　“夏油君，不必担心自己因为受害者的身份受到关注牵连——如果你是担心这一点的话。”赤司征十郎温文细心地说，“我会通知所有媒体，不会让夏油同学的身影出现在任何一家报纸和新闻播报上。” 　　夏油杰注意到这个穿着白西装的少年到来后，他们周围一圈明显都变得清净了。他微微眯起眼，细长的眼眸注视着赤眸的少年，半晌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少年用清澈的声音说，“能帮到织田小姐，我很高兴。” 　　两个聪明人一下子听出不对劲，沉默对视。 　　“嘿~警车也来啦。”织田海音一脸新鲜地围观着事件的后续发展。 　　被夏油杰打得凄惨的咒术师们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抬进了救护车。而明显是后续赶到、没有参与战斗的一行咒术师则是满脸懵逼被警察包围。 　　考虑到各种怼到脸前的照相机、手机、镜头，再嚣张的咒术师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暴露出自己的异常。 　　夜蛾正道深深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三个少年少女，推了推自己脸上的墨镜，带头坐进了警车。 　　当夜，随着一则则紧急新闻播报，引起社会舆论反响的同时，咒术界炸开了锅。 第8章 　　咒术总监部。 　　幽暗的房间内，64寸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今日的晨间新闻。 　　“近年来，我国关于少子化的问题愈发严峻，终于也扩散到了教育的领域。据闻，一家因为无法找到足够的生源而濒临取缔的宗教学校在绝境之下开始走上歪门邪道，铤而走险雇佣极道人士，对路上见到的优秀国中生进行言语诱拐乃至绑架。” 　　屏幕上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鼻青脸肿的脸庞，最终定格在一张看起来就很极道的脸上。 　　某人带着墨镜的脸庞刚硬粗犷，语气硬邦邦地说：“不。我不是极道人士。也没有参与绑架。” 　　画面一闪而过，女播音员温柔的声音继续着：“对于这种现象，我们请到了社会学的专家藤原教授来进行解说——” 　　啪。 　　终于有人无法忍耐地打碎了电视屏幕。 　　“到底是怎么回事！”聚集了大部分咒术界高层的临时紧急会议上，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孔一个个上了社会新闻，还是以这样一种荒谬的原因，纷纷心肌梗塞。 　　“谁报的警？” 　　“新闻为什么压不下去？” 　　“是来自政府那边的警告吗？和警界的高官们联系过了吗？” 　　东京与京都二校作为咒术界唯二的教育机构，拥有特殊地位。再这样被外界抹黑下去，先不说以后还能不能招到学生的问题，咒术界颜面何存！ 　　“压不下去。听说有财阀家族介入——” 　　“哪一家？” 　　“刚开始是赤司家，后面连那个铃木家也不知为何施加了压力，后续还有好几家财团相继出手，再加上社会舆论，警视厅那边现在不敢擅自放人。” 　　整个密室都安静下来。 　　掌控国家经济命脉的三大财阀居然有两家愿意出手，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可恶，怎会如此！那个毛头小子不是出身普通家庭吗？怎么会有如此广阔的人脉！” 　　终于有人讨论到了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咒灵操术】术式持有者，夏油杰。 　　一群老年人都不由沉默了。 　　要说不后悔招惹夏油杰这个地雷是不可能的。 　　问题在于任何人在出手之前，也根本不可能会想到，区区审查一个国中都没毕业的小孩子，会造成如此打脸的后果。 　　现在令人焦头烂额的来自外界的麻烦还是其次，毕竟只要这个国家一日还存在咒灵，咒术界的特殊地位就无法动摇。 　　对于这群无比重视术式的人来说。 　　这次的事件中体现出的更可怕的一点，就在于那个年纪很轻却天资绝顶的咒灵操使。 　　京都校带队的可是一级咒术师。但即使如此，他们在尚未成年的夏油杰手下却被打得如此狼狈。虽说对于咒术师的实力来说，先天的才能占八成左右，但这也太夸张了吧？一级咒术师可不是什么杂鱼。 　　“历史上持有【咒灵操术】的咒术师似乎也未做到如此程度。”一人若有所思地说，“就如同这一代的【六眼】一样，五条家不是没出过同时持有【无下限】和【六眼】的咒术师，但强如五条悟这样的，似乎也未出现过。” 　　“因果……” 　　仿佛触犯了一个禁词，密室再度陷入了极致的沉默。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不管怎么说，如此资质的咒术师，不能推向诅咒师那边。” 　　“赞成。但之前作出的事情如何挽回？” 　　“根据夜蛾透露出的情报，这个少年的确不可能是穷凶极恶的诅咒师。夜蛾正道与他有过交流，这样看来，东京高专或许还可以争取一番。”另一人又说。 　　“同意。” 　　“赞同。” 　　“无异议。他的出现应该能让那个六眼小鬼变得安分一点了。” 　　…… 　　大部分高层意见很快取得一致，紧急会议结束。 　　根据夏油杰展现出的天资与实力，还有身后两大财阀的支持，一向以古板守旧为立场的咒术界少见地转变了应对他的思路，作出吸收人才的决定。 　　以此决定为基点，一道道或是明面或是隐晦的命令下发出去。原本就处在沸腾情绪的咒术界变得愈发喧嚣起来。 　　京都校。 　　乐言寺校长看着眼前群情激愤，嚷嚷着要冲击警局救回班主任的学生们，脸色僵硬。 　　东京校。 　　原本就没几个人的教室里，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声响起。 　　高专一年级的教室中，一个戴墨镜的白毛姿态嚣张地脚踩课桌身体后仰，举着手机反复播放晨间新闻的某个片段。 　　“不。我不是极道人士。也没有参与绑架。” 　　回放。 　　“不。我不是极道人士……” 　　“哈哈哈哈哈——夜蛾居然也有这么一天——”班主任硬朗严肃的回应在不断回放中略显鬼畜，加上那白毛洗脑的笑声，即使是坐在一旁的少女也忍不住抖起了肩膀。 　　五条悟、家入硝子。今年东京高专唯二入学的两个新生正毫无愧疚之意地看起了自己班主任的笑话。 　　“我们的新同学，还真是不得了啊。”家入硝子虽然规整地坐着，但实际上也在疯狂刷着手机，不仅会看晨间新闻，还在某ins上疯狂刷新评论：“这闹得可真厉害。” 　　“太逗啦。”笑得整个身体都快翻过去的白毛总算是缓过神来，他伸手扶了下快要下滑的小圆墨镜，雪色的眼睫与无限延伸的天空一般的蓝瞳逐渐隐没在黑色镜片后，“喂硝子，我要去给夜蛾探监。你去不去？” 　　“夜蛾老师会生气吧。”家入硝子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五条，这种会挨打的事情别叫上我。” 　　作为认识了没几天的新同学，家入硝子自认和五条悟还不算太熟悉。虽然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头，但之前也不知道这家伙自来熟到这种程度。而且就性格来说，非常的欠揍。 　　“怎么可能生气！学生表达一下对老师的关心！很合理吧！”五条悟一脸的不知悔改，信誓旦旦，“夜蛾也会很高兴的。你要是不去的话，就在一个人教室里无聊地自习好了！” 　　“等等。”家入硝子沉吟了一下，果断说，“带我去。” 　　两人于是鬼鬼祟祟地偷偷跑出早就乱成一团的学校，期间还不经意听到走廊上的学姐们准备去找校长保释自己班主任的声音。 　　“话说，你没打什么坏主意吧？如果传言没错的话，那是个还没入学就能一人打穿京都校的狠角色。”路上，家入硝子想想觉得有点不对，轻声问，“我可不想去外面看热闹还要工作。” 　　“哈，硝子。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想去‘探监’的啊？”白发少年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仅仅是为了看夜蛾的笑话吗？” 　　家入硝子斜眼看他：“不是吗？” 　　“当然——不止啦。”五条家的少主露出兴奋得有些过头的笑容，“我很想知道，被那群老头子夸上天，宁愿自己打脸咽下苦水也要当做无事发生收纳进来的人才，到底是怎么样的素质啦。” 　　“真的假的？高层应该很重视脸面吧？”家入硝子因为自己的术式原因，同咒术界不少高层都见过面。正因为理解那些腐朽将亡的老人们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她才对于五条悟口中吐露的确切消息惊讶无比。 　　“所以才有趣啊！”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于是不知不觉地，家入硝子心中，也隐约产生了一点期待。 　　. 　　东京警视厅。 　　夏油杰和织田海音一起坐在一间被特地空出来的招待室里，目光有些震撼地听着对面的少年平静地汇报情况。 　　“赤司家、铃木家、薙切家……”绫小路清隆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家族都是足以在整个日本产生影响的财团，此时却纷纷在一个小小的‘绑架案’上施压。这种事在政界看来就像是拿打炮打蚊子一样荒谬。 　　外界的普通人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情报，但凡是有些手段的上流人士都已经在脑中脑补了无数阴谋论。 　　任谁也想不出，如此大的阵仗只起源于一位少女的任性。 　　“赤司和绘里奈他们也就算了。”黑发的少女双腿交叠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目光透过窗户看向下方将大门团团围住的媒体们，语气略带嫌弃地说，“铃木家那个大叔来凑什么热闹？” 　　“那位在你上次任务中给出了十倍酬金的铃木优太郎吗？大概是看上大小姐的能力了吧，一听到这个事情就主动凑上来帮忙了。”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地说。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收到消息啦。”织田海音的语气略带不耐，“绫小路君，你不会擅自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绫小路清隆认真地反驳：“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认为鉴于大小姐的性格，多结识一些人脉是很有必要的。所谓有备无患。” 　　“什么？你是在说我能惹麻烦吗？太过分啦！扣钱！”织田海音顿时炸毛了。 　　“会这么快反应过来，也证明大小姐其实心里有数吧。”绫小路清隆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对面一言不发的夏油杰，起身躲开了少女扔过来的坐垫，“那么，接下来由我负责那些必要的应酬和交接，你们随意。” 　　少年离去后，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过了几分钟，夏油杰才轻声唤道，“海音？” 　　黑发的少女偏过头不看他，自顾自地说：“经过这一次，咒术界的那些老爷爷们不会再以为他们能够轻易拿捏你了。以你的实力加上背后的背景，足够对多方领域产生震慑作用。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求着你去上学吧。还会有很多特殊待遇以表示拉拢和示好。如果夏油想去上学的话也可以随便挑了，你应该也不准备在普通人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了吧。但是，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找到另外的上升途径……” 　　“海音。” 　　“不过，因为我们的缘故，赤司家他们和咒术界的关系交恶，以后来自他们的拔除任务必须由我们这边优先负责。这方面就交给你，你要负起责任。” 　　“海音。” 　　俊秀少年微微眯起眼，语气加重了一点，他看着有些闹别扭的少女，眼神温柔，“我不在意。” 　　“什么？”织田海音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无论是当咒术师也好，或者被当成诅咒师也无所谓。我从来不曾后悔被你带入那个世界。”夏油杰没有给她装傻的机会，认真地说，“我始终会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对与错，不是通过他们的评判。我只会走自己想做的事。” 　　以夏油杰的天赋，一旦被【窗】的情报人员发现，本该是顺理成章被挖掘进入咒术师学校，拥有光明而远大、没有污点的未来。但因为他被织田海音过早带入了另一个世界，才导致少年处于两面都不讨好的尴尬境地。 　　虽然个性自我，但一直非常护短的自家青梅，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才在这次的事情上如此过激。看似只为了开心而荒谬地挥霍自己的人脉，实际上却是在为他扫平前方的障碍。 　　但那些细腻的心思和举动，以少女的性格，到死都不会说出来的。夏油杰只能自己揣测着大概，一边小心翼翼地安抚情绪异常的少女。 　　“人与人的相遇，会在何等程度上改变彼此的命运，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少女终于抬起了眼，纤长的羽睫下，那对翡翠般的眼眸被光折射出美丽而无机质的色彩，“当你遇到我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就注定发生改变，夏油。你指望我因此感到歉意吗？” 　　少女语气冷淡。夏油杰却忍不住低头耸起了肩。 　　“你笑什么？”织田海音微微皱眉。 　　“海音总是很聪明，又很清醒。”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少女的身边。 　　他从暗中渐渐走入光下，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少女，说：“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永远不必对我感到歉意，除非——” 　　织田海音看着不断凑近的少年俊秀的脸，莫名地眨了眨眼。 　　“除非你在走入我的命运后，又毫不留恋地离开。”少年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紫色瞳眸，织田海音稍稍有些失神，距离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扑在耳侧，莫名让她头脑空白了一瞬。 　　就在这时，大门砰地一声被狠狠踹开。 　　一身潮牌的白发少年双手插兜，大步迈了进来。 　　“就在这里吗，那个叫夏油杰的。” 　　少年微微扶住下滑的墨镜，一双弥漫着皑皑白雾、犹如天空尽头般的眼瞳落在窗边靠得极近的两人身上。 　　不解风情的少年完全没有自己打扰了什么的觉悟，只是在认真打量了眼前的少年少女后，略带惊叹地说了一句，“很有趣嘛，你们两个。” 第9章 　　就在凝滞的气氛几乎要冻结空气之时，从白发的少年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家入硝子抱怨似的小声说：“不是说要来看夜蛾老师的吗？一进来就直奔这里也太奇怪了吧。后面有警察跟过来了，现在怎么办，啊——” 　　青春期的JK少女自然比五条悟更懂得读空气。 　　栗色短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看着窗边靠得很近的一对少年少女。 　　不妙啊，她和五条悟来的时机好像不太对。 　　那个高个子的眯眯眼应该就是夏油杰吧，眼神真可怕，像是要杀人一样。而那个女孩子……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有些入神地观察那个黑发的少女。 　　眼睛的颜色像是翡翠宝石一样，很漂亮；身材纤细高挑，穿着柔软的丝质衬衫与千鸟纹百褶裙、领口处打着波罗领结，点缀一颗清透艳丽的椭圆磷叶石，很衬她的眸色——精致美丽的少女，气质古典、打扮却全面偏向西式，比起当下的女子高中生，似乎更‘旧’一些，她身上带着神似大正时代的浪漫感。 　　似乎注意到家入硝子的目光，那双翡翠似的眼眸定定看了回来。 　　家入硝子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你是谁？”夏油杰率先开口打断了凝滞的气氛，他盯着眼前的白毛，语气有些冰冷。 　　脾气再好的人，在这种吐露心声的关键时候被打断也会暴怒，更别说夏油杰其实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是个好好先生。 　　“五条悟。”雪发的少年用那双苍天之瞳仔细打量过黑发少年的身体，“咒灵操术吗，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六眼】能够完全看穿对方身上的咒力流动以及术式。正是因为如此，在夏油杰身上满足了最初的好奇心之后，五条悟更感兴趣的反而是—— 　　“你，这是构筑术式吗？不对，没那么简单。这种遮蔽感、好奇怪……”少年忍不住凑近观察黑发的少女，他似乎毫无距离的概念，一张漂亮俊俏的脸近得快要贴上去了。 　　夏油杰终于按捺不住一拳揍了过去。 　　强劲有力的拳头距离少年的那张漂亮脸蛋越来越近，最终近乎停滞在那张脸之前。 　　“这种感觉……！”明明在不断靠近、却似乎永远无法达到的微妙感觉让夏油杰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变得认真许多。 　　“要打架吗？”五条悟完全不生气，嘴角扬起跃跃欲试的弧度，抬手回以一记重拳。 　　夏油杰张开手掌一接，身形后退几步，手掌却用力攥住了那拳头，他轻笑起来：“看来，那种术式也不能时刻发动啊。” 　　“你猜猜看？”五条悟笑。 　　两个体格完全不像未成年的少年你一言我一句的交锋，手下也毫不留情地开打，原本好好的房间顿时遭了秧。桌椅靠垫碎成一片，地砖都被巨大的力道撬了起来。 　　织田海音淡定地坐在原位，眼神嫌弃得像是在看两只大猩猩打架。 　　那个不认识的白毛也就算了，夏油什么时候也这么经不起挑衅了？这里可是警视厅，再加上外面那群还没有离开的媒体，真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负责善后的绫小路清隆被迫额外增加工作量，是会记仇的，那家伙可比表面上看起来小心眼多了。 　　少女托着腮随手扯过窗帘，杜绝这里的情况被外人发现的可能。 　　“你也是他的同伴吗？” 　　短发少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此刻正眨着眼好奇地看着她，眼角下一滴泪痣让她看起来俏皮可爱。 　　“这样说也没错。”织田海音回答。她的目光在对方那一身明显是刚从店里买的裙子上扫了一圈，抿唇一笑：“东京校的学生，给人的感觉和京都的很不一样呢。” 　　“你很聪明啊，这都猜到了？我们是快到了才想起来要换身衣服，不然被记者堵在外面可就太糟糕了。”家入硝子大方地冲她一笑，解释道，“我是家入硝子，他是五条悟，都是东京高专今年刚入学的新生。因为听说班主任出了事情，所以准备来看望他。” 　　看望。 　　这话说得可太有水平了。 　　看看少女此刻光鲜亮丽的穿着、神采飞扬的脸色，半点也不像要来看铁窗中的班主任，更像是要去看偶像的演唱会，显而易见也是个问题学生。 　　“如果是担心你们学校的老师的话，拘留所在那一边。”织田海音也没拆穿，语气慵懒地告知，“放心吧，因为没有真的动手，东京校的那些咒术师很快就能出去了。” 　　家入硝子点点头，忍不住又问，“听五条刚才的话，你也是咒术师吧？不打算来高专上学吗？” 　　“没兴趣……”织田海音看着对面的少女明显变得失落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虽然当不成同学，当个朋友倒是可以。要加line吗，家入？” 　　“要！”家入硝子眼睛一亮。 　　. 　　两个少女交谈甚欢之际，另一头的两个少年之间战斗开始升级。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格斗水平在伯仲之间的同龄人。无论是洞察力还是反应力，眼前的少年都不逊色与他，甚至可以说是犹有过之。数次挑准时机的攻击被拦下，黑发少年的眉宇间闪过烦躁，手势打开，身旁的空间裂开一道缝隙，气息可怖的阴影在其内侧蠢蠢欲动。 　　“要动用咒术了吗？”五条悟摘下墨镜，彻底展露出那双特殊而美丽的苍蓝眼瞳，“那我也不客气啦。术式，顺转——” 　　“两个打上头的笨蛋，是不是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咒术？认真的？”就在此刻，少女语气凉凉的嘲讽声响起。 　　夏油杰顿时止步，身旁的裂缝悄无声地地消失不见。 　　五条悟还没反应过来，一颗漆黑的子弹悄无声息地袭向他的面门。 　　少年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但还是一动不动，直到看着那颗子弹停滞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嘴角才挑起戏谑的弧度：“要二打一吗？” 　　窗台边的位置，原本正与家入硝子闲聊的黑发少女手持双枪，冰冷的霜绿色眼瞳没什么情绪地注视着他。 　　白毛少年正处于最讨厌说教的时期，他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正要当做没听见继续之前的战斗，瞳孔骤然一缩……等等、双枪？！ 　　几乎在他意识到的同时，另一颗经过多次反射的子弹带着呼啸的风声擦过他的脸侧。 　　少年只能感觉到脸颊一热，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他有些呆滞地伸手抹了一把，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染上的血色。 　　“诶——挺厉害嘛。”他拖长了音，六眼无意识地睁大了。那双仿佛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钴蓝色眼眸因为主人的情绪而剧烈波动着，映着一抹血色，美得令人屏息。 　　就连织田海音都不由失神了片刻。 　　五条悟几乎是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的血。记忆中有过因为疏忽而受伤流血的时候吗？好像是——从未有过。 　　“为什么【六眼】没有捕捉到咒力波动？”他好奇地追问。 　　“因为这是普通的子弹。”少女收起枪，垂眸爱惜地抚.摸白檀木光滑的枪.身，轻声地说，“你的那双特别的眼睛，【只能】捕捉到咒力的波动吧？” 　　颠覆咒术界观念的话语被轻而易举地说出。什么时候无咒力反而成了优势？ 　　五条悟却开心地大笑起来。 　　那双如同神明般的眼睛第一次将眼前的少女映入了眼底。 　　疑似变异的构筑术式是很有趣，但更有趣的，是这个人本身啊！ 　　五条悟一下子有点兴奋过头，兴致勃勃地一下窜到少女面前，不断比划着说：“再来一次！这一次我肯定能全部躲过的！” 　　“才不要。”织田海音挑起眉，语气恶劣，“顺带一说，我已经通知了早上认识的警察姐姐，待会你要对这里的损失负起责任哦。突然闯入的五条君——” 　　少女话音刚落，原本被家入硝子顺手带上的大门再一次被狠狠踹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带着部下直冲了进来。 第10章 　　“织田小姐，你没事吧？”强行破门入室，佐藤美和子第一时间确认报警人的安危。 　　身为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三系警部补，现年28岁的佐藤美和子拥有着强烈的正义感，她绝不会容许有人在警局内部闹事而不付出代价。 　　而本身作为警视厅内最受欢迎“警视厅之花”，她的背后天然有着大批簇拥，可以最大程度地给某个白毛造成麻烦。 　　织田海音：计划通.jpg。 　　“我没事……”少女早就藏起了枪，收敛气势又刻意低垂眼睫，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受了惊吓却不肯表现出来的逞强，惹得周围一群正义人士怜惜心疼不已。 　　除了见过这一招、身为竹马的夏油杰之外，全程目睹少女凶残表现的另外两人纷纷露出疑惑.jpg的表情包。 　　织田海音（指）：“那个人，一进来就冲着夏油去了……” 　　被指着的某人墨镜一推，凑到少女面前定睛细看：“你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诶！是什么奇怪的术式效果吗？” 　　“听说他们来自宗教学校……”织田海音冲着他一眨眼，又偏过头，假装小小声地暗示，“原本是准备来看望自己的老师。但见到夏油之后……” 　　“原来如此。动机是出于对老师的深厚感情吗？但即使这样也不该打架，夏油同学也只是受害者而已。”佐藤美和子听得频频点头，随即用不赞成的目光看着少年。 　　虽然这个受害者是能打了那么亿点点。 　　五条悟听得咋舌。明明没有一句谎言，却通过巧妙的组合真相而引导众人的思路。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不过，他也不打算轻易认输—— 　　“恶——我对夜蛾才没有那种深厚感情呢。”白发的少年做出夸张的作呕表情，又转而咧开嘴放肆地笑开，那过于出众的五官导致他即使做出这类没品的表情也格外让人脸红，少年拖长了音，“说到底，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吧？警官——我要举报。迷了路的我本来想进来问路，但一进来就被打了，而且是他们俩合起来打我！我脸颊上的这个伤口，你们认为是怎么来的？” 　　少年摸过脸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稍一用力，用被挤开的新鲜伤口中带出一抹鲜红。少年用锁定般的视线紧盯着黑发少女的眼睛，挑衅地伸舌一勾。 　　颜值暴击。 　　“嘶——”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就连神经大条的佐藤美和子都感觉到了一点不对，脸红红地看着五条悟在织田海音面前疯狂表演。 　　织田海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按住身旁好友的手：“夏油，冷静一点。” 　　咒力波动都快满溢出来了，别仗着普通人看不见就把自己收服的咒灵全放出来啊！！ 　　“海音也很生气吧。那个白□□当欠教训呢。”黑色团子头的少年低头露出一个犯罪边缘的危险笑容，轻声说：“别担心。我有收服能稍微影响记忆的咒灵……” 　　“等等！你给我住手。”织田海音开始觉得这两个一样听不懂人话的家伙都应该一起被关进局子里冷静一下。 　　她踮起脚安抚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随后气势汹汹地走向五条悟。 　　“是魔术吧？”她抢在警方怀疑之前，先一步开口定下基调，“在袖子里藏着血袋，然后进行一个简单的魔术表演来进行欺诈。” 　　“诶？”五条悟呆了呆，一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好笑地说，“这怎么可能作假？稍微一检查就知道了啊。” 　　“所以，我要做个检查，你没异议吧？”织田海音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再次稍微踮起脚，勾着少年的肩膀让他弯腰。 　　五条悟难得这么听话地顺着少女的力道低下脑袋，因为好奇心过于旺盛，甚至在那只温凉的小手摸上来的时候，自己解除了无下限的术式。 　　织田海音摸上那触感柔滑的脸颊。 　　手下白皙的皮肤因为主人的毫不爱惜而渗着血，少女用指尖一点点拂过伤口，神色专注认真无比。 　　“摸够了没啊？”五条悟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说不上细致还是轻慢的动作抚.摸，感觉哪里都痒痒的，六眼捕捉到一点异动，却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忍了一会终于有些烦躁地晃了晃脑袋。 　　“好了。”织田海音收回手，从裙袋里取出手帕，轻轻拭去少年脸颊上的血液，“看，果然是魔术吧？” 　　看着被擦干净脸的少年那完美的侧脸，一群警察都是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 　　“好神奇——不对！少年，这种时候因为想要摆脱责任而撒谎的话可是罪加一等的！”佐藤美和子回过神来，板着一张俏脸就要上去抓住这顽皮而狡猾的少年。 　　“等等——真的消失了——？”五条悟轻松避过佐藤美和子抓过来的手，一只手反复摸着自己的脸颊，表情新奇不已，“构筑——原来如此，你的术式连这也能做到吗？！这可真是没听说过啊！” 　　“是完美治疗吗？”家入硝子遇见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顿时也凑到五条悟的身边，仔细上手观察了一下他的皮肤。 　　“真的完全愈合了。而且不是反转术式采用的刺激伤口细胞、加速愈合的原理，是重新构造了破损的皮肤组织吗？！真厉害！这需要对人体有很深刻的了解吧？”少女的眼神中带上些许崇拜。 　　佐藤美和子像是才注意到少女，疑惑地道：“诶，这位同学是和白发少年一起来的？你也是来自宗教学校吗？” 　　众人的视线转移到家入硝子身上。 　　前一秒还在认真进行医疗研究的少女身体顿时僵硬了。 　　“家入是单纯跟着他跑出来，想要看望班主任的。”织田海音看了她一眼，轻声解围，“直到你们赶来之前，她一直在劝他们住手……” 　　五条悟：？？？ 　　夏油杰：。 　　警官们：“原来如此！” 　　家入硝子懵逼了一瞬：“我……” 　　“别怕，警官们不会冤枉好孩子的。”黑发少女握住她的手，温凉柔软的触感，与温柔安抚的语气，让家入硝子一下子收获了满满的安全感。 　　最终，在某白毛不甘心的叫嚣声中，织田海音露出漂亮的笑容，家入硝子还在发呆，夏油杰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有五条悟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家入硝子过了好半天才轻轻挣开黑发少女的手，移开视线，轻声说：“谢谢。” 　　织田海音从幼年期开始受某人言传身教，对女性的态度比起对男性要好得多。家入硝子主动释放善意，她也并不讨厌这个活泼俏皮的少女，于是语气温和地说：“家入，要送你回学校吗？你一个人在外面会有点危险吧？” 　　家入硝子想了想等在外面的辅助监督，又想了想某个被抓去接受教育的白毛，有些迟疑。 　　同学都被抓了，她回去是自投罗网吗？而且，会被五条家什么的烦死的吧？ 　　“如果暂时不想回去的话……我接下来要去附近一家很好吃的预约制餐厅，店主只接待熟人的，要一起去试试吗？”织田海音看出她的为难，眨了眨眼，笑着邀请道。 　　和她一起在外打发一点时间。 　　他们都很清楚，这点小小的障碍，基本困不住五条悟多少时间。 　　被美貌少女的笑脸晃花了眼，家入硝子想了一想，觉得监督在得到五条悟的消息之后也不会有心思再送她回学校了。说服了自己后，她坚定握住了海音的手：“去！” 　　“那个，海音……没有我的份吗？”被冷落好久的夏油杰见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轻声唤道。 　　少年的团子头在方才激烈的战斗中略微有些凌乱，散乱的几缕漆黑发丝落在脸侧，显得有一点落拓的忧郁感，少年垂着眼讨好地样子意外的很有一些青涩的性感，勾得人蠢蠢欲动得心痒。 　　“咒术界的麻烦还没完呢。为了防止真的有不长脑子的咒术师来这里捣乱，也为了防止白毛越狱，夏油，你得守在这里才行。”黑发少女不为所动，睁着那双碧绿的眼眸，轻声看着他说，“刚好，我暂时也不想看到你的脸。” 　　“海音……！”夏油杰瞳孔地震。 　　“谁让你之前胡乱揣度我的想法，给我好好反省！” 　　夏油杰，击沉。 　　. 　　静坐的夜蛾正道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恍惚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正疑惑之间，他的拘留室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无比眼熟的人。 　　“嗨，夜蛾！”白毛少年冲他露出清爽的笑容，“我来看你啦。” 　　夜蛾正道一瞬间窒息了。 　　他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收到这么一个满脸笑容来看老师笑话的问题学生。另外，带他进来的警官为什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有些鄙视嫌弃的样子？ 　　少年一进，门一关，硬汉风格的班主任一头雾水地承受着某个正义女警官严肃的说教。 　　等到五条家的人收到消息，积极冲过来解救他们家的神子时，夜蛾正道更是体会到了所谓的如坐针毡是什么感觉。 　　说教的女警官身后多了一群旁听者。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五条家老头子们谴责的视线戳穿了。 　　一个带坏家主的大锅瞬间背在了他的背上。 　　问题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蛾正道迄今为止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11章 　　距离餐厅预约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两位青春期少女一拍即合，决定靠逛街打发剩余的时间。 　　于是一位无辜的少年就这样被约了出来。 　　绫小路清隆：“……” 　　“这周请假的次数有点过多了，再这样下去会造成我的学习成绩下降。” 　　“认真的吗？”织田海音笑着瞥了他一眼，“明明以你的学力都可以去直接当老师了。” 　　“但正常情况下的发展是会这样吧。”绫小路清隆语气略微凝重了些，“对于普通高中生的习性，我至今还不能完全掌握——他们的脑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恶趣味。”对于少年明明很厉害却偏要装作泯然众人的普通人的这一点，织田海音给出不像话的评价。 　　“这也是我想要体验的‘自由’之一。”绫小路清隆偏轻的声音乍一听还有点温柔，但仔细听却会感觉出其中的冰凉寒意，“我想真正体会到，被那个男人弃若敝履，但从概念意义上凝聚起来之后，却轻易颠覆了他的野心、毁灭了他一切资本的，名为‘感情’的东西。” 　　如果说有什么是绫小路清隆在白色房间里学不到的，那大概就是为了胜利而被摒弃的‘情感’。偏偏这样的东西诞生出了名为咒灵的不可控生物。 　　“果然，你的朋友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呢。”家入硝子探头好奇地观察着绫小路清隆，这位人美心善的美少女友善地说，“你好。如果是脑子出了点问题的话，看在海音的份上，我可以义务出手一次哦。” 　　绫小路清隆面无表情：“虽然有时候确实觉得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但应该不至于是缺了脑子。话说回来，以这种残疾为前提都能够自信治疗的家入硝子小姐，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反转术式治疗者？” 　　“你听说过啊。”家入硝子没有反驳。 　　“你应该把自己藏得更好一点才行。”织田海音语气慵懒地说，“像这样随随便便透露出来是很危险的。你应该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吧。” 　　“学了一点格斗术。”家入硝子举了举手，“不过，没什么天赋就是了。而且，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吧。” 　　家入硝子算不上绝顶的聪明人，但稍微回顾一下海音之前和自己的对话，就能轻易找出端倪。 　　“即使这样也不会感到害怕吗？如果是因为信任我的话，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织田海音轻叹。 　　短发的少女神色轻松地冲着她一笑，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气势：“因为，我唯独对海音来说没什么价值吧。你已经是比我更出色的医生了。”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的医疗方向不太一致。” 　　“这倒也是，如果有一具足够优质的人体就好了。我们可以互相展示比对一下彼此的成果。”家入硝子有些遗憾地说。 　　三人很快抵达一处繁华的商业街，关于医疗的探讨也逐渐变成了时尚话题。 　　两人对服装的品味稍有些差异，但并不影响她们互相给对方挑衣服，并因为对方焕然一新的模样而感到快乐。 　　不多时，绫小路清隆的手臂间已经多了一堆纸袋。 　　死鱼眼的少年被两个少女夹在中间当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还要承受着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明明相貌清俊，但少年就是有本事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导致原本俊男美女现充逛街的场面，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咸鱼狗屎运两位大美女青睐同游般、更为受人瞩目的情况。 　　此情此景，让不少觉得自己上也行的男人们蠢蠢欲动。 　　从一座综合商场出来，家入硝子轻微吞咽了一下，喉间有些干涩。 　　“那边的奶茶店还挺有名的。”绫小路清隆指了指那一侧不少人在排队的店，用没干劲的声音说，“秘制芝士乌龙茶每天限购两百份。现在去的话应该可以赶上。” 　　所谓的限购，正是激起人类欲.望的万能药。再加上确实排着长队，家入硝子顿时就心动了：“海音，去吗？” 　　“可以啊……看在绫小路君一路上的辛苦的份上，也给你带一份好了。”黑发少女的眼神在少年脸上转了一圈，漂亮绿眸似笑非笑地弯了弯，竟是主动抬手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袋，“你去休息一会吧。但不要跑远哦，等我们回来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少年那双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略带琥珀般质感，他在双手解放之后夸张地舒了口气，像个终于解放的劳改犯，释然而随意地说：“不。我就不用了。” 　　“别客气啦~”两个少女挽着手走远，绫小路清隆双手插兜，目光平静地站在原地，没等一分钟，就有几个人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小子，你长得不咋样，眼光倒是很不错嘛。”一个长相普通的黄毛笑着竖起大拇指，“两个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等会能不能把她们介绍给我们认识啊？带到那边的卡拉OK就行了——” 　　棕发的少年满脸的无动于衷，好像没听见有人在说话。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突然开始迈动脚步。 　　“喂你这家伙！想跑吗！”其他几人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绫小路熟门熟路地走进城市街区中偏安一隅的巷道，再往外几步就是喧闹的步行街，但再往里一些，就暗得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喂小子，你在装什么傻？” 　　几个混混没想到这少年居然会主动迈入这种地方，他们对视一眼，熟练地推搡着少年的肩膀，但伸出的手好似碰到了空气一般。 　　“这个角度，应该正好脱离监控摄像头的范围。” 　　理应被欺凌的少年反过来说出了他们的心声，这让这群人感觉相当别扭。 　　就好像……犯罪的角色互换了一样。 　　“只要不被发现，并且不留下证据，理论上，就算杀人也是无罪。”少年歪歪头，露出一双冷彻的金色眼眸，“抱歉，我赶时间。” 　　. 　　绫小路清隆去公园的水池洗了手，然后计算着时间回到原地，恰好赶上少女们带着战利品回来。 　　织田海音凑到少年身旁，轻轻嗅了嗅，露出赞许的微笑，“做得好哦，绫小路君。” 　　“你的语气像是在对看家的狗狗说话。姑且反驳一句吧，我应该算是普通的男子高中生。” 　　绫小路清隆语气随意。 　　“是吗~”少女露出笑容，抬高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挑衅地问，“那就，辛苦了，乖孩子？”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吧。”绫小路清隆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少，即使被同龄的女孩子做出这种举动也并不觉得羞耻。虽然他毫无自觉，不过，光凭这一点也脱离普通范畴了吧。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织田海音想着，他们初遇的那天，似乎已经是这少年最为主动、最暴露自己情绪的时刻了。 　　如当初主动拉住她的手那般的行为，自那之后，似乎再也没有过了。 　　“总之，这是给有礼貌地除去垃圾的绅士先生的奖励。”织田海音懒得细想，将手中留给他的乌龙茶塞进他的手里。 　　绫小路清隆低头看了一眼，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之后，三人一同前往日式料理店“雾屋”。 　　“雾屋”的主厨兼店主干日向子，是以远月十杰第二席的称号从远月学园毕业的顶级女厨师。 　　在他们用餐的末尾时候，这位年长系大姐姐特意出场介绍菜品，顺便和黑发的少女打了个招呼，并在之后负责亲自送他们离开。 　　众人走过门廊的时候，意外与一个金发的高大少年迎面碰上了。 　　少年五官英俊犹如雕刻，一双凤眼桀骜地挑起，耳廓打着叛逆的耳钉。 　　“禅院直哉先生，午安。” 　　干日向子脚步略停了停，有意无意地将客人们挡在身后，语气温和地问好。 　　“哦，这不是干主厨吗。”少年停下脚步，语气轻浮地回道，“还是这么漂亮啊。一会很期待哦，你亲手做的寿司。” 　　一身暗色系的羽织袴的少年显然身份不凡，身后跟着两个类似仆人一样一直低着头的人。 　　这两人在经过众人身边时，不约而同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织田海音。 　　家入硝子更是有些迟疑：“海音，那个人是你的亲戚吗？” 　　少女站在原地几秒，微微皱起眉，“当然不是。” 　　那张脸…… 　　耳边再次出现孔时雨的告诫。 　　织田海音一时有种走入迷雾的烦躁。 　　“刚才那位是禅院家的少爷。”干日向子等人走了，才语气凝重地解说，“虽然不知道禅院家的具体营生，但是客人们之间传出过很多奇怪的传闻，不要招惹比较好。” 　　“不要招惹……吗。” 　　绫小路清隆看着那群人离去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似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三人在大门处与干日向子告别，但只迎着幽静的小道散步般走出一小段路，就被人拦下了。 　　“好险，差点错过了。”方才擦肩而过的金发青年神出鬼没一般闪现在两位少女的面前。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织田海音，声音如同熬煮的枫糖，粘稠到有些藕断丝连的暧昧，“你是哪一房的？为什么我以前从没见过？” 　　织田海音眯了眯眼，心情变得有些差劲。 　　“不回答吗？还是禅院旁系的所以羞于开口？”年纪轻轻发育得相当成熟的少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没必要吧，光凭这张漂亮的脸，你就能得到所有应得的东西……” 　　“禅院直哉。”绫小路清隆低头看着手机，语气平板地念出关于少年的情报，“当代禅院家主的嫡子，准一级咒术师，术式是【投射咒法】。根据少有的几次出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与速度有关、可以在一定时间投影自己的咒法，不要大意。” 　　“哇，你又是谁？”猝不及防被人底裤都扒了的禅院直哉有些惊奇，他看向一直没正眼看待的在场唯一的普通人，语气是纯粹的好奇，“普通人而已，却好像对咒术界认识很深的样子，这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哦？会死也说不定。”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金发的少年已经瞬间出现在绫小路清隆的背后，却被一颗子弹逼退。 　　“啊，受不了了。为什么偏偏是这种蠢货。”举枪的黑发少女有些压抑地叹息了一声。她抬手捂住半张脸颊，深深呼吸了一下，唯独露出的绿眸犹如冻结的雪山湖泊，没有一丝高光。 　　织田海音：“绫小路，硝子交给你了。” 　　“嗯。”少年语气平淡地应了一声，行动却非常迅速。家入硝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手臂快速撤退。 　　“怎么，想要向我发脾气吗？”禅院直哉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却十分不以为意，上挑的眼尾蕴含着狩猎志在必得的笑意，是他被挑起兴致的表现。 　　“别用那张脸，做那样恶心的表情。”织田海音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竭力压抑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打烂这张脸。 第12章 　　少有的强烈负面情绪充斥着少女的内心。 　　空气中荡起无数波纹，从少女的背后为中心迅速扩张开来，无数冰冷的黑色枪械有无到有，枪口准确地锁定了在场唯一的敌人。 竒*書*蛧*w*Ｗ*Ｗ*.*q*Ι*s*ú*Ｗ*ǎ*Й*Ｇ*.*℃*Ｏ*m 　　“喂喂、开玩笑的吧？”禅院直哉愣在了原地，冷汗从额角流下。 　　少女看似纤细的手臂单举着沉重的加特林，侧着脸看着他，眼尾犹如优雅收敛的蝶翼，仍旧是美丽而优雅的姿态，此刻的禅院直哉却再也生不起一丝狎昵的念头。 　　“怎么可能！……有这种程度的咒力，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禅院直哉脖子暴着青筋地怒吼起来。 　　“Tschuss.（再见）”少女轻轻一笑，看着他狼狈恐惧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以这一声为信号，无数的炮火轰鸣，响彻大地的声响猛然爆发。 　　不知何时被悄悄布下的漆黑帷幕骤然破碎，数百米外，一个穿着款式古朴的和服的少年骤然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地倒了下来。 　　原本被少年与其同伴拦着路的绫小路清隆叹了口气，转头对呆在那里的少女说：“家入小姐，你会下【帐】吗？” 　　“(⊙o⊙)…”家入硝子呆呆看着布满天空的火舌，半晌才点了点头，“姑且是会一点，不过，大概也仅限于遮蔽的效果吧。” 　　“这样就够了。麻烦你在原先那个范围布下一个新的帐。”少年带着她跨过地上的‘障碍物’，语气淡淡，“真是麻烦又任性的大小姐啊。不肯接受现实也要有个限度吧？” 　　“海音她和禅院家的人有什么关系吗？”家入硝子快速步下一个最基础的【帐】，神色有些担忧。由于性别、气质、画风等多方位差异，少女与禅院直哉的脸长得其实并不太相似。但任何人在同时看到这两人面对面时，都会油然升起一股‘他们是兄妹吗’的莫名认知。 　　“不。不确定，或者说，正因为一切都是未知。”少年回答，“她才变得这么暴躁啊。” 　　即使漆黑的帐很快垂落下来，但之前短短一瞬暴露出来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是硝子的咒力啊。”不远处的警视厅，已经被放出来，正双手插兜光明正大地溜达的白毛顿时精神了，“在那里吗？还有织田海音的咒力！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可恶，居然不带我！” 　　是海音的术式！她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动用术式，到底发生了什么？袭击吗？ 　　夏油杰脸色则是迅速沉了下来，心怀忧惧的少年顾不上考虑太多，直接召唤出咒灵刮来一阵大风，在周围的普通人都不由闭眼的时候，少年早已经干脆利落地跳上飞行咒灵从半空飞速离开。 　　“太乱来了。这样的高度很容易被普通人观察到……”夜蛾正道不由皱了皱眉，还没等他说完，只见一个白毛以凭借术式迅速升空，毫不见外地蹭了人家的咒灵，“等等，带我一个啊！” 　　五条悟兴奋得犹如一个要去郊游的小学生。 　　而带队老师夜蛾正道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思考，忽地感到一阵熟悉的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五条家的长老正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他。 　　夜蛾正道见状无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小翅膀的咒骸，输入咒力，让那小东西悄悄飞了起来。 　　“借个车。”已经渐渐习惯那股压力的高专教师沉声说。 　　. 　　帐内。 　　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的禅院直哉差一点点就真的死了。 　　全方位无死角的高火力覆盖式攻击完克他的术式。无论投射咒法的速度有多快都无法完全闪避攻击。 　　该死，只不过是遇到一个疑似出自禅院家族的陌生漂亮女孩，起了疑心又顺口调戏了两句而已，事情到底是怎么会变成现在样子的？ 　　说到底，这个强得不讲道理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禅院家从没出过这么强的女性！ 　　虽说她用的似乎是【构筑术式】。不，这种程度的术式，真的是【构筑术式】？！禅院直哉不由想到自己族叔禅院扇生下的两个没用女儿。其中禅院真依那个女人就是这个术式的持有者吧？禅院直哉无聊的时候似乎看到过那家伙的练习，就连凝聚区区一颗子弹都会流鼻血，而眼前这个…… 　　禅院直哉近乎窒息地站在原地，看着数不清数量、对准自己的黑黝黝枪口，以及马上要到来的第二轮炮火。 　　他几乎是有些无可奈何地服软：“脾气也太爆了。只是一点口角，真的想杀了我吗？” 　　虽然……算了。随心所欲原本就是强者的特权。 　　临近死亡的这一刻，染着金发打着耳钉的叛逆少年脑海里出现的，是禅院甚尔的影子。年幼时期的直哉有一次想要去看一个无咒力的、旁人口中的废物族人的笑话。但那个时候，从廊下经过的和服男人、那个传说中的‘废物’仅凭气势和眼神，就让小时候的禅院直哉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濒临死亡的恐惧。 　　那是绝对压倒性的强大。犹如食物链顶端的雄狮俯视蝼蚁。 　　搞什么啊……他有些无奈地想着。禅院家是眼睛瞎了吗？甚尔也好、这个女人也好，明明都是和悟君一样的强者。为什么一直都看不到——老头子就是没用。等我继承了禅院家，一定—— 　　织田海音举起过热的枪管看了一眼，随后将手中的加特林丢到了一边。 　　她的眼中流淌着尚未熄灭的火光，倒映遍地土壤上遍地的火星与弹壳的微光，几乎完全掩盖了原本的眸色。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又似乎完全不像是禅院的人。 　　禅院直哉一直注视着她，很快发现少女背后那片枪林弹雨正在缓慢地消散。 　　构筑术式的术式效果不是可以永久性存在吗？心头一瞬间闪过这样的疑惑，但禅院直哉无暇顾及这点问题，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是咒力终于耗尽了吗？那么要马上抓住机会——近战能力相当出色的金发少年跃跃欲试地想要反攻。但他刚抬起头，试图锁定少女的身影时，一个看似娇小柔弱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 　　嘭。 　　他的右脸颊一阵剧痛，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打飞在半空、撞塌了五、六颗大树才停下来。 　　“别误会。”织田海音语气轻柔地说，“并不是想要放过你的意思。只是你说得对，你确实还罪不至死。” 　　而她自认不是滥杀之人。 　　少女纤细轻盈的身体宛若鹤一般翩然，紧紧缠着少年试图闪避的身影，对着那张帅气的脸一拳接连着一拳地揍。 　　禅院直哉差点停止思考，在接连不断的殴打中，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咒灵才信你！你只是想光明正大打我的脸吧？！！ 　　. 　　家入硝子作为初学者布下的帐没有限制内外人员进出的功能。 　　当织田海音拖着一具不再动弹的‘尸体’出现走出帐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道对峙的身影。 　　黑发团子头的高大少年召唤出一堆咒灵守在帐外，严防死守的模样。 　　而不久前才告别的某个白毛兴致勃勃地左右跳动，凭着那双特殊的眼睛不断寻找夏油杰的防守漏洞。 　　“海音！”反倒是一直关注帐内动静的家入硝子第一个发现了织田海音的身影，她提高声音呼唤了一声，立刻快速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硝子。”少女抬手挽过耳际的长发，从上到下干干净净。她松开另一只手，任由昏迷的某人面朝下落在地上。那一身让人忌惮的冰冷气场已经从身上消褪，黑发绿眸的少女真心笑起来的模样，温柔得能让人联想起一切美好的事物。 　　织田海音看着一脸担忧的女孩跑到近前，温和地纵容少女抱住她的腰。 　　“担心死我了！”家入硝子抱怨道，“下次别那么逞能了。你不是和警视厅关系很好吗？报警呀！” 　　“那可不行，太早报警的话，就不能让坏人得到足够的教训了。”织田海音轻声细语地解释，“硝子，其实不用担心，因为我很强的。这次也是毫发无伤哦。” 　　五条悟站在一旁挠着脑袋，看着两个少女亲密紧贴在一起。他有些疑惑地说：“她说得对，根本没必要担心啊？织田海音可是能打伤我的咒术师诶！硝子也好，那个夏油杰也好，太夸张了吧。搞不懂你们干嘛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五条，你这家伙真的不懂吗？”家入硝子抱着海音不撒手，用看笨蛋的眼神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就算知道她很厉害，该担心的时候，也是一样会担心啊！” 　　更重要的是，织田海音之前碰到禅院直哉那明显异常的反应，让家入更担心少女的心理状况。不过这一点家入硝子没有随便在五条悟面前提起。 　　“真的吗？你不是在骗我吧？”从小被五条家当做神子供养长大的少年可以说是毫无常识，他低头询问黑发的少女，“织田，你不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能力吗？” 　　“不会哦。”织田海音此刻的心情还不错，因此心平气和地回答，“这是值得人高兴的事情呀。” 　　然而即使是织田海音，也没办法理解对面的少年一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为什么会看着她露出怜悯的眼神。 　　“你这个人也太容易满足了吧。”五条悟满怀同情而令人火大地说，“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我也做个好事吧。” 　　夏油杰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仅仅认识一天的家入硝子居然能抱住一向警戒心很强的织田海音时，他的心中闪过隐晦的羡慕。 　　女孩子的身份真是方便啊。这么快就能成为朋友，还能这样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关心。 　　这样想着，夏油杰突然瞪大了那双细长的眼睛。 　　就在他的眼前，身材高大的白发少年突然张开双臂，弯腰将两个少女一起揽进自己怀中。 第13章 　　事情是这样的。 　　“当时那个白毛动作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家入硝子站在迟来一步的班主任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她的身后充斥着各种蜜汁背景音。 　　“再来一次嘛！来吧~还是说不行？之前那种枪法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可行不通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术式？几乎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哦。” 　　“少得意忘形。今天我要让你彻底学会什么叫男女之防！” 　　“你在朝哪里下手啊！太不讲理了吧，顺转——苍！” 　　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 　　数次试图阻拦无果后，夜蛾正道面无表情地改良了家入硝子施展的【帐】。 　　“我们来聊一聊吧。”他推了推墨镜，带着家入硝子走到安静观战的黑发少女身旁，嗓音低沉地说，“织田海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找杰的吧？”织田海音头也不回，眼神淡然地凝视着眼前两个少年的战斗。 　　比起上一次在会客室中断的战斗，这一次两人的战斗要放得开许多。 　　除去环境的限制，又了解到对方的真正实力，显而易见两个同龄人中的TOP1都有点兴奋，以至于有收不住手的趋势。 　　“不。准确地说，我这次是来同时找你们两人的。”夜蛾正道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和，实际上根本无法轻易接近的少女，尝试地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同样对你发出入学邀请。” 　　“先不说我现在才国中二年级，就结果来说，我没兴趣哦。”织田海音没有与夜蛾正道过多交流的意思。少女始终对这个世界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从来不会放任自己过多停留。对于她来说，她真正的归处只有一个，从来都不是这里。 　　冷淡地应付了没兴趣的大人后，少女对夜蛾身后的短发少女露出笑脸：“硝子。之前的时候我们不是很遗憾，没有实际的道具来验证彼此的医疗手段吗？” 　　“是这样？”家入硝子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现在有现成的工具哦。”织田海音邀功般地踢了踢脚边昏迷着的少年。 　　“嘶——”家入硝子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个伤势！” 　　不用看都知道断了不少的肋骨、明显骨折的手脚、嘴角的血带有内脏的碎片，视觉效果最惨的是那张比猪头还夸张的脸—— 　　要不是那一头金毛，家入硝子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禅院本家少爷。 　　“这都还没死吗？”针对人类的求生欲望能做到何等的地步的问题，家入硝子陷入沉思。 　　“很对称吧！”黑发的少女指了指少年，说，“我们一人处理一半看看？硝子先来嘛，我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反转术式！” 　　家入硝子点了点头，小脑袋疑惑地在周围打量一圈：“就在这里吗？” 　　织田海音手一挥，手下手术台的影子从无到有地构建出来，随即是无影灯、医疗放置架、与一个个精巧的手术器械。最后帘子一拉，一个手术室就这样凭空建立出来。 　　“有什么想要的特殊工具也可以直接说哦。”少女递上手术服，轻声说道。 　　“好厉害！”家入硝子眼睛亮闪闪的，“像是魔术一样啊！” 　　旁观的夜蛾正道嘴角抽搐，构建永久性存在的物体所需要耗费的咒力是正常术式的数十倍，仅仅为了创造一个临时医疗环境就做到这种程度，这是何等奢侈而浪费的术式使用方法啊。 　　任何一个看见这一幕的高等级咒术师都会这样想。甚至在夜蛾正道看来，这样的术式的出现可以说是代表着咒术的一种全新的发展方向。其价值，丝毫不逊色于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而且看那少女轻描淡写的脸色，显然游刃有余。联想到地上那个少年的真实身份与实力，能轻易击败禅院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少女，究竟有多强，实在是一个相当不能深思的问题。 　　此时，家入硝子已经进入状态，将医用乳胶手套带好，她开始在少年的胸口处首先施展术式。 　　“要先治疗内脏吗？”黑发少女略带好奇地说，“但是我看不清诶，可以先把这里的胸腔剖开看吗？” 　　硝子：“这样会失血过多吧。” 　　海音：“没关系哦，我可以造血。” 　　硝子：“恩，那应该没问题了。” 　　没有被打麻醉，在剧烈的胸腔被打开的疼痛中清醒，金发的少年发出惨烈的叫声。 　　“等会，可不能让你乱动。”织田海音构筑出拘束带，平静地将少年死死固定在手术台上，顺便在那张扰人的口中塞好口球。 　　“硝子的术式果然很厉害呢。”她轻声赞扬，“这么快就让禅院君恢复了挣扎的力气。”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我的功劳。”家入硝子欲言又止，哪怕是她也觉得此时的小伙伴有点病病的，但海音也只是想要看得更清楚而已，这又有什么错呢？ 　　少女很快说服了自己，虽然过程有点怪怪的，但她们现在确实在治病救人没错。 　　“这个程度，内脏就差不多了。”家入硝子擦了擦汗表示自己展示完毕，“因为控制力不足的关系，所以暂时无法只对特定地点施加术式，看，他的皮肤也明显愈合了。” 　　“四肢的骨头还断着呢，就算外伤愈合了也没用吧。”黑发少女好听的声音在禅院直哉耳中宛若地狱的乐声，“断骨重接对我来说需要更精细的操作，还不如直接造好新骨头呢，硝子你看，首先把原来的骨头抽出来——” 　　“厉害！我还没法做到无中生有！” 　　“唔唔唔唔唔唔——！！！“ 　　即使是口塞也没办法阻止禅院直哉从喉咙里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从此刻开始禅院直哉对所谓的医务人员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被帘子隔开的夜蛾正道数次抬手、欲言又止地想要打断这令人心底发毛的手术治疗过程，但出于莫名的直觉他没有进去。 　　就连在一旁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少年都不知不觉放缓了动作。 　　“喂，我说，一会要是不小心把你的肋骨打断了。你不会也要被……”五条悟欲言又止地瞄了眼少年的胸膛。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夏油杰眼神发飘，“毕竟海音很讨厌不珍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如果是被她判断为没必要受的伤……治疗起来的手段就会有点……” 　　当然，以前的夏油杰从没体会过这种非人道治疗待遇，但这次的话，仔细想想，他和五条悟的战斗是有必要的吗？ 　　对夏油杰来说肯定有。但对于织田海音来说…… 　　团子发的少年表情越来越凝重，不知不觉，两个少年打出来的拳头变得软绵绵，犹如猫猫互挠，毫无杀伤力的同时看起来甚至有点搞笑。 　　当临时手术室的帘子拉开的时候，两个少女脱下手术服神清气爽走出来的时候，三个男人莫名恭敬地在外面站成一排。 　　“禅院直哉怎么样了。”夜蛾正道沉声说。 　　“差不多完好无损。”家入硝子回答，“除了那张脸吧。” 　　她们从头到尾避开了那张妈都认不出来的肿胀脸庞，毕竟那也并不危及生命。 　　“你们不打了吗？”织田海音则是抬头询问两个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少年，语气莫名带着点遗憾。 　　夏油杰背后汗毛倒竖：“……果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五条悟差点炸毛：“你这家伙是心理有问题吗！” 　　织田海音坚决否认了：“才没有，这是我们……恩，老家那边的传统。我在医学上的老师，喜欢将前来求医的病人用砍刀或者电锯一类的工具砍成濒死，然后再救活过来。这都是为了让病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从而体会到生命的美好……” 　　众人惊悚的眼神中，只有家入硝子作为医者能大概明白这种心理。她认真地问：“有效吗？” 　　“有哦。”织田海音露出怀念的笑容，“只要经历过一次之后，大家都不敢随便受伤了。” 　　除了某个自杀狂之外。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是吗……” 　　“硝子，你别跟着学坏！”五条悟一脸的严肃，但很快又歪了下头，“不过，反正我也不会受伤。那没事了。”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尽量无视这边的动静，对安分下来的夏油杰说：“我来兑现上次说出口的承诺。” 　　带着墨镜的年长者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代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正式对你提出入学邀请，夏油同学。” 　　夏油杰转头看了看织田海音，微笑着拒绝了：“虽然很想说谢谢，不过，算了吧。因为海音肯定不会去吧。” 　　“为什么啊！”五条悟有些不爽，“你们都不来的话，学校生活岂不是会很无聊？” 　　无论是在战斗上能与他打个痛快的对手夏油杰，还是思想和术式都相当有意思，亲手射伤过他的织田海音，都是五条悟前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未遇见过的有趣的家伙。 　　而在五条悟的眼中，被他中意的人，与别的不相干的人就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 　　“如果你们是讨厌高层那群麻烦的老橘子的话，就更应该加入高专了。”少年第一次开口尝试劝说，直接击中要点，“咒术界实行政教分离，老头子们的手可伸不进学校里面。无论是京都那群保守派、还是御三家的禅院家，都没办法直接对作为高专学生的你们出手。” 　　夏油杰神色微动。 　　从见面以来就一直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的少年微微扶住滑下鼻梁的小圆墨镜，一双半遮的苍天之瞳中流露清醒而理智的色彩。他向来足够高傲和狂妄，以至于人们往往忽略了他同样敏锐而清醒的大脑。 　　“海音你的话，还是接受现实吧。在展露了超规格的术式以及治疗领域的成就后，你不会以为禅院家会因为区区一个禅院直哉的下场就产生忌惮吧。禅院对术式的执着超疯的。作为拥有千年历史的御三家之一，只要确定了你的血缘，他们能通过仪式做到的肮脏手段可多啦。”白发的少年不知不觉就跟喊硝子一样喊起她的名字。 　　“闭嘴。”织田海音瞪了他一眼，“我和禅院家没有关系！” 　　少女罕见露出气闷的模样，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心情。偏偏对面那双漂亮的六眼还对她无辜眨着眼睛。 　　“如果你真的不想回禅院家，来我家也可以哦，我罩着你啊。”五条悟不遗余力地诱拐玩伴。 　　“才不要。”织田海音难得孩子气地对他做了个鬼脸，身体力行表达了嫌弃之后，她加重语气说，“我要回家一趟。” 　　“海音！”在场之人唯有夏油杰听懂了她的意思，少年脚步一动，就要跟上她。 　　“夏油，你就在这里好好考虑一下吧。”织田海音的脚步停了停，轻声说，“毕竟，我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绫小路清隆不知时候叫来了代步的轿车，此时在坐在副驾驶位，降下车窗冲着少女挥了挥手。 　　夏油杰苦涩地眼睁睁看着少女坐上车离去。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口中的回家，是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 第14章 　　傍晚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完成了今日被分配到的委托。 　　他摸了摸风衣口袋，惊讶地发现自己兜里还有点闲钱，于是决定去LUPIN酒吧喝点小酒。 　　穿过幽深犹如巨口般的昏暗巷道，走向通往地下的台阶，他推开木质厚重的酒吧店门。 　　并不算宽大的空间里，早已经坐了两个客人。 　　黑色长发的少女一身尚未褪去的硝烟气息，裙摆处还有些明显的溅射状血迹。此刻正背对着他，趴在吧台桌面上把玩一只玻璃酒杯，而一头蓬松微卷黑发的青年正满脸期待地围着少女转来转去。 　　“红石榴汁！”“换成血浆吧，O型血怎么样？” 　　“绿薄荷酒！”“恩……家庭用消毒剂。” 　　“蓝乔力梳酒！”“洁厕剂，你最爱的那款。” 　　青年大声欢呼：“彩虹鸡尾酒万岁~~~海音万岁~~~” 　　“这可真是难得。”因为见到了出乎预料的人，红棕发的青年稍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地说，“你提前从那里回来了吗，海音。” 　　黑发少女闻声回头，一双带点阴郁的绿眼睛在看到织田作之助的时候亮了一瞬：“织田作！” 　　“呀，晚上好啊，织田作。”少女的身旁，一身沙色长风衣的青年潇洒将椅子转了半圈坐上去，一双长腿随意交叠，手中端着一杯颜色绚丽的鸡尾酒，鸢色眼眸笑盈盈地和他打着招呼，“原本只是随便来坐坐，今天真是幸运啊。” 　　“晚上好，海音，太宰。你们在做什么？”织田作之助拉开椅子，坐在了少女的身旁。 　　“在调酒哦。”织田海音又恢复了原先有些颓废的姿态。她一手支着下颚，眼神懒懒地一指仰头爽快饮酒的某人，“织田流特制彩虹鸡尾酒。太宰强烈要求的。” 　　“唔……”青年放下杯子的同时脸色发青地倒下了，“好苦……” 　　“十倍浓缩苦瓜汁，今日份特供哦。”织田海音总算露出一个笑容来，幸灾乐祸地轻声细语，“洁厕剂什么的，当然是用食用色素伪装好骗你的啦！” 　　“呜呜呜织田作，你听到了吗！她说骗人的！居然是骗人的……”太宰治伤心落泪，整张脸都鼓了起来，泪汪汪地冲着自家好友告状。 　　“太宰……自杀可不好哦。”织田作之助全程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闻言才慢半拍地回复。 　　“问题在这里吗？！”青年一脸震惊。 　　“什么问题？”伴随着磁性低沉的嗓音，一个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打扮得活像是社畜的青年加入了谈话。 　　“安吾！”太宰治顿时像是找到靠山一般支棱起来，“快来批评织田作！他居然和家里的小孩联合起来欺负我！” 　　“是吗？”青年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沉思片刻，慎重地问，“什么方式？能不能加我一个？” 　　“就是那个吧，是霸凌吧！我被霸凌了吗？！”太宰治委屈，太宰治不服，太宰治大声嚷嚷，其幼稚程度已经达到任何一个听说过这个男人从前的腥风血雨、充满黑暗的过去的人看到都会想要戳瞎自己眼睛的地步。 　　“坂口先生。”倒是织田海音，在看到坂口安吾到来的时候直起腰，认真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海音。所以，特意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搬了个椅子端正坐在少女的对面。 　　与面对好友时的放松不同，这个比织田海音年长一大截的青年态度严肃，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好友的孩子，更像是求职社会人看到面试官，有种难掩的紧绷。 　　“关于一个问题的答案。”少女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看了坐在左右两边的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地询问，“我记得以前听太宰提过，关于我的身世，你们异能特务科一直在查吧。结果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语气有些为难，“没有结果——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一点的话。从各方面综合的资料上看，你最早出现的记录就是横滨的一处海岸，没过多久，还是婴儿的你就被当时散步路过的孤儿院院长捡到，他将你带回去抚养。 　　“啧。”织田海音的脸色阴了下来。 　　“哎呀，漂亮的脸蛋都变得皱起来了哦。”太宰治觉得好玩似得用手戳了戳少女的脸颊，低笑着说，“既然对自己的身世开始感到疑惑的话，为什么要问安吾呢？身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难道你不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吗？” 　　“即使是乱步先生，缺少线索的话也是不行的。”少女不愉快地说，“我现在不正在寻找线索吗？坂口先生的【堕落论】是很方便的异能力。所以别和我说谎，你一定去了吧？我小时候所在的那家孤儿院。” 　　由于小时候的某些事情，织田海音同异能特务科之间有着不愉快的交集。如果不是身为养父的织田作之助后来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受到社长福泽谕吉的庇护，她未必能像现在这样正常生活长大。 　　坂口安吾神□□言又止，他看了眼身旁笑眯眯的太宰治，叹了口气，干脆吐露实情：“真的没有。我承认我曾经被异能特务科派去那边附近出差过……但是等我想要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才发现那家的孤儿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某个不知名的好心人赞助，从头到尾都重新装修了一边。所有关于你的情报痕迹，一点都没剩下了。” 　　织田海音睁大了眼睛。 　　第一时间，她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太宰治。 　　“哎呀，是谁干的呢，是你吗，织田作？”某个年长但仍旧缺德的鸢眸男人装模作样地逗她。 　　织田海音撇了撇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织田作之助。 　　红棕发的青年沉默了一会，沉声说：“抱歉，海音。当时为了保护你的能力情报不外泄，我和太宰多做了一点事情……那里面有你重要的回忆吗？” 　　“才没有！所以——”黑发的少女一脸无语，好半天才收拾好心情，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话，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嘛。” 　　婴儿的时候身上的襁褓、亦或是任何那时候身上带着的东西……如果能利用坂口安吾的【堕落论】提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大概能很快得出具体的结论。但现在…… 　　少女郁郁不乐。受她的影响，虽然难得聚齐，但其余三人都没有久留。 　　坂口安吾原本也只是应她的要求抽空出来，接下来要继续回去加班。而相对而言无所事事的太宰治就一身轻松地跟着织田父女回家了。 　　三人沿着横滨的海滩走了一段路，眼见她实在很苦恼的样子，太宰治冷不丁‘好心’安慰：“如果海音想要找的线索，是为了证明你本身来自异世界的这件事的话，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织田海音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看着少女失态得睁圆眼睛的模样，笑得开心极了：“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扇通往异世界的衣柜通道……是因为你生日那天和织田作一起去看了《纳O亚传奇》才出现生日礼物的吧？” 　　织田海音瞪着他：“你对《纳O亚传奇》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哦。只是，那部冒险电影充其量只是改变了通道的表现形式。真正连通了两个世界的……是你啊，海音。”青年略微靠近她，声音低沉下来，像是低鸣的琴弦撩过耳际，一瞬间让海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你们那时候就知道了？”少女深呼吸，反复几次后，看起来冷静地质问。 　　她莫名有些不敢看身旁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只能死死瞪着戳穿这一切的太宰治。 　　“海音……”红棕发的青年试图说话。 　　“没错哦！乱步先生应该比我还早一点吧！”太宰治爽快地回答。 　　“所以一直没跟我说，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上膛。织田海音满脸火大地展开猎杀模式。 　　“嗷，橡胶子弹很痛的啊！为什么你会随身带这种东西！针对我，绝对是针对我吧！！”太宰治的惨叫响彻海滩。 　　深夜。 　　织田作之助和精疲力竭、又莫名心满意足的友人告别后，背着沉沉睡去的少女，踏上回家的道路。 　　这时候的海边只余海浪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吓人。 　　“海音？”织田作之助背着女孩，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突然轻声唤了一声。 　　背上的少女动了动。 　　“无论你来自哪里，对我来说，都永远是珍贵的家人。”织田作之助坦然地说出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竒 書 蛧 Ｗ Ｗ ω . q í s ú Ｗ à Ｎ Ｇ . c o Ｍ 第15章 　　第二天，织田海音神清气爽地醒来，只觉得心头积压已久的阴霾似乎都悄无声息消散了。 　　她愉快地跑下楼，向做早餐的织田作之助撒娇，成功得到海音特供版甜辣咖喱饭一份；在看到一楼浴室里大清早试图淹死自己的太宰先生时也没有生气，只是从善如流地拿走他放在一旁的衣服和备用浴衣。 　　家里的孩子们吃完早饭后纷纷结伴上学，很快只剩下请了长假的织田海音与两个看起来并不急着上班的大人。 　　织田作之助在厨房慢悠悠地洗碗，之后还坐着看了会书，直到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对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少女说：“不去上学的话，今天要和我一起处理委托吗？” 　　“要！”织田海音眼睛一亮，看起来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今天是父女档时间吗？真不错啊。织田作，我也要加入！”不知何时从浴缸里钻出来、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的太宰治跟着在一旁积极地举起手。 　　“香过头了！你倒了多少香波在浴缸里啊！”海音在一旁捂住鼻子，充满嫌弃地踹着某人的腿，“而且地板都被打湿了啊！身体曲线毕露了！你这家伙，给我有点羞耻心！” 　　海音的第8745次恶作剧宣告失败。虽然拿走了风衣和浴袍，但没想到这人披着件衬衫穿着湿透的长裤就这样无所谓地出来了。那长腿那细腰配合沾了水变成一缕缕贴在脸颊上的黑发……简直让人不敢多加直视。半透明的衬衫下还有一层绷带遮掩，看不见多少肉色，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更加糟糕了。 　　“讨厌，海音好色啊……”太宰治声音哑哑地拖长了音，原本就优越的嗓音在这种条件下变得十倍百倍的惑人心弦，“故意拿走我的衣服，不会就是想看人家的身体吧……” 　　哪来这么多戏。织田海音面无表情跳起来一拳锤在太宰的头上。 　　放下手的时候，她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地说：“这温度……已经发烧了啊！你这笨蛋到底在我家浴缸里泡了多久啊！” 　　该不会不是早上，而是昨天夜里就来了吧！！ 　　“发烧了吗？那可就糟糕了。”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走到太宰治面前试了下温度，沉声说，“太宰，先去把衣服换下来。海音，你去找药。” 　　“嗯。”织田海音听话地转身。 　　“我才没生病！等等！织田作！”试图挣扎的太宰治不情愿地被拉走了。 　　织田海音端着药走进客房时，原本无精打采地被硬塞了两床被子的黑发青年顿时又精神了。 　　“果然小海音是关心我的！老师好感动——”太宰治眨着星星眼，双臂张开，下一秒就死死抱住少女不放。 　　“给我放手！你这失德教师！”织田海音死死握住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殴打病人的欲.望。 　　“不要。”青年撒娇似的在少女的脸颊磨蹭着，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含糊地说，“这样就很好……海音不要找家人了嘛。你有我和织田作还不够吗？太贪心的孩子会什么都得不到哦。” 　　“我才没有找。”织田海音动作顿了顿，没好气地说，“是那些家伙自己找上门来的。” 　　“对你动手了吗？”太宰治在极近的距离下观察她的脸色，轻声道，“……看来是这边先动的手呢。感觉如何？” 　　“挺嚣张，也挺耐打的。”织田海音回忆了一下，对起过冲突的金发少年，只留下这样一个浅淡的印象。 　　“所以，海音的决定是？”太宰治拖长了音，意味深长地问。 　　“家族什么的，我不需要。”织田海音想了想，冷淡而笃定地说，“但我确实有一个疑惑需要解答。所以我至少要找到我的双亲，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得想办法问清楚才行……” 　　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织田海音并不是不好奇自己的来历和身世的。将她养到六岁的孤儿院院长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硬要说的话，他更像是已经沉浸于黑暗过久，以至于遗忘了如何拥抱光明的可悲之人，即使内心怀抱善意，带给别人的也永远都是伤害。 　　总体来说，织田海音在孤儿院的日子并不算多么美好，而且是越长大越不美好。在那段略显晦暗的时光中，有关于自己存在价值的思考、对过去的介怀与质疑、对血亲的追念、对命运的憎恨，这些念头时不时困扰着年幼的海音。 　　在遇上织田作之后，这些纷乱念头曾一度消失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莫名出现了。 　　即使回到织田作的身边就能安下心来，但已经出现的问题却无法再度消失了。 　　织田海音想要为自己寻找到一个答案。 　　“诶？即使是死人也要问清楚吗？”太宰治抬起头看着少女，鸢色的眼眸亮闪闪的，“我觉得海音的父母大概率是死了哦。海音准备将他们的尸骨挖出来吗？” 　　织田海音微微摇头：“那个世界存在‘降灵术’，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应该能派上用场。” 　　唤醒死者的灵魂来战斗——据她所知，确实有这样的诅咒师在咒术界的暗面活跃多年。 　　太宰治一脸震惊：“那个世界果然……好有意思啊！可恶，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大大的闪闪亮亮的鸢色眼睛里写满两个大字“想玩。” 　　“你看着我干什么？”织田海音才不吃他的恶意卖萌，冷酷无情地说，“就算你说那个通道是因为我出现的，我也对此毫无概念。” 　　而且，对于追求着长眠的人来说，那个连死者灵魂都能玩弄的世界到底哪里好玩了？ 　　然而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织田海音很早之前就放弃思考这个人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了。 　　一整个上午，某太宰姓男子享受着织田家父女的照顾，此间乐，不思蜀。一直到织田家的大门被敲响。 　　织田作之助去开门。很快，被领进门的白色短发男孩扒拉着客房门板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打扰了，太宰先生在这里吗……” 　　“是敦君来了啊。”前一秒还在星星眼撒娇故意惹火织田海音的黑发青年一秒变得正经起来，那双鸢色的眼眸散发着成熟而靠谱的气息，“唔。看你的样子，是国木田君让你过来的吧。” 　　“是的。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已经提前一个人出发去见委托人。他临走前让我来这里找你。”中岛敦小心翼翼地说，那双琉璃般的特殊瞳孔不经意般地瞥一眼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女，又很快移开，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偷偷看过去。 　　太宰闻言，作势起身：“那么就没办法了——” 　　织田海音微微用力，按住某人的被子，深绿色的眼瞳第一次看向白发少年：“抱歉，中岛。这家伙发烧了，今天的委托……” 　　“太宰先生竟然生病了吗？”单纯的少年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我明白了。我会和国木田先生说明情况的。” 　　等到少年拘谨地告辞后，太宰治才笑吟吟地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明明小时候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但是海音好像一直很不待见敦君呢。明明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织田海音漠然瞥了他一眼，说：“都说了，只是单纯觉得跟那个人合不来而已。就算在小时候，我们也根本没见过几次面。” 　　“是吗？”太宰治笑着说，“看样子敦君却不是那么认为的哦。” 　　织田海音懒得理他。 　　织田作之助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连带着太宰的份，顺利完成了当日的委托。织田海音留在家里照顾生病的太宰，两人度过了互相伤害的一天。 　　第二天，少女迅速收拾行礼去往另一个世界。 　　织田作之助靠在门边，看着少女空荡荡的卧室，突然出声：“太宰。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也过去吗？” 　　“没有哦。当初我们不是都试过了吗？”太宰治凝视着看似普通的衣柜，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如果织田作实在想去的话，可以试试非常规的办法。” 　　“拜托你了，太宰。”织田作之助的想法很单纯：家里的小孩被欺负了，就算再怎么脾气好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帮忙讨回公道吧。 　　也许并没有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那般看透人心的聪慧，但异能力是罕见预言类的【天衣无缝】的织田作之助，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迟钝，某些领域中他相当一针见血。 　　从海音下定了决心开始，她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注定不会再有从前的平静。 　　“交给我吧。”太宰治的声音轻而平静，“海音已经决定接下来要走的路。那么作为靠谱的大人，当然要充当可靠的后盾。” 　　. 　　恢复清醒后，禅院直哉一度不愿意睁开眼面对现实。 　　直到他名义上的父亲亲自将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去往会议室的路上，金发少年的脾气肉眼可见地比平时暴躁十倍，路过的所有人脸上只要稍有不对劲，就免不了被他一顿毒打。 　　拎着酒葫芦的禅院家主体谅自家儿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这么大亏，也可有可无地随他发泄情绪，直到在会议室前，才出手让他冷静了下来。 　　“里面有来自加茂家的访客，你给我注意一点形象。”禅院直毗人摇了摇手中的葫芦，喷出一口酒气。 　　“你有资格说这话吗，老头子？”禅院直哉挑了挑眉，勉强收敛了一下自己恶劣的心情，跟在禅院直毗人身后走进了大门。 　　不论名义上是什么会议，耳边讨论的依旧是些老掉牙的话题，禅院直哉有些走神。 　　他的精神仿佛还停留在痛苦的前日。 　　出于对那个少女的阴影，他一路上下意识地没有多看禅院家的女人们。就连揍人都是挑着男性来揍的。 　　‘这可不行。’他想。 　　少年已经意识到，‘遭遇织田海音’这件事给他的精神留下了多么大的阴影，如果不跨过这道障碍的话，他甚至怀疑自己都无法正常战斗了。 　　“无论是外貌还是术式，都是毫无疑问的禅院家风格。但问题就在于，我从小长到大的禅院家根本没出现过这号人！该死，她究竟是谁？！” 　　禅院直哉很清楚，以那日所见的少女所展现的实力和狂妄冷酷的性格来说，她根本不可能故意低调或者伪装，那么问题就值得深思，这些年她到底是在哪里成长起来的？有人费心隐藏她的踪迹吗？ 　　“禅院海人？你确定吗？”老头子的声音唤回了禅院直哉的理智。他有些疑惑地将这个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有印象，似乎是自己父亲的一个兄弟吧，不过死的很早，而且死因似乎也并不太体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当年和平民天才咒术师石冢生花有过一段情愿，甚至生下过一个孩子。”加茂家长老语气高深莫测，不知为何似乎很是肯定自己的结论。 　　“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的风流性格，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还是需要验证。”禅院直毗人稍微坐直身体，醉醺醺的眼神变得锐利，冷冷注视着对面的老人，“但是老夫非常好奇，这件事为何值得加茂家的族老大人如此关注呢？” 　　“哪里，老朽也只是试图追寻探索术式的变化之道罢了。可以说是脱胎换骨的【构筑术式】，到底源自什么，禅院家也很想知道吧？” 　　禅院直哉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对对方视织田海音如术式载体的工具人般的语气而感到不满。 　　那女人，真正可怕的地方可不止于那个难缠的术式。 　　他有些不满，并将这表情表露在外，目光略带质疑地看着对面的老人。 　　这家伙又是哪根葱，胆敢觊觎禅院家的血脉。 　　室内的光线昏暗，禅院直哉隐约只能看到对方稀疏的白发下，隐约透露出的一圈缝合线…… 第16章 　　除了那惊人的消息外，加茂家的老怪物并没有再吐露更多的情报，仅仅是模糊不清地表示自己从前与禅院海人的交情。然而仅凭于此，自然不足以让禅院家同意做出分享。 　　实际上，早在听闻一个继承了禅院家血脉与家传术式的强大女咒术师出现时，一些老家伙的眼神就悄然发绿了。这些年五条家凭借继承了【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风光无限，但禅院家这一代却尚未出现能与【六眼】平分秋色的术师，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一个足够强大而优秀的母体的出现，代表着更高概率的希望。 　　对于禅院直哉来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听到关于织田海音的情报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不过，对于老头子们的打算，他只觉得可笑。 　　和甚尔一样，没有直面过那女人完整术式的人不会体会到那种恐惧。 　　看着自己的几个族叔和长辈一脸志在必得、理所当然的表情，禅院直哉真的笑出声来了。这些家伙满以为能理所应当地将那个女人掌握在手里的样子真够讽刺的。 　　禅院直哉毫不吝啬地喷洒毒液将那群平庸的废物嘲讽一顿，然后仗着自己的术式从他们的攻击中轻易脱离。洗刷了之前战败带来的负面影响的同时，他也直截了当地阐述了织田海音的相关战斗情报。 　　当然，他们能不能听进去也是两说。 　　有着一群思维固化的领头人，禅院家不会那么轻易转变观念，如同当初明明直面了甚尔的强大，却自欺欺人地装作视而不见一样。 　　这一次，禅院直哉甚至对他们的愚蠢与无知抱有恶劣的期待。 　　无论那一边受损，对他来说都有利不是吗。 　　. 　　从昏暗的会议室出来，禅院直哉路过走廊时，不经意在庭院的小桥上看到一对姐妹。 　　那是一对不祥的双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穿着一红一绿的短和服，牵着手在桥上跑过。禅院直哉认出了这两个小孩。是他家老爹的兄弟禅院扇生下的两个废物女儿。听说一个潜力低弱，另一个别说术式了，就连咒灵都看不见。 　　放在以往，这种废物除了心情恶劣想要发泄，否则禅院直哉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但这一次，看了眼牵着手的两姐妹，他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原因很简单，记忆里，那个被评价为咒力微弱、术式也没用的扇的小女儿，她的术式名是—— 　　“喂，站住。”他语气恶劣地开口。 　　“干嘛？”妹妹头的小女孩仰头，用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瞪着挡路的少年。 　　“姐姐。”一旁头发有些凌乱的小女孩则是更为胆怯一些，扯着姐姐的袖子躲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地说，“是本家的嫡子直哉少爷。” 　　“我知道，所以本家的少爷找我们干嘛？”姐姐并不是没有意识到面前少年的身份，而是意识到了仍然没有半点畏惧之心，所以语气照旧地问道。 　　“真希，你这家伙真是粗野啊。一点规矩都不懂，长大后肯定也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吧。”禅院直哉啧了一声，随手扯开前面的女童，稍微弯下腰，勉为其难地注视着后方小小只的女孩子，“真依……是吧。你的术式，用出来让我看看。” 　　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基本上五六岁的时候就会觉醒术式。 　　真依也并不例外。虽然因为咒力的微薄，她即使觉醒了咒术也无人重视。 　　“【构筑术式】吗？那很难，我……我还做不到。”禅院真依颤巍巍地说。构筑术式构建出的东西会长久存在，因此需要消耗大量的咒力与精力。还是个小孩子的真依那柔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到。 　　禅院直哉呆了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废物！这不是连冒牌货都不够格吗！” 　　愤怒中的少年毫无顾忌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那一刻禅院真依只能呆立在原地，傻傻而恐惧地看着眼前巨大的手掌。 　　“啪！” 　　一道巨大的声响出现，禅院直哉后退两步，看着自己被用力挥开的手。 　　此时手背已经红了一片。 　　“不许欺负真依！”小小的禅院真希威风凛凛地挡在自己妹妹面前，大声喊道。 　　“姐姐……”小真依睁大一双泪眼，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姐姐的背影。 　　“……这个力道，可不是小鬼该有的。明明是没咒力的废物，却有着强大的身体力量。”禅院直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判断，“【天与咒缚】？！” 　　这也太荒谬了吧！这一刻，少年的脸色狰狞犹如恶鬼，“一个【天与咒缚】，一个【构筑术式】！你们这两个废物……想逗笑我到什么地步？！！” 　　. 　　东京高专。 　　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没入学就将老师送进局子的新生入学，造成了很大的轰动。 　　就连忙到三天两头出任务的高年级学长们，与已经毕业多年的咒术师们，都忍不住赶回来看热闹。 　　而那位传说中的咒灵操使果然没让他们失望，少年相貌俊秀、态度温和有礼，训练课上展现出冰山一角的实力，就让人惊叹不已。虽然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中偶尔闪过的光芒叫人毛骨悚然，不过咒术师嘛，多少都是有点疯的。这才是正常展开。 　　用完美无缺地表现堵住所有人的嘴。以无可挑剔的优等生姿态坐在教室中的夏油杰，很快赢得了众多师长的信赖。 　　只是时不时地，那双细长的眼眸总是半眯起来，仗着老师看不清他的眼神，光明正大地走神。 　　“下课了哦，快回神。”一次课后，家入硝子看着同桌一上午都没变过的姿势，忍不住好奇地走了过来，“到底在思考什么高深的问题啊？还是睡着了？” 　　正当少女的手将要放在夏油杰肩上时，被五条悟提前挡开了：“还是不要乱碰现在的杰比较好哦。硝子，你会被打飞的。” 　　“打飞？”家入硝子有些惊讶。 　　“因为杰那家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所以只剩下身体反应，也不会分辨敌我，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五条悟指手画脚地比划一番。 　　“所以，他本人到底在关注些什么？”家入硝子不由更好奇了。 　　“他放出了一只可以远距离感知的咒灵，这几天有空就同步那只咒灵的感知。”五条悟的六眼看穿了一切。雪色睫毛的漂亮少年眨了眨眼，随意地揭了夏油杰的底子，顺便嘲笑道，“之前没发现，杰其实也蛮变态的诶。” 　　“五条，想打架吗？”夏油杰短暂地回过神来，匆匆瞥了眼五条悟，又看了看周围，大概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他冲着家入硝子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教室。 　　“来啊，我正觉得有点无聊呢。”五条悟稍微推回下滑的墨镜，冲着少年吐了下舌头，钴蓝色的苍瞳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桀骜与挑衅。 　　“……没时间陪你玩。”夏油杰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夏油，你到底在忙什么？”家入硝子跟上前面的两人，闻言不由问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说。” 　　“谢谢你，硝子。不过不用了。”夏油杰对短发的少女笑了笑说，“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看到海音回来。只有这样，我才能放下心。” 　　入学东京高专对于夏油杰来说最大的不方便，就在于住宿制让他不能每晚回家，因此也无法第一时间迎接跨界而来的少女。 　　“所以你在监视海音的家吗？这是痴.汉行为吧！”家入硝子听得一愣，心中不由直呼变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对于新同学大变的态度，夏油杰保持着微笑。 　　少年的心中，藏着无法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分享的秘密。 　　但这秘密，既是少女交托的甜美的信任，同时也是刺痛他的毒药。不知从何时起，夏油杰开始担心，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终有一天会让少女厌倦。在这个世界出现显而易见的讨人厌的‘反派’时，这担忧逐渐演变成恐慌。 　　她会永远离开，不再回来吗？看着她总是毫不留恋的背影，这样的想法反复出现。 　　如果真的演变成这样，又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她……心中也反复琢磨过无数预案。 　　“杰真的蛮疯哦。外表看不出来吧？”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双手插兜，笑着加入话题。对于性格本就肆意的少年来说，夏油杰这点异于常人的偏执根本不算什么，他觉得这种优等生面具下的疯狂还挺有趣的。 　　“问题在这？反正海音肯定不知道吧？”家入硝子说，“不然你早就挨打了。” 　　即使接触得不算久，但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少女，绝不会放任夏油杰这样的越界举动。 　　“也许、呃。”原本游刃有余微笑的团子头少年突然顿住了，额角留下一滴冷汗。 　　“怎么了，你的咒力流动突然紊乱了诶，杰。”五条悟好奇地凑近夏油杰观察。 　　“咒灵，被海音祓除了。”她回来了。即将滑入深渊的思维模式顿时中止，夏油杰又是惊喜又是无措，他有些呆愣地冲着两个同学比了个手势，“她拿着枪，开枪之前对咒灵做出这个姿势，还笑了。是冲我打招呼吗？” 　　五条悟举起手机冲着这样的夏油杰就是一阵狂拍，口中发出奇怪又缺德的笑声。 　　“你的智商也一起被祓除了吗？”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吐槽道，“是让你‘洗干净脖子等死’的意思吧！” 第17章 　　夏油宅。 　　织田海音熟门熟路地扶着衣柜的门板走出，没有主人的房间一片空荡荡的沉寂。 　　黑发少女对这里实在过于熟悉，随意一扫，就发现这里少了不少住宿必须的用品。 　　而夏油杰之前的学校并没有住宿制度。 　　“杰已经去东京校了吗？”织田海音为少年的果决和效率惊讶了一下。 　　虽然是白天，但今天楼下意外地仍然有人在家。 　　黑发少女静立在原地，听见地板下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止不住的呜咽。 　　是夏油夫人的哭声。 　　以她的执拗，根本不可能轻易同意成绩优异的儿子从名校中途转学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宗教学校。所以，应该是夏油全程自己做出决定，并没有得到双亲的支持。 　　信息差注定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相互理解。 　　织田海音对于不相干的人一般没有多余的同理心。她只是稍稍为这样的强大的负面情绪所吸引了片刻，就转身打开少年房间的窗户，撑着窗台跳了下去。 　　夏油杰的窗台正对着一片树林，对于日常从这里出门的少女来说是很不错的掩护。她本人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改造过这片树林，以确保自己的行踪不被泄露。 　　因此，在进入这片自己过于熟悉的树林没多久，织田海音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抬枪瞄准藏在某个视觉死角的咒灵，少女轻微地咬了下唇，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转阴。 　　“夏油……未免太缠人了吧？”那熟悉的咒力，让她想认不出都有些困难。织田海音随意一猜就能想到少年之所以在这里留下咒灵的目的，但并不妨碍她觉得恼火。 　　少女眼神冰冷地对着咒灵做了个警告手势，扣动扳机。 　　嘭。 　　心里想着下次见面要给他怎么样深刻的教训，少女的短靴碾过地面咒灵的残秽，一边走出林子，一边低头取出自己的手机。 　　一个熟悉的号码正好拨打过来。 　　“看来时刻关注我是否回来的人并不少哦。”织田海音接通电话，语气慵懒地说。 　　“那么，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是有关注许可的吧？”人声鼎沸的校园走廊，金眸棕发的少年独自一人站在护栏前，一手插兜，一手举着电话，眼神平静地看着楼下的行人，“毕竟为了完成大小姐的任务，我这边也花了不少功夫呢，一边还要兼顾学业，真不容易。” 　　“又在学习普通男子高中生的平庸论吗？”织田海音的语气有点危险，“这点任务，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吧。如果你觉得真的觉得困扰，那我会很失望，绫小路。” 　　“不，是邀功。正常情况这里应该好好夸奖勤勤恳恳的我吧？”绫小路清隆脸色不变，只有语气变得有些困惑，“果然，是被迁怒了吗？被前一个过于专注大小姐行踪的人？” 　　合理根据情报推测的话……夏油杰吗？ 　　“不哦。”织田海音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就是绫小路君惹恼我了。” 　　“女人的天赋就是口是心非吗？”棕发的少年微叹了口气，略长的刘海下，一双鎏金色的眼瞳漫不经心地瞥向别处，“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大小姐。” 　　“恩。”被安抚到的黑发少女不由勾起唇角，犹如蝶翼般轻盈纤长的羽睫眨动一下，语气轻快了一些，“我很信任绫小路君的。所以呢，成果是？” 　　“禅院家意外是个很容易渗透的筛子。”绫小路清隆略微垂下眼眸，声音没什么干劲地下了结论，“稍微威胁利诱一下，愿意靠过来的人也比想象中要多。我姑且将探明的情报整理了一下，建议是暂时按兵不动。因为原本预定的轨迹中加入了一个突兀的变量……” 　　少女静静地聆听着。条理清晰的信息被少年用好听的声音不紧不慢灌输进入脑海，逐渐构建出一个清晰的、腐朽的千年咒术师家族模型。 　　“加茂家的长老？”织田海音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声笑了一下，语气渐冷，“还差一个五条家，就集齐御三家了嘛。希望太宰说的没错，我那两个父母……最好是死了……” 　　. 　　孔时雨被恭敬地迎进一座包间。 　　黑发的少女已经坐在案几前，把玩着茶具，自娱自乐了有一段时间。 　　“真亏你能订到这里的位置啊？”孔时雨在织田海音对面坐下，语气感慨地说，“我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 　　据说有着内阁背景、以绝对保密在上流圈子里闻名的秘密餐厅，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让作为情报中介人的孔时雨一直相当心痒，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里很贵吗？我只是说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事情，一个认识的孩子就给我准备了这里。”织田海音不以为然地随意推开眼前的托盘，慢悠悠地抬起眼眸打量对面的男人。 　　“如果不是我认识你足够久，真的会以为你是在炫耀。”孔时雨忍不住笑道，“哪有人和你一样，总是在到处乱跑的时候遇上咒灵伤人现场，救下的受害者还尽是些背景惊人的问题儿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们确实认识很久了——”织田海音一手托腮，在室内显得更深沉一些的墨绿眼眸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孔，我的身份证件还是你帮忙落实的吧？” 　　用某种相当科学的手段，入侵国家的户籍部门，在里面自主添加一个人生轨迹完整的新身份，对于曾经在他国的机要部门任职的孔时雨来说不是难事。 　　织田海音也是因为他，才在这个世界正式获得能够使用的完美身份。 　　“是这样没错。”孔时雨有些迷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男人想起两年前两颊带着婴儿肥的织田海音，忍不住笑她：“哎呀，那时候的小织田真是可爱到我根本不忍心拒绝的程度啊。总觉得不达成你的愿望都像是在犯罪。” 　　“完成我的愿望也是在犯罪啊。”织田海音修长的指节敲了下桌面，漫不经心地移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最近可能会有人在户籍科查我的资料，你记得做好防备。如果因此被发现了留在户籍科的后门，我可不会负责哦？” 　　孔时雨嘴角抽搐：“我的织田大小姐，您这又是犯了什么事？” 　　“我是站在正义那边的，怎么可能做坏事。”织田海音一本正经，“是麻烦偏要找上我。总之，如果你遇难了，我会帮你收尸的。” 　　“特意约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个？”孔时雨一脸黑线，但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只能无奈地试探，“总不会比赤司家那一次更危险了吧？” 　　“大概吧。”织田海音移开了视线。 　　“心虚得太明显了吧！”孔时雨忍不住抓狂了，“所以，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啊，到底是谁盯上你了？！” 　　“禅院……”织田海音轻轻地说。 　　“啊。应该说果然如此。”孔时雨竟不太意外的样子，他有些头疼地说，“这一家曾经为了追求术式的延续做了很多疯狂又没人性的事情，你不想承认他们也并不奇怪。” 　　是什么情况，让一个禅院家的血脉拼命否认自己留着禅院的血。 　　孔时雨果断发散了自己的思维，脑补了一大堆少女悲惨的童年，这才让自己饱受惊吓的内心平衡了许多。不过，从少女的脸色来看，她的思维很正常，完全没有被所谓的仇恨冲昏头脑，提到禅院家的时候眼神中更多的也是嫌弃。从这方面来看，她必然有着全身而退的把握。刚才说的收尸果然是在开玩笑吧！ 　　还是说……是警告吗！一旦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也许就是少女亲自动手让他‘遇难’了！ 　　他真是太难了！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反应过来后，孔时雨更加颓废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介人，为什么要卷进这种御三家豪门争端里面去？ 　　“伏黑甚尔，曾用名是禅院甚尔，这是你告诉我的吧？”织田海音展露笑颜，“安排一下嘛，我要和那位天与暴君见一面。” 第18章 　　东京郊外，一家规模庞大的地下赌马场今日迎来了某高层一道莫名的指令。负责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四面的出口涌出一群黑压压的安保，将一头雾水的客人们好声好气地请了出去。 　　清场很快完成。 　　看台上变得空荡，只剩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还坐在原地。 　　他一身米色卫衣与黑色休闲裤的搭配，模样是充满费洛蒙、相当讨女人喜欢的英俊，此刻正仰着头微闭着眼，黑色的短发柔顺地垂落，唇边似乎微微带着嘲意地翘起。 　　场下宽阔的草坪赛道中，正有一匹马跑到终点。放在往常，早就有不知道多少赌徒大吼大叫了。无论是输还是赢，喊叫都是最能宣泄情绪的方式。 　　但现在，看台上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仿佛静默的哑剧。 　　在伏黑甚尔敏锐的听觉中，除了马匹嘶鸣之声，只余下一种轻巧的、不紧不慢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他甚至能从脚步声的频率和轻重中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脚步声停在他的面前。 　　“伏黑甚尔。”轻柔、略带冷静与审视的清悦声音在呼唤着他。 　　伏黑甚尔睁开眼，那一双冷沉沉的眼眸懒散地打量着眼前大手笔清场的黑发少女，无所谓地说：“我说过吧，对你这种小鬼没兴趣。追到这里来也没用，少来打扰我。” 　　“我对甚尔这种大猩猩也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哦。”织田海音闻言并不生气，语气自若地做出反击。她早就知道伏黑甚尔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连自己都不尊重、堕落到泥里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学会尊重女士。而且……这种距离下，她能清晰感觉到面前的完美身体那暗暗绷紧的肌肉轮廓。即使面上装得再若无其事，伏黑甚尔也没有真的将织田海音当做普通的不懂事小女孩看待。 　　“嗤，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某成熟男人对小女孩幼稚的审美品位嗤之以鼻，他冷邪的眉宇稍稍打量过眼前的是衣品古典、怎么看都像是西式大小姐的少女，语气嘲笑地说，“不是因为那方面来找我，难道是想要雇佣我杀人吗？那倒是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价格。” 　　男人伸出线条粗犷、充满力量感的五指，做出一个直白要钱的国际通用手势。 　　“禅院家的，也可以吗？”织田海音轻飘飘地顺势问道。 　　闻言，伏黑甚尔略微伸直了腰，身体前倾，凑近了少女的脸庞观察她的神色。他的脑海中不断分析着近些天孔时雨那里漏出来的情报，瞳孔带上些微的兴奋与恶意，沉思了一下，给出优惠价：“这要看成色。如果是最强的那一批一级，我要2。” 　　“冷静一点，甚尔。你现在看起来，即使倒贴钱也会干啊。”织田海音直接抽枪，以枪.口顶住那张英俊到锋利的脸庞、防止他继续凑近。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又若有所思地问，“如果说，我是来问禅院家的情报的呢？” 　　伏黑甚尔一下子没了兴趣：“啊？无聊。是不是找错人了啊？老子——” 　　他无所谓地指了指自己：“可是被禅院家除名的废物。” 　　“别小看自己嘛。”织田海音收起枪，此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一个能靠着拳头一路打出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如果是废物的话，那禅院的其他人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哈。”伏黑甚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为什么来找我说这些？” 　　织田海音看着他，疑惑地眨了下眼。 　　“又不是要我杀人。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可以利用我的地方。”伏黑甚尔堪称直白地说，“你流着禅院的血，又拥有术式，也不是那些咒力微弱的废物。禅院家不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你，你大概能过上不错的大小姐生活——这样说，你会开心点吗？” 　　“怎么可能。”织田海音语气理所当然地说，“拥有血缘就是一家人了吗？即使在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所以，你不准备回禅院家？”伏黑甚尔听出了点东西，但只是无所谓地偏了下头，“虽然你这小鬼自己一个人似乎也过得不错。但是——这好像也由不得你吧？” 　　“区区禅院家。”少女语气加重，“当初你一个人就能强行闯出去，没道理我就不行吧？” 　　“这可说不准。”禅院甚尔盯着少女漂亮的小脸，露出嘲笑的眼神，“禅院家依靠血脉施展的手段不少。当然，因为我是个完全零咒力的废物，所以那些术式对我同样完全不管用。但你可不一定。” 　　“天与咒缚真是作弊呀。”织田海音不由发出感慨，心头再一次升起了强烈的研究欲。 　　“再摸收费。”伏黑甚尔撇了撇嘴，大手攥住在自己胸膛滑过的小手，从对方柔软的指缝间摸出手术刀丢开。 　　“小气。反正我能给你原样治好的，让我剖开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织田海音被捏了下脸，支支吾吾挣扎着，脸颊有些生气地鼓起来。 　　少女被咒力强化过的纤细身躯其实蕴含着强大的力道，但和真正的完美肉.体比起来却又相形见绌。 　　织田海音讨厌大猩猩。真心的。 　　“别做多余的事，我会忍不住反击。杀掉你怎么办。”伏黑甚尔语气平淡地说，“我又不喜欢打白工。” 　　“哈？倒是很会说大话啊。”织田海音小脸一黑，毫不犹豫地回怼，“而且你明明就很喜欢打白工啊，口是心非的家伙！” 　　“怎么说？”伏黑甚尔疑惑了。 　　“在离开禅院家的那一天，你大闹了一场吧？所以试图阻拦你的术师都被你打了一顿，包括禅院家引以为傲的最强咒术师集团【炳】。”织田海音如数家珍地说。 　　“你调查得很清楚嘛。”伏黑甚尔没有否认。 　　“但是，那群被你尽数击败的弱者，经历了惨败之后仍然当着高高在上的禅院贵族。而作为胜利者的你，却犹如丧家之犬，被家族出名、四处流浪、靠着不能见光的手段养活着自己……这不是很奇怪吗？”织田海音真心实意地问，“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没有人能抵抗你了。无论是钱也好、咒具也好甚至女人也好，你都唾手可得。结果……你连白送的东西都不要，选择自己出去流浪靠女人收留，你是男菩萨吗？” 　　伏黑甚尔抽了下嘴角。他试图反驳：“那个垃圾场，留下来待着也不会舒服的。” 　　织田海音振振有词：“虽然人是垃圾了点。但你不觉得那些咒具、财宝、知识都是无价的吗？” 　　伏黑甚尔低下头沉思片刻，他的眼神开始变了。他想起因为自己过于强大的肉.体力量而总是不趁手的道具，也想起为了购买能够发挥自己实力的特级咒具，他花了多少个亿—— 　　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立刻改口：“你什么时候动手？我免费帮你一次。” 　　“条件是禅院家的忌库？”织田海音笑容满面，“想得美。” 　　男人的脑子比看起来要聪明很多，织田海音并不奇怪他看出一点自己的目的——即使看不出也无所谓。她并不是非要对禅院家怎么样。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后手，都只是为了防备最坏的结果罢了。 　　而谈到这一步，伏黑甚尔的态度可以确定了。织田海音从一开始找上伏黑甚尔，也只是为了评估……关于这位天与暴君，究竟会不会为了禅院家，而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而评估的结果比她想象得要好得多。 　　也许这位术师杀手自己都以为他已经不在意了，但很显然，曾经在禅院家的经历是他精神上永不愈合的伤口。下意识的逃避被挑破后，由此释放的那股被否定压抑无数次的憎恨，对织田海音来说，像是个再趁手不过的工具人在对自己招手。 　　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倒贴。 　　. 　　离开地下赌场的路上，织田海音坐在性能绝佳的轿车后座，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耳边是一个年幼的少年喋喋不休的搭话。 　　“姐姐、姐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努力为你做到的！”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少爷，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危机时刻被少女救下，从那一刻起已经化身成了她的忠实信徒。 　　“等等，停车。”织田海音忽地直起腰身，冰绿色的瞳孔透着车窗注视着公路外的某一处。 　　“姐、姐姐？”少年有些惶恐，误以为是自己的多嘴遭到了厌烦。 　　“有点小麻烦。”织田海音舒展眉宇，随手拍了下少年凑过来的额头，右手已经打开了车门。 　　轿车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织田海音独自下车，反手关上车门，冲着探出脑袋的小男孩挥了挥手，负责开车的管家立刻懂事地把车开远了。 　　身为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幸存者，管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普通人掺和。 　　“选在这个时间吗？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啊。”时至深夜，少女怕冷似的环绕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臂，随着她的动作，一件样式华丽的斗篷随着她的举动从上而下覆盖全身。 　　织田海音跳上护栏，目光落在盘山公路护栏外的悬崖下。 　　公路的路灯闪烁不定，深夜的山间萦绕着雾气，底下的浅滩也看不分明。但织田海音分明能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心跳在不断鼓动，几乎能与她共鸣。 　　“……咒胎？”少女的语气有些微迟疑，但尾音感兴趣地上扬。 第19章 　　所谓的咒胎，就是孵化状态的特级咒灵。由特定的负面情绪堆砌而成的胚胎，需要经历过如同破蛹成蝶般的阶段，才能变态发育成为真正强大的咒灵——非特级咒灵的诞生倒是不用这么麻烦。 　　尽管日本、尤其是东京的咒灵数量堪称世界第一，但特级咒灵的数量依然稀少得可怜。这种超出规格的特殊咒灵通常一经诞生就会因为本能而袭击人类、闹出巨大的动静，在引起“窗”的注意后，咒术界自然就会集结咒术师，在短时间内将其祓除。 　　因此真要说起来，这还是织田海音第一次接触到特级规格的咒灵。虽然只是个咒胎的阶段，但从那下方逸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咒力来看，显然那只咒胎已经凝聚出了生得领域。 　　“挺能干的嘛？”少女轻巧犹如没有重量般地立在细细的护栏上，深邃犹如翡翠般的眼眸中倒映着一片暗影，唇边勾起一抹轻笑，“这样的见面礼，我倒是不讨厌哦。” 　　少女张开双臂，身体前倾，踏前一步，向下坠落。 　　烈烈的风声将她的兜帽扬起，华丽的斗篷上下翻飞之间，精巧的滑翔翼悄然从她的背后从无到有地构建生成，犹如蝠翼般地托起少女的身体，带着她在天空盘旋了一圈。 　　“领域……虽然是没有附加术式的生得领域，但同样会给对方带来场地加成——”织田海音探查了一圈领域的范围后，再一次感受到心脏震动般的共鸣感。 　　少女微微挑了下眉，身后的滑翔翼收起，终于正式落入了悬崖下方的浅滩之中。 　　溪水簌簌地流过，浅滩边的石子细碎而凌乱。织田海音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土壤上凌乱的脚印上掠过，抬手轻抚着心脏的位置，朝着感应到的一个岩洞缓步走去。 　　看着那狭小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织田海音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一手凭空虚扶在自己的右肩，随着她周身的力量涌动，一架漆黑狭长的单兵火箭筒架在了少女柔弱的肩膀上。 　　随着少女的靠近，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快速，急促得仿佛是某种催促。 　　站在洞口处，织田海音一手搭着眉骨，作势往深不见底的洞窟中看了一眼，她露出沉思的表情：“明知道敌人的大本营所在，却主动送上门，这样的举动不是很蠢吗？理论上来说，用我的术式构筑高精尖杀伤力武器、用远程解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对吧？” 　　无人接话，少女自言自语似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随着少女的前进，洞窟中的某处东西显然被惊动了，一阵沉闷的、仿佛血流加速涌动的声音响起，织田海音闷哼了一声，白皙的脸蛋上浮起潮红，她有着不适应地咳了一声，唇角却翘起嘲讽的弧度。 　　“真够蠢的。”少女叹息地说，“无论是这粗糙的陷阱，还是这直白粗暴的恶意……” 　　越靠近，她越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仿佛在冥冥之中，与另一个存在相互连接了起来。 　　恐怕一旦里面的那咒胎受到什么伤害，她也会跟着一并受伤吧。 　　是仔细分析过她的术式优劣，才选出的克制她思路的敌人呢。织田海音冷静地分析着，眼神变得冰冷彻骨。而诅咒类术式的施放不可能不通过媒介。织田海音很确信自己没有在不该留的地方留下过血液，但却仍然在第一次见面之前就被诅咒了。原因只能是—— 　　“禅院对术式的执着超疯的……只要确定了你的血缘……通过仪式做到的肮脏手段可多啦。” 　　“禅院家依靠血脉施展的手段不少……那些术式对我同样完全不管用。但你可不一定。” 　　五条悟与伏黑甚尔的提醒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女毫无笑意地弯起漂亮的眼眸。真遗憾，如果这是第一次见面前的下马威，可能让要他们失望了。 　　无视了跳动得愈发急促的心脏，织田海音神色自若架起火箭筒，咒力凝聚的高浓度云爆弹头逐渐成型。 　　似乎感应到了极为强烈的威胁感，原本安分地待在岩洞里的咒胎开始尖叫，随着愈发沉闷的心跳声不断跳动靠近，一个深红色的、表面布满粗壮青筋与血管的椭圆形肉块缓慢朝外移动着，隐约露出了轮廓来。 　　织田海音懒得细看，她低低咳了一声，嘴角勾起略微疯狂的笑容，手指坚定地扣下扳机。 　　内部填充大量金属粉尘的云爆弹头，会进行两次爆炸。第一次爆炸，将弹头中蕴藏着的粉尘扩散开来，第二次爆炸则是点燃空气中散开的金属炸.药，同时与空气中的氧气发生无比剧烈的爆炸反应。 　　强烈的光与热在这片弥漫雾气的生得领域之中爆发开来，瞬间摧毁了周围的一切。 　　整个盘山公路上正在行驶的车辆都下意识踩下了刹车。正哭闹着开回原地的小少爷呆呆地看着窗外，仿佛有一轮太阳从地底壮丽地升起。 　　那是本质上无比暴力的烟火，但是却如此磅礴大气、震撼人心，让所有人都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某处悬崖崩塌，从上方崩落的岩石将整座盘旋的公路截断，众人才后知后觉地颤栗惊恐不已。 　　“恐怖袭击吗？！”“炸.药爆炸了！”“快报警啊！！” 　　好在此刻正值深夜，公路上的车辆本就不算太多，落下的岩石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小少爷在短暂的震撼惊恐过后，没心没肺地举着双手欢呼起来：“是姐姐！姐姐好厉害！！” 　　负责开车的管家苦笑着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抹了抹自己湿透的后颈，低声附和道：“是啊，真的……很厉害。” 　　他的眼中流露强烈的敬畏。原本还觉得自己小少爷拼命讨好对方的态度过于不体面，现在的他却反而感到庆幸起来。 　　在普通人沉浸在灾难过后的情感余波之中时，唯一一处崩塌的山崖下，一群咒术师灰头土脸地从岩石堆里爬了出来。 　　禅院兰太抹了把脸，随手将一个身旁的同伴拉起来，大大的眼睛心有余悸地看着被一片硝烟掩盖的浅滩。 　　有着一头支棱的刺发，年纪还很轻的少年又是震撼，又是不忍：“好强……刚才那一下术式的威力，就连特级咒灵也扛不住吧？”那个咒胎应该死了，那么，那个年轻的少女应该也…… 　　“唉，是啊。难得找到了诅咒类咒胎就这么被炸没了。真麻烦，回去会被问责吧？”他的身旁，一个理着莫西干头的老头子唉声叹气地说。 　　禅院兰太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我不明白，长寿郎。为什么要如此针对织田海音？她明明也是我们禅院家的一员吧？” 　　“不是特意针对，原本只是一个下马威罢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少年循声望去，恭敬地喊了一声，“甚一大人。” 　　禅院甚一，家族的高层。特别一级咒术师。他拥有强大的粗暴的战斗风格，是个犹如猛兽般令人畏惧的男人。 　　“恩。”留一头刺猬般炸开的头发，面容粗犷的男人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特意将这只咒胎带到她的面前，又以血缘转移的咒术让她代为承受与咒胎的共鸣，就是为了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她引以为傲的术式，在真正的恐怖与家族底蕴面前，不过如此罢了。” 　　纯粹的破坏力从来不代表一切。 　　禅院兰太露出不太赞同的神色。在他看来，自己这一群准一级咒术师，趁着少女毫无防备的时候利用血缘关系诅咒了她，只为了给出一个下马威，在接下来的会面中占据上风，未免也太…… 　　即使她初次出场就重伤了家族少主，但直哉大人不是也被她治好了吗？就算是惩罚这也太过了一些，以至于造成这样毫无意义的悲剧与牺牲。 　　长寿郎在一旁笑嘻嘻地补充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少女如此傲慢，即使意识到了自己正·被·诅·咒这件事，还是不肯有丝毫的服软。能造成如此壮丽的破坏，她的【构筑术式】确有可取之处，可惜了……” 　　“……可惜什么？” 　　略带笑意的轻柔的少女嗓音，犹如闭幕的音乐厅中骤然被按动的一声钢琴键，让刚刚放松下来的禅院家众人都是悚然一惊！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 　　迷雾之中，身披着斗篷，犹如雾海之中蛊惑人心的海妖一般的少女缓缓走出，用那双幽深的碧眸扫过眼前的众人，在年少的禅院兰太上停留一瞬，少女红唇微勾，轻佻地说：“初次见面，禅院家的诸君。你们的见面礼我收下了，现在是回礼时间呦~” 　　随着少女手指微勾，一排排整齐冰冷的枪械从她身后铺陈开来，被锁定的死亡危机感萦绕在每一人的心上！ 第20章 　　这……是在做梦吗？ 　　猩红的血染红了溪流，浅滩上铺了一地的尸体。 　　长寿郎、甚至甚一大人都败了…… 　　遍地堆砌的金属弹壳在微弱月光下散发着叫人毛骨悚然的光泽。禅院兰太不知为何在此时突然想起了出发前，在直哉少爷脸上看到嘲讽的笑容。 　　明明他已经给出了织田海音的部分战斗情报，明明是禅院家早已研究透彻的术式，在情报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由禅院家的精英，平均等级在准一级之上的术师们组成的禅院家最强咒术师集团【炳】——就这样惨败了？？ 　　并不赞同这次计划的直哉少爷，难道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吗？ 　　只有直面这个少女的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那铺天盖地永不停歇的强劲火力到底意味着怎样的大恐怖。 　　“啊，还有一个活着啊？”少女轻轻的叹息犹如地狱索魂的恶鬼，让唯一幸存的少年猛地哆嗦起来。 　　禅院兰太瞪着那双的大大的眼睛，由于术式发动过度，他的眼角已经流出了血泪，即使现在也未停歇，但这个少年似乎也没有丝毫察觉，他的牙齿打颤，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心头对于眼前少女的些微怜惜早已经散去，取而代之是无法驱散的恐惧，这个……怪物！ 　　“正好，我还不认识去禅院家的路。你来带路吧。”织田海音似乎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你、你还要去……？”禅院兰太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就为少女话语中的含义惊得汗毛竖起，“我承认这次是我们做得不对。但【炳】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不是吗？” 　　少年在心里已经将眼前的少女放在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本身作为禅院家最高战力集团的一员，禅院兰太更能判断出这个少女本身的存在对于现在的禅院家来说有多么的危险！如同当初的甚尔一样！禅院家是否会灭绝，只取决于这群怪物的心情而已！ 　　一想到年幼时目睹的那个男人堪称残暴的战斗力，禅院兰太不禁升起强烈的悲哀。 　　“你们今夜前来，原本不就是为了邀请我吗？”黑发的少女抿唇微笑起来，夜风吹拂她柔顺的长发，那双碧眸中所有的凛冽与杀气尽数散去，显出一种通透的美丽来，她柔声道，“见面礼与回礼的流程也走完了，接下来，正该进行下一步啦。” 　　“不，我不会——”禅院兰太瞳孔都在颤抖着，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一管还泛着热意的枪管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头。 　　“我什么时候给了你错误的认知……”少女顽皮似的冲他眨了眨眼，轻柔的嗓音却在此刻带着某种令人恐惧的震慑力，“让你认为，你有拒绝的权利？” 　　. 　　禅院兰太沉默地开着车。 　　没错，自诩高贵如禅院家，也是通过现代科技的交通手段赶路的。 　　因为之前的大战后遗症，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现在也回过味来，意识到少女似乎是故意留下一个活口用来带路，才刻意漏过他进行攻击。但之前的战斗中为了保护同伴，他还是超负荷地使用了自己眼睛的力量，想必以后即使得到治疗，视力也会永久性的下降吧。 　　作为咒术师的前路断了，即使如此禅院兰太也没有时间哀叹自己的命运，他只能打起精神努力开车，只是余光时不时还是控制不住地瞄向后视镜。 　　黑发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这样看起来，又完全像是一个精致完美犹如人偶般的柔弱少女了。 　　“刚才的战斗也让她有些疲倦了吧？”这样的想法闪过心头，兰太变得安心了一些。同时，因为那双令他恐惧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没有睁开，他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一些，开始小心观察先前根本不敢直视的少女的情况。 　　一条精致的斗篷掩住少女大半的身躯，但依稀还是能透过领口，看见里面的白衬衫立领处已经发暗的大片血迹。 　　禅院兰太本能般开始分析情报：以这样的出血量来看，先前的血脉诅咒绝不是没有成功，织田海音态度强硬地祓除了那只咒灵，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小。 　　以伤换伤、不，是能够以她的构筑术式瞬间治愈伤口和失去的器官吗？ 　　构筑术式，能做到这种神乎其神的地步？ 　　禅院兰太愈发灰心颓丧起来，一个强力的咒术师，与一个强力还可以随时随地治疗自己的咒术师，难缠的程度可是天差地别。 　　由于少年注意力转移的缘故，行驶中的车辆在下一个弯道险些撞破护栏。 　　织田海音眼皮也没抬一下，冷淡地说：“别看我了，看路。” 　　禅院兰太猛地一颤，心脏快从胸口跳出来了，他胡乱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红。不知道为何，被织田海音发现自己正在偷看她这件事带给少年强烈的羞耻感。 　　. 　　织田海音有些困倦。大量的失血带来精神上的疲惫，构筑术式即使可以治疗身体上的伤势，却还无法修复无形的精神。少女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程度的重伤，疼痛的程度甚至让她隐约产生了幻觉。 　　在爆破产生的无尽明火之中，仿佛有个不知名的存在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了部分的余波。 　　不，那真的是幻觉吗？ 　　少女若有所思。 　　禅院兰太永远不会知道，当织田海音最终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体内剩下的咒力已经所剩无几，云爆弹的余波中反复修复伤势所消耗的咒力庞大到连她都有些吃不消了。 　　但那时的少年早就被如同鬼神一般的少女吓破了胆，其本身的性格也是在场的咒术师中最柔和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一开始就被织田海音选中，作为最后留下来、唯一有资格和她对话的禅院家人。 　　少女就这样一边在被震慑的敌人面前光明正大地通过休憩恢复咒力，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始反思。 　　这一次差点翻车。织田海音有些火大，又觉得有些丢脸——如果这件事被太宰知道的话，肯定会被嘲笑的！ 　　果然还是有些托大了。但这个世界所谓的咒术名门家族行事也实在让她叹为观止。 　　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一群连她衣角都碰不上的渣滓，凭什么有脸教她什么叫自知之明？ 　　思及他们对甚尔的态度，海音不禁觉得荒谬而又无趣。他们对甚尔的轻蔑本质源于对咒术师身份的优越感，而对她——只能是由于对性别的刻板印象了吧。 　　就如同她走出那片炙热地狱时听到的一句话。对于禅院家来说—— 　　她……太·傲·慢·了？ 　　如果不是从绫小路调查的情报来看，禅院家内部情况也是错综复杂，织田海音现在就很有构筑一发洲际导弹直接轰平那里的冲动。 　　不对，也不能随意主动杀人。想起记忆里红棕发青年认真的叮嘱，少女收敛眼中的戾气。 　　即使禅院兰太再不情愿，也不敢在睁开眼的织田海音面前耍花样，过了大约半小时，轿车开进一处荒僻的山林间。 　　一座规模宏大的古朴建筑群出现在织田海音的眼中。 　　在进入这里后，少女能明显感应到许多躲在暗处的窥视眼神。 　　但却无一人上前阻拦这辆径直驶入的车辆。显然，织田海音之前的辉煌战果已经传了回来。 　　最终，车辆停在了高宅的大门之前。 　　禅院兰太有些犹豫地抬眼，看着后座的少女，眼神犹如在看一枚不定时的炸.弹。 　　织田海音打开车门，坦然自若在一片凌厉仇恨的视线中走了出来。 　　少女结实的马丁靴踏在青石路上发出脆响，一声声地，像是踏在人们的心头。 　　“怎么，没人来迎接我吗，兰太君？”打量着眼前泛着明显咒力波动的大门，织田海音偏过头，抱怨似的说了一句，“我有这么不受欢迎吗？” 　　“大概，大家都睡了吧……”禅院兰太被这压抑的氛围压得连头都不敢抬，有些虚弱地辩解说。 　　“哪有把客人喊来，自己却呼呼大睡的主人呢？这样可不行。由我来按响门铃吧~”织田海音的眼中泛起一抹笑意，她作出手势，一架禅院兰太十分眼熟的火箭筒出现在少女看似柔弱的肩膀上。 　　“等等！”禅院兰太不禁大喊起来，“快住手！” 　　禅院海音调皮地冲他一眨眼，神色轻松地扣下扳机。 　　轰—— 　　这座看似寻常的宅院上空，立时有无数绘制咒文的结界升起，强大的咒力波动与爆炸产生的火光交相辉映，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火光熄灭的时候，禅院家前方的大门以及门后的一大片亭台建筑都已然沦为了废墟。 　　“你敢！” 　　“混账！” 　　“残害同胞，目无尊长！！” 　　“这等蛮横无理的女人有何资格认祖归宗！” 　　无数惊怒的声音响起，原本还想继续观察的禅院家高层们一个个都忍无可忍地跳了出来。 　　一群精神矍铄的老头聚在一起，怒声呵斥眼前完全没有寻常女子柔婉性情的少女。 　　“终于出来了啊。”少女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后背，“喊醒装睡的老头子超累的啊。” 　　“织田海音。”一个头发花白、倒八字胡的老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少女身后，皱眉说，“你的确拥有着能够引以为傲的术式，但要记得，那术式也是源于你身上流淌着禅院家的血。” 　　“速度很快啊，和之前的金毛同类型的术式吗？”织田海音盯着老人看了看，从秀气的耳朵里取出两团棉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啊老爷子，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第21章 　　面对少女明晃晃的挑衅，高层又欲呵斥，却被倒八字胡的老人挥手制止了。 　　“老夫是禅院家现任当家，禅院直毗人。”他挠了挠脸颊，有些困扰地说：“我就直说了。禅院家试探你的举动想必让你很愤怒。而你也确实通过这一场战斗证明了你的实力。” 　　织田海音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各退一步如何。只要你愿意加入禅院家，冠以禅院之姓，今日发生的一切冒犯之举都可以商量。”禅院直毗人认真注视着少女的眼睛，那一双静谧而美丽的眼眸中，有着禅院家女子中罕见的傲气神采。他语气笃定，“以你的天赋，加上我禅院家提供的各项资源，必然能在短时间内达到特级咒术师的级别。” 　　“听起来不错？”织田海音笑了一下。 　　“一直以来都在地下界荒废度日的你，如今最缺乏的应该是系统化的咒术教育。”禅院直毗人不太客气地说，“补充好根基，才能更进一步。凭借本能开发术式，终究是有着极限的。” 　　“这倒是有点道理。”织田海音眨了眨眼，终于有些意外，“老爷子，你和我遇见的禅院都不一样呢！这个家族意外的还是有正常人的吗？” 　　“家主！不可开如此宽松之先河！”老人的身后，一群刚才勉强保持安静的禅院高层瞬间急了，“她现在已经如此傲慢，再继续成长岂不是更加难以遏制？” 　　“需要先控制起来，进行严格的教育才行！” 　　“【炳】可是因为她几乎被毁灭了！” 　　“必须要先接受惩罚！以那治疗之力赎罪！” 　　“如果能产下拥有同样天赋的男孩——” 　　“倒是可以作为直哉少爷的正室。” 　　似乎认定少女不可能拒绝这样优渥的条件，高层们叫嚣得愈发有底气了。被纳入禅院体系后，无论少女有多强，也必须遵守规矩。而他们，就是制定规则的一群人。 　　“老爷子，我这里也有一个条件哦。”对垃圾，织田海音向来懒得浪费眼神，少女眼眸幽深，笑着冲直毗人竖起一根手指，“只要你答应，我就加入。” 　　“你说。”禅院直毗人看着少女那不变的笑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警惕。与身边的蠢材们不同，他看得出少女身边因恶意而澎湃的咒力波动，心中叹息的同时，已经暗暗准备好发动术式。 　　“这群讨人厌的、只会对少女的人生指指点点的老不死；还有之前对我施展了血脉秘法的咒术师——”织田海音轻描淡写地说，“全都让我宰个一干二净如何？毕竟秽物堆积的垃圾场，不打扫干净之前，怎么让人住下去呢？” 　　禅院直毗人的表情凝住了，他瞪着眼睛张着嘴看着少女半晌，神色微妙地闭上嘴似乎在做慎重的思考。 　　但禅院家的高层们顿时炸了。他们看着口出狂言的少女怒骂，却在下一刻不约而同噤声，一肚子的怒火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原因无他。 　　磅礴到几乎肉眼可见的咒力波动下，笑得弯起眼眸的少女身旁，堆起一排排造型森冷的导弹发射器。 　　看那数量规模—— 　　那比人脑袋还大的炮口—— 　　众高层脸色如同死了爹般的难看。 　　“咳咳，你应该明白这想法不太现实吧。”禅院直毗人喉咙发干，忍不住取出腰间的酒葫芦，打开瓶塞狠狠灌了一口，“悠着点，丫头，要?俏蚁衷诘背⊥饽愕奶跫乱豢叹鸵蝗肆俫细舷录抑髦涣恕！?br/> 　　言语中夹带的暗示，让织田海音微微眯起眼眸，饶有兴致地笑了。 　　少女笑颜绚烂如花，即使在颜值普遍不低的禅院家也出挑得鹤立鸡群，晃得人眼花缭乱，“好逊啊，老爷子。要不然我好心帮你个忙吧？哪些是反对你的？我帮你全杀了。” 　　“家主，这次就算是你想要保住她也不行了。”在两人不知是真是假的对话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在炮口的威胁下脸色发白，他还是说出了口，“织田海音太危险了，根本毫无顾忌。无法控制的武器不如舍去，让她发挥另外的价值——” 　　轰—— 　　一架火箭炮发射器毫无预兆地开炮了。 　　方才站在一个偏角落的地方说话的禅院长老连带着身后的大批建筑瞬间蒸发。 　　“谁给你的勇气，在更强者的面前大声密谋？”织田海音有些无语地歪了歪脑袋，“我看起来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这堪称毫无烟火气息的翻脸举动，让对面所有人都惊了。 　　就连禅院直毗人在那一瞬间也没反应过来，号称咒术界最速咒术师的男人沉下脸来。 　　“太嚣张了！”“无法无天！！” 　　刚才还聚在一起的一众高层顿时鸡飞狗跳地往四面八方逃开，他们是真的没有预料到少女如此喜怒不定，简直是个杀胚！这女人决不能留！这要留下来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没有一个人敢再出现在少女的面前，而是纷纷躲在隐蔽的结界中开始发号施令。 　　“快通知结界队动手！” 　　“祓除这个咒灵一样恶毒的女人！” 　　“没错，启动那个最强仪式，就算代价是牺牲族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根据兰太的情报，她的的确确受到了血脉术式的影响。没问题的，开始吧——” 　　禅院直毗人没有逃开。他独自站在少女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惋惜，有遗憾，唯独没有杀意。 　　“过于年轻就是有这点不好啊，太冲动了。何必闹到这种地步？”老人唉声叹气地说。他也许是禅院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想要接纳海音的人。但即使再欣赏少女的术式与潜力，他也不可能因为她而与整个禅院家为敌。 　　织田海音神色自若，仿佛完全没听见宅邸内侧刻意传来的扰人心神的恶毒语言，只是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这个家族真的如同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啊。” 　　“什么？”禅院直毗人一下子有些没听懂。 　　“我是说，今晚真的过于漫长了，好困啊。”少女伸了个懒腰，终于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不过，终于把讨厌的人集中起来了。很快就能结束了吧。” 　　“到底有何说法？”禅院直毗人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少女并不是随口说大话。 　　“老爷子的话大概很难理解吧？”织田海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我的构筑术式，最大的优势并不在于临时构筑武器。仔细一想，既然构筑的武器可以永久存在，为什么不能提前累积呢？” 　　“难道说……”禅院直毗人内心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每周、每月只要我有空，都会定期攒一批杀伤力最强的尖端武器。到现在已经数不清总量是多少了。”织田海音含笑打碎他最后一点希望，“你猜，现在的数百公里外，有多少导弹正对准着这里呢？” 　　“这……你不能……”禅院直毗人浑身冰冷，这一刻看着少女的眼神终于带了杀意。 　　“杀了我也没用啦。”织田海音懒懒地说，“绫小路君已经按下启动键了吧。” 　　远远的，从天际划过的导弹犹如烟火般照亮夜空。 　　禅院直毗人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绝望地冲进禅院家大门，大声怒喝：“跑！快跑！” 　　他运用着自己【投射咒法】，几乎每一秒都在将一连串族人尽力往外扔。与此同时，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禅院家轰然大乱，有人逃命、有人绝望、有人跪地祈祷、有人拼命寻找熟悉的家人…… 　　直到数十枚导弹抵达禅院家的上空，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炸成五颜六色的烟花。 　　绚烂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形成一张大大的笑脸，仿佛某种恶毒而无形的嘲讽。 　　紧张到爆衣、已经榨干全身咒力的禅院直毗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笑脸，脖颈青筋暴起，险些气得脑溢血。 　　然而就在禅院众人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恶劣无比的玩笑的时候。 　　一阵闷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禅院家某处隐秘的结界中，整栋建筑连带下方的地皮，被不知何时、不知何人埋藏在地下的高烈度炸.药炸成了碎末。 　　禅院家最为坚固、防御奇高的结界发挥作用，使得内部剧烈的爆发没有波及到外界分毫，直到维持结界的咒力消耗殆尽，才将内部惨烈的一幕揭开。 　　禅院直毗人呆住了：“那个位置……”正是之前集结起来要以血脉的力量诅咒少女的高层所在地！ 　　也是家族中各种秘术的储藏之地。 　　什么时候埋下的炸.药？！为什么会知道是那里？！ 　　难道说，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吗？！ 　　夜风吹来，经由多次动荡，一片兵荒马乱的禅院家内宅，施施然走进一位穿着斗篷的黑发少女。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一片瘫倒在地的人群，来到形容狼狈的禅院直毗人面前。 　　海音：“真遗憾，不需要老爷子帮忙，我自己就把那些人全宰啦！所以，之前的条件不成立了哦。” 　　仍是看起来精致柔弱的少女，甚至因为倦意或者困意而显得面色苍白。但禅院直毗人此刻再不敢用看小辈的眼光去看她。 　　“别这种表情嘛，我可是遵守规则的好孩子，只对针对我的人做出了反击哦。看啊，其余的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呢，连金毛都在呀！对了，烟花好看吗？”少女露出慵懒而缱绻的笑靥，犹如深渊中盛放的罂.粟花，叫人颤栗的同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禅院直哉被她盯得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了。少年扶住旁边的柱子，恶狠狠瞪着她，不知不觉被那缱绻虚假的温柔气质而迷惑—— 　　“呼……”禅院直毗人这一次狠狠灌了一次酒，直到酒葫芦见底，才醉醺醺地抬头说，“是这辈子老子见过的最美的烟花。” 　　“你们喜欢的话，那就太好啦。”织田海音自满地点点头，然后说，“因为接下来还有一次！” 　　“当然。”少女柔声说，“接下来是烟花，还是真正的导弹，全看你的意愿哦，老爷子~” 第22章 　　“……呼。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臭丫头。” 　　禅院直毗人好悬从这短短数分钟之内跌宕起伏的变故中缓过气来，脑内梳理了事情的经过后，老头子苦笑一声，竟有种不得不叹服之意。 　　倘若少女真的以绝对的火力压制毁灭禅院家——虽然她确实可以做到，但如此残忍酷烈的手段一经传出，迎接她的将是整个咒术界的排斥与追杀。 　　然而少女在经历过【炳】那充满恶意的袭击后，却仍然神态自若地上门。从火箭炮叫门起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控制。枉费在场诸人比她多活了多少岁月，却无一人看出少女真正的心思，或喜或怒、畏惧而后疯狂，情绪被一个年龄不到零头的小姑娘牵动，可以说是玩弄于鼓掌之中……以至于等这最后通牒出来时，身心俱疲的禅院直毗人竟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不想与她为敌了，干脆躺着认输。 　　仅一个晚上，原本独自一人的少女，与咒术名门禅院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逆转。从智慧到武力，充分以一己之力压服咒术界御三家之一，这种事说出来都像是天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禅院直毗人绝对嗤之以鼻。 　　真有人在如此稚嫩的年龄就算无遗策到这种地步？ 　　“谢谢夸奖？”少女周身的压迫感散去，露出可爱的笑颜，拍了拍手说，“看来老爷子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哦。可喜可贺~” 　　“老夫这把年纪了，比起导弹，当然更想看看烟花。这次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禅院直毗人也懒得打理自己邋遢的外表，毫不在意形象地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历数家族底蕴，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样子，“系统的咒术知识、包括落花之情、新·阴流这些对领域系禅院家传秘术、本族强大术师对自己术式的开发心得、忌库里包括特级咒具在内的高等级咒具……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走。” 　　“老爷子不怀好意哦！”织田海音一下子看透他的想法，狡黠地一笑，“不过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没错，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织田海音之所以赞同夏油杰进入东京的咒术学校学习的原因。 　　就她本人来说，从来都认定自己的能力乃是异能力【森罗万象】，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与这里的【构造术式】有相似之处而已。 　　直到被太宰治揭破之前，织田海音从未在‘这个世界’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以禅院的名义，老爷子来和我定下禁止互相使用血脉秘术的束缚吧。另外…………”少女拖长了音，在一众人屏息的视线中，欢快地皮了一下“给我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我太困啦！” 　　“要在这里歇一晚吗？”禅院直毗人胡子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快又淡定下来，“算了，想必有什么其他考量吧。如果是你的决定，老夫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便是。”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老爷子~一早就说过，你果然是这个家族唯一的正常人啊~”织田海音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造成的泪花，语气变得感动又活泼。这时的她完全是个可爱乖张的少女了，与先前那副平静温柔却叫人毛骨悚然的气场截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没有人敢对此刻的她流露丝毫的负面情绪。 　　织田海音杀鸡儆猴的后果，导致向来傲慢的禅院族人终于学会了敬畏——对某位少女限定。 　　在女仆恭敬的引路下，少女脚步轻快地离去。 　　剩下还活着的族人们，开始在禅院直毗人的指挥下收拾残局。 　　残破的院落、崩毁的结界、被毁灭得彻底的秘术阁、死去的众多禅院家高层…… 　　禅院家的惊天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很多没有直面过织田海音的族人也是在这压抑而痛苦的过程之中，才逐步地体会到了渗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 　　即使站在禅院家顶端的那些人，在那位少女面前仍是不堪一击、丑态百出。高高在上、制定规则的族老们死得并没有比被碾死的蝼蚁更体面。这冲击性的事实震荡着每一个族人的内心。 　　禅院家的未来将会走向何处，这个问题现在换谁也答不上来。 　　唯一点可以确定。从今夜起，举族在那一位少女咒术师面前俯首认输的禅院家，毫无疑问已经被她捏在了手心！ 　　. 　　某种程度上来说，织田海音是相当坦诚的人。她从来不会说不必要的谎言。 　　说困，就是真的很困。 　　领路的女仆将她带入禅院家最高规格的客房后，少女几乎是一沾着床榻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带着一身尘土硝烟开心地在软软的床垫上蹭了几下，像是小孩子似的耍赖不愿意起身洗漱。 　　女仆们犹豫迟疑了许久，才壮着胆子上前为她换下衣物。 　　而那一身华丽漂亮的斗篷卸下后，内里被血渍浸染的衬衫与短裙，让一众瑟瑟发抖、觉得在冒着生命危险侍奉魔王的女仆们都怔愣了片刻。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少女细密纤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没有血色，配合那一身明显受过致命伤的出血量，看得女仆们不由手颤了颤。 　　即使知道自己大约并没有那样的资格产生诸如同情、怜惜一类的情绪…… 　　但她们手下的动作明显放得更轻了。 　　半睡半醒地在一众女仆们用心的服务下洗漱换衣、等到脸蛋贴上枕头的那一刻，少女几乎是瞬间睡了过去。 　　深夜。 　　禅院直毗人坐在书房，头大地应对着咒术会的询问。 竒 書 網 Ｗ w w . q í Ｓ ǔ Ｗ Ａ И Ｇ . Ｃ ō Ｍ 　　无论从禅院家整体来考虑，还是从少女个人的角度考虑，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最好成为秘密。 　　当然，由于禅院家一众高层凭空蒸发的缘故，他至少要想好表面上能交代过去的理由才行。 　　“唉，别提了。”老头子大口灌着酒，语气沧桑，张口就来，“我家那个逆子为了夺权，联合年青一代的族人逼着上一代的长老们让位。年轻人就是急躁……手段粗暴了些，唉，都是禅院的家丑，老夫就不多说了。大家意会，意会。” 　　无辜背锅的禅院直哉：“？？？” 　　猝不及防对上心理阴影，整个晚上都老实到不行，却在此刻凭空背上一口大锅的禅院直哉气得手脚冰凉，杀人般的眼神死死对准自己的老子。 　　通讯对面的咒术界高层也是纷纷无语：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嘴里没一句真话。都是看着长大的小鬼，禅院直哉有几斤几两，他们还能不知道？ 　　但禅院家原本就在咒术界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只是他们内部的纠纷，咒术会确实没有足够的立场插手。 　　大家寒暄几句，只能悻悻放弃从禅院家主身上获取情报的想法。 　　私下里的打探自然是另一回事。 　　“对了，我家的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不少老人家。之后原本在咒术总监部任职的那几人，今后会换成其他更年轻的新血，这里先提前打个招呼。” 　　禅院直毗人语气懒散地补充了一句，在另一头的追问声中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紧接着下一个打进来的是加茂家。 　　“喂，老头！”禅院直哉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他，正打算抱怨他卖儿子，却被禅院直毗人挥手示意噤声。 　　老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表情有些玩味。 　　他很快接通了电话。 　　“直毗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适才一位禅院的友人正与我通话，突然发出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这苍老而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是那天在会议室，带来了织田海音情报的那个加茂家老头！ 　　同为御三家之一，加茂家因为五条家那位横空出世的五条悟的缘故，而与禅院隐隐结成联盟以应对一家独大的五条家。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最新情报，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以往亲自和禅院直毗人交流感情的加茂家主没有打过来，反而是这个不太熟悉的、上次自己凑过来的加茂族老如此关心禅院家内部事务——人老成精的禅院家主已然嗅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他敷衍地将方才的理由重新说了一遍，草草挂断电话。 　　少顷，琢磨了一会之前的对话，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好！那丫头说不定有危险！” 　　禅院直哉瞪大一双有些发懵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禅院直毗人开启自己的术式，一路风驰电掣般地赶到织田海音休憩的客房。 　　客房的灯光早就熄灭了，少女想必正在安眠。 　　但在客房外，草木葳蕤的精致庭院中，正悄无声息立着一道高大的黑影。 　　禅院直毗人远远停下脚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甚尔？” 　　阴影中愈发显出那刺人的压迫感，给人的感觉如同黑豹般的男人弓着腰，一把摁断掌下之人的脊椎，他闻言偏过头，晦暗的月光下，那双野兽般闪闪发光的眼眸对上禅院直毗人：“是你啊，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禅院直毗人瞅着甚尔手下那没了气息的陌生人，语气奇怪地问。 　　“我？”伏黑甚尔抛下手中的尸体，冲着他咧开嘴角，笑得犹如野兽呲牙、凶残而愉快地说，“来看烟花的。” 第23章 　　“烟花……是海音告诉你的吗？”禅院直毗人苦笑了一下,“说来惭愧，昨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结局吗？” 　　“这也难说。”伏黑甚尔语气随意地评价，“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人能够在绝对实力上压制住织田海音,也不至于被玩弄成这幅模样。” 　　禅院直毗人无言地灌了一口酒。资质，是最不讲道理的。 　　“这垃圾堆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弱,这么些年了也没有半点长进。”伏黑甚尔蔑视地说,“别说织田海音了，我也能一人杀穿。” 　　男人充满凶性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让禅院直毗人发出叹息。 　　自近代以来,禅院家术师之中,再也没有出过能突破到特级的超规格咒术师。仿佛是命运的玩弄，禅院家唯二有着媲美特级天赋潜力的族人，一个已经被驱逐出去、如今对家族怀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另一个则是性格桀骜不服管教，回门前大闹一场,开局毁掉了半个禅院家。 　　也许……是需要作出一些改变了。 　　或者说，在头顶还站着一个胜利者情况下,想不改变也不行了。 　　“你们二人居然在此之前就认识……真是奇妙的缘分。”老实说，禅院直毗人觉得织田海音做了什么都很正常，但亲眼目睹这两个堪称禅院家叛逆的家伙混在一起还是感觉微妙。 　　虽然很意外甚尔还愿意踏入禅院家，但一想到禅院如今的惨状，引来看戏的黑豹就合情合理了。禅院直毗人沉思片刻,问道：“甚尔,你觉得海音是个怎么样的人？” 　　“问我？”伏黑甚尔一脸嘲笑地说，“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问过我的意见。我跟你们两头都不熟吧？” 　　“同样的问题,海音也问过你吗。”禅院直毗人恍然道,“看来她也很在意啊。” 　　关于眼前的凶兽的真正立场。 　　禅院直毗人是禅院家少数能正视甚尔的能力的咒术师。 　　作为天与咒缚的最极端类型,零咒力且获得了对术式抗性的术式杀手正是天克他们咒术师的最难缠的那一类对手。 　　在伏黑甚尔不耐烦的视线里，老头悠然伸出一根手指：“1个点。” 　　“成交。”说几句话就能拿一亿，钱也太好赚了。天与暴君立刻改变了注意。他斟酌片刻，啧了一声，评价说：“不过是个还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罢了。不过……还算能干。” 　　禅院直毗人顿时震惊了：“等等，甚尔，海音她还没成年——” 　　“我对平胸的小丫头没兴趣——” 　　砰！ 　　一颗子弹穿透木质建筑结构直直射向伏黑甚尔！ 　　男人轻而易举地抬手接下子弹，透过墙壁上的孔洞，朝着和室内部看去。 　　开挂级别的眼力和感官让他透过那处空洞，看清了里面似有不安地皱着眉，但很快又翻了个身甜甜睡去的少女，以及在旁边守夜、此时一脸惊吓，正揉着眼睛怀疑人生的女仆。 　　一派岁月静好，只除了少女怀里抱着自己的爱枪。 　　“本能吗……”伏黑甚尔有些无语，“这也太记仇了吧。” 　　禅院直毗人装作完全没看见这一幕，低头开始研究地上的尸体。 　　“非禅院族人，却能深入到这种地方。”他将尸体面朝上，眼眸深邃，“时间太过巧合了。尤其在那通电话之后……” 　　只要一想当时集体躲在结界中的高层的意图，就会发现那一通打给加茂家长老的电话有多么突兀。 　　谁会在那种急着杀害自家族人的情况下和其他家族的人保持通话？除非……那人和他们持有同样的态度。 　　再联想到那人当初带着织田海音父母的消息赶来，这次提问却又特意避开……矛盾实在太多，简直像是已经懒得遮掩自身的不对劲一样。 　　阴谋的气息快要满溢出来了。但他却还没弄明白……那家伙到底在图谋什么？ 　　“大概早就混进来了吧。”伏黑甚尔冷酷地笑了一下，“织田海音醒着的时候，全部都不敢冒头。而一看她睡着了，简直是前仆后继。喏，那边还有一堆。” 　　与禅院直毗人不同，伏黑甚尔压根不关心刺杀之人背后的真正身份。他这次肯白来一趟，干这种不要钱的杂活，也是因为有人事先对他剧透过，冲着这次禅院家上空的烟花秀才来的。 　　多余的劳动就当做是付门票钱了。 　　反正对于伏黑甚尔来说，这一趟烟花秀体验相当愉快，可以说是值回票价。 　　“！” 　　就在禅院直毗人开始下手检查的瞬间，原本看起来完全是普通人类的尸体开始融化。 　　字面意义上的，犹如加热过度的年糕一样开始变形。 　　“在人类身上刻下这种自毁术式。”禅院直毗人认了出来，神色僵硬，“是数百年前，一些邪恶诅咒师操控死士的方法。” 　　“嘁。”伏黑甚尔对面前尸体的惨状视若无睹，有些不爽地说，“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证明老子认真干活了？本来还想从那难搞的小子手里敲一笔外快。” 　　“小子？”禅院直毗人抓住重点，“等等，喊你来的不是海音吗？” 　　“是她手下一个臭小子。”伏黑甚尔呲了呲牙，像是想起一些糟糕的回忆，“赌术……相当了得。” 　　“绫小路君……吗。”禅院直毗人记性不错，少女曾经吓得他肝胆欲裂的那句话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后半辈子可能都忘不掉。 　　“是个普通人。”禅院甚尔说，“不过，那家伙脑子很好使。” 　　对于只对强者、漂亮女人还有赌博感兴趣的甚尔来说，这一句话已经是了不得的夸赞。 　　绫小路清隆身上透着一股有些非人的气质，尽管表情让人不爽，但确实堪称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即使只和他接触了短短时刻的伏黑甚尔也能认同他在另一个领域的强大。 　　“正所谓，能与怪物为伍的，也只有同样的怪物吧。真想见识一下……”禅院直毗人的感慨道。 　　“那真是不巧。那小子刚才还跟我一起的。现在的话，大概是出发去寻找幕后黑手了吧。”伏黑甚尔不甚在意地说，“早一点来的话，你还能看到他。” 　　“也无碍。”反正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禅院直毗人看了一眼安静的庭院中央，心里嘀咕了一句。 　　眼见危机过去，剩下来有甚尔守在这里，禅院直毗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正准备回去处理公务，却听见一把激动到破音的熟悉嗓音。 　　“甚尔！”禅院直哉不知何时追着直毗人跟来庭院，处于对织田海音的忌惮，正在隔着数十米远的地方徘徊，但当他注意到自家老爹对面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是甚尔回来了吗！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啊！”禅院直哉忘记了一切顾虑，大笑着大步上前，正想要和自己记挂了许久的男人说上几句话，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 　　他的笑脸一僵，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角落处一个隐蔽的石缝中间的摄像头光芒一闪。 　　“发现陌生入侵者，人脸识别未通过。申请击毙。默认申请通过。” 　　一瞬间，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从缘侧地板下、门后、瓦片下探出一排排冰冷的枪管，原本看起来精致华丽的和风宅院顿时变得犹如战争堡垒。 　　“FIRE！” 　　一阵古怪的电子合成音指令下，枪口开始喷吐无穷无尽般的子弹。 　　禅院直毗人瞳孔地震！他看着自己被迫开始用术式鸡飞狗跳的儿子，有些迟疑：“老夫记得，这里原来就是普通的客房而已？” 　　“所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绫小路方才还和我在一起啊。”伏黑甚尔兴致缺缺地看着场中的直哉受难图，语气懒散地说，“你以为他之前都在忙活什么呢？” 　　天与暴君赶到时，绫小路清隆正在布置感应式高科技防线，既是防内也是防外。无论是绫小路清隆还是织田海音，都从未彻底信任过这位没有常人道德观念的天与暴君。 　　而恰好，这位在咒力的世界中相当于一个隐形人的术师杀手，与科技领域相性不合。即使精通暗杀、收敛气息的伏黑甚尔，也没办法在红外线、热度探测器监控下，悄无声息地跨过那一圈致命防线。更不用提可能的袭击者了。 　　“臭老头！别废话了！！赶紧来救我啊！！”禅院直哉被迫重温一把曾经笼罩在火力下的恐惧，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这次的集火没有织田海音本人的控制，总算还在他勉强应付的范围内。只是在左躲右闪的狼狈之中看着里面二人谈笑风生，这就让人忍不了了。 　　少年脸色狰狞。 　　这几天受到太多挫折、让他不止一次产生弑父的念头。 　　. 　　绫小路清隆扫了一眼传到自己这里的人脸扫描图像，认出了对方身份之后，眼眸毫无波动地移开了。虽然禅院直哉大概并不算是原本需要防备的入侵者，不过让他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绫小路大人。” 　　绫小路偏过头，露出无声询问的眼神。此时的他正站在明亮宽阔的落地窗前。 　　这间位于东京新宿写字楼顶层的办公楼层有着相当优越的层高与视野。 　　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 　　也是织田海音麾下组织最常用的据点之一。 　　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女来到少年身后，语气急促地汇报：“已经查出了所有人脸的身份认证信息，现在调查他们近期行动轨迹。” 　　绫小路清隆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投影在墙壁上的资料信息上。 　　公司职员、电器修理工、棒球运动员、普通学生…… 　　这些人在两个月之前还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在那之后全部都成了被控制的傀儡、连尸体都无法保留的可悲灵魂。 　　幕后之人完全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的心态展露无遗。 　　以普通人身体制造的死士发动进攻，死去后尸体还会被术式的效果溶解，堪称是万无一失的隐秘举动。这试探手段堪称老辣、狠厉，一击不中就重新缩回幕后，根本不留下一点指向自己的线索。 　　从正常情况来说，禅院家根本没办法顺着这条线找出幕后之人。 　　但在绫小路清隆面前，线索已经清晰可见。 　　“找到了。”大脑飞速运转着，分析着不断映入眼底的海量情报，绫小路清隆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某处，“这里。一个月前，涉谷地铁站，JR线站台。把那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立刻有人打起电话，以警视厅的名义向涉谷地铁站运营方交涉并索要监控视频。 　　少年持续下达指令，每一句话的背后都辐射海量的社会人脉，这其中有织田海音全国各地到处乱晃的时候随意救下的崇拜者、或是对她抱有感恩之心的受害者，也有绫小路清隆接手的亡父政治遗产混杂其中。 　　原本只是一群纯粹被钻石的光芒所吸引，因仰慕织田海音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在绫小路清隆加入并对其进行整合后，已经逐渐蜕变成为一股隐于海面之下的恐怖暗流。 　　真正露出锋芒的那一点，大概就连织田海音本人都会为之震惊吧。 　　就在绫小路清隆忙着为大小姐抓老鼠尾巴的时候，咒术界又双叒一次被震动了。 　　近期接二连三传出的劲爆消息让原本犹如一潭死水般的咒术师世界变得相当活跃。原本常年在全国各地出差祓除咒灵，忙得脚不沾地的咒术师们都开始在百忙之中拿出手机，和以往的同僚联络感情，顺便以玩笑心态打听最新的八卦。 　　与一线的咒术师们相比，咒术界顶端的高层们，心情就要糟糕得多了。 　　咒术总监会的昏暗会议室之中，一群把彼此脸都看腻的老头子面面相觑。 　　往常一年也不用开一次的会议，本周已经接连开了两次，让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有些吃不消了。 　　“最近是怎么了？在野的破格咒术师一个接连一个地冒出来。真让人吃不消。”一个老头满脸困倦。 　　更让人头秃的是，这些年轻天才咒术师不仅都有超越年龄的强大实力，而且各个都蔑视礼数伦常，一个报警把未来教师抓进局子、打进医院，另一个直接炸了自己的本家！ 　　另一人接话说：“重点不是这个！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也就罢了，区区【构筑术式】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厉害程度了？确定不是搞错了术式名称？” 　　“错不了。永久性、构筑、大量咒力。哪一个不是【构筑术式】的标准特征，只能说这术式本身就有着很大潜力，堪称无所不造。只不过往年的咒术师没有织田海音这身庞大可怖的咒力总量，这才是支持她发挥的根本。” 　　“不是说，那个织田海音身上流着禅院的血吗？”一个人笑着补充，“她也不算平民咒术师了。” 　　没错，虽然被禅院直毗人的胡乱言语糊弄住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各有手段的高层们还是查到了部分真相。 　　这其中有大半原因在于织田海音当初在盘山公路受袭的事情闹得太大，留下的术式残秽也相当惊人，而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并不难得出她是前往禅院家本宅的结论。 　　再结合禅院家此刻的惨状、与家主缄默不言、试图隐瞒情况的打算来看…… 　　各个都是在家族斗争中勾心斗角爬上来的高层们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看来，禅院家下一代的家主，就要换成一个女人了。这可是古今从未有过的情况啊。” 　　“荒谬。”一个加茂家的长老冷冷地说，“另一半血脉不明的杂种，而且如此傲慢不驯，禅院直毗人居然也能捏着鼻子收下。” 　　“那又如何？”烛火的阴影之中，一个年轻些的中年人淡笑道，“反过来说，能让禅院直毗人甘愿咽下这个亏，也要坚持保下来，正说明了她有足够大的价值。有着足以媲美【咒灵操使】夏油杰的潜力，而且还是拥有着禅院家血脉的正统族人，如果这样的天才出现在加茂家，想必你们也会欣喜若狂吧。” 　　“哼。”老人顿时不吭声了。 　　在座之人，又有谁不清楚，这个咒术界终究是强者最尊。 　　拥有五条悟的五条家这些年之所以在各个领域都占尽好处，就是因为那位‘六眼’的缘故。 　　而禅院家眼看也要加入一个潜力十足的天才了。即使织田海音性格过于傲慢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差过那位‘六眼’？ 　　说到底，从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的咒术师根本不可能出现真正好脾气的强者。越是强大越是疯狂，几乎已成定理。 　　在场的几个加茂家长老皆是面上不屑一顾，心中暗自焦急：现在的御三家之中，只有加茂没有出现可以独当一面的天才咒术师，原本能和他们报团取暖的禅院家眼看着有了未来兴盛的希望，这叫人如何甘心！ 　　“与夏油杰的情况不同，体内流淌着高贵血液的织田海音、不，禅院海音天然可以加入为我们御三家的派系，往后的时间里，诸位也要释放善意、多加包容。” 　　最终，坐在首座的老人下达定论。 　　如果这些人知道织田海音究竟是如何压服禅院家上下的具体过程，必然不会抱有如此乐观的心态。但有时候无知就代表着幸福，一群老头子尽管处于斗争的阴谋本能之中，从心底戒备忌惮非本家族的势力增强，但大体上来说，还是为保守派的力量愈发强盛而感到欣慰。 　　咒术总监会作为咒术界的最高机构，其会议后的高层态度自然也会被透露出来。 　　第二天清晨，关于禅院家疑似更换继承人，而新任少家主居然是流落在外的天才少女咒术师这样的劲爆消息就传了出来。当然，与此一并传出的，还有禅院家这位新任的少家主傲慢残暴的性格，一言不合，就连自家族人也毫不留情，据说目前已有不少禅院高层深受其害，倒在病床起不来身。 　　说实话，无论前一条还是后一条，所有明白御三家古板森严规矩的咒术师们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天书。 　　而有着自己情报渠道的御三家能得到的消息则是更为准确一些。 　　即使是原本就对事情的发展有所推测的五条悟，在收到家族里传回来的情报之后，整个人也被震惊了。 　　他光知道以织田海音的性格，绝对会和无聊的禅院家合不来，起冲突也是大概率的事情。但没想到……织田海音的速度快到这种地步！ 　　距离杰感应到她的回归才过了多久！杰还在窗前望穿秋水呢！禅院家这就被她玩坏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行！他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好奇心爆棚的白发少年几乎瞬间做出了偷跑的决定。 　　. 　　禅院家正在闭门谢客。被炮火砸开的大门已经临时更换了一扇新的，用以遮挡内部前庭的大片疮痍。几乎所有想要进门拜访的客人都被坚定地谢绝拜访。 　　碍于御三家之一的威势，其余人倒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一个完全听不进人话的白毛少年，若无其事用自己的术式将大门扭曲成一团废木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是五条悟！！” 　　“快去通知家主！” 　　“先别管这个，快过来把大门重新堵上！后面的人也要跟进来了！” 　　禅院家的人乱作一团，眼看着五条悟跨步进入之后，其他窥视之人也在蠢蠢欲动，评估权衡之后，禅院家的【躯俱留队】，一群专修肉.身的肌肉大汉表情悲壮地朝着大门扑去，以血肉之躯堵住了空荡的门口。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诶~~厉害啊~~”一进门，五条悟就摘下了墨镜，一双蓝得仿佛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眼眸中，一切咒力痕迹全部无所遁形。 　　就如他所见，已成废土的地面、残留大范围浅淡术式痕迹的天空、以及某一处犹如黑洞一般残余大量负面情绪、连地皮都消失不见的空洞……无一不是蔓延着仿佛时刻燃烧着一般、充满硝烟气息的咒力残秽。 　　“还真是大闹了一场啊~” 　　五条悟兴致勃勃，犹如围观什么名胜古迹一般到处乱转，碍于禅院家管理层面的物理缺失，在禅院家主不出场的情况下，竟没有人有资格阻止少年胡闹的举动。 　　不用旁人解说，凭借那双捕捉无数痕迹的眼睛与超人的头脑，五条悟没什么困难地就在心中重演了昨夜发生的一切。少年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眼神发亮，一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模样。 　　而当他终于迈步，目标明确地朝着织田海音休憩的庭院中走去时，原本一直犹如隐形人的禅院族人终于鼓起勇气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好的，别挡路哦。”口中随意敷衍，完全没将对面的人放在眼里的少年直接开着无下限，从人群中径直穿了过去。 　　五条悟所过之处，人群被动分开，根本无人能触碰到他的衣角。 　　“悟大人，海音大人还在休息，请不要在这个时间进入。否则可能会……”再往前一段，女仆们拦在了庭院前方的出口，深深朝着面前地位高贵的少年行礼。 　　“真烦人啊。”五条悟懒得听完，双手插兜，一瞬间穿过她们的阻拦，踏入庭院正中。 　　那一瞬间，深刻记得昨夜擅自闯入的直哉少爷下场的女仆们，不约而同转头，用诡异微妙的目光盯着正中间的少年。 　　“诶？”五条悟碾了碾鞋跟，有些奇怪地瞪着脚下的草地，“好像踩到了什么。” 　　隐藏在视觉死角处的摄像头录入了少年的面孔。 　　【发现陌生入侵者，人脸识别通过。允许通过。】 　　不知不觉迈过一道陷阱的少年迈着欢快的脚步朝着庭院中央的建筑走去，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扇推拉门时，冷不丁偏过头，对上一双寒芒闪烁的锐利眼眸。 　　一双苍天之瞳，对上阴影中悄无声息的黑豹。 　　“被发现了？……”伏黑甚尔自己都有些惊异。虽然他此刻并不处于暗杀状态，但隐蔽气息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刻意收敛的状态下，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从暗处叫破了。该说不愧是六眼吗。 　　“喂……”五条悟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地喊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哈？谁知道啊，能让我记住的只有漂亮女人。”伏黑甚尔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人家小时候去凑热闹围观过一眼，懒洋洋地敷衍过去，“看来你跟那小丫头认识？刚好，这没报酬的看护工作无聊透了。绫小路看样子回不来，拿奖金也没戏，接下来干脆就交给你吧。” 　　熬了一夜的男人毫无疲倦之意，心中惦念着自己的赌马券有没有到期，速度飞快地溜了。 　　“奇怪的家伙。”五条悟略微有些在意地扬了扬眉梢。但此时有更吸引他的人在，也就轻描淡写地将人放了过去。 　　女仆们自从发现少年通过了检查，也就猜到五条悟与织田海音也许原本就相识。在少年真正迈入少女的卧房时，没有再出声阻拦。 　　白发的少年轻易溜达到沉睡的少女身旁。 　　“还在睡啊。”五条悟盘腿坐在少女的床铺边，有些新奇地盯着那张恬静的睡颜，“看起来好乖，和本性相差太远了吧？” 　　少女睡得脸颊泛红，嘴角微微翘着，好像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喂，醒醒啦。”五条悟等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始觉得无聊。他低头盯着那张漂亮的脸看了半晌，忍不住手贱地伸出手—— 　　捏了一下。 　　织田海音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 　　没醒，但有点委屈的样子。 　　五条悟顿时更来劲了。少年跃跃欲试地用上了两只手，捏住脸颊的肉肉往外一扯—— 　　“哈哈哈哈~”正笑得恶劣又开心的少年冷不丁对上一双睡意朦胧的翡翠眼眸。 　　被突然惊醒的织田海音心情恶劣无比，就着少年捧着自己脸颊的姿势顺势撞了过去，额头正中少年毫无防备的鼻梁，让他嗷地痛叫出声。 　　“我是好心叫你起床耶！”某白毛捂着鼻子跳脚叫嚣着，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 　　“还要我道谢吗？！”起床气爆发的少女脸上身后都满是黑气。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刺痛的脸颊，冰冷的眼神朝着五条悟刺了过去。 　　“唔。”看着少女脸上显眼的两道红痕，似乎有些略微的肿起，下手没个轻重的少年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移了回来。那一脸懵逼还冲着她眨眼睛好似在撒娇的模样，让织田海音阴郁地拔出了双枪。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禅院家少有的保留完整的建筑也终究无法幸免于难。 　　禅院直毗人远远赶过来扫了一眼，叹了口气，拿出了账本记上一笔。 　　高层死的人多了，积压的事务全压在他这个家主的身上。 　　这几天禅院家明显财政超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沦落到跟咒术总监部打欠条了。他拿织田海音是没办法了，但是‘六眼’的背后可是整个五条家，要他们赔偿亿点点损失不过分吧？ 　　被迫精打细算起来的禅院家主晃了晃空荡的酒葫芦，淡定地把莫须有的几坛稀世名酒也写进损失清单当中，背着手默默离开了。 　　反正现在的禅院家没有能阻止他俩的人，建筑也都毁得差不多了，打吧，随便打。 　　鸡飞狗跳了约莫半小时，织田海音和五条悟放弃了毫无意义的小学生互殴，两人随便找了处还算完好的房间坐着聊天。 　　“所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织田海音洗漱完毕，端坐在案桌前享用早餐，语气已经变得平静下来。 　　对面的少年墨镜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深色高专校服也变得皱巴巴。那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眸直直盯着桌上的甜点，毫不见外地伸手端了一盘和果子，那张漂亮脸蛋被捏得红肿，随着他咀嚼的动作鼓得愈发明显了：“来看看你啊。” 　　两个脸都肿起来的少年少女面对面吃饭的场景其实颇为滑稽，女仆们端上早餐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 　　“之前还说你可以来我们五条家。”五条悟一口一个和果子，语气嘟嘟囔囔地表达不满，“一转眼禅院家就投降了，这也太没用了。” 　　“只是一群拥有能力的笨蛋罢了。”织田海音不以为然。她在武侦的时候，每天接触的都是天花板级别的聪明人，一眼看穿真相、在逻辑上天下无敌的江户川乱步、读懂人心随意操纵事情发展走向的太宰治……与他们比起来，织田海音自认只是个普通人。但世上的普通人本来也不多，更多的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笨蛋而已。 　　像是禅院家这样古老传统的家族，思维方式实在太好判断了。织田海音只需要稍稍带入某个黑泥精的脑回路，就能得出最快解决问题的解法。虽然因为过于追求效率的缘故，以自身为诱饵时遭遇了一些危险，但织田海音也确实如愿，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找上门的麻烦。 　　“哈哈哈哈~说的没错！”五条悟盯着少女理所当然的脸庞，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这世界上笨蛋实在太多。明明是笨蛋，却因为咒术师的身份而自傲，我就在想，这不应该啊……？” 　　少年微微垂下雪色的羽睫，眼帘遮住一线瞳孔，冷静而带着点压抑的狂妄：“反正，都是一击就能杀掉的弱者。根本没什么区别吧？” 　　“要我为你的高论鼓掌吗？”织田海音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特意点的甜辣味咖喱，面对少年离经叛道的言论给予犀利吐槽。 　　“没必要。”五条悟笑嘻嘻地往后一靠，双手张开按在身后的榻榻米上，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般地屈起，“就是因为你这平淡的反应，才说明你跟我想的一样！对吧~海音~” 　　“谁准你擅自叫我的名字啊。”织田海音喝了一口清茶，语气满是嫌弃。 　　“你也可以叫我悟哦。”少年大方地说。 　　织田海音托着腮看着对面毫无距离感的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了一下：“悟。” 　　“恩？”五条悟眨了眨眼。 　　“反正你接下来也没事，陪我去个地方？” 　　“好啊。”雪发的少年随口应下了，他起身走到少女身侧，有些感兴趣地垂眸看她，“要去哪里？” 　　“去巡视我的战利品。”织田海音已经从起床气中脱离，想想自己昨夜收割的战利品，顿时打起了精神。 　　“像是打游戏出宝箱一样的设定吗？”五条悟眼眸一亮，下一秒，那双美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凑到海音的面前，两人几乎脸贴着脸，要不是海音及时停住脚步，没准下一秒就要亲上了。 　　白发少年毫无所觉，径自兴冲冲地撒娇：“下一次带上我一起嘛！我也想玩现实版的战略游戏啊！” 　　“少来。”织田海音吐出一口气，将那张轮廓完美的脸移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我岂不是要把战利品分你一半？” 　　“小气。”五条悟想了想，承诺说，“大不了宝箱都让你开。” 　　“到时候再说……”织田海音敷衍过去。实际上解决了禅院家的麻烦之后，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必要再出手了，模拟某个黑泥精的脑回路也很累的。 　　两人打打闹闹，很快来到禅院家的忌库。 　　往常在此等重要机密之地守护的只会是【炳】中的一员，但此时留守的【躯俱留队】的一个队员。 　　似乎是事先得到吩咐，看到织田海音的身影后，男人默然无声地让开了前路。 　　大门打开，织田海音信步走入黑暗之中。 　　然后下一秒被忽然亮起的各色光芒晃到了眼睛。 　　“……”织田海音随手构筑一副墨镜戴上，看清周围的场景后陷入了沉默。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种规模的咒具库不可能被轻易搬空。 　　让五条悟用无下限当搬运工的计划破灭了! 　　可恶!禅院这么富的吗？ 　　“禅院家老爷子还真大方啊。”五条悟站在她身侧，笑着说，“我还以为他多少会搬走一些珍贵咒具，没想到就连特级的也都好好摆放着……他是铁了心认定你了吧？”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眼看穿老爷子的意图。 　　走马观花逛了一圈，织田海音收起五条悟特意指出来的两个特级咒具，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禅院直毗人正等候在门外。 　　老爷子似乎遇到了难以理解的诡异之事，略带悚然地看着织田海音说：“昨夜才和我通话的那个加茂家长老，今天中午被发现……在卧室里自尽了。” 第24章 　　对于当日不请自来的那位加茂长老,禅院直毗人一直非常在意，也早已经计划好、准备抽调人手去秘密调查对方，却没想到计划还未实施,转眼就收到一个如此惊人的消息。 　　他倒是没蠢到认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但是，幕后之人为了隔绝他的调查所付出的代价让他难以维持镇定。 　　能如此随意简单地让御三家之一的长老,堪称位高权重的一位老人自尽,这是何等的深重的威严！不，也许不是自杀，而是‘被自杀’！ 　　不论如何,都代表那隐藏在幕后窥视海音的人,地位与势力绝对比预料中还要高得多！这样的人物，为何一开始就盯上了海音！ 　　老人家忧心忡忡。但织田海音在禅院直毗人的解说下，却是有些不快地鼓起脸颊，吐槽：“跑得好快！” 　　禅院直毗人顿时惊了：“重点是这个吗？！” 　　“就是这个。原来如此，一开始就作为弃子使用吗……”少女歪了歪脑袋,漫不经心地评价说，“比想象中要更加谨慎。说不定绫小路君这次会无功而返耶~” 　　“你那边也在查吗？关于那位加茂家长老的后续调查……”禅院直毗人皱着眉提醒说,“继续下去的话，也许会让我们陷入被怀疑的不利境地之中。” 　　“现在就已经被怀疑了哦。”禅院海音看了他一眼，笃定地道，“死都死了，肯定要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才行吧？” 　　所谓的自杀只是脱身的第一步罢了。如果她是那个人,接下来一定会这么做。 　　“什么？”禅院直毗人神色微变,下一刻，远处匆匆跑过来的族人慌忙向他汇报了一个消息。 　　“加茂家主来访吗？”禅院直毗人与加茂家主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换做从前,他恐怕还蒙在鼓里,心中疑惑老友为什么会挑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上门。 　　但现在,被织田海音一剧透，禅院直毗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心中狐疑：“难不能这老头也参与其中？” 　　“谁知道呢，老爷子要学会自己做判断哦。”织田海音柔声说。 　　“放心吧，老夫做事还不需要你教。”禅院直毗人的倒八字胡抽搐了一下，他有多少年没被这种教导孩子般的语气对待过了。老家主从怀中取出一份黑色的信笺递给少女，没好气地说，“这是不久前咒术总监会那边送来的邀请函，来自京都咒高的那位乐岩寺校长。因为你在睡觉，老夫就代你收下了。当然，去不去由你自己做决定。” 　　而织田海音接过那一份信笺，打开看了一眼，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直接将东西抽走了。 　　“别看啦。”五条悟拖长了音，认真地警告说，“又臭又长，就像是老橘子的自传一样，看完了会想吐的。” 　　“谢谢你那奇奇怪怪的贴心……？”织田海音有些迟疑。 　　“不用谢。不过，你改主意了吗？”五条悟随手将废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问她，“之前可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夜蛾的邀请。没道理京都那破烂学校还能额外让你多看几眼啊？” 　　“说不定哦。”织田海音抿了下唇，笑，“因为听人说，打基础也很重要啊。” 　　“没错，就是老夫说的！不过……你们关系很好啊？”禅院直毗人挺起胸膛，认领了自己的箴言，眼神顺带瞟了眼旁边那个传说中嚣张又恶劣实际上也确实傲慢到不行的六眼小鬼。老人心中啧啧称奇，这臭小鬼黏在小姑娘身边的样子可看不出一点平常的目中无人。 　　“当然啦……海音差一点就是我家的人了。”五条悟这才正眼看了眼禅院家主，语气自然地抱怨起来，“都怪老爷子你们太没用啦，三下两下就被收拾服帖了。为什么不能多坚持一阵子啊？” 　　“哈？五条家？”面对少年的无理取闹，禅院直毗人身后的衣摆飘起，一头苍发无风自动，“臭小子，你原来打着这个主意！还想趁人之危？！想得美！” 　　“只是好心帮她免除骚扰哦。”五条悟懒洋洋地搭在少女的肩上，目光挑衅而又直白，“原本打算趁火打劫的到底是谁啊？” 　　禅院直毗人顿时语塞。 　　看完热闹的织田海音随手拍下肩上那条挺有分量的修长胳膊，朝着直毗人点点头：“你该走了，老爷子。” 　　“……哼！” 　　禅院直毗人找到台阶下，气冲冲地走了。瞧他那模样，比起谈话更像是要去挑架的。 　　“烦人的老头终于走了。”五条悟冲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吐了下舌头，表情嚣张得有那么点可爱。 　　织田海音觉得这家伙最多三岁不能更多。 　　少女四处看了看，仅仅招了招手，一个穿着禅院家家徽的少年立刻小跑过来。 　　“海音大人！” 　　“兰太，带路。”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说，“我要去见禅院海人的尸骨。” 　　“是……哈？”少年下意识地应声，片刻后诧异地抬起头。 　　“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吧，兰太。为什么如此惊讶？”织田海音淡定地解释说，“想要验证我们的血缘关系，又没办法抽取死人的血液，只剩下从骨骼中提取遗传物质了吧？所以，你们应该已经将他的坟墓挖开了才对。” 　　“这……确实如此。”禅院兰太满脸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无力地说，“只取了一部分的手骨和牙齿，剩下的又重新放回棺木里了。” 　　“那就对了，带我去。”织田海音命令道。 　　作为一路见证少女大杀四方的带路党兼幸存者，禅院兰太是不敢拒绝少女的任何要求的。 　　即使心中有些对过世的族叔感到抱歉，但少年还是不得不遵从他亲女儿的指令，将已经重新埋下去的棺材再次挖出来。 　　棺木打开后，露出里面称不上好看的、有些残缺的一具人体骨架。 　　“兰太，你对禅院海人了解多少？” 　　织田海音半蹲下来，目光专注地落在尸体的骨头上，轻声地问。 　　“海人大人去世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不过，稍微听过一些传闻，据说他身体不太好，但很讨女人喜欢。”禅院兰太委婉地说，“以家族的名义娶过名门的妻子，很快就离婚了。那之后似乎很沉迷男女之事。不过，到他的死讯传出为止，似乎也没有听闻过他的哪个情人怀孕的消息。” 　　少女花费整整十分钟的时间记忆了这具尸骨的每一处细节，随即动用术式构筑出一个小小的证物袋，用带着手套的手掰下一小块指骨放了进去。 　　那清脆的声响让兰太听得毛骨悚然。 　　少女漠然的态度，看起来更像是法医在取证而不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 　　接下来的时间里，禅院兰太带着少女去了禅院海人生前的院子，以及他留下来的一些遗物、笔记。 　　五条悟难得安分下来陪着少女跑来跑去，也不出声抱怨，一双泛着苍茫雾气般的蓝眸仔细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时，织田海音看起来会显得格外冷淡。 　　旁若无人地做着各种观察，即使被人用异样的目光注视也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用各种细节堆砌出最后的真相，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侦探一样。 　　少女秀丽的姿容与纤细柔软的四肢，本该显得柔弱。但那双玉石般的翡翠眼眸中闪耀的神采，却给人一种洞彻人心的锐利感。 　　“感觉下一秒就会说出——真相只有一个这种名台词！~”五条悟一阵手痒，忍不住咧着嘴用手机绕着少女各种拍照。 　　“拍去给杰和硝子看看，嘿嘿。”少年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侦探状态的织田海音完全无视了五条悟这个干扰项，在观察并彻底分析了自己可能性上的父亲禅院海人的所有线索后，少女显得有些扫兴。 　　“怎样？”五条悟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兴致勃勃地问。 　　“只有脸能看的人渣而已。”织田海音回答，“这种人根本不想承认是我的父亲。倒不如说，一想到这种人占据在那种位置上，让人觉得幸好他已经死了。要不然，背上弑父的名头我会很为难的。” 　　“哇。是这种程度的人渣吗！”五条悟瞪大眼睛。 　　“是哦。”织田海音似乎已经失去了谈论这个男人的兴致，转而看向禅院兰太，伸手，“母亲的资料。” 　　“关于海音大人的生母……我们其实有好几个猜测人选，但都不太确定……”禅院兰太有些犹豫地说。 　　“自杀的加茂曾经说过吧。”织田海音冷静地道，“是石冢生花。出于不明原因，那个人也想要彻底确认我的身份，在这一点上，我不认为他是说谎。” 　　禅院兰太苦笑回答：“虽然也想做出确认，但石冢生花已经失踪了很多年，没有找到尸体，大家普遍认定是她应该是死在了某次祓除咒灵的任务之中。咒术师大多都是这样，会经历突然的死亡，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也很多。” 　　“有她的照片吗？”沉默两秒，少女问出了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禅院兰太从怀中取出手机，调出相册中的一张旧照片给她看：“后面还有一些我们认为有可能的……” 　　“就是她。”织田海音看了一眼，就笃定地说。少女垂着纤长的羽睫，指尖搭在屏幕上，小心避开了画面中那人的脸。 　　屏幕中的女人穿着略带西式风格的改良和服，笑容犹如繁花般盛放，是个与名字非常相称的生机勃勃的美人。 　　“哈……？”禅院兰太满脸问号。 　　“她已经去世了吗？”盯着女人，少女的表情变得柔和，“真奇怪，真有这种一看就觉得我们有着亲密联系的情形吗？” 　　“恩……不是术式影响哦。”五条悟眨了眨眼，伸手按一下少女心脏部位的皮肤，“但是从刚才开始，这里，你的咒力波动有了周期性的波动性增幅。光是你的情绪波动不至于造成这种程度的结果才对。” 　　啪！ 　　“谢谢你，悟。”织田海音收回手，礼貌性地道谢，将六眼的观察结论记在心中。 　　“不用谢？”雪发的少年捂着红起来的脸，表情有点郁闷。 　　微妙的气氛将禅院兰太吓得不敢说话。 　　“兰太。关于她的资料还有哪些？”直到少女用轻柔的声音喊他，少年才敢抬头。 　　“对不起海音大人。”少年声音闷闷地说，“这位咒术师大人十分神秘，咒术界原本认识她的人也不多，时间又过去这么多年，关于她的记载只有一星半点的传言。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补充：“倒是有一点是有明确记录的。她是从东京咒高毕业的咒术师。与她同届的咒术师差不多已经全部确认死亡。唯有一人在毕业后选择留校任教，并一直工作至今。” 第25章 　　东京都立高等咒术专门学校,地处东京郊外，占地辽阔，布局幽深精妙。仅从外观来看,比起学校更是个悠久而古老的佛寺。 　　穿过小桥流水的小径，织田海音微微抬头,目光越过石阶,向上看去。 　　大门飞檐一角隐约映入眼帘。 　　“走吧，夜蛾应该已经在等着了。”五条悟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的太阳镜，语气自然又意气风发。这是他方才磨了少女个把小时才让她构筑出来的战利品,毕竟之前自带的小圆墨镜在两人打架的时候弄碎了。 　　织田海音闻言收回目光,略带奇异地扫了眼身旁的少年。 　　淡茶色的镜片、边缘抖成波浪形的银白金属镜框，整体显得十分俏皮花哨，就像是恶搞道具一样的太阳眼镜，被少年一戴，立刻显得身价百倍,莫名闪耀了起来。 　　尤其五条悟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坦然自若的样子,让他就算戴着这可笑的玩意儿，居然也不显得多违和，意外还有种张扬时尚的感觉。 　　失策。 　　这家伙在发光啊。 　　恶趣味没有得到满足的少女心情不太愉快。 　　但她又不可能坦然将自己的心情发泄出来，不然反而会被那家伙笑话。 　　思来想去，只能静待下次再有机会报一箭之仇。 　　跨上石阶,踏入校门。很快,两人远远看见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悟，你们迟到了。” 　　夜蛾正道正站在前庭的一处石塔前,双手抱臂,眼神严厉地盯着两个并肩的少年少女：“还有,你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哈？” 　　夜蛾正道毕业后在东京咒高校留任，授课多年，乃是一名深受学生爱戴的优秀教师。 　　作为教师，他对学生一视同仁、关心爱护，像是照顾幼苗般精心守护着自己的学生。 　　但是，有潜力成为咒术师的崽子往往与正常的孩子有那么一点不同。采用寻常的教育手段，则随时可能被他们骑到头上。 　　所以，即使本性宽仁，但夜蛾的教学手段，还是变得逐年粗暴起来。久而久之，他这一身严厉与暴力并存的气质几乎融入骨髓，初次见面就能吓得一群小崽子噤若寒蝉。这可能也是他直到现在为止，都没能考上高校教师资格证的原因所在吧。 　　又是一日美好的清晨。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打破了他多年来平静无波的心境，让他几乎是无法自控地回忆起了故人。 　　而那位记忆中温柔而飒爽的天才女咒术师，居然可能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生下过一个女儿？怎会如此？绝不可能！ 　　但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的光线给眼前的一切景物渡上柔和的光线。在夜蛾正道的眼中，某个没脸没皮的白毛暂且不说，黑发绿眸的少女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起来比初次见面的时候要显得温柔了许多。也更接近……他记忆中的那道影子。 　　原本坚定不移的拒绝相信那通电话的心情，就在此刻动摇了。 　　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少女身上，的的确确有着生花的影子啊。 　　心境的几番变化，让夜蛾正道不知为何看五条悟更加不顺眼了。 　　“夜蛾？”五条悟感觉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什么大病。他眼神变得好奇怪啊。 　　“没什么，悟。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了，迟到并不是什么好品德！”夜蛾正道努力平静心情，开始板着脸说教。 　　“但是，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很不错的新店！所以就中途下车排队了~”眼见夜蛾恢复正常，五条悟兴高采烈地举了举手中的甜品袋，语带炫耀地说，“还好赶上了，差一点限量版喜久福口味就卖完了！” 　　这没心没肺、完全不知悔改的回答放在往常大概会引来一顿铁拳制裁，这次却出乎预料地没有引起夜蛾的愤怒。因为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有意无意集中在了少女的身上。 　　“看样子，我找对人了，是吗？”黑发少女早在一见面就认真端详男人的表情变化，见状，她抿唇笑了起来，脸上全无曾经把人家算计到局子里去的心虚，柔声道，“你好啊，夜蛾先生。我想你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少女原本就生得精致柔和，刻意收敛气势又微笑起来的模样，乖得让一旁的五条悟都不由揉了揉眼睛。 　　“那件事……还有待验证。”夜蛾正道也恍神了一刻，但他回过神来，却沉声说，“石冢……她离开太久了。但她还活跃的那段时间，也从没听说过她育有一女的消息。甚至连男朋友之类的绯闻也没有传出过……” 　　织田海音盯了他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咒术师的记忆都这么好吗？十几年前的传言，却还能记得如此清楚。” 　　“于你而言是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可能性’。但石冢是我重要的战友。”夜蛾正道认真地凝视她，“所以我会守护好她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她的名誉。” 　　“其实我觉得就是她哦！但现在看来，夜蛾先生是一定要得到切实的证据才行？”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地说，“而她又和老实躺在坟茔中的禅院海人不同，就连死去也只是众人的猜测罢了。还是说……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你也有什么办法能得到她的身体组织吗？” 　　“我的咒术，是【傀儡操术】。”男人似乎已经有了主意。他动了动手，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脑袋秃顶的青蛙递给少女。在织田海音好奇的目光中，秃顶青蛙好似被主动唤醒的活物一般，缓慢睁开一双大眼睛。那呆滞地瞪着眼前空气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青蛙捕猎般，下一秒就可能伸出弹性的舌头攻击飞过的蚊虫。 　　“……”织田海音感到一阵微妙的恶心。 　　“这只青蛙，是我提取了真实青蛙的肉.体情报，再复制到我亲手制作的咒骸身上而得以诞生的。”夜蛾正道坦然地向一个自己非常陌生的少女解释着自己罕有人知的术式详情。很难说他没有受到某种印象偏移的影响，但男人就是在一边下意识地关照她，一边固执保持自己的猜疑。 　　“它仍然保持着生前的生活和捕食习惯，是因为我不仅提取了它的肉.体情报，还将它的灵魂情报一同塞进了咒骸的核心。”夜蛾正道斟酌地说，“虽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它的灵魂状态不够稳定，导致形象和性格都发生了一点变化。但……” 　　“也就是说，你的术式可以提取生物情报，甚至已经深入到灵魂的领域……”织田海音惊讶了一瞬后，反而觉得惊喜。 　　虽然她早有猜想，咒术界一定还有类似降灵术那种术式效果的咒术师存在，不过，没想到是夜蛾正道。各种程度上说，他比起诅咒界那个恶名昭著的降灵术参拜婆可是靠谱得多。 　　少女神色自然而期待地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个小袋子，稍微晃了晃：“这是禅院海人的部分遗骸。请不要客气，让我见证一番【傀儡操术】的能耐吧。” 　　“不，等等、先不提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个……”看着那一截苍白的指骨，夜蛾正道有些呆愣地回答，“骨头流逝的情报太多了，我暂时还做不到那一步。” 　　“既然如此，你如此向我解说术式的目的……”织田海音立刻反应过来，皱着眉后退一步，“是在针对我？” 　　“肉.体情报的获取只是‘复制’，不会有什么伤害——”夜蛾正道试图劝服她，但下一刻少女已经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这样的情报是最精准的，排除所有的干扰项……”夜蛾正道伸出手努力挽留，“我们可以定下束缚……” 　　“悟。”织田海音直接拉走五条悟，“档案室在哪里？” 　　“哈？”少年扶了下墨镜，一脸懵懂，比她还要茫然，“有这么个地方吗？” 　　他对那种一听就十分陈旧古老的地方没兴趣。不过—— 　　“正巧，那不是歌姬吗？她肯定知道啦。喂——歌姬——” 　　“五条悟，你给我放尊敬点，叫前辈！”一身红白巫女服的少女原本正和同伴说话，听到这熟悉的让人血压飙升的呼唤，顿时气冲冲地转身。然而，在看见和五条悟牵着手的少女时，她原本恶狠狠的脸色顿时变得空白了。 　　“你……你是？”不知为何，少女的声音隐约透着点震惊、凄凉和绝望。 　　“你好，我是织田海音。悟的朋友。”织田海音不错眼地打量着少女，又与她身旁的银白发辫少女对视一眼，了然地笑了笑。 　　确认过眼神，在场都是黑心人，唯有一个傻白甜。 　　那种仿佛飘在云上的、轻飘飘的温柔嗓音，让庵歌姬瞬间热泪盈眶，她快步上前拉住织田海音的手，认真地喊道，“太好了，你还不是他的女朋友对吧！听我说，不要被那家伙的脸骗了！他的性格超级讨人厌！简直不是人！！快跑吧——！！” 　　这震撼人心的宣言、以及少女那生动形象的颜艺，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歌姬就是歌姬，不要妄想当什么前辈啦，毕竟你那么弱。”五条悟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说，“海音说要去找档案室，那种地方歌姬你肯定知道吧，快点带路。” 　　“什么叫那种地方我肯定知道！还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这家伙，今天脸上戴着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道具，又是什么恶作剧吗？我不会上当的！”庵歌姬恶狠狠竖起眉毛，比划着拳头，有心想要教训一下嚣张的后辈，奈何某白毛的无下限完全是无死角防御，让歌姬挥舞拳头的动作看起来反而滑稽好笑。 　　“真热闹。可以让我也加入吗？”一道清润温和的嗓音突然响起，让火热的氛围稍微凝固了片刻。 　　众人回过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夏油。”“杰~” 　　织田海音与五条悟都朝着夏油杰的方向走去。 　　少年穿着一身改良过的黑色高专.制服，宽大的灯笼裤显得个性十足，腰身劲瘦。长发被利落地扎在脑后，只留下一缕飘逸的刘海，那张俊秀典雅的面容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夏油学弟。”“后辈！” 　　庵歌姬和冥冥也同时招呼道。 　　才加入东京咒高校没几天的夏油杰，在前辈中的人缘显然比某个白毛要好得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夏油杰笑着一一回应。最后，他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少女，眼神柔和：“海音。好久不见。” 　　织田海音盯着少年弯起的眼眸，本能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她歪了下脑袋：“第一句话是这个吗？” 　　少女踮起脚，伸手威胁般地在少年脖子上划了一下。 　　“之前是我不对。这次出差给你带了当地最受好评的栗子南瓜大福，原谅我吧？”夏油杰温顺地弯下腰，将要害毫不避讳地暴露在少女眼前，同时，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纸袋递了出去。 　　“唔。”少女面露沉思，手却已经自然地接过了纸袋。 　　“是你喜欢的口味哦，不太甜，奶油轻盈蓬松，栗子和南瓜口感层次分明。”夏油杰仿佛一个专业的美食家般做着点评，显然是认真做过功课。 　　“好吧，原谅你了。”本来也不多的怒气，因为这两天频繁发生的事件，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能以此名义得来美味，自然是再好不过。夏油杰推荐的甜品没有一次踩过雷，对织田海音来说，品味相当值得信任。 　　“杰，没有我的份吗？”某只挤入两人中间，探头探脑试图偷吃大福的白毛数次动手都被夏油杰毫不犹豫地挡开，最后只能不满地大声嚷嚷，“小气！” 　　夏油杰看着他的眼神凉凉的：“五条，今天一整天都是实践课程。因为你不在的关系，我连你的份都一起完成了。” 　　“是吗，哈哈。”五条悟显然有些不以为意，“那下次你的份我来做好啦。反正就是祓除咒灵吧。”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夏油杰轻声说：“这倒不必，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告知我两件事。” 　　“什么事啊？”五条悟漫不经心。 　　已经开始吃起大福的织田海音敏锐地抬头看过来一眼，黑发的少年温柔地抬手，抹掉少女嘴边的奶油，变魔术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瓶乌龙茶，打开递过去。 　　而那双细长的眼眸在看向五条悟的时候，就变得犹如暴风雨前的大海，深紫的瞳孔深处是汹涌的波涛：“能不能告诉我，你从昨天夜里失踪起，到底是去了哪里？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海音互相称呼起名字了？——五条？” 　　“你也可以叫我悟啊。”五条悟完全不在状态地回答，他的眼神心不在焉地盯着小口吃甜品的少女，不妙，她看起来吃得好香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第26章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庵歌姬疑惑地望着突然打起来的两个DK,“五条也就算了，夏油居然也会一言不合就闹脾气吗？” 　　黑发的少年冷着脸作出手势，从他周身裂缝中爬出的巨大咒灵源源不断,极端的丑恶环绕之中，那张清俊的脸格外有冲击力。 　　五条悟似乎也动了真格,毫不顾忌地施展自己的术式,肆意释放的引力冲击将周围的环境破坏得干脆彻底。 　　“所谓的雄性就是会这样，一旦被激怒就无法控制自己。不过……”银白发辫的少女拨弄着自己的发尾，一双妩媚而有神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盯着织田海音,说,“你还挺能干的嘛。” 　　“是吗？我觉得在同龄女性之中，我吃得也不算多哦？”黑发的少女缓缓舔干净嘴边的碎屑，细密的羽睫下掩映的一双翡翠般的眼眸，慵懒地与对面的少女对视。 　　“呵呵，你这样说,我就这样认为吧……我是冥冥。东京高专二年级生。很高兴见到你。” 　　冥冥对眼前的少女挺感兴趣。见她无意提及一旁明显是由她而起的战斗，也就配合地将话题转移开来：“你要去档案楼是吗？我可以带你去。” 　　“可以吗？麻烦你了。”织田海音立刻露出一丝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对待冥冥的态度眨眼间热情不少。 　　“呵呵呵，可以哦。”冥冥笑得微微眯起眼，利落地转身带起了路，“我不讨厌目标明确的人。真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后辈啊。” 　　织田海音也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 　　“你们,刚才说的是一个事情吗？”原地只剩下庵歌姬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小脑袋瓜还没有转移过来，忽见一只散发着浓烈咒力的咒灵从天上被打到地面,刚刚好砸在她的脚边。 　　“喂！差一点就砸到我了你们两个混蛋！” 　　庵歌姬顿时炸毛,身体应激性地开始僵直。 　　年初刚刚晋升为二级咒术师的她,面对眼前这个受伤的咒灵竟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至少也只准一级！ 　　而这仅仅只是夏油杰操纵的众多咒灵中的一员罢了。 　　真不愧是【咒灵操术】！ 　　庵歌姬轻微咬了下牙齿，表情复杂。 　　“歌姬，真抱歉！我们没想伤害你的！”夏油杰站在升空的咒灵身上，远远地冲着她喊道，“你还是稍微再离远一些比较好！” 　　“给我用敬语！！”庵歌姬顿时有些绝望了，原本还看好的后辈，才几天的功夫，就被五条悟带坏了吗！！ 　　她不管了！这群家伙没救了！等着被关禁闭室吧！ 　　“冥冥！织田！你们等我一下！”红白巫女服的少女急匆匆朝着小伙伴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见那些路边的小型石塔，还有相邻的神龛、以及远处的那些寺庙阁楼了吗？”冥冥带着织田海音在高专内行穿行，语气专业得如同导游，“那些都是用作混淆视线的结界术，每天都会更改配置，平常可不能擅自接近。” 　　“混淆视线？”织田海音有些好奇，“是要隐藏什么关键的东西？” 　　“差不多吧。”冥冥耐心解释道，“这些数不清的结界基点之中，只有一处才能真正通向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 　　“天元……”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好熟悉的名字。” 　　这时赶到的歌姬接着解释道：“天元大人是支撑咒术界现有结界顺利运行的重要基石哦，是很值得尊敬的咒术师！像是我们咒高校的结界，不论东京还是京都，都是因为天元大人的强化，才能拥有可靠的防护力、兼有感知、隐秘各种功效，因此成为咒术师们信赖的据点。” 　　“这样啊。”织田海音眨了眨眼，“这种事情，直接告诉我没问题吗？我可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没关系。”冥冥轻松地笑了起来，“毕竟你是五条悟亲自带进来的，并且身后还跟着夜蛾老师的玩偶咒骸。” 　　“啊……还跟着吗。”织田海音一回头，只见一只秃头的青蛙一蹦一跳地跟在她的身后，那双魔性而呆滞的大眼睛，让她少见地叹了口气，“真碍眼啊。” 　　“是啊，有点恶心呢。夜蛾老师的咒骸总是给人这种微妙的感觉。”庵歌姬直率地说，“感觉黏糊糊的，而且为什么是秃头呢！” 　　似乎听懂了这话，原本呆呆地，一直注视着织田海音的秃头青蛙，以一种诡异的平移般的方式扭过脖子，盯住了庵歌姬。 　　“啊啊啊啊别过来！我道歉行了吧！你不是秃子，你是河童啊！！”当那一条红色的舌头延伸并飞速弹出来的时候，红白巫女服的少女顿时被吓得慌乱逃跑。 　　织田海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看似欢乐的一幕，语气若有所思：“拥有自我思维能力的咒骸吗？这应该不常见吧？” 　　“有些事情，不要深思比较好哦。”冥冥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一句，随即又说，“到了。档案楼就在前面。” 　　白发的少女挥手召唤出一群乌鸦，以翅膀遮蔽视线、有力的爪子不断骚扰，将歌姬拯救了出来。 　　“冥冥，大感谢——”少女泪汪汪地抱住可靠的同伴，正要转头对织田海音诉苦，一双眼睛却突然成了豆豆眼，“那个，织田，你在干嘛？” 　　黑发的少女半蹲在老旧木质阁楼的台阶上，手中捏着一根细铁丝，正一脸正经地捣弄着锁孔，侧耳倾听里面细微的动静。 　　“正如所见，在开锁啊。”少女似乎游刃有余，还有余力回答庵歌姬的问题。 　　“不是，那个……你说要去档案室，难道是没经过夜蛾老师允许的吗？我以为他会给你钥匙……”淳朴的巫女小姐一脸混乱，欲言又止、满肚子纠结，话说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啊，好了。”只听一声轻响过后，织田海音自满地点了下头，起身推开了阁楼的木门。 　　“辛苦了。谢谢你们，冥冥还有歌姬。”少女扶着门框转过身，目光温柔地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怎么？我就不进去了，没有那个必要。”冥冥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庵歌姬有些畏畏缩缩地缩在冥冥身后，跟着她一起移动着，眼神之中还有纠结，正在疯狂头脑风暴织田海音的真正职业。 　　正当她越脑补越慌张的时候，一朵散发着美妙香气的纯白花朵忽地被递到她的跟前。 　　“诶……？”歌姬懵了一下。 　　“是谢礼。”织田海音动作轻柔地将白芙蓉别在少女垂落在前胸的黑色发辫上，“歌姬很适合白色呢。” 　　“恩……谢谢……”歌姬因为少女过近的靠近头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之后，她的整张脸一下子就红了，感动又羞愧，多有礼貌的女孩子啊！她都在乱想什么！明明就是个会送花给她的温柔天使！ 　　“恩，我也有吗？”冥冥饶有兴致地问。 　　“当然。”织田海音神色自然地构筑出一株明艳妩媚的红色蝴蝶兰，犹如蝶翼般的花瓣艳丽而热烈。 　　“不错。”白发的少女很中意地接过那株舞动的蝴蝶，“【构筑术式】吗？没想到还有这样浪漫的用法。” 　　“能让美丽的少女们满意，我也非常高兴哦，也许这才是【构筑术式】真正的用法呢。” 　　花了一点时间送完谢礼，少女朝着两人挥挥手，径自踏入了门内。 　　庵歌姬平复下过快的心跳，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半晌，语气严肃地说：“冥冥，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这次……又表现得这么熟练呢？” 　　冥冥低头轻嗅着蝴蝶兰的气味，悠然回答：“如果转变一下性别，你觉得织田海音刚才的举动像是什么人？” 　　“风流花心、甜言蜜语的不正经臭男人！”庵歌姬毫不犹豫地说。 　　“呵呵，所以，大概是身边就有那样的男性长辈，不自觉耳濡目染了吧？”冥冥费了些心思，将花作为胸针固定在黑色丝质衬衫上，满意地说，“我倒是觉得很受用哦，那种哄人的手段。” 　　“确实，因为是织田这样的女孩子送的花，我其实还挺高兴的。”人生第一次收到花的庵歌姬低头摸了摸发辫尾部的白色山茶花，美滋滋地说，“她真有品味！” 　　“歌姬，冥冥。”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 　　“哇！夜蛾老师！”庵歌姬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因为提到品味，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同步批判了夜蛾老师那微妙恶心的制造玩偶的品味。 　　夜蛾正道怀里抱着被扯开外皮，露出内里棉絮的秃头青蛙，语气平稳：“你们该回去休息了。这里交给我吧。” 　　“是。”两人都立刻应声。 　　但冥冥在离去之前，却是含笑问了一句：“老师，我们很快要有一个学妹了吗？” 　　“如果她能同意的话。”夜蛾正道回答。 　　夜蛾正道静立在楼外，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紧闭的木门终于从内部推开了。 　　黑色长发的少女微微垂着眼眸走出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看到等候在门外的夜蛾时，她似乎也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停下脚步，静静地注视着他。 　　“之前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见吧。”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还是率先开口了，“是我太过草率。” 　　他被石冢生花育有子女的消息冲昏了头脑，一时间实在分寸大失。 　　只想着找出最为不可辨驳的证据，却忘了考虑清楚：从小近乎一个人独立长大的少女，本来也不可能轻易将信任交付出去的。 　　“关于石冢的所有情报，我都可以据实相告。”夜蛾正道斟酌着说，“但相对应的，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次——当初，我代表东京高专发出的入学邀请。” 　　“真困扰啊。”织田海音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可没有上学的打算。今早收到的京都校邀请函，也只是看了一眼，随随便便就（被五条悟）扔掉了。” 　　“居然连京都方面也出手了吗。”夜蛾正道的心情愈发严峻。 　　“但是，毕竟有熟悉的朋友在这里。如果能在某些领域给予一定方便，来这里上学也不是不可以。”织田海音弯起眼眸，笑容也变得可爱起来。通过观察，眼前的男人对她显然有爱屋及乌的心态，踩着底线应该能拿到很不错的好处和特权。 　　“你……”夜蛾正道沉思了很久，就在少女觉得有些疑惑的时候，他缓缓吐出一个问题，“那个熟悉的朋友，指的是谁？” 　　悟吗？还是杰呢？ 　　他觉得两个都不太行！ 第27章 　　夏油杰觉醒术式很早。 　　远在他知道什么是‘咒灵操术’的概念之前,他就已经模糊地掌握了这种力量。 　　那是一个蝉鸣响亮的夏天。 　　国小的夏油杰从医院被带回家，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听着隔墙外父母的争吵。 　　“医生那边怎么说……” 　　“我不管！学校那边……” 　　虽然夏日的气候潮湿又闷热,他坐在没有开窗的房间里倒也感受不到什么热意。 　　因为有三只模样丑陋奇怪的生物以他为中心趴在地上，从它们身上散发出的寒意比空调可要带劲得多。 　　年幼的男孩回忆起老师惊恐的脸、诊疗室里医生和蔼的目光与冗长的问询,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指,将手中喝剩下的果汁易拉罐丢了下去。 　　一只长条形的虫类生物张开布满细小利齿的口器，一口将铝罐咬成碎屑。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墙外的两个大人争辩的声音停顿了一声。 　　“杰,发生什么了？”母亲敲门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地上的狼藉,顿时惊呼了一声：“你在玩什么呢？怎么把地上弄得这么脏！” 　　一如既往，母亲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儿子的不懂事，一边拿来了扫帚和抹布，将地板打扫干净。 　　“对不起，妈妈。”正值国小的男孩仍然坐在原地,看着母亲的眼神中透露出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少有的沉静。 　　母亲看不见那东西，但那东西确实将易拉罐撕碎了——也就是说,对于现实中的物体造成的影响，就能被母亲看见。 　　夏油杰思索片刻，尝试着操纵被他完全控制的丑陋生物，让它直立在母亲的面前，与她对视。 　　但女人只是一边轻声安抚着最近有些情绪异常的儿子,一边自然而然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仿佛眼前只有一团空气。 　　也许在她的眼中正是这样。 　　那只爬虫类的生物并没有因为母亲看不见就真的成为空气,而是顺着女人前进的速度缓慢攀附在了女人的肩头与脊背处。 　　这个过程没有受到男孩的操控，仿佛是本能般的举动。 　　夏油杰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母亲背负着肩上的怪物,温柔地弯腰给了他一个拥抱。 　　“别担心,杰一定是因为做了噩梦，才把梦到的怪东西和生活里的弄混了。”女人紧紧拥抱着从学校带回来的儿子，神色有些憔悴，不断地喃喃自语，似在说服自己，“我都打听好了，那位医生是很厉害的。一定，一定可以治好杰。” 　　母亲肩上的那只怪物瞪着一双鼓胀的大眼，满脸无辜地和夏油杰相视。 　　过于有冲击力的画面，让这些天接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信号，已经困惑迷茫了许久的夏油杰，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片刻的温存过后，母亲拿着用扫工具走了出去。她一边用空着的手敲了敲肩膀，疑惑地自言自语：“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累了？” 　　夏油杰动了动手指，几乎是本能般熟稔地操纵着那只怪物从母亲肩上滑下。 　　母亲立刻露出放松的神色。 　　男孩甚至能感受到那只怪物对母亲的体温依依不舍，从诞生起似乎就对人类有本能袭击冲动的怪物，在他的意志下言听计从，乖乖爬了回来，并用尾巴将房门带上。 　　男孩已经总结出真相。 　　怪物的存在是真实的。因为能对现实造成影响和破坏，所以并不是幻觉。 　　母亲的担忧也是真实的。因为她、父亲，包括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之所以认为他口中的是谎言、他所见的是幻觉，是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 　　堵上性命救下了班级的同学，却被指责破坏教室的桌椅。明明做了好事却被众人责备，这样与从小接受的教育相悖的糟糕经历，其实都只是因为—— 　　他和他们，从一开始眼中的世界就是不同的。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国小时的夏油杰经过了数天的苦苦思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颗小小心灵终于获得了平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并不宽大的手，从此刻才开始感到一丝陌生的新奇。 　　那些怪物在温驯地臣服之前，也曾经毫不留情地袭击过他。 　　或许是处于死亡的恐惧还是别的什么，那一刻夏油杰本能地爆发出了自己也不明白的力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那颗漆黑的球体吞咽了下去。 　　那味道很恶心，比他最讨厌的蔬菜果汁还要恶心一百倍，但在那之后，原本威胁到他生命的东西，就仿佛无条件地变成了他最忠诚的仆人与奴隶。 　　这份旁人都不具备的神奇力量，让小小的男孩打从心里生出一种责任感。他会掌握好这份力量，然后保护自己的家人、同学……以及那些同样遭受着生命威胁、却连危机的来源都看不见的普通人。 　　从那之后，夏油杰学会了隐藏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在父母的眼中，他似乎一夜长大，原本的毛病也消失不见。 　　男孩原本就长得好看，学习优秀、体育万能，性格也温柔又稳重。不再表现出那些异常之后，他很快重新成为了父母的骄傲、校园中最受追逐和仰慕的风云人物。 　　但私下里，少年开始主动追逐那些怪物。他不断收服弱小的怪物，再凭借数量优势狩猎更强大的怪物，以战养战，飞快地成长起来。 　　那过程之中救过的人类，他已经记不清了。唯有那份不断吞咽作呕之物的苦涩感，在口腔中久久挥之不去。 　　国小毕业的那个夜晚，将周围扫荡干净的少年回到房间，却听见衣柜里传来异响时，他的心中是觉得好笑的。 　　从没见过如此自投罗网的怪物。 　　不过，在这里战斗的话，动静必须控制在最小才行…… 　　少年漫不经心地想着，径自上前拉开柜门。 　　一只似乎正从里面往外推的纤细手掌猝不及防推了个空，惯性向前按在少年的胸膛上。 　　那只手的主人身体也在往前倾斜，但只是片刻就稳住了。她微微仰起脸，黑色绸缎般的长发冰凉划过少年的手臂，一双宝石般的青翠绿眸在月光下如同一泓山林间的清泉。 　　夏油杰原本绷紧预备发力的肌肉都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莫名出现的少女。 　　她的面容看起来精致而柔美，十分无害；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绿的系带睡裙，别无装饰；双臂、小腿与漂亮的锁骨都裸.露在外、脚上踩着柔软可爱的小熊拖鞋，看起来就像是下一秒就能扑进床铺里睡觉，而不是突然出现在一个同龄少年的衣柜里…… 　　“你……”夏油杰移开目光，抬手下意识越过少女的肩膀，想要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外套给她。 　　陌生的少女纤长漂亮的睫毛抬起一瞬，清澈的瞳孔中映出少年的模样。她没有阻止他的举动，而是抬步从衣柜里走了出来，一边环顾着这个房间，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先披上吧。”夏油杰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外套递过去。 　　“谢谢。”少女盯着他看了片刻，像是确认了什么。她礼貌地道谢，打开这件宽松的棒球服穿了起来。 　　她纤细的手臂穿过宽大的袖管，只露出一截葱白指尖，再抬手将被压住的黑发从衣领下拨弄出来，稍微绾了绾。等她穿好衣服，夏油杰终于能直视少女的脸。 　　缓过神来之后，他此刻的心跳也正在逐渐加速。 　　黑发的少年凝视着少女，心中隐约有所预感：正逐渐变得麻木而无趣的生活，也许会因为眼前的少女的到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顺着少年的心意，一只像是放大的苍蝇般的小怪物从空间的裂缝中爬出，以一种缓慢而显眼的弯折轨迹，刻意朝着少女飞去。 　　只见空气中一道银光闪过，下一刻这东西已经被一柄手术刀钉死在墙上。 　　在夏油杰的注视下，少女慢条斯理地继续将过长的袖口折叠起来，空无一物的小手中，从无到有，逐渐构筑出一支漆黑冰冷的枪械。 　　“你的宠物吗？”少女举枪对准了他的要害，微笑道，“品味很独特哦。” 　　“等一下，我没有恶意。”夏油杰笑着举起手来，心中泛着雀跃的狂喜，“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能看到它……” 　　少年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露出这样真心实意的笑容了，他满是期待地说：“我们，说不定是同类哦？” 　　“野生的异能力者吗？”少女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在从头到脚评估一个人般的眼神，让他有些紧绷起来。 　　过了片刻，少女露出一种颇为虚伪的营业微笑。她朝着少年伸出手，干脆地招揽：“很辛苦吧。一个人在全是普通人的社会里，靠伪装融入其中……就像是狮子伪装成绵羊一样辛苦。所以，要来我们武装侦探社吗？这里全是怪胎，除了织田作以外……刚好我们缺人呢，你的异能力还挺有趣的，社长先生应该会同意吧。” 　　“武装侦探社？异能力者？”一直都是自己独自探索能力的夏油杰看着伸到眼前的小手，心中升起一股模糊的向往，似懂非懂地问。 　　“就是和你一样，有着特殊能力的人哦。”少女露出像是打着什么坏主意般的笑容，“我是织田海音。你要是加入的话，以后就是我小弟了！” 　　少女的阴谋并没有得逞。不久之后，她就发现这里并不是原本的世界。 　　夏油杰也没变成她的小弟，反而像是可靠的兄长一样，尽己所能地照顾着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的少女。 　　现在想来，那段最初的、只有他们二人的经历，也像是梦一样美好而又遥远。 　　. 　　回忆犹如走马灯般在记忆中划过，夏油杰喘着气躺倒在草坪上，眼神望着天空，咒力耗空之后，呼吸都变得费劲，身体疲倦却很痛快。 　　“真搞不懂你啊杰，总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生气。” 　　五条悟也躺在他的身边。 　　雪发的少年身上同样狼狈。 　　此时还无法将【无下限】化为被动技能的少年，面对强如夏油杰这样的对手也会出现破绽。 　　“你好像又变强了。”拥有一双特殊眼眸的少年如此评价道，“说实话，你身上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到底是从哪里来啊？满到快要溢出来了哦。” 　　在五条悟的眼中，身世非常清楚，明明白白的普通人出身的夏油杰，那一身完全不讲道理的咒力来源真的非常令人费解。每时每刻都在产生负面情绪的他，既然不是血脉原因，那么……异常的是他的内心吗？ 　　“负面情绪吗……这样形容好像也没错。”夏油杰平静地睁开眼眸，脸上没有一贯的温柔笑容，显得有些冷漠，“是一种我本人也无法控制和停歇的感情。你的话，也许永远也体会不到吧。” 　　“是什么？仇恨吗？”五条悟猜测了一下，随意地说，“我确实没恨过一个人哦。”大少爷一般有气当场就发，从小到大也没人有资格让他‘恨’过。 　　“不，是‘爱’。”夏油杰轻声否定。 　　“搞什么，‘爱’原来是那么恐怖的东西吗？”少年从兜里取出保存完好的太阳镜带上，语气平静地说，“不过，杰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也没‘爱’过一个人。” 　　在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的一众咒术师中，五条悟也是实打实的异类。光凭血脉和天赋，他在几乎没有情绪的年幼时就已经站在山巅之上俯视下面一大批平庸之辈。 　　“搞不好，我一开始就看你不爽的原因就是这个啊。”夏油杰释然地笑了一下。 　　“什么？杰你什么时候看我不爽了吗？”毫无自知之明的某个白毛震惊了。 　　“这种肆无忌惮、一直在大步往前走的类型……”夏油杰叹一口气，“真叫人操心。” 　　“操心什么？” 　　“一个不留神，也许就会被留在身后哦。”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那样的话，自己追上去不就好了？”五条悟不以为然。 　　“是啊……”黑发少年的神色有些阴郁，但比起战斗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他笑着说，“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乃至另一个世界，也总要想办法追上去的。” 　　“杰，你不会是在说我吧？”五条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老实说，有点恶心诶。” 　　“你放心。”夏油杰拳头又硬了，他保持着微笑，额角爆出青筋，“绝对不是你。别玷污我的心意啊！” 　　“什么叫玷污？”五条悟不可置信，“等等，你用了‘玷污’这个词吗！？” 　　“我应该没有用错吧。”夏油杰笑着说。 　　五条悟大怒：“那不是我还会是谁啊！这个世界上性格像我这么烂的人真的还存在第二个吗？” 　　夏油杰：“悟……意外地对自己很了解啊。” 　　即使夏油杰全身心抗拒，不知不觉，似乎也被迫和少年熟悉了起来，在你来我往的吵嘴中很自然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什么嘛。我还以为你们受了多严重的伤呢，还特意叫我跑这一趟。”短发少女从一根柱子后探出脑袋，观察两只火药味气息浓重的DK。片刻后，她满脸嫌弃地走了出来，“这点小伤不要浪费我的咒力了。快走吧，夜蛾老师有事情要宣布。” 　　“什么事？”五条悟拍拍灰尘站起身，有些好奇地问。 　　“硝子，你看到海音了吧？她不会走了吧？”夏油杰下意识寻找少女的踪影。该不会办完事就走了吧？好歹以前离开之前还会和他告别的…… 　　五条悟推了下自己花哨夸张的太阳眼镜，镜片下的钴蓝眼眸扫过身旁的夏油杰，轻微啧了下舌。 　　“海音？”家入硝子皱眉，“我今天一直在实验室。她什么时候来过吗？” 　　夏油杰失落片刻，转身看向五条悟：“悟。先前我问你的……” 　　“那个啊。”五条悟语气随意地说，“听说她一个人去炸了禅院家，我就去凑了个热闹。” 　　“禅院？那个名门咒术师家族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咒术界还没什么人脉、因为执行任务而完美错过八卦的夏油杰顿时震惊了。 　　“我好像也听说了……”家入硝子说，“海音很厉害啦。好像也没吃亏，大闹了一场反而被当成家族继承人了。” 　　“那是谣言。”五条悟肯定地说，“那家伙对禅院那种垃圾堆才没有兴趣。是禅院家的老爷子擅做主张啦。” 　　“不……禅院家那个……难道是真的？”夏油杰被一个又一个炸.弹炸得回不过神来，“海音……她不是……” 　　“真的哦。”五条悟回答，“这次海音过来，就是寻找她母亲的线索。据说那个女咒术师还是夜蛾的同期哦。” 　　“哇，咒术界真小。”家入硝子感慨道。 　　一直到进入教室为止，夏油杰都还处在晕乎乎的茫然之中。 　　这个世界除了织田海音之外，没有人会懂他此刻的震惊。 　　明明出自另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的少女，怎么可能流有这个世界的咒术师家族的血？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 　　就在五条悟长腿一翘跟同桌大声密谋逃课事宜的时候，夜蛾正道终于及时赶到。 　　中年男人站在讲台，挨个看看自己的三个学生，不知为何，坐在最左边的家入硝子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欣慰？ 　　“一年级从今日起要加入一个新同学。”夜蛾正道语气平静地宣布，“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 　　“这个时候来新生？”五条悟微微侧头看着走廊方向，六眼看透一切，嘴角已经挂起嚣张肆意的笑容。 　　清脆的、有着独特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梦游般的夏油杰猛地回过神来，一双细长眼眸眨也不眨盯着门口处。 　　这个声音…… 　　黑发绿眸的少女穿过门走进教室，看着教室内三道熟悉的面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嗨？” 第28章 　　“这里是一年级女生宿舍,二年级的是旁边那栋，目前为止这边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家入硝子带着织田海音在古老幽深的走廊中行走着，表情慵懒之中隐约带着点颓：“这所学校的女生很少。除了歌姬她们以外,上几届都没有女性学生。” 　　而二年级的课程和一年级的区别很大，家入硝子也只能偶然和那两位学姐碰一碰面罢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如今织田海音加入一年级,家入硝子嘴上不说，但心中的重视已然在行动上完美体现了出来。 　　“这里是我的宿舍。”家入硝子推开一扇门，与外部古朴的走廊不同,里面的宿舍装饰相当现代。 　　年轻JK的房间布置时尚而不失少女感。虽然椅子上挂着白大褂、书架有泡着不明物的玻璃瓶、一些手术用具也意味不明地摊开放置在桌面,但正因为如此，让海音有种‘不愧是硝子’的感慨。 　　少女轻声说：“我还以为里面会是榻榻米和暖炉之类的布置。” 　　“学校还是挺开明的。要装投影屏都没问题啦。”家入硝子解释了一下，“我们这里有专门的辅助监督，负责我们的生活用度。他们还挺能干的，如果有什么特殊的需求,也都会尽量满足你的。对了，你的校服定好了吗？” 　　“没有。”织田海音想起夏油杰那引人注目的灯笼裤,若有所思，“可以定制，是吗？” 　　“没错。”家入硝子很细心地解释说，“你应该比较喜欢偏向古典一点的风格吧，和辅助监督直接交涉就好,他们那边有专门负责这个的部门。” 　　织田海音想了想,问：“可以设计每套都不一样的吗？” 　　“这个……我没问过？应该可以吧。”家入硝子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制服，强调,“只有颜色、材质和这枚金色螺旋纹的纽扣是不能改的。” 　　“改成风衣怎么样？这种偏硬的材质当外套才好看吧？” 　　织田海音上手摸了摸少女的衣服,尝试直接构筑出相近材质的布料。防护性能优越的深色布料逐渐编织成一件收腰的修长风衣,造型酷炫、版型挺括。 　　“厉害！”家入硝子不由眼眸一亮，来了兴趣，“那种阔腿西装裤加短外套或者马甲的感觉也能做吗？” 　　“可以哦。”织田海音就像是灰姑娘故事中的仙女教母一样，完美达成家入硝子的每一种设想。一件件样式独特的校服堆叠在房间的地板上，一开始还算正经，最后连制服布料的贴身衣物都做了出来。 　　“这种真的不行啦……”家入硝子笑得险些飙泪，“布料太厚了肯定会不舒服的。” 　　“拿来当恶作剧的道具……倒是很合适不是吗？”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地将手中的一团收了起来，放在衣物山的最上方。随即，少女眼神柔和地看着笑倒在床铺上的短发少女，问：“硝子，现在心情有好些了吗？” 　　“什么……”家入硝子微微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 　　“今天见到我的一瞬虽然很高兴，之后却又有生闷气的感觉。”织田海音查看着少女的脸色，语气轻柔地近乎诱哄，“是因为不高兴我没有主动来见硝子吗？” 　　“你要是招呼一声，我来找你也行啊。”家入硝子闷闷道，“要不是被夜蛾老师从实验室叫出来，我今天可能都意识不到你来过了。” 　　家入硝子的性格有些早熟，同龄的朋友一直并不太多。在她能使用反转术式之后，原先的人际关系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织田海音是她在入学后见到的第一个觉得可以深入交往的朋友。因此在少女表现得并没那么重视她的时候，家入硝子才会心中烦闷。 　　“抱歉啦。”织田海音眨了眨眼，有些不习惯地解释说，“我一向不太喜欢提前通知什么的。来这里的时候，我有想到硝子哦，走之前一定回去见你一面的。” 　　性格如此，少女除了在必要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别人，也不喜欢旁人没事的时候联系她。 　　“可是五条和夏油都见到你了。”家入硝子还是有些不爽。这是一种‘明明是一起认识的小伙伴，结果他们仨凑一起玩，自己反而被排除在外的’不爽感。 　　“和他们的相遇都是巧合哦。”织田海音对女孩子的耐心向来不错，安抚地抱抱有些别扭有些丧的少女，没几下就把她哄得笑了出来。 　　等到出门的时候，两只JK手挽着手，俨然一副闺蜜的样子。 　　还没走下石阶，下方就飘来一道熟悉的少年音。 　　“好慢啊，你们两个。”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坐一站，正等在女生宿舍楼外。 　　雪发的少年已经换了一副正经墨镜，全身上下一黑到底的高专.制服显得他身高腿长，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嚣张的展开踩在石阶上，手肘搭着膝盖，端的一副唯我独尊目中无人的造型。 　　“也没人叫你们等吧？话说，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家入硝子虚着眼睛看着眼前两个DK。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可没见这两人来得这么殷勤过。 　　“我是来找海音的。悟的话就不知道了。”夏油杰站在少年的身侧，温和地解释了一句。比起少年无法无天的坐姿，他脊背挺直的站姿就显得优雅从容很多。 　　少年冲着石阶上的少女伸出手，语气亲昵：“今天就要住进来的话，还需要出去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吧？” 　　“没错呦。”织田海音仗着台阶的高度优势难得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有些开心地拍了下他的手心，“看来有免费的劳动力自愿上门啦？” 　　夏油杰顺势攥住那只柔软冰凉的手，笑容直达眼底，少见的干净纯粹：“是啊，这里有个自愿的傻瓜。” 　　一道漆黑的绒毯在他身旁的裂隙中滑出，拥有自我意识的咒灵在咒灵操使的控制下，屈辱地伏下身体，让少女轻松踩了上去。 　　“又是这只啊。”感觉到脚下那只蠢咒灵似乎不断在散发着怨念的情绪，织田海音笑眯眯地在它身上转了个圈，鞋尖朝下碾了碾，不怀好意地问，“夏油还没更换新的飞行咒灵吗？” 　　足下的咒灵开始颤抖起来。 　　“面前来说，这一只坐着最平稳舒服。”夏油杰轻声一笑，驱使咒灵往上浮空的过程中抓着边缘轻松跃了上去。 　　一如既往地，他将最舒服的位置让给少女，自己侧坐在一旁，因为狭小的范围而自然贴近的两个少年少女，看起来赏心悦目。 　　“我说……”家入硝子站在下方，露出一双颓废的死鱼眼，“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啊？” 　　两个JK说好去购物，结果某个心脏的DK口中说着要当工具人，直接连人都抢走了啊！ 　　夏油！看错你了！ 　　“是吗？”少年露出惊讶的眼神，“原来硝子也去啊。那么……”、 　　少年露出温柔的笑容，身后空隙中再次爬出一只能够飞行的咒灵。与那肥大臃肿的外壳相比，织田海音此时脚下的毯子咒灵顿时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不要，这只我不太可。夏油，不如我们换个位置？”家入硝子满脸的拒绝，想了想说，“如果是我跟海音一起的话，大概是刚好能坐得下。” 　　“我也要！”五条悟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那个咒灵真的不错哦！上次我坐过！那种软绵绵的触感很像是高级沙发耶！” 　　他这么一说，家入硝子更是疯狂心动，但更为嚣张的少年已经利用自己的无下限术式短暂地升空了！ 　　夏油杰微笑着对海音点了点头，说：“我们一起，把碍事的家伙都打下去吧。” 　　织田海音手中配合地出现一把枪，如同打地鼠一般朝着半空中的五条悟快速射击。 　　正开着无下限的白发少年在看到少女开枪后就变得认真起来，墨镜下一双苍色眼瞳仔细追踪着织田海音的子弹轨迹。 　　但这次的情况似乎又与上次不同—— 　　子弹的轨迹近乎直白，笔直朝着他的脸部冲过来了。 　　砰砰砰。 　　在距离少年无限接近而又无法真正靠近的无限壁障之前，一颗颗子弹爆开，从里面喷溅出深蓝色的颜料液体。 　　五条悟猝不及防之下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蓝色浸染覆盖了！ 　　“趁现在~”织田海音语气愉快地说。 　　夏油杰露出‘原来还能这样’的神清气爽的微笑，正要搂着少女的肩转身离去，却听闻身旁的少女吐出后面的半句话，“硝子快来~” 　　从少女手中构筑出的长长鞭子环绕着下方短发少女的腰，织田海音手臂发力，轻松将人挑起，再精准地接到怀中。 　　“NICE！”家入硝子给少女点了个赞。笑容少见的灿烂，眼下那颗泪痣像是在发光一样。 　　夏油杰心生不妙的预感。 　　果然—— 　　半搂着少女的家入硝子有些难受地动了动身体，险些将原本就靠在边缘的夏油杰挤开。织田海音见状沉吟片刻，戳了戳他的腰，商量着说：“夏油，你去那边啦。反正都是你收服的咒灵，你肯定不会嫌弃它丑对吧？” 　　夏油杰回到后方飞行咒灵身上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沉思的。 　　五条悟早已经脱离了之前的致盲状态，脚踩着咒灵的头蹲在那里，见状瞥了他一眼：“杰，你被赶过来了啊。海音果然对硝子最偏心……那副表情，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有能改变性别的咒灵……”、 　　“等一下！你给我清醒一点！” 　　. 　　在东京较为繁华的某条购物街不远处，四人落地。 　　即使是四人中最弱的硝子也是实打实的天赋型咒术师，夜空吹风面不改色，下来的时候稍微理了理头发，一个个看起来又光鲜亮丽了。 　　颜值碾压的四人组在东京街头收割了一众视线。 　　但因为刚好是两男两女的现充搭配，蠢蠢欲动的人虽多，敢上来搭讪的人却很少。 　　五条悟一落地就直奔附近的甜品店而去，此时正买了一只香草蓝莓冰激凌得意地在众人面前晃悠。 　　但剩余的三人都不算正宗的甜食党，纷纷无视了他开始进行讨论。 　　“海音喜欢的DNC系列最近出了新款DNC5，我先提前去那边帮你买吧。”夏油杰沉吟道，“贴身衣物的话，可以让硝子陪着去买。除此之外的一些日常用品，最后找一家超市补齐怎么样？” 　　“说的很齐全了。”家入硝子点了下头。 　　“大家辛苦啦。”织田海音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笑着说，“等下请你们吃好吃的哦。” 　　家入硝子好奇地追问：“去上次的【雾屋】吗？那位主厨和她的料理给人的感觉相当舒服呢。” 　　“恩……这次请你们吃个不一样的。”织田海音轻声道，“当然，味道绝对是超赞的。那家店的主人是个在世界各地都旅游进修过的超天才厨师哦。” 　　余光注意到某只白毛凑过来的耳朵，黑发少女轻声细语地说，“当然了，某个自己吃冰激凌不给同伴分享的小气鬼，肯定是不在我的邀请范围内的。” 　　“什么！”五条悟警觉地竖起耳朵，大声嚷嚷抗议，“你们吃好吃的不带我！” 　　“这家伙没救了。”家入硝子没眼看地捂住自己的脸。 　　. 　　一小时后，分头行动的众人集合，五条悟的身上堆了最多包装袋。 　　无精打采的白毛少年看起来像是背负了一座小山一样，但实际上偷偷作弊用无下限将重力趋近于无之后，那样子也只是看上去恐怖而已。 　　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中，某个戏精白毛毫无自觉、偷偷瞄着某位少女的脸，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演技是否感动到了某位观众。 　　“辛苦了。”笑着接过夏油杰递过来的全套最新游戏机和卡带，织田海音转头打量着五条悟，在少年下意识流露的期待表情中，笑着点了点头，“一起去吃夜宵吧。” 　　“好耶！” 　　于是众人在往返一趟咒高专之后，又不辞辛苦地再一次出发了。 　　【幸平饭店】 　　这是一家名字和外表都平平无奇、却在很多挑剔的饕餮客之中有相当高知名度的奇特小店。 　　在踏入这家店的瞬间，原本还在抱怨织田海音是不是在消遣自己的五条悟稍微动了动鼻子，表情顿时就变了。 　　“今天已经打烊了哦，欢迎明天光临！啊——”少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五条悟抬起头，只见一个红发的少年手里拿着扫把，正一脸高兴地看着这边，“什么啊，是海音姐！” 　　“创真君，好久不见。”织田海音对着少年露出微笑，“城一郎在吗？” 　　“果然，你们这些熟客都是冲着老爹来的！”少年表情成熟地叹了口气，又很快振作起来，“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过老爹，让你们都记住我的名字的！进来坐吧海音姐，老爹在里面啦！老爹~~” 　　织田海音相当熟练地拉开椅子坐下。 　　见第一次来的三人都在四处打量，她就顺口讲解了一番：“墙面上的菜单是白天的，晚上的话，我们这些熟客可以随意点餐。这里的老板几乎在世界各地都进修过，没有他不会做的菜哦。” 　　“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啦，想吃的都点一遍没问题吧？”五条悟被吊起了胃口，笑嘻嘻搭着夏油杰的肩膀，“你呢杰？……你在看哪里？” 　　五条悟好奇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店铺角落、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坐着一个不起眼的棕发少年，他穿着有点眼熟、似乎是个贵族学校的制服，看起来大概是附近的学生吧。六眼之下，五条悟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只是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不，没什么。”夏油杰移开目光，看向正从后厨走出来的主厨。 　　“来了新面孔啊。”幸平城一郎是个高大成熟的俊美男人，这位成年男人的目光一扫过眼前的四人小组，就将这群青春期少女之间的微妙关系看得七七.八八。 　　男人觉得有趣，还特意蹲到少女落座的地方，示意般地伸出拇指，表示：谁是你的这个？ 　　织田海音冲他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干脆直接地说：“我要吃你做的咖喱饭。” 　　“啊……又是咖喱？”幸平城一郎有些遗憾，“真拿你没办法啊。总是做同一样料理很伤害厨师的进取心哦。” 　　“少来，你别想用什么蜂蜜烤鱿鱼须之类的黑暗料理忽悠我。”织田海音对他显然非常了解，根本不给他祸害自己的机会，“快去做饭！我饿了！” 　　“好吧，让客人饿着肚子可不行。”暗红发色的男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只好努力做出比上一次更好的料理，以此来满足这位客人的胃口了。” 　　“那么，那边的三位客人，想要吃什么呢？”他总算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三人。 　　“我和海音一样就好。”家入硝子决定信任姐妹的品味，反正她也不讨厌吃咖喱。 　　“我的话，荞麦面即可。”夏油杰报出了一个常见的菜品。 　　“海音说你很厉害，什么都会做？那我可就不客气地点餐了？”唯有白发的漂亮少年露出找茬般的张狂笑容，“京都然花抄院的“然”长崎蛋糕、或者滋贺县的焦糖戚风蛋糕、寿月堂的抹茶金砖、八海山的清酒年轮蛋糕……” 　　一旁的幸平创真听出了一对豆豆眼：“这都是什么，没听说过啊？” 　　从小在这片厨房长大的少年，还尚未了解外界广阔无垠的料理世界，目前为止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打败老爸，然后继承家里的这间幸平饭店，仅此而已。 　　“这位小弟要求很高嘛？”幸平城一郎微微挑眉，看出眼前少年凌厉眉眼中的挑衅与期待。 　　白发的少年大喇喇地伸长无处安放的长腿，两条手臂靠在椅子扶手处，不算有礼貌的姿态，却显出一种舒展的漂亮美感。他慵懒地补充：“以上都不行的话，仙台本地特产的喜久福也能勉强凑合啦。我的舌头可是超级挑剔——想要让我满意的话，至少要超过原作的水平吧。老板——怎么样？能做到吗？” 　　“哈——这当然没问题啊。”已经平心静气许多年的‘修罗’厨师被挑起了兴致，一双暗沉下来的锐利眼眸盯住少年，气场锋利如刀，“放心，绝对能让你满意。但有条件——你必须从头到尾吃到最后才行。能做到吗？” 　　“如果不是难吃到想吐的话。”眼前的男人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势，让五条悟也兴奋了起来，他爽快地回，“老子有多少吃多少！” 　　“哈哈哈哈哈——”幸平城一郎忍不住大笑起来，“很好，有骨气！” 　　“你还是想想要怎么努力，可别砸了招牌哦。” 　　两人对视的背景像是有着火山喷发一样的震撼力。 　　夏油杰无语地按掉身旁的少女构筑出的投影仪，有些头疼地说：“不用阻止吗？” 　　“不用哦。”少女眨了眨眼，露出神秘的笑容，“他们两人最终都能得偿所愿，不是很好吗？” 　　她像是已经看到了最终的结局。 　　“没问题吗？”夏油杰总有种不妙的预感，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厨师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厨子。但转念一想—— 　　什么，可能倒霉的是五条悟？ 　　那没事了。 　　于是剩下的高专三人和谐地品尝着在‘比赛’之前，幸平城一郎特地抽空给他们做好的夜宵，一面为口中的美味而赞不绝口，一面则是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围观。 　　对于幸平创真来说，今天也是大开眼界的一天。 　　海音姐带来的客人之一显而易见非常的难缠，但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看见老爸难得一见认真的起来、大显身手的场面！ 　　一个小时后。 　　“可恶……为什么会在喜久福里加上辣味！”雪发的少年口中咀嚼的动作就没听过，在吞咽的间隙含含糊糊地吐露抱怨的话，漂亮的眼尾都因为生理性的刺激而泛起了红色，“这种奇怪又刺激的味道，为什么反而让我停不下来——” 　　“悟，哭了吗？”织田海音弯腰朝着坐着的少年举起手机就是一顿连拍，语气柔和而又关切。 　　“谁哭了……是辣的……”五条悟瞪着那一双在此刻显得毫无杀伤力的漂亮六眼，被三个无良的同学好一阵围观。 　　“绝对哭了！来合照！”“别这样，悟的脸从侧面拍才比较好看……” 　　五条悟那条从出生以来就只喜欢甜口，几乎没尝过辣味的娇贵舌头在这一天受尽了刺激，光是忍住不吐舌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自制力。 　　可恶啊…… 　　五条悟心中扼腕，眼前的是什么怪物厨师，这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强制术式吗？为什么明明不是符合自己口味的东西，却一再受到强烈的吸引，就如同品味到罂.粟一般无法遏制进食的渴望。 竒_書_蛧_Ｗ_ω_Ｗ_._q_í_δ_Ｕ_ω_ǎ_й_g ._℃_o_m 　　“城一郎的厨意呢，以前被叫做‘修罗’。”尽情拍完某人狼狈的姿态，织田海音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释，“是相当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的风格，霸道地统治食客的味蕾——如果是在他之前品尝过的美味、余韵会被击溃，如果是在他之后品尝的食物、则会变得索然无味，就是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呢。” 　　“是这么恐怖的厨师吗？”家入硝子忍不住问，“但是刚才的咖喱饭，却很美味啊。而且……我好像在里面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关怀……” 　　“小姑娘感觉很敏锐啊。”幸平城一郎已经取下腰间的围裙，闻言露出无辜的神色，“我可是已经很久没有用出修罗了，现在也只是一家普通饭店的主厨而已。小店的主旨是让客人们感受到幸福哦。” 　　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已经颜艺到了一定程度，他捏着拳头缓缓抬起头，发出灵魂深处的质问：“哈？” 　　幸平城一郎笑了：“偶尔也会有顽固的客人呢。还是说，客人要违背之前的约定吗？” 　　“区区一堆食物罢了，吃给你看！”骨子里心高气傲自认为天下无敌的年轻DK怎么可能认输，他硬是顶着火辣辣的喉咙吃完了幸平主厨的全部作品。无论是令人欲罢不能的辣味、还是调和清爽的酸味、还是极端苦涩却回甘悠长的苦味……都叫人不得不领教他的实力。 　　看着最终倒在桌面再起不能的五条悟，幸平城一郎点点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倒是真的很硬气。明明是那么挑剔娇贵的舌头，之后大概好几天不能正常品出味道了吧。哈哈，真不好意思。” 　　“别小看我！”五条悟立刻拍桌子站了起来，嚣张地喊道，“硝子！过来帮忙！” 　　“哈——”家入硝子一脸无语，“还来？你的肚子真不难受吗？” 　　夏油杰微笑看着对面的一场闹剧，视线不经意扫过身旁的位置时，微微凝住了。 　　织田海音原先左右分别坐着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在硝子暂时离座后，马上有个人补上了她的位置。 　　这个人…… 　　夏油杰从刚才起就隐约在意这个看似路人的少年。这会看见正脸，又见他坐在海音的旁边，终于回想起来，这是那天开车带着海音离开的人。 　　在他摇下车窗呼唤海音的时候，虽然当时心情低落，但夏油杰还是记下了他的脸。 　　是海音的朋友吗…… 　　黑发少年一手撑着额头，透过少女的后背扫过来的眼神，充满不自知的冷淡与探究。 　　绫小路清隆对这位在大小姐的身边出现频率相当之高的咒灵操使，同样回以平静而古井无波的视线。 第29章 　　“绫小路君,晚上好。” 　　织田海音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气氛，伸了个懒腰,笑眯眯起身说：“这么久才联系上我，是因为调查大失败而感到不好意思了吗？别担心，我不会随意嘲笑别人呦！” 　　“比起失败，我更愿意称之为阶段性的胜利。”绫小路清隆那双平静的眼眸扫了眼自己那恶趣味的‘雇主’，有些随意地说，“以及，虽然我是无所谓。不过，让这位夏油君一起听没问题吗？” 　　“我还以为绫小路君挑选这个时候坐过来,就是为了引诱夏油上钩呢。”织田海音似笑非笑地冲他眨眨眼，转头看着邻座的少年：“所以，你怎么想，夏油？” 　　一针见血。算计被毫不留情戳穿的绫小路清隆在心底叹了口气，很想抱怨几句大小姐的偏心，但面上还是一副平静姿态。 　　夏油杰表情沉静,看着眼前明显和少女非常熟悉、有着共同秘密的少年,即使心底翻江倒海，脸上也不动声色,他微微笑道：“如果海音愿意分享的话,对,我想听。不过,在此之前，海音不先为我介绍一二吗？” 　　眼前的少年，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绫小路君对我而言是值得信任的同伴哦。”织田海音如此介绍道,“我们是追求自由的共犯。因为自由过头的缘故,目前他身无分文,靠着给我打工在赚取生活费呢。” 　　这说法—— 　　夏油杰瞳孔地震：“你，靠她养着吗？” 　　“虽然很不好意思。”气质看似普通的路人少年用一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面对他，那模样实在很像是在挑衅，“但是事实大概就是这样吧。作为回报，为大小姐办事的时候，我还是很尽心的。就像这次一样，为她抓住袭击过她的老鼠的尾巴——” 　　“什么！袭击？”夏油杰睁大那双细长的眼眸，气质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要商量抓老鼠的话题，可不能在这间给客人带来幸福的小屋里哦。”织田海音突然开口，她远远看了眼已经杠上的白发少年与主厨，弯了弯眼眸，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少年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这座小屋。 　　夏油杰毫不犹豫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离开这间温暖的小屋，走入了黑暗之中。 　　. 　　绫小路清隆从高中生常备的书包里取出一叠整齐的资料。 　　“真抱歉，是不是又耽误了你的学业了？”织田海音一眼扫到压在资料底下、堪堪及格的试卷，笑眯眯地说，“不久前还是男子高中生的平均水平呢，现在已经快到不及格的地步啦？” 　　“没关系，班级的老师已经开始给我安排补习了。”绫小路清隆说，“似乎有一种说法，没有经历过补习的高中生涯是不完整的。虽然意味不明，但相信这个的人相当之多，果然还是有其道理的。托补习的福，入学以来一直被孤立的我终于交到了朋友。” 　　“是吗，绫小路也交到了‘普通’的朋友吗？”织田海音一笑，“作为观察道具很合格吧？恭喜哦。不过，和朋友比起来肯定是我更重要对吧？让我看看——这就是那位久闻大名的加茂长老吗？哇，长得像是妖怪一样的老爷爷。” 　　“通过追寻受害者身上的线索，基本可以判定禅院家夜袭的幕后策划之人正是这位加茂家的长老。”绫小路清隆那双淡金的眼眸跟着落在那张照片上，语气淡淡地说，“但也可以说，并不是他。” 　　少年从资料的下方抽出一张质感古朴的画纸。 　　织田海音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上面画的正是一个撑着黑伞的老人。也不算老，看上去精神矍铄，头发梳理得齐整、脸颊瘦削，一眼看去就觉得不是好相处的人。 　　“这是谁？”织田海音随口问。 　　“加茂宪伦。” 　　“好像听说过……？”少女沉思一瞬，猛地拍了下手，“啊，诅咒界的大名人呢。” 　　“御三家的加茂家最大的污点、因为被发现暗中进行咒灵与人类融合的残忍实验而遭到讨伐的诅咒师。”绫小路清隆显然也经过了调查，“也是特级咒具【咒胎九相图】的创造者。” 　　“这个时候让我看一个已经作古几百年的老头子，也就是说……”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你认为，这次的事情和他有关联，妖怪老爷爷是他的后人？还是说……是更深的联系？” 　　绫小路干脆地说：“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同时看过两人的照片，都能一下子将他们联系起来，因为很明显——”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缝合线。” 　　织田海音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明显的破绽，想要视而不见都不行吧。认真的，加茂家这么多人都是瞎子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绫小路清隆语气淡淡地总结道，“深居简出、加上出门时带伞的遮掩，只能瞒住一些不了解他、又敬畏长老地位的普通族人。” 　　“确实，稍有常识的咒术师都能推测出来吧。”织田海音也淡淡地说，“在额头留下这种开颅才会有的疤痕，这种情况，不是自己对自己进行了身体改造，就是被人为进行了改造。” 　　“也就是说，加茂家绝对不干净。”绫小路清隆接话说，“虽然也有试探性地与一些不受重视的加茂族人接触，不过，与禅院不同。加茂对族人的控制能力要强得多。目前为止，棋子的数量就连最基础的传递情报也有些困难。” 　　“几日不见，绫小路君的手已经伸进了加茂家呀，真不错。”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看来和加茂家主比起来，禅院老爷子算是个开明的性格啦。” 　　“这种对族人的操控程度不太正常。我推测，大概和他们家传的术式有关。”某个明明是个普通人，却对咒术师世界的情报如数家珍的少年补充道，“【赤血操术】，以血液为媒介的术式，御三家中唯有这个术式的描述最为语焉不详——说起来，加茂家低调过头了。” 　　对于精通政治学、人类学的绫小路清隆来说，这种情况就像是在赤.裸.裸地宣誓着‘这里有阴谋’一样直白粗暴。 　　短短时间里能将对手的范围缩短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超乎预料的胜利了。因为，他才会说自己是‘阶段性的胜利。’ 　　“加茂宪伦，以及隐藏着阴谋的加茂家。绫小路君真是有在努力干活呢！”织田海音点点头，总结道，“所以，果然是那个吧……” 　　少女的手点了点画纸上黑伞下的老人。 　　即使刻意遮掩，却还是能从对方黑发下的额头看出一点缝合的痕迹。 　　“邪恶诅咒师因为不甘心自己尚未完成而受阻中断的大业，于是找到了延续自己生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方法……不，按照加茂宪伦头上的痕迹来看，那也不是第一个身体啊。早在那之前，就一代又一代，通过更换大脑而存活下来吗？”少女有些好奇，“真有趣，到底是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啊？这样都不会厌吗？” 　　“现在不是好奇那个的时候吧。”绫小路清隆低声说，“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存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那只老怪物活了这么久，绝对有着特殊的目的。加茂家长老的例子不是第一例，大概率御三家他都已经轮流转了一圈，那么，手中的资源和知识都毫无疑问会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没办法完成的目的，那一定是有着特殊的条件、或者需要等待特殊的时机才能完成的——” 　　“绫小路君，在担心我？”织田海音明白少年的意思，倒不如说，她也早早想到了这一步。正是因此，她才做出着全新的决定，“不用担心哦。这就是我的目的。就像是对上禅院家的那时候一样，无意义的等待只会失去主动权哦。” 　　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作为诱饵吗？ 　　绫小路清隆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他看着少女，轻声说：“我的话，其实不喜欢输。为了达成目的，即使牺牲其余所有不重要的东西也无所谓。” 　　“我知道啊。”织田海音看着他，笑容轻快地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很赞同哦。无论是什么事情，一旦失败的话，就会变得很难看的。” 　　某种程度上，两人的信念非常接近。 　　绫小路清隆看着她，语气冷静地说，“在我看来，如果让你再受到上次那样的重伤，也算是失败。” 　　“战斗怎么可能不受伤啊？”织田海音教训他。 　　“你差一点就死了吧？”少年语气冷淡，“从那个距离承受云爆弹的伤害，滋味绝对不好受。” 　　“……反正，我不会死的。”织田海音鼓起脸颊，就是不肯示弱。 　　“你的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本能？就这么认为了。”织田海音想了想，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 　　“也许……这正是你被盯上的原因。”绫小路说，“大小姐，尽快探明自己身上的秘密比较好哦。我记得你曾说过，身边有一个能够看穿一切的侦探。” 　　“乱步先生出场的话，事情就变得很无聊咯。”织田海音苦恼地捂了捂脸颊，笑道，“而且，明明还没有到这一步吧？才只抓住一根毛线团，就迫不及待地寻求帮助，岂不是显得我这个武装侦探社的正式员工很无能？” 　　“恕我直言，毛线团的线头是我找到的。”棕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吐槽了一句。 　　“绫小路也是我的力量之一嘛。”织田海音笑嘻嘻地厚着脸皮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所以还是我最厉害！” 　　叹了口气，绫小路清隆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冷淡地说，“从那个缝合线的痕迹来看，主要更换的是‘脑’。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我会持续保持对他的追踪。” 　　“虽然老爷爷可能年纪大了对高科技没有防备，但也要小心对方的术式哦。”织田海音提醒道，“大概率有在施展混淆试听的术式，不能轻易靠近。另外，刚刚出笼一番的老鼠，接下来应该会老实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不好抓。” 　　“明白。另外有一件事。”绫小路清隆的眼神看向少女身后，看似无意，漫不经心地透露说，“在调查的过程当中顺便查到了一件事。除了保持对你的关注之外，那位在操纵加茂长老期间，还动用自己的人脉，一直在保持对一个人的持续关注。那位……咒灵操使。” 　　虽然跟了出来，却一直靠在墙上沉默倾听，根本没办法加入话题的夏油杰，闻言抬起暗沉沉的眼眸。 　　“夏油吗？”织田海音微微皱起了眉，表情变得有些不满，“老家伙还真会挑啊！是看上夏油的术式了吗？” 　　“先前夏油君与诅咒界关联的情报、以及那一场多少有些突兀的试探，都有这个人参与的痕迹。”绫小路清隆补充道，他的眼神看似不经意地扫一眼夏油杰，轻声道，“换位思考，如今的咒术界之中，除了那位声名在外的‘六眼’五条悟之外，最年轻、最具有潜力的肉.体，就唯有夏油君了吧。” 　　“夏油，好惨。”织田海音冲着被老爷爷觊觎肉.体的DK露出同情的神色。 　　夏油杰微笑着弯下腰，盯着少女的眼眸说：“没事的。我很强的啊。倒不如说，真的盯上我，才让我求之不得。” 　　“虽然还有些事情听不明白，不过那位幕后黑手，就是海音的敌人吧？”少年似乎还挺高兴地说，“现在变成我们共同的敌人了。” 　　“既然如此的话，”少年幽深的紫眸中，闪烁着期待，“可以让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行动吗？” 　　年轻的咒灵操使几乎克制不住周身泛滥的咒力，眼神近乎恳求地凝视自己身旁的少女，像在迫切寻求肯定：“我也想要成为海音的力量。” 　　能让你自然而然地这样提及，信赖的存在，为什么不能是我？ 　　“恩，真是可怕的咒力。”绫小路清隆能清楚地感受到被咒力的立场所改变的环境变量，他微微仰起头，感慨了一声，“有了夏油君的力量的话，我们的调查行动想必也能如虎添翼吧。” 　　“没问题。”织田海音沉吟了一会，很爽快地同意了，“如果夏油真的也被盯上的话，加入行动是有必要的。” 　　那种活了很久的老怪物，想要不着痕迹地算计一个高中生还真的不难。 　　织田海音很了解夏油杰，他本质上是个相当温柔和理想主义的人。正是这样的人，才最容易被现实所伤。 　　该聊的聊完，总共也只花了十来分钟。 　　织田海音总算记起还被丢在店里的五条悟，很了解幸平城一郎的恶趣味的她，终于良心发现地准备把DK捞出来。 　　两个少年跟在少女身后，不约而同落后一步。 　　“夏油君，来交换一下LINE吧。”绫小路清隆拿出了手机。 　　夏油杰愣了一下，从兜里取出手机。金眸的少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虽然能感觉在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热情，但很快又放弃了，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很是敷衍。 　　绫小路也没有丝毫掩饰自己行动中的利用和算计。 　　夏油杰垂下眼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新添加的名字，眼神是同样的冷淡。从各种意义上，他都觉得和这个人合不来。 　　但也许唯有一件事，两人已经默契达成了共识。 　　. 　　织田海音回去的时候，只看见一只没用地醉倒在桌上的人形垃圾。 　　“硝子，怎么回事？”织田海音冷静地指了指那坨白毛。 　　短发JK一脸欲言又止，指了指桌上残留的犯罪工具。 　　“哈哈哈，这家伙真的很有趣啊。”幸平城一郎笑得非常爽朗，“只是慕斯蛋糕里加了点朗姆酒而已，真的有连这点酒精都不能喝的人啊！第一次见！” 　　“城一郎！你给我成熟一点啦。”织田海音无奈地环抱双臂，教训道，“他要是发起酒疯的话，小心你的小店被轰飞哦！” 　　“会被轰飞啊？”幸平城一郎非常吃惊。 　　“恩。”少女严肃点了点头。 　　“哈？”在一旁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的红发少年听见关键词，不由打了个激灵，睁大眼睛，“这家伙是谁？恐.怖分子吗？” 　　“哈哈哈哈那也没事，冷静点啦小子。”暗红发色的男人豁达地摆了摆手，“这不是还有海音在吗？她肯定会保护我们啦，对吧？” 　　“也是啦。”少年神色还有些纠结，“所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而且，就算被炸掉了无所谓啦。”男人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最重要的东西，一直都跟在我们的身边啊。” 　　男人接下腰间的围裙，一只无形的温柔的手接过那轻飘的重量，将其放在墙边的挂钩上。 　　幸平创真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兴冲冲地大喊：“老爸！是妈妈吗？她又醒过来啦？” 　　“哦！”幸平城一郎这一刻也是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是……”在场唯一清醒的家入硝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是咒灵？” 　　眼前的半透明灵体，长得几乎就和人类别无二致，与家入硝子认知中的丑陋存在全然不同。 　　“这是城一郎的妻子啦。”织田海音解释了一下，“虽然已经病逝了。但因为城一郎的执念又不能升天，我遇到的时候，灵魂都已经快要消失了。因为一时好奇，我就帮了点小忙。——我也是那次才真正认知到人类灵魂的存在诶。” 　　“但是……这个人是普通人没错吧？”家入硝子忍不住上下打量眼前的厨师。没道理。他真的有问题的话，五条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城一郎虽然是普通人，但作为厨师来说，是神一样的等级哦。” 　　织田海音解释了一下：“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那种等级的厨师，领悟了专属于自己的‘厨意’之后，整个人都会发生蜕变的！城一郎的【修罗】厨意，类比咒术师的话，大概可以称为领域吧。寻常的咒灵根本伤不到修罗状态的城一郎哦，很厉害吧！他的妻子就依存于他的厨意之上，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浪漫的。” 　　“不，这根本不科学啊！”家入硝子差点摆出呐喊的姿态。 　　“所以，所有的厨师之中，也只出了一个幸平城一郎嘛。”织田海音随意地说，“人类的意志很神奇的。而且，这样的奇迹，不觉得很有趣吗？” 　　“唔！”大概是六眼天生对于咒力波动的敏感，原本半醉的五条悟突然睁开了眼。 　　失去主人的情绪控制后，那双六眼美得惊人也冷漠得吓人，仿佛有无垠的白云蔓延于湛蓝天空尽头，名如其实的神明般的眼瞳。 　　第一眼看到存在状态特殊的咒灵，少年已经无意识抬起了手。 　　还没等幸平城一郎紧张起来，一旁的少女顺手拿过桌上剩了一小半的朗姆慕斯蛋糕，直接塞进了某人的嘴里。 　　“呜。”被口中的味道刺激了下，少年眨巴了下眼睛，瞬间退出了那种漠然的无意识状态。 　　嘴巴砸吧两下，他开始低下头，就着少女的手，诚实地满足自己的胃。 　　那副垂着雪色的眼睫，莫名乖巧的低头进食的模样，瞬间击中了海音的某个点。 　　织田海音下意识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少年触感柔软的发丝，指缝间划过的触感好得不行。 　　少年下意识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好似承载了天空的眼眸在那个角度看起来犹如闪烁的星辰，眨动间撩得人心痒痒的。 　　织田海音的动作下意识轻柔了起来。 　　在外面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互相交换了一番情报的夏油杰与绫小路，在走进店里的一刻，就看到黑发绿眸的少女难得温柔地投喂流浪猫的温情场景。 　　两人对视一眼，冰凉的眼神同时落在某个还在醉酒状态、吃个蛋糕还要缠着人喂的白毛身上。 第30章 （修） 　　“夏油,你回来啦。”家入硝子一转头，看见站在门口背后阴影一片的两个少年，立刻冲着其中一人热情招手,“快过来看五条！这家伙喝醉了之后超有趣啊！我还拍了照留念。” 　　夏油杰顺着她的话就走了过去。 　　短发少女的视线只是轻轻在那个棕发金眸少年扫过一眼,冲他轻微点头,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聪慧的少女某种程度上很有分寸，看透而不说破。 　　织田海音闻声，同样偏过头看了两人一眼。 　　她没说话，不过那柔和的眼波，即使被人黏在身上也少见没有抗拒的姿态,都让绫小路清隆脚步微顿，心情有些微妙。 　　“海音,需要帮忙吗？”夏油杰有些不理解少女对五条悟的纵容,疑惑地低声问,“那家伙应该很沉吧？” 　　虽然处于微醺的状态,但五条悟表现出的直觉准确得吓人。 　　在织田海音身前还安分地接受投喂的少年,在夏油杰靠近的一瞬间就抬起了脑袋,护食般地单手握住少女还带着奶油的手指盖在唇上,钴蓝的瞳孔冰冷地盯着将要靠近的少年。 　　Bia~ 　　这是某人不小心将桌边一瓶辣椒酱捏爆的声音。 　　艳红的酱料在空中溅射开，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落向五条悟的方向,出乎众人预料的,原本应该自然用【无下限术式】遮挡的少年,这次任由零星的红色落在雪色的发丝上。似乎被这种过于刺激熟悉的辣味唤起了应激反应，少年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有些扭曲起来。 　　他松开了海音,猛地冲着夏油杰扑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醉酒状态会让五条悟无法自如使用需要精密咒力操作的【无下限术式】吗？”绫小路清隆冷眼旁观片刻,装作恍然道,“这算是他的弱点了吧。不愧是大小姐，轻易试探出了当代潜力最强、也几乎会注定成为时代最强之一的咒术师的弱点。” 　　“不，这应该归功于城一郎才对。”织田海音好笑地说，“而且……这也不该归于弱点吧。我觉得这种状态时悟君全是优点哦。” 　　“已经开始带上滤镜了吗？”绫小路吐槽说，“这只可不能养啊？”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战斗之间带起的拳风让一大堆桌椅遭了秧。 　　幸平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少女之前的恐吓还真不是在说笑。 　　这两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家的小店拆个干净啊！ 　　“海音！” 　　“海音姐——” 　　“好，战斗禁止。”织田海音卡着两人将要打上真火、使用咒力强化拳脚的瞬间，在两人交手的间隙构筑出一块足有一人高的超级大蛋糕。 　　这仿佛童话般的逗趣一幕，瞬间改变了原本紧张的气氛。 　　“哇哦，连吃的食物都能够构筑出来吗？”家入硝子看着这神乎其神的一幕，不由惊叹，“海音，你的术式简直是万能的啊。 　　五条悟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收了力道，但还是有半截手臂都陷入了蓬松柔软的奶油中。扑鼻的蛋糕香气，让原本表情有些狰狞的【六眼】逐渐软化。他低头看着自己抽回来的奶油手臂，经受不住诱惑，充满实践精神地舔了一口。 　　“呕……”少年脸色发青地倒下了。 　　“可以哦。”织田海音这时才解释道，“但是味道就不能保证了。构筑食物的同时还要构筑起相应的调味成分，对我来说有点困难。目前来讲，只能记住几种固定的配方。” 　　家入硝子看着五条悟那令人害怕的挺尸状态，有些敬畏地问：“那这种是？” 　　“消毒水味哦。” 　　“为什么会记住这种奇怪的味道？！！”家入硝子不由吐槽。 　　而另一头的夏油杰在黑发少女核善的目光下，乖乖收起了拳脚，还自觉去扶起倒在地上桌椅。 　　“对不起，我刚才太过冲动了。”黑发团子头的少年声音温和地对这里的主人们道歉。 　　“没关系啦。不过，你可真厉害啊。”幸平创真心有余悸地说，“明明看起来是和我一样的国中生吧？简直像是超人一样！” 　　“哈哈哈哈笨蛋小子还真敢说啊，夏油长得比你高多了，身体也更壮实，哪里一样了？”幸平城一郎刻意比了比两个少年之间的身高差，发出恶劣的嘲笑声。 　　“可恶！以后我也会长高的啊！”幸平创真一脸愤怒，看了眼地上同样一米八左右的五条悟，又有些羡慕，“你们那种特殊的能量是不是还能用来长高啊？真好啊……” 　　少年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在场的第三个少年身上，棕发金眸的少年看起来没有前两位张扬耀眼，身高大概就比自己高个五厘米左右，看起来就很亲切。 　　正想和这个少年打个招呼，幸平创真却见少年已经转身朝着织田海音的方向走去。 　　红发少年原本口中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他挠了挠脸颊，倒是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有些遗憾已经错过的时机。 　　不过，直觉敏锐的少年又觉得…… 　　好像是被看透了想要交谈的想法，所以他才提前离开，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一样…… 　　那个人好像，压根不打算跟旁人建立起什么联系。 　　家入硝子对少年天真的话有些失笑：“不，咒力应该没有改变骨骼的能力，最多只是刺激更快发育而已……在骨骼线闭合之前……” 　　说着说着，她陷入沉思。 　　“没错哦。咒力不会让人长得更高，只会让人朝着大猩猩的方向发展。”织田海音有些嫌弃地补充。 　　遥想夏油杰，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也可以称得上一句纤细的美少年。结果这两年间眼看着朝着某种成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过啊！即使这么厉害的人，不是也被老爸你的厨艺征服了吗！”幸平创真眼中流露着自信，大声说，“果然厨师才是最厉害的！” 　　“不，那位是被海音的蛋糕给征服的啊。”幸平城一郎谦虚地摆着手。 　　“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织田海音的眼神多少有些无奈，“不过，感觉你也有在挑事而且还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就不和你道歉了。先说再见吧，城一郎。” 　　“哦。”幸平城一郎挥了挥手，笑道，“招待不周。” 　　“海音姐！”幸平创真兴冲冲地从厨房里取出一个打包好的保温盒，递给黑发的少女，“你晚上吃的不多，而且咖喱对胃不太好，这样睡觉会不舒服的！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苹果粥，你可以回去在睡前吃哦！” 　　“谢谢创真君。”织田海音接过，语气温和地道谢，“也会给你发饭后点评的。” 　　和这两只不懂事的笨蛋DK比起来，年龄还小一些的幸平创真简直就是天使！ 　　“哦！觉得哪里不好吃的话也要说出来哦！”对于厨艺倾注了全部热情的少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告别两父子，织田海音正要弯腰拉起倒地的某只白毛，就见五条悟被两只不同的胳膊一左一右扶了起来。 　　“他就交给我们吧。”夏油杰扛起一米八的少年，脸色如常，笑容温柔。 　　“保持联系。”绫小路清隆隔开织田海音的手，扶起五条悟后，就松开了手站在一边。 　　他与他们原本也并不同路。 　　单纯对织田海音打了招呼后，少年转身离开原地。原本已经达成了今晚的目的，此刻却又在心中的策划表中添加了新的。这次过来到底是收获得更多还是将要付出得更多，真的很难讲。 　　东京高专·深夜22:00 　　在新同学入学第一天，就无视了校规、跑出去玩耍的一年级四人组被门口守候已久的班主任当场逮到。 　　夜蛾正道就坐在石阶上，手上缝制着一个玩偶，身旁已经制成的玩偶咒骸堆成了小山。 　　“回来了。”他沉声说。 　　他的四个学生站成两排，有三个都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整齐点点头。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夜蛾正道看着皱着眉似乎睡得有些痛苦的五条悟，又看了看满脸有爱同学情地扶着少年的夏油杰，脸色略微欣慰。 　　他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家入硝子与织田海音，原本的怒气没了发泄的对象，不觉语气就缓和下来。强调了两句校规，就放过了他们。 　　织田海音和硝子回了女生宿舍，由于时间过晚，少女也懒得整理买回来的一堆用具，直接蹭了硝子的床。 　　两只JK快乐贴贴。 　　闲聊了几句，织田海音困得不行，很快抵着家入硝子肩头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昨天的窗户没有拉紧，透出的光线照亮了整间寝室。 　　家入硝子的脸正埋在她肚子处，整个人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睡得开开心心。 　　迎接着晨曦的朝阳，首先醒来的织田海音走下床铺，推开窗户，沐浴阳光。 　　然而呈现在眼前的、破败得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学校一角，让她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咦，原先在那个位置的教学楼，为什么好像变成了一片荒地？ 　　“五·条·悟！！！” 　　一群画风魔性的咒骸追逐着一个白毛鸡飞狗跳地从少女面前掠过。 　　织田海音的表情变得空白。 　　“哈哈哈哈哈根本追不上我嘛！夜蛾你在逗我笑吗？——海音！你醒啦！”正在嚣张地疯狂挑衅班主任的五条悟自然不会错过少女的眼神，他止住步伐，遥遥伸出一根手指，下一刻，前冲之势不止的咒骸们一个个接连撞在他前方的无形屏障上，好像落入了琥珀的小虫子般的无力。 　　而轻易脱离战场的少年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一年级女生宿舍的空调外机上。 　　五条悟换了一身崭新的校服，蹲在海音的前方，修长的身型朝前倾斜着，几乎与少女脸贴着脸：“我说啊——昨天晚上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全没一点印象啊？” 　　“你指哪一件？”织田海音淡定地看着突然凑近的少年，抬手熟练地摸了摸他那头柔软冰凉的发丝，“这样？” 　　五条悟猛地往后倒仰，惊疑不定地瞪着少女，戏精又造作地大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难道你对我意图不轨——杰呢！硝子呢！难道昨夜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我被——” 　　“不仅看，还拍照了呢。”家入硝子睡眼惺忪地从背后揽住织田海音的肩，语气含糊地吐槽，“要看吗？说真的，你昨晚不说话的样子比现在讨人喜欢多了。” 　　“不管说不说话我都是完美的。”五条悟比了个V，兴致勃勃地说，“硝子，照片发我！我要看看——” 　　“嘭！” 　　一道沉重的声响过后，少年的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包。 　　“破坏校舍不加反省，还骚扰女同学，罪加一等！”夜蛾正道踩着一只造型接近蜻蜓的巨大咒骸悄无声息地闪现在五条悟背后，给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击。 　　没防备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自己的班主任，倒是没生气，表情反而有一丝丝欣赏：“夜蛾，你果然还藏着一手啊！” 　　“五条这笨蛋！头上的包也太好笑了吧？”家入硝子笑得不行，拿着手机就要拍照留念，却被夜蛾板着脸伸手从里面拉上了窗帘，“女生们，快去换好衣服，半小时后在教室、原址集合。” 　　“夜蛾越来越像是老父亲了。之前也没管的这么宽啊。”家入硝子还算是个尊师重道的学生，乖乖听从夜蛾的指示从里面关上了窗户。 　　少女的语气难免有些费解。 　　“意外是个好人哦。”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咒术师里那么纯粹的好人可是很少见的。” 　　“恩。”家入硝子换下睡衣，没有否认这一点，“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二十分钟后，众人站在了原·教学楼遗址上。 　　“昨晚五条悟发生了咒术失控现象。”夜蛾正道黑着脸说，“他在睡梦中以一发术式顺转·苍让这栋楼消失了。其中的原因……考虑到你们昨晚结伴出去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几人同时看向位于中央的黑发少女。 　　织田海音歪着脑袋打量着夜蛾正道，琢磨片刻，轻声说：“……什么都没有哦？昨天只是大家为了欢迎我的加入，一起出去吃了顿饭而已。” 　　“……是吗。那么，为了防止再度出现这样的不可控情况，从今日起，五条悟不可单独行动。”夜蛾正道移开视线，沉声说，“经上级讨论，即日起夏油杰、织田海音与五条悟三人组成固定搭档，相互监督，一旦发现彼此的异常，必须及时进行控制与上报。” 　　“诶？是说……我和夏油也在监控的范围之内吗？”织田海音饶有兴致地反问，“将问题儿童们聚集在一起，是指望我们彼此内斗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五条悟的表情并不意外，少年疑惑地扫了织田海音一眼，懒洋洋说，“反正，除了你们两人以外，这里也根本没人能够阻止我吧？夜蛾的偷袭不算哦——下一次绝对不会上当了!” 　　这会功夫，五条悟早已经分析出了自己先前挨打时夜蛾正道使用的咒术技巧，同样的招式不可能再对拥有【六眼】的他生效。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么这项决议即刻生效。”夜蛾正道说完，转身说，“跟上吧。因为教学楼重建还需要一点时间，今天的课程改为实践活动。” 　　对于咒术师学校来说，所谓的实践活动，就是指祓除咒灵。 　　作为新加入的一年级生，第一天上课就要参加高专特派的祓除任务，这让织田海音有些失望：“我可是专门冲着基础课来上学的。祓除任务的话，我是有拒绝的权利没错吧，老师？” 　　夜蛾正道暗示性地看她一眼，语气非常可靠地说：“路上的时候，我抽空给你补课。” 　　“成交。” 　　“这次的任务在人数众多的繁华地带。”等待辅助监督开车来的时间里，夜蛾正道对着学生们谈起了任务的细节，“祓除任务很多时候并不仅仅只是对付咒灵那么简单。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很复杂，希望你们到时候都能做出不会令自己后悔的答卷。” 第31章 　　小谷正和从上司的办公室出来,整个人处于受宠若惊的情绪之中。 　　他从事东京咒高校的辅助监督已有两年时光。论经验，他自然不如前辈们多矣，但论拼搏的劲头,他却绝不输于旁人。 　　东京咒高这一届的新生，在他们辅助监督的群体中也是大名鼎鼎。无论是咒术师术式的质量还是等级,都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强大。 　　开学初的时候,还只有两位少年咒术师先后在辅助监督的辅佐下完成了几次任务。但这一次的任务，因为五条悟的意外状况,而足足集结了这一代最为优秀的三位年轻咒术师兼罕见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对于没有太多战斗能力、只能在一旁辅助的监督们来说，简直是完全不用操心会任务失败乃至出现咒术师伤亡的梦幻组合！ 　　然而这样简直像是白送功劳和履历的珍稀任务,这次却是越过其他更有经验的前辈，而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也许就是上级对于他入职以来兢兢业业、勤奋拼搏至今的奖励吧。虽然稍有心怀忐忑,但身为名校毕业的精英,小谷正和也不是容易退缩的性格。 　　既然从天而降这样一件白捡功劳、还能结识未来咒术界大人物们的大好事,他必将尽心尽力做到最好。满腔雄心壮志的青年走出辅助监督一室的大门,并没有留意到身后一众前辈们怜悯而又愧疚的视线。 　　. 　　织田海音打着哈欠靠在校门的木牌边。她的身侧,家入硝子似醒非醒地抱着少女的胳膊头一点一点。 　　五条悟正蹲在台阶上,乐此不彼地捉住夜蛾正道放在台阶上的玩偶咒骸，然后将它们一个又一个用指尖弹飞。 　　夜蛾正道正黑着脸站在稍远处的地方接电话，藏于墨镜下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但从那握紧的拳头来看,显然怒火正在逐步积攒。 　　好在五条悟很快就玩腻了。 　　玩弄着最后剩下的一只奇奇怪怪有两条人腿的狗头玩偶,五条悟冷不丁说：“海音,你有试过制造活物吗？” 　　“咒骸算是活物吗？”织田海音闻言眨了眨眼，打起了一点精神。她挨着五条悟蹲下来,打量着少年宽大手掌中不断挣扎、似乎还很生气一样的张着嘴的玩偶。 　　黑发少女缓缓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像是撸真的狗狗一样抚过那毛绒绒的脑袋。 　　狗狗咒骸歪着脑袋,那双形似纽扣一样的大眼睛盯着她，渐渐乖巧下来。 　　“不是咒骸，是指现实中的活物。猫、狗之类的动物，甚至人类。试过吗？”五条悟也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了戳狗狗的头毛，之前刚才还安静下来的咒骸一秒变得满目凶光，张嘴一咬，咔擦一声咬住了空气。 　　少年笑嘻嘻地竖起毫发无损的手指，用力弹了一下狗狗咒骸的额头。 　　咒骸的脑袋顿时崩出了棉花，纽扣般的瞳孔开始颤抖。 　　“试过哦。”织田海音托腮看着他无聊到欺负咒骸，闲聊般地说，“以前有一段时间，经常需要构筑出人体缺损的器官。次数多了之后，不可能不出现类似的想法吧。” 　　当她可以构筑出人类的一切器官之后，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造物主般的念头。她那时候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精心构筑出质量完美的一副身躯，无论是五官、皮肤、心脏都没有一点瑕疵。 　　唯一的问题就是始终无法睁开眼睛。 　　“非常遗憾，最终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体而已。后来我的行为被人拆穿，挨了好一顿严厉的训斥。”少女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地说，“也是从那时候起，我认定人类确实是拥有灵魂的。悟，你的六眼，能够看到灵魂吗？” 　　五条悟想了想：“正常情况下看不到。不过，如果剥去人体那层外皮的情况下，可以哦。假如有特殊的灵魂，和人类的身体一样有着咒力的话，也可以。” 　　所以这家伙其实根本就记得当时在幸平饭店发生的事情吧。 　　“如果还能遇上新的特殊灵魂，悟不要直接杀掉哦。”织田海音暗示性地瞥着五条悟的脸，“留给我，或者夏油，都可以。” 　　构筑术式能够造物的前提，是需要对物体本身有着深刻了解。 　　海音无法构筑自己认知不了的东西。这也导致少女有时候会对某些特殊的人或物产生强烈好奇心。 　　譬如伏黑甚尔的肉、体，又譬如幸平城一郎的妻子现在的存在状态。 　　但她毕竟曾经被可靠的大人耐心细致地的教导过，因此对世间万物的利用，有着自己的尺度。与其惊扰那对父子的幸福生活，还不如将视线转移到更极端的领域。 　　脱离人类的躯壳、由极端的负面情绪凝聚、拥有自己的意识的生物…… 　　“如果指咒灵的话，一级以下都是没有智商可言的杂碎。就算是一级咒灵，与其说是有智商，其实也不过是受相应负面情绪驱使的傀儡，没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可言。但如果是特级咒灵，说不定有希望。”五条悟理解了织田海音的诉求，爽快地同意了，“行啊，到时候给你留活的。” 　　少年少女神色自然地讨论着能让寻常人类毛骨悚然的话题，但周围的家入硝子和夜蛾正道都是见怪不怪了。 　　咒术师之中，偏离常人的异才实在太多了。两个讨论自己术式的天才咒术师只涉及到这样的话题已经很纯洁了。 　　夜蛾正道也就是抽空投过来一个眼神，一转头他的手机里又打进一个电话，他微微皱着眉，无奈地再次接通。 　　家入硝子旁听两人提神的话题，逐渐清醒过来。她一看周围的人数，终于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等一下，夏油呢？夜蛾老师说是四人组队，但从早上起就没看到他吧。五条，他去哪了？” 　　醉了一夜的五条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完全没印象啊。” 　　织田海音：“夏油的话，回家了一趟。” 　　短发的少女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黑发绿眸的同伴。 　　“应该会赶在我们出发之前回来的，不用担心。”织田海音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补充说明。 　　就在此时，一辆漆黑的改装轿车从远处的山林间驶来。 　　轿车停在校门前的空地后，一个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青年打开车门下来，语气恭敬地与众人打着招呼。 　　“诸位早安。我是将在这次祓除任务从旁协助的辅助监督小谷正和。”小谷正和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对于比自己年龄小一轮的咒高学生们低头自我介绍，态度谦卑，但语气却充满自信，“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辅佐诸位同学完成任务，中途有什么额外的需求也都尽可以和我提……” 　　“哦，是吗？我现在想吃仙台的特产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在半小时以内给我买来。”五条悟听到这里顿时就来劲了，毫不客气地开始提要求。 　　“这……仙台……”辅助监督的额头开始冒汗。 　　“悟，这里距离仙台有少说也有300千米吧，现在开车过去的话，可能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回来。别提这种为难人的要求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原本还脸色僵硬的小谷正和顿时激动地抬起头。 　　这位仿佛神佛一般闪烁着圣光的少年，难道就那位传说中的咒灵操使吗！果然和其他同事说起过的一样……性格很好！ 　　“做不到就不要说大话咯。杰，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无视了同伴温和的指责，探头往他身后一看，语气变得欢快又古怪，“而且……哈，你这是在搬家吗？” 　　少年身后，大大小小的咒灵拖家带口、前仆后继地将各种家具、用各种方式带了过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一路走来不被发现的，普通人就算看不见咒灵，也容易被一路漂浮的各种家具吓出毛病来。而在咒术师的眼中，这一幕场景除了诡异之外，还相当壮观。 　　“杰，你也太怪了吧！我跟你打架的时候也没见你用出过这么多咒灵，结果只在搬家的用出了全部实力吗？”五条悟忍不住吐槽道。 　　“没办法。”夏油杰温柔笑了起来，“我也是昨天才发现——我实在是睡不惯宿舍的床。” 　　“哈！你是豌豆公主吗？”五条悟嘲得很开心。 　　“夏油，睡不惯新床的话，你可以向辅助监督提起这件事，然后让他们给你换。”夜蛾正道也忍不住说。 　　“感谢好意，夜蛾老师。不过，我习惯自己解决事情。”少年让开身体，控制身后如百鬼夜行般的咒灵们从墙上飘过。 　　“……”被一只载着衣柜的地毯状咒灵擦过的时候，小谷正和浑身一冷，吓得差点跳起来。 　　但那咒灵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自拖着衣柜慢悠悠地低空飞——小谷正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一个毯子上面看到‘小心谨慎’‘怂’两行字。 　　他偷偷摸摸数了数鱼贯而入的咒灵数量，眼神震惊，这数量加起来已经过百了吧？真的是一个在几天之前还只是普通国中生的少年能做到的吗？ 　　即使是咒灵操术也需要讲究基本法，先遇到、才能收服咒灵吧？ 　　他才多大？再加入咒高专之前，过的到底是怎样糟心的日常啊？是活在地狱里吗？！ 　　“那个……”想到自己的任务，小谷正和不得不出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抱歉。可以的话请稍微等我一下。”夏油杰的目光看向在场唯一的陌生人，语气虽然温和，但目光中并无多少温度，“这些家具对我而言还挺重要的，毕竟，是重要的回忆。”“是——”小谷正和顿时气势软了下去。说实话，有哪里有人敢在咒灵环绕的夏油杰面前强硬说话的！ 　　“想不到，夏油的神经还挺纤细的。”家入硝子看热闹似的评价道。 　　“不……”织田海音盯着那眼熟的衣柜，眨了眨眼，露出会心的笑容，“杰的话，怎么样都不能用纤细来形容吧，从各方面来说。不过，还挺细心的。” 　　以前两人一起在郊外祓除咒灵的时候，少年就算在野外搭帐篷也是适应良好，速度比她还快，根本不会出现认床的问题。 　　少年之所以要找这么一个借口，只是为了将大件的家具尽量不惹人怀疑地运送进来而已。 　　就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具之中，光明正大掩藏着少年少女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32章 　　“夏油。”夜蛾正道总算摆脱了永无休止的电话,掉头朝着众人汇聚的方向走来。 　　在看到夏油杰时，他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你来了。” 　　“夜蛾老师。”夏油杰点头致意,“抱歉。比预料多花了一点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能及时赶上就好。”夜蛾正道没有多说。比起某个不省心的白毛，他对夏油杰相对来说放心很多。 　　没过多久，夏油杰的咒灵陆陆续续从男生宿舍回流,一一爬回少年身旁裂开的缝隙中。 　　“好了。我们走吧。”驱使数以百计的咒灵完成搬家工作后，少年两手空空，一身清爽地冲着众人露出笑容。 　　小谷正和正擦着汗不断瞟着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机械手表,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跑过去将自己专门申请的改装配车开了出来。 　　临近上车的时候，又出现了问题。 　　四人组加上作为带队老师的夜蛾正道，一辆普通车型的轿车显然装不下。 　　“因为一般很少见这么多咒术师结伴行动,所以上面批下来的配车只有一辆。抱歉,我现在马上联络同事过来——”小谷正和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意外，他一边鞠躬道歉一边用有些奇怪的震惊眼神瞥着旁边不动声色的夜蛾正道。 　　全身的肢体语言都好像是在说：“原来您也要去的吗？” 　　“作为新生入学第二天的第一次任务,不去看看是不行的吧。”夜蛾正道看懂了他的眼神,于是语气沉重地解释了一下，“特别是,她的同伴们还都如此不成熟——” 　　小谷正和在内心疯狂吐槽：谁不成熟？五条悟还是夏油杰？哦，说的似乎也没错，的确都还有些稚嫩。但是他们的实力难道不足以弥补一切吗？再者,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传闻中可是炮轰了整座禅院家、却没有在事后受到丝毫处罚、反过来被禅院家主看中的天才咒术师呀！您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啊？ 　　“老师,这是自己做下的决定吧？难怪之前接了那么多电话。”家入硝子恍然。 　　夏油杰也笑了起来,“老师是面冷心热的类型啊。” 　　夜蛾正道：“不,这是必要的流程……” 　　“想做的事情去做就是了？夜蛾,副驾驶座让给你啦。”五条悟大喇喇地弯腰第一个钻进宽敞的后座，“你们快点！” 　　“悟，再过去一点。”织田海音对着夜蛾正道微微一笑，第二个坐进汽车的后座。 　　伸手在高档皮革的坐垫轻轻一按，黑发少女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端正而姿态优美地坐好。 　　家入硝子正要在海音之后跟进去，却被一个黑影抢先一步。 　　等她反应过来，黑发的少年已经贴着织田海音坐好，温和的目光隐含催促地望了过来：“后座中间的位置还是有点危险的，硝子就坐在边上吧。” 　　信你个鬼。 　　家入硝子以一双死鱼眼回视夏油杰。最后还在织田海音的招手下才不甘不愿地坐到了门边。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织田海音与家入硝子都是符合JK年龄的花季纤细少女，但由于某两只发育太过超前的DK存在，整个后排空间依然显得过于拥挤。 　　小谷正和坐在驾驶位，仅仅通过后视镜与黑发的少年眼神对上半晌，就不敢向后看，按下手刹，开始上路。 　　夜蛾正道自从上车之后，就将手机关机，失去了外界的骚扰后，他此时的表情又变得平和起来。扭头看了看后座的少女，他沉声说：“海音，之前说，路上给你补课。现在可以开始了。你目前最想要学习的是哪一门？” 　　织田海音正被一左一右贴着的两具又热又硬邦邦的身体挤得难受，心头琢磨着着跳窗出去自己开摩托的可能性。闻言，她的注意力被稍微转移了，少女想了想，说：“结界吧。高专的结界似乎还挺厉害的？” 　　“结界术。”夜蛾正道点点头，“这是一个大类。如果想要深入精研的话，不仅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还需要看自己的天赋和头脑。在祓除任务中，辅助监督每一次将你们送到任务地点后，会施展【帐】作为掩饰，以免里面发生的祓除过程被普通人目睹而引起骚动。这种【帐】就是结界术的一种。遵循等价的代换，在不同的人手中，【帐】能发挥的作用截然不同。” 　　夜蛾正道教学多年，水平很高。他直接以身旁的小谷正和为例子，从他的【帐】能做到的程度开始展开，到分析咒语的来源与咒力运行的原理。又深入讲了一些如何利用帐限制不同条件的活物进出的例子，到最后，原本也没上过几天正经咒术课程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都很感兴趣地沉浸其中。 　　只有原本就出身御三家、从小就被精心教育的五条悟昏昏欲睡，少年原本昨夜也没睡好，车辆行驶的轻微颠簸与夜蛾正道的低沉声音更像是摇篮曲一样。不多时，织田海音只觉得头上一沉，少年的那颗脑袋压着她的头顶，柔软的脸颊贴着她的头发，轻微的呼吸声响起。 　　她瞬间感觉头顶好似多了一只沉沉的猫。 　　很肥的那种。 　　“另外、”夜蛾正道说话的声音微妙地顿了一下。而夏油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伸长手臂推开五条悟的脸颊。 　　“夏油？”织田海音仰头看着自己头上僵持的场景。 　　“没事，放心吧，不会让悟继续打扰你的。安心上课吧。”夏油杰冲她露出从容的微笑，通过咒力长年累月强化过的体质，足以保证他将这个姿势维持很久。 　　“你不觉得……”把悟的脑袋往车窗边的方向推不就好了？织田海音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大病的朋友，欲言又止，“算了，你高兴就好。” 　　“讲课差不多到此为止。”夜蛾正道果断中断课程，冷酷无情地说，“接下来该分析一下这次任务的情报了。夏油，把五条叫醒。” 　　* 　　“出事的地点是东京涩谷的地下铁银座线。”小谷正和开着车，口中流利地背诵报告，“直到下午17:04分之前，地下铁运行一切正常。但在17:15分抵达下一个站点时，有一节车厢中的所有人凭空失踪了。监控没有拍到任何异常。事后，【窗】的监察员赶到现场，并检测到银座线地下铁站深处潜藏着一只咒灵。初步判定是一级。” 　　“在这种地方出现咒灵的话，死伤的可不是一两个人。”夏油杰微微皱眉，第一个问，“人员疏散安排得如何？” 　　“是。在确认咒灵存在后，已经开始联络警视厅进行联合疏散。幸运的是，咒灵处于不活跃状态，并没有阻碍人员疏散。但——” 　　小谷正和脸色严肃：“最初失散的那一节车厢中，共计有二十三名无辜市民。我们始终未能和他们取得联系。” 　　场面有一时的静默。 　　唯有那一节车厢的人是有极大概率遭遇不幸的，这是咒术界的常识。彻底卷入到咒灵的事件中时，普通人类的幸存率低得可怜，而且通常死状极为凄惨。 　　“海音，你怎么看？”夜蛾正道转头面向海音，询问道。他作为带队老师，并不直接参与任务，而是作为最后的保障和安全阀而存在。 　　“恩……资料不足。而且准确性堪忧，还是要在现场勘查之后才能得出准确结论吧。”织田海音翻了下辅助监督公文包里的任务资料，给出无情的评价。 　　“诶？！！”在小谷正和仿佛被雷劈中一样呆滞的视线中，黑发的少女轻描淡写地说，“姑且按照一般流程来做吧。优先确保滞留人类的安危，根据情况的紧急程度，可以进行分队。悟的眼睛可以快速找出咒灵进行铲除，所以单独一队。硝子和杰一组，寻找可能幸存的人类并及时救治。我的话，同时可以进行战斗和治疗，所以单独一队。” 　　条理清晰、干脆果断的计划，让夜蛾正道赞许地点头。他转头看向其他三人：“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都是摇头。 　　只有五条悟懒洋洋地说：“这种肯定的语气，海音已经能确定那只咒灵的类型和能力了吗？” 　　“不确定哦。但是，以咒灵对于人类本能的恶意来看，不觉得后来的疏散人群太过顺利了吗？”织田海音微笑道，“以常理推断，咒灵的举动并不合理，没错吧？” 　　“做不到。或者，它在有意识地克制自己？”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接话，“有智慧的咒灵吗？” 　　“这就很有意思了。假定它是有智慧的，为什么不趁着一次机会尽可能多的掳走人类，而是只选定了那一节车厢呢？”五条悟咧开嘴露出微笑。 　　“很有可能，那节车厢里的人有问题。对于它来说有特殊的作用或者价值。”家入硝子接过织田海音手中的资料翻了翻，发现关于那些失踪的人员资料只有几张模糊的监控图像，顿时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海音说这些资料都没什么用呢。失踪者的资料根本没用心去查嘛。” 　　“请见谅！”小谷正和闻言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为了不显得自己无能，开始一边开车一边紧急向着同事和上司求助。 　　少顷，轿车在东京涩谷地铁站附近停了下来。 　　原本人流如织的繁华地段此时已经被封路，作为东京最为繁华的几个地区之一，出现这样的意外后，警戒线周围出现的围观群众不知凡几。 　　相应的，也有大批的警员正分批疏散人员，站守在各个关键岔口。 　　在看见从车上下来，径自走向警戒线内部的高专众人后，立刻有警员上前阻拦。 　　但在小谷正和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不出五分钟，就有专人赶到，将他们带了进来。 　　比起穿着制服的普通警察们，四个相貌出挑、气质也鹤立鸡群，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少年少女实在太显眼了。他们神色淡定地逆着人群朝着最中心的地带而去，瞬间引起了周围人强烈的关注。 　　“哇，真热闹。这次的咒灵很会挑地方啊。”五条悟微微往上一推墨镜，展露出的苍空之瞳扫过眼前的骚乱场景，仿佛扫过一团空气般，径自朝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看了下去。 　　“悟，怎么样？”夏油杰在一旁问道。 　　比起坦然自若的白发少年，周围不断有人明目张胆拍照的场景让黑发的少年有些不愉快。 　　“这下面——”五条悟抬起头，眼神已经变得兴致盎然，“已经变成一座大型迷宫了——还真有趣啊。这只咒灵。” 第33章 　　迷宫的概念最早出自希腊,克里特岛的篡位国王米诺斯为了遮掩妻子与公牛的丑事，请来工匠建造一座永远无法逃出的迷宫，作为他们所生的牛头怪物弥诺陶洛斯的囚禁之所。 　　但到了近代,一切复杂难解的问题乃至于人生的迷途，都充分扩大了迷宫的概念。而涩谷站作为东京交通最大枢纽之一，也同样被赋予了超出本身意义的概念性。 　　这大概也是由相关负面情绪诞生的咒灵一出生就盘踞在这里的缘故，这里汇聚了太多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的家伙。 　　“保持谨慎，不可大意。” 　　“祝诸君，武运昌隆。” 　　夜蛾正道、小谷正和分别说完鼓励的话之后，由辅助监督施下【帐】,然后与警察们一起待在外面，目送四个少年少女走入空无一人的地下铁站。 　　远离了外面的人海，夏油杰的状态显而易见地好转起来。 　　五条悟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无论在人群之中，还是可怕的咒灵杀人现场，他全是一副没放在眼中的大爷样,此时看着夏油杰的表现,难免嘲笑：“杰,就连硝子都表现得比你好哦？” 　　夏油杰苦笑一下，少见的没有反驳。 　　“谁说的！我还是挺害怕的。”家入硝子环顾着周围空寂的环境,下意识搂紧了织田海音的手臂,“以前从没觉得这里这么空旷过。” 　　作为国际化都市的标志性地下铁站，这里经过不止一次翻修，规模也扩大不少。 　　此时随着所有工作人员的撤离,内部的电压似乎也出现了一点问题。忽明忽暗的灯光,映衬着长长的通道尽头幽深,犹如通往地狱的裂口。 　　“硝子,不会被吓哭吧？”五条悟咧着嘴凑到短发的少女面前，不怀好意地说，“需要我安慰你吧？” 　　“免了。”硝子没好气地说，“我还没弱到那份上。” 　　“悟，该你提供路线了哦。”织田海音安抚地摸了摸少女的短发，语气轻柔而不容辩驳地说。 　　“跟着我走就对了。”五条悟扫兴地直起腰，走在最前面带路，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带着墨镜的少年孩子气地撅着嘴，似乎有些不开心，“就算不会走错路，但还是很远啊。就不能让我直接远距离轰掉吗？” 　　【六眼】确实是相当便利的珍宝。这双眼睛之下一切咒力流动都无所遁形，也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五条悟就连看任务资料都是浪费时间。不知不觉形成了粗暴的任务理念。 　　“悟，这里是地下建筑，而且地点特殊。”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说，“破坏力太强的术式禁用。否则一旦造成崩塌，先不提其余麻烦，光是赔偿都足够让我们学校破产倒闭了。” 　　“最关键的是，里面还有失踪的受害者。”夏油杰补充道，“悟不会是想连着咒灵带着人质一起祓除吧？” 　　“切！”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双手插兜加快了脚步。 　　“这家伙就会嘴硬啦。明明自己什么都清楚。”家入硝子瞥他一眼，凉凉道，“就是要显摆自己的厉害，像是炫耀羽毛的孔雀一样。” 　　“什么孔雀？”白发的少年立刻回头，大言不惭，“老子不应该是凤凰吗？” 　　“你见过白毛的凤凰吗？”家入硝子精准打击，转头抱怨道，“海音也说两句啊，这家伙太得意忘形了！” 　　织田海音于是笑了一下，问：“悟是在撒娇吗？” 　　五条悟：“哈？？” 　　家入硝子：“？” 　　夏油杰：“！” 　　“明明可以做得更快更好，却因为种种现实的要素而不得不克制自己，因此被迫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织田海音轻声道，“不是很让人烦躁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墨镜下的一双璀璨蓝眸，直直盯着少女。 　　“这样一想也没错。”家入硝子沉思片刻，好像稍微能理解一点五条悟的想法了，她懒散地叹了口气，说，“不过，现实就是这样吧。不可能永远都按照理想的路径前进。” 　　“话题突然变得有点沉重了，而且，现在也不是讨论人生的时候吧。”夏油杰慵懒温和的声音插.入进来，少年提醒道，“不觉得前面的道路开始不对劲了吗？” 　　众人这时才察觉到，原本一条直线的通道，不知不觉变成了两条。两边原本挂着海报的白色墙壁，突然变成了一种暗淡的砖石质感的灰色。 　　“终于开始察觉到我们的到来了。”五条悟回过神，唇上挂起满不在乎的笑容，“反应还真慢诶。它真的像是海音说的那样有智慧吗？” 　　白发的少年双手插兜，毫不犹豫地走向其中一个通道。 　　他能感觉到少女也正跟随着他的脚步。这个事实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愉快。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身后跟着自己的那道独特的脚步声悄无声息地消失时，心头骤然涌上一阵错愕的愤懑。 　　他甚至毫无意义地回过头，瞪视着身后灰白的墙壁——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了。 　　“因为在身体内部，所以能瞬间操纵改换迷宫路线吗？如果按照常理的话，确实是永远走不出的迷宫没错。”白发的少年摘下墨镜，雪色刘海下一双钴蓝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通透璀璨，但他唇边勾起的那抹渗人的笑容，却抹消了那种莫名的神圣感，让他比起神子更像个疯狂的怪物。 　　“不过可惜，你遇到了我。” 　　. 　　织田海音在五条悟的背影消失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是感受到威胁，打算逐个击破吗？ 　　幽深甬道还没等自己贴近已经重新转变成了灰白墙壁，织田海音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眸微微阖上，能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颤，仿佛有种精密复杂结构的立体机关内部正在进行移换变动的直观感受。是个有着自己独特工业美学的咒灵呢，真罕见。少女还有空闲在心中做出评价。 　　“海音——”夏油杰只是落后两步，视线被瞬间凭空生成的灰色墙面隔绝。他冷着脸一拳击碎整面墙壁，落地的碎片化作无形的黑色气流消失，墙的后面已经空无一人。 　　. 　　转移到新的地图时，织田海音还在思索着一件事：这只咒灵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虽然盘踞在时髦的涩谷地下铁站，但从先前的各种表现来看，风格却意外的复古。无论是通道还是迷宫墙壁的样式，都像是出自工业化程度不高的古代。 　　但如果是以弥诺陶洛斯的故事为原型出现的咒灵，诞生在这里就很没道理。 　　“海音？”家入硝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硝子？”织田海音有些意外地侧头看去，只见短发的少女略微垂着眼眸，眼角下的泪痣从这角度格外显眼，“怎么了，你没有跟着夏油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拉住你的手了。”硝子吐了下舌头，表情有些无辜，“比起那两个家伙，大概潜意识就觉得你更可靠吧。” 　　“哎呀，你这样说，我会觉得很荣幸哦。”织田海音露出温柔的笑容，回握住少女有些冰凉的手，“走吧。我一定会保护好硝子的。” 　　“嗯。” 　　两人牵着手，在铺满泥土的地面上行走了大约三分钟。 　　“前面有很浓的血腥味。” 　　将要转过一道拐角时，家入硝子突然说。 　　“还是很新鲜的血呢。”织田海音也点了点头，“硝子，你留在这里。” 　　家入硝子自觉地松开少女的手，后退两步。 　　织田海音动作灵巧地将手.枪从枪套中取出，悄无声息地晃了过去。 　　过了两三秒，她轻声说：“没问题，可以出来了。” 　　家入硝子快步走出，只见黑发的少女蹲在地上，正在查看一具背部朝上的尸体。 　　“刚死不久。”家入硝子看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不由皱了皱眉，有些惋惜地说，“再早几分钟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确实是个不幸的人。所以最低限度，我们要帮他找到凶手才行哦。”织田海音构筑出手套戴上，顺便递给硝子一双。 　　“凶手……？”家入硝子利落地戴上手套，配合少女一起翻过身体，瞳孔骤然一缩，“是枪伤！凶手是人类？” 　　在咒灵闹事的事件中，竟然出现了人类自相残杀的恶性.事件。这让年轻的少女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从地上的血迹看，他还没有走远。”织田海音将尸体放平，构筑一块白布盖在那张凝固在惊恐、绝望表情的脸上，轻声说，“硝子，我们要加快速度了。从现下的情况看来，咒灵很可能根本没有亲自动手杀人，而是在诱导人类自相残杀。那么，此时，那一节车厢中还有活着的幸存者的概率大幅度提升了。” 　　“……我现在相信海音你之前的推测了。这只咒灵过于恶趣味了。”家入硝子并不笨，少女在这一刻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阴沉着脸说，“一整节车厢的人类成为猎物，在迷宫躲避屠夫的追杀、这种大逃杀模式——它以为自己在玩游戏吗？” 　　“也许有更深的意义——到底迷宫这个概念赋予了它怎样的内核，到现在也是一个谜呢。”织田海音安抚地抚摸家入硝子的短发，“总之，先尽量避免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哦。” 　　“不用顾忌我！快一点！”家入硝子振奋起来。 　　两人沿着血迹一路追踪，在第二个三岔路口，见到了一位倚靠在墙边的孕妇。 　　她还非常年轻，用一只手捂着喉咙，另一只手护着肚子，看起来已经非常虚弱了。 　　家入硝子立刻快步跑了过去：“你还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治好你！” 　　少女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进行紧急治疗。 　　女人的瞳孔已经涣散，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得到救助。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手指犹如痉挛般紧紧抓住硝子的手往下方移动。 　　在家入硝子不明所以的视线中，女人移开自己紧紧放在肚皮的另一只手，一个血洞赫然暴露出来。不时有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液从里面流淌出来。 　　“救……他……” 　　家入硝子呼吸一窒，僵立在原地。 　　反转术式的原理是利用负负得正而促使伤口细胞加速分化，在咒术师身上使用效果明显会好过无咒力的普通人。而普通人之中的婴儿……家入硝子无法想象那么柔弱的小东西能否承受住咒力的刺激，哪怕是正面的。 　　“硝子，冷静下来，你只要继续现在的治疗即可。”织田海音蹲在少女身边，抬手摸上那柔软的肚皮，手中的枪械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手术刀，她轻声对着逐渐恢复的孕妇说，“已经快足月了吧？为了确定他的状态，现在要对你进行剖腹，可以接受吗？” 　　女人凝视着少女深邃而冷静的翡翠色眼眸，恍惚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于家入硝子和伤者来说，都是极为漫长和折磨的。 　　一直到女人腹中的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被织田海音切断脐带血淋淋湿哒哒地抱出来，空气似乎才恢复了流转。 　　家入硝子一直觉得自己在医疗上算的上经验丰富，但坚持到了现在也看得精神恍惚，并且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距离真正的医生还有多少差距。 　　“呜呜呜……”全程没有麻醉的女人痛到哭得停不下来，用颤抖无力的手接过黑发少女递过来的宝宝，“谢、太感谢您了……？小心……！！” 　　在女人吓到音调都变了的提示中，黑发少女的背后，一道突兀地从墙壁中窜出来的高大人影猛地朝她挥动充满尖刺的狼牙棒。 　　家入硝子的心猛地提起，即使知道织田海音的武力值，她还是下意识地试图跑过去推开她。 　　“快跑！” 　　与此同时，角落中一道影子般的身影骤然动了起来，水蓝色的短发在空气中形成一抹飘逸连贯的色彩，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骤然出现的纤瘦少年一拳头砸在了男人挥舞狼牙棒的手臂上。 　　然而，过于绵软的力道，像是打在一堵钢铁浇筑的墙上，大约只能轻微地动摇对方的攻击轨迹。 　　织田海音游刃有余地将婴儿往前一塞，转身灵巧地避过这次攻击。 　　原本就偷袭得有些胆战心惊的男人，看着少女转过面来，手中灵巧转动着满是血迹的手术刀，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他顿时怒火上涌，愤怒地提起了眼前来不及逃跑、瘦弱得像是鸡仔的少年：“小子——我要你死！” 　　嘭。 　　一声枪响。 　　威力显然不同寻常的子弹硬生生打断了男人的胳膊。血花四溅之中，男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捕猎、什么报复——他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走。 　　再一枪，消失的是腿。 　　“该死的是你哦。”黑发的少女温柔轻灵的声音回荡在通道中，竟似有了回音，“刻意折磨一位新生母亲，是为了吸引其他躲起来的‘猎物’吗？彻底和咒灵同流合污了吧。这样的你，没有被拯救的价值呢。” 　　中途被丢下的少年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 　　刚才少女开第一枪的时候他距离男人很近，被兜头溅了一身的血。 　　他忍不住问道：“你要杀了他吗？” 　　虽然从今天起遭遇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常识，但少年还是秉承着朴素的善恶观，忍不住试图劝说：“杀人是不对的。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交给警察吧。” 　　“的确。”织田海音赞同地点点头，“我一般不杀人哦。这种学校派发的任务就更麻烦了，会被抓住把柄的。” 　　“这种话直接说出来没问题吗？”家入硝子走了过来，无语地吐槽一句。 　　“没问题的。”少女笑意加深，“不过，我只能保证我自己不动手哦。” 　　“什么？”少年有些没听明白。那双颜色漂亮的水蓝色眼眸有一瞬间让海音联想到了五条悟，不过少年的眼角有些下垂感，看起来单纯无害得多。 　　“意思是，”织田海音意外地对眼前的少年很是耐心，“我们不能代替受到伤害的人做出决定哦。” 　　少女的身后，原本颤抖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女人，不知何时爬了过去，用织田海音丢在地方的手术刀，狠狠捅进了割断过自己的喉咙、还在自己肚子上开了一枪的凶手的心脏。 第34章 　　血腥味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并不是那么好闻,但对于一个饱受惊吓和创伤、现在有些精神恍惚的女人而言，似乎是最好的安慰剂。 　　她再也不必担心这个男人再次伤害自己、伤害她已经出生的孩子，这样想着,颤抖不已的手就奇迹般平稳了下来。但奇怪的是,原本干涸的泪腺却又开始止不住地涌出了泪水，女人有些茫然地抱着孩子哽咽出声。 　　“……冷静点。”家入硝子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开始给她做心理辅导。 　　看着这一幕，浅蓝发色的少年表情有些沉重。他低头看着那个杀人魔的尸体，尽管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却莫名有种愧疚的感觉。 　　“你的想法是正确的。”织田海音轻声说,“她的想法也没错,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谢谢。”少年轻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少女,正色地鞠躬道谢，“我的名字是黑子哲也。谢谢您救了我。” 　　“不需要使用敬语,黑子君。”织田海音弯起眼眸,“就算我们没有及时赶到,说不定你也能想办法自救吧？说起来，虽然我们现在站在一起说话,我却总是时不时错觉自己面前没人呢。” 　　“这是我的个人体质。”黑子哲也语气平淡，只在尾音有些微的颤抖，“在此之前,我以为这已经是我人生中最不科学的事情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说给我听吗？”少女声音轻柔，像是害怕惊吓到他似的,那种不急不缓的语调,慢慢将黑子哲也的神智带回到那充满不可思议的数小时前。 　　起先,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少年在涩谷的运动商店挑选到自己中意的护腕，对其他娱乐设施没有兴趣，早早准备回家。 　　踏入这节车厢后，他就注意到这里有一个看起来即将要临盆的孕妇。少年下意识地关注了一眼，换来年轻的孕妇敏.感的回望。在看到视线的来源是个纤细的少年时，她露出一个温柔友善的笑容。 　　过了几秒，又从还未关闭的车门外跑进来几个小孩子，为首的胖小孩因为冲得太快，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成年人的腿，自己往后摔了个趔趄。 　　“臭小子，给我小心点！”被他撞到的成年男性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面容和语气都很凶。胖小孩和他的伙伴们纷纷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跑到另一边坐好。 　　后面陆续进来不少人，将车厢的座位都填满了。 　　直到这里为止，发生的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日常小事。 　　但就在车门关闭、地下电车开始沿着轨道运行之后，一切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先是信号。 　　“诶？我的电话怎么突然中断了？”有年轻的少女原本正和朋友打着电话，却突然发现手机显示信号中断。 　　“真的……”有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忍不住试了下自己的手机，有些焦虑不满地说，“地下的信号太差了，万一公司有什么急事——” 　　黑子哲也低头检查了自己的手机，信号确实中断了。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一个乘客看着玻璃窗外始终维持着的一片黑暗，忍不住说，“怎么还没到下一站？晚点了吗？” 　　“对啊，今天的电车是怎么回事？”乘客纷纷开始抱怨。 　　虽然手机无法通话，但基本的计时功能还是有的。 　　又过了二十分钟，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啊，电车明明一直在开动吧？速度感觉上和平时差不了多少。”每天上下班都用电车通勤的工作族率先提出了质疑，“已经过去那么久，再怎么样也应该到下一站的站点了。除非……现在电车的路线，不是正常行车路线……” 　　“什么！” 　　“你认真的吗？！”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孩子立刻按下紧急求助按钮，却根本无法联系上乘务员。 　　一开始面露凶狠的黑衣男人试图打开车门到前一个车厢去查看情况，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黑魆魆的一片暗色笼罩了他们的前方。 　　另一个人见状，忍不住打开另一边的车门，险些被气压直接推出门外——他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发出含糊的叫声。 　　空气一下子静得落针可闻，车厢前后打开的车门使得冷飕飕的气流灌入，将众人吹得睁不开眼睛。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然超出了所有正常人类能够接受的范畴，让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这一节车厢似乎单独被无形的大手拆了出来，孤零零地在陌生的铁轨上运行着。 　　“开玩笑的吧？” 　　“我……难道是在做梦吗？” 　　这不是梦。 　　黑子哲也静静坐在座椅上，他感觉心头有些发冷。并不是因为这股寒风，又或是因为眼下的气氛，说来很不好意思，他天生是情感迟钝的类型，除了特别热爱的篮球之外，在其他事情上经常容易慢半拍。眼下的情形确实诡异，但还不足以让他失去镇定。真正让黑子感到不安的是……黑夜中，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透过车门的空洞，在往这里张望。 　　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但就黑子自身的感受来说，在被那视线无意间扫过的瞬间，他有种全身发麻、脑神经被压迫到想吐的异样感。 　　大概是自己那奇妙的其存在感的缘故，不仅周围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他，那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在车厢里扫了好几个来回，最终也没有‘看到’黑子。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好。 　　原本还在径自慌乱，各自做着尝试，想要向外界求助的人们，不知何时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起来。 　　争吵、斥责、抱怨、怒骂…… 　　直到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了枪，事情开始急剧恶化。他赤红着眼睛：“我的芯片不见了。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敌对组织的阴谋！你们在联合演戏试图愚弄我！该死，敢对我们组织耍这种小把戏。把他们全都杀了！” 　　黑衣人直接朝着人群开枪，毫无顾忌。一瞬间就有两个人倒了下去。 　　仿佛是一个信号，不断行驶的列车终于停下了。 　　其他人顾不得许多，在枪支的威胁下纷纷跳车逃跑，黑子哲也原本打算跟着下车，但他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小西装的小孩子居然逆着人群勇敢地朝着匪徒冲了上去，顿时大受震撼。 　　在看到那个小少年用球鞋将自己带着的足球踢了过去，而且那巨大的力道瞬间将人砸的撞到墙上、金属的墙壁都凹陷进去的场景——黑子哲也顿时有了主意。 　　“该死的小鬼——”就在黑衣人挣扎着重新站立起来，颤巍巍举起枪的时候，黑子哲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侧，如同抢球一般精准地夺走了他手中的枪。 　　“？！！”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孩子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你的足球。”黑子哲也将小孩子的玩具一并捡起，友好地跑过去递给他。 　　“啊，谢谢——谢谢大哥哥。我是江户川柯南。”小男孩迟疑地抱起足球。 　　“黑子哲也。” 　　“黑子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柯南一脸天真地问道。 　　“一开始。”黑子哲也认真解释，“我这个人存在感比较低。” 　　“呵、呵呵……是吗？”江户川柯南看着眼前怎么看都有些可疑的少年，正准备继续探查情报，却转眼看见扑过来的某人，他立刻喊道，“小心！” 　　黑子哲也头也不回往前一扑，避过了身后的袭击。 　　紧接着，他就看见眼前看似天真的小孩子打开了自己的腕表，一枚闪着银光的飞针精准命中黑衣人的脖颈，让他捂着脖子软软倒了下去。 　　黑子哲也：“……” 　　……看走眼了吗？ 　　“那个……啊哈哈哈……这个是博士给的儿童用防身道具啦。”柯南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试图萌混过关，但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柯南就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个很难忽悠的对象。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吧？”柯南干脆利落地褪去了伪装，说，“我们需要合作，带领大家一起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你准备怎么做？”黑子哲也不由问道。 　　“先将大家团结起来。把碍事的害群之马控制住——这个人可能来自于一个相当危险的黑暗组织，这次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又一次阴谋……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老实说看这样一个小孩子模样的人用成熟无比的语气说话有点奇怪。但黑子哲也并不认为在那种时候有勇气冲上去与坏人搏斗的男孩会是坏人。 　　突然，远处的人群中传来惨叫。 　　“就是这个！”柯南骤然回过神来，大叫道，“他之前说‘把他们全都杀了！’，语境很奇怪！那不是对我们说的，而是对其他人说的……人群中有他的同伙！” 　　“该死！”小男孩没有时间多想，抱着足球直接跳下了车。 　　黑子哲也自然一并跟了过去。 　　但在下车之后，他眼前的黑暗散去时，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古老的迷宫。 　　前后左右都变得空无一人。 　　他只好一个人在迷宫里不断寻找出路。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才循着惨叫声找到了第一个受害人。 　　同时也见到了稍晚一步赶来的织田海音两人。 　　因为是之前车厢内没见过的陌生面孔，黑子出于谨慎心理并没有立刻出现，而是一路默默跟随，直到眼看少女要被偷袭成功，才忍不住出来阻止。 　　默默将事情回忆了一遍，黑子哲也的心情有些波动。 　　不知道那些和自己失散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别担心哦。”看着那双漂亮的圆圆的眼睛，织田海音不由摸了摸眼前少年的头发，安抚道，“我的同伴都是些可靠的人，只要不出意外，大部分人还是可以得救的。” 　　“啊，谢谢，不过请不要摸我的头。”黑子哲也用敬语礼貌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抱歉，因为你的眼睛颜色让我觉得有些亲切呢。”织田海音收回手，微笑着道歉。少女垂着眼睫，有些若有所思：有一点微弱的咒力，但应该不足以看见咒灵的程度。那么那种无存在感的能力难道不是术式的应用吗？ 　　这时，家入硝子也扶着情绪稍微平稳下来的妇人走了过来：“海音，弄点喝的出来吧，这小东西哭得像是猫咪叫一样。总不能让刚受过重伤的妈妈喂奶吧。” 　　少女有些苦恼地看着哭闹不休的婴儿，整个人有些头皮发麻。她这个年纪还远远不到对婴幼儿产生母爱的阶段。只觉得那又哭又弱小的崽子有些可怕，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我看看——”织田海音回过神来，见那妇人主动而殷切地抱着婴儿凑上来，就随手构筑出奶瓶，里面的牛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吸着奶嘴，刚出生的小婴儿小脸皱成一团。似乎想哭，又被堵住了嘴巴，小嘴吧嗒一下，勉勉强强地开始进食。 　　“您是神明大人吗？”今日接连受到多番刺激的女人仍是被少女这一手段惊艳得不行，她抱着自己终于不哭的孩子，憧憬而狂热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不是哦。”织田海音的回答有些冷淡，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判断了一下她的状态，然后说，“接下来要你赶路的话也太勉强了，你就坐轮椅吧。” 　　稍显复杂的结构多花了海音两秒时间，随着一辆崭新的轮椅被凭空造出，就连黑子哲也都忍不住用闪亮的目光看着少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也太厉害了吧！ 　　家入硝子自觉地担当了推轮椅的责任。她有些好奇地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找一找附近的幸存者吧。”织田海音说，“没猜错的话，‘这一座’迷宫里应该已经没有威胁了。但以防万一，黑子君和这位小姐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行动吧。” 　　“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女人非常理智清醒地道歉。 　　“没关系哦，我不讨厌你这样干脆利落的女性。”织田海音微笑道。 　　原本还在感慨少女的温柔，但在接下来的搜救中，目睹少女毫不留情地用麻醉针击倒情绪过于激动、或者表现出质疑的男男女女……女人全程安静如鸡，态度愈发乖巧。 　　. 　　夏油杰猝不及防和海音分开，心情自然不会好。 　　原本预定的家入硝子也没有跟来，这样一来，分工的效率也大为降低，还有什么必须分开的必要呢？ 　　这样想着，少年又是一拳击碎了面前的围墙，面无表情走直线。 　　直到一阵呼救声传入耳中，黑发少年没有波澜的脸才出现几分生气。 　　江户川柯南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掐着脖子提起来的时候，心中还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居然会是这个人……？ 　　明明自己之前才用了麻醉针……！ 　　“迷……途……之人”黑衣人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似笑非笑地，蕴含着浓烈贪婪负面情绪的盯着眼前的美味灵魂。 　　“柯南！” 　　“坏蛋！快点放开柯南！” 　　少年侦探团的小伙伴们没有一个逃跑，很讲义气地留下来和同伴共患难，但此刻柯南如果能开口说话，一定叫他们快点逃跑。 　　因为—— 　　这家伙完全不对劲啊！ 　　无论从那逐渐膨胀、开始不像人类的外表体型、还是从那完全超出人类极限的力气……可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组织又开发出什么奇怪的药物了吗？ 　　就在柯南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一道墙壁被击破的声音猛地传来。 　　“原来在这里啊。”少年清澈而冷沉的声音传来，从破损的墙壁中走出的夏油杰一眼看到被掐在半空的小孩子，细长眼眸危险地眯起。 　　三个小孩子只觉得眨了一眨眼的工夫，原本还站在墙边的大哥哥已经出现在了柯南的面前，接住柯南的同时，一拳头将那个可恶的敌人嵌进了墙里。 　　“柯南！” 　　“大哥哥好厉害！” 　　小朋友们大声欢呼，开心的笑声稍稍驱散着这片区域的阴暗。 　　夏油杰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下来，他蹲下来，将手中的小男孩放到地面，温和地问：“怎么样，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咳咳……我没事。谢谢大哥哥。”江户川柯南看了看整个人被高难度嵌到墙里面的黑衣人，又看了看眼前表情和善的少年，整个人都有点麻了，“大哥哥，你是谁啊？” 　　小孩子中唯一的女孩步美一脸天真地问：“大哥哥也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了吗？” 　　“我是夏油杰。”少年对小孩子的态度可谓是大人中少有的温和细心了，他认真解释道，“是进来救你们出去的人。” 　　“大哥哥是警察吗？”光彦目露憧憬。 　　“不。”少年沉思片刻，回答，“我们和警方应该是合作关系。” 　　“好厉害！”少年侦探团集体星星眼。 　　哪里厉害了啊。读作江户川柯南、写作工藤新一的某人在心中暗暗吐槽，我以前还被媒体称作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呢。 　　关键的根本不是少年的身份，而是他的到来代表的意义。 　　外界究竟对这里的情况了解多少？就连他现在的脑子里也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大概推测和黑衣组织的交易有关，但还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 　　“还记得其他人跑到什么方向了吗？”夏油杰语气温和地问，“我们可能要加快一点速度，尽量将大家找到、保护起来才行。因为我有一个任性的同伴，心情不好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闹出大动静来。” 　　织田海音的分配是默认将击杀咒灵的任务交给五条悟的。尽量在悟动手之前保护好人质吧。某些程度上，对于少年的破坏力心知肚明的夏油杰和织田海音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江户川柯南还没来得及进行套话，就眼睁睁看着黑发少年抬起手，身旁的裂缝中爬出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朝着几个小孩子指出的方向爬了过去。 　　柯南：“……” 　　“大哥哥！这些是什么啊！”步美睁大圆滚滚的眼睛，又惊又怕，直率地问。 　　“能看见吗？”夏油杰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大概是这里的场地特殊，别怕，等到出去的时候，又会重新变得看不见的。那是咒灵，把它们理解成我的宠物就可以。” 　　“好厉害！大哥哥养了这么多宠物！”胆子贼大的两个小鬼还试图踮脚去碰一下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却被嫌弃地避开了。 　　柯南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大眼再一看—— 　　他的表情呆滞了。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吗？！ 　　咒灵出动后的效率是相当快的。 　　夏油杰没办法远程共享每一只咒灵的视野，只能下达大致的指令。但短短几分钟之内，他的咒灵已经探便了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确保没有遗漏的幸存者。 　　咒灵将人带回来的手段略有一些粗暴，但现在还能活下来的人，都是求生欲相对旺盛的类型。 　　没有人敢对咒灵环绕的少年出言不逊、表达不满。 　　大家都噤若寒蝉地看着黑发的少年低头查看手机。 　　“十分钟之内。”夏油杰松了口气，轻声自语道，“海音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话音刚落，众人头顶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声。 　　原本被黑暗覆盖的区域逐渐消散，露出有白炽灯的M状天顶。 　　从原先复古的迷宫重新出现在熟悉的涩谷站内部，众人来不及激动高兴，就见头顶的天棚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圆形裂口，一道庞大到难以形容、有着牛的脑袋与人的身体的怪物从上层滚落下来，狼狈地摔在他们面前，脏污的血液飞溅了一地。 　　夏油杰的咒灵挡掉了一些落石，他探头看了看天花板，显而易见被穿透的不止一个天花版。从这里往上看，能看到一点阳光洒落下来。 　　“悟……”夏油杰有些无言。 　　“夏油、悟，我看到你们了~”织田海音与家入硝子的小脑袋从夏油杰的上一层探出来，透过那个破口与少年对上了视线。 　　“让你们久等了吗？”少年张狂的声音响起。 　　空中弥漫的烟尘逐渐散去，在下方众多人类的视线中，终于映出了第三道人影。 　　那十几米高的牛头怪物的角上，有一道白发的身影正立在上面。 　　少年一身漆黑的高专.制服，雪白的短发、暴露在外的那双眼睛，犹如点缀苍雪的神明的眼眸。明明脚下踩着污秽丑陋的怪物，他却像是踩在云端之上，浑身上下，干净得一尘不染。 第35章 　　若是有专业的画师在此,只怕也要为眼前的场景构图感到惊艳。 　　巨大到几乎冲出画布的怪物，与相对之下身形渺小的少年本应天差地别。 　　然而那位少年的存在感却压倒性地冲破一切，嚣张桀骜、理所当然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他独自一人站在怪物死去的头颅弯角上，漫不经心朝下投来视线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见证了神子降临尘世。 　　然而下一刻,白发蓝眸的‘神子’就自顾自地打破了众人的滤镜。 　　“哈哈哈——这算什么啊——”少年从高空一跃而下，稳稳当当落地的同时,指着被小孩子们依赖地抱住腿的黑发少年,笑得恶劣无比，“杰,你转行当幼儿园教师了吗？” 　　“显而易见，只是在安抚受惊吓的孩子而已。”夏油杰微笑，“作为导致他们受惊的罪魁祸首,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如何，悟。” 　　“才不要。就结果而言，我是救了他们全员吧。”五条悟最讨厌说教，这个向来不会反省自己的家伙,只会弯下腰，随随便便揉乱小女孩的头发，恶劣又自我地说,“所以要好好感谢我啊,小鬼们。你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大哥哥是神明吗？”小女孩一双纯净的眼眸中,映出少年完美帅气的脸,她瞬间就不怕了,还兴奋地比划着,“咻的一下就从那么高的地方飞下来了！而且还打败了那么大的怪物！” 　　“你要这么想也行啊。”少年漫不经心,随意地逗了逗小孩子。近距离接触下，少年人吊儿郎当的态度，一下子让刚才心中升起莫名崇拜敬畏之意的众人幻灭了。 　　“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啊……这家伙。”江户川柯南虚着眼睛，在心中吐槽。不过，有些随心所欲过头了。这完全不像是政府人员该有的做派，所谓的合作……到底是哪一方和警方的合作？说起来，以前和警方合作查案的时候，怎么没听目暮警官说过所谓的‘警方合作对象’？ 　　心中正在回忆自己从前接触过的情报，下一刻，他就被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的脸惊了一跳。 　　白发的少年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带着黑框眼镜的小男孩，好奇地凑近过去观察：“喂，你……” 　　柯南几乎是一瞬间汗毛竖起，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无比贴近自己的一张几近完美的脸，心理安全距离被突破的不适感导致他下意识地往后仰，直到跌坐在地上。 　　“悟，别吓唬小孩子……你还没那么没品吧？”黑发的少年将跌倒的小孩子扶了起来，看着他脖子上还残留青紫的掐痕，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很温柔地说，“你真的很坚强呢。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伤口不痛吗……？我带你去治疗吧。” 　　“哈哈，我没事啦、不，还是有点痛！谢谢大哥哥。”柯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傻笑地对夏油杰装傻，眼角的余光不自然地瞥过白发的少年，心脏还在紧张得砰砰直跳，是被吓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正常人类吗？他没有一点所谓的社交距离概念吗？差一点就要亲上了啊！ 　　“哈，我才没那么无聊。”五条悟冷眼瞧着他们的互动，双手无聊地背在脑后，说，“杰你不是也发现了么，这小鬼哪里都有点不对劲吧，他的心理年龄完全像个大人。” 　　柯南的身体骤然一僵。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过于离奇，导致他没有太多心思去掩盖自己的异常，现在想来，一个小孩子被掐着脖子各种威胁，被救下来之后，是不是安静得太过头了？……怎么办，要被发现了吗？……但这些人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那么，真的能检查出他的身体问题吗……？说不定也有办法医治他—— 　　考虑到对方疑似官方背景，柯南倒是没有过度恐慌，心中反而怀着一种复杂而诡异的期待心态。 　　“……没有咒力波动的话，那就是普通人。”但他听见夏油杰说，“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孩子。除此之外，稍微奇怪一些，没什么吧？” 　　江户川柯南闻言。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说话的少年。那张与白发少年风格不同，但同样非常俊秀的脸上，带着一种轻飘飘的、又很令人信服的笑容。他的语气宽容而大气，显然是个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却愿意用来救人的老好人。但是，柯南无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 　　又似乎只有他这么感觉而已。因为周围那些围观了半天的人，终于壮着胆子凑了上来，试探着想要询问目前的情况、确认自己是否安全。 　　即使是之前被夏油杰的咒灵粗暴对待过的人类，在少年那面具般温柔慈悲的笑容面前，似乎也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与慌张，在得到确切的安抚后，心灵都变得平静下来。 　　“……随便你啦。”五条悟也只是随口一说，少年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既然夏油杰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就将那小鬼丢过去，自己跑去找小伙伴。 　　“你在看什么？”五条悟好奇地蹲到黑发少女的身边。 　　织田海音正在查看被五条悟击杀的咒灵尸体。 　　以牛头怪物形象出现的咒灵有着近似人类形态的胸腔，此刻在原本是心脏的部位被轰开一个巨大的空洞，源源不断的污血从里面流出，导致少女精致漂亮的小靴子也踩上了脏污。 　　五条悟见状，好心地伸手搭在少女肩上，扩张开的‘无下限’将一切脏污隔绝在他和少女身外。 　　“哎呀，谢谢~”织田海音惊讶地笑了笑，随即轻声问道，“悟，你觉得……咒灵有灵魂吗？” 　　“没有吧，起码眼前的这只蠢货没有。”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起来，海音你之前是不是太高估它了。直到被我一路打上门前，这东西也只会一味地拉开距离逃跑而已。” 　　四人这次的祓除任务，从他们进入到现在为止，实际上只过了十分钟左右。海音和硝子负责救人，夏油杰迷路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在救人，唯独五条悟，花了九分五十五秒一路追踪正确路线进入迷宫核心，最后用了五秒击杀咒灵。 　　“是吗……但在悟的面前，即使再狡猾的作风也无法体现出来吧？”织田海音轻笑着叹了一声。她借着五条悟术式的便利，伸手探入咒灵的胸腔，将那只剩下一小半的破损核心掏了出来。 　　少女白皙的掌心上，盘踞着造型可怖的形似心脏般的巨大‘核’，污血顺着核心的破损处流出，却染不上少女手心分毫，污与浊、洁与净这一幕极端的色彩对比，让垂眸的少女呈现出一种宗教式的不染尘埃的美感。 　　“你打算复活它吗？”五条悟眨了眨眼，看懂了眼前少女的咒力流动，他有些疑惑。 　　“只是尝试一下。”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说，“希望不像复活人类那么麻烦。” 　　不过，本来也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不见她如何举动，手心残破的‘核’逐渐开始变得完整。 　　如同跃动的心脏，开始发出血液流动般的哗啦啦的声音。 　　“啊！！”在不少人的惊叫声中，原先僵死的咒灵尸骸徒然动弹了一下。 　　“还真行啊！”五条悟有些震惊。 　　织田海音将‘核’塞回咒灵的胸腔，看着眼前开始加速愈合的伤口，语气平静道：“比想象得要容易很多，大概是刚死不久的缘故吧。看来，所谓的咒灵，在生与死的存在形式上比起人类要模糊很多……” 　　“它要起来了哦。”五条悟懒洋洋地提醒道，“看样子准备逃跑了。” 　　“跑不了的。” 　　少女偏过头，对着出现在身旁的黑发少年笑着说：“这是回礼，跑掉的话就没有第二份咯……” 　　“好。”夏油杰笑着点头，抬手按在逐渐复活的咒灵身上，磅礴的咒力运转开来，在那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之中，将巨大的咒灵残骸化作一颗小小的黑色圆球。 　　“这就是咒灵操术的运用吗？”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是第一次看到夏油杰运用术式的模样，好奇地凑了过去，低头看着少年手中环绕着不祥黑气的圆球。 　　家入硝子：“有点大。这个要吞下去的话生理上有点难吧？” 　　五条悟：“好吃吗？什么味道的？” 　　白发的少年好奇心旺盛地上手摸了摸，不止如此，他看样子还想要舔一口。 　　“悟，住口。”夏油杰嘴角抽搐，“饶了我吧，我可不想最后尝到你的口水。而且这东西口感本来就很差。” 　　“真的吗？我不信！”五条悟那张漂亮的脸上明晃晃写了六个字‘除非让我尝尝！’ 　　“都说了是回礼啦。”织田海音慢悠悠地拨开两个捣乱的家伙，抬手轻轻点在那颗咒灵球上，已经完全解析过这只咒灵，使得少女顺利在不破坏咒灵球构造的前提下，在外壳表面覆盖了一层自己的咒力。 　　通过术式调整，原本黑漆漆的咒灵球在少女的指尖下变成了奶白色泛着草莓粉色花纹的糖球模样，看起来非常漂亮。 　　五条悟诡异地沉默了一秒，下一刻猛地伸出手！ 　　可惜的是，某夏油姓男子早已预测他的行动，先一步迅速抬手将咒灵球整个吞下！ 　　口腔中泛起甜蜜的牛奶草莓味，让常年受到咒灵球荼毒的少年眉宇舒展，直到将其吞咽入食道为止，就连脑海中也泛着轻飘飘的甜美滋味。 　　“看起来就很好吃啊！海音！你明明可以做出正常美味的食物！”五条悟盯着夏油杰那飘然到变成Q版的表情，转头就抓住海音的袖子不放，睁大那一双漂亮璀璨的钴蓝眼眸，无师自通、非常熟练地开始撒娇，“我也要~我的礼物呢！为什么只给杰？这不公平！” 　　“很公平。说好了是回礼啊。”少女无奈地提起袖子甩了甩，没能甩开挂在上面的手。 　　“杰！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给海音送礼物了！我怎么没看到！”五条悟震惊了，“你和她最近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我多吧？！” 　　“悟。”夏油杰捂着唇睁开眼，眯起的漂亮眼睛里还带着丝惬意，“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有一说一，我觉得五条这次做得对。”家入硝子治疗了所有受伤人员之后，终于有空加入到这个小团体中，她语气幽幽地说，“唐国时期有句古语叫，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的友谊可以先从交换礼物开始巩固……” 　　小谷正和接到消息过来善后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并排坐在地铁候车座位上，嘴里叼着白色小棍子、脸颊鼓鼓集体吃糖的四人组。 　　“……”穿着板正西服的年长社畜眼角抽搐了一下，装作视而不见，努力说服自己天才们就是与众不同的。 　　紧接着，小谷正和感到身上一热，他一仰头，看见了透入地下层的阳光，与那贯穿数个楼层的巨大空洞。这瞬间，他有些窒息了。 　　他身后，一并跟进来的警员们同样目瞪口呆，想象不出怎么样的战斗能搞出这么恐怖的痕迹。在长官的催促下，他们才一个个梦游似的开始将受困民众往外带。 　　被一并带走的还有持械伤人的歹徒，除去织田海音遇到的那位已经死去的人之外，还有夏油杰遇到过的那个。 　　那一位黑衣人此刻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外形上也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异变。 　　在咒灵事件中，人类死后转而成咒灵的例子并不少见。当然，活着的时候就开始转变的相对要少一些，但这些人此时也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这种类型，一般只能交给咒术师人道处理。 　　身心受创的民众们被护送着离开噩梦般的地铁站，也离开了那群拥有神奇力量的少年少女。他们将要一一被送往警车，进行必要的流程手续。眼看事情就要告一段落，却见一个瘦如竹竿的男子在此时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劫持了一个抱着婴儿、看起来虚弱无力的新妈妈。 　　“别动！都别动！” 　　他激动地大声说，“不许惊动里面那群怪物，给我们一辆车，让我和老大走！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 　　他已经受够了所谓的怪物和比怪物更恐怖的少年少女，更庆幸自己因为比较弱小的关系更加善于伪装，从而苟到了最后。但一旦跟着去警局，他伪装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算盘打得非常好，但还没等到警方回复，他突然感到小腹一阵刺痛。 　　男人低头一看，才发现那位孕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术刀，熟练而精准地捅进了他的肚子。 第36章 　　“哇啊啊啊——” 　　在小婴儿骤然洪亮的哭声之中,稍微愣住的几个警察回过神来，立刻抓住机会上前分开了歹徒与人质。 　　被捅了一刀的男人被按在地上，表情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仿佛不敢相信事态的发展。 　　“没事吧？”一个飒爽的女警搂着怀中身量清瘦的产妇,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这位女性实在是坚强过头了啊！ 　　她的刀是从哪里来的？她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虚弱的女人露出恍惚的表情,意识到危机解除之后,她的身体就直往下坠，似乎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消失了。见状,年轻的女警露出同情的表情,动作也柔和了许多。 　　那惊人之举，大概是为了保护孩子而爆发的最后一点能量吧,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啊。 　　众人纷纷感慨着,却见终于回过神来的男子神色狰狞地大喊：“这是你们逼我的！” 　　他猛地拉开衣服，从衬衫的暗口中掏出一个带有红色按钮的遥控器。 　　这是—— 　　警察们都震惊了：这种情况下了还能搞事情？ 　　“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男子捂着肚子，表情狰狞地瞪视着猝不及防偷袭了他的女人,恨不得当场杀了她。但考虑到现在的处境,他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暴虐念头，黑着脸道，“整个地下铁站的各个隐蔽角落、都被我们埋了炸.药。别误会,可不是那种小儿科的放烟花，是能把整个地下铁炸上天的高烈度炸.药！不想造成人员伤亡的话,就乖乖满足我的要求——” 　　“有炸.弹！” 　　“快通知警备班！” 　　“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不在吗？！” 　　警方条件反射地开始控场。 　　但在下一秒，原本还狰狞叫喊着的男子突然愣住了。 　　他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发呆—— 　　我的遥控器呢？ 　　那么大一个遥控器，怎么突然不见了？ 　　“在这里。”一道清澈的少年音突然在众人背后响起,正警惕地护着产妇的漂亮女警冷不丁看见一个浅蓝色头发的少年凭空出现在面前,顿时整个人汗毛竖起。 　　她有些茫然地接过被递过来的遥控器：“啊,谢谢——不对！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普通地走过来的。”少年耐心地解释了一番，那诚恳朴实的脸蛋，那双圆圆的大眼睛，让女警不由放下了些许戒心。 　　“这位大哥哥我认识，之前和我们是一个车厢里的。”一道清脆的童音突然在空气中响起，穿着合体小西服的男孩一脸认真地帮忙解释。 　　“柯南。”黑子哲也冲着小孩点点头。 　　“黑子哥哥。”江户川柯南冲他使了个眼色，开始厚着脸皮伪装小孩。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很想要夸奖你的勇敢，不过下次还是要小心一点哦。”女警放松下来，显然将黑子哲也之前的举动归类为少年的冲动。因为结果是好的，也只能进行口头教育，“如果之前的举动没有成功，反而刺激到歹徒，让他成功按下那个按钮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的！” 　　黑子哲也乖乖地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地下铁站根本没什么人啊，只有刚才那几个大哥哥和大姐姐吧？”柯南一脸天真，“我觉得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有办法的！” 　　众人都是一惊，才反应过来，就在刚才，他们已经完成了对受害民众的救助。现下还停留在地下铁站里面的，只有之前那群神秘的少年少女们以及带他们过来的大人们。一想到地下三层二层直接被打穿的大洞，警员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再无顾忌的众人一拥而上将男人拿下，这次给他结结实实拷上手铐、专门安排两人负责看守，彻底杜绝他再次闹事的可能性。 　　“悟，你的运气不好哦。”远远看着这一幕，织田海音语气悠闲地说评价说，“如果那人用事先安装的炸.药把地下站炸飞的话，损失就由政府背锅，和我们无关了呦。” 　　几人之所以出来的迟了些，就是被检查完战损后有些崩溃的辅助监督堵住碎碎念给耽误的。 　　“用不着给那群老头省钱吧。”五条悟双手插兜，满脸不屑一顾，“把这种任务分配给我，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天生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从没考虑过战损赔偿的问题，能保证人质的安全都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悟，注意言辞。”夜蛾正道站在一旁，直到这时才轻咳一声，提醒般地说道。 　　辅助监督和窗的那些善后、监测人员可是还在呢，这话说出来立刻就要被当成观测结果写进报告里去。 　　织田海音移开视线，看着远处正和小孩子交换联系方式的浅蓝发少年，很感兴趣地凑了过去：“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交换line吗？” 　　少女笑盈盈地说：“我对黑子君的体质感到很好奇，另外，还有些想要确认的事情。” 　　“当然可以。”黑子哲也对少女的印象是非常成熟靠谱的好人，因此利落干脆地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请不要客气。说实话，因为这样的体质，日常生活里也会常常有些困扰。” 　　黑子哲也诚恳地说。 　　下一刻，他看到微笑的少女身旁多了一个白发的少年，那双同样是蓝色、却显然异于常人的璀璨美丽的眼眸注视着他，像是看透了他的一切。 　　“悟，你看出什么了吗？”黑子哲也听到少女轻声询问。 　　“……是术式啊。被动型、消耗很小的那种。”五条悟手搭着少女的肩，一眼看透后，很快对眼前的少年失去了兴趣，“大概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术式，但因为咒力不过就是普通人水平，所以术式的效果也有所削弱。” 　　“所以……我果然……”黑子哲也顿时不淡定了。 　　“姑且还算作普通人吧。”五条悟盯着少年略有些激动的脸片刻，直接地说，“离开这里之后，很快就连咒灵也会变得看不见的。奉劝你还是不要太靠近咒术师的世界比较好哦。资质不足的人进来再多，也只会成为滋养咒灵的养料而已。” 　　“但你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吧？如果所谓的‘术式’是已经形成体系的知识，那么，是否能通过练习，让它变得更加可控一些？”黑子哲也有些紧张地问道。 　　“可以哦。”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友善地说，“如果黑子君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种术式练习起来，倒是很适合做杀手哦。”五条悟随口说，“除了我的六眼之外，应该没什么人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你。” 　　“不，我对做杀手没兴趣。”黑子哲也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通过练习能对我的日常生活有帮助，最好还能想办法用在篮球上。打球的时候，就算连队友也看不见我的感觉有些糟糕。” 　　五条悟墨镜滑了一下：“篮球？真的……？”顶级杀手技能用来打篮球？要怎么打？画风过于奇特，就连五条悟一下子也想象不出来。 　　黑子哲也肯定地说：“恩，篮球。” 　　某白毛：“哈哈哈有趣！那我也来帮忙吧！” 　　结果到最后，不止海音，就连五条悟也和黑子哲也交换了联系方式，少年显然对于黑子哲也如何将术式运用在篮球领域这件事相当感兴趣。 　　那个名字叫柯南的小鬼数次抬头看着他们、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挣扎着和黑子交换了联系方式，就被坐车赶来的长发少女着急地牵走了。 　　善后并不是少年咒术师的任务，对于织田海音等人来说，将咒灵祓除的那一刻起，就算已经完成了任务。报告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在回高专之前，硬撑着疲倦身体的女人找上了他们。 　　她已经在旁人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抱着同样被清理掉羊水、变得好看了一些的小婴儿，朝着黑发的少女深深鞠躬，“蒙受大恩，不胜感激。实在……非常感谢！” 　　“我接受了。”织田海音轻描淡写地说，“还有什么事情吗？” 　　“请原谅我冒昧的请求。但无论如何，还是想请您给他取一个名字。”女人恭敬地低着头，将襁褓中的孩子高高举起，“这是因为您的恩惠才能活下来的孩子。我……没有资格为他取名。” 　　在遇到少女之前，连受到伤害都不敢反抗的懦弱的母亲，险些葬送了自己连同孩子的性命。在濒死的绝望中感到深深的悔恨与自责。 　　“有的。”少女那双翡翠般的眼眸凝视着女人卑微的身影，微笑道，“在你第一次、第二次为他挥刀的时候，你的资格就回来了。不必要的自我谴责与赎罪是通往深渊的捷径，就算是为了他也好，要好好反省哦。” 　　“是……”女人泣不成声，告别的时候，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被仔细包好的条状物，表情虔诚而宁静。 　　“海音。”看着她的背影，硝子喃喃道，“那是你的手术刀吧？” 　　“是哦。”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地，“难怪之前的尸体上也没看到，原来是被收起来当成秘密武器了吗？她刚才那一刀毫无杀气，捅得真是漂亮。” 　　“所谓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就是这样吧？”硝子轻声说，“看她的表情，即使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她也已经跨过了那道门槛……能毫不犹豫杀人的门槛。” 　　“有什么不对吗？”织田海音轻声说，“要为了保护她和自己的孩子，无论要挥舞手中的武器多少次，都不会产生犹豫。这样的人。我倒是很欣赏哦。” 　　“但是以后，大概也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当中了吧？”硝子说。 　　海音：“……会这样吗？这难道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又不是做了坏事，为什么就不是普通人了？” 　　总是胸有成竹的少女少见地露出犹疑的神色。 　　“会被议论吧。舆论的压力什么的……？”家入硝子也被弄得有些迟疑起来，“而且从心理学上来说，她的攻击性会明显增强，对人对事的信任减弱，更容易闹出矛盾来……” 　　“确实会这样哦。”夏油杰也掺和进来，“我见过类似的情况。海音，普通人对于普通的定义，其实很严苛。” 　　“是吗……这里的人有时候还真脆弱啊。”少女感慨道，“在我的家乡，做到这种程度会被媒体称为英雄母亲来宣传表扬的。如果大家都能像她那么坚强，每次遇到袭击的时候能省下很多事情。” 　　“袭击？！你的家乡……”家入硝子欲言又止。 　　“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织田海音含蓄地说，“就是风景过于优美，吸引了不少阴沟里的老鼠垂涎。” 　　“听起来很有趣啊！”五条悟感兴趣地说，“你下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啊！我想去看看！” 　　“下次一定。”用微笑敷衍过去的织田海音，当天夜里，就出现在了夏油杰的房间中，尝试回了一次家乡。 　　事实证明，少年特意带回的衣柜确实有用。 　　在通道来回穿梭数次，测试稳定性与来回时间差，以及抽空找老父亲吸了一点织田能量之后，织田海音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此时也将近半夜了，联想起自己的房间还没收拾，也不想打扰应该已经休息了的硝子，织田海音干脆赖在夏油杰的房间打了后半夜的游戏。 　　第二天，五条悟正打着哈欠开门去上课，突然见隔壁的房门打开，织田海音与夏油杰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见到他，还神色如常地向他打了招呼。 　　“悟，早上好。”X2 　　少年呆呆地应了一声，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反应过来之后，突然瞳孔地震。 第37章 　　织田海音跟着夏油杰来到食堂的时候,空旷古朴的用餐区域还空无一人。高专原本就学生稀少，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偌大的资源分摊到个人头上的时候,会显得很有余裕。 　　眼下,织田海音就和小伙伴一起享用能够个人定制的优质早餐。 　　食堂的主厨还是第一次见到织田海音。少女黑发绿眸,五官精致柔美,看起来就很讨人喜欢。 　　再一交谈,发现她的谈吐有礼温和，和某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完全不同。深深感动于终于来了一个正常人学生的主厨很有动力、摩拳擦掌,制作了相当用心的日式早点,大大小小的碟子铺满整张桌子。 　　大概沾了少女的光，就连夏油杰点的毫无特色的荞麦面都被做成了豪华加强海鲜版本。少年看着厨师上菜时猛然伸出的拇指与暗示鼓励的眼神,嘴角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年级的另外二位学生也姗姗来迟。 　　白发蓝眼的少年身旁还跟着家入硝子，两人凑在一起，望着气氛融洽的织田海音那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如同小孩子当面说悄悄话,明显到海音想不发现都不行。 　　少女慢条斯理咽下一口味噌，放下小碗，偏过头托腮凝视家入硝子眼角下的泪痣,纤长的羽睫轻轻眨动一下,抛出一个悠闲的询问眼神。 　　“别、别以为抛媚眼就有用！”家入硝子小脸一红，感觉自己被撩到了。然而,一想到昨晚，自己在房间左等右等人不来,一夜没睡好的经历,方才又听闻五条悟告状,惊觉少女竟是抛弃了她转投了夏油杰的怀抱……如此种种，让从来都向着织田海音这一边的家入硝子也不由板起一张小脸。 　　硝子昨晚也熬夜了吗？黑眼圈好严重。 　　织田海音被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有些困惑，口中的米饭都变得不香了。 　　这时，一个精致小巧的碟子从桌面的另一边被推了过来。 　　夏油杰对上少女回转过来的视线，弯起眼眸，细致体贴地说：“这道小菜不错，是少见的清爽甜辣风味，要尝尝吗？” 　　“唔。”织田海音毫不怀疑地点头，用筷子夹了一点试了试，少女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但一双翡翠般的眼眸却开始发亮。 　　熬了一夜多少有些困倦，这味道真是提神。 　　“还有这个。”夏油杰见状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温声说，“这里的汤豆腐煮得也很不错。” 　　“嗯。”织田海音点点头，动作自然地将自己旁边的一道野菜推了过去，“这个虽然有点苦，但回甘很快。” 　　“好，给我吧。”黑发的少年纵容地弯起一双细长眼眸，笑容有几分狐狸般的狡黠，又像是某种温和的大型犬类，明明整个人比少女大只很多，但那心无旁骛只注视着一人的眼神，让二人所在的角落气氛和谐、温情脉脉。 　　眼看他们你好我好一起分享食物，远处的某个白毛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随手扒拉一下口袋，摸出一盒尚未来得及开封的草莓味pokey，与家入硝子默契对视一眼，充满自信直接A了上去！ 　　家入硝子：……？五条刚才的表情什么意思？ 　　“要吃吗？”泛着甜蜜香气的饼干袋出现在织田海音的眼前，五条悟随手扯过一张椅子，两条大长腿岔开倒坐，手臂搭在椅背上，以一种奇妙而理所当然的姿态插.入到了正在谈话的两人之间。 　　“啊，虽然我更喜欢抹茶。不过难得可以蹭到悟的零食。”织田海音想了想，抬手抽出一根粉色pokey咬住，含糊道，“就不客气啦~” 　　“我就算了。”夏油杰轻笑着摆了摆手。黑发俊秀的少年眼神明亮，面色极佳，丝毫看不出有过熬夜的迹象。即使突然被五条悟打扰，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多少有些疑惑地看着少年，问：“悟早上就吃这个吗？明明可以点餐吧？” 　　“那些东西还不如零食好吃啊。”五条悟撇了撇嘴。少年把零食当饭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心血来潮的时候一日三餐照着不同种类的蛋糕吃也是有过的。 　　总之，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随便几口将剩余的pokey全部吃完后，自觉已经成功入队的少年，左右看看二人，一脸凝重地说：“早上，我都看到了。” 　　“？”织田海音歪了歪脑袋，“看到什么？” 　　夏油杰笑而不语。 　　“你们二人——早上是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的啊！”五条悟指指点点地说。 　　“唉……”听到这里，家入硝子叹息一声，走过来同样拉开一把椅子，坐到三人的对面，语气低落地说，“五条，你声音太大了。控制一点吧。” 　　“什么啊？”五条悟一脸不解，“现在要指责的对象是我吗？不对吧，应该是这两个人啊！居然抛下我们——” 　　“也是。居然抛下我们……”家入硝子愣了愣，神色又逐渐变得有些幽怨起来。短发泪痣的少女带着一圈略有些深的眼圈，幽幽注视着织田海音。 　　与夏油杰对视一眼，黑发绿眸的少女失笑地问：“怎么啦？这么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了？” 　　“就是欺负啊！”家入硝子和五条悟同时说，“你们居然背着我们——” 　　“一起打了一晚上游戏！”/“二人一起睡了一夜！” 　　？？？ 　　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结果却对不上，这让五条悟觉得有些意外。 　　他没好气地说：“硝子你在想什么啊，睡觉能有什么意思？他们肯定是通宵打游戏了啊！” 　　“你的想法才奇怪吧？”家入硝子不甘示弱地反驳，“游戏什么时候不能打？一定要趁着半夜去夏油的房间打？晚上的时间就是用来睡觉的啊！” 　　随着两人的高声争执，原本只是远远关注这边的食堂厨师与服务人员都默默凑近了一些。 　　上菜的时候还暗自鼓励过夏油杰的主厨一脸兴奋激动，暗暗在心中给他竖起大拇指——这小子下手够快的啊！ 　　而织田海音与夏油杰对视一眼，表情都是说不出的微妙。 　　“硝子，你误会啦。”织田海音柔声解释道，“我确实是去找夏油一起玩游戏，因为剧情还挺有趣的，找不到时间停下，就一直玩到了最后……等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就已经是早上了。” 　　“是这样吗？”家入硝子有些意外，海音……那个给人感觉永远游刃有余、冷静淡定的天才咒术师原来还有这种游戏狂魔的设定吗？虽然感到了吃惊，但她的脸色却逐渐缓和了下来。 　　但另一头的五条悟就直接炸了！ 　　“什么游戏这么好玩……不对！”五条悟不敢置信地睁大那对漂亮的眼睛，大声说，“你们两个开开心心玩游戏，居然都不叫上我？！” 　　“为什么要叫上你啦。”恢复平静的家入硝子吐槽道，“我没记错的话，海音和夏油算是幼驯染了吧？一起打游戏很正常啊。” 　　哦哦、幼驯染啊—— 　　角落一群工作人员听八卦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织田海音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角落那群人身上扫过，难得有些头疼起来。仔细想想，夏油将通道搬到这里来之后，固然方便了她的来回，但也导致一个问题—— 　　从前夏油家附近的普通人可以容易地忽悠过去，但在全是咒术师的高专内部，每次进出夏油杰的房间都太容易被发现了。 　　尤其是在隔壁住了一只五条悟的前提下，只要他愿意，‘六眼’火力全开之下，织田海音很容易会暴露秘密。 　　这可怎么办呢~ 　　少女略微变得有些危险的眼神落在夏油杰身上。杰并不愚蠢，一定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那么，他是否有思考过相应的对策呢？ 　　夏油杰注意到少女的目光，他回以温柔而坚定的安抚目光，顺便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五条悟的要求：“抱歉，悟。我的房间只有海音可以进去。” 　　“真不行？你确定？”五条悟瞪着眼睛看了他片刻，抬手推了推下滑的墨镜，嘴角不怀好意地翘起。 　　夏油杰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一早就做好了彻底守在外面拦截某只白毛的心理准备。六眼强归强，但还不至于能越过他去观察海音的情况。熟悉了之后总能找到办法针对一二。 　　课后。 　　当夜。 　　五条悟那个打通了两个标准寝室间，装修豪华又现代的宽敞宿舍里，排排坐进了四个人。 　　85英寸的超大液晶屏幕两侧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一叠叠游戏卡带、光盘，各种型号的游戏机PSP闪花人眼。 　　屏幕对面是长条型的沙发，案几上堆满各种零食。 　　“杰的房间不能去，那就来我的房间啊。”五条悟一脸得意，“我才没杰那么小气，连硝子也一起叫来了！” 　　“……”夏油杰难得失去了言语能力。 　　家入硝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油杰，嗤笑一声，起身朝着架子前的织田海音走去。 　　第二天，听闻高专内某些奇妙风声的夜蛾正道，在教室久等学生不来，起身气势汹汹直朝着男宿舍楼而去。 　　按照常理，他第一个敲响的是最难叫醒的五条悟的房门。 　　房门一敲就开，根本没锁。夜蛾正道推开门，缓缓踏入房间，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与单人软座上，捉到了横七竖八睡成一团的四个学生们。 　　男女女男，成何体统！ 　　家入硝子抱着织田海音的小臂，委屈地被挤到沙发的夹缝里，睡梦中都皱着眉头，这也就罢了。 　　眼看某只白毛将脸埋进少女的后颈睡得正香、某只黑毛下意识将少女的脑袋护在胸前，大手环着她的腰肢，如同花枝花叶间的纠缠，画面难舍难分又有种奇诡的美感。 　　夜蛾正道的拳头瞬间硬了。 　　砂锅大的铁拳已然高高扬起—— 第38章 　　“夜蛾这家伙,最近真暴躁啊。” 　　廊下，被赶出房间的五条悟顶着头上的包，忿忿不平,盘腿坐在地板上生闷气。 　　“我觉得，这倒是不能怪他。” 　　夏油杰曲着腿坐在他身旁，眼神平静,优等生的脑袋上同样带着肿包，光看大小就和五条悟的不相上下，显然夜蛾正道下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留情。 　　只有家入硝子因为性别的关系逃过一劫，此刻,黑眼圈的少女正披着外套，满脸倦容地和织田海音靠在一起,接受来自父爱觉醒犹如山洪爆发般的班主任的激烈说教。 　　“……&*%男、女、有、别%&*……” 　　“就算是悟……总之,不能就这么睡在一起。” 　　“女孩子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 　　织田海音同样有些睡眠不足。就算是她，连续熬夜两天以上也会觉得吃不消的。先前情绪上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被突兀唤醒后,只觉得眼前迷蒙一片,夜蛾正道的脸都仿佛被打上了马赛克。 　　少女柔美灵秀的精致五官,看起来无害而温柔，翡翠色的眼眸如同被迷雾笼罩，没有高光,如同深夜迷失在归乡途中的幽灵，正飘飘然神游虚空、胡思乱想。 　　话说夜蛾这是爱屋及乌、给她身上加了多少层滤镜？她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容易被骗的女孩吗？ 　　夜蛾正道与其担心她受到什么欺负，还不如操心她反过来把夏油跟五条悟卖了,那两个家伙说不定被卖了还兴高采烈帮她数钱呢。 　　倚着她的家入硝子显然有些烦躁,手指下意识地在校服裙的口袋外来回摩挲。从口袋的轮廓来看,里面藏着的应该是烟盒。 　　织田海音回忆起昨夜抱着硝子，从她身上闻到的浅淡的女士烟的气息，微苦。外表看似纯良俏皮的少女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好学生，否则也当初也不会跟着五条悟一起翘课出去看自己班主任的热闹。但在两人见面之后，织田海音从未见过家入硝子在自己面前抽烟。 　　思绪渐渐飘远，回想起早上醒来时四人那奇葩而纠缠的神奇姿势、与解开衣物勾缠时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的场景，织田海音的表情也稍稍有些茫然。 　　认真说起来，从前被织田作之助送到普通学校上学的时候，由于周围都是普通人的关系，年纪小但中二期早早提前到来的织田海音表面上看似温柔友善，常年作为班级里的焦点人物，被众多女孩子崇拜环绕，但实际上，她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深交的同学。 　　像这样和同龄的朋友们混在一起，随便打打游戏、说说笑笑地就消磨了整晚的时间，对于她来说也是相当新鲜的体验。 　　更别提最后由于精力消耗过度，不知不觉卸下防备，和大家睡在了一起，这对于向来有着微妙矜持感、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的少女来说也是头一回。 　　她应该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戒心的人才对。如果说，夏油杰能靠近她，是因为两人曾经朝夕相处过而熟悉了他的气息，家入硝子能拥抱她，可能是因为柔软而未经锻炼的女孩子身体完全无法带来威胁感……那五条悟呢？ 　　那么大一只挤过来，抢占了她不知道多少睡眠空间，居然也没有将她惊醒？她应该也没有困到那一步吧？ 　　海音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是因为某只白毛凑过来的状态过于自然了——打多人游戏的时候吵吵嚷嚷鄙视她菜，结果被海音和夏油杰操纵游戏角色联手虐得喵喵叫，厚着脸皮又朝她撒娇要她反水一起打夏油，一来二去，还学会熟练给她喂食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破了海音心中设定的心理距离。 　　不过也不是以人类的形象。 　　“像猫一样……”少女呢喃出声。 　　“什么？”滔滔不绝中的夜蛾正道停顿了一下，疑惑地问。 　　“我是说，因为悟的没常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哦。”织田海音神色自然地说，“应该接受教育的是他才对，我们是无辜的哦~只是接受同学的邀请去打游戏而已，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你说呢，硝子？” 　　“没错。”家入硝子立刻点头，“不过，有时候真怀疑五条那家伙是在真空里长大的。对于男女方面的性别差异，他大概打从心底里就没有相应的认知吧？在这方面，老师你其实大可以放心。” 　　在家入硝子的眼中，五条悟与其说是男子高中生，不如说是还没开窍的幼稚园小鬼，满脑子追求刺激和有趣，但实际上意外单纯，心理年龄最多八岁，根本不用担心他对海音下手啊。 　　应该戒备的另有其人才对。 　　自从夏油杰表面上那层优等生滤镜在家入硝子眼中碎掉之后，她愈发觉得夏油杰是个相当危险的家伙。 　　尤其是站在海音的角度来看。 　　“……”夜蛾正道仔细一想，对于这话竟然无法反驳。 　　他是知道五条悟在五条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从出生起就被捧上神坛接受供奉的少年，除了毕恭毕敬的族人与家仆外，少与外人有过接触。第一次正式离开五条家来到学校，也是第一次接触同龄人，也就是所谓的‘玩伴’，五条悟大概有些兴奋过头了。对于悟这样的人来说，要他遵循社会上的社交礼仪是无意义的，被供养的少年神子根本没有正常的道德观，不会将所谓的约定俗成放在眼中，也不懂什么叫分寸。 　　但与之相对的，担忧少年产生什么歪心思似乎也确实没有必要。那可是五条悟！ 　　夜蛾正道成功说服了自己。 　　一场风波就此消弭。 　　为了防止四个学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继续胡闹，夜蛾正道等他们吃完早餐，就将众人一个不落地拎去重建好的教学楼上课。 　　新式的教学楼还带着一点装修的气味，虽然外表仍然是和周围的寺庙楼阁风格统一的古色古香，但内里却变得更精致和现代化，一年级的教室面积扩大了两倍还多，原本的木质窗格被换成了明亮的落地窗。 　　“哇~新建好的就是不一样，看着比以前的顺眼多啦。”五条悟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他巡视一圈，口中嘀嘀咕咕，颇为自满：“明年来的学弟学妹们都该感谢我才对！下次还想要更好的教室，就再炸一次好了！” 　　那双六眼的视野中，新建立不久的教学楼四周建立起了高品质的结界，不仅与整个高专的结界相契合，而且比起最初的教学楼结界，那精细程度还上升了不少。 　　“新式教学楼由五条家和禅院家联合出资修建。”夜蛾正道闻言，用复杂的目光瞥了眼身旁的黑发少女。 　　“为什么？”比起五条悟的无所谓，织田海音倒是微微皱了皱眉，“悟做的好事，让五条家扛起责任是理所当然，有禅院家什么事？把他们放进来做什么？” 　　少女的语气活像是在指责校园保安看护不利，让外校的带病菌老鼠混进了整洁的校园的风纪委员。 　　“大概只是想要表明一个态度。”夜蛾正道声音都低了一度，解释道，“禅院家……相传在之前的内斗中消耗了不少包括一级咒术师在内的精英们，因此最近对外的地位有些动摇，任务的人手也严重不足，就连老家主都亲自出动去完成任务了。” 　　其余三人顿时用惊奇的视线看着某个导致禅院家人手稀缺的罪魁祸首。 　　“所以，那又如何。”织田海音反应冷淡，不为所动地追问，“这和你让他们混进来有什么关系吗？” 　　“……”夜蛾正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之前的祓除任务中，你表现得不错。和悟也很亲近。五条家似乎对你很满意……” 　　沉默，暗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五条家的绝对核心五条悟，与暗地里□□制霸了整个禅院的织田海音，他们两人是显而易见的能决定五条与禅院未来的咒术师。 　　只因为他们二人的关系靠近，因此也直接带动了两人身后的庞大家族开始纠结缠绕。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不是亲历其中，很难体会。 　　夏油杰的脸沉了下来。 　　家入硝子则是恍然！难怪夜蛾正道之前反应过度，原来是提前经历了这么一次冲击。说实话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织田海音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夜蛾老师。” 　　“恩。”夜蛾正道正经地回应着，故作镇定地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 　　“我不太高兴。”少女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语气优雅而从容，“‘少自作主张’。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呢？” 　　“再炸一遍禅院家吗？我也要去！”上次只能通过六眼还原场景，没能看到现场版的五条悟顿时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报名。 　　“悟，闭嘴。”织田海音柔声道。 　　五条悟委委屈屈地眨了眨眼。 　　而作为被少女直接询问的对象、夜蛾正道感觉背后都要被冷汗湿透了，他斟酌再三，语气委婉地试图劝说，“海音，要学会与自己的愤怒和解。” 　　“但这样的话，是做不成厉害的咒术师的哦？”织田海音眯起眼，意味深长地反驳，“我认为正相反，强大的咒术师，理应学会控制乃至放大自己的愤怒。” 　　而作为负面情绪的一种，能够转化为咒力的愤怒，也将成为她力量的源泉。 　　少女的身后，一道道从涟漪中伸出的枪械造型奇异而古朴。 　　织田海音随手抽出一把燧发枪，抬手朝着前方开了一枪。 　　完全不科学的破坏力接连打破两堵高墙，从天花板的缝隙中簌簌落下细微的粉屑。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愤怒哦？”少女笑眯眯地道。 　　光是一枪就有如此威力，夜蛾正道凝视少女身后起伏绵延、少说也有上百的枪械，语气变得愈发缓和：“……给你批请假条。” 　　冤有头债有主，禅院家既然自愿选中这一位作为自家的家主候选，也合该承担激怒她的代价吧。 第39章 　　虽然拿到了请假条,但对于织田海音来说，禅院还不值得她熬上第三个夜晚。 　　少女光明正大挥舞假条打着哈欠回了宿舍，趴在床上大睡了一觉。 　　直到斜阳西下,少女才换上一身机车服，懒洋洋地走出了高专的校门。 　　构筑出的重型摩托造型格外酷炫，内心中二期始终没过去的少女长腿一跨,潇洒地骑上机车，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身影眨眼就消失在山林的道路间。 　　悟他们没跟出来，这让海音稍微有点意外。不过,大概也是夜蛾的好意吧。 　　一旦五条悟跟着她去禅院家，那么事情的性质大概就会立刻发生微妙的变化。从夏油杰在咒术界横空出世到现在为止,短短数日内咒术界已经足够动荡,即使是东京校区背后的高层们并不全部隶属于保守派,现在也不希望事情再度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转变了。 　　织田海音沿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到那座记忆中的宅院。 　　此时的禅院家比起上次见到的来说,似乎多了一层衰败的气息。 　　顶尖精英的缺失、精气神的衰落、对于未来的恐惧、对当下的困惑……这些原本和禅院家族毫无关系的名词，在短时间内成为笼罩在大部分禅院族人的头顶上空的阴霾与梦魇。 　　无论织田海音未来将会发展成多么强大的咒术师,最起码眼下,她对于禅院家造成的损失是严重而不可逆的。几代人累积下来的精英、伴随着数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不可动摇的规矩，一并成为了少女炮火下的尘埃，现在对外表现出来的形象仅仅只是稍有动荡、虚弱,已经是作为家主的禅院直毗人竭力为之奔走的结果了。 　　一直以来只顾着喝酒以及制定大方向的策略,很少插手家族具体运行事物的禅院直毗人这段时间可谓是既要兼顾族人感受,又要保持对外的威严,好几年没动过手的老头子也要率领着部下奔波,最爱的酒葫芦都好几天没开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技不如人，又率先出手，现在就只能愿赌服输、争取将损失减小到最少。 　　但同他一样已经接受现实，并持有乐观想法的禅院咒术师并不太多。 　　而除了他的直系之外，禅院家在那一夜下能残存下来的咒术师，大多性格相对平庸，处于中间值摇摆的立场。这些性情不算偏激，但也没有什么长远目光的成年人们，对于织田海音的观感总体也都是偏向负面的。只不过在大魔王余威尚存的时候，谁也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此时，在听闻少女突然到来的消息，而平常负责招待对方的老家主又在外奔波的当下，不少人都变得慌乱无比。 　　他们聚在一起商讨片刻，认为眼下只有尽快推选出一个有资格和能力、能和对方对话的代表来，尽快将人打发走。 　　一点也不怀疑织田海音前来找茬的心，禅院家仅存的高层们在小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效率飞快，很快筛选出了此刻的、他们认为最适合接待织田海音的人选—— 　　禅院直哉：“……哈？” 　　此时，禅院直毗人的直系部下大多追随着自己的家主在外为家族拼搏，努力维持着偌大的禅院家声名不坠。 　　而作为人尽皆知的不孝子，在织田海音出现之前也毫不掩饰自己上位野心的禅院直哉，自然没有那么高尚的、为禅院家奉献的心思。在他看来，合该是禅院家要为他奉献。 　　虽然当家主的梦想因为织田海音那个女人的出现而破灭了。但从小接受的教育，仍然让禅院直哉理所当然地认定，身为禅院家的嫡子，无论是地位、术式还是颜值都无可挑剔的自己，理应得到最优越的待遇。 　　怀着这样的念头，在老家主不在的这几日功夫，禅院直哉根本无人能够管束。他在族内肆意宣泄情绪、缓解心情、日子过得无比悠哉。 　　而眼下，居然有人要他去应付那个恶魔一样的女人？ 　　凭什么？ 　　一想到上次落到她的手里后的下场，禅院直哉的脸都绿了。 　　身体上的伤倒是容易被治好，心灵的阴影怎么治啊！ 　　禅院直哉几乎要暴走了：“你们这群蠢货是想谋杀我吗？“” 　　然而，人老成精的高层们哪个不是看着禅院直哉长大的，一个个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老爷子们二话不说围着上去就是一通吹捧，摆出禅院家以往最为流行的血统论，与那些因为发生重大惨剧反而变强的咒术师励志例子……又暗暗推测暗示直哉的父亲直毗人与海音的交情，从里到外重塑了禅院直哉的自信。 　　但而没等这位禅院家的嫡子被忽悠得答应下来、出门替他们打发大魔王，众人秘密商讨的庭院大门就被一炮轰开。 　　踏入的少女黑发飘扬，翡翠般的眸子中蕴含着迷人的笑意：“原来你们在这里呢？是这样的，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们。” 　　全体高层安静如鸡。 　　“我、我们最近什么都没做。”终于有高层鼓起勇气，轻声说了一句。 　　他们是真的没有针对她的打算。 　　眼前的少女正是通过种种算计，一边玩弄着他们的心灵、一边顺便将所有针对她的激进派高层炸成烟花肉泥。兔死狐悲之情肯定是存在的。但背后议论还好，现在本人当前，回忆起她的凶残事迹，众人的言语都变得非常谨慎克制。 　　“那么，昨夜、与五条家联手修建教学楼的事情……是谁决议的？”织田海音神色淡淡地问。 　　“那是我们一致通过的。”一听到这个，高层们顿时就不害怕了，似乎对自己的举动还颇有些洋洋得意，语气里有种邀功的意味，“五条家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话语中提及你与他们神子的事情，态度似乎颇为主动迫切。当然，建个教学楼而已。考虑到海音你也在东京校区上课，我们也没必要回绝。同时为了体现对你的重视，我们禅院家自然也不能落后，还用了当年从天元大人那里得到的珍贵结界术……” 　　一个老头滔滔不绝地论述起了传承自天元的结界术的精妙之处，因为话语中确实有着不少细节，织田海音很给面子，驻足微笑倾听起来。 　　这大概给了众人一种默认的错觉，他们紧绷的神经都开始缓和下来。 　　果然，织田海音虽然凶，却也不是什么喜欢滥杀无辜的残暴之人。整个禅院家想让她死的都在那一夜提前去世了，剩下的人只要不得罪她，应该是不会被杀的—— 　　如果多加善待，和她打好关系的话，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禅院家高层开始浮想联翩。 　　从出生起就破坏了整个咒术界平衡的那位‘六眼’，因为他诞生在五条家，因此五条家在这些年里发展迅猛，扩张的势力在不声不响中已经达到一种令人忌惮的地步。 　　又因为数百年前持有‘六眼’‘无下限术式’与‘十种影法术’的两位天才家主同归于尽的黑历史，五条与禅院家向来关系恶劣，很容易产生摩擦。因为双方实力的差距，又导致禅院家从来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在昨夜五条家第一次找上门来要求合作，又确定了真实性之后，禅院家的高层们心中都有些暗爽。 　　咒术界向来以男性为尊，少有实力出众的女性咒术师。 　　随着五条家的那位六眼逐渐长大，迫切希望对方留下子嗣的五条家，自然也在为他物色最出色的妻子。 　　而织田海音就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强大的咒力、高贵的血统、优秀的术式和头脑、美貌而青春的年龄，再加上向来高傲看不起人的五条悟对少女也意外的亲近，五条家态度迫切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五条悟又确实算得上是咒术界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咒术师，光是存在就破坏了咒术师与咒灵间平衡的神子，无论什么方面都是完美无缺，这样的男性与织田海音可谓是极为相配的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两人一旦结合，就象征着五条与禅院的和解，与同盟的开始。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禅院高层们想入非非，对于他们集体下达的决议非常自得。他们也确实不是想要谋害少女，甚至可以说是怀着讨好的念头。 　　然而，织田海音在掏空讲解结界术的高层脑子里的知识后，眨眼间的功夫就翻脸了：“感谢你们的讲解。那么，接下来听听我的想法如何呢？” 　　少女语气缱绻，眼中是坦诚的温柔：“我是个天性恶毒之人，万幸靠着监护人的正直教导，才能以这样正常人类的姿态存在于世。即使如此，监护人不在的时候，我也常常克制不住自己，被激怒时，就容易流露出不能见人的本性。” 　　“而顶能惹怒我的一件事，就是代替我做出决定。”这个时候，无论少女的笑容再温柔、亲切，也没人能做出误解了，“你们方才的解释是真心的啊。这一点真是愚蠢得让我发笑，因此，就破例饶你们一命。但，为了记住教训，必要的措施也不能少吧？用身体记住这份警告如何？” 　　瑟瑟发抖的高层们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而目睹了少女残暴的举动，禅院直哉瞳孔地震，简直PTSD发作，方才好不容易被激励出的一阵勇气，在见到少女的时候直接蒸发。他正要通过引以为傲的术式瞬间跑路，却被轻易揪住了领子。 　　少女的声音温柔缱绻：“禅院直哉……对吗？我应该没记错名字。” 　　“哦……”禅院直哉咽了咽口水，明明应该是感到恐惧的时刻，身体却擅自微妙地兴奋起来。 　　眼前少女有着遍出美人的禅院家也少见的美貌，实力更是强得不像话，作为女人而言实在失格，但作为一个强者，又比甚尔那样的类型多出一些让他移不开视线的特质。 　　“直哉君之前有着调戏少女的坏毛病，我和硝子帮你矫正过来了吗？”织田海音轻声问。 　　禅院直哉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与其说是被矫正了轻浮调戏美人的毛病，不如说是被留下了永久的深刻阴影，总之，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找女人了。 　　“看来是有的。那真是可喜可贺。”少女看着他，微微歪了下脑袋，那略微无辜苦恼的神色，让禅院直哉油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是，直哉君的毛病似乎也不止这一处。你原来还喜欢欺负小孩吗？” 　　在来的路上，不经意路过小桥边的一片花海时，织田海音见到了非常有趣的场景。 　　头发凌乱的小女孩穿着脏兮兮的和服，身后似乎还藏着什么。她一边哭泣着，一边努力想要驱赶一只低等级的咒灵。那双颤抖的小手上，时隐时现一把小巧的袖刀，那熟悉的无中生有的过程与咒力波动，让织田海音一下子认了出来。 　　那是和她一样的术式。上限极高、下限极低。在她之前，由于巨幅的咒力消耗量而让持有者备受忽视的——【构筑术式】。 第40章 　　运转术式,构筑武器。 　　禅院真依在泪眼模糊之中努力尝试。 　　对于已经觉醒术式的咒术师来说，运转术式大多就如同按动电器的开关一样，便利又容易。即使是刚刚觉醒的小孩子也能够做到。 　　但偶尔也有对使用者有额外要求的术式。 　　例如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想要操控自如,就需要精细到原子级别的咒力操作水平才行。即使五条家这一代觉醒了这个术式的绝不止五条悟一人，但只有持有【六眼】的白发少年,才能真正发挥出【无下限术式】的威力。 　　【构筑术式】虽然不至于对使用者有【无下限术式】那般苛刻的要求,但仍需要咒术师对所需要构筑的物质有着足够的了解。并且,还需要拥有充沛的咒力。 　　这两样条件,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最多也只能勉强完成其中一样。 　　脸颊还有婴儿肥的禅院真依皱着眉，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刀子的形状——构造—— 　　稀薄可怜的咒力被她一点一点从四肢百骸中压榨出来,成为术式运转必备的燃料。 　　最终，一把尖锐小巧的袖刀出现在她小小的手心。 　　成功了！ 　　禅院真依一把抹掉从鼻腔留下的血液，举起颤抖的手臂,对准了缓缓靠近的没有面孔的人形黑色咒灵。 　　很害怕……很恐惧……会被杀掉吗？ 　　在记事没多久的时候就总是能看到这样的怪物,养成了女孩怯弱胆小的性情。 　　但是禅院真依还有一个勇敢的、什么都不怕的双胞胎姐姐。 　　因此,害怕的时候，只要抓住姐姐的手,躲在她的身后,闭上眼睛被她带着走,就没问题了。 　　禅院真依从来也没有勇气对那些可怕的怪物动手。 　　但今天却不一样。 　　姐姐真希为了保护她,被可怕的大少爷击倒了。真依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在害怕的、不自觉留意咒灵的情况下，不小心和它对上了视线。 　　咒灵会袭击与自己对上视线的人类。 　　所以,现在即使逃跑也来不及了。 　　她会被杀—— 　　但是,如果她死了。姐姐要怎么办？ 　　因为得罪了家族里嫡子,原本就不受重视的姐妹俩这两天吃够了苦头。 　　除了她,这个家族里没有人能照顾姐姐的—— 　　所以，真希也会死—— 　　只要一想要这样的未来，原本说不定会闭目等死的真依，绝望地开始试图反抗。 　　结果，原本根本无法使用的【构筑术式】，只要稍微勉强自己一下，也变得能够使用了。 　　真依怀着‘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的心情，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然后被高大的人形咒灵一个照面直接扇飞了。 　　和姐姐禅院真希不同，真依的身体非常柔弱，因为咒力微薄的关系，和普通的同龄小女孩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有了武器，也不过是多了一丝微弱的反抗机会而已。 　　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依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她并未撞击到坚定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当中。 　　“哎呀，这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小天使呢？” 　　少女含笑的嗓音如同泉水流过溪石，清越而动听。 　　禅院真依愣愣地睁开紧闭的眼睛，仰头看着将自己随意抱在怀中的少女。 　　她很美。真依在故事书中看到过天女的故事，如果天女大人真的存在，也许就是长成这样子的。她的性格似乎也犹如仁慈的天女般，禅院真依记忆中从未被如此温柔仔细对待过。 　　“你是谁？……不是禅院家的人吗？”小小的女孩怯怯地问着，一边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努力想要把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擦掉。她有些不敢待在这么漂亮温柔的大姐姐的怀抱中，担心自己弄脏了少女干净的衣服。但是那温暖的体温、和少女的态度，都让她留恋不已，下意识地不想离开。 　　这样的人，如果在禅院家，她一定会记得的。 　　“对，我不是禅院哦。”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回答，“今天只是有事登门拜访。”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路……！快逃！”禅院真依试图让自己显得有用一点，但下一刻，她看到少女背后诡秘悄然地靠近的咒灵，小脸顿时惨白！ 　　她忘记了！她应该早点叫她逃走的！ 　　“我们很有缘呢。”织田海音的语气依然平静而温柔，她不太熟练地抱着怀中的小女孩侧过身，看也不看那只因为被发现而加快了速度冲过来的咒灵，而是低头，轻声细语地对小女孩说，“你看，面对这种近身暂时打不过的敌人时，用这个——比用小刀方便很多哦？” 　　禅院真依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中，从无到有，浮现出一支漆黑冰冷的手.枪。 　　织田海音缓慢屈起手指，像是特意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动作优雅地握住枪柄，抬手、开枪。 　　黑色咒灵根本来不及临身，被子弹击中头颅，瞬间被打成一堆碎末。 　　禅院真依这一刻内心的震撼是空前的。 　　她呆呆地看着少女，说：“术式——和我一样？” 　　“对。” 　　“是那个【构筑术式】？” 　　“没错。” 　　“你是那个——织田海音？！” 　　小小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了。 　　已经过了好几天，即使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当初直哉少爷为什么会盯上她—— 　　因为他，据说曾经惨败在一位使用【构筑术式】的少女咒术师手上。 　　而那位少女，也不仅仅打败了直哉少爷，还杀死了禅院家很多很多人——禅院真依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听着大人们用不同的口吻、不同的态度，提起那个禁忌的夜晚、那位令禅院重创、本身却又流着禅院之血的少女。 　　真依原本只觉得那样厉害的大人物距离自己无比遥远，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也因为她而让直哉少爷注意到自己，而感到惶恐又委屈。 　　现在，在意识到怀抱着自己的温柔大姐姐的真正身份时，她依然还是觉得她无比遥远，心中却不再恐惧，更增添了无法言喻的憧憬和希冀。 　　“好厉害——” 　　【构筑术式】原来可以做到这么厉害吗？ 　　小小的女孩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榜样的具体形象。使用着和她同样的术式，却强得让整个禅院家都陷入恐惧的少女，让她天然产生了亲近又畏惧的感觉。 　　“所以，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织田海音并不讨厌小女孩单纯崇拜的眼神，她随手构筑出毛巾，擦了擦小女孩脏兮兮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你的父母呢？没人照顾你吗？” 　　从小女孩身上的衣物整洁程度来看，说她是路边的流浪儿也不奇怪。禅院家虽然规矩刻板，但似乎还不至于没品到虐待一个小女孩吧？ 　　“父亲从来不管我们的。”禅院真依害羞地任由大姐姐擦着自己的脸，轻声解释，“母亲的话……因为直哉少爷下令不许管我们，她不能违抗嫡子的命令。” 　　禅院真依对父亲是完全陌生而敬畏的。但对于母亲，她的语气还很亲近。 　　小小的女孩子已经非常懂事，她意识到虽然身为女仆的母亲无法在明面上照顾自己，但那些厨房里多出来的食物、堆在门口的药品，都是只有母亲才会为她们准备的。 　　因为这些东西，禅院真依这些天虽然混成了个小可怜的样子，但至少没饿过肚子。只在今天过于倒霉，发生了和咒灵对上视线的意外事件。唯有在咒灵的方面，母亲是没办法给她提供任何帮助的。 　　“直哉？那个金毛么……”织田海音语气微妙，“除了调戏女人外，他还有欺负小孩子的爱好吗？真是不容小觑的男人呢。” 　　虽然少女唇边还挂着不变的笑容，但是这一刻，禅院真依看着对方的笑容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大姐姐笑得好可怕！但是—— 　　“大姐姐，你真的打败过直哉少爷吗？” 　　当日以戏弄的态度轻易将禅院真希打得站不起来的金发少年，是禅院家近些年最出众的咒术师，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和禅院真依姐妹相比都是云泥之别。 　　虽然大概听说了织田海音的事迹。但由于禅院直哉先头留下的阴影，与眼前的少女纤弱美丽的身形对比，还是让真依有些懵懂迟疑。 　　“是哦。”织田海音注视着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么，大姐姐可以和他说上话吗？”真依可怜兮兮地说，“请他放过我们吧。我想让姐姐去看医生。她到现在还很不能起床呢。” 　　这是个内心软弱的小姑娘呢。 　　织田海音凝视和对方片刻，在心中下了判断。 　　刚才在绝境中能爆发出那样的勇气，但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安全处境，就又变得消极起来。 　　似乎很习惯依赖他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以是可以。但是，如果对象是直哉那样的类型，可不能让他太过得意哦？要让他听话，可以采取更简单的手段~”少女弯腰，将小女孩放到了地面，又牵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考虑到小姑娘被欺负似乎还有自己的原因，织田海音还是决定帮她出手一次。反正教训区区一只直哉，对她来说很容易。 　　“去找直哉少爷吗？”禅院真依牵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傻乎乎地问。 　　“先去找你的姐姐哦。”织田海音语气慵懒地回答，“顺便让你看看，【构筑术式】另外的使用方法吧……你的用法太粗糙了。” 　　禅院真依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立刻转身去找掉落在草丛里的东西。 　　“你在找什么？”织田海音有些疑惑。 　　“炸鸡！”禅院真依举起手中的纸袋，脸蛋红扑扑的。正是为了拿到这个，她才急匆匆地在厨房与屋子间奔波。 　　“是给你姐姐的？”织田海音猜到她的意图，拖长了音教训说，“卧床不起的病人吃这个可不好呦~” 　　“可是，姐姐喜欢吃。”禅院真依天真地说，“吃到这个，说不定会高兴得好起来的。” 第41章 　　禅院直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某些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小人物而遭到这种耻辱的待遇。 　　在满是见证者的庭院里，被织田海音打得遍体鳞伤也就算了,反正周围的那些禅院都是一个惨样。 　　但在少女终于停下手后，却转而从外面牵进来两个双胞胎小女孩。接下来的事情,就成了他的噩梦。 　　要他对一个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弱者下跪道歉，倒不如杀了他干脆。 　　“织田海音！你不能这样羞辱我！”染着金发、带着宝石耳钉的高大少年气得眼尾通红,那双线条凛冽的眼睛死死盯着黑发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叫人胆战心惊。 　　但这样凶厉的少年，此刻是跪着在说话。难免叫人看得心情微妙起来。 　　就连一直拉着织田海音的衣服、躲在她身后的禅院真希都忍不住时不时探头出来围观，看见一直高高在上的直哉少爷倒霉的样子,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隐隐的开心。 　　“这不算羞辱吧？”织田海音一脸被冤枉的无辜表情，眨了眨眼，语气平静地说，“我是在代替老爷子教育你哦，直哉。你应该要充满羞愧地接受才对。欺负那么小的女孩子，把人家肋骨都打断了三根,还不允许她接受治疗……如果不是真希体质特殊的话,应该早就死了吧？” 　　“那又怎么样？谁叫她不自量力对我出手？而且，天与咒缚可不会那么容易死。”禅院直哉嗤之以鼻，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当初甚尔的待遇比她更糟糕，最后却变成那么强大的人。同为天与咒缚,如果真希连这点挫折都抗不过去,也就说明她不过如此而已。” 　　再明显不过的弱肉强食观念。 　　“真是……”少女轻声叹息道,“无可救药啊。” 　　从大门的承重柱上落下的两道银白的锁链连结缠绕,将禅院直哉以跪姿困缚起来,因为少年不断挣扎的姿态而哗啦啦作响的金属碰撞音，以愈发往内收缩、以至于勒住肌肉的模样，看得原本被教训得老腰都直不起来，倒在地上哼唧的禅院高层们都瞪大了眼睛。 　　年轻人就是会玩……不对，织田海音此举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因为刚刚被毒打了一顿而不敢直言劝告，但族老们都对从小看到大的少年露出了同情之色。 　　不就是教训了扇的两个女儿吗？真不知道织田海音为什么发火。禅院家的嫡子与两个潜力低下的女孩子相比较，还用选吗？ 　　对女性、对弱者的蔑视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髓，尽管织田海音本人踩在众多尸体上硬生生打破了他们的潜在观念，让他们学会了敬畏和恐惧。但对于家族中的其他女子，自然还是原来的态度。 　　“看到了吗？”织田海音柔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说，“人心中的偏见是非常难以纠正的。但是，只要足够强，还是可以轻松达成自己的目的。直哉在向你道歉呢，接受吗，真希？” 　　少女的身侧，站着一个小小个的女孩子。 　　她和真依长得近乎一模一样，但任何人都不会将她们错认。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全无惧色，一派坦然，天然有种凛然英气。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她此刻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向来威风凛凛的长老们、高层们、以及那个嚣张讨厌的禅院直哉此刻狼狈的模样，语气古怪地说：“这真的叫道歉吗？” 　　说实话，对于事情是如何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禅院真希是有些迷糊的。她正躺在床上养伤呢，突然就被妹妹带来的神秘少女一下子治好。 　　认真道谢之后，为了报恩，真希就给她带路，一起来到了这座禅院直哉名下的庭院。 　　和她悠闲聊了一路的少女语气温和地让她在门外稍候。她平静而优雅地走向大门，那样子似乎真的像她所说，只不过是找一些人进行一次必要的谈话而已。 　　然而，当少女随手构筑出火箭炮，一炮将大门轰飞之后，禅院真希就感到了一阵窒息。 　　这个人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可靠啊！ 　　好凶！她在禅院的本部做什么呀！ 　　然后真希就大着胆子扒拉着入口边缘，全程看完少女以一对多，将一众咒术师打得哭爹喊娘的场面，心中震撼非常。 　　这个过程中，原本应该守护家族的巡逻队，无论是【躯俱留队】还是【炳】，全部都悄无声息，预想中的围攻画面一个也没有出现。 　　紧接着，少女将她和妹妹牵进去，压着那个高傲无比的直哉跪下的时候，禅院真希隐隐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原本压迫她、让她喘不过气的一些东西，就如同烈阳下飞快熔化的雪花，一下子化成了水。但这个过程太快太突然，反倒叫她一时有些茫然。 　　“大概是这里人太多，直哉有些放不开呢。”她听见少女语气温柔地说，“等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哔】——再【哔——】，这样子的话就会老老实实听话了。” 　　在禅院直哉的瞳孔地震之中，禅院真希毫不犹豫地吐槽了：“你刚才说了什么需要消音的糟糕内容啊！这种情况下的道歉我一点也不想要啊！” 　　“姐姐……”禅院真依忍不住扯了扯自己头铁的姐姐的袖子，想要提醒她对大姐姐客气一些。 　　“啊，不想要吗？”织田海音并不在意，只是有些苦恼地点了点脸颊，说，“可是要直哉诚心诚意的道歉，难度是指数级上升的诶，非要做到重塑人格那种程度不可——” 　　倒也不是做不到，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家寻求远程支援，但没有为了真希做到那种程度的必要。 　　“不，谢谢，那也不必了。”就算是禅院真希，看着禅院直哉满脸冷汗的样子，也不由觉得解气又有些怜悯。 　　心底善良又正直的小女孩慎重地思考了一会，说：“很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们出头。但是，我果然还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让他低头。” 　　掷地有声的话语。明明真希被直哉狠狠打过一顿，却没有因此产生半点阴影，反而充满斗志。 　　织田海音仔细观察着禅院真希，只觉得这对双胞胎有趣极了。 　　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上一个我见过的天与咒缚确实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少女轻轻地笑了，摸一摸少女的头顶的呆毛，“我相信真希将来也可以做到。加油吧，看好你哦~” 　　禅院真希在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至于对象是谁，随便谁，这是一个说出口就会被嘲笑的梦想。而对那个奇怪却对她们耐心温柔的少女来说，自己大概还多了不识好歹的罪名。 　　虽然很抱歉，但真希不想隐瞒心底真正的想法。 　　这样的情况下，却受到了出乎预料的鼓励。 　　这让从未被肯定过的真希有些惊讶。要知道，即使是妹妹真依，也向来不会赞同她的那些奇怪想法的。 　　性格倔强的小女孩晃了晃脑袋，试图离开那只温暖的手，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却悄悄红了起来。 　　“虽然是个很棒的理想，但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走了之后大概会被直哉杀掉吧？” 　　紧接着，少女就用轻描淡写的话，让真希心中隐约的触动和憧憬不翼而飞。 　　“哈？”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织田海音。 　　“因为，直哉就是这种……会将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提前抹杀在摇篮里的性格啊。”织田海音轻轻扯动着手中的锁链，将少年松开。 　　终于得以改变姿势，伸长双腿坐在地面的禅院直哉闻言，冷冷地抬起头。他的目光下意识避过了最前方的织田海音，犹如看死人般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双胞胎。 　　他并没有否认织田海音的判断，心中反而因为被看穿了心思而有些轻微的颤栗。 　　“啊。会这样吗！”禅院真希和禅院直哉对上视线，倒是没被吓到，只是多少露出了不知道怎么办的无措表情，下意识地向着少女投去求助的目光。 　　而禅院真依早就被吓得闭上眼睛，扯住姐姐的袖子躲在她身后，似乎习惯性地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一切的危险。 　　“真没办法。”织田海音手指点了点下颚，装作思考了几秒，说，“可不能让你们留在禅院家了，暂时就跟着我一段时间吧。你们的父母是谁？” 　　双胞胎都愣住了，禅院真依悄悄睁开眼，情绪有些异样地注视少女。 　　这样的一句话，可以说直接改变了两姐妹往后的命运也不为过。 　　她们就这样……要离开禅院家了吗？ 　　“要去和母亲道别吗？”织田海音笑眯眯地问。 　　双胞胎下意识点了头，少女就带着她们离开了这里。 　　“对了，那个对女儿漠不关心的糟糕父亲那边，就由你通知一下吧，直哉。”少女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禅院直哉一下子松懈下来，向后仰躺在了草地上。 　　身后传来一片长吁短叹，个别被揍得比较狠的老人因为疼痛而叫了起来。 　　但大家看了看那个最惨的，心中顿时变得平衡了。 　　“直哉啊，你受苦了。”高层们语气怜惜而同情，心中却不约而同打着算盘，看来，有禅院直哉在场的情况下，他们必定不是最惨的一个，必要时，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吸引那位的注意，然后提前脱身。 　　抱着险恶的想法，众多高层明面上却纷纷对着金发的少年嘘寒问暖，场面一时无比和谐。 　　禅院直哉气得脸都扭曲了，这群老不死，目的还能再明显一点吗？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 　　“她走了吗？”昏暗的房间里，面容阴冷的男子坐在壁龛前，语气凝重地问。 　　手下：“是的。扇大人，织田海音此次带走了您的两个女儿。” 　　“她要那两个废物做什么？”禅院扇语气疑惑，“算了，那些都无所谓。这一次，家族的损失如何？” 　　男人的心绪短暂被两个女儿的消息牵动片刻，就转到了自己最为关心的方面去。 　　手下：“除了诸位长老以及直哉少爷重伤外，没有其余人员伤亡。” 　　手下将方才庭院里发生的一幕如实转述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禅院，将会堕落到何种地步？”禅院扇听完，忧心忡忡，“直毗人已经倒戈、那群墙头草也靠不住，眼看要屈服在那个女人的威势下。现下，能够拯救禅院家的，只有我了。” 　　“阁下考虑得如何了？”屏风后，一个辨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 　　“你们协助我拿下禅院家，相对的，我将引起这场祸患的织田海音交给你们，这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禅院扇心平气和地说，“唯一阻碍我们的交易的，就是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是否真的有足以设计到她的手段。” 　　“这点，还请放心。” 　　. 　　来时一派潇洒地骑着机车，回去的时候，因为多了两个小女孩，织田海音不得不遗憾地放弃自己的交通工具，转而打电话叫人。 　　“绫小路君~”电话隔了二十余秒才被接通，织田海音有些意外，“我打扰到你了吗？” 　　电话的另一头，绫小路清隆靠在树后，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前方远处一个撑着纸伞、缓慢在石阶拾级而上的女子背影，语气平静地说：“没有打扰。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是这样，我捡了两个孩子~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哦~”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兴致勃勃，“但是，养孩子要准备很多东西吧！这方面，能麻烦绫小路君帮忙吗？对了，派一辆车来接我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顺便见一面。” 　　“好。她们很特别？”绫小路清隆轻声问，“大小姐可不是喜欢孩子的性格，怎么不像以前一样，直接丢到我这里来。” 　　“很特别~”织田海音走在林间的山路，看着前方明显活泼不少，友爱地牵着手一起走的两姐妹，语气轻快，“一个是【构筑术式】，一个是【天与咒缚】。这太有趣了~简直像是‘天’送到我的眼前来的。绫小路君，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着‘因果’、或者说‘命运’吗？” 　　“……我明白了。”绫小路清隆和少女约定好时间地点后，挂断电话。 　　“请继续保持监视，我要稍微离开片刻。” 　　他稍微抬高了语气，对身旁一颗大树开口。 　　片刻后，一道犹如黑豹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 　　穿着连帽衫、一副随意的打扮，却几乎能抹消自己全部存在感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嘲弄：“辛苦跟踪了这么久，因为那个女人几句话就准备放弃，不觉得可惜吗？” 　　“哪里，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只是中场休息而已。”绫小路清隆语气平淡无波，“因为有你这位【天与暴君】的存在，才会安心离开。还请继续保持你的专业素养，伏黑君。” 第42章 　　对于绫小路清隆这种像是夸奖,又像是嘲讽的话，伏黑甚尔毫不在意。一头黑色柔顺短发下，轮廓俊美的脸上咧开一个肆意的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只是监视的话倒没问题,不过,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得做额外的活。所以,要加钱。” 　　“可以。”绫小路清隆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同意了。 　　两人此时藏在一座深山之中。这座山林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在附近很出名的神社。 　　据绫小路清隆查到的资料来看，这座神社供奉的是一株年代非常古老的御神木。 　　那棵缠满御币的御神木曾经出过不少灵验的神异之事。因此，直到数十年以前,还非常受到周围民众的敬畏。但到了这一代，继承了家中神社的神主却经常在外云游、不务正业。失去了主持各种仪式的神主，这里也就逐渐荒废了下来。 　　即使如此，关于神社中央的御神木的传说依然流传了下来。年轻人们大多听家里的老人唠叨过御神木的故事,因此即使不如鼎盛时期繁盛,一日下来，总有一两个虔诚的信徒会自行前来祈福、清扫。 　　出于这个原因，失去主人的神社也并不显得荒废。 　　此刻他们前方穿着和服、缓慢拾级而上的女人。看样子也是虔诚的信徒之一,才会拖着一看就很柔弱的身体,一人撑着纸伞,在黄昏傍晚的斜阳下，静静地走向神社。 　　一座逐渐落寞的神社，一位忠诚的信徒。看起来只是如此寻常的一件事而已。 　　但如果只是这样，绫小路清隆就绝不会浪费时间站在这里。 　　看似平和古朴的神社,实则完全不像外表看起来的这么普通。平常人看不见的虚空之中,整栋建筑外围构筑层层叠叠的结界,防护强度甚至超过东京高专的天元结界水平。 　　——以上结论出自经验丰富的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先生。绫小路清隆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对高专的结界如此了如指掌，但对于他的判断基本信任。因此，他才越发肯定自己没有找错人。 　　涩谷站的咒灵祓除事件，在织田海音带着她的小伙伴们玩得尽兴时，绫小路清隆全程黑入监控摄像头保持警戒。无论是事发当时的受困人、被及时疏散的乘客还是一开始就被挡在外面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他全部列入考察范围。在事后通过多方面的手段来回排查，总算确定了三个可疑人选。 　　脑部受伤、整容失败、害怕阳光……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外露出额头，甚至在家中都遮遮掩掩的程度过于刻意，绫小路清隆有理由相信其中有着那位幕后黑手特意设下的障眼法。 　　甚至三个都可能是作为掩护的挡箭牌。 　　但他在来回查探了三人的资料后，还是锁定了其中唯一的一位女性。 　　因为织田海音先前的告诫，绫小路清隆没有擅自行动。他姑且还算有自知之明。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他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但一旦被发现，情况顷刻间就能反转。 　　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追踪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最简单的一种，就是雇佣一个信誉良好、实力强大又不容于咒术界的保镖。 　　正因为自己是个与咒术师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频繁打过交道的普通人，绫小路清隆才非常清楚。一个本身零咒力、又拥有着超强肉.体，甚至因此衍生了极强咒术抗性的咒术师杀手有多么的好用。在当前的咒术界中，他就相当于一个行走的BUG，对寻常咒术师来说是生死绝境的地方，他能散步一样走个来回。 　　毕竟没有咒力，根本无法触发那些针对咒术师开发的恶毒诅咒与术式。 　　借由先前禅院家的那一夜结下的些许交情，绫小路清隆没有通过孔时雨就凭借充分的报酬与话术，将这位无所事事、在会所和有钱女人厮混的天与暴君给钓了出来。 　　也是因为有他在，在接到织田海音打开的电话后，绫小路清隆才能放心离开。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笃定伏黑甚尔的智商和应变都算是顶尖的水平。在雇佣金到位且立场非敌对的情况下，他会表现得相当靠谱。 　　而在伏黑甚尔的角度来看，他目前其实不算缺钱。之所以同意这次的委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对这个一脚踏入咒术师时机的棕发少年的兴趣与微弱的恶意。 　　无咒力、也不是天与咒缚，只是身体脆弱的普通人而已。 　　他真的有意识到，在这个黑暗诡谲的咒术世界，无论是咒术师的诅咒、术式还是层出不穷的咒灵，都能轻易致他于死地这个事实吗？ 　　无论是爱慕、报恩、好奇还是随便什么想法，怀着草率心态踏入进来的普通人，就他所知是无一幸免，会将自己的命留在这里。 　　而这位智慧与城府都让人惊艳的少年，应该不至于看不透这样的下场才对。 　　所以，怀着微妙的兴味与恶意，伏黑甚尔在少年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低沉地问道：“你，不像是那种会为爱情献身的人吧？” 　　绫小路清隆有些疑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少年的眼神平静无波。金色的瞳孔中，仿佛从来映不出眼前的人与事物。伏黑甚尔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那是不将周围的一切放在眼中，连同自己也一并视为无物的虚无的眼神。 　　但正是拥有这样空洞眼神的少年，却在不辞辛劳的为织田海音数次犯险。但之前见他们两人相处之时，似乎也没有以那种暧昧的关系维持。 　　第一次看到这种奇怪的人，伏黑甚尔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少见地主动探究起旁人的闲事来。他勾了勾唇，干脆地挑明：“所以，是在问你，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做到这种地步。不会只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你吧？” 　　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的说；“‘这种地步’是哪种地步？伏黑君，你差不多该停止说谜语了吧，我赶时间。” 　　伏黑甚尔：“哈？你在装傻吗？” 　　少年仰头看着神色莫测的伏黑甚尔，心想，这家伙看起来非要一个像样的理由才能安心工作的样子。 　　真麻烦。随便敷衍一下吧。 　　“总而言之。”绫小路清隆语气随意地说，“诚如大小姐所说，目前为止，我同她在同一立场。直到某个必要的时刻到来之前，我就是她的力量。因此，要为她铲除一切可能威胁到她的东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啧。”伏黑甚尔听得轻轻咋舌，“只听说咒术师都是疯子。明明普通人里面也不少啊。” 　　以织田海音与绫小路清隆之间这种扭曲的羁绊，偏偏任何一人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的相处方式，像定时炸.弹一样，总有一天会爆发出很有趣的发展吧。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身材高大的青年恢复了一开始的漠不关心的神态。目送绫小路清隆远去后，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终于爬完长长的石阶，开始迈向红色的鸟居。 　　他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展开了自己的行动。 　　从石阶开始布置好的结界，尽职检测着每一个通过的人类。 　　再高明的咒术师也无法越过结界的探测，一旦被发现，整个环环相扣的结界系统就会彻底展露獠牙。 　　然而，继一位撑着长伞的女子走过后，伏黑甚尔也若无其事地通过了结界的检测。 　　零咒力的天与咒缚，让他能够无视绝大部分以咒术师为针对对象的结界。眼前这个也并不例外。 　　临近傍晚，这附近来参拜的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的人群多是下课放学的学生、与下班的上班族。 　　两位年轻的高中生少女在放学后结伴前来，为了参拜据说在姻缘上有着奇异效果的御神木的。 　　两人原本还在互相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在身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快步踏上石阶的时候，都不由愣住了。 　　她们呆呆地睁大了眼睛。走在前方的男人那高大的身躯、与几乎要撑破衣服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轮廓、一闪而逝的英俊面容与冷邪勾起的嘴角，唇边的那一道旧疤，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两个年轻女孩子深深刻进了脑海里。这样成熟而散发着危险气质的男人，对JK简直特攻。让两个原本还在花痴着学校里的校草的高中女生，一瞬间移情别恋。 　　两人脸红心跳靠在一起，不断小声尖叫着，分享着刚才心中爆炸般的感受。虽然眼前的男人已经走远了，但她们纷纷觉得此次行动实在不虚此行，御神木实在太给力了。 　　脚步轻快而无声地越过红色鸟居，对所谓神灵的领域嗤之以鼻，禅院甚尔远远锁定了前方那道女子的身影，随着她的移动而不断转移位置，渐渐地，位于神社中心、被无数用绳子围住的御币所包围的御神木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瞬间，伏黑甚尔肌肉绷紧了片刻。 　　所谓的天与咒缚，原本是该感应不到咒力才对。 　　但那一瞬间，似乎有一副无比古老久远的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这是什么奇怪的术式，居然能对他生效吗？ 　　“谁！” 　　撑着长伞的女子即使到了象征着神域的鸟居内部，仍然表现得淡然自若、优雅而矜持。没有放下长伞的意思。若不是这座神社连巫女都没有，早就有人上来斥责她对御神木的不敬了。 　　然而刚才伏黑甚尔那一瞬间的气息泄露，却让她猛地回身，脸上首度出现了狰狞的表情。 　　伏黑甚尔皱了皱眉，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在对方顺着痕迹找上来之前，先一步退了出来。 　　风吹过御神木，扬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纯白的御币随着风飘扬，仿佛在无声地发出叹息。 　　. 　　绫小路清隆赶到的时候，织田海音正坐在林间的一块石头上。她的双手像是变魔术一样，以频繁变化的构筑术式来逗弄两个瞪大了眼睛的小孩儿。 　　禅院真希还只是眼花缭乱，眼神兴奋新奇。而在禅院真依的眼中，能用构筑术式做到这种地步的织田海音简直像神明一样厉害。 　　小小的女孩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少女的眼神崇拜得无以复加。 　　“啊！绫小路君，你来得有点慢哦。”听到汽车油门的声音，织田海音弯起眼眸偏过头，与坐在车里的绫小路清隆对上了视线。 　　她笑眯眯的冲着棕发的少年招了招手。 　　“饶了我吧。我可是一接到电话就马上出发了。”绫小路清隆的眼神看起来莫名就有些没干劲。他垂着眼眸，打量着跟着织田海音靠近的两个双胞胎，语气平静地问，“这两位就是电话里提到的孩子吗？” 　　“没错哦，长得都很可爱吧。”织田海音炫耀般的揉了揉两个小女孩的脸颊。 　　真希有些不自在的摇了摇头，皱着脸试图甩脱脸上的那只手。 　　但真依就乖乖的被揉着脸颊肉，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好像还很高兴。 　　两名个性鲜明的小孩。 　　几乎一个照面之下，绫小路清隆就看透了她们的性格。 　　“那么，走吧。”他没有多说，只是招呼着少女与小女孩坐进车里，让司机开到了附近的商业街。 　　“首先要先给他们买些日用品，对吧？”前几天才刚刚经历过类似的流程，这会儿织田海音兴致勃勃地拉着两个小女孩走进了童装店。 　　绫小路清隆自然地跟在她身后。 　　奇怪的组合引得旁人频频侧目。青春靓丽，精致柔美的少女与看起来气质有些路人的棕发少年，如果只是他们二人的话，最多只是一对不怎么相称的情侣罢了。 　　但这两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女孩。还是那种穿着不太干净的和服，看起来就像是在地上打滚过的小女孩。既不像是妹妹，又不像是女儿，要不是织田海音长得太好，指不定会引起什么奇妙的误会。 　　在路人们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中，无论是织田海音还是绫小路清隆都是泰然自若，但禅院姐妹就没法这样淡然。 　　禅院真依抓着姐姐的袖子，也不抬头，小心跟在织田海音的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像是个小尾巴。 　　真希就胆大的多。从没有出过家门的小女孩，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周围的场景、琳琅满目的商店与橱窗里的商品。撞上旁人的目光时，她就会皱皱眉，睁大眼睛瞪回去，非要等别人先收回目光才行。 　　这样的事情重复了一会儿，禅院真希的新鲜感渐渐消失，就没了四处张望的兴趣。她眨巴着大眼睛，眼神落在身旁的少年身上。盯着少年看了半晌，禅院真希小声问：“喂，你是织田姐的男朋友吗？” 　　绫小路清隆眼也不眨，平淡地回答：“不是。” 　　织田海音在前面听见他们的谈话声，笑着回头说，“绫小路君和你们一样，是我捡回来养大的哟。” 　　“可是你们看起来也差不多大啊？”禅院真希有些震惊，眼前这位姐姐到底是多小的时候就开始往家里捡人了啊？ 　　“恕我直言。这些年明明是我养你的时候比较多，大小姐。”绫小路清隆微微叹了口气，若有若无的抬起眼皮，慢吞吞地说。 　　织田海音顿时鼓起脸颊，正要反驳，但仔细一回忆，惊觉自己竟然没办法否定绫小路清隆的话。 　　尽管两年前捡到绫小路清隆的时候，还是织田海音照顾他的时间比较多，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什么麻烦的事都找绫小路处理。 　　无论是遇上麻烦的野外咒灵时，紧急情报收集、还是处理安顿救下来的幸存者、又或是一些生活琐事，绫小路清隆都能完成得非常完美。这样的万能人才用着是会上.瘾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织田海音陷入了沉思。 　　绫小路清隆也没有再说话。但禅院真依偷偷观察着两人，总觉得这个大哥哥心情微妙的好起来了。 　　在有些安静的氛围中，他们完成了禅院姐妹的日用品采购。 　　接着就到了告别的时间。 　　织田海音弯下腰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的脑袋：“要乖乖听话，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但是你们不许随便打过来哦~因为我讨厌接电话~” 　　先前在等人的时候，织田海音已经对两个小孩解释过自己现在的学业状态。 　　要一个高中JK在校园养崽实在是过于为难她了。 　　所以目前为止，将她们交给绫小路处理是最好的办法。织田海音隐约知道自己以前救下的很多人跟绫小路都有联系和来往。凭借他现在手上的人脉，培养两个年幼的咒术师小女孩绰绰有余。 　　虽然仍对未来感到茫然，但在少女温柔的注视下，两个小女孩都乖乖点了点头。 　　即使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在少女独自离去后，剩下的一大二小三人之间的气氛也骤然冷却了下来。 　　绫小路清隆在织田海音走后，就完全没有主动开口与他们交流的意思。他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手机屏幕，金色的眼眸中没有高光，似乎完全将旁边的两个小女孩遗忘了。 　　禅院真依天生敏.感多思，看着眼前的少年，本能地不敢和他搭话。 　　但禅院真希就非常敢，妹妹头小女孩瞪着眼睛看着绫小路清隆，冷不丁问出了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喂，你是普通人吧？” 　　“我叫绫小路清隆。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绫小路清隆低头看了一眼禅院真希，语气没什么波动地回答，“没错。我是和你差不多的类型。” 　　“你也是天与咒缚？”真希疑惑地问。 　　“不，我是说咒力稀薄的那一面。”绫小路清隆面无表情说出了相当刻薄的话。 　　“哈？！”禅院真希气得一下子跳起来，小小的拳头在虚空挥舞着，“你这家伙，太讨人厌了吧！” 　　绫小路清隆语气没什么干劲：“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硬要说的话，是先开启这个话题的真希比较讨厌吧。” 　　禅院真依瑟缩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小心地抬头观望少年的脸色。 　　“你这家伙，该不会其实很讨厌我们吧。”双胞胎的心灵在这一刻是共通的，禅院真希也感觉到了不对，直接坦率问了出来。 　　“没有。即使是讨厌，也不是针对你们。”绫小路轻声说道。他似乎一直在低头操作手机，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抬头重新招呼二人，“可以了，走吧。” 　　“你要安排我们去普通人的学校吗？”车上，真希有些按捺不住地问，“还是送我去学习武术吧！我想要快点变得强大起来！” 　　绫小路清隆看着她纯净坚定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这也是大小姐的期望。放心吧，我会给你找到合适的老师。” 　　“要说到做到哦！绫小路，织田姐说过，你也是被他捡回来的孩子吧。”禅院真希仰着脑袋，冲他露出挑衅的目光，说，“我会很快变强！强到能够帮上织田姐的忙！那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我了！你可别哭哦？” 　　“是吗？”绫小路清隆微微垂下眼眸，第一次正眼看向后座的小女孩，轻飘飘地说，“那么就请百倍的努力吧。不然的话，你是做不到的。” 　　他一点也没被激怒的样子，那气定神闲的态度，摆明了是看不起人！禅院真希被气得炸毛。如果不是顾及这家伙好像是个普通人，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禅院真依靠在姐姐身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充满活力的样子。 　　某些方面来说，相当了解自家姐姐的真依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姐姐其实也相当崇拜海音这位帅气的大姐姐吧。正因为如此，她才对大姐姐身边的这个绫小路哥哥充满敌意。因为……他们方才说话的时候，气氛融洽得让她们完全无法加入。 　　那一瞬间的不安，真依深藏在了心中，而真希则是选择将情绪爆发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的你对我来说，要说利用价值，还不如你的母亲呢。”绫小路清隆轻描淡写地突然抛出一个炸.弹，“你实在吵得我头疼。见到母亲的话，会稍微安分下来吗？” 　　“你在说什么？”禅院真希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母亲……？？” 　　双胞胎的母亲是禅院家的女仆长。 　　地位相对于普通的女仆更高一级。但依然是需要服侍他人的工作。也因此总是疏于照顾禅院姐妹，对着她们的时候，表情总是淡淡的。 　　比起身为一级咒术师的父亲来说，母亲可以说非常渺小。但即使如此，因为绫小路清隆的表述方式，禅院真依已经握紧了拳头。天与咒缚的天赋注定真希一旦认真起来，完全不能被当做寻常小女孩看待。她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少年，语气凶狠地说，“你再说一遍，你要利用我的母亲做什么？” 　　“如果这句话让你不高兴的话，我道歉。那不是利用，只不过是互惠互利的交易而已。”绫小路清隆举起手中的手机。屏幕中央出现的正是那张端正而冷漠的脸。 　　“妈妈！”刚刚才互相道别过的母亲的身影意外的出境，让两个小女孩都惊呆了。 　　穿着得体女仆服饰的女人，目光复杂的透过屏幕，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 　　那双犹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眸中微微浮现水光。 　　能够在充满规则压迫的禅院家生存这么多年的女人，嗅觉非常敏锐。如同灾难到来之前，总是一些渺小的虫蚁首先得到感应。 　　女仆长也是从很早就感觉到了禅院家风雨欲来的气氛。信念隐隐分裂的禅院家男人互相争夺着权利和利益时，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在左右侍奉的女人。正因为如此，他们做什么事也都不瞒着她们。 　　即使是在暗中试图革新禅院家的、夺取家主之位的禅院扇——她的丈夫，也是一样。 　　多年来，他从未看得起她，以及她生下的女儿们。 　　因此他才没有发觉。一双死水般平静的眼睛，将他被族外人找上门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暗暗看在眼中。 　　现在轮到她做出选择了。 　　如果是在织田海音上门之前，女仆长毫无疑问会站在丈夫的一边。遵循规则，绝无冒犯，这正是她能平安存活至今的依仗。但在少女用绝强的火力，轰开禅院家门的那一天……在她笑容轻蔑，肆无忌惮地碾碎所有禅院家男人的尊严时，仿佛也一并将那灿烂美丽的烟火的余烬带入了她、或者说她们的心中。 　　所以，得知同样觉醒了【构筑术式】的女儿被织田海音带走时，她的心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狂喜，花费巨大的功夫才能维持住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从那个时候起，她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切如您所预料。禅院扇，确实有着龌龊的反心。这一点，容我稍后整理情报再行上报。”女仆长恭敬地伏下身体，对着眼前固定好的手机行了大礼，毫不在乎这一点被自己的女儿们看见。她竭力用平稳的语气说，“我家的两个笨拙的女儿，还请多多费心。” 　　“你会看见她们的成长。”绫小路清隆承诺道，“这也是她的心愿。” 第43章 　　织田海音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远近的佛阁石龛都亮着朦胧的光,照亮身下的道路。黑发的少女感到有些微的寒冷，于是临时构筑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沙茶色的风衣有些过长，系带几乎要触碰到地面，随着少女前进的步伐而有节奏地摇晃着。 　　直到路过教学楼的时候,织田海音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左前方的一道背影,歪了歪脑袋：“夏油？” 　　正一手撑着自动售货机的外壳,挑选饮料的高大少年，闻言偏过头看了过来，他有些惊讶：“……海音？” 　　售货机下方传来一声闷响。 　　夏油杰回过神来,弯下腰取出一瓶乌龙茶。他握着瓶身冲着少女伸长手臂，语气有些含糊地问：“要吗？” 　　织田海音只有在吃甜品的时候才喜欢靠茶味饮料的微苦压下甜腻感,平常的话，她是不怎么喝茶的。少女摇了摇头，走到少年身边，瞥了眼自动售货机的玻璃柜面：“有红豆年糕汤吗？” 　　“有。”夏油杰简单地回答。 　　于是织田海音就买了一罐红豆汤，和夏油杰一起坐在售货机旁边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饮料。 　　“你又把咒灵球攒起来吃了？”少女随意地摇晃手中的罐子,听着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此刻，距离他们最近的光源只有自动售货机内部的白色灯光,照明范围很小,因此，此刻坐在她旁边的夏油杰差不多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之中,靠着那点微弱的光,只能隐约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与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在夜晚的掩护下,眼前的少年骤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那全身上下隐隐透出的厌倦的气息,让他的气质多出了平日里看不出的冷漠疏离。 　　“是啊。”夏油杰回答说,“从寻找咒灵的效率上来说，学校果然比个人要方便。” 　　“话是这么说，但是，”织田海音眨了眨眼，直接指出，“你到底吃了多少啊？整个人都变得很糟糕的样子。” 　　曾几何时，黑发的竹马每次吃咒灵球都喜欢躲着她，但每一次他吃完之后，织田海音都能立刻察觉出来。因为他的表现根本隐藏不住嘛。 　　这大概也是强大便利的咒灵操术唯一的缺点： 　　咒灵转化的咒灵球，尝起来无一例外——犹如沾满呕吐物的抹布一样恶心。 　　“很明显吗？”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他沉思了片刻，微微苦笑起来，“抱歉。” 　　……看来是真的很低落呢。 　　织田海音侧过头，打了个响指，夹在指缝间的打火机闪烁一下，啪地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 　　夏油杰有些措不及防地被火光一映，来不及闪避，那张俊秀的脸上，所有来不及隐藏的细节，都被少女一一收入眼中。 　　“哇~夏油~”黑发的少女不怀好意地窃笑起来，没心没肺地伸手，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少年有些发红的眼尾，像是要蹭去那莫须有的泪水一样，缓慢而耐心地拂过，“你哭啦？” 　　“海音。”夏油杰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制止她，语气有些习以为常的无奈与纵容，“你知道，这只是生理反应。” 　　为了克制反胃的本能冲动而已。 　　“以你以往适应的频率，吞下一两颗最多就是有些难受而已。”织田海音的语气平缓中带着一丝危险意味，“这样惹人怜爱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出现吧？夏油，你太勉强自己了。” 　　还未接触咒术师的世界之前，就靠着自我摸索和天赋才能祓除无数咒灵、压下一大批精英咒术师。 　　夏油杰是当之无愧的咒术师天才。 　　这个年龄段没有比他更强的存在了，即使是五条悟也只是和他五五开，甚至常常也会落入下风。 　　这样的他，完全没必要操之过急。 　　织田海音很清楚，一个人类长期处在这样的负面情绪之下，精神状态会紧绷到什么程度。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夏油杰凝望着对面同样被火光照亮的少女的脸颊。 　　深橙色的火苗外焰在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融合出一种不稳定的流动般的浅金色，美得犹如梦幻。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视野，只有他们二人。 　　只要这样看着她，心情就渐渐平复下来。 　　仿佛自我受刑一般的折磨与消沉的情绪也渐渐沉淀下去。 　　夏油杰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再给我一点时间。”织田海音沉吟着说，“理论上，应该可以做到只通过接触咒灵球就解析咒灵咒力的程度……” 　　织田海音曾经尝试过用自己的构筑术式给夏油杰的咒灵球渡上一层壳，但直接用上自己的咒力覆盖，会损坏里面的咒力球。当时的织田海音还无法做出更进一步的优化，只能在夏油杰吃完咒灵球、假装若无其事、但明显情绪低落的时候，额外给他递上甜甜的糖果。 　　地铁站那一次的咒灵球实验是织田海音第一次成功。但那也是建立在对那只咒灵进行提前解析的情况下。 　　什么时候能做到随手就将夏油杰的咒灵球转化成大颗的糖果，大概也代表着她的构筑术式跨入新的领域吧。 　　“好。”夏油杰弯着眼眸笑了起来，“我等着你。” 　　此时，黑发的少年身上总算卸去了初见时的孤独冷寂感，露出了平日那样的笑容。 　　织田海音抿了下唇，幅度很小地勾起嘴角。 　　然后，她就听见少年有些好奇地问道：“禅院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含含糊糊：“恩……大概……” 　　如同她了解夏油杰一样，黑发的少年也对她的性格非常清楚，他有些无奈地问：“又出什么变故了吗？” 　　“才没有~”织田海音嘀嘀咕咕，“我都处理干净了。而且，还顺便做了好事哦~” 　　拯救被虐待的小女孩，主持公道。她扮演的绝对是正面角色！是小女孩的救世主！ 　　暂时还不清楚某绫小路姓男子趁着机会将禅院家看似不起眼、却相当关键的情报员收服，织田海音底气十足、理直气壮。 　　“虽然很想就这样表扬你。但是，海音的话，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目的或者原因，是不会随随便便做好事的吧？”夏油杰语气温柔地给出一记精准的吐槽。织田海音气得鼓起脸颊：“胡说什么呢？我这些年救的人、多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哦！” 　　“从生命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夏油杰很清楚，自家的青梅在原则问题上是靠得住的，他常常因此敬佩教会她尊重生命的那位长辈。 　　但在不涉及人命的基础上，少女身上那股发自骨髓的冷酷与时不时冒出来的恶趣味，相当令人吃不消。 　　织田海音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可恶，这家伙干什么揭穿自己呢？突然变得这么犀利刻薄，果然是吞吃咒灵球过多的后遗症还没解除吧？ 　　“……”眼见少女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没有透露过多的细节，夏油杰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 　　如果对象是那个绫小路，她大概就不会这样吧。 　　少女自己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对身边的人一直有着相当明确的定位。像是绫小路清隆这样的同伴或者说共犯，她会交托更多的信任。 　　而对于夏油杰这样的友人，她却尽量不想让他涉足到危险当中。 　　当初说好同意让他加入，一起对付针对他们的幕后黑手。但在那夜之后，织田海音却没有传来半点消息，显然还是准备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甘心。 　　如果能再强一点就好了。强到能够让她放心托付的程度。 　　出于微妙的心情，夏油杰从没想过将这个原因透露出来，但近期的努力尽皆源自于此。 　　两人聊到这里，气氛已经渐渐冷了下去。 　　织田海音也喝完了手中的饮料，抬手将它精准丢进垃圾桶，她漫不经心转移了话题：“对了，夏油。你知道学校的藏书库在哪里吗？” 　　“我知道。”夏油杰在被五条悟拉着校园探险的时候曾经有路过这个地方，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海音，“不准备回去睡觉吗？” 　　“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很精神啊。”织田海音笑嘻嘻地说，“而且，在看到别人为自己努力的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很难心安理得睡下去的。” 　　之前与绫小路清隆会面时，因为两姐妹在场的缘故，两人没有太多的对话。织田海音对于绫小路清隆之前接电话时的异常没有多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什么也没发现。 　　绫小路清隆带领的团队中，大多都是她的死忠。织田海音随便找几个有印象的电话打出去一问，就能立刻了解到少年最近的动向。 　　但绫小路清隆不说，她也就没有深挖，将这部分的事情完全交托出去。 　　另外，既然他那头已经雷厉风行地做出了行动，她作为真正的事件源头自然也要在另一个领域付出相应的努力。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敌人是潜伏在咒术界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他们总有一日会正面对上，因此织田海音至少要对‘咒术’领域有着更深刻的认知才行。她完全理解掌握知识的重要性，为此做出了多番布置。 　　毕竟她‘醒悟’的时间太晚了。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长达两年，但直到月初的时候她才真正确认了自己的咒术师身份。此前对于咒术界漫不经心、只当成刺激的潜入式游戏尽情愉悦造成的苦果，就是她对于咒术领域的了解过于浅薄。 　　这对于少女来说，是无法容忍的缺陷。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补齐自己的短板。 　　她非常清醒，也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术式看似万能，但并不是无敌的。随着她的术式情报渐渐泄露，迎接而来的躲在暗处的攻击，会愈发具有针对性。 　　想要在这场与幕后黑手的追逐游戏中游刃有余地赢到最后，她必须以超乎敌人想象的速度变得更加强大。 　　夏油杰听完这番话，忍不住深深凝视着少女，心绪波动剧烈。 　　已经转过身的少年看不清表情，说话时的语气却不知不觉柔和了很多：“我带你去好了。突然想起来，我也有一些缺课错过的内容需要补充完整。” 　　“夏油~你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恶心~”织田海音眨了眨眼，报复性地小声吐槽。 　　“海音。”夏油杰温柔地说，“你知道悟一直有在念念不忘我们四个人一起的那个夜晚吗？” 　　织田海音乖巧地闭上了嘴：“好嘛。我们一起学习~不带那个白毛。” 　　她并不想再经历一次拥挤的夜晚。被挤在中间睡觉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第44章 　　第二天清晨,学到忘我的两人结伴走进了教室。 　　黑发绿眸的少女嘴角勾起随意而散漫的笑容，衬衫短裙之外披着一件略显宽松的沙色风衣，她看起来心情愉快，脚步声也轻快,走起路来在身后飘扬的系带像是两只可爱的小尾巴。 　　而跟在少女身后,身材高挑的少年眼下却带着些黑眼圈,细长的眉眼因此显得深邃阴郁，但并不难看，反而带着颓丧的美感。他那被发绳束起的团子发有些凌乱,额前散落刘海，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与平日里那种礼节性的礼貌姿态不同，此刻的少年意外有种挣脱束缚的洒脱不羁。 　　连夜学习,并且各自都得到了想要的、堪称收获满满的织田海音与夏油杰好似背后飘着小花,但一进教室的门,他们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穿得一身黑,但却有着一头显眼白发的少年仰头靠在椅背,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嚣张地架在桌上，两手垫在脑后,以一种奇妙而惊险的姿势睡得不省人事。他身下的椅子仅有两根椅腿点着地面、维持着危险的平衡，少年那一身贴身的学校制服下,修长而劲韧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偏偏那双架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往下滑落了一段,露出底下又密又卷的雪色睫毛。配合那张完美精致的五官,再嚣张的姿势都被那张脸柔化,看得人心里发软。 　　织田海音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随即轻快地在家入硝子身旁落座,顺便有些好奇地抬手戳了下少女的脸颊：“硝子,怎么了？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家入硝子的眼神冷漠：“没什么,只是被迫接受了一个新知识。” 　　“什么？”织田海音有些迷惑。 　　“这个年纪的男子高中生永远！能比你想象得更烦人。”短发少女的黑眼圈似乎更加深邃了。 　　失去了分担五条悟注意力的两大法宝——织田海音和夏油杰之后，家入硝子不得不代替他们承受了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家入，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哦。”夏油杰用温和的声音接话，“悟的话，比较特殊。你懂的，就是很特殊的那种类别。” 　　“我明白你是在暗示我把那家伙开除DK籍。但你也没比他好多少吧，开学没几天，翘课比悟还厉害的是谁啊？”家入硝子一脸颓废吐槽回去，但看着夏油杰此刻的神态气质，她不由愣了一下，又用一种莫名诡异的目光转头看织田海音，“说真的……你们昨晚去哪了？” 　　这种男方衣衫不整满脸笑容情绪高昂一脸事后的样子，说是情侣酒店出来她都信啊！虽然性别倒错了一点，但是对象是海音的话、这不是很正常吗！ 　　所以！他们！到底！ 　　“藏书馆啊。”织田海音懒洋洋地回答，语气带着熬夜的沙哑。少女近来有些日夜颠倒的倾向，看见家入硝子的黑眼圈都很有亲切感。 　　“不介意的话，下次请带上我。实在不行的话，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闪避。”家入硝子认真地说，“不要把五条单独留给我！”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五条悟，转而对夏油杰说：“另外，我承认之前小看你了，夏油。被五条盯上这么些天，居然还保持着这样饱满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容易。” 　　“习惯了之后我觉得悟也还好吧。”夏油杰想了想，说，“虽然很气人，但仔细讲道理的话，悟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虽然并不是很懂得如何把控和他人之间的距离，但这也并不是他的错。没人教过他。” 　　虽然表情很不耐烦的样子，但五条悟并不是不能沟通的人。 　　“我觉得也还好哦。”织田海音饶有兴致地补充说，“虽然有时候会显得有些黏人，但之前我有事情要忙的时候，他也会乖乖自己打发时间。” 　　虽然通常不能坚持太久。 　　“在座的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吗？”家入硝子发出了情不自禁的质问。 　　“嘛，硝子也不要太妄自菲薄哦。大家都是特立独行的高中生，你只是相对比较内敛的类型~”织田海音露出悠闲的笑容，从国中起就拿起手术刀整天对着咒灵、人类尸体打交道的女孩，怎么也算不上正常人吧？ 　　几人闲聊了一会，很快到了理应上课的时间，但夜蛾正道却没有出现。 　　织田海音打了个哈欠，开始转移注意力，将眼神落在还在呼呼大睡的五条悟身上。 　　“悟睡得很熟呀。昨天做了什么？”织田海音问道。 　　“一个人通关了PM最新版本，我睡着之前发来的Line上在说用SL大法去刷神兽。”家入硝子随意地说，“早上我看了一下他发来的图片，全图鉴差不多都集齐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快了吧！”织田海音震惊！ 　　“悟的运气应该相当好。”夏油杰也赞同，“有些人一晚上都收服不了一只神兽呢。” 　　这已经不是肝的问题了，而是又欧又肝才能做到的极限。 　　“你们难道都玩过啊？”家入硝子无语，“现在的DK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游戏吗？” 　　“毕竟和夏油的咒灵操术很像呢！”织田海音笑嘻嘻地解释说，“当初还没有进入咒术界的时候，为了琢磨如何开发夏油的术式，我们参考了很多ACG领域的脑洞！” 　　“这样没问题吗？你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家入硝子抽了抽嘴角，夏油杰究竟是怎样天资纵横的绝世天才，才能在这种乱来的情况下开发出那么强大的术式啊？ 　　“哪里，我也有很多不足之处呢。”夏油杰微笑道，“毕竟和悟不一样，我和海音都是普通人家出生。” 　　家入硝子看着这个人得意的表情，有些无语。在这种事情？认真的？ 　　“悟对我们警惕心真的降低了。”织田海音凝视着在他们的对话中仍然没醒过来的少年，有些感兴趣地伸手戳了戳对方手感巨好的脸蛋。 　　“毕竟都是抱在一起睡过的关系了。身体已经记住你们的气息了吧。”家入硝子语气随意。 　　“说起来，悟的无下限不能在睡觉的时候开吗？”织田海音的尾音略微上扬。 　　一听这个拖长的声音，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就精神了，他们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三人屏住呼吸，各自捏着一根马克笔/毛笔/粉笔，同时朝着某人脸上画去。 　　织田海音作为友情提供用具的大善人，站的距离五条悟最近。她看着手下那张漂亮精致、睡着时如同天使般的面容，不由有些莫名的激动。 　　手中沾了红颜料的毛笔缓缓朝着那漂亮的雪色睫毛伸去。顺着羽睫的尾部画上一抹水红色的线条，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就在水笔触碰到长长羽睫的那一瞬间，五条悟颤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无形的仿佛屏障般的术式展开，将三人的作案工具全部挡在了近在咫尺的无限之外。 　　家入硝子与夏油杰不由露出遗憾的表情。 　　只有织田海音下手最早，虽然没有画成线条，但仍然有一抹鲜明的红色，点落在少年右眼下角。少年那双苍色眼瞳宛如无垠的白雾笼罩着的一片纯粹的天空，此刻映着眼角的一点水红，如同染血的苍鹤，有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悟~这样很好看哦~”织田海音被当场抓到恶作剧也毫不惊慌，语气自然地点了个赞，空着的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雪发的少年眨了眨眼，也不生气，凑过去跟少女挤在一个屏幕里，通过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样子之后，还兴致勃勃和海音一起来了个自拍。 　　闪光灯一闪而过，他转过头看着距离自己极近的少女，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接下来该换我了吧？” 　　由于距离过近的缘故，织田海音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着肩膀扑在了地上，五条悟低下头，侧着脸亲昵地蹭着少女柔嫩的脸颊，精准地将自己眼尾的一抹水红通过贴贴蹭了过去。 　　终于意识到他的打算，织田海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悟！”夏油杰脸色一变，三两步上前扯住少年背后的领子拉开他，没想到这过程过于顺利，五条悟几乎是顺着他的力道瞬间松开少女，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的毛笔迅速在夏油杰脸上划一道巨大的圈。 　　此时，家入硝子已经机警地躲到了门边，眼见失去了第三次下手的机会，五条悟见好就收，站在原地开开心心地拿出了自己的了手机。 　　“杰你们都变得好好笑哈哈哈——要来合照吗？” 　　第一次经历恶作剧的少年玩得有些上头，织田海音默默坐起来，去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为了确保之前恶作剧在五条悟脸上的效果，她特意构筑出难以清洁的颜料，没想到居然坑了自己。 　　还好五条悟脸上的颜料本来就不多，就算蹭到自己脸上，大概也只是—— 　　少女构筑出镜子，扫了一眼，轻微松了口气。 　　然而，另一个受害者—— 　　织田海音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夏油杰，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夏油脸上那个圆圈——真的有点好笑。 　　夏油杰抹了把脸，冰冷的目光扫过五条悟。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拿起手中的粉笔：“悟，我帮你画一个对称的图案吧。” 　　“哈？你这么手痒的话，用自己的脸啊？”五条悟露出嚣张的笑容，摸了摸脸颊、挑衅地说，“我的水准还不错吧~！” 　　夏油杰忍无可忍，再次冲了过来。五条悟见状也跃跃欲试举起了手中的毛笔，准备再一次在夏油杰的脸上挥洒自己的艺术细胞。 　　两人打成一团，那一边，家入硝子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了织田海音的身边。 　　“真危险啊。”跟一群没有丝毫顾忌的疯狂家伙做同学，就是要随时做好跑路、避免被误伤的准备。少女叹了口气，安心坐在织田海音的身边。 　　但下一刻，她就感到脸上一凉。家入硝子瞪大眼睛。黑发绿眸的少女笑吟吟地用沾着红颜料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硝子，不融入集体可不行啊。大家都要保持一致才能维持住同学间的情谊啊。” 　　家入硝子瞪着她片刻，在她开怀的笑颜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头，五条悟越玩越嗨，作弊式的无下限术式一用，满屋子追着夏油杰要给他洗脸，黑发的少年不经意跑过窗边时，眼角的余光扫到熟悉的人影，顿时神色一动。 　　几次诱导少年运动的轨迹，甚至不惜中招了几次之后，夏油杰终于挑选到合适的时机，五条悟再次袭击的时候打开了教室的大门。 　　从外面走进来的夜蛾正道迎面被一道红色的毛笔击中脑门，四四方方的墨镜染上红色的颜料，缓缓低落在板正的脸颊上。 　　空气骤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五条悟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表情，在夜蛾正道摘下墨镜，投射过来的冷酷视线之中，无所畏惧地招手：“嗨，夜蛾！你今天迟到了吧！” 　　. 　　上午课程结束后。 　　不珍惜清洁人员劳动成果的四人组被赋予了打扫训练场的神圣任务。 　　由于织田海音构筑的颜料是相当难以清除的类型，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教室估计要保持那种类似于凶案现场一般的墙纸背景了。 　　四人来到训练场的时候，恰好看到辛苦训练自己的庵歌姬。 　　个性努力的少女在看到一年级这群奇奇怪怪四人组的时候表情微妙极了。 　　在看到五条悟脸上被蹭开的红色的痕迹时，她本来想放声嘲笑，却一眼又看到织田海音脸上的痕迹，两人对照着看了看，年轻的巫女小姐捂住了嘴，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本身是非常注重礼仪辈分的性格，庵歌姬会因为自己的实力不如后辈而感到羞愧。她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的术式练习，因此没支撑多久的时间就跑了。 　　临走之前，少女要走了织田海音的line，眼神悲伤地握了握她的手。 　　‘你等着，我一定会找机会解救你的！’ 　　她的眼神好像在这么说。 　　织田海音觉得这个娇小的前辈太过可爱了，于是笑着抱了抱她。 　　咒高的占地面积很大，供咒术师修炼的训练场不止一座，并且各个面积都是大的惊人。 　　还好这方面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很能排得上用场，加上织田海音构筑的清扫工具，一时间满地都是拿着扫帚扫地的咒灵，灰尘漫天扬起。 　　三个没有用武之地的闲人躲在角落里，靠着五条悟的无下限避开灰尘，顺便隔空为咒灵操使加油鼓劲。 　　“对了，你的校服已经赶制完成了。”家入硝子舒舒服服地瘫坐在训练场旁的长椅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旁的少女说，“辅助监督昨天就送过来了。因为你不在，我替你先收着了。等下会宿舍试试看吗？”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 　　现在的四人之中只有她还穿着常服，也确实不太合适。 　　两人干脆与两个DK打好招呼，提前回了宿舍。 　　家入硝子从宿舍里取出一个袋子递过来，织田海音回到自己的宿舍，有些好奇地打开。 　　咒高专的制服为了迎合战斗的需要，采用了特殊的高防护材料，因此看起来就和寻常轻飘飘的衣服不同，有一种独特的厚重感。 　　织田海音没有选择制式的外套，而是选择了长风衣的款式，内部是白色衬衫、斑点领带，裙子的款式也非常JK，虽然因为布料材质的缘故，原本宽松的设计变得有些紧绷，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在预期之内。 　　“好了吗~海音，需要修改吗？”家入硝子在外面敲了敲门。 　　“暂时不需要了。”织田海音已经换好衣服，说话间一手打好领带，然后低头调整着袖口，头也不抬地打开门，让硝子进来，“就算需要修改也没必要上报啦。一些小幅度的修改，我自己也可以做到啊。硝子想要以后修改尺寸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尺寸？”家入硝子眨了眨眼。 　　“因为那个吧~”织田海音眨眨眼，暗示地说，“布料比想象中紧绷一点啊，怪不得每次看到杰和悟两个人穿制服的时候总觉得他们有点……上衣过于贴身导致底下的肌肉轮廓都可以隐约看出来，我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身体发育太犯规的缘故。” 　　之前暗自吐槽他们是大猩猩真是对不起。 　　家入硝子摆了摆手说：“我不需要修改啦。说起来，五条的校服就是很普通的制式啊。只是根据他的身体数据而定制的而已。夏油那个才让人想要吐槽吧。那种肥大的裤腿，看起来就很重，战斗起来真的方便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想要与众不同嘛。”织田海音笑嘻嘻地说，“我觉得看起来也还可以啊。大概因为夏油长得好看，所以批个麻袋说不定也别有风味哦。” 　　两人还在吐槽两个大龄儿童的衣品之际，一颗白色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还没好吗？我和杰打扫都做好了哦。”五条悟不耐烦的表情的表情在看到织田海音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 　　黑发少女在穿着量身定制的风衣时，愈发显得腰身纤细。略有些紧的短裙下，修长的双腿显露无疑，袖口探出的精致袖扣、领带上宝石的胸针……诸多精致的细节，让这件定制的风衣染上了属于她个人独有的风格。 　　“实际上全是我在做啊，悟。”夏油杰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同样站在门口的少年视线在室内晃了一圈，凝视了海音几秒后，真诚地赞美：“很适合你，海音。” 　　风衣纽扣上那颗金色螺旋纹的纽扣闪耀着低调的光泽，停在少女线条漂亮的肩线上。就品味而言，略微有些复古。但少女就是很能驾驭这样略显古典却很经典的风格，当她换上高专质感的风衣外套的时候，看起来终于有些像是咒高的学生了。 第45章 （修） 　　“今天的咒具种类详解上到这里,请问……”东京都立高专一年级教室中，头发用发胶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教员胆战心惊地上完了课，他抱着自己的教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下方的学生，“我可以下课了吗？” 　　一年级这一届仅有的四个学生表现各异。除去一个总是嚣张地在课上睡觉的五条悟外,其余的人都算得上优等生,但也只是平常上课的时候比较认真罢了。 　　真正令教员感到难缠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名为织田海音的天才咒术师。 　　近几日,她在高专的教师之中非常有名。因为咒高的学生最终大多都是作为咒术师走上祓除咒灵的道路，学校的校外课程、格斗课、医疗急救科等课程偏多,文化课向来不是很受重视。 　　但现在偏偏就出现一个文武双全、而且明显对各种咒术知识更感兴趣的学生。 　　少女的头脑聪敏,对知识理解极快，发散思维能力简直漫无边际,常常在课上问得几个教师苦思冥想、愁眉苦脸。 　　偏偏那位织田海音态度礼貌又温柔,虽然实力强大、背后还有禅院家背景，却从不像是那位五条家的少主那样霸道任性,相反,她对待有真才实学的老师时嘴巴像是蜜一样甜，往往几句话就可以哄得他们心花怒放，恨不得倾囊相授。 　　遇到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原本是好事。问题就是几次下来，他们肚子里的货都要被掏空了。从一开始可以轻易解答对方的疑问,到了后来变得越来越艰难,最后，一群原本舒舒服服拿工资的高专教员们被她倒逼着拿起书本重新学习起来,生怕被学生彻底超过。 　　负责教授咒具知识的男子是来自禅院家分家的一个咒术师。他本身的术式并不强大,但好在拥有不弱的咒力,头脑也不算笨，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之后终于在咒具的领域有所成就，在高专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 　　相对与其他老师来说，他对织田海音的感情更为复杂。 　　禅院主家发生的变故瞒得住外人，但对于他们这些同样属于禅院的人来说，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这个几乎是横空出世，却压得主家一群咒术师抬不起头来的天才术师，禅院分家崇拜她的人大有人在。对于教员来说，这几天的接触已经让他心悦诚服，看见了少女在恐怖的传闻之外的另一面。如果是这样的织田海音，想必可以带领禅院家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正是怀着这样隐晦而期待的想法，他对织田说话的语气，简直不像是师生之间应该有的。倒像是下属与首领汇报般的底气不足。 　　“禅院老师，请稍等。”织田海音果然如他所想一般地开口了，但并不是请教问题。少女的语气温柔，“关于咒具，我最近有一些设想……有一件事希望得到老师的帮助。” 　　“好的，你说。”教员点点头，能满足的他尽量满足。 　　“夏油，硝子，你们先走吧？”如前几天一样，织田海音带着歉意的微笑，对身边的小伙伴们摆了摆手。 　　“你真的不会觉得累吗？”家入硝子有些担忧，也只有同为女生、又住在少女隔壁宿舍的她才知道织田海音有多么努力。少女像是时刻被追赶般的前进，她却不能帮上忙，只能在一边看着的感觉有些糟糕。 　　“不累哦~只要不下班就不用上班。同理，只要不下课就不用上课。”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 　　“哪里听来的社畜发言啊？”家入硝子听不太懂，但大受震撼，“现在外面的工作艰难到这种程度了吗？” 　　“是家乡的一个长辈的名言哦？” 　　“那个人还活着吗？”家入硝子吐槽一句，看着少女完全不打算改变主意，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那么，晚上的解剖事件课程还要继续吗？” 　　“这么有收获的课程，当然要多来几次。”织田海音认真地说，她转头看着身旁的高大少年，“杰，活体咒灵的搬运麻烦你了哦，硝子不能单独做这个。” 　　“学校关押咒灵的仓库快被搬空了。我昨天过去的时候，看见看门的辅助监督在偷偷哭呢。”夏油杰提醒了一句，想了想，补充说，“要不然，先用我现在的库存吧，二级的咒灵还有很多，没问题的。” 　　“这样夏油会很辛苦。咒灵球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啊。”织田海音直接驳回了。她想了想说，“提供学生实践课程所需要的材料是学校的义务吧。你今天去把剩下的咒灵都运过来，然后通知夜蛾老师想办法啦。他当初邀请我入学的时候说的可是很好听的。我在学校的一应花销，学校都会报销的。所以没问题——” 　　少女的语气充满自信。 　　“好。那么之后我会顺便带着零食过去的，有什么想吃的吗？”想到即将要面对夜蛾正道的冷脸，夏油杰微微苦笑一声。 　　“恩~我要抹茶味的，随便什么种类都好。”织田海音微微一笑，随手拍了拍趴在课桌睡大觉的一颗白色脑袋，“悟。醒醒，早就下课了哦。要和夏油他们一起走吗？” 　　“不要~~”其实早已经醒过来的少年全程听完他们的对话，他赖在座位上不动，抻直了的手臂与腰背的线条显出优越的身体比例。少年脸颊贴着桌面，侧头看着少女，一双钴蓝的漂亮眼眸眨了眨，拉长了声音抱怨说，“为什么一天到晚尽是学习啊！太、无、趣、啦！” 　　在少女的眼中，好像有一只白色大猫猫在不断冲她喵喵叫。 　　悟还真会撒娇啊。她想。 　　五条悟发觉她的走神，不悦地离座凑了过来，一双神明般的六眼因为主人的情绪而熠熠生辉：“留出一点时间陪我玩啊，海音！” 　　“好啊。”织田海音弯起眼眸，一脸纵容地答应了。 　　“真的？”少年眼睛一亮。 　　一小时后，望着眼前工业仓库般的阴暗空间，五条悟一脸无语。 　　他被织田海音拉到了高专的忌库。 　　说到底毕竟只是一个教育机构，论起底蕴，高专忌库的库存显然并不如禅院家的丰厚壮观。但因为天元坐镇的特殊性，咒术会将一些极度危险、不祥的咒具单独封印到高专的隐秘忌库之中。使得这里在空旷之中多了几分禁忌的危险感。 　　“在？这里？玩？”五条悟露出一脸问号的表情。 　　“是哦。上次我们不是还在禅院的忌库里‘玩过’吗？~悟也很开心的样子。”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这次换个地方，顺便刚好有事情想让悟帮忙，可以吗？” 　　五条悟感觉自己受到了欺诈，颇有些不情愿地考虑半晌，忽然说：“也不是不行~~那、我要补偿？” 　　“可以哦。”黑发的少女满脸从容，“悟想要什么补偿？” 　　“想到了再说。”五条悟见她同意，又开心起来。少年的笑容意气风发，“总之，一定比这个有趣得多！你至少要给我空出一天的时间来！” 　　“好啊。悟什么时候想找我都可以哦。”织田海音态度良好，少女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嘴巴就格外甜，一句话就将五条悟顺毛顺得舒舒服服。 　　出示了特地找教员要的许可证，两人越过守卫迈入忌库。织田海音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咒具。 　　“说起来，你需要咒具的话，直接跟夜蛾说不就好了。”五条悟双手插兜，跟在少女身后，目光落在她那那身风衣外套的系带上。尾巴似的动来动去，弄得他手有点痒。 　　“因为，我并不是想要‘拥有’咒具才来到这里的。”织田海音漫不经心地回答，“就目前来说，我还没有遇到一个必须要用到的咒具。”她的术式过于便利，就算是上次从禅院家的忌库中带出来的两枚特级咒具，因为没有遇上使用的时机，织田海音也都全部闲置了。 　　“真挑剔啊，不过咒具这种东西，也确实没什么用。”同样由于术式过于强大而完全不需要咒具增幅的五条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悟，太傲慢的话，小心翻车哦。”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针对术式创造的咒具太多了，刚才上课的时候，老师还提到有一个号称能切断术式的特级咒具，即使是你的话，被抓到机会破开术式、说不定也会死哦。” 　　“那把【天逆鉾】吗？”五条悟自然也听说过那把特级咒具的大名，他不以为意地说，“真的遇到的话，我的眼睛能看出来的——当然不会那么轻易露出破绽啊。” 　　少年可不是只会利用术式的平庸者，他的战斗天赋同样是完美的。 　　“那可难说了——”织田海音此刻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也能制造出完美重创悟的时机吧…… 　　“所以，海音想在这里找到类似【天逆鉾】效果的咒具吗？没有哦。”五条悟的脚步放慢，抬头环视一圈，语气有些兴致缺缺，“最有价值的应该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了。不过那玩意儿又不能破坏而且还有害，拿着也没什么用吧。” 　　“恩，咒物的话暂时先放着吧，我现在对咒具比较感兴趣。比起成因复杂的咒物，咒具这种人为制造的物品，可构筑的把握要大得多。”织田海音点了下头。 　　“你是想利用你的构筑术式构筑咒具吗？”五条悟反应过来，有些新鲜地说，“好想法！” 　　“是吧。悟可以帮我分析清楚咒具的结构吗？还有注入咒力时候是如何流入存储的……”织田海音冲他眨了眨眼，说，“如果是这个想法可行的话，说明我的思路没有错。下一步可以是咒物、咒灵……甚至……术式。” 　　“术式？”五条悟眨了眨眼。 　　“比如说你的【无下限术式】。”织田海音随口道，“又比如夏油的【咒灵操术】。当然，只是初步的设想。” 　　“你……还真会想啊？”五条悟瞳孔一颤，嘴角勾起兴奋而挑衅的弧度，“不过，只有【无下限术式】也没用。要想用好的话，你还得有双【六眼】才行哦。” 　　能做到吗？少年用那双神明般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少女，像是在看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奇异生物。他说：“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没问题，我可以帮忙哦。” 　　. 　　“来的真慢啊。”家入硝子等得有些烦躁，“一定是五条那家伙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少女指尖的手术刀来回跃动之际，被夏油杰无情绑在手术台上的咒灵发出嘶哑的呐喊。 　　黑发的少年望着窗外，语气漫不经心：“硝子，现在动手的话太早了。【帐】还没下呢？” 　　“如果只是为了隔绝声音的话，我觉得不下【帐】也可以啊？”家入硝子吐槽道，“我们这几天每天夜里聚在一起，还下了【帐】，你猜在外人看来我们在做什么？” 　　她都已经懒得去听工作人员之间的流言蜚语了。不仅海音和夏油之间的绯闻彻底坐实，杀伤范围还从两个人扩大到了他们四人之间。 　　因此没少被高年级的学姐们关心的家入硝子心很累，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聚在一起学习而已。 　　非要说原因的话，是她和夏油担心一直在过度学习的织田海音，想待在她身边多看着点。而五条悟，多半只是因为无事可做，过来凑热闹的。 　　其他人都在一起而不带他玩的话，这幼稚的家伙就会闹得天翻地覆。 　　“来了。”夏油杰的表情动了动，原本随意靠坐的姿态下意识坐直了一些。 　　这家伙没救了。 　　注意到细节的家入硝子露出冷漠的眼神，然后她收起指间跃动的银光，快走几步，比少年还要早一步地打开了房门。 　　“海音。”短发的少女露出笑容，“等你好久了。咦……你们为什么带着眼镜？” 　　黑发的少女闻言，有些献宝似的凑到少女的面前。 　　跟着五条悟混久了，她似乎也开始模糊正常社交距离的界限，少女几乎是脸贴脸地凑到家入硝子的面前，小声说：“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家入硝子往后仰了仰脑袋，认真打量她一眼，说：“挺好看的。” 　　金丝眼镜后的翡翠绿眼眸多了三分静谧气质，看起来愈发显得优雅矜持。 　　织田海音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转而凑到夏油杰面前：“夏油……？” 　　夏油杰闻言认真地打量着她。 　　片刻后，黑发的少年温柔地说：“亲手做的？很适合你。”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可以感应到眼镜上残留的海音的咒力。 　　“连杰也这么说啊……”少女不由摘下眼镜，示意少年低下头。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弯下腰，任由少女为他带上眼镜。 　　镜片是无度数的。 　　细长眼眸的少年在戴上的瞬间顿时略微睁大了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身边的同伴们身上都带着各异的色彩。 　　但周围的家居、建筑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夏油杰环顾一圈，很快得出了结论：“是能让咒力可视化的眼镜吗？” 　　“是哦。”织田海音这才开心地笑出声，“普通人带上的话，也能看见咒灵的轮廓了。很有趣吧？制造这个消耗的咒力和子弹也差不了多少，我可以一口气造出一大批哦。” 　　“这就是你去忌库的原因吗？”夏油杰有些惊讶，“难怪你这阵子对咒具这么有兴趣。这下，已经可以构筑咒具了吗？” 　　“悟也帮了大忙啦。”织田笑眯眯地说。 　　“恭喜了。喂。夏油，给我也带一下~”家入硝子好奇地伸手要夏油杰脸上的眼镜。 　　等到两人都体验完之后，织田海音拉过一旁的五条悟，得意地说：“刚才那个是我通过忌库里的咒具复制出来的，功能几乎一样。但悟带着的这个可不一样哦！是没有凭借参考物直接构筑出来的咒具~” 　　“很厉害，是吧？”五条悟推了推下滑的金属眼镜，配合地露出骄傲恣意的表情。少年漂亮的下颚线条配上金属质感的镜框，莫名有种让人心痒的契合感。 　　“我来！”这次家入硝子抢先拿下来戴上了。带着眼镜的少女环顾一圈，表情微变。 　　夏油杰注意到硝子的目光基本最后停留在手术台上，顿时猜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说，“海音，这个给我一副吧。下次一起逛街的时候戴上，应该会变得很清净。” 　　“难不成，是戴上就看不见咒灵的咒具吗？”夏油杰问道。 　　“对！”织田海音开心地说，“试着反过来构筑，就得到这种意外的成果哦！” 　　“真厉害。”夏油杰看着少女兴奋的脸颊，有些惊讶，“连悟那双眼睛也会变得看不到咒灵了吗？” 　　“这倒是没有。”五条悟说，“不过，无时无刻不断输入的信息量确实有相当程度的减少。” 　　五条悟的【六眼】功能强得过头，从幼时起就有无时无刻的信息不断被洞察并刺激五条悟的大脑，往常带着墨镜遮掩视线，也是出于减少摄入信息量的考虑。 　　“真不愧是你啊，海音。”家入硝子说，“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快连特级咒具都能构筑吧？” 　　绝大多数特级咒具都有着独特而强大的战斗效果，每一把都价值连城。 　　而在织田海音手里，以后说不定能批发。 　　仅仅是数日的研究，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少女的【构筑术式】潜力只是堪堪露出一角，已经足够让人震撼。 　　“光凭这一手，如果以后海音想要组建势力的话。”家入硝子随意想象了一下，说，“凭借量产化的咒具，就可以组成一个无敌的咒术师军队了。毕竟咒具除了攻击性、还有防御型呢。” 　　“——禅院家要是知道，会高兴疯了的。” 　　“他们不会知道的。”织田海音懒懒地道，“另外，我是有一些可爱的部下。不过并不是咒术师哦。这幅眼镜就是为了一个可靠又烦人的部下制作的。那家伙总是不听劝，哪里危险就往哪里跑，再看不见咒灵的话，总有一天会死在我看不见的角落吧。” 　　“普通人吗？”家入硝子问，“这样的话，即使看见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那可不一定。”织田海音说，“提前输入咒力就能使用的咒具要多少有多少。即使是普通人，只要能看到，具有武器，也能轻易祓除咒灵。” 　　她之所以对构筑那种武器型咒具不感兴趣，纯粹是因为，原本由织田海音亲手构筑的枪械和子弹，就带着她自身的咒力，理所当然地，也拥有对咒灵的杀伤力。这可比其他咒具有效果多了。 　　“总之……”家入硝子总觉得作为一个JK，织田海音有时候硬核过头了，她咳了一声，试图将话题掰回正轨，“这只咒灵等很久了，要不，就让它早点解脱吧。” 　　“好哦。”织田海音笑眯眯地应声。场面于是转向了另一个硬核的领域。 　　在织田海音回来的那一刻，漆黑的【帐】已经落下。 　　一个一旦被咒术总监会获悉，将会造成巨大震动的实验成果，在肆无忌惮的高中生们眼里，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很快将之抛到了脑后。 　　只有夏油杰在咒灵的哀嚎声中，一边面不改色地操控自己的咒灵压制对方，一边无法遏制自己的脑补。 　　他自然想起了少女身边的那个普通人少年。 　　绫小路清隆只要戴上这幅眼镜、用上海音构筑的武器，那么就可以自行祓除咒灵。这样的他，与咒术师还有什么区别？ 　　而咒术师，只要带上那副眼镜，就再也看不见咒灵。 　　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看似不可逾越的一份天堑般的差距，在少女的手上如此轻易地就被弥补。 　　他说不出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心中有种强烈的震动感。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过后，四人在实验楼下分开。 　　夏油杰一路听着五条悟兴致勃勃念念叨叨，神思不属。 　　当他独自回到自己的宿舍，收到line上某人传来的消息，表情更是变得十分微妙。 　　绫小路清隆：。 　　夏油杰：？ 　　绫小路清隆：醒着就好。有个情报分享给你。就在今夜，一场针对大小姐的叛逆袭击正在谋划中。有兴趣当个无名英雄吗？ 　　夏油杰的表情僵住了。他无意识地握紧手机，盯着屏幕上的信息，阴郁的戾气渐渐浮上了心头。 第46章 　　禅院家受到了近日以来的第二次重挫。 　　比起第一次,这一次对于他们打击更大——因为这次，是原本身为禅院高层的同族，对他们举起了屠刀。 　　“扇大人！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家主马上就会回来的！” 　　“你这个家族的叛徒！禅院的耻辱！” 　　禅院家仅存的精英咒术师们倒在血泊中,以憎恶的眼神瞪着原本视为家族支柱的男人。 　　特别一级咒术师,禅院扇。 　　作为家主的弟弟，禅院高层的一员。举止低调稳重向来颇受敬重的男人，却正是他,将一批强大的外族咒术师带入了结界,配合他们一起袭击了毫无防备被召集过来的禅院们！ 　　“可笑。”扎着高高的马尾，头发梳理整齐、眼神严肃阴鹜的男人露出冷笑，“禅院的耻辱并不是我。而是你们这群即将屈服在一个女人的阴影下的废物！” 　　众多指责的声音一停。 　　织田海音。 　　这个名字犹如拥有着奇特咒力一样，在众多禅院族人的心中种下影响深远的阴影。 　　“那又如何？”禅院兰太也在其中,闻言忍不住反驳道，“起码海音大人体内还流着我们禅院家的血,臣服于她,就等于臣服于禅院的最高力量。但是扇大人,你的这次举动却不一样！家族的事情如何能让外人介入？！” 　　“兰太……”扇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曾经术式强大、潜力不弱的同僚,“同为【炳】的一员。看来你已经被那个女人迷惑了。你忘了甚一他们的死了吗？就连你自己,眼睛也在那场战斗中受到无法修复的损伤，连施展术式的极限都受到影响而削弱了吧？要不然,我这一次的袭击还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禅院兰太闻言陷入沉默。 　　那一夜，因为伏击织田海音而死去的禅院精英一直是不少人心中的隐痛。即使事实证明，那是挑衅一个远比自己更强更狠的强者应该得到的下场，但心中的感情是不会就此平息的。 　　禅院甚一虽然性格粗鲁，平日却对自己多有照顾。想起他,禅院兰太心中一痛,却还是固执地说：“如果扇大人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打败海音大人,那么我绝无半点二话。禅院家理应服从更强者。但是扇大人能否解释一下，这群外来的咒术师是何来历？” 　　少年眼神坦荡明亮，话语条理清楚，瞬间得到了不少人的连声赞同。 　　禅院扇沉默半晌，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扇，看来你在禅院家的地位委实不太妙啊。”他的身旁，穿着传统狩衣，长发用白色发绳竖起的男人哈哈一笑，语气带着半真半假的调侃，“按照约定，如果到了这种程度，你却仍然无法下定决心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勉为其难，插手禅院家的内务了？” 　　“你可以试试看。”禅院扇眸光冰冷。他的□□微微出鞘，周身逐渐蔓延出一股逼人的灼热火光。 　　“啧。别生气，那么，在直毗人回来主持大局之前，就再多给你一点时间吧。”加茂姓男子露出虚伪而温和的笑容，“对了，听说直毗人的儿子没有跟着他一起行动，而是一直龟缩在家是吗？真是个不孝子啊。我去找他谈一谈好了。” 　　男人带着部下，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侧。 　　禅院扇深吸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四分五裂的会议室。 　　被禅院扇通过高层的身份与虚假的谎言而哄骗来到这里的，几乎是禅院主家剩余的战斗力量的总和了。 　　而此时，除了站在扇这一方的咒术师之外，所有反对者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 　　但扇不准备杀了这群人，他希望在得到禅院家主之位的同时，不过多削弱禅院的力量。 　　这面容瘦削的男人身上丝毫看不出禅院家遗传的美貌。男人的面相犹如秃鹫一般，扶着手中的爱刀，犹如一个旧时代的武士，眼神坚定而严肃地看着众人，说：“听着。无论你们现在如何看待我，在往后都会承认一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禅院的未来。” 　　“呸！”一个躯俱留队的男子忍不住唾弃道，“联合外来势力夺取禅院的权柄，这是你无论如何都抹消不了的污——” 　　干脆利落地一刀斩断那人的脖子，心情一直不佳的禅院扇终于呼出一口气，开始有心情解释自己的想法：“因为那个女人的缘故，禅院家的实力衰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使直毗人不断在外面奔走，终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而更加容易让人探清禅院的虚实。” 　　这话一说，没有人能够反对。毕竟，身为一家之主却不在家族坐镇，其实已经很明显地体现出了家族的衰落。 　　但凡家中的咒术师足够争气一点，也不会让家主抛头露面做那些祓除咒灵的杂活。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自然要想办法巩固我们禅院的地位。” 　　禅院扇语气激动：“与同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联合，自然是最好的主意。然而，大哥却因为织田海音的缘故，对加茂家有了芥蒂。加上那位自杀的加茂家长老的遗言，加茂家同样对我们有所怀疑，两者叠加，险些让我们同加茂家彻底决裂！”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在五条家作为世仇、加茂家又敌视我们的情况下，禅院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隐隐动摇。 　　禅院扇没有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他说的这些话，都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实。也是笼罩在所有禅院家人头上的阴影。 　　他们还能压下这些不安的情绪，无非是因为有禅院直毗人在最上面抗住了压力。 　　“直毗人是很强。”禅院扇看着他们的脸色，冷笑道，“可惜，他押错了注，将一切都赌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才对，那个丫头对禅院家根本没什么感情。” 　　联想到前几天织田海音因为他们试图将她和五条悟凑作对的缘故而专程回来打了他们一顿，一些高层的身体隐隐作痛。 　　“但是，织田海音确实和五条家的六眼关系不错……有她的关系在，五条家起码不会对我们出手——” 　　一个高层忍不住道。虽然上次被凑得很惨，但主动凑上来的五条家不是作假的。 　　“呵。真以为禅院与五条延续数百年的仇恨，会如此简单的消除吗？与其如此，不如听一听我的计划。” 　　禅院扇充满自信：“单一的禅院与加茂，都无法和拥有六眼的五条家抗衡。以往，我们只能进行有限的联盟。但眼下，因为禅院的衰落，反而是和加茂家加深关系的大好时机。我和加茂的家主已经立下束缚，将织田海音献上后，加茂以全族之力支持我成为新的家主。而后，我将带领禅院家渡过眼前的难关。无论是资源、人脉还是血缘通婚——加茂都会不吝支持，长此以往，不消数十年，同时拥有两家高贵血脉的禅院与加茂家族会彻底压倒五条家，问鼎最高的巅峰！” 　　“扇，你疯了！你要将禅院与加茂融合？！”众人都惊了，“我们可是御三家之一的禅院，什么时候沦落到如此境地！” 　　两个强大势力的进一步融合绝不是简单说说而已，在诸多方面都会产生强烈的冲突，以禅院家现在的衰落情况，不是上赶着被人吞并吗！？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Ｍ-- 　　至于束缚……能钻空子的地方还少吗？！ 　　先前还因为他言之有物的而有些动摇的禅院族人都不由露出了看智障的眼神。明明看得出吗，禅院面临的危机，还嫌弃家主的消极应对，这都没问题。但你解决危机的方式，就是靠外力？还不如禅院直毗人！满身的心眼尽对着家族内部自己人使了！ 　　“扇大人！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被加茂家的这些人蛊惑了心智！”禅院兰太试图得出一个合理结论，眼神坚定地说，“该死的加茂家，居然趁着家主外出的功夫，蛊惑了扇大人，试图掀起禅院家族内乱，这件事必须要报告给咒术总监会，让他们对加茂家进行惩处！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扇大人！！” 　　少年声嘶力竭的劝告，家族众人不理解的眼神，终于，让禅院扇彻底失去了耐心。 　　“咒术解放——”男人冷酷地说，“【烈焰】——” 　　逼仄的火光瞬间将所有人笼罩，禅院扇露出冷酷的眼神：“死亡，或者是臣服，请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他必须要在直毗人回来之前，收服这群顽固的族人。然后裹挟着胜利者的威势，将自己的哥哥赶下家主之位！ 　　同样都是一级咒术师，同样精通诸多对领域之术。 　　为何直毗人是家主，他却不能是？ 　　如果这是因为那两个废物的女儿，她们现在已经消失在了禅院家。 　　没有后代的拖累，再加上加茂家的支援，禅院扇暗藏在心中的野心根本无法抑制！ 　　他想起织田海音在那一夜利用天威般的恐怖威胁，将一众禅院逼迫得在她面前低头的颤栗场面。 　　现在，他禅院扇一样可以—— 　　“术式展开——”禅院兰太猛然瞪大眼睛，术式施展的同时，眼角已经留下了血泪，“最多1.5秒！” 　　少年话音未落，身后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咒术师们猛然冲了上去。 　　可惜的是，实力更强的咒术师一开始就被禅院扇盯上，重点袭击导致重伤，剩下的咒术师竭力在这段空隙中的攻击，也只是勉强伤到了他一分。 　　“我、是否……”禅院扇被割破衣袍，从容不迫的形象不再，额角爆出青筋，“对你们太过仁慈？” 　　下一刻，挣脱术式的禅院扇毫不犹豫地将刀举起，冲着术式反噬的禅院兰太瞬间劈下！ 　　“明明是自己不足以让人信服的缘故，可别恼羞成怒啊？”关键时刻，一条巨大的蠕虫从地下的裂口窜出，将动弹不得的少年整个吞入腹中。 竒_書_網 _Ｗ_w_w_._q ǐ_Ｓ_u_Ｗ_α_Ｎ_Ｇ_._Ｃ_ò_Ｍ 　　禅院扇的刀落在蠕虫看起柔软的身体上，感觉到了一股柔软的弹性，刀锋瞬间偏移。 　　“这是——！”他猛然后退，眼睛看向身后，那股异常强大的咒力让禅院扇的身体紧绷，“你是何人！” 　　“晚上好。”漆黑的身影蹲在会议室的残垣上，一手拖着下颚，津津有味地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好戏。听到扇的质问，他微微侧头，左眼被一缕刘海遮住些许，语气从容地打了个招呼，“我是夏油杰，初次见面，禅院家的诸位。” 　　“夏油杰？”禅院扇竭力恢复平静，说，“东京都立的那位【咒灵操术】咒术师吗？为何擅闯我禅院家——又插手我们禅院家的内务？！” 　　“擅闯？不是哦。”少年眯起细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模样，深沉冷冽，成熟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学生，“我是、被人恭恭敬敬邀请进来的。”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倒在地上、今日负责守门的躯俱留队不由在心底吐槽。他们也在禅院扇的指令下来到了这里，门口根本没有守卫，谁会给他开门——？？！ 　　所有怀着同样想法的禅院，在看到少年身后出现的人影时，都呆住了。 　　盘着朴素发髻、穿着禅院家女仆的统一白色和服的女人，在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恭敬地立于少年身后。 　　“……”禅院扇震撼到一时失去了言语，“你……？！” 　　这一刻，无论是被击倒在地的反对派，还是扇的手下们，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这个大家都非常眼熟的女人、是侍奉贵客时才会出动的女仆长——实际上，也正是禅院扇的妻子。 　　这个平日里在家族中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温顺的女人，在自己丈夫夺权的时候，将一个能够破坏局面的强者带了进来。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根本不知内情，还是知情而故意这样做的呢？？ 　　一时间，所有人疯狂脑补。就连眼睛血流不止的禅院兰太，在被蠕虫咒灵吐出来的第一时间，也不急着清理自己身上的粘液，而是震惊又急切地看着夏油杰。他是曾经参与过围攻海音、又幸存下来的人，自然在曾经的调查情报之中见过这位少年，更清楚他与那位少女的关系—— 　　“请问……”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恍惚、有些期待地问，“是她——让你来的吗？”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在禅院兰太失望的眼神中，少年狭长的眼眸弯起，漫不经心地环顾四周，补充说：“我是听说这里有人要对付海音，才会来到这里。所以，那个人是谁？能自己站出来吗？我赶时间，需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学校才行。” 　　少年口中说着明知故问的话，身后的空间扭曲展开裂缝，一只又一只散发着强烈咒力气息的咒灵从中爬出，匍匐在他的脚下。 　　“你——”但禅院扇第一时间却不是看着他，而是面目狰狞地看着他的身后，“……居然是你背叛了我？！你？凭你？！你怎么敢——！！！” 　　一直以来像是壁画、又像是工具般，没有自己思想的妻子，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带来了搅局的人，狠狠给了自己一刀！禅院扇想过自己孤注一掷的举动会失败，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展开。 　　“……”容貌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安静地凝望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不作任何辩解。 　　禅院扇完全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修身养性带来的平静一扫而空，犹如暴虐的熊虎一般，浑身的咒力化为烈焰，毫不留情地对女人展开了攻击！ 　　“打女人可是很没品的。”夏油杰微微张开手，术式释放，三两只咒灵挡在女仆长的面前，将这次攻击完全抹消，“打自己的女人就更没品。这位夫人，我建议你赶快离婚哦。” 　　“十分感谢，夏油大人。”女人温顺地垂下头，汇报说，“虽然是扇他策划了这场行动，但实际上他完全无法掌控加茂家的那些咒术师，他们也并不真正尊敬扇，想必是别有目的。请务必要重视这一点。” 　　“明白。”夏油杰微微点头，“那就速战速决吧。” 　　少年微笑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正面迎上禅院扇发狂般的攻击。 　　一分钟后。 　　扇倒下了。 　　在咒灵操使压倒性的术式下，他的迅速落败，让他之前一切的举动都变得可笑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也抵不过自身的弱小。 　　他从来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 　　这一表现让他仅剩的部下们选择了投降。 　　中途开始像在看戏的禅院家咒术师们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想到，关键时刻拯救了禅院的，居然会是和他们毫无关系的夏油杰。 　　不、也不是毫无关系，夏油杰是因为织田海音的关系才会过来—— 　　结果那个根本不在现场的少女，仅仅是身边的一个朋友，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他们真的活在同一个世界吗？ 　　“夏油大人。”有一个女仆从走廊的另一处匆匆拐过来，有些焦急地说，“那些加茂家的咒术师正在试图打开忌库、一定是在觊觎里面的咒具。” 　　又一个。禅院众人都麻木了，什么时候家族里的女人们都叛变了？织田海音留下的暗手吗？那个女人竟然算到了这一步……可怕！看来禅院家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但比起禅院扇描述的那个可怕的未来。织田海音突然成了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选择，起码那个可怕的少女对于加茂的蛊惑一定不屑一顾。 　　“是吗？”夏油杰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绫小路大人令我转告——忌库的咒具早在之前就被家主抵给了海音大人。所以是海音大人的私产。” 　　“走吧。”夏油杰眉头一皱，“那群家伙还真是一群强盗啊。带路。” 　　女仆长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缓缓走到了自己的丈夫身边。 　　禅院扇伤得很重，即使是咒术师的体质强大，在被毫不留情折断全身的骨头的情况下，也站不起来。 　　夏油杰出手虽狠，却没有下杀手。 　　夏油大人……也还是个孩子呢。女仆长心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即，为自己的想法失笑。再年轻，那也是个绝对的强者，她哪里有资格评价对方。 　　只不过，对强者扫尾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 　　穿着纯白无垢的和服，女人缓缓靠近了血泊中的丈夫。 　　“你……滚。”禅院扇意识模糊，看着曾经的枕边人一如既往地姿态靠近，似乎想要将他扶起来的样子，顿时挣扎起来。 　　背叛者，怎么还有脸到他面前来！ 　　直到这种地步，仍抱着高傲俯视的态度，禅院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压榨出体内的咒力，而在极端的负面情绪下，也让他的咒力发生了一丝诡异而危险的变化。 　　禅院扇正等着那女人靠近，然后用术式施以惩罚。却不想，那双从前会轻柔为他穿衣的手，这次却是用一把致命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 　　“喝——你……！！” 　　禅院扇目眦欲裂。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竭力瞪着女人，仿佛想要将她一并带下地狱的恐怖脸色并没有吓到女人，反而让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了解扇。你不会轻易屈服，所以，也不能活下来。我想要看见两个女儿快乐欢笑的未来，那样的未来中，没有你。” 　　扇如果活着，只会不断与织田海音为敌。有这样一个顽固的父亲，已经彻底被归入织田海音麾下的真依和真希又会得到怎样的处境，不言而喻。 　　她此刻的心中，怀着怪异的激动，对曾经犹如天一般无法违背的丈夫，她做出了这样不可原谅的举动。奇怪的是，到了这种地步，心中也没有一丝恐惧和悔意。 　　“放肆！”对于禅院扇的死，对周围的禅院众人造成了强烈震动。一个禅院长老不由呵斥道， 　　“扇他即使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也应该由家主进行审判，而不是被你——” 　　即使刚才被禅院扇联合外人袭击差点弄死，这位禅院长老仍然认为他不该死在一个女人手里，更不该死在一个原本服侍他的妻子手里。 　　杀死丈夫的女仆长，在这一刻看来也是不可原谅的。 　　“我现在，已经投入了海音大人的麾下。”女人看着他，语气冷静地说，“夏油大人也是由我直接联系的。长老，要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与海音大人为敌吗？” 　　禅院高层的脸色犹如吃了屎。 　　女仆长于是温顺地垂下脖颈，又说：“现在大家都受了伤，正需要良好的照顾和休息，还是不要多开口了。禅院家往后，最好只有一个声音。” 　　她轻轻拍了拍手。 　　清脆的声音下，走廊的另一头，一群穿着白色和服、作为服侍者而常年被家中的男人们无视的女人们，态度恭敬，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扯着受伤的男人们，将他们拖走了。 　　作为禅院仅存的战力，他们已经不能再折损了。 　　否则的话，留给织田海音的，将是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禅院。这可不在绫小路清隆的规划之中。 　　作为亲身经历这些女人们堪称天差地别的态度改变，战损而无力反抗的男人们隐隐都有些不祥的预感。该不会……这些女人比他们还早就投靠了织田海音，以后的地位还要在他们之上……？不，绝对不可能啊！ 　　夏油杰跟着领路人来到忌库。 　　他似乎迟了一步，守卫被杀，外来者已经进入了忌库的大门。 　　少年的眼中闪过懊恼，他将女仆留在外面，正要快步迈入忌库，却见里面飞出一具没了生息的尸体。 　　“不会吧。”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染着金发的少年穿着纹有家徽的羽织袴，手中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语气轻佻浪荡，“就这种垃圾一样的实力，也敢口出狂言，代替我家的老头教训我？” 　　夏油杰站在原地，眼神扫过穿着狩衣的敌人尸体，又看了眼少年，眼神微妙。 　　“喂，你是谁？”禅院直哉看似狂傲，实际上观察力一流，一眼看出眼前的少年跟之前的敌人不是一个级别。这家伙甚至还穿着高专的制服——是学生？ 　　“夏油杰。”黑发的少年露出微笑，“我认识你。禅院……X哉对吧？上次见面，还是在海音的手术台上。” 　　“老子叫禅院直哉。”禅院直哉脸直接黑了，“想起来了，你是织田海音身边的……哈，这种时候巴巴地赶过来，该不会是想要借此献殷勤吧？不过，让你失望了。这里有老子就足够了，你可以滚了。” 　　骨子里有着强烈领地意识的金发少年，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家伙相当不顺眼：“对了，你是平民吧？那个女人再凶，她也是禅院家的高贵血脉，不是你能肖想的。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如何？” 　　夏油杰露出略带戾气的微笑：“上次见面的时候，你的脸肿得完全看不出来啊。不过，我现在觉得，你还是那个时候更顺眼一点。这张嘴也有点多余啊，帮你把下巴也卸掉如何？” 　　“哈——真是欠教训的家伙。区区普通家庭出生的幸运儿，可别太得意忘形。”禅院直哉呲牙一笑，毫不留情地展开了自己的术式，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让你见识一下真正高贵的咒术师应有的姿态。” 第47章 　　禅院家,医疗所。 　　被‘妥善安置’咒术师们终于得到了治疗。 　　毕竟有着千年的积累，虽然禅院里没有能使用‘反转术式’的医疗师，但多年来积攒的疗伤药品都是品质绝佳。 　　在不吝损耗的前提下,众多被打得半死的咒术师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元气。 　　禅院兰太也在其中。 　　大概是出于先前表现出的对扇的坚定拒绝,一众饱受女人们粗暴对待的男咒术师中，他算是待遇最好的那个。 　　年纪其实并不大的少年呆呆地睁着眼睛，对着关照自己的女仆、不,现在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总之是禅院家的女人们道谢后,忍不住问；“请问，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我们呢？” 　　从出生起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一言一行、皆是为了服侍旁人……在这种环境下被培养长大的女仆们，其实没有任何能使人畏惧的地方。 　　然而,如果在她们身后站着那一位少女愿意为她们撑腰的前提下，情况恐怕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逆转。一向被压制到极限的女性们,没准真的会踏上与男人们争权夺利的舞台。 　　少年感到有些颤栗,为可以预见的未来的纷争。 　　这时,两个女仆慢慢将几具尸体拖了进来。 　　“这些是……”禅院兰太看着眼前已经被大致整理干净的尸体们,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加茂。 　　这次令人猝不及防的袭击中最为让人无法原谅的入侵者。 　　面对外敌的尸体,恢复了状态的咒术师们也不再拘泥于禅院内部的事务，一个个聚了过去,仔细检查过后，脸色纷纷有些难看。 　　如果说先前老家主禅院直毗人的举动，只是与加茂家关系转为冷淡的话，这次就是两家彻底撕破脸皮了。 　　无论是明摆着来趁火打劫的加茂家，还是一通操作莫名躺赢、反杀了入侵者的禅院家,都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 　　经过刚才的辨认,他们已经能确定对面死去的咒术师无一不是加茂家的精英,那明显的、与血液有关的术式，也带着明显的加茂家特征，根本无法伪装。 　　现在问题来了。加茂家的举动到底是这几个咒术师出于贪婪的个人举动，还是经过了整个加茂家的默许？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禅院家毫无疑问将陷入一场可怖的危机！ 　　原本想要将这件事汇报给咒术总监会的几个长老都不吭声了。 　　毕竟咒术总监会中也有大量的高层是御三家担任。一旦被五条家调查出禅院家此刻的薄弱，实在不好预料之后的发展。更别提加茂家绝对会给他们找麻烦…… 　　正当众人焦头烂额，六神无主之际，一个还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年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绫小路大人。”对待禅院家的男人们全无好脸色的女仆长率领着身后的女人们恭敬地对少年行礼。即使刚才在面对夏油杰的时候，她的态度也没有谦卑到这种程度。 　　女仆长的反应，立刻让禅院的众人意识到了什么。但问题是，怎么看，眼前的少年似乎都只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啊？ 　　“你……是什么人？”一个高层欲言又止，有些迟疑地询问，语气谨慎。 　　“绫小路清隆。只是区区一个不足挂齿的人。”少年语气随意而平淡，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众人狼狈的模样，说，“不过，因为此次是代表我家大小姐而来，所以，希望你们保持应有的敬畏和尊重，安静、自觉地听我把话说完。”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但在那一刻，少年周身令人毛骨悚然的气质，却仿佛压下了烛火的灯光，叫一群咒术师都下意识闭上了嘴。 　　* 　　夏油杰收回了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校服，片刻后，看起来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少年了。 　　他的脚下，以速度为傲的禅院直哉早已经不复最初的骄狂，脸被揍得肿胀不堪、那眼神简直目眦欲裂，“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平民血脉居然敢如此嚣张——” 　　我怎么可能会输！ 　　禅院直哉快被气疯了，拥有出众天资、生来就众星捧月的少年，向来顺风顺水，也一直认为自己拥有傲慢的资本。 　　即使是父亲的兄弟扇还有甚一他们，禅院直哉心中也抱着俯视的念头。他万分肯定再过几年，自己一定可以将这些光长年纪不涨实力的废物家伙通通压下。 　　整个咒术界，禅院直哉自认为只有一个超规格的五条悟、以及另一层面上无敌的甚尔可以立于自己的上方。不久前，顶多再加一个织田海音。 　　对于夏油杰，禅院直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和术式，当时却有些不屑。毕竟那个人生前十几年都在普通人的社会中长大，这种情况下他的术式再强大，又能强到哪里去？ 　　但就是他心中隐约看不上的咒灵操使，却轻易击败了他。 　　虽然同样是惨败。但是，此刻禅院直哉的心情，似乎又与当初被织田海音击败时有所不同。 　　明明现在已经可以坦然承认那位少女的强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个同样和少女有着联系的夏油杰面前低头。 　　“嘁。”禅院直哉手指扣入地面，硬生生顶着巨大的力道偏过头，仍是一脸挑衅地瞪着夏油杰说，“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说真的，比起她来可是差远了。” 　　“是吗？”夏油杰不动声色地踩着人的脑袋，漫不经心地低头摆弄起手机。 　　他确实对禅院直哉不爽，不过在干脆利落地击败对方之后，夏油杰已经不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了。 　　“该死！你居然还敢无视我！”禅院直哉发现这一点的同时震怒了，“真以为吃定我了吗！” 　　少年暗中准备已久的投射咒法正要发动，夏油杰突然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干脆利落将人踩晕了过去。 　　“你在这里啊。”绫小路清隆在这时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夏油杰脚下昏过去的华服少年，平静地提醒，“别不小心弄死了。禅院直哉活着的话，可以创造的价值非常多样。” 　　“比如？”夏油杰微笑着问。 　　“给某些人的仇恨提供一个宣泄的地方？”绫小路清隆的语气很随意，淡淡地说，“交给你了，把他带去单独治疗。不许杀。” 　　“是。”带领他过来的女仆长眼神闪烁片刻，恭敬地将少年拖走。 　　看着这位禅院家的嫡子此刻狼狈的模样，真是想象不出，这个人几日前还将自己的女儿打得下不来床…… 　　女仆长一个转身，拖着少年远离走廊的地板，走入花园的石子路小道。 　　原地只剩下两个人。 　　“辛苦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干脆利落。”绫小路清隆率先开口。咒灵操术的震慑效果简直是满分。给他后续的工作减少了不少阻碍。 　　“这没什么。”夏油杰语气淡淡地回应，“今后有涉及到海音的事情，你可以继续找我。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只是以她为借口在利用我的话——” 　　“当然不会。”绫小路清隆很是淡定，“大小姐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我们的利害目前为止是完全一致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就是这点。夏油杰想，将自己与海音归为一类，理所当然地将他人排除在外的样子，真是碍眼。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夏油杰不带笑意地笑了下，诚实地说，“但是，如果你死了的话，海音也会伤心的。所以，我姑且多问一句，在身边没有可靠之人保护的情况下，你独自一个人这样出来没问题吗？” 　　他没忘记眼前的还是一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虽然他在普通人中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织田海音甚至专门为他构筑了能看见咒灵的咒具。但就目前来说，他的身体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也就是说——他会很容易死亡。 　　“这是没办法的事。”绫小路清隆语气冷淡地说，“虽然启用了棋子，但她们其实并不清楚要如何站立起来为自己争取利益。如果就这样不管的话，很容易重新跌回原本的处境。到时候反而浪费了之前的一番布置。我在今夜必须出现，才能以大小姐的名义，将禅院家彻底掌控在她的手下。” 　　“有必要吗？”夏油杰有些疑惑，根据他这半天的体会来看，“禅院家，很弱吧。而且这里的人和表现出的观念也让人不太舒服。” 　　提前来的少年围观了禅院扇威逼禅院家的全程，也直面了性格谜一样欠揍的禅院直哉。在他的眼中，这样一个家族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让人看得上眼的地方。他是支持织田海音与这里划清界限的。 　　“你曾经和大小姐一起，在诅咒师的地下世界混迹过一段时间……应该也听过天与暴君的名号吧？”绫小路清隆冷静地解说，“他一个人就可以杀穿禅院。但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一个沦落到社会边缘的野犬罢了。” 　　咒术界强者为尊，但已经固化的阶层，只认同自己认知范围内那些遵守规则的‘强者’。 　　织田海音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个浑浊不清的世界，那么绫小路清隆就负责给她铺好前方的道路。 　　“就像大小姐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需要提前给她布置好安全屋一样。”绫小路清隆抬起金色的眼眸，与夏油杰对视，说，“禅院家就是我给她布置的新的家具之一。多少能提高一点生活质量，让她睡得更舒服。” 　　有些人想要活着，只能适应环境。而有些人，则是可以让环境来迁就她。 　　绫小路清隆会尽量让织田海音成为后者。虽然改造整个咒术界的环境多少有些难办，但也并不是做不到。 　　“能说出这种话……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夏油杰沉默片刻，表情反而有些放松下来，“但只凭借着头脑，一个人会很辛苦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比起一开始的警惕，此时的夏油杰变得更加主动。 　　绫小路清隆描绘得太过形象，让他有些心生向往。少年心中对着青梅竹马的少女自然有着无限的保护欲，却碍于她那棱角锋利的性格而不敢太过表现出来。绫小路清隆的话语简直是正中他下怀。 　　如果他的一些行动，能够扫清少女前方的障碍，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如同给猫搭窝一样，越是华丽舒适的猫窝，越能让矜贵的猫咪皮毛顺滑。 　　如果能在少女的未来里添砖加瓦，他很乐意出一些力，即使是帮助绫小路清隆。 　　与其同时，他对少年的敌意也渐渐减轻了。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当真了。” 　　绫小路清隆看着夏油杰的表现，似乎也并没有意外，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眸眨了眨，说，“那么，正好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 　　深夜，绫小路清隆在一众禅院家咒术师的欢送下驱车离开了禅院宅。 　　这一夜对于禅院家的众人来说简直是第二个魔幻之夜。 　　一个织田海音麾下、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少年，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是智商上的碾压。 　　即使是再傲慢的咒术师，面对一个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坑死你一万次的普通人，也不敢再抱有什么轻视心理了。 　　他提出的对待加茂家的战略，让禅院家的众人疯狂赞同、心中暗爽的同时，都隐约升起了一丝忌惮。 　　而绫小路清隆，本身是织田海音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对于那位少女终将君临于禅院家的未来再没有丝毫怀疑。 　　黑色的轿车在山路间行驶。绫小路清隆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夏油杰和他在门口的时候分别，众目睽睽之下通过自己召唤的飞行咒灵离开。 　　在亲身策划并掌控了这样一个夜晚，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后，即使是绫小路清隆，也感觉到了难得的疲惫。 　　他的呼吸平缓，似乎没有发现，原本在正路上行驶的车辆不知不觉偏离了轨迹。 　　“绫小路大人。我们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响起。 　　绫小路清隆睁开眼，一双略带倦意的眼眸没什么精神地扫视了一圈。 　　车辆停在了山林间的一处空地。 　　显然，不是他们之前的据点。 　　少年微微抬头，通过后视镜的角度，与一双诡谲的眼眸对上视线。 　　年轻的司机那一头短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缝合的痕迹。 　　棕发的少年保持着冷静，只是微微皱眉，转头打开了车门，快速下车。 　　他环视着四周，眼神最后落在车辆开进来时留下的车印上。 　　“别想着逃跑了。”司机慢悠悠地打开车门走下来，说，“周围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帐。身为普通人的你，是被【禁止离开帐】的。” 　　“所以，就是你吗？几次三番盯上大小姐的老鼠。终于见面了。”绫小路清隆似乎也不急着逃跑了。少年站在原地，一手松松地插入裤子口袋，斜长的刘海下，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正精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身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真失礼啊。”司机笑着说，“随便把别人叫成老鼠的坏孩子，小心真的被老鼠啃掉脑袋、吃掉脑浆哦？” 　　“这是你施展术式的必要条件吗？”绫小路清隆冷静地问。 　　“哈，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你果然很出色啊。”司机愣了一下，笑着说，“原本只是想通过你的身份接近织田海音，从这家伙的记忆中看得出来，她非常信任你吧。” 　　司机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但现在，我对你也开始感兴趣了。那颗聪明的大脑，说不定意外有着研究的价值。” 　　“原来如此，果然是占据类型的术式。连身体原本的记忆也能一分不差得占据吗？”绫小路清隆喃喃道，“那么，关联身体的术式想必也能一并控制，难怪你一并盯上了夏油杰。” 　　“你的底气到底来源于何处？还是说，生来没有恐惧这根弦吗？”司机一脸好奇地问着，身体却已经快步朝着少年赶来。 　　活了这么多年，他很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 　　土地开始震动。 　　从松动的土地下方钻出一只只蚯蚓形态的咒灵。 　　实力并不强，但对于身为普通人的绫小路清隆来说，已经足够致命。 　　“尸体、要尽量完整哦。”司机笑眯眯地对咒灵们下达了指令。 　　不知被何种手段操纵着，听从命令的咒灵们，一齐对中心的少年扑了过去，庞大丑陋的身影一时间完全遮蔽了少年瘦弱的身形。 　　在那一瞬间，一把造型奇异的武器悄无声息捅进了正笑眯眯旁观的‘司机’的后脑。 　　他猛地瞪大眼睛。 　　在猛烈突然的冲击下，一颗眼珠滚落在地上。 　　然而，那把深入脑门的武器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在主人猛烈粗暴的力道下，直接划开了‘司机’的脑壳上的缝合线。 　　掀开的头盖骨滚落，一颗长了上下两排牙齿的奇特大脑就此暴露了出来。 　　那排牙齿上下打着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尖声大叫、发出了声音：“禅院甚尔！！！” 　　凭借完全零咒力的身体与专业的抹消存在感的暗杀技巧，成功展开一次完美刺杀的男人一手握着特级咒具【天逆鉾】，一手掏了掏耳朵，语气懒散地强调：“老子、现在姓伏黑。” 第48章 　　“看来他认识,甚尔。至少对曾经的你有过调查。”棕发的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天与咒缚】也许比想象中更有价值啊。” 　　伴随着重物的落地声，绫小路清隆毫发无伤地走出了咒灵的包围圈。 　　“怎么可能——”表面沟壑纵横的大脑张着嘴尖叫起来,“你,应该、是个普通人没错——” 　　“当然。我只是平平无奇、没有特殊力量的普通国中生，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少年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刀锋狭长的日本刀,此刻正斜朝地面,不断有污血滴落。他说：“不过，只要持有能够对咒灵造成伤害的咒具，就连我这样的普通人也可以祓除咒灵……是用‘祓除’这个词的吗？” 　　至于看不见咒灵实体的问题，以绫小路清隆的洞察力,这种动辄翻起泥土的无脊椎咒灵制造出的痕迹太多了，反推非常容易,根本没什么挑战性可言。 　　剑道,他姑且也是练过一点的。 　　“该死的、真他娘的让人意外啊？”脑花发出古怪的笑声,低声咒骂起来。真的很不可置信,在漫长的时光中,普通的人类在他眼中毫无价值，一直是作为他的工具而存在,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普通人逼迫算计到这种地步。 　　“这一次，是专为引诱我出来而设计的局面吗？是故意暴露在我面前的吗，真是聪明过头的少年。但是，——” 　　“甚尔。”绫小路清隆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一颗脑子说话的诡异画面，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实在过度冷静了。少年语气简单利落地说,“是没吃饱饭吗,甚尔？他要逃了。” 　　伏黑甚尔一愣：“不会吧。捅成这样还能跑？而且这可是【天逆鉾】啊？” 　　传说中的特级咒具,可以强制解除所有术式，可谓是终极的对咒术师武器。这算是伏黑甚尔用得相当顺手的高级货色。被这种堪称是所有咒术师克星的咒具捅穿，就算是有什么保命的术式应该也无法施展才对。 　　话是这么说，同样从来不小看对手的男人充满肌肉线条利落的手臂微微绷紧，就着刺入的姿态朝前方地面一掼。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原本还在说话的大脑结构犹如脆弱的豆腐般碎成了四散的肉糜，场面一时颇为惨烈。 　　“不、不对。”绫小路清隆盯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地方看了半晌，眉头微微扬起。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依然感觉到有着一种无形的障碍挡在他的前路，“还活着吗。” 　　“是有脑部组织脱离了我的天逆鉾之后，才能施展出的逃脱术吧？”伏黑甚尔看着这一幕反倒是颇为幸灾乐祸地笑了出来，“哈！原来你也会失算啊？这次可不算是我的失误！” 　　现在想来，这脑花刚才拖延时间的意图确实过于明显，只是绫小路清隆因为一系列布局太过顺利的关系而小觑了对方的智商，才会被将计就计。 　　“……”绫小路清隆静静瞥了他一眼。 　　“好吧。”伏黑甚尔闭上了嘴，敏锐到犯规等级的五感发挥作用，仔细感受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气息。 　　“这里吗。”很快，男人手中的天逆鉾猛地插入地下，一只幸存的蚯蚓咒灵猛地从土里钻出来半截，发出嘶哑的叫声。 　　“……”敌人是一颗脑子的前提下，想要迅速行动，必须要夺得一个至少能灵活运动的身体才对。 　　咒灵……有可能吗？ 　　伏黑甚尔没有考虑多久，直接一刀斩了下去。 　　等级不过二级的咒灵在天与暴君的手下不堪一击。 　　与此同时，绫小路清隆手中长刀一挥，击退一只从土里冒头的低等级咒灵。 　　“哈哈哈——”就在两人都同时被拖延的一瞬，一小块脑组织悄无声息地趴在一只四级的蝇头身上，飞速往外急驶，眨眼间突破了【帐】。 　　险些狼狈翻车，羂索此刻的心情十分爆炸。从一小块脑组织逐渐恢复成大脑形态的过程中，他的上下两排牙齿左右磨动着，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天与咒缚——绫小路清隆——” 　　该死的！多少年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了！这一刻，羂索牢牢记下了一个之前根本没有放在眼中的名字。 　　绫小路清隆。 　　就是这个没放在眼里，只是当成接近织田海音工具的人类，让他第一次体会到被揪到阳光下暴晒、心中的阴暗全被看透的狼狈感。 　　好在，之前出于谨慎布置的【帐】的补充效果，是【普通人】无法外出，这一点，即使对那个过于离谱的【天与咒缚】应该同样有效。至少他要打破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就趁着这个机会脱离。 　　羂索除了在面对之前完全出乎预料的情况的时候呆了一瞬之外，逃跑的脑筋还是转的很快的。很快就通过自己丰富的经验找出了逃生的方向。 　　在跑路过程中，想起那个彻底的零咒力、打破自己预料的伏黑甚尔，羂索的心情更糟糕了。咒术界之中，唯有那个男人的轨迹是完全无法预料的。堪称是打破因果的最强肉.体，简直是自己的天敌。为什么绫小路清隆偏偏会找到这个男人对付自己？巧合？不可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心中凝重地不断拔高对绫小路清隆的危险性认知，羂索一边逃跑，一边暗中准备术式，并未放松警惕。尽管已经脱离了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仍然有一种不安的直觉，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锁定了。咒术师的直觉大多时候相当准确，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危机时刻。 　　完全不敢大意的脑花悄悄释放的探测咒术，很快发现了危机感的来源：在天上—— 　　立于飞行咒灵身上的黑发少年冷眼看着底下钻出来的老鼠，做出了与以往都全然不同的新的手势。 　　大量咒灵，被他体内的涌动的术式疯狂压缩，在少年的前方形成一个超高密度的漩涡。 　　“极之番·漩涡。”夏油杰锁定了猎物。 　　羂索几乎来不及开口做出任何补救，就被超强力高密度的咒力正面击中。 　　犹如平地刮起飓风，原本茂密的树林直接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强劲的风压使得周围的大范围内鸟雀惊飞。 　　“呼~这个破坏力，不错嘛。”吹着口哨的伏黑甚尔，拎着绫小路清隆，轻松跳到了夏油杰所在的咒灵身上。 　　成年男人沉重的体重让咒灵的飞行高度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大截。 　　“新招式吗？恭喜。”绫小路清隆少见地笑了一下。对于他来说，夏油杰当然是是越强越好。这次的合作之中，对方干脆利落的配合表现也让他非常满意。 　　“本来只是想尝试一下。”消耗大量咒力的夏油杰稍微缓了缓，才语气慢悠悠地回应，“不过，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确定那个东西还活着吗？” 　　想到攻击之前看到的脑组织器官，夏油杰有些犯恶心。 　　就算说对手是隐藏在咒术界不知道多少年的幕后黑手，但刚加入咒术界不久的少年其实没有太明确这是什么概念。 　　绫小路清隆闻言拿起了手机。 　　联系了后勤人员之后，他很快得到了情报。 　　“之前让甚尔抹在武器上的液态追踪器已经发挥作用了。”绫小路清隆冷静地说，“正在缓慢移动。” 　　“还活着？”夏油杰的表情有些诡异。这生命力的顽强程度，与其说是老鼠，不如说是蟑螂了。 　　“底牌要隐藏起来才算是底牌。”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道，“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甚尔——” 　　“干什么？”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说，“我的工作应该完成了？真是受够你这个黑心委托人，别想再要我打白工。” 　　“这场草率的刺杀，全是因为甚尔、你在之前的跟踪过程中打草惊蛇，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请负起责任来。”绫小路清隆冷静地说，“你也不想完美的任务记录变得有瑕疵吧？” 　　长长叹了口气，突然体会到了社畜的辛酸。即使是伏黑甚尔，也是很重视自己任务记录的。不如这样说，术师杀手唯独在这一领域还有着被称为节操和信誉的东西。 　　但他毕竟不是寻常人，智商不低，跟在绫小路清隆身边共同行动的时候，一些细节根本瞒不过他。 　　伏黑甚尔质疑：“话是这么说，为什么看样子你早就做好准备了？禅院扇那种看似慎重，实则胆小畏怯的性格，照理说不会这么快跳出来搞事情。你又刚好在那段时间收服了他的妻子，喂，该不会那家伙的闹事时间也在你的算计下才发生的吧？” 　　“说笑了。只是根据情况的灵机应变而已。”棕发的少年十分谦虚，“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我应该不会做的这么粗糙。” 　　“啧。”伏黑甚尔咋舌，“可怕的家伙。算了，这次就当卖你一个面子，说吧，还要什么附加服务？” 　　“这是追踪器。”绫小路清隆干脆地丢过去一个手机，说，“我要你持续追杀这只老鼠，直到时间满一个月，或是信号源被提前发现‘抹除为止。” 　　术师杀手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有偿。”绫小路清隆补充道，“每多一天时间，报酬翻倍。” 　　“早说啊。”伏黑甚尔顿时热情起来，“说起来那家伙之前还调查过我是吧？斩草除根也是很有必要的。” 　　拿钱办事的术师杀手循着手机中的信号开始追杀丧家之犬。 　　夏油杰剩余的咒力有些不足，带着绫小路清隆落在了地面。 　　绫小路清隆看着他：“需要我安排送你回去吗？” 　　“不必。”夏油杰看着绫小路清隆，心情很是复杂：“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绫小路清隆漫不经心地问，他的眼眸望着前方深不见底的坑洞，堪比洲际导弹的破坏力，只是出于一个高中生之手。以此看来，政府高层对咒术界普遍敬而远之又忌惮的态度政策是确实是有缘由的。传说那位与大小姐交好的【六眼】一旦成长起来，一人有着堪比核弹的破坏力，说不定也是真的。 　　“关于禅院家的内乱。”夏油杰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从头到尾，在你的操纵之中吗？” 　　“算不上。”绫小路清隆语气冷静地说，“就算我不插手，这件事也一定会发生。因此，我只能算是稍微加快了他的进程而已。这要感谢大小姐将那两个小鬼带出来的深谋远虑，因此，那个理智的女人才会投向我们。” 　　不，我觉得海音应该没有想到那一步—— 　　夏油杰额角冒出一滴冷汗。 　　身为部下的话不要随意揣测上司的意思比较好吧？你这样脑补没问题吗？说起来，今晚这一切的大动作该不会还是瞒着海音进行的吧？ 　　眼前少年那激进而缜密、犹如顶尖棋手操纵诸多棋子一样的行事风格，让夏油杰意识到了这家伙即使是普通人，也是真的很危险。 　　他试探地问：“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和精力，也不打算邀功吗？” 　　“如果能让大小姐开心的话，会加不少工资。那种事当然不能错过。”绫小路清隆坦诚直白地说，“不过，现在暂且不是时候。” 　　“为什么？”夏油杰有些疑惑。 　　“时机不对。要选在彻底取得胜利的时间才行。”绫小路清隆非常清醒，“现在过去邀功的话，会被揍。” 　　夏油杰：“既然你知道，海音讨厌被隐瞒……？” 　　“我曾经对大小姐说过一句话。我算是胜利至上主义者。”绫小路清隆看着他，说，“如果在局面中让她受伤的话，对于我来说，就是失败。” 　　这才是绫小路清隆临时更改计划的真正原因。 　　夏油杰直到回学校的时候，脑海中也一直回荡着少年的话。 　　掌握了新招式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的心中有着罕见的挫败感。即使当初被父母排斥质疑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穿过一片寂静的寺社佛阁，夏油杰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但一打开门，他的脸色就变了。 　　衬衣短裙的少女侧着身子，静静地卧在他的床上，缎子似的长发四散开来。她的身体犹如婴儿似得蜷缩着，曲起的大腿让裙摆边缘也卷了起来。 　　夏油杰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少女盖上了被子。 　　随后，他呆呆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真的，海音，现在，睡在自己的床上？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以爆炸般的重量压倒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消极想法，一瞬间，他满脑子都只剩下这一件事。 　　原本睡得就浅，在眼前人灼热的目光下，织田海音很快被惊醒。 　　少女一双还藏着睡意的碧绿眼眸眨了眨，看见房间的主人归来后，就慢悠悠地撑着枕头坐了起来。 　　“你回来啦。” 　　“恩。你怎么……”夏油杰看着她，欲言又止。 　　“对了……我刚才回了一趟家里。”织田海音打了个哈欠，说，“之后要出去的时候，刚好撞见悟在外面敲门。” 　　少女长叹了一口气，“我很困嘛，才不想被他拉过去打游戏。就在你这里躲一会，不小心就睡着了。” 　　穿梭两界的通道旁边偏偏住了个六眼，海音也觉得压力很大。不久前学会的【帐】的补充条件施术方法解决了她的烦恼。织田海音尝试了几次之后，成功设立了具有【禁止五条悟入内，相对的，允许高专所有人自由进出】的补充条件的【帐】，无情地将五条悟拒之门外。 　　【六眼】再神奇，也没办法穿透这样的帐看透里面的虚实。 　　至于这样神奇的操作，在外人看来究竟是如何解读的……织田海音相信夏油杰是可以理解自己的。毕竟，当初选择将衣柜搬过来的也是他嘛。 　　“那，要在睡一会吗？”夏油杰发热的头脑冷却了下来，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体贴。 　　“夏油~”织田海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头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心情不好吗？” 　　“啊，被看出来了。”夏油杰试图露出微笑，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并不能称为笑容。 　　“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你这么低落。”织田海音看着消沉的少年，招招手，示意少年过来坐下，自己也抱着被子往前挪了挪。 　　夏油杰有些疑惑地照做。 　　就见还披着被子的少女大方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温暖柔软的怀抱，让夏油杰愣住片刻，安静地垂下眼眸，没有挣扎。 　　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指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像是在缓慢拂去他心底压抑的尘埃，于是一切激烈的情绪就此舒缓了下来。 　　“既人类之后，我成为你新的压力源了吗？”少女用慵懒而含着笑意的声音说，“需要暂时保持距离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吗？” 　　“不要。”夏油杰顺着心意、难得正色地拒绝了她，说，“我想保护你，海音。这件事本身会让我感到愉快。” 　　之所以如此低落，是因为恼恨于自己的弱小。与她无关。 　　“好难得啊。”织田海音笑了，“夏油跟着悟学会了坦诚呢。还有什么不满吗？” 　　“……为什么海音叫悟的名字，却一直喊我姓氏呢？”少女的手还是很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难得见到她如此温柔的一面，借着特殊的环境和心情，夏油杰吐露出心中埋藏已久的不满，“可以，也叫我的名字吗？” 　　语气说是不满，不如说是请求。 　　“只是叫顺口了嘛。”织田海音考虑了片刻，有些不习惯地唤他，“杰？” 　　“恩。”夏油杰精神略微振奋，应了一声，“海音。我不会输的。” 　　“什么？”织田海音有些疑惑。 　　“在追求胜利的这一点上。” 第49章 （修） 　　仙台。包括四层地上建筑与三层地下建筑的大型商场内部—— 　　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装修精致的玻璃橱窗一个接一个的破碎,无论原本是商场的店员还是客人都在尖叫着、疯狂地逃跑着。不时就能看见有人倒在血泊中，却根本没人能察觉攻击的来源，无形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啊啊啊！！！”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女在奔跑的过程中不知为何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好似凭空飘了起来。 　　在旁人眼中，女生精致的小外套后领仿佛是被无形的大手揪着,凭空出现了一道向上的褶皱，配合着她那在空气中不断挣扎着的四肢，与其说是飘起来,不如说是被某个可怕的隐形的怪物拎了起来！！ 　　众人发出一阵惊叫,在危急关头，全部本能地与那个女生所在的范围拉开距离,只有女生凄惨哀嚎的叫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中。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 　　女生涕泪横流,她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恶臭的东西在轻轻触碰自己的脖颈，随后后颈微微一凉,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流了出来—— 　　她呆呆地低了低头，下滑的血红色的液体充满了她的视线。 　　啊,我，要死了吗。 　　就这么轻飘飘的、毫无实感的—— 　　死亡。 　　嘭。 　　在脑海完全被恐惧填充的那几秒内,女生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环境的具体感知,直到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近距离的炸开、并飞溅到她的脸上身上、周围的时间流动仿佛才恢复正常。但此时,她感觉到原本固定住自己的力道消失,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下坠。 　　一下子把死亡的感悟全部抛在脑后，求生欲让她几乎是本能地在空中扑腾手脚。 　　人群也看到从七、八米高空下坠的少女，他们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一些人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睛、一些人就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短短十几分钟内的突然意外、逃亡的过程中，他们见过了太多死状可怕狰狞的尸体,渐渐已经有些麻木了。 　　此时关注少女的状态,更多是想通过她的样子来判断那个无形可怕的怪物的具体动向。 　　但预想中少女摔碎的画面没有出现,他们反而看到了无比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个穿着长风衣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下坠的少女身下不远处。 　　她微微仰着头，盯着上方的身影看了半晌。 　　随即，手臂微微一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个巨大白色气垫突然凭空出现，几乎是恰好到处地迎接了坠落的女孩。 　　女孩只觉得身体陷入无比柔软的某种东西里，下一刻，就被结结实实地弹了起来。 　　这一次，一只纤细的手臂抓住了她不受控制抖动的肩膀，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侧。 　　“……？” 　　经历了一场无比刺激的生死危机、稀里糊涂得救的女生呆呆地看着自己身前的风衣少女，那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就哭花了，此时的眼睛像是被烟熏过，狼狈得不成样子。她隔了鸡毛，才语气嘶哑地问：“你……？？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没事了哦。”织田海音随手构筑出一条手帕递给这个倒霉的女孩，在她愣愣地伸手接过之后，就移开视线，看向了趴伏气垫旁边的咒灵。 　　那是一只看起来像山猫、但闻起来像是厕所排泄物的糟糕咒灵，大约是六米高。在织田海音赶过来之前，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那双野兽的利爪上是浓重的血腥味。之前因为顾及咒灵爪子上串着的女孩，织田海音那一枪只打断了它的伸长的前肢，此时，断裂的肢体同样掉落在气垫上，激起的动静比女孩掉落时大得多。 　　无数人眼睁睁看着白色气垫猛地凹进去一块，不约而同发出了惊悚的惊叫。 　　对周围的人类声音充耳不闻，那只山猫样咒灵正直立起身体，用残存的爪子扒拉着掉下来的肢体，塞进嘴里努力咀嚼着。 　　随着它的消化，原本断裂的前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出来。 　　“智商也只是野兽的等级吗？”织田海音歪着头，静静观察片刻，眼见山猫咒灵在她的视线下毛都炸起来了，却还是舍不得自己掉落的手臂、拼命加快速度啃噬的样子，下达了判断，“而且闻起来好臭。就不留给杰了吧。恩……” 　　想象了一下自家竹马捂着鼻子惨兮兮的吞吃咒灵球的样子，织田海音微微摇头。 　　少女伸直手臂、举枪做出了瞄准的姿势。 　　银白的枪身美轮美奂，衬着少女修长漂亮的手指，简直不像是凶器，更像是艺术品。 　　被救下的女孩握着手帕，紧张地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黑色长发的少女有着一双很美的碧绿眼眸，看起来很年轻，甚至并没有比她大几岁。她穿着白色衬衣、牛仔短裤，脚踩马丁靴，双腿笔直修长，外套是一件有着独特厚重感的长风衣，腰间的系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及腰的长发被一根束带松松绑住。 　　少女看起来优雅而矜持，即使手握着枪.支，看起来也有种令人放心不下的纤弱感。 　　在理智终于回笼之后，受伤的女孩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发展。可以说是，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懂，但眼前的少女突然出现，将她从必死的困境中拯救下来——唯有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 　　判断出少女即将与那看不见的怪物展开战斗，她压抑着恐惧，小声地说：“那个，请一定要小心。” 　　织田海音闻言眨了眨眼，笑着嗯了一声。 　　她三次扣动扳机，将凭空构筑的子弹接连射出。 　　山猫状咒灵耳朵一动，狼吞虎咽地将最后一点手臂塞进自己长大的嘴巴里，一边快速跃起避开子弹。 　　下一刻，它凶狠地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织田海音完全没有闪避的想法，垂下右手的白象牙，左手抬起，口径更为巨大的黑檀木正面对着扑来的咒灵，枪口逐渐冒出刺目的火光。 　　迎面扑来的恶风让攥着手帕的女生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正在这时，咒灵扑击的动作骤然一僵。原本已经躲过的子弹经过弹道发□□准无比地交叉命中了它毫无防备的后背。 　　强效的麻痹效果一瞬间让它僵直了。 　　尽管拥有极强抗毒性的咒灵身躯只停顿了短短片刻，但这短短时间已经注定了解决。无法避开的子弹爆掉了咒灵的脑袋。 　　织田海音在最后的时刻游刃有余地构筑出一把宽大的纸伞，倾斜伞面、挡住了大部分溅射出来的咒灵血液。 　　每次这时候，都特别羡慕悟的术式。 　　盯着自己马丁靴上溅上的血点，织田海音露出嫌弃的神色。 　　少女不紧不慢地将纸伞收起，旁若无人低下头、拿出了手机。 　　“一楼清理完成。” 　　三个人的小群里，织田海音是第一个发出消息的，这个事实让她露出了愉快的神色。直到她看到下一条消息。 　　五条悟：我已经清完两层咯~ 　　少年几乎是在海音发出的下一秒立刻接上了话题，手速快得让人震惊。 　　织田海音鼓起脸，立刻收起手机转身，朝着地下一层进发。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进来之前，无聊的三人开启了一场比较解决任务速度的赌局。织田海音已经控制在三分钟内解决战斗了，果然还是因为救下人质的缘故耽误了一点时间吧。 　　当然，赌注倒是没什么，但一脑补最后汇合时少年那张得意忘形的脸，织田海音就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个，请稍等。” 　　“你要去哪儿？” 　　“不是来救我们的吗？” 　　几乎是在少女迈动步伐朝着自动扶梯走去之后，原本就在她身边的女生，以及在远处观望的人们都急了。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傻，即使作为普通人看不见咒灵的具体模样，但也能通过种种间接痕迹意识到咒灵的存在。他们也知道，自己能脱离危机，很大程度上是依仗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 　　只要一看她救下那位身为受害者的女孩子，就知道她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这种情况下，有她在场才会比较安心。 　　一看她要走，原本还迟疑着要不要搭话的众人都焦急起来。 　　“我要去下一层祓除咒灵——啊，就是刚才杀人的那种东西。”织田海音随手丢开伞，回过头望了众人一眼，说，“这一层的咒灵已经解决了。最好安心地在这里等待救援哦。” 　　当然，也会有其他层级的咒灵转移到这里的可能性。但在他们三人联手围剿之下，这种可能性很小就是了。比起带着大部队移动，织田海音倾向于让这些人安安分分待在原地等待。 　　只不过，还沉浸在刚才那生死不由己的可怕氛围下的人们显然并不想坐以待毙。 　　“所以你是来自政府的特殊部门对吗？传说中的超能力者？” 　　“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们！万一再出现那种怪物怎么办？！” 　　“为什么来得这么迟啊！我女朋友刚才死了啊！！” 　　恐惧、期待、怨怼、理直气壮的指责…… 　　尽管有更多的人保持沉默，但仅仅是这些厚颜无耻的人类的表现，就充分体现出人类的多样性。 　　只是，无论对面是沉重的期待还是指责，黑发少女精致柔弱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不变的弧度。 　　她仅仅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举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吵得最凶的男人。 　　正口若悬河试图煽动舆论的男人顿时僵住了，连连后退：“你、你不是政府部门的吗？难道……还敢对民众开枪？” 　　“抱歉，我赶时间。”少女一手捂着耳朵，露出恶劣的微笑。 　　砰地一声巨响，对面的男人应声倒下。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放心吧，只是让他冷静下来而已。”织田海音已经回过头，继续自己的步伐，少女的语气悠闲，“想要擅自行动、或者随便干什么都好，这是大家的自由。不听从我的建议也没有关系，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不是吗？” 　　似乎被少女轻柔却暗藏冷酷的口吻惊吓到，人群中没有再传出什么刺耳的声音。 　　只有之前被织田海音亲手救下的少女，还握着她递过来的手帕，她鼓起了勇气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既然知道少女不会因为他们而留下来，那么，跟着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有她能够带来最大的安心感。 　　“可以啊。”织田海音看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少女。大概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被她救下的原因，女生那双眼睛里满是信赖。 　　少女微笑着冲着她招招手，伸出手指搭在她满是血渍的后颈处。 　　只要稍微再迟一点赶到，这处细嫩的脖子就会被直接切断。 　　但是现在只是皮肉稍微翻卷开来而已，很容易就能治好。 　　感觉到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脖子突然一阵发痒，女生呆呆地摸了摸脖子，先前已经疼到麻木的地方触感一片光滑，就像是从未受伤过一样。 　　“好厉害。”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星星来。在察觉到眼前的少女对这个商场不太熟悉后，她立刻主动请缨在前面带路，“最近的电梯在那里！” 　　然而，即使有了熟悉地形的小妹妹带路，织田海音还没清理完地下一层的甲壳虫咒灵，就看到手机群聊里弹出一张五条悟手拿着一个奇怪心脏，坐在咒灵尸体上吐舌头的自拍照。 　　溢出屏幕的神采飞扬、尾巴都要飘上天的模样，让人看得非常手痒。 　　“海音。”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 　　织田海音抬起头，看到夏油杰正抱着一个小男孩慢慢走了上来。 　　“地下两层已经清理完毕。”黑发的少年眼神温和慈悲，本该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孩子充满依赖地窝在他怀里，很安心的样子。 　　夏油杰的另一只手也握着手机，显然看到了五条悟的自拍，他忍笑看着显然不高兴的少女，劝慰地说，“任务结束是好事。我们去和悟汇合吧。” 　　两人于是结伴上楼。 　　一路上，织田海音身后跟着的女生心情也放松下来，反复看了好几遍后面出现的少年，又看了看织田海音，出于这个年龄的本能开始了浮想联翩的脑补。在看到最后一个出现的白发少年的时候，她脑海中更加波涛汹涌。 　　“你们好慢哦。”商场的一层，五条悟姿态惊险地盘腿坐在护栏上，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有些无聊的样子。他远比织田海音还要傲慢，完全无视了站在不远处战战兢兢的一群人。直到看到他们两人出现，他才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是悟太快了。”织田海音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语气悠然地说。 　　“这是表扬吗？”五条悟眨了眨眼，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但他没有多想，只是凑到两人面前，开心地说，“说好的。我赢了的话，今天就由我决定接下来去哪里玩！” 　　“没问题啊。” 　　“游乐园的话就饶了我吧。” 　　三人吵吵嚷嚷，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带着还存活的普通人走出商场后，由在外面等候的辅助监督与警方接手后续的处理。三个高中生理所当然地穿过人群准备离开了。 　　“请等等——”始终攥紧手帕的女生望着织田海音远去的背影，有些急切地抓着眼前正在安抚人心的辅助监督的手，问道，“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年轻干练的辅助监督沉默下来，她温和地摸了摸眼前少女的脑袋，说：“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哦。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当成是一场噩梦吧。” 　　“不。虽然开始是噩梦，但是……结尾明明是美梦啊！她到底是谁？是很厉害的人对吧……我一定会报答她的！”少女咬了咬牙，向着一边的警察借了手机，打给了自己很久没有联系的父亲，“喂，是我。爸爸，帮我找一个人……” 　　另一边，辅助监督小谷正和跟在三人组的身后，脸色严肃而敬畏地说：“辛苦三位了。能将充满整个商场的咒灵在十分钟内全数祓除、还找出了引发咒灵集体进化的根源并且保证如此多的存活人数，这是只有你们才能做到的事情。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全国各地同时爆发出现的这种诅咒事件总算是落下尾声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夏油杰露出客套礼貌的笑容。 　　五条悟上下抛动着手中已经被封印在盒子里的咒物，眼神随意地看着周围的店铺，口中说：“这东西，藏得相当隐蔽啊，如果不是它自己发出咒力波动，就算是【六眼】也不一定能找到。” 　　“布置他的人有着相当高的咒术水准啊。提前暴露出这种程度的布置，不觉得很奇怪啊吗？”五条悟一阵见血地问，“所以，到底是谁，那群老头子还没有查到吗？” 　　“关于这一点……”小谷正和额头冒汗，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即使是高层的大人物们，对于这种罕见的情况也无法下达准确的结论。但通过一些手段，还是能判断出来，这些术式的布置手段，与百年前已经死去的极恶咒术师——加茂宪伦的惯用手法有着一些相似之处。也许是他当年留下的手段的残留吧。” 　　“能背着咒术协会做出这么大的手笔，如果不是这场意外爆发，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想必那些老爷爷们现在也十分不安吧？”织田海音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容，“将各地诅咒爆发的紧急事件全部抛给我们，自己却没能调查出什么成果的话，会很令人失望的。因为……事情还远没有到可以安心的程度，或是只是个开始哦。希望他们不要懈怠，努力获取更多的情报吧。将这些话汇报上去，可以吗，小谷君？” 　　“是、是的。”小谷正和露出冷汗，连连应声。 　　自从那遍布全国的诅咒爆发事件以来，整个咒术界的咒术师都被动员起来。眼前的三名高专一年级新生同样也被派发了大量的任务。也正是因此，三人那完全超规格的强大实力也终于正式在咒术界传开。 　　但凡是他们接下的任务，完成的效率和水准都高到惊人。无论是人质的救援还是咒灵的祓除，都成做到让其他咒术师仰望的地步。 　　拥有【六眼】，一眼看穿所有咒力动向的五条悟、泛用性超强的【咒灵操术】夏油杰、以及无论是正面攻坚还是辅助能力都完美无缺，头脑聪明得吓人，能快速掌控局势的【构筑术式】织田海音…… 　　时不时就有陷入高危诅咒困局的咒术师被他们就近支援，而只要是和他们合作接触过的咒术师，都会被那三个少年少女的表现所震慑折服。 　　原先只听闻过他们的名字，却不见其人的一线咒术师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一代最强咒术师的风范。 　　举荐他们晋级咒术师等级的信笺犹如雪花般飞到东京高专的校长室。 　　所有人都很期待他们三人的未来。 　　恐怕只要这次的事件一结束，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进行特级咒术师的评定吧？如果加上这段时间的功绩，免去评定破格提拔的可能性也不小。 　　在学生时代做到如此地步，在咒术界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也正是因为名望上的暴涨，现在三人中的任意一人，说话的分量都跟以往截然不同，就算是咒术总监会的大人物们也必须要重视。 　　自己能作为他们的辅助监督，简直是荣幸之至。但小谷正和唯一的苦恼就在于，眼前的三人与实力先对等的任性。 　　“那么，关于这次任务的具体报告……”小谷正和试探地问，“是要回高专再进行复盘吗？” 　　“不要。我们要出去玩啦。接下来别跟着。”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那个，但是，报告……作为诅咒系列任务的尾声，这次的报告很重要的。”小谷正和眼眶湿润了，成年男人无比卑微的请求，“虽然我这边可以代写，但至少要了解一些关键事项……” 　　“源头是悟找到的哦。”织田海音一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推了一下五条悟，说，“小谷君问他就好啦。悟，快点说清楚，之后才能放心地玩吧？” 　　“诶~”雪发的少年不满地发出哼唧，“那你们也要说，喂，等等——” 　　瞪大眼睛看着织田海音拉着夏油杰快速远去的背影，五条悟想也不想地就要跟上去，眼前却出现辅助监督泛着泪花的眼睛。 　　“啊，烦死了。”五条悟叹了口气，草草地说，“在四层的监控室天花板里发现的。具体的咒术痕迹……” 　　高大的少年被织田海音拉着往前走，不仅没有半点抗拒，还很体贴地顺着她的力道，让她完全不费一点力气。 　　“杰。”织田海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问，“刚才小谷君说到时间的时候，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夏油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上次，绫小路君联合我去袭杀那个曾经偷袭过你的敌人的时间，恰好是一个月前。在那之后，绫小路要求伏黑甚尔追杀它一个月——刚好诅咒的平息也是这个时间——我担心，太过巧合。” 　　“我也赞同。十有八九，这些爆发的诅咒都是那只老鼠偷偷摸摸积攒起来的。你们还真是不声不响地做了件大事呢。”织田海音感慨说，“那个人的身份大概确实很不简单，因为活得时间太长，在全国各地都有着自己的布局。就这样简单地暴露出来……看来这次确实是让他元气大伤了。” 　　夏油杰压低了声音：“海音，你要保持警惕。如果料想得没错，他若是还没死，此刻已经摆脱了追杀。” 　　“下一步是会狗急跳墙呢，还是会忍耐潜伏呢？”织田海音露出愉快的笑容，“真叫人期待。杰，下次这种事不许瞒着我！不要跟着绫小路君学坏啊。” 　　“好。”夏油杰面不改色地点头。 　　“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一个白毛探进二人之间，少年宽阔的肩膀张开，手臂直接一左一右揽住两人，大声说，“我决定了，接下来就体验仙台的特产！先去那个专门售卖喜久福的甜品店！” 　　显然，五条悟将任务解决后的大半天时间都当成了休假，完全没打算回学校。 　　“好啊。”织田海音欣然地说，“之前吃过杰给我带的抹茶喜久福，味道还不错诶。” 　　“你们去吧。”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突然发来的通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一个地方出现疑似假想咒灵九尾狐的情报，我要去调查一下。” 　　他歉意地向两人道歉，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杰最近，对收服咒灵太主动了吧？”五条悟歪着头看着少年的背影，有些疑惑地说，“你不是说过咒灵球很难吃，有必要吗？” 　　“我听说是杰上次试验了一个新招式，消耗了很多咒灵储备。”织田海音轻声说，“既然是他的决定，那么也没办法。追求强大也不是坏事。不过，悟，你可不要太过偷懒而被杰超过哦。” 　　“哈？肯定不会啦！”白发蓝眸的少年神采飞扬，“我也是一直在努力的啊。” 　　周围人的努力对于他是有正面影响的。五条悟看似懒散，实际上时刻在练习精密的咒力操作，缓慢但不间断地将自己的术式推向下一个层级。 　　“说的也是。”织田海音一笑，“那么，只剩下我们两人了，还去吃喜久福吗？” 　　“去啊。吃完再去打电动吧？” 　　“仙台的街机会和东京的有区别吗？” 　　“都试一次就好啦。” 　　熙攘的人潮中，五条悟牵着少女的手，两人也没查找地图，很是随意地在街头漫步。 　　偶尔看到一家排队人多的甜品店，他就要好奇地凑上去围观，遇到中意的口味，就吵着要吃。 　　结果一路磨磨蹭蹭下来，到了天黑才找到那家传说中的仙台名产喜久福店。 　　“本店所有喜久福都是现做，每日限量。明日请早。” 　　五条悟沉默片刻，摘下了墨镜。 第50章 　　就结果而言,五条悟总是能够如愿以偿的。 　　【六眼】，咒术界的无价珍宝。除开其功能性之外，有时候凭借那美丽神圣的外观就可以迷惑世人。 　　作为普通人的喜久福老板娘毫无疑问遭到了魅惑大成功，一脸虔诚地奉上了自己额外多做的那一份分量充足、准备带回家给小女儿吃的全种类喜久福礼盒。 　　“悟。”坐在就近一家公园的长椅上,织田海音沉默片刻,看着身旁的少年心满意足地拆礼盒,心情复杂,“这招……跟谁学的？” 　　“这还用学？老子这么好看，当然是无师自通啊。”嘴上说的狂妄，但雪发的少年吃得脸颊鼓起,闪着淡淡光泽的薄唇边沾着奶油的样子，看起来整个人都幼齿了几分,可可爱爱。 　　“海音,你不尝尝吗？”吃完一轮，眼看少女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五条悟想了想,凑了过去。 　　墨镜之下,近距离看那双钴蓝的眼瞳美得惊心动魄,刚吃完甜品的少年凑近过来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甜味,非常热情：“毛豆生奶油味最独特,我强烈推荐哦~” 　　“是吗。”织田海音眨了眨眼，没有拒绝少年递过来的喜久福，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软糯的口感、细腻的奶油与毛豆口味结合,确实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的口味。 　　因为不算很甜腻、口感也奇特,织田海音不讨厌,又接连吃了几口。 　　五条悟保持着手臂的稳定,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一手挽着耳际的长发，乖乖在他手心进食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少女翡翠色的瞳孔在纤长卷翘的羽睫掩映之中，真如半遮半掩的稀世的宝石一样色彩侬艳迷人。 　　五条悟伸出另一只手，稍微触碰了一下她的眼睫。 　　动作很轻，但织田海音还是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抬起眼。 　　趁着这个停顿的时机，白发的少年动作流畅地收回手，一口气把剩下的喜久福全部塞进了自己嘴里。 　　织田海音颇受震撼：“……？” 　　“毛豆味的只剩下这一个了耶。”迎着少女指责的眼光，五条悟沉默一瞬，理直气壮地说，“我还没吃够呢。” 　　织田海音微妙地沉默片刻，品了品口中的味道，默默启动术式。少顷，她得意地摊开手掌，从掌心出现一只可爱又眼熟的白色团子状点心。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等等。你不是只能做出固定的几种口味吗？” 　　“人总是在不断进步的。”织田海音颇有寓意地说了一句，悠闲地作势欲咬。 　　却在下一刻，被猛地扑出的五条悟咬住了手指。 　　“悟，松开。你是狗吗？”织田海音挪了挪手指，因为怪异的触感而有些不适应地挑起眉梢。 　　“啧——”五条悟动了动舌头，吐出少女的指尖，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微妙，“……难吃。” 　　像是掺了消毒水的毛豆喜久福。 　　“毕竟是第一次尝试嘛，将感受到的味觉信息还原总是容易出现误差。”织田海音露出揶揄的笑容，抬起手指点了下少年的眉心：“悟真可爱。这都信了。” 　　被打湿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扯住五条悟的外套开始擦手。 　　五条悟臭着脸被戳了两下，反过来握住少女的手，说：“受不了，现在嘴里全是奇怪的味道。再去吃点东西吧。” 　　有什么东西可以强硬地压下现在嘴里的怪味—— 　　啊。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五条悟正色：“去上次你带我去过的那个小店。叫什么……总之，去找那个主厨吧。” 　　那家伙的料理绝对可以压得下他现在嘴里的余味。 　　“是说城一郎吗？”织田海音有些惊讶他的主动，但也没有拒绝，“不错的主意。我也挺想念城一郎的料理。” 　　于是，原定的打电动的计划就此更改，五条悟拉着织田海音一起做新干线回到了东京。 　　在电车上，海音特地给夏油杰留下的喜久福也被坐不住的五条悟偷偷摸摸吃了个精光，包装精美的礼盒中最终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团子缩在模具上。 　　五条悟坦然自若、信誓旦旦：“这才是留给杰的！反正他也不太喜欢吃甜品吧！” 　　“被揍我可不管哦？”织田海音瞅着那最后的小小一块被吃剩下的喜久福，“这样子比不带礼物还让人生气吧？” 　　两人大约在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随后，他们看到了预料之外的场面。 　　“呜啊。真是有够凄惨的。” 　　站在幸平饭店的前方，五条悟抬头看着被白油漆泼过的招牌，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城一郎的店居然被人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找茬，真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啊。”织田海音抱臂站在一侧，表情有些好笑。只有那些明白【修罗】在料理界中地位的料理人，才会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是多么的荒谬。 　　“你们是新来的客人吗？真是抱歉，让你们看到这样的一幕。”店铺门口站着不少人，有人在看到织田海音二人时，立刻出声招呼。 　　幸平小店所在的地段是一条老旧的商业街。 　　大约有几十年的历史，虽然地段优越，临近地铁口，但因为格局与店铺种类的老旧，在新事物不断出现的现今，已经没有多少竞争力了。 　　遍地卖和果子、醋昆布的老式商业街中，幸平小店是人气最高的一家店，吸引无数回头客的同时，也给其它店铺带来了足够维持下去的客流量。 　　因此，幸平父子在商业街之中很有人气。周围的店铺老板们都自发为他们的遭遇忿忿不平。 　　“是某个地产公司盯上了我们的商业街的地皮，听说是想要整块拿下来建商场。” 　　“我听说是高级公寓……” 　　“不管怎么样，那些开发商的人，为了让我们出售店铺，这些天可烦人了。” 　　“他们什么恶心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据说还有□□背景。好多老伙计都撑不住，把店铺卖了。” 　　“唉，这次被盯上的是小幸平啊。偏偏城一郎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留下可怜的小幸平一个人面对那个狠毒狡猾的开发商的走狗！” 　　五条悟听明白了个大概，眼神随意地隔着店门瞟了眼里面的场景，问身边的人：“怎么样？要去帮忙吗？” 　　系好白色头巾的少年正在开放式的厨房间忙得热火朝天，而安静的用餐区域内，只坐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成熟女性，她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双臂环肩，身后站着三个黑西装保镖，整个人气场十足。 　　织田海音轻微点了下头，少女几步走到店门边，轻轻敲了下木质的大门，笑着问：“打扰了，还在营业吗？” 　　“海音姐！”幸平创真在看到织田海音的时候眼眸一亮，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总算稍稍明朗起来，少年朝着少女挥挥手，露出开朗的笑容，“欢迎光临！” 　　“还有我~”五条悟一手搭着织田海音的肩，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红发的少年，语气散漫地问，“喂，小鬼。那个男人不在吗？居然会让一群跳梁小丑在自己的地盘撒野，也太没用了吧~”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五条悟对幸平城一郎的评价并不低，那是个深藏傲骨的男人，绝不至于比这种小角色踩在脚下。 　　“老爹今天有事出门啦。今天本来应该是闭门不营业的。”幸平创真闻言回答，眼神不善地扫向桌上的不速之客。 　　这时，微波炉发出轻微的提示音。 　　幸平创真立刻回过神，他转身朝着厨房跑去，一边说：“我的烤肉——抱歉！海音姐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件事的！” 　　“所以，是趁着那家伙不在上门踢馆的吗？”五条悟的六眼搜集情报堪称一绝，他只是扫了一眼室内的环境就得到大量信息，少年露出有些无趣的表情。 　　“你、你们是……？” 　　峰崎八重子原本交叠的双腿都平放下来，紫发紫眸的女人摘下墨镜，眼神谨慎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 　　作为地产公司的经理，她算是一个成功的职场精英，一路走来接触过的有钱人数不胜数，几乎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超级有钱人！ 　　虽然穿的制服有些奇怪，印象中没有哪一家贵族学校会采用这样材料的制服，但光凭那少年周身的气质，就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养的出来的。 　　而他的身旁的少女更令人看不透，虽然长得柔美漂亮，看似纤弱的样子，但那双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透她的眼神，让峰崎八重子根本不敢将视线过多停留在她身上。 　　奇了怪了，这个少年经过调查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突然多出这两个认识的搅局者。 　　“总之，你如果打算靠挑剔那个小子的料理来取胜的话，可是打错算盘了哦。”五条悟完全没理会女人的疑问，那双钴蓝的眼眸在她肩背处打量一眼，随意地说，“最后会灰溜溜地逃走吧。” 　　峰崎八重子被那正视过来的、神明般不似人类的眼睛吓了一跳。他在看哪里？视线的落点似乎有些奇怪…… 　　“别那么说嘛，悟。”织田海音对她露出友善的微笑，“是个行事聪慧果决的女性呢。现在这个时代很少见哦。就算逃走，也是漂漂亮亮的哦。” 　　“谢、谢谢夸奖？”峰崎八重子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明明这位少女长得柔弱精致，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柔和，但峰崎八重子比起那位明显不好接触的少年，反而更惧怕她，“想必二位可能对我们有些误会。实际上我们做收购土地这一行也是非常讲究你情我愿的。如果小弟弟实在不愿意出售店铺，我们肯定不会做什么强迫手段……” 　　女人硬着头皮解释着，然而眼前的二人谁也没仔细听。 　　五条悟：“这种小事打电话让小谷正和来就行了吧。幸平城一郎不在，我们找别的店吃饭好了。” 　　“没有那个必要。现在，占据上风的明明是创真君吧。”织田海音看了一眼厨房内已经将食物出锅的红发少年，语气肯定地说，“如果是用料理说话，创真君是不会输的。看完结果再走吧，悟。” 　　峰崎八重子听着两人随意的语气敢怒不敢言，但内心残留的骄傲很快真的被少年用一盘仿脆皮烤肉击溃了。 　　曾经最喜欢的高级料理霜降牛肉，在这样极致的口感下都显得淡而无味起来。 　　幸平创真顺便给围观的织田二人也做了一份。 　　织田海音很给面子地吃完了，顺便表扬了一句。 　　五条悟偏爱甜食，对油腻的培根烤土豆兴趣不大，随意分了几勺海音的土豆，就没再动自己的盘子。 　　结果，峰崎八重子在幸平创真的美食料理与夹枪带棒的讽刺下果真灰溜溜地逃走了。 　　而少年在赶走不受欢迎的恶客之后，转而看着织田海音的目光立刻变得热情温柔起来：“不好意思啊织田姐！今天没有储备食材，最后的一点材料也在刚才被用完了，没办法好好招待你！” 　　“没关系。”织田海音温柔一笑，“我们本来也是来找城一郎的。” 　　“哈哈——”幸平创真苦笑了一下，“真是不留情面啊，明明上次在Line上还夸奖了我的苹果粥呢。” 　　“那是为了表扬创真君的心意哦。”织田海音语气柔和，“喝完之后，我睡了个好觉呢。” 　　“那就好！海音姐的反馈我也收到了！你的舌头真的很厉害！我试着改良过你说的那些缺点后，做出来的成果连老爸都夸赞过！”幸平创真眼眸明亮赤诚，“真想马上让海音姐品尝到我的改良苹果粥啊！” 　　织田海音微微一笑：“那就让我把这份期待留到下一次见面吧？” 　　留下要整理店铺的少年，织田海音与五条悟走在夕阳西下的商业街，一时无话。 　　过了半晌，五条悟突然说：“放着不管，没关系吗？” 　　峰崎八重子，那个地产公司的经理身上，其实一直都缠绕着一条人首蛇身的畸形咒灵，这大概也是她一直有些怕冷似的缩起肩膀的原因。 　　“没关系啊。”织田海音注视着手机，语气漫不经心，“那种低级咒灵是不致死的。而且，因为自己结下的因果而导致被咒灵缠上，算是得偿所愿吧？” 　　“那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五条悟若有所思，“所以，如果是个好人的话，海音，你会出手吗？” 　　织田海音闻言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看心情~？” 　　“有道理！”五条悟拍了一下手，表示不能更赞同，他转头冲着少女露出亲昵的笑脸，“海音的话，总是可以说出合我心意的话来呢！如果杰在的话，肯定会顺手帮她清理掉吧。说不定还要用长篇大论教训我。” 　　“因为，杰是温柔的善人啊。即使到了现在，也是一样。”织田海音侧过脸，注视着少年墨镜下那双不染纤尘的眼睛，她笑着说，“悟意外的很容易受周围的人影响呢。是因为在上高专之前，其实没怎么和人类相处过吗？” 　　“哈？”五条悟动作夸张地指了下自己，表情有些迷惑。他？容易受人影响？ 　　“悟总是随心所欲的样子，实际上善恶边界很暧昧呢。这样的悟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吧。”织田海音凝视着他，眼神温柔而通透，“如果在杰的身边，你也许会变得更好——和我在一起的话，悟也会被我带坏的。” 第51章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在负面情绪满溢到扭曲的咒术世界其实没有明确的定义。能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的咒术师已经算是很罕见了。 　　多的是以所谓的大义为名义，满足自己贪婪需求的咒术界渣滓。 　　五条悟是五条家举族供奉的神子，但作为从出生起就撼动了整个咒术界格局的存在。不少既得利益者都觉得他的存在无比碍眼，试图利用六眼的这份力量的人数量还要更多。 　　但在那双淡漠冷酷的眼眸注视下,一切的阴谋算计都只能无功而返。 　　就是这样的五条悟,有时候却不会拒绝夏油杰的意见。就如同他有时不会避开来自夜蛾正道的拳头一样——雪发的少年会选择性接受自己认可之人的言论举止。这并不是因为他认同他们的言论,而只是单纯的信任而已。 　　诅咒频繁爆发的这一个月来，三人组成小队以高频率在外奔波。 　　五条悟玩得相当开心，最喜欢争分夺秒祓除咒灵,然后带着两个小伙伴到处公费旅游。而夏油杰却会认真查看任务资料,有必要的时候,插手阻止他认为的悲剧。 　　在对待人质的态度上，两人也截然不同。白发的少年也会尽量救下人质,但有时来迟一步,见着人类的尸体也不会过于纠结。对于不熟悉的人类的死亡，他表现出的心态过于超然。 　　他是与夏油杰截然相反的类型。 　　在织田海音看来,五条悟是他们之中最纯粹的那个。 　　生来持有不染尘埃的术式,性格又经过后天的人为塑造，五条悟那活泼的表情下是肆意到超然的灵魂，以【六眼】、以超越人类的维度俯瞰人间,只有在对着同龄的织田海音和夏油杰面前,他才会露出几分真实的人性。 　　那双带来无限情报的眼睛既是神的恩赐，也犹如诅咒。犹如【无下限术式】的本质一样，将少年与世界相隔绝。 　　织田海音在认识五条悟不久后就看透了这一点——那个家伙是真的没学过如何与人类友好相处。 　　人类之间的社交距离在拥有无下限的他来看相当模糊。 　　那些像是正常高中生之间的玩笑、恶作剧与夸张表情，与其说是他的本性,不如说是他在观察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自己选择的最为舒服的处事方式。 　　夏油杰和织田海音作为距离他最近的友人,对于五条悟的影响力是无可估量的。 　　如果他的朋友只有夏油杰一个，五条悟也许能凭借着与黑发少年的相处，渐渐体会到同理心、责任心与信念的力量，最终在社会意义上成熟起来。 　　但如果在织田海音身边待得过久……少女自己也想象不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大概不会变得更好。 　　织田海音对于自己的性格向来很有自知之明。 　　对于拥有【六眼】的神子来说，无论简单的善还是恶，都无法完全概括他的本质。但对于善恶的偏移，却会很大意义上改变他的立场，甚至间接改变整个咒术界的格局。 　　五条悟就是有这样的影响力。 　　‘所以刚才的话，是很难得的忠告。’ 　　织田海音这样想着。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时不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喜欢看戏的恶趣味很有可能是受到某一只不良师长绷带精的传染。操心师曾在她眼前挑动人心犹如操纵琴弦，饶有兴致地教会学生如何欣赏在绝境中展现出的人类本性。而面对眼前这一份强大而又纯粹的、善恶不明的‘可能性’，她可是忍得很辛苦才守住了自己的下限。 　　“保持距离……”五条悟嗤笑了一声，“海音，你在自说自话什么啊？” 　　少年摘下眼镜，墨黑的镜片下滑，一双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眼眸直直盯着织田海音，说话间少年下意识地贴近少女，两人间的距离眨眼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五条悟质问：“为什么这话不和杰说？” 　　织田海音回：“杰的想法很成熟哦。” 　　而且……也不能说他没有受到过她的影响吧…… 　　织田海音回想了一下，上次孔时雨似乎跟自己告状，说夏油杰背刺了一起做任务的诅咒师让他很难办，她的眼神不由飘了飘。 　　毕竟两人是在两年前就结识，后来还一起接触陌生的咒术世界，彼此间相互影响的地方可太多了。 　　而且夏油杰的情况与五条悟又有所不同。他是天生有着强烈责任感、会因为与自己无关的悲剧而感到痛苦的类型。那种与生俱来的悲悯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即使是跟着没什么良心的青梅混了两年地下世界，夏油杰最多也只是改变了一些看待世界的方式而已。 　　“等一下，完成任务的效率是我比较高吧？”五条悟不满织田海音对于夏油杰和对自己截然不同的评价，开始闹腾起来了。 　　织田海音看着眼前那双晃来晃去的璀璨眼眸，忍不住伸出手。 　　少年为了近距离对上她的眼睛，正弯着腰与她保持视线平齐，此时柔软的雪色短发被织田海音摸了个正着。 　　“悟，这个样子就很好哦。” 　　站在神与人的岔路口。狂傲嚣张、肆无忌惮、唯独对人性意外懵懂的样子。 　　唯独这样在强绝天赋与特殊背景下得以保存的纯粹，才会让织田海音这种复杂的性格都在短时间内放下了戒心。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容易接受别人靠近的性格。 　　“说点能让人听懂的？”五条悟不满于少女谜语人一样的说法，报复性地反过来揉乱少女的一头黑发，结果被织田海音加以消毒水味小蛋糕糊脸的制裁。 　　这段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像是起了逆反心理一样，接下来的路程中五条悟反而更加粘着织田海音不放，不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像是一对黏糊糊的情侣。 　　后遗症之一就是在一家为大福特色的甜品店里，不需要打招呼就被热情推荐了情侣套餐，还有情侣限定咖啡布丁甜品赠送，这让五条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情侣……” 　　“不会专门陪你去买情侣套餐的哦。”织田海音弯起眼眸。 　　“海音。”五条悟噎了一下，立刻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她，“今天的打赌，你输了吧。” 　　“……啊，也是呢。”织田海音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笑得温柔无比，“所以，直到现在都是悟在决定行程啊？” 　　“说好让我决定玩什么对吧！接下里玩假扮情侣的游戏吧！”五条悟支棱了起来，少年嚣张地放出了狂言，“把这附近的情侣套餐全都体验一遍！” 　　“但是，浪费食物就不好了哦。” 　　“我肯定会都吃光的啦。除非很难吃！” 　　于是，织田海音满足了少年的心愿。 　　两人一路从街头吃到巷尾。 　　一只五条悟即将打出GG。 　　五条悟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青，而街尾的角落还剩下最后一家咖啡店。 　　少年随意地瞥过一眼，原本生动的表情消失，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 　　“悟？”织田海音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这个，帮我拿好哦。”五条悟认真地将手中还没吃完的两份可丽饼递给织田海音。 　　织田海音抬手接过的瞬间，他们身旁落地窗骤然破碎，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撞破玻璃猛地朝着两人扑去，庞大的风压同时将两个人都笼罩在了攻击范围之中。 　　五条悟一手扯住海音的手腕，【无下限术式】展开，将一切攻击与尘浪全部隔绝在外。 　　“首次偷袭果然失败了。不愧是六眼啊，早就发现我们了吧。” 　　“那么高的悬赏金自然不可能白拿。” 　　交谈声从两人身侧的那家落地窗损坏的店铺中传来，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小人影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配合最开始出现的胖子诅咒师，一共是三个敌人。 　　余光注意到他们走出店门时脚下带起的血色脚印，原本还无动于衷地舔着冰激凌围观的织田海音微微皱起眉。 　　此时，漆黑的帐在二十米高的天空朝着下方笼罩。 　　“嘿嘿嘿，五条悟！尝尝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术式吧！” 　　一道诡异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众人的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摘下墨镜，钴蓝色瞳孔将周围的一切事物映入眼帘。他做出手势—— 　　“顺转·苍。” 　　下一秒。 　　仿佛是拧开罐头的声音接连响起，三个穿着怪异的人影惨叫着倒在地上，四肢如同被拧干的毛巾一样扭曲着，血液泼溅而出，染红地面。 　　“真菜啊。”仅仅消耗了微乎其微的咒力就解决了战斗，白发蓝眸的少年习惯性地用【无下限】挡住泼溅的血液，浑身上下一尘不染。 　　他蹲下身，认真地问：“只有这样的水准，也敢接我的单子？找死？” 　　解决完碍事的家伙，五条悟回头找织田海音，准备拿回自己的可丽饼，却见少女的身影已经没入咖啡厅内部。 　　五条悟有些好奇地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了……哇。” 　　倒在血泊中的，是穿着厨师服的一男一女，以及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少女。 　　看起来是一家三口经营店铺的模式。两个成年人的心脏都被挖了出来，少女则是全身布满刀口，被放出的血液多到吓人。 　　五条悟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用了他们的血和内脏。恐怕是其中一个诅咒师的术式需要满足相应的条件吧。” 　　咒术师的术式千奇百怪，其中不乏有利用灵魂、血肉等等邪恶之物作为媒介的。 　　织田海音当初在诅咒师的地下界混迹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不少渣滓的威力。现在只觉得这群家伙果然还是那么无可救药。 　　黑发的少女在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僵硬的少女面前蹲下脚步，抬手轻轻抚过她满是创痕的身体。 　　少女醒转过来时，恍惚以为自己来到了死后世界。 　　但眼前父母惨死的尸体，让她明白，自己只是回到了名为现实的地狱而已。 　　“悟。”泪眼模糊间，她听见眼前拯救了她的少女轻轻呼唤伙伴的声音，“帮我把另外两个诅咒师的身体带过来——他们还活着对吗？” 　　“给，活着哦。” 　　“心脏恰好也是完好的，那么，就废物利用一下吧。” 　　在女仆少女猛然亮起的眼眸中，织田海音安抚地对她一笑，“大概因为处在仪式之中，所以即使没了心脏的躯体现在也意外还保持着活性呢，也许能救活哦？” 　　接下来，五条悟围观了织田医生当场换心手术操作现场，那血液横飞的场面，比惊悚电影更多了几分真实感，让最后剩下的那个术式特殊的诅咒师当场吓尿。 　　在织田海音那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下，被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救活的一家三口，在清醒后感激涕零、跪地道谢。而织田海音坚定地拒绝了报酬，只提出一个要求。 　　店主一家没有二话地应下了。 　　帮忙收拾好现场，又找出埋在地底下作为楔子的内脏毁掉之后，【帐】就接触了。 　　慢悠悠逛街的人最后路过这个角落的时候，也只能看到毫无异常的地面与一家装修老旧的偏僻咖啡厅。 　　一个路人走累了，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咖啡，却见咖啡厅的门口挂了一张小小的暂停营业的告示。 　　路人看完告示后无奈离去。那投在门后的影子渐渐拉长消失。 　　店铺的内部，一个双手双脚具残、被胶带死死封住嘴巴的人影不断努力发出低声的呜咽，却因为隔音效果良好的大门而未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女儿：“爸爸——他实在太坏了，留着干什么？” 　　父亲：“不留着，难道杀了吗？要不还是报警……” 　　母亲：“但是恩人的要求，是让今天发生的一切成为秘密，我们不能将这件事告诉警察。” 　　父亲：“是啊……恩人救了我们的命，她说的话一定要听才行。那么——先把他安排在地下室。具体要如何处理，我们晚上开个家庭会议——” 　　温馨而柔软的氛围笼罩在这间小店，劫后余生的家人们变得更加珍惜彼此，共同持有的秘密也让彼此的内心更加靠近，他们吃着饭，一边忍不住讨论起那充满神秘色彩的救命恩人少女与她身边的少年…… 　　在回学校的路上，五条悟问：“海音，你生气了吗？” 　　织田海音疑惑地偏了下头，看着他回答：“没有哦。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让辅助监督插手，而直接把那个诅咒师交给普通人处理，没问题吗？” 　　“没问题吧。” 　　“海音，是想让他们自己完成复仇吗？” 　　“他们要报警的话，我也不介意哦。”织田海音笑着说，“将普通人视为羔羊的诅咒师，与被献祭险些全家暴毙的普通人之间，如果立场倒转，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是有些好奇那一点。” 　　“你真的有点恶趣味诶。”五条悟真心实意地说。 　　“会觉得可怕吗？”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所以说，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哦。” 　　“不会啊。”五条悟兴致勃勃，“海音救活了三个应该死去的无辜的人，也让那群诅咒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是吗？是正面角色吧！” 　　“……是正面吗？”海音有些迟疑。 　　“而且，把其他两个诅咒师的心脏换给被挖了心脏的两个普通人。你是怎么想的啊！以命换命，他们该不会之后也变得能看见咒灵吧……” 　　少年的笑容跃跃欲试：“明天再过去看看后续吧！” 　　“哎呀~”织田海音凝望着他的表情，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第52章 　　两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五条悟在电玩厅打到上头，凭借着自己无人能敌的动态视力与手速将所有竞技类记录全部破了一遍，在众多欢呼声中得意到忘形。 　　织田海音几乎是拎着他的后领将人拖回来的。 　　而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巧撞上同样这个时间点回校的夏油杰。 　　黑发少年身上的制服染上了些许尘土,扎起来的团子头也散出了几缕长发，但他脸上却一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少见的情绪高昂。 　　“晚上好，杰。”织田海音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看了眼夏油杰校服的褶皱与灰尘,有些好奇地问,“是有不错的收获了吗？” 　　“遇见一只防御力很强的咒灵，而且很难得,转化出的咒灵球不太难吃。”夏油杰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眯起，那一刻笑得很像是佛寺中端坐的佛像,“是只善解人意的咒灵呢。” 　　“它应该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吧。”五条悟吐槽，“就算是抱着大葱送上门的鸭子一样,即使是咒灵也太可悲了吧。” 　　往常被如此不会读空气的话挑衅，夏油杰应该会直接被挑起火气,但这次他却还是一副宽容的笑脸,显然因为好心情而对某人的忍耐阈值都大大提高了。 　　“我可以看看吗？”织田海音原本还没怎么在意,这下一下子好奇起来。别看夏油杰年轻,他祓除的咒灵是成百上千来计算的。能让他失常到这种地步,肯定不只是刚才提到的那么轻描淡写。 　　“可以啊。”夏油杰对少女招了招手,语气温柔。他轻轻做出手势，身后裂开的幽暗缝隙眨眼间扩大到一种夸张的程度,随即,一只庞然大物动作迅猛而灵巧地从里面窜了出来,蛇一般的身躯将咒灵操使拱卫其中，巨大的头颅挨着少女停下，灯笼大小的大眼睛直直瞪着眼前身形不动的黑发少女。 　　织田海音的风衣被它呼吸间的气压吹动，少女伸手将长发挽在耳后，碧绿的眼眸对上一双有着螺旋纹的奇特瞳孔。 　　“哇哦！”五条悟凑到咒灵身边，镜片下钴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观察的同时发出惊叹，“这家伙画风不太一样！” 　　这是一只形似东方龙的咒灵，有着蛇的腹、鱼的鳞、鹿的角、鹰的爪，兼具各种动物特征的同时显现出一种难掩的俊逸优美体态，是少见的形象出彩的咒灵，简直是咒术界的旗舰种。 　　“它叫做虹龙。”夏油杰露出笑容，“应该算是假想咒灵的一种。” 　　“恭喜，杰。”织田海音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虹龙长长的鬓毛，那双螺旋纹、睫毛还很长的灯笼大的眼睛跟着她的举动转动着，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却没有反抗，只是温顺地趴在地上。 　　“以后出行的话乘着龙感觉会很酷。”织田海音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期待，坦诚地说，“下次任务，我们坐虹龙赶路吧，杰？” 　　少女很少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说话，夏油杰听得心头发软，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虹龙也很喜欢你。” 　　“啊，对了。”五条悟已经将庞大的虹龙剖析了一圈，兴致消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将自己手中的礼盒丢给夏油杰，“杰，我们今天出去玩的时候给你带了伴手礼。” 　　难得他连打游戏的时候都没忘了随身携带这个袋子。 　　“悟，有心了。”夏油杰并不太喜欢甜食，但他很乐意接受朋友的心意。少年当场打开礼品袋，然后看见了礼盒里孤零零一个趴在模具上的喜久福，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个味道很不错哦！下次杰去仙台的话，也别忘了给我带回礼啊！”五条悟探头指指点点，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 　　“……”夏油杰与织田海音对了下眼神——少女露出同情的眼神并轻轻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笑着指了指外面，“悟，先别进校门了，我们在外面聊聊？” 　　“不要啦。”五条悟已经过了靠打架打发时间的阶段，现在的他找到了新的乐趣，非常自然地跟在织田海音身后往校门口走，顺便回头问了一句，“对了，那个喜久福你不要吗？” 　　盯了这么久都不吃，不要的话还我啊。 　　少年眼中明晃晃的说着这句话。 　　夏油杰看着他，沉默一秒，捏起软绵绵的喜久福，凝视片刻，转手扔进了身旁待机的虹龙牙齿缝里。 　　正趴着发呆等待指令的虹龙下意识嚼了嚼，由于体型差过大导致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虹龙.无动于衷.jpg 　　“杰！”感到甜品被玷污的五条悟瞬间怒了，“你都做了什么！居然把我留给你的喜久福喂了咒灵！” 　　这下是白发的六眼率先扑了过去。 　　夏油杰微笑着勾了勾手，身旁的虹龙一尾巴抽上去迎击。 　　“……”织田海音无奈地叹了口气，脚步不停，没理会身后两个同样幼稚的家伙，步履悠闲地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 　　但在进入高专后不久，她就看到匆匆赶过来的夜蛾正道，以及他背后那个熟悉的人影。 　　“老爷子？”织田海音歪着脑袋，有些好奇地叫了一声。 　　“丫头，你最近还真忙啊。”等了一天的禅院直毗人总算见到了正主，他仰头灌了口酒，有些醉醺醺地说，“老夫等得都要睡着了。” 　　“下次可以提前预约啊。”织田海音笑眯眯地，眼神不经意扫过他敞开的和服衣襟下的绷带，语气感慨地说，“最近老爷子很是活跃呢，做任务的时候就听到过你的名号，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要精神很多哦。人还是要多活动才行吧~” 　　“咳。”夜蛾正道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相处的场面，一看织田海音对禅院家主隐约带刺的态度，顿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烫脚，他假咳了一声，沉声道，“海音，不可失礼。” 　　“没事没事。”禅院直毗人摆了摆手，反倒先替织田海音辩解一句，“这丫头就是这样的性格，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这认命的态度，让夜蛾正道额头留下冷汗。眼前这位可是站在咒术界顶端的御三家之一的家主。对海音这样的小辈居然宽容到这种地步吗？ 　　实在不想涉及禅院家的内务，在见到织田海音的态度后，内心深处也隐隐放下心来的夜蛾正道给两人让出了谈话的空间。 　　“所以，特意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织田海音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禅院家的事情前段时间由绫小路君主动接手了，我其实没怎么关注呦。” 　　“那小子……”禅院直毗人苦笑了一声，“老头子在外奔波，稍微疏忽几天，就被他闹出了大事。” 　　“如果是指禅院扇的事情，那并不是绫小路君的错哦。”织田海音眨了眨眼。 　　“我知道，但这背后，也少不了他推波助澜吧？”禅院直毗人看似醉醺醺，语气却很犀利，“挑动扇的妻子背叛了他，亲手制造了禅院家四分五裂、处处矛盾的现状……我承认他是个相当高等的人才。不过，过于锐利的刀反而容易伤到主人，你可别对他过于放心了。” 　　在事后才得知禅院扇背叛始末的禅院直毗人看来，绫小路清隆以普通人的身份凌驾于一众咒术师之上的智慧反而是其次，这个人身上最让他觉得危险的，是那种将一切作为棋子操控的掌控欲.望。 　　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居于人下。 　　在禅院直毗人眼中，织田海音将一切都交给绫小路清隆处理的行为，实在过于信任了。一旦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织田海音绝对会遭受一次重创。 　　“不必担心哦。”织田海音眨了眨眼，说，“我和绫小路并不是真正的上下级关系。别看他一直叫我大小姐，实际上这并不是一种对地位的尊称，只是他的恶趣味而已啦。” 　　原本就非从属，自然谈不上背叛。 　　“哈？那不是更奇怪了吗？”禅院直毗人愣了一下，“而且他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地姿态帮你到这种地步？” 　　“哪种地步？处理掉禅院扇这种事，对于绫小路君而言，只是普通的饭后活动的程度吧？”织田海音格外理直气壮地说，“别被绫小路君总是那副没干劲的样子欺骗，他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而且，我是付工资的呦！” 　　“只是雇佣关系吗？”禅院直毗人大受震撼。 　　“你这个看呆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快给我收回去。”织田海音不满地说，“还是说，你在小看我吗？” 　　“这可不敢。”禅院直毗人立刻摇头。作为被织田海音接连放了两次烟花的当事人、直面者，论起对织田海音的心理阴影，禅院直毗人绝不输给任何人。 　　与之相对的，对于少女的信任程度，他也比任何人都深。 　　“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夫就不多嘴了。”老家主不再多说，转而提起了真正的话题，“总而言之，托了那位绫小路君的做的好事，现在禅院家内部拥有‘资质’的女人全都辞职不干了。她们吵着要和你一样咒术高专、以后也要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咒术师——房间没人打扫倒只是小事，问题在于以两所咒术高专的师资力量，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承载这么多学生。因此，我是来找你探讨办法的。” 　　“诶~~”织田海音有些新奇地说，“这倒是出乎预料的发展哦。绫小路君选择从这个角度下手啊。” 　　“总之，这件事再不解决，禅院家就要鸡犬不宁了。”禅院直毗人说，“这件事全是因为你们的原因才会出现，而且那群女仆口口声声说是归附于你了，交给你解决没问题吧？” 　　“这不是很简单吗？”织田海音不解地挑起眉，想也不想地说，“只要禅院家愿意出亿点点血，再派出一些愿意任教的术师……” 　　“丫头啊，禅院家的账目已经接连三个月赤字了……”禅院直毗人苦着脸，“人手更是压倒性的不足……” 　　“往好的方面想，你们也可以趁此机会吸收学校里的优质人才嘛。”织田海音安慰地说，“而且等到这一批学生成长起来，禅院的实力也会有大幅度的跃进吧？到时候老爷子也可以休息咯。” 　　只是曾经的清一色精英男性咒术师群体中，会混入女性的身影罢了，这也是符合历史发展的必然。 　　“那就听你的。”禅院直毗人其实也没有多意外，他未尝不知道这是不和织田海音一方撕破脸的唯一解决办法，但他还是要来一趟，目的就是为了将这件事让少女心中留下一点痕迹。 　　对于禅院家没有半点好感的织田海音，对待这群曾经饱受规则压迫、现在无比崇拜她的禅院家女性们，难道也会报以恶劣的态度吗？可能性并不大。 　　而只要能让织田海音产生一点点对禅院家的好感，那么这次的行动就算是有所收获的。至于这群女咒术师一旦成长之后到底听谁的，老家主倒是不太在意。倒不如说，禅院家内部如果能有一股听从织田海音命令的中坚团体，对于禅院直毗人来说，还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 　　禅院直毗人心中打着算盘，抬眼就看见两个狼狈的身影勾肩搭背地从外面走进来。 　　左边是五条家的六眼，右边是传说中的咒灵操使。再加上他们家的织田海音，三个人的组合这一个月来在咒术界可谓是声名远播。 　　都是能引领时代的天才啊。 　　人老成精的老爷子第一眼就觉得这两个家伙看着海音的眼神不太对劲，趁着他们还没走近，他戳了戳身旁少女的摇摆，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丫头啊。这两个，哪个是你的这个？” 　　他很是猥琐地比出小拇指。 　　织田海音微微挑了挑眉。 　　禅院直毗人很是震撼：“难道都是？” 　　根据夜蛾正道后续接到的情报，禅院家的老家主这一天，是鼻青脸肿走出校门的。 　　. 　　第二天的教室，织田海音挽着家入硝子走入教室时，发现早早等候在讲台的班主任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夏油杰和五条悟差点迟到，白发的少年打着哈欠，黑发的少年眼下有着青黑的眼圈，显而易见，这两个家伙昨晚大概率又熬夜打游戏了。 　　见人来齐了，夜蛾正道敲了敲黑板，正色道：“下周将进行京都姐妹校交流会，一年级也要参加。地点在京都。” 　　“啊，是那个啊。”五条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上一届的真没用诶。” 　　“悟，你知道？”织田海音侧过身看着他。 　　“就是跟京都那边的打一架咯。”五条悟一脸无趣，“还没入学的杰都能挑了他们整个学校，这种活动还有参加的意义吗？” 　　“那么，为什么说上一届没用？”夏油杰疑惑地问。 　　五条悟：“因为交流会是在上一届获胜的学校举办啊。” 　　“悟，闭嘴。”夜蛾正道按了按头痛的额角，强调说，“杰是情况特殊。京都高专还是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当初毕竟只是要面对一个学生，而不是面对什么危险的特级咒灵，京都校的教员们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即使如此，那么丢脸地在夏油杰身上翻车，后续还遭到一系列社会层面上的公开处刑，那群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也许不敢明面上追究，但暗处的小动作不会少。 　　这一趟去往京都，单单只算上夏油杰，都毫无疑问会产生不少波折。再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五条悟还有同样无视权威的织田海音……夜蛾正道已经提前开始感到焦头烂额。 第53章 　　东京咒高校门。 　　庵歌姬提着一袋行李,老实规矩地站在规定的地点等候。 　　三年级的前辈们站在不远处，而她的身旁，是一身利落战斗服,两手空空的冥冥。 　　“好慢啊，一年级的。”巫女小姐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虑，“快到规定的时间了，如果他们赶不上校车的话,就要自己想办法去京都了！真是的,到时候赶不上比赛怎么办！” 　　“歌姬,不必太过担忧哦。”冥冥以手托肘,站在一旁姿态悠闲地说,“现在，也只有你还会那么不客气地叫他们作‘一年级的’。单纯论战力而言,我们的后辈们才是这一次交流会的主角。校车也一定会等到他们来才开，这就是天才的特权哦。” 　　冥冥非常清醒,比起她们的表现，无论是任何人都会更加期待一年级的三个堪比特级的咒术师们的表现。即使是碾压也会迎来一顿欢呼吧。 　　只有心性单纯的庵歌姬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纠结前辈后辈的问题，实际上，那三个人早就不能单纯地用学生来定义了。 　　“呜、这下五条他们肯定会更得意了！”庵歌姬落泪,表情悲愤。她只是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在五条悟到来之后，这个简单的愿望就成了奢望。 　　“来了。”冥冥看向校门的方向。 　　“呼，今天没有迟到啊。”歌姬松了口气，兴冲冲地探头看了一眼,眼神逐渐变得疑惑,“在哪里？” 　　冥冥轻轻勾起嘴角：“上面。” 　　庵歌姬懵懂地抬起头,在她骤然睁大的眼眸，一条龙从学院里飞了出来。 　　一条龙、咒灵？！ 　　庵歌姬的表情说不出的震撼。原本就出身自侍奉神明的神社巫女，在看到这只威风凛凛的龙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根本不是以往祓除的那些丑陋的咒灵，而是神社古老的文献上记载着的、传说中的神灵、圣兽之属。 　　然而，龙背上的三道身影一下子将庵歌姬从久远的记忆拉回了现实。 　　尤其是某个从龙头溜到龙尾，疯狂摆pose玩自拍的白毛，让她的情绪波动瞬间冷却下来。 　　“这就是虹龙。”冥冥赞叹地说，“由人类对特定概念共同的恐惧而诞生的假想咒灵。看起来还不错吧？” 　　“简直都不像咒灵了吧。”歌姬吐槽，“话说，他们还要在天空上飞多久？” 　　“恩……” 　　冥冥抬起手，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笑着说：“会飞多久呢？” 　　答案是，一直这样飞到了京都高专的地盘上。 　　负责迎接众人的京都学生们看着天空中盘旋的虹龙大受震撼，并且坚定认为这就是敌方刻意炫耀羽翼的阴险手段。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看到操纵恢弘的龙形假想咒灵的咒灵操使面前，原本精心准备的挑衅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进入校门后，学生和教师分成两拨行动。 　　夜蛾正道跟随着校长进入会议室。 　　长眉长须的老人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一双隐藏在耷拉的眼皮下的眼睛在黑暗中透出一点危险的光泽：“东京的一年级们，会不会过于活泼了一点？” 　　“我觉得这大概也不是坏事，乐言寺。”东京的校长打了个哈哈，眼神有些无奈，“而且，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是管不住咯。反倒是夜蛾的话，小家伙们还多少会听一些。” 　　“哦？持有【傀儡操术】的夜蛾正道吗？”乐岩寺嘉伸稍稍正眼打量了一番校长身后的男人。 　　夜蛾正道下意识挺直了脊梁。 　　“哼，还算不错。既然作为他们三人的老师，就是要保持这样的气势。”乐言寺的眼神闪烁片刻，转而继续和校长商谈起来，“这次团队战使用的咒灵，特意调整了种类和能力值，为了让比赛更有可看性，老夫认为……” 　　. 　　京都校内，织田海音三人正在学生的带领下走马观花。 　　“看起来比我们的学校还要古老呢。”少女感慨地说，“路边连自动售货机也没有，让人提不起劲。” 　　“因为这里的老爷子是个超级守旧派啊。”五条悟吐槽，“就算是学生也大多出自咒术师家族，一个个看起来像是按照什么模板做出来的工具人一样，无聊得要死。” 　　作为御三家顶端的五条少主，五条悟按照惯例是要在京都就读的，但少年来这里逛了一圈之后二话不说转头就加入了东京咒高。 　　夏油杰微笑着走在两人身边，沿途的景色不错，但他没什么欣赏的心情。一路走下来，从各个角落缝隙中落到他身上的视线都是带着刺的。 　　显然，这所学校不少人还在记恨他当初对京都校下的狠手，不过，既然没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诉说不满，只会背后议论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 　　虽然也是有着资质的咒术师，但这样的表现，就连一些普通人都不如。 　　弱者。 　　难怪悟会看不上。 　　扬起的嘴角中蕴含着不自知的轻蔑，少年微微眯起眼眸，不再过多理会。转而看向身旁的少女时，心中的负面情绪又转化为温暖的笑靥。 　　“海音。那边是不是有人在看着你？” 　　夏油杰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是唯一一个没有用浓烈负面情绪看着他的角落。让少年有些意外的是，那几个少年的关注对象不是嚣张的悟，而是向来颇为低调的海音。 　　“啊，那个的话，不用理会。”织田海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地说，“是禅院的人。” 　　“一眼就能看出来吧，禅院家的人长得都还挺像的。”五条悟插了一嘴，修长的手指戳了下少女柔软的脸颊，“海音也是一样哦。啊好痛好痛——快松手！” 　　“女孩的脸不能随意触碰。”织田海音微笑地掰过少年的手指，看着五条悟像是小孩子似的跳脚，还开始转头告状：“杰！海音是不是越来越凶了啊？” 　　“不会啊，好像只对悟这样。”夏油杰笑着调侃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噫，杰你笑得也好奇怪。”五条悟一脸嫌弃，只觉得两个好友今天都不太正常。 　　“最奇怪的是你啊，悟？”织田海音露出含蓄的微笑讽刺道。 　　在前面带路的学生感受着身后三人打打闹闹的动静，嘴角不由抽搐起来。 　　咒术师世家出身的他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举动。明明身为咒术界当代最强的咒术师，而且三人里面有两人出自历史悠久的御三家，结果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样子。 　　这三人真的有这些天咒术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般强大吗？ 　　同为咒术师，年龄也差不多，京都校的学生即使听闻了再多的传闻，心中也是不服的，憋着一股气只等交流战的时候表现自己。 　　“到了。这里是诸位休息的地方。”学生带着三人来到一间木结构的高层楼阁，“下午三点，会有人带你们去团队战的场地。” 　　“尽做些多余的事。”五条悟对赛前的流程嗤之以鼻，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一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拖到一整天。杰，海音，到时候我们比赛吧，看谁最早找到那只指定咒灵！” 　　团体战交流赛的规则：首个祓除战斗区域中被投放的指定二级咒灵的队伍获胜。 　　这条规则本身非常无趣。过于没有挑战性的后果，就是五条悟开始给自己找乐子。在少年的眼中，游戏场中只有织田海音与夏油杰这两个小伙伴有资格成为和他同等级的游戏玩家。 　　“赢的人有奖励吗？” 　　“我记得团队赛的规则允许相互阻碍吧？” 　　织田海音与夏油杰同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五条悟玩闹般的意见，三人开始认真讨论起来，将两校之间的对抗自然地转化成自己的游乐场。 　　“硝子没来，好可惜。”织田海音有些遗憾，“不然我就可以和她组队了。三个人的话，只能大家各自独立一队啦。” 　　还没走远的京都学生默默听着三人看似平常，实际上毫不掩饰对他们的蔑视的对话，身体都气得微微颤抖。 　　回去后，他将听到的内容告诉了同学。所有京都校之中还有着志气的学生都是愤慨无比，众人纷纷发誓要让那群看扁他们的咒术师们付出代价—— 　　直到团队赛正式开始。 　　在几乎瞬间被漫天炮弹摧毁的场地之中，京都校的精英们抱头鼠窜。 　　观战室中，两位校长看着墙壁上代表咒灵气息的符咒瞬间燃烧了大半，不禁都陷入了沉默。 　　“织田海音吗。构筑术式居然能利用到这种地步，果然名不虚传。”乐岩寺嘉伸眉头一抖，表情还算是淡定，“不过，我们这次投放的咒灵，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抓到的……” 　　乐言寺的话音未落，见对面的几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疑惑地偏过头看着屏幕。 　　只见屏幕上显示的赛场画面之中，被重火力摧残了一遍、遍地焦烟的场地一阵震动，一只看起来相当不起眼的老鼠形态咒灵火急火燎从地下窜了出来，长满全身的眼睛不断左右转动着，口中的吱吱尖叫响亮得令人耳朵震动。 　　乐言寺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这只咒灵是他们考虑了许久才投入场地的，攻击性并不算强，但非常擅长感知和逃跑，遇到越强的咒术师躲得越厉害，尤其善于在地下活动。 　　原本以为就算是五条悟的六眼或者织田海音的火力覆盖都不会涉及到地下，由此才能给京都校的学生们留下取胜的机会，但他没想到这只咒灵这么快就被逼了出来。 　　紧随着老鼠咒灵窜出洞口的是夏油杰的咒灵，修长的蛇腹摩擦着地面的土石发出铿锵之音，蓄力一瞬之后，那条蛇形咒灵的上半身猛地弹了出去，嘴巴咧开到极限—— 　　一道强劲的吸引力瞬间将咒灵强制转移到森林的另一边。 　　“谢啦，杰。”站在高空的少年微微低头，摘下墨镜后露出的一双苍色眼眸比身后的天空更为闪耀，少年嬉笑着摆开手势，却在下一刻突然将术式转为防御。 　　无数镌刻着骷髅符号的导弹以他为圆心前仆后继，爆开的火光足足延续了数十秒，疯狂消耗的氧气让毫发无伤的五条悟露出思索的神色。 　　“你站在那里挺好看的，悟。”织田海音从枪套中抽出惯用的白象牙，在锁定猎物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开枪。 　　在那0.01秒的瞬间，五条悟提前一步落在地面，全力发动了术式。 　　全功率·术式顺转·苍！ 　　几乎有一道小型黑洞在这片林地上爆开，等到疯狂激荡的狂风止息时，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就变得荒芜的森林地面向下凹陷出无比规整的圆形深坑！ 　　“赢了吗，不，不对。”五条悟的眼眸注视着地下的方向。 　　苍爆发的最后一刻，一只原本藏在地下的咒灵‘舍身相救’，硬是让那只被指定咒灵逃出生天了。 　　这是夏油杰曾经抓‘老鼠’时得到的宝贵教训，他成功将之转化为经验。 　　“要来第二轮了吗？”织田海音有些喘息地露出笑容。 　　三人愉快地自顾自在别人的场地上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游戏。 　　观战室中，此时陷入一片死寂。 　　乐言寺：“我校学生的人身安危……” 　　“放心，最开始行动的是海音。”夜蛾正道安慰道，“她是最有分寸的那个。” 　　“认真的吗？” 　　“是的。不过，最好还是将弃权的学生带出场地。” 　　乐言寺点点头。亲眼见证了两边根本称不上对等的表现后，他终于完全放弃了胜利的想法，非常务实地将话题转移向另一个方向：“关于这次战斗后的维修……” 　　夜蛾正道在这一刻竟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第54章 　　那一天被从碎裂的场地中救出来的京都学生们大多意气消沉。 　　所谓的骄傲、尊严在那种天崩地裂的战斗中什么都不是,真正让人喘不过气的事实在于——这种程度的战斗，不过只是那三人之间的游戏罢了。 　　同样是咒术师，却仿佛是两个物种。 　　浓厚的无力感笼罩在京都学生的心头,当差距达到这种终生追赶也无望的地步，所谓的敌视、愤怒不过徒增笑柄罢了。 　　当然，这群颓丧的学生中，有一群早早经历过更狠的毒打的禅院。他们倒是还颇为神采奕奕，亲眼见证了织田海音面对其余那两个怪物版的咒术师也丝毫不会处于下风,有一位禅院甚至不由笑出了声。 　　随后,他就对上了一双双不解、愤怒、仿佛在看叛徒般的往日同学们的眼神。 　　. 　　另一边,东京咒高专场地。 　　虽然赢得了团队战的胜利,房间里却像是输了一样气氛低落。 　　带头在友军的地盘搞破坏的问题儿童三人组都受到了制裁,在其余两个年级的学长围观中跪坐成一排，面朝着墙壁,做做样子地面壁思过。 　　“听说京都校为了摆平上次在社会新闻里的曝光事件花掉了很多经费。”织田海音数着墙壁上的木质纹理，语气轻飘飘地说,“真可怜，可能确实出不起维修场地的费用吧。悟，都怪你下手太重了。” 　　“哈？一炮轰没了整座森林的人是谁啊？”五条悟拒绝背锅，一脸无辜,“而且,比赛打坏一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我们平时训练也会这样啊！夜蛾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明明是京都校太穷的错。” 　　“悟，要懂得体谅他人的难处。还有，下次你就乖乖认罪吧。这样夜蛾老师就不会迁怒我、和海音了。”夏油杰沉着脸说教了一句,他觉得自己相当无辜,最多只是让咒灵钻了个地而已,这也叫破坏？ 　　然并卵，在经历了乐岩寺校长的熏陶过后，准确地说，是比对过两所学校近段时间的支出对比后，夜蛾正道终于意识到家里的这三个问题儿童到底是有多败家。 　　为了防止东京高专在他们毕业前就倒闭，夜蛾痛下决心，用坚定的态度和手段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被碎碎念折磨了一整晚的三人组的分割线—— 　　第二天的个人战。 　　深深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的三个问题儿童决意这股愤怒发泄在对手的身上。 　　由织田海音开场的第一场战斗，画面惨不忍睹。 　　是让乐岩寺嘉伸都忍不住想要报警的程度。 　　将对手达成马赛克后，织田海音释然地走下擂台时，意外注意了看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外校学生制服的棕发少年若无其事地坐在一个有些偏僻的角落，他的身旁一左一右依偎着两个小小的、穿着改良和服的身影。 　　明明是汇聚了两校精英的交流会，周围的看台上也坐满咒术师，但这个普通人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结界闯入学校，还混入了最热闹的场地，那双鎏金色的眼瞳神色淡淡地注视着少女的身影。 　　织田海音一瞬间睁大了眼，笑着朝着那方向挥了挥手。 　　在观众席看到绫小路清隆的身影，对于织田海音是今天最大的意外。 　　不过，光明正大带着双胞胎来给她加油会不会有点太高调了？绫小路君应该不是这种张扬的性格啊？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目的？ 　　织田海音带着些困惑和好奇，径自走了过去。 　　上了台阶之后，她才发现棕发少年的怀里其实还坐着一个比双胞胎更小一点的男孩子。 　　小男孩那双眼睛宛如碧绿的湖水，头发像是炸开的海胆，皮肤很白，干净分明的大眼睛静静注视着她。 　　“上午好，绫小路君。”织田海音盯着绫小路清隆怀中的孩子，稍稍歪了歪脑袋，“我记得从禅院家带出来的、只有两个可爱的女孩子哦？” 　　“你还记得我们的存在啊？”禅院真希不太客气地说，“说好的，会打电话给我们。后来一定完全忘记那回事了吧？真依可是每天晚上睡前都捧着电话在等的。” 　　“没、没有每天……”禅院真依立刻有些紧张地说。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瞥了织田海音一眼，好像有点担心她生气的样子。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屈膝半蹲下来，平视真希的眼睛。 　　留着齐刘海的小女孩眼尾倔强上挑，半步不退，小小的拳头握紧。 　　“对不起啦。”织田海音轻轻抱了抱她，温柔又坦诚地说，“这个月实在太忙了，我不是故意忘记约定的。原谅我吧？” 　　在踢打辱骂中长大的真希，早已经做好了反抗之后被揍的准备。 　　但眼前的少女给出了她完全没想过的反应。 　　纤长卷翘的睫毛眨呀眨，那双温柔缱绻的绿眼睛，让小小的女孩子脸颊红了一片。真希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就原谅你了。” 　　“真依呢？”织田海音弯起眼眸，很快又可怜兮兮地看着愣住的禅院真依。 　　“本来也没关系的。”禅院真依小声说着，开心地上前几步，一手拉着姐姐的袖子，一手抓住织田海音的风衣系带。 　　坐在绫小路清隆怀中的孩子看着这一幕，表情平静，大眼睛中却透出些许的羡慕。 　　绫小路清隆低头看了他一眼。 　　“大小姐。”等到织田海音和两个小女孩交流完感情，绫小路清隆不紧不慢地插.入了她们的话题，回答了织田海音一开始的问题，“这是伏黑惠，甚尔的儿子。” 　　“……甚尔吗？”织田海音闻言微微偏头，盯着小小的海胆头看了几秒，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诶……” 　　“其实，甚尔在接受这次的刺杀任务之前，对我提起过一件事。”绫小路清隆语气平静，“他曾经想要将具有咒术师天赋的儿子卖给禅院家，以十个亿的价格。” 　　“诶！这么值钱吗！”“十个亿！”双胞胎相当吃惊的样子。 　　年纪更小的伏黑惠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小小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原本松开搭在膝盖上的小手悄然握紧了。 　　织田海音微微眯了下眼睛，有些困惑：“但甚尔本来就是个人渣，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所以，他没有那么做，是绫小路君将人拦下了吗？” 　　“不，是因为他看到了更好的选择。”绫小路清隆盯着织田海音。 　　两人对视片刻。 　　织田海音一脸无辜：“我？我觉得甚尔还挺讨厌我的哦？” 　　“如你所知，大小姐，伏黑甚尔是个没什么优良品德的人渣，唯有契约精神还算可以信任。”绫小路清隆平静地说，“在这次的任务之前，他曾经和我做下了一个约定。” 　　织田海音：“是什么？” 　　“如果他成功完成了这次暗杀任务，那么我要负责收养他的儿子并提供足以让他成长的养分。。” 　　“真会提要求。”织田海音惊叹，“绫小路君可是很贵的耶。” 　　对于自家大小姐的揶揄，绫小路清隆完全不为所动，他继续说，“如果他任务失败、乃至出了意外，那么他的儿子伏黑惠，就随便我处置。” 　　织田海音忍不住笑了：“这不是完全赖上你了吗？真令我吃惊，甚尔君是在绫小路君身上看出了我都不知道的才能吗？” 　　比如说超高校级的教育家之类的。 　　“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绫小路清隆诚实地说。 　　“那么，之后记得找他问清楚哦！我也很好奇这个理由。”织田海音一笑，随即问：“那么，甚尔出了什么意外？” 　　她并不觉得伏黑甚尔那样的男人会死在无名的角落里。 　　“他失踪了。就社会意义上而言，所有行动痕迹都消失了。”绫小路清隆回答，“就在完成追杀的那一个月前后的时间节点。” 　　正因为时间上太过巧合，绫小路清隆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即使没有接到伏黑甚尔的电话，也只是以为完成了任务的术师杀手自己又跑去哪里浪了。 　　直到又过去几天，手下的情报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才渐渐察觉出不对。 　　对于伏黑甚尔的失踪还在调查之中，与此同时，顺便调查了一下他的儿子之后，绫小路清隆又发现了一件相当令人意外的事情。 　　出于某种考虑，他没有像是对待禅院姐妹那样，随意将人安置好。而是花了时间与伏黑惠相处，并带着他来见了织田海音一面。 　　“明白了。那么在甚尔君回来之前，这孩子就交给绫小路君吧。”织田海音笑着说，“甚尔君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用心的嘛。” 　　织田海音很有自知之明。因为织田作之助除了她之外还收养了很多孤儿，因此海音耳熟目染，多少会一点和小孩子相处的技巧。但如果谈及孩子以后的教育问题，她就会吓得溜走，少女完全不认为自己有着能够教育他们的灵魂和品格。 　　绫小路君嘛……总归，也比她要好一些吧。 　　“明白了。”绫小路清隆淡定地应了一声。 　　听着他们的对话，小小的男孩皱起秀气的细眉，看起来颇为可爱。 　　“那么，惠君——这么叫你可以吗？以后要和绫小路君一起生活了哦。”织田海音低着头，凝视着与自己有着相同眸色的小小的男孩子，语气放轻，温柔地说，“初次见面。我是织田海音，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伏黑惠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很大，沉静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橱窗里的人偶一样好看。 　　“请多指教。”他想了想，瞄了眼绫小路清隆，认真补充了一句，“大小姐。” 　　“啊，这就不必了。惠君，叫我的名字就好。”即使是织田海音，被一个看起来就很乖很认真的小孩叫着大小姐什么的……也感觉到了久违的羞耻感。 　　绫小路君的恶趣味，真是不能小看啊。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了她一击……！ 第55章 　　伏黑惠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跟着绫小路清隆叫她‘大小姐’，实际上也是一个孩子在以这样的方式表决心的意思。 　　然而，这个羞耻的用词被一个最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羞耻的台词啊？”五条悟虐完菜,一下台就朝着织田海音的方向跑,刚好听见一个没见过的小鬼在喊织田海音大小姐,整个人顿时就笑喷了。 　　“悟~？”织田海音挑眉。 　　“好啦,我肯定会听你的话啊，大小姐~~”五条悟朝着她眨了眨眼，口中发出了甜腻的声音。 　　那副做作的样子,让一旁的三个小孩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嫌弃的表情。 　　好奇怪的大人.jpg 　　“别这样，我认输。”织田海音闭了闭眼，有些郁猝地移开了视线。 　　悟变得这么奇怪究竟是谁的错？ 　　她是说过会带坏悟，但不可能这种领域啊？？ 　　五条悟难得看见少女示弱的样子,一双漂亮的蓝眸定定盯着织田海音一会，满脸新奇地凑近：“原来这样就能让你认输吗？” 　　“不。”织田海音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不可以再变得更奇怪了，悟。绝对不行哦！” 　　五条悟顿时就更感兴趣了。 　　白发的少年此刻的兴趣全数转移到了如何让织田海音露出更加失态的表情这一领域上,但没等他做出更进一步的恶作剧，就发现有两个小女孩勇敢地挤进了他和海音之间。 　　“不许欺负海音姐！” 　　“……不许！” 　　禅院真希微微握拳摆出了架势，语气很凶。 　　禅院真依看着柔弱，但还是跟着姐姐的步伐，小手里出现一柄小巧的手.枪。 　　织田海音有些欣慰地眨了眨眼，看来在她忙碌的一个月里,这对双胞胎也完全没有闲着。 　　五条悟当然不会被两个小鬼给吓到,但少年看着眼前的一对姐妹,却是有些惊讶地往下扯了扯墨镜,一双清透冷彻的六眼一寸寸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小女孩。 　　场面一时凝固了两秒。 　　伏黑惠见状,毫不犹豫地从绫小路清隆的腿上跳了下来，蹬蹬蹬地跑到织田海音的方向，硬是挤进了已经非常拥挤的织田海音与五条悟之间的空隙，板着张小脸挡在了女孩们的面前。 　　气氛逐渐滑稽。 　　被三个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鬼挡住前路的五条悟一手勾着墨镜，一边蹲了下来。 　　他一把捏住顶在最前面的小海胆头的脸：“小鬼，很会嘛。这么小就会怜香惜玉了啊。” 　　伏黑惠一双大眼睛瞪着五条悟，口齿不清地说：“要口湖大小姐……” 　　“哈哈哈哈哈——”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又开始狂笑。 　　“惠……”织田海音有些无奈地捂了捂脸，弯下腰将小家伙解救出来，顺便一个爆栗敲在某个欺负小孩的家伙头上。 　　“海音，很痛诶！”五条悟不满地嘀咕起来。 　　少年干脆向后坐在了地上。 　　两条长腿随意伸展开，五条悟一手搭在膝盖上，看着三个小鬼围着织田海音转悠的场景，面上少见地露出正经思索的表情。 　　“悟？别挡路。”快速解决战斗的夏油杰终于赶到这一片热闹的角落。 　　黑发俊秀的少年与坐在观众席上的绫小路清隆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杰。”五条悟背对着夏油杰，语气慢条斯理地说，“那边有个小女孩，拥有跟海音一样的术式哦。” 　　“是吗？”夏油杰有些惊讶，但表情还是很平静。实际上海音的术式在咒术界其实并不罕见，使得【构筑术式】闻名的是织田海音这个人。 　　“然后啊，另一个小女孩大概是【天与咒缚】。”五条悟继续说，“那个更小一点的小鬼身上也有咒力的痕迹，应该就快要觉醒了吧。” 　　“所以？”夏油杰神色不动，心情却有些微妙起来。【天与咒缚】与【构筑术式】？这种搭配可让人开心不起来。禅院家的特殊体质和术式都是批发的吗？ 　　“没什么。”五条悟仰起脑袋，从颠倒的视野中瞥了夏油杰一眼，确认了杰也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只是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个老掉牙的词汇而已。” 　　“什么词汇？”夏油杰看着五条悟不太正常的表情，下意识地问道。 　　“因果。” 　　五条悟重新戴好墨镜，少年那双带有强烈压迫感的美丽眼眸被镜片遮挡，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咒术师的直觉通常都很准哦。海音大概也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把她们带在身边吧。明明她根本不喜欢小孩子……” 　　少年按了按脑袋，有点委屈：“居然还为了他们打我。太过分了是吧？” 　　“欺负小孩是你不对啊，悟。”夏油杰还在台上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同学不当人的表现了。当时周围暗搓搓看着那片角落的人大多眼珠子掉了一地，对于五条悟这两天的强势表现而出现的滤镜都碎了大半。 　　京都校：输给这种神经病感觉超丢脸啊！ 　　“杰、悟。”两人的对话持续了几分钟，另一边的织田海音已经安抚好了三个小孩，她像是牧羊人一样赶着三只小羊羔来到两个DK面前，将其中最小的一只塞到了夏油杰的怀里，笑着请求说，“暂时，帮我照看一下孩子们好吗？我有点事情要和绫小路君单独交谈。” 　　“……好。”夏油杰的声音有些紧绷。他低头看着怀中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小男孩，在那双清澈的、与织田海音同色的碧绿眼眸中，感到一丝久违的紧张。 　　即使面对再艰难的战斗，夏油杰一般也不会感到紧张的情绪。但面对很少相处的小孩子，而且不是曾经在祓除咒灵的现场见过的那些脆弱的、随时可能像是海中的泡沫一样消融的小孩，而是作为同类的、拥有咒术师才能的孩子，夏油杰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流。 　　伏黑惠与抱着自己的少年对视了片刻，见他迟迟不说话，就移开视线，认真地盯着黑发的少女与棕发的少年相携离去的背影。 　　已经一起生活了好些天的绫小路，还有初见面就对他很温柔的大小姐……小小的孩子本能地想要跟在自己熟悉的人身边，但因为织田海音的一句话，又乖乖地待在原地等待。 　　随即，他感觉到少年抱着自己的力道紧了紧，头顶上传来少年温柔的声音：“海音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一起等她吧。在那之前，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饿了吗？还是想玩什么？” 　　伏黑惠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其实对情绪的感知不太敏锐。但即使是他，也能感觉到抱着他的少年对他的善意。 　　伏黑惠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 　　夏油杰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也有些柔和。和曾经接触过的小孩子截然不同，这个小海胆头真的很乖。即使对小孩子有些苦手的夏油杰也渐渐恢复了自信心。 　　这边，两人相处和谐，怀抱着同一个目的，待在一起发着呆，偶尔互相聊两句。 　　而另一头，几句话把胆小的真依弄哭的五条悟受到了暴怒的禅院真希追打。经历了一个月刻苦训练的真希攻击之间已经有了一些章法，对付一般的大人没问题，但对上五条悟，就只能屡屡被他逗得炸毛。 　　此时，两所学校间的个人战几乎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虽然场上还在持续着高年级之间的对战，但大部分的观众都没有对其投以视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热闹的那个角落所吸引。 　　在场的京都学生中，自然也有出自五条家的咒术师学生，对方看着自家地位至高无上的五条悟大人当众欺负小女孩，只想捂着脸装作自己不认识他。 　　五条家风评被害。 　　到底是谁教坏了悟大人！他小时候明明很正经的！ 　　. 　　“这里应该可以了。” 　　两人随意找了一间附近的和室之后，织田海音布下了隔绝外界探听的【帐】。 　　“总算能放松下来了。”绫小路清隆叹了口气，隐约有些放松下来，“自从进来这所学校之后，一直隐约有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普通人的份上，说不定早就把你抓起来了哦。”织田海音在空无一物的榻榻米上构筑好柔软的坐垫，一整套的案桌与茶具，笑眯眯地坐了下来，“京都的老爷子们可是很死板的。” 　　“所以，绫小路君赶在这个时间和地点与我会和，不会只是为了让我看一眼甚尔的孩子吧？” 　　“惠很特殊。”绫小路清隆轻声道，“先不论甚尔对他的感情。他本身的术式才是最大的变数。” 　　“只是存在就能改变很多事情的术式吗？”织田海音看着他的反应，沉思了一下，说，“是【十种影法术】？确定了吗？” 　　“不。不过，之前遇到咒灵的时候，惠的影子确实有异常的波动。”绫小路清隆冷静说，“恰好，禅院家最引以为傲的术式也是以影作为根本。” 　　“直毗人知道会很高兴的哦。”织田海音想了一下，忍不住觉得有趣地笑了起来，“他可是差一点点就能买下最珍贵的术式持有者了。” 　　以绫小路清隆的性格，能将这件事说给她听，证明他实际上已经有了八、九成把握。 　　“历来，在禅院的历史中，只要觉醒了【十种影法术】的术师，最终都会被确定为下一代的禅院家主。”绫小路清隆冷静地说，“大小姐，你的想法如何？” 　　“我吗？”织田海音随意地说，“从一开始，不是就说过了吗？我对禅院家没兴趣。但如果绫小路君要利用禅院的话，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她的立场就是绫小路清隆的立场，反过来，当然也成立。 　　“……我明白了。”绫小路清隆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少女饮茶的姿态，思索了半晌，他说，“那么，留下惠吧。他会派上大用场的。” 　　织田海音自从一波打残了禅院，又榨干了直毗人的情报之后，对禅院家的事情就不太感兴趣，见绫小路清隆下了决定，就高兴地开启了新的话题：“对了，上次我出差去帝光，抽空给你送过去的咒具收到了吧……怎么样，好用吗？” 第56章 　　迎着少女期待的眼神,绫小路清隆沉思片刻，说：“可以……申请换个造型吗？” 　　“诶~为什么？”织田海音不太开心，“你对我的品味有什么不满吗？” 　　“当然不会,只是稍微有点显眼了。”少年的手伸进衣兜,取出一副红色边框眼镜，朱红的底色，搭配黑色蜿蜒的咒纹，铰链泛着血玉般的色泽,光是看着，就散发着一股很贵的气息。 　　“但是，很适合你啊。”织田海音轻笑出声，少女微微凑近，接过少年手中的咒具，打量片刻后,亲手给他戴上了。 　　镜片后，绫小路清隆与她对视的眼眸中泛起些许波澜。 　　少年原本略显颓废的气质发生了些许变化,比起原来那副路人模样,多了一份清醒而冰冷的锐利感。 　　少女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拍照留念：“很好很好！眼神不错哦！” 　　“是吗？我确认我的表情和原来没有变化。”在织田海音明显非常得意的眼神中,绫小路清隆微微叹了口气：“在学校戴了几次,结果一直被同学询问眼镜是从哪里买的，真头疼。” 　　“如果绫小路君的同学想买的话,也可以啊。”织田海音低头看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绫小路君可以开一家‘眼镜店’哦。原本这种咒具，就是为了普通人而创造出来的嘛。” 　　拥有咒力的咒术师自然不需要这种鸡肋的咒具。 　　“所以,大小姐——”绫小路清隆微微扬起眉梢,少见地做出惊讶的表情,“你是想将咒灵的存在公布给大众社会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只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不是吗？”织田海音轻声道，“这个国家的上层，不论是政治家还是有钱的资本家，都早已经知道了。再加上这一个月的混乱……” 　　咒术界的力量也是有限的。 　　负责收集情报的【窗】、负责衔接咒术界与正常社会的辅助监督、以及最终负责祓除咒灵的咒术师……相对于整个国家的人口来说，都太过稀少了。 　　以至于当全国各地几乎同时爆发诅咒灾害的时候，他们在漫长时间中与社会磨合出来的、处理咒灵事件的一系列流程瞬间就被冲垮了。 　　在相同的时间节点，在更大的灾难面前，只能选择性地忽视小的灾难。在更重要的调查面前，所谓对受害者的身体与心灵的治疗也只能延后。那段时间留下来的后遗症一直到如今也延续着。 　　织田海音在那段时间几乎与各地的警察都打过照面，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政府内部对于愈发恐怖的咒灵的不安与忌惮。 　　这个世界比起织田海音长大的、那个有着异能力者的世界还要危险和混乱。 　　比起在横滨还成立了异能特务科的官方政府，在这个拥有咒术力量的世界，官方的存在感似乎更低一些。竟然将祓除咒灵的一切事宜交托给咒术师们，即使有着一定历史遗留原因，也让海音有些看不上。 　　但虽然官方没用，在祓除任务时遇到的一些警官们倒是都还挺有趣的。 　　织田海音有很多次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自责。 　　对于自身无能为力、只能让他们这些年轻的、尚未成年的孩子去冒险的愧疚。 　　织田海音轻声说：“至少，比起不明不白的死亡，如果能‘看见’的话，多少还能有一些存活的机会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好搭配售卖攻击性的咒具。直接开一家咒具店更合理吧。”绫小路清隆只是停顿片刻，就流畅地接上了她的话，“比起普通人，更合适的售卖对象，是官方。” 　　普通人即使有了能看见咒灵的眼镜以及咒具，能存活的可能性其实也不大。 　　毕竟三级以上的咒灵就开始完全超出普通人能应付的水准。与之相对的，军队、亦或是警方的精英，也许还有一些希望。 　　并且，绫小路清隆非常肯定，如果可以，政府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武装出一支属于自己的祓除咒灵团队。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能叫人放心。 　　“无论是官方还是普通人，只要他们想要的，都可以售卖。”此刻的织田海音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心头隐隐闪过一个想法而已，“反正那种东西，我做起来很容易。” 　　“我明白了。”绫小路清隆郑重点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织田海音：……为什么感觉绫小路君的眼睛在闪闪发亮？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错觉吗？ 　　“对了。差点忘记说正事。”绫小路清隆将手中拎着的黑色学生书包放到了织田海音的面前，“大小姐，有一些物品需要让你过目。” 　　织田海音有些好奇：“是什么？” 　　少年打开书包，在里面摸出一串有些奇异的御守。 　　白底黄边，御守的本体上写着【日暮神社御守】的字样，底下坠着一颗紫色的珠子，看起来样式简洁，像是街边随手买的小饰品一样。 　　织田海音伸手接过那枚御守，表情有些微妙：“日暮神社？” 　　“甚尔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大致在那座神社所在的森林附近。”绫小路清隆轻声说，“他上次被发现的地方，也是那里。我想，那里隐藏的秘密，也许比我们想象中更深。” 　　绫小路清隆几次去过那里，却没能发现什么线索。他想，有些东西大概只有咒术师才能发现。 　　“虽然看起来很唬人，不过，只是普通的商品吧？没有一点咒力波动哦。”织田海音摩挲一下圆润的珠子，认真观察了一下，说，“只是普通的玻璃珠嘛。” 　　“依照我查到的说法，这颗珠子叫四魂之玉，似乎是日暮神社的象征物。在几十年前，神主一家还在的时候，会出售类似的护身符。”绫小路清隆说，“这是我在附近的民众家里收购的，似乎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四魂之玉……”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听起来有点意思。取自神道中‘一灵四魂’的说法吗？将人类的四魂凝结成玉的话，也就是灵魂结晶吧？” 　　“只是普通民众买的护身符，所以这珠子毫无疑问是仿品。”绫小路清隆说，“但我认为，以此作为护身符的象征物，多少应该有一些依据。说不定，日暮神社中确实供奉有一枚真正的‘四魂之玉’。” 　　“原来如此！这里面都是类似的东西吗？”织田海音好奇地戳了戳还鼓鼓的包裹。 　　绫小路清隆点了点头：“近百年出自日暮神社的护符，都已经集齐了。包括神主一家离去后，最后一任留在神社的巫女所制作的洁净护符。” 　　“是这个吗？”织田海音表情微微一变，几乎是瞬间就找出了一张格外与众不同的。 　　与其他花里胡哨、看起来就像是骗钱的护身符不同，这枚护符格外素净。 　　只是简单的白纸上写着字而已。 　　但不知为何，织田海音第一眼就像是被吸引了一样，盯着上面秀气的字体，没有移开目光。 　　绫小路清隆：“发现了什么痕迹吗？” 　　织田海音犹豫了一下：“仔细感觉的话，确实还残留有一股很微弱的力量。但，好像不是‘咒力’。” 　　这种偏向正面的力量与从负面情绪中提取的咒力截然不同。并且，与家入硝子长久相处过的织田海音同样能够分辨出来，这也不是反转的咒力。更像是出自一种与咒力截然不同的体系。 　　“我要找悟看一下。”织田海音沉思片刻，最后说，“他的话，应该可以辨认出来。” 　　即使不是咒力，凭借五条悟的底蕴，他未必不能判断出这股力量的性质。 　　“如果将这枚护符带回去给夜蛾正道，大概也能有意外的收获。”绫小路清隆轻声提醒道，“大小姐的话，应该早已经有所察觉吧。日暮神社最后一任巫女的名字……” 　　“恩。”少女纤长的羽睫一颤，应了一声，“我明白。” 　　借着室外的纸门透进来的光，绫小路清隆安静地观察少女的表情。 　　那张精致绮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冷淡得惊人。 　　她此刻会在想什么呢？ 　　绫小路清隆性格冷淡，对很多事情的探究欲都很低。不过，不知为何，他对少女的内心情绪产生了一丝好奇。 　　没有意外的话，少女握在手中的护符，正是出自石冢生花，那个最有可能与她有着亲缘关系的女人。 　　事情发展到这里，那个女人与那位袭击过海音的幕后黑手有着某种潜在的牵连，已经是无需推理就能得出的结论。 　　她到底是死是活、又是否参与过针对海音的阴谋——虽然这可能性很低，但并不是零。 　　大小姐会因此动摇吗？会感到失望吗？ 　　因为一次也没见过少女哭泣的脸，此时的绫小路清隆心中隐隐有种不太正面的期待。 　　不过，意料之中的，织田海音只是短短数秒就恢复了平静，嘴角轻微勾起，语气轻快地说：“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收获确实不小哦！绫小路君，给你加工资~” 　　绫小路清隆莫名有点提不起劲，随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绫小路君这次真的过于冒险了哦！”织田海音认真地说，“明明知道甚尔都翻车了吧？结果还那么大胆地在敌人可能存在的地区四处调查——” 　　“我倒是认为，在摆脱甚尔的第一时间，他会躲起来的概率远远大于立刻对我出手的概率。”绫小路清隆神色自若，“经过这次的教训，在对方将我的底细摸清楚之前，应该都不会冲动出手了。” 　　“——如果出手的话，大概就是死局吧？毕竟他一定记恨上你了。”织田海音颇为沉重叹了口气，“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绫小路清隆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有些微妙地注视着说出这句奇怪台词的少女。 　　大概是跟什么人学坏了，向来与他人保持距离的少女自然而亲昵地凑了上来。 　　明明已经布下防止窥视的结界，她却还是装模作样、神神秘秘地趴在他肩上，对着少年的耳畔轻语：“所以，为了防止绫小路君随随便便死掉，就给你准备一件最强的秘密武器吧~” 第57章 　　两人的谈话持续时间并不久,很快，那间被人暗中瞩目的小屋中的帐落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和两个DK汇合后,绫小路清隆带走了三个小孩。 　　而看着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那单薄的背影，织田海音不禁心生感慨。 　　“海音，你在想什么？”夏油杰在一旁问道。 　　“我在想,绫小路君除了没有咒力以外,在什么方面都很有才能呢。就算是在养孩子这方面也一样。惠君很依赖他。”织田海音轻笑着说，“若是将来甚尔活着回来了，没准会出现很有意思的场面哦。” 　　夏油杰无法反驳。作为一个普通人，绫小路清隆确实很强。完全打破夏油杰对普通人的潜在刻板印象，甚至忍不住想把这个人开除普通人籍。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在那里。 　　夏油杰有些迟疑地问：“海音,无论怎么说,绫小路自己还是个学生吧？他真的有时间和精力能养好三个孩子吗？” 　　无论是法律还是情理,都不太合理吧？ 　　“如果是绫小路君的话就没问题。而且,现在就开始带小孩的话，绫小路君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吧。”织田海音信誓旦旦、颇为自满地说，“他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感谢我的。” 　　“先不说那个一看就性冷淡的家伙能不能找到老婆,提前这么多年就开始喜当爹才是最惨的吧？”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一脸挑衅地说，“某只海音就是屑啦。明明是自己要来的小孩，全部丢给别人去养。” 　　“我也没办法啊。”织田海音倒是不生气，只是垂下眼睫,露出一副忧郁的模样,“平常的话,要负责悟一个人就已经很吃力了。就算有杰帮忙,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 　　“哈？你把我跟小鬼混为一谈吗？”五条悟吃了一惊，一脸难以置信。 　　“海音说的没错。”夏油杰的表情顿时释然了，他及时地补了一刀，“比起要应付悟的我们，绫小路已经算很轻松了。” 　　从刚才的接触来看，无论是禅院姐妹，还是伏黑惠，都懂事得不像寻常小孩，跟他们比起来，某只白毛要难缠一千倍。 　　五条悟疑惑，五条悟震惊，五条悟要闹了！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夜蛾正道的及时出现保住了京都校岌岌可危的训练场。时机之恰当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派了傀儡全程在一边围观。 　　在五条悟不甘心的叫嚣中，这场别开生面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划下帷幕。 　　姑且不论京都校的学生们因此产生的巨幅心理阴影，在这场咒术师内部广为流传的交流会过后，关于推荐织田海音、五条悟、夏油杰三人开启特级晋升的呼声愈发大了起来。 　　咒术师的晋级有着相当严苛的规定。 　　理论上，一级咒术师即为咒术界的高位顶点，能升格为一级咒术师的术师们无一不是当代的咒术师巅峰人物，一举一动都可牵动咒术界的风云。 　　而在一级咒术师之上的特级，则是超规格的存在。 　　晋升特级咒术师，也并不像一级咒术师晋升那样，有着严苛而固定的流程。毕竟很多时候一个时代只有一个或者干脆没有特级咒术师，那么光是需要陪同考核与联合指名的条件就根本无法完成。 　　此时的咒术界，唯一的一个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常年在国外流浪，根本不服从咒术会的指令，自然也不可能回国参与这次的考核活动。 　　咒术会的高层开会讨论许久。 　　基于多方考虑，最终以投票表决的形式，确定了最终的结论。 　　在交流会结束后的一个月。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一年级生，织田海音、五条悟、夏油杰被指定参加特级咒术师考核任务。 　　. 　　由于大多数咒术师的实力根本没资格对特级咒术师进行考核评定，因此，这一次的任务由被考核咒术师独立进行。 　　组队的三人组终于被分散，各自由咒术会专门派遣的辅助监督带往考核场地。 　　如果是在往常，想要一次性凑清三个足以考核特级咒术师的特级咒灵几乎是不可能的。特级咒灵又不是满街都是的大白菜。 　　但不知是不是命运作祟，咒术总监会派遣的调查人员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三个相当合适的对象。 　　在三个学生同时同意参加此次晋升考核后，几乎整个咒术界都在屏息关注着这场考核的结果。 　　. 　　五条悟坐在一只火山头咒灵的尸体上，低头按动手机。 　　向来不染纤尘的少年难得有些狼狈。 　　黑色的高专.制服被烧穿了肩背的衣料，露出脊背上的灼伤、按在手机上的指节处带着焦黑的痕迹、就连耳膜处也隐约流出了一点殷红的血色。 　　直到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少年才停止了对手机的注目。他抬眼看着因为将整座森林化作火焰地狱而不敢下降高度的直升机，嗤笑了一声。 　　那一头灼人眼球的雪色头发在周围一大片被岩浆烧红的大地背景上格外醒目。 　　因为大地全部被岩浆充斥的缘故，根本无法驱车靠近、而调动了私人飞机的辅助监督，敬畏地看着脚踩着空气，缓缓升空靠近舱门的少年。 　　特级咒灵也有强弱之分。 　　作为一出生就改变咒术世界格局、大幅提高了咒灵强度和数量的【六眼】，咒术总监会安排给五条悟的试炼自然是最难的。 　　从人类对大地的恐惧中诞生的咒灵，能驱使岩浆的力量，并且疑似拥有高等级的智慧—— 　　辅助监督自己也不知道高层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如此详尽的情报，但毫无疑问，这只特级咒灵就算在特级之中，也是强得吓人。根据【窗】的观察，它一开始甚至在没有使用领域的情况下，单纯使用术式将作为考核场地的整座山林全数化作了岩浆！ 　　后期，更是开启了领域！ 　　即使是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在那只特级咒灵的领域中也会被中和，在领域中拥有必中优势的术式攻击下，几乎能抵挡一切攻击的【无限】失去作用，辅助监督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赢下来的！ 　　甚至，只受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飞机的舱门上。 　　随着他们要接的那位【六眼】真正露面，原本内心情绪丰富的辅助监督骤然僵硬了。 　　那种无法用言语说明的强烈压迫感像是锥子刺入骨髓般地叫人感到恐惧。 　　“喂，别挡路。” 　　那双冰寒刺骨的【六眼】在瞥过来的瞬间，辅助监督、以及飞机上的工作人员全部敬畏地低下了头。 　　辅助监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溜到了一遍，生怕因为行动慢了一点而被杀掉。理智告诉他五条悟再怎么桀骜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但直觉却让他麻溜的赶紧滚。 　　只要还有着求生本能的人，这一刻都完全不敢靠近状态显然有些不对劲的五条悟。 　　而五条悟此刻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简直嗨到不行。 　　在刚才那一场异常过瘾的战斗之中，当他站在对方的领域之中，【无下限术式】失效，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必中的火焰和岩石时，心中泛起的热烈的激.情，让他原本卡在顺转阶段的术式领悟一瞬间突飞猛进。甚至——进一步摸到了那个原本还差上很多的境界—— 　　杰和海音一定会吓一跳吧？ 　　唯有在想到两个好友的时候，雪发的少年那几乎失控的杀气才稍稍得以平缓。 　　“五条……大人，您的伤势需要处理。”医疗人员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暗示，才敢上前试探着靠近，但那双【六眼】在扫过来的瞬间就叫他不敢动弹。 　　“不需要。”等回去找硝子不是更方便。 　　五条悟随意摆了下手，转头看向辅助监督，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杰和海音呢？” 　　“其他二位的考核还在进行当中。”辅助监督恭敬地回答，“请问，五条大人接下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五条悟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年的眼神猛地一亮，接通手机之后，得意地喊了一声：“杰！我比你快一步！” 　　“是吗。”远在千里之遥的一座山间寺庙，夏油杰坐在一块半人高的圆石上，微笑着表扬，“做的不错，悟。” 　　黑发少年衣着完好，丸子头扎得一丝不苟、一缕奇异的刘海从侧脸划过，细长的眼眸始终带着股难以言喻的从容和镇定。 　　“海音那边还没结束吗……”少年一边和好友通话，语气渐渐变得低沉，“看来她那边的咒灵有些特殊。悟，我们先集合，然后一起去海音的任务场地。” 　　挂断电话，夏油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辅助监督。 　　他微笑着问：“请问，能给我海音的任务信息吗？” 　　黑发少年的身后，一位漂浮在半空‘女人’用长袖遮住下半张脸，嘻嘻笑着朝着他飘了过去。 　　长至脚踝的黑发、繁复的十二单、类人型的外表以及狐狸般狡猾的眼睛。 　　特级假想怨灵·【化身玉藻前】！ 　　负责夏油杰的辅助监督浑身颤抖。 　　原定需要祓除的对象，却在战斗结束后转眼间成为了这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新的力量。 　　对于咒灵的调伏和吸收根本没有上限……就是【咒灵操术】的恐怖之处！ 　　对于驱使一只特级假想怨灵来提问的咒术师，他还能怎么样！当然只能出卖情报！ 　　看着骑着虹龙潇洒离去的黑发年轻咒术师，被毫不留情丢在原地的辅助监督眼角流下了热泪。 　　这……就是咒术界的未来希望吗？ 第58章 　　东京。 　　【窗】的据点所在地。 　　咒术师织田海音此次任务的祓除对象——特级过怨咒灵的咒力波动已经消失。 　　但一众辅助监督没有一个露出喜色。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地看着眼前屏幕上的监测数据。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第二个特级咒灵的波动？” 　　“一瞬间扩散到百公里外——先前疏散十公里范围内的群众完全不管用了！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等级的领域啊！” 　　“为什么之前没有预测到？” 　　“这下完了,织田海音的考核过程出了大纰漏……” 　　服务于这个机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副死了爹的模样。要知道织田海音的身份并不简单，作为板上钉钉的特级咒术师、禅院家继承人、又是另外两个特级的至交好友，这种等级的天才咒术师一旦因为他们的情报失误而死在这种地方，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逃避追责。 　　然而,没等他们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先一步赶到这里的两个新晋特级咒术师就让他们脊背一凉。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啊？” 　　一身战损都尚未来得及修正的雪发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沿上，一双尚未戴上墨镜的苍色眼瞳毫无避讳地扫过眼前的众人,在获取了大量信息的同时,那周身毫不抑制的铺天盖地的咒力叫人完全喘不过气。 　　“五、五条大人。” 　　负责引导织田海音进行任务的辅助监督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快昏厥过去了：“非常抱歉！这次的任务出现了重大纰漏——” 　　“说清楚。” 　　暗色的阴影直接融化了墙面，从走廊直接走入的黑发少年脸上失去了惯常的微笑,表情冷漠而危险。 　　. 　　东京·宝冢剧院。 　　站在空旷而华丽的舞台上，织田海音微微喘着气,垂眸望着自己身下浮现的阵法。 　　大规模的咒纹辅以高规格的咒具,在短时间内足够让织田海音动弹不得。 　　“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质量绝佳的音箱中，传来一阵嘶哑而古怪的笑声。 　　“就连特级考核也能做出这样的手脚,该说是小看你了吗？对了，怎么称呼你才好？脑？还是缝合线？”织田海音已经经历过一场苦战,雪白衬衣染上血色,即使立刻用构筑术式恢复了伤口,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狼狈。 　　但即使面对如此危险而诡异的场景,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呵呵呵——叫我羂索吧。你确实过于小看我了。我在咒术界数千年的积累,根本不是你们这样的小辈可以想象的。”音箱中的声音转为阴沉,“当然，就算是我,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才启用了这枚棋子——毕竟,你和你的母亲不一样,身边的护花使者，未免也太多了。” 　　“太受欢迎可不是我的错。这阵法的咒纹非常古老了，效果非同凡响。”织田海音略微挑眉，“我确实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即使这样，你也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吗？” 　　“呵，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私下里，我却已经对你有着深深的了解。你和你的母亲完全不一样……”躲在幕后的敌人笑着说，“我可不会再轻敌大意，给你翻盘的机会。多余的心思就省了吧？” 　　“看来，绫小路君让你成了惊弓之鸟啊。”被蓄意多次提到‘母亲’这个词，织田海音脸上的笑容不变，话语骤然变得尖锐起来，“还是说，甚尔君的一路追杀，给你带来了无法愈合的损伤，已经不能见人了呢？” 　　仿佛是被狠狠戳中痛处，音箱中一时没了声音。 　　诺大的剧场空荡，唯有中央的舞台上打着灯光。 　　被暂时无法识别的阵法困在中央的黑发少女，犹如唯一的女主角，集万丈光芒于一身。 　　藏在暗处的羂索盯着她看了半晌，心中的怒气渐渐缓解。 　　他笑着说：“那个‘天与咒缚’确实是一个无法复制的意外。你们确实非常幸运，明明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却误打误撞地掌握了能威胁到我的力量。那是能打破‘因果’宿命的力量。但也到此为止了，‘天与暴君’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之上。到头来，也无法对我的大计造成威胁。” 　　“甚尔君，果然还没死啊？”织田海音听完这番话，有些感慨地说。 　　羂索有些无语：“听完这番话，感想只有这些吗？” 　　“是啊，因为其他的，我都早就猜到了嘛。”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能支撑你在咒术界暗处躲藏千年之久的夙愿，想必一定规模宏大吧？我不讨厌为理想而奋斗的人哦。”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对面的声音也瞬间变得彬彬有礼，“那么，织田小姐是否愿意为我的大计贡献一份力量呢？” 　　“这就要看……你具体要我怎么做咯？”织田海音的脸色漫不经心，偏偏听起来语气温柔又诚恳。 　　“呵呵，想要哄你定下【束缚】真不容易。”羂索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哪怕是虚与委蛇。 　　他对于眼前的少女的难缠程度终于有了一定认知，犹豫片刻，才继续说，“也罢。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交出来的……你的母亲留给你的、最珍贵的咒物。” 　　“我身上有那种东西吗？”织田海音的呼吸微微迟滞，她眨了眨纤长的羽睫，笑容略带嘲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你会知道的。” 　　对面的羂索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似乎已经离开了播音间。 　　浓郁的黑色雾气从舞台的边缘开始蔓延，仿佛章鱼的触角般试探地朝着少女所在的方向攀爬。 　　“啊……”织田海音有些遗憾地叹息一声，“跑得真快。” 　　她垂着眼眸，将地上通过咒力的光辉而显现的咒纹映入眼底。 　　大致是禁绝咒力的咒纹与限制行动的叠加，但还有些咒纹看不出具体功能。 　　经过绫小路君和甚尔君的磨练，对手也变得谨慎了许多了啊。也是，既然在智商上没有优势的话，肯定会想到利用他们唯一算的上弱点的地方……对古老咒术常识的缺失。 　　在高专的学习很大程度上补全了织田海音对咒术界的基础认知，但显然并不包括更高深的一些内容。 　　接下去必须要更深入地学习才行，上个月果然有些松懈了啊…… 　　织田海音在心底安排着下个月的学习计划，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覆盖有黑雾、形态奇异的触须擦过咒纹覆盖的地面，在那个瞬间，趁着咒纹被特级的咒力紊乱的一秒内，她稍稍动弹手指，原本规整的宝石袖扣脱落，掉在地上。 　　清脆的落地声响起的瞬间，一场小规模的爆炸骤然爆发。 　　织田海音踏着破碎的地板跳了出去，浑身咒力流转恢复的同时，开始用构筑术式治疗自己受到波及的伤势。 　　少女抬起枪口，一枪击碎靠近的触须，随着她手势的变动，无数排整齐的枪械从她身后泛起的涟漪中无限叠加，最终在少女的挥动下一齐发射。 　　从数以万计的枪口倾泻的子弹眨眼间毁灭了一切，让这个原本豪华宽广的剧场瞬间变作了废墟。 　　织田海音微微仰头，看着被打穿的棚顶上方流露的异样色彩。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还在第二只特级的领域中吗？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而且，这领域的范围有点大过头了吧。 　　联想到刚才羂索意味不明的话，他认为能通过这只咒灵的领域让她屈服？ 　　那么也许，这只特级咒灵的领域或者术式…… 　　正在沉思的织田海音突然僵住了。 　　一股神秘的呓语反复侵扰着她的耳膜，似乎还有人的窃窃私语、以及从剧场观众席传来的掌声……杂乱无章的噪音从轻到响，不断循环，让她有些颤抖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特级假想咒灵·【貘】，它是非常罕见的、拥有两种领域的咒灵。当它进行梦境旅行时，留在原地的身体会无意识展开领域。而当它被惊醒，第二重领域就会展开。到了那时，就没有正常的人类可以抵抗它的术式——” 　　一道扭曲的影子落在剧场外的承重柱上，远远地观察着少女的情况。羂索有些肉疼地收起剩余的特级咒物，嘴角露出惬意的笑容：“让我看看吧，你身上隐藏的秘密……” 　　就在此时，一道粗暴的攻击从外面撕裂了领域，一只白毛硬生生挤了进来。 　　“海音——” 　　织田海音惊了：“笨蛋！别挑这种时候进来啊！！” 　　被惊动的特级咒灵加快了苏醒的速度。 　　与此同时，五条悟的【六眼】扫过场地，几乎是瞬间判断出形势。 　　“有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少年果断地抬手，对着六眼察觉到异常的方位输出新领悟的最大功率的术式。 　　术式反转·【赫】！ 　　比起术式顺转的【苍】来说，更追求极致破坏力的【赫】，在少年不计咒力代价的增幅下，威力堪比小型超新星爆发。 　　在将敌人连同那个方向的一切都打成粉碎的同时，五条悟瞬间出现在织田海音身侧，他握住少女的手臂将她带入怀中，夏油杰就在这个时候从咒灵背上落了下来。他紧绷着脸展开术式，毫无保留之下，数不清的咒灵盘旋着将他们三人围绕在中间，形成一道厚度夸张的防护墙。 　　这个瞬间，完全苏醒的【貘】终于爆发，深紫色咒力潮水般覆盖了原本的领域。 　　【领域展开】叠加【领域展开】 　　剧烈攀升的咒力摧毁了【窗】的监测仪器。 　　“完了。这种程度的特级咒灵从未有过——”有辅助监督绝望地说。 　　即使在夜晚，半空中隐约浮现的巨大半圆形的领域的面积，也足以让大半个东京的人都看得清楚。 　　“那是什么？”东京街头，无数人好奇地相互谈论着，用手机或是相机拍下了这奇特而诡异的风景。 第59章 　　领域。 　　消耗巨量咒力释放构建的生得领域,有着攻击术式必定不会落空的近乎不讲道理的效果。 　　而眼前的特级假想咒灵·【貘】释放的双重领域更是特例中的特例。 　　五条悟几乎只是一个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已经大不相同。 　　眼前是阴云密布的天气,沉甸甸的乌云堆积在极近的天空,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 　　少年的正前方是一条石子小路，通向一道破旧的金属铁门。铁门的后方是一座看起来有些陈旧、但结构完整的欧式尖顶建筑。 　　铁门的右侧挂着白底黑字的招牌,五条悟扫了一眼,嘴角轻轻勾起。 　　“悟。”夏油杰正站在他的身侧，黑发的少年有些不习惯地低头打量自己的双手,语气凝重，“我的咒灵都失去感应了。” 　　【咒灵操术】实际上是将咒灵吸纳在自己体内的术式,无论是咒术会高层还是诅咒师,对觉醒【咒灵操术】的咒术师态度都非常慎重。因为一旦术师本人死去,他体内调伏的所有咒灵都会不受控制地暴走,造成比百鬼夜行还要可怕的后果。 　　从觉醒术式以来就习惯了无时无刻感应驱使自己咒灵的夏油杰，对于此时的身体状态不太适应。身体轻盈的感觉倒不是说不好，但考虑到他们此刻的现状，无疑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应该是因为杰你在最后一刻将咒灵都放出去的原因。”五条悟转头瞥了一眼好友，语气轻快地说，“别担心，你的咒灵现在应该还留在你的身体里。” 　　“你的意思是……”夏油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们现在的状态是意识体？” 　　“灵魂、或者说意识。总之就是区别于物质的概念,大概就是对方领域的效果之一了。”五条悟带着点新奇地抬起手，一道强劲无形的术式瞬间让眼前的铁门扭曲倒飞、狠狠砸在大理石的柱子上,“让我看看它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别贸然行动啊,悟。”夏油杰已经平静下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周围的荒地上唯一的一幢建筑物中，“这种模式，是想让我们进去吗？” 　　“怎么回事？大门突然飞进来了！” 　　“喂，你们是哪来的！” 　　“快去找院长！” 　　五条悟制造的大动静终于引来了这幢建筑中的人，甚至有人手持着简单的锄头等工具就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看样子，都是普通人。”夏油杰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皱眉，“在领域出显现出普通人有什么意义吗？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海音。她为什么没有和我们出现在一起？” 　　“说不定像是玩游戏一样，闯关完成才会还给我们公主哦？”五条悟轻佻地勾起唇，少年从进入领域开始就一直没带着往常的墨镜，雪色的碎发下，一双犹如在天空无限延伸般的璀璨的蓝眼睛无比招摇。 　　“确实，从我们之前调查的结果来看，这次的特级咒灵背后大概率是有人操控的。”夏油杰的脸色有些阴郁，“毫无疑问在针对海音。突然闯进来的我们应该算是意外因素，必须要快点找到海音才行。” 　　“哈，这次终于不坚持你的说教啦？”五条悟懒洋洋地双手张开，如同黑洞一般的顺转·苍在他双手之间迅速成型。即使明白下一击可能就会将眼前的建筑连带人类彻底摧毁，少年的眼中也没有一丝动摇。 　　说到底，眼前的人类只不过是领域中的幻象罢了。 　　“我还没有到真实与虚幻都分不出来的地步。”夏油杰语气冷静。 　　就在五条悟的攻击将要彻底释放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喂，你们两个！突然不打招呼就要把人家地盘炸了，是不是太没礼貌啦！” 　　五条悟与夏油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下一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精彩。 　　一只脚踩在窗台上，扶着窗沿居高临下望着两人的，是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像是睡裙般的单薄衣物，一头不长不短的黑发用发绳扎成丸子，一双澄澈明亮的宝石般的绿眼睛正气呼呼地瞪着两个突然闯入的破坏者。 　　即使看到了那扭曲毁坏的铁门，也感知到了白发少年周围疯狂扭曲的空气，但小女孩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模样，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受到伤害、或是打不过这两人。 　　“噗——咳咳咳！”五条悟瞬间喷了，需要精细操作的术式的咒力运转都紊乱了片刻，他脸色诡异地调整了手中苍的威力，从充满破坏力的黑洞转化为只能引起一阵微风的力道，轻飘飘冲着阳台上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看样子你才是最倒霉的一个啊？哎呀，果然被针对了，真惨，过来让大哥哥抱抱？” 　　往常说出这般欠揍的话，五条悟大概会迎来一颗子弹。但此刻他的话，却引来一阵警惕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们又不认识，我不许你抱我！” 　　在看到眼前幼崽版本的青梅时，夏油杰眼神几经转变，如同扇形图一般纠结复杂。在听见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时，他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柔声地说，“海音，你不认识悟了吗？” 　　海音歪着脑袋，看着下方那个有着奇怪刘海的DK，说：“你又是谁呀？” 　　夏油杰顿时被击沉了。 　　“哈哈哈哈——杰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五条悟在一旁笑得开心极了，“海音都不记得我了，显然是记忆遭到封印了吧，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单单还记得你啊？” 　　“毕竟我和海音认识的时间比较长。”夏油杰语气平静地说，“如果是以时间为单位消除记忆的话，没准就会出现海音记得我的情况吧。” 　　“你跟她认识也不超过两年吧？”五条悟多少还是记住了两个好友的一点情况，少年修长的指尖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笑得有些挑衅，“这个年龄怎么看都太小了。杰的观察力不行哦。” 　　“悟，等出去了我们再好好交流。”夏油杰加重了音调，笑容开始变得有些狰狞。 　　看着下方奇奇怪怪的两个高个子少年，海音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妈妈，你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小少女的声音放轻，但话语中的依赖，让原本就奶声奶气的嗓音变得愈发可爱起来。 　　微风吹过窗，轻纱窗帘微微飘起，在空气中隐约出现一个柔美的轮廓。 　　“恩，不管怎么说，先下去看看吧。他们好像还挺有趣的。”海音自言自语着，语气带着一丝孩子气的雀跃，“这里一天到晚都很无聊，如果他们能一直这么有趣，就让他们留下来，当我的新玩伴吧！” 　　黑发碧眸的小女孩鼓着包子脸，低头看了眼下方约三层楼的高度，毫无畏怯地跳了下去。 　　原本还在争吵的五条悟与夏油杰同时脸色一变。 　　仗着有瞬移的优势，五条悟第一个移动到半空，直接将还在下落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带了下去。 　　少年偏硬的高专.制服还带着被火焰灼烧的痕迹，脸颊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海音乖乖坐在少年健壮结实的臂弯里，有些新奇地近距离看着眼前的少年。 　　“喂，明明记忆还是个小孩子，胆子倒是很大啊？”缓缓落地的五条悟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怀中幼龄化的织田海音，大手蠢蠢欲动，想要捏一捏那张精致可爱到不行的脸蛋上的婴儿肥。 　　不妙。 　　这家伙小时候太可爱了吧？ 　　不过，还没等他出手，怀中的小海音反倒是先一步动手了。 　　那双肉肉的小手捧住少年的脸颊，一双清澈干净犹如翡翠湖泊般的眼眸，直直注视着少年那双罕见而美丽的【六眼】。 　　“你的眼睛好好看。”小海音用惊叹的奶音说道。 　　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分辨美丑的她，如果说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有一些对他们胡乱破坏自己地盘的恼怒，看在少年的那张脸和眼睛的份上，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啊，小时候的你很有眼光嘛。”五条悟露出有些夸张的笑容，少年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更像是发了光一样吸引小海音的视线。 　　这时，海音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托起了自己的小腿。 　　小女孩疑惑地转头。 　　就看见一个同样高大的黑发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对小孩子穿的拖鞋，正在给赤着小脚的女孩穿上。 　　“啊……谢谢？”有些害羞地缩了缩小小的脚丫，海音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低着头的大哥哥。 　　虽然刘海奇怪了一点，但是这个大哥哥也很好看啊！眼睛是紫色的诶！ 　　“不用谢。”夏油杰冲着小女孩露出温柔的笑脸，转而看向好友的时候，那双眼睛瞬间就冷冽下来，“悟，差不多该把人放下来了吧。” 　　“诶~一直让我抱着也不会怎么样吧？”五条悟有些舍不得放手，他颠了颠怀里的几乎没比一袋甜品重多少的小姑娘，拉长了语气说，“反正也不重嘛。” 　　“悟，你的手还需要空出来释放术式吧。”夏油杰说，“如果要抱，还不如交给我。” 　　反正他的咒灵操术暂时没用了，正好专心照顾小姑娘。 　　小海音看着两个自说自话的少年，稚气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们表现得对她相当熟稔，长得又比周围的人都好看。 　　如果以前见过，她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妈妈，你认识他们吗？”想了想，小女孩对身侧的空气认真询问道。 第60章 　　“你在跟谁说话呢？”五条悟终于忍不住对那张滑嫩的小脸蛋下了手,大手尽量放轻力道、轻轻捏住那比蛋糕还要软绵绵的婴儿肥，少年的白发随风飘摇着，细碎刘海下的雪色羽睫衬得那双苍色的眼瞳美得惊心动魄,“妈妈？我怎么没看到？该不会是说那只咒灵吧？” 　　他甚至没投给那道飘忽的影子一个目光。 　　“不许捏我连。”海音瞪着眼前漂亮的大哥哥,虽然被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迷惑了好几秒，但最终还是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妈妈说不认识你们。所以……嗷呜！（咬）” 　　“你是狗吗！？”五条悟猝不及防之下,被小孩尖利的犬齿咬住，像是狗狗咬住骨头般开始用他的指腹磨起了牙。少年有些好笑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孩,那双宝石般的眼眸中纯净又朝气蓬勃、犹如被放养在大自然中的小兽般,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野性。 　　与长大后习惯穿着衬衫打着领带、举止自然中透着优雅矜持的织田海音感官相差太大了。 　　就在两人互相瞪视的时候,一双手掐住小海音的腰，将她从五条悟的怀中抱了出来：“悟，别欺负海音。” 　　因为姿势的调整而稍微茫然了一瞬的海音下意识地吐出了口中的手指。 　　夏油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年幼的青梅能更舒服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感觉到了某种自在感,小海音坐在少年有力的臂弯上，小手抱着他的脖子和肩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黑发的少年。 　　“切,没劲。”五条悟撇了撇嘴,上前两步搭着夏油杰的肩,低头看着小海音,说，“我们认识的，是未来的你。” 　　“未来？”小海音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这个年纪,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在逐渐变得枯燥的孤儿院里，突然出现了号称来自未来的友人,这让她一下子变得有点兴奋起来。 　　这时,那些原本有些畏缩不前的护工们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之后，一个有着平齐刘海的短发成年男子从最里侧走了出来。 　　他手中拿着一柄枪，用冰冷且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两个突然闯入并做出破坏的少年。 　　“我是这座孤儿院的院长，请问，你们是谁？来这里有何贵干。” 　　仔细打量过两人的脸色、着装与气质后，院长没有贸然开枪，而是有些谨慎地问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小幅度地朝着夏油杰怀中的小女孩招了招手：“海音，你为什么会在那？快过来。” 　　“啊，是院长。”小海音眨了眨眼，她咬着手指，认真地思考了十几秒，然后扯了扯夏油杰的袖子。 　　“海音？”夏油杰垂眸望着她。 　　“放我下去啦。”小海音奶声奶气地说，“虽然你们很有趣，但是院长的话我要听的。这是妈妈的要求。” 　　“你……不相信我们吗？”黑发的少年有些失落地说，抱着小女孩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似乎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在夏油杰看来，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领域中的幻境。唯有眼前的织田海音是真实的。虽然因为不明原因而缩小又失忆了，但五条悟的六眼是不会错认的。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将失去自保能力的青梅牢牢保护在身边，怎么能容许她回到咒灵的阴谋中去。 　　“快——放——手！”小胳膊折腾了一会，眼见少年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小海音鼓起脸颊，有些生气地说。 　　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夏油杰有些诧异地僵住了身体。 　　小海音得以从他的手臂上跳了下来，那双翡翠般清澈而美丽的大眼睛仰头盯着夏油杰与五条悟看了一会，小小声地说：“如果你们能从院长的手下活下来，我就相信你们的话。要早点来找我玩哦~？” 　　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怕的话，小女孩露出纯真而美丽的笑靥。 　　目送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朝着对面的孤儿院院长跑去，五条悟没有阻止，而是若有所思地站在夏油杰的身旁，饶有兴致地说，“真可怕~海音从小就这么疯的吗？” 　　“悟。你觉得这个场景有问题吗？”夏油杰从刚才的麻痹中恢复过来，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脸色有些低沉，“海音的表现太真实了，没有有点违和感……简直就像是……” 　　“我们遇到的，是货真价实的小时候的她。”五条悟肯定了他的想法，补充道，“这里，就是海音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一段记忆。或者，是以她的记忆为基点构建的幻境。真实与虚假的分界线，即使是六眼也找不出来。这只咒灵的术式相当有趣啊！” 　　“它到底想要对海音做什么……”夏油杰的眼神带了点杀气，“没办法找出来吗？那家伙，在张开领域的同时，肯定也躲在其中吧。” 　　“别忘了，杰。”五条悟提醒道，“那时候张开的，是第二重领域。先不提领域叠加后对于那只咒灵的术式效果有多么强大的增幅，单纯从重叠的领域来分析，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它。” 　　“只要它躲在第一重领域，就能保证自己既不会被我们找出来，也能操纵领域对我们施加影响了吗。真难缠啊。”夏油杰反应过来，“明白了，必须要尽快破解我们眼前的领域才行。悟，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眼睁睁看着织田海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像是被某种不祥的黑暗吞噬了一般，夏油杰的情绪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海音的记忆还没恢复，现在的处境相当糟糕。先不提这个奇怪的建在荒郊野外的孤儿院、以及随身带着枪、身上血腥味浓得散不去的孤儿院院长……单纯那个待在她身边的咒灵——就让我很不安。” 　　夏油杰很清楚，刚才让他身体麻痹般动弹不得的能力，是来自海音身旁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奇怪咒灵。 　　那种意义不明的存在，却被年幼的青梅无比信赖，甚至加以‘妈妈’的名号，如何让人能够安心。 　　要知道，以负面情绪为基础而诞生的咒灵，与人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咒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活着的人类带有善意，因为那是与它们生存基点相违背的。 　　“我倒是觉得，不必过于担心哦。”五条悟倒没有夏油杰这么忧心忡忡，他语气自然地说，“就算从小身边就跟着那种等级的咒灵，海音不是也好好活着、长大，遇到了我们吗？非要说的话，现在要担心的是我们才对吧？” 　　“哈？”夏油杰回过神，随意地移动身形避过一枚子弹，他看着眼前表情不善、缓缓靠近的锅盖头男人，有些疑惑地说，“这种程度的普通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别太小看他比较好哦。”五条悟嘴角的笑容拉大，“毕竟，他现在有着明目张胆驱逐我们的理由。加上海音的那句话——在这种情况下，背后的咒灵八成会忍不住掺一脚吧？” 　　毕竟，这是借机让他们出局的最好机会。 　　敌人显而易见将目的对准了织田海音，那么他们两人作为不受欢迎的搅局者，肯定会迎接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眼前的，只是开胃菜罢了。 　　仿佛迎合少年的话语一般，原本的身手只能说在普通人中位于顶尖的院长被地面下突然暴起的一圈黑雾笼罩着，表情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变得充血通红。 　　他背后的衣服被撑破，一团又一团黏糊糊的毒蛇从他脊背上游走，原本单纯的手.枪也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口径急剧扩大：“外来者……休想……伤害到孩子们！！” 　　听着他嘶哑的吼声，五条悟随意站在原地，看着急速贴近的子弹无限接近自己却又永远无法靠近的样子，低声笑了一下，说，“难道是传说中的杀手从良剧本吗？从这话听起来，我们才像是坏人啊，杰？” 　　“别掉以轻心。”夏油杰观察了片刻，说，“不过，海音的要求是‘从院长手上活下来’，这表示她并没有想要我们杀死院长。” 　　“那只小野兽可不是什么乖巧的性格。她之前却听了院长的话。”五条悟接话说，“所以，说不定两人的关系意外的还挺好的？” 　　“那就不杀了。”夏油杰下了决定，“悟，你的术式需要控制好威力。” 　　“你在跟谁说话呢。”五条悟的双眼中倒映着对面的咒力流动，他估算片刻，花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控制术式顺转·苍的威力，瞄准对方发射了出去。 　　. 　　小海音坐在空荡荡的回廊一角。 　　这座孤儿院改建自一座天主教堂。 　　回廊上方墙壁被凿开，铺满了色彩明艳的彩色玻璃。 　　阳光透过那些彩绘落在地面时，带起斑斓而美丽的光线。 　　“妈妈~”小女孩带着稚气的声音回荡在幽玄的走廊中，显得空灵，“来玩踩影游戏吗？”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静的空气。 　　但小海音却通过别的方式得到了回应。 　　“我最喜欢妈妈了~” 　　她开心地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小脚丫甩掉碍事的拖鞋，一蹦一跳地踩着由彩色玻璃映照下来的马赛克格子。 　　“我有一个~好朋友~” 　　“我到哪~她到哪~” 　　孩童悠长而空灵的嗓音哼唱回荡在走廊之中。 　　回廊的房间内侧，听到声音的孩子们纷纷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么！~她是谁~~~” 　　小海音正要自问自答，“是——” 　　“是影子对吗？”一只大手拎住小海音的衣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手的主人笑着问她。 　　“不对，是妈妈哒！”小海音仰头看着他，大声而又开心地反驳说。 　　“地上很凉，为什么要把拖鞋丢掉？”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责备的意思，关注点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穿着不舒服嘛。”小海音有些不自在地缩起小脚，大眼睛有些惊奇地看着两个各有特色的少年，说，“你们真的活下来啦？” 　　“现在可以相信我们了？”五条悟忍不住又捏住她的脸颊，“你这家伙现在可真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感受着手上软绵得像是棉花糖的手感。 　　不得不说，相当上头。 第61章 　　小海音这一次却没有挣扎。 　　她的情绪明显很是兴奋,嘴角露出的雀跃笑容，弧度很大，显得有些妖异。 　　但两个男子高中生都没有露出丝毫异色,一个笑嘻嘻捏着她的脸，一个回头找了拖鞋重新给她穿上。 　　小海音只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和孤儿院里的人似乎是完全不同，不过，她并不讨厌。 　　认同的两人的玩伴身份，她第一次没有询问妈妈的意见,就将两人带回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在突然到达这里的时候，夏油杰自然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 　　总体而言，称得上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建筑大概只有眼前的一座孤儿院,孤儿院的周围分别被海面、森林与荒地包围,配合总是阴沉沉的天空,看起来犹如孤悬海外的一座鲜为人知的荒冢。 　　想到之前的推测，夏油杰很难想象这是自家品味挑剔的青梅小时候的生长环境。显而易见,这个地方绝不是他上学的时候所认知的社会意义上的普通福利机构。从那个院长满身的杀气来看，就算是打着孤儿院的幌子收容孤儿培养杀手的暗杀组织基地他都不会觉得疑惑。 　　但矛盾之处就在于，那个被五条悟精准的攻击打成四分之三死的孤儿院院长，直到最后一刻,口中喃喃自语的，都是不想让他们靠近自己身后的建筑。 　　与思虑更重的夏油杰相比,五条悟的心态要放松很多。 　　白发的少年天生有着一种超脱的心态,即使在再危险的状态下,也能真心实意笑得出来。他打心眼里就没觉得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他。 　　眼下，他就很自然地因为眼前的场景赞叹出声：“哇,不错嘛。很有想象力哦！” 　　孤儿院西面的森林中,有一株树干直径超过二十米,大到令人怀疑成了精的苍天巨树。 　　而五条悟一走到近前，那双作弊般的眼睛就自然而然通晓了小海音的小秘密。 　　“你还什么都没看到呢。”虽然得到了期待的夸赞和惊叹，但坐在他怀中的海音小眉头一皱，反而不开心起来，“我讨厌别人骗我哦。” 　　“没骗你。”五条悟低头凑近她，那双神秘而深邃的苍色眼眸一下子靠得很近，“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哦。” 　　那双漂亮的六眼对着她眨了眨。 　　“真的？”小海音无比好奇地伸出小手往上摸，在少年下意识眨动眼眸的情况下，手指触碰到浓密而柔软的雪色羽睫。 　　像是在摸一只活泼的白鸟的羽毛，小海音下意识地放轻了力气。 　　看着两人亲近的贴贴，夏油杰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悟的眼睛，是五条家代代相传的【六眼】。可以看穿一切咒力的流动。海音现在已经觉醒术式了吗？” 　　小海音被转移了注意力，咬着手指转头看着夏油杰，有些疑惑地说：“我听不明白。但是，杰也能看到里面吗？” 　　“不能哦。”夏油杰观察着她的表情，温柔地说，“所以，我现在对海音的秘密基地满怀好奇。” 　　“那你跟我来！”小海音一下子支棱起来，她扭了扭身子从五条悟的怀里跳下来，笑嘻嘻地拉着夏油杰的大手，领着他刷地一下推开一块粗糙的树皮。 　　近看之下，才能发现那其实是一块与周围完全融为一体的隐蔽的圆木门。 　　而在木门打开后露出的，是坐落于树木内部，犹如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童稚可爱的小精灵的居所。 　　“真了不起。”夏油杰赞叹道，“比如方才的孤儿院，这里才是适合海音居住的地方呢。” 　　“是吧？”小海音翘起尾巴，一脸得意。 　　直径大约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纯木质的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并且非常契合海音的身高，以至于对两个一米八的DK来说，如同来到了小人国的幻想世界。 　　“啊，你们进不来。”小海音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床头的柜子里碰出一大堆颜色缤纷的糖果，自己又跑了出来。 　　三人在大树粗壮的枝桠上分享了海音的小零食。 　　“所以，你的糖果是从哪里来的啊？”五条悟毫不客气地享用着小孩子的糖果，脸颊被硬糖撑得有些鼓鼓的，表情有些疑惑，“构筑拥有‘味’的实物对你来说并不容易吧。你之前待得那个孤儿院看起来又很穷的样子。” 　　那个之前交锋过的院长，在发疯之前，手上拿着的□□看得出来是非常老旧的款式了，虽然保养得还不错，但是威力其实并不强。 　　再加上衣着、以及之前看见的从孤儿院冲出来的护工们的状态……五条悟可以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 　　“超穷。”小海音点点头，肯定地说，“但是，我可以许愿让院长得到一笔钱，然后他就可以用钱给我买糖吃啦。” 　　“许愿？”五条悟意外地转头盯着海音，“你的能力不是构筑物质吗？” 　　小海音：“好像也可以。但是，那个好麻烦。” 　　构筑术式对脑力的精细需求，超出一般小孩子的承受能力。虽然小海音是可以做到，但孩童的天性让她偏向更轻松的方法。她嘟嘟囔囔地说：“反正，有什么想要的，只要向妈妈许愿，就都可以实现啦。” 　　“真厉害。原来海音的‘妈妈’还有这种能力。”五条悟意味不明地称赞一声，那双神赐般的眼眸第一次正眼落在犹如影子般跟在小海音身边的咒灵。 　　“她——是可以交流的吗？”夏油杰也来了兴趣。 　　各种各样的术式他们见得多了。但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归根结底力量的源泉都是负面的，能够实现愿望的咒灵还是第一次听说。 　　“妈妈会说话哦。”小海音回答，“但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海音以前的小伙伴，是完全无法发现妈妈的存在的。而眼前的两个大哥哥，虽然都能看到自己的妈妈，却没办法和她交流。这样的事实叫海音有些失望。 　　“听起来像是只属于你的守护灵一样？”五条悟的眼神落在那只咒灵身上，在六眼的视野当中，这并不是一只多么强大的咒灵，换句话说，她身上带着的负面情绪并不充足。长相也不像正常咒灵那样畸形丑陋，这样的存在让五条悟联想起了那天在幸平小店看到的，那个修罗主厨身后浮现的女性咒灵。 　　虽然听海音炫耀着自己妈妈的强大，但五条悟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女人有什么厉害之处。唯一叫人警觉的，是她身上有一道链接着小海音与她的看不见的‘线’。 　　“杰？”五条悟想了想，喊道。 　　“恩。我感觉应该可以。”咒灵操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给予确切的回应。 　　【咒灵操术】可以直接将相差两级以上的咒灵转化为咒灵球。对于已经晋升特级的夏油杰来说，将眼前咒力总量不算强的咒灵转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不打招呼地将小海音的‘妈妈’转化掉，她肯定会炸毛的。 　　另外，如果是能达成‘实现心愿’等级的咒灵，应该没那么简单，除非她能实现的愿望有着很大的限制。 　　不论如何，他们大致明白了海音在进入咒术界之后一直以来受到觊觎和窥伺的原因。 　　“这种心想事成的术式……”五条悟笑了一下，“高层那些老头子知道了也会发疯的。海音隐藏得很深嘛~” 　　“不，我们认识的时候，海音身边已经没有那只咒灵了。相对的，许愿的能力应该也随之消失了才对。” 　　夏油杰的脸色有些阴郁：“她从未表现出类似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还追着海音不放的人……很奇怪。” 　　夏油杰在某种程度上，是这个世界上对织田海音了解最深的人。 　　也只有他才能最快察觉到整件事情中的违和感：“一开始的袭击更像是确认身份。那么，反过来说，只要确定了海音的身份，就确定了她拥有这样的能力——这种逻辑——” 　　“只有真正的幕后黑手才会有，对吧？”五条悟从小海音的手里抢过一颗草莓硬糖，懒洋洋地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如果这个咒灵生前真的是海音的‘妈妈’，那么她的死亡、以及成为咒灵、并拥有这种奇迹力量的背后，大概都是有人操控的吧。” 　　夏油杰低头看着一脸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的小只青梅，一想到她可能在出生之前就遭到的算计，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推断。这次的事情结束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把背后的那只老鼠彻底消灭干净。悟，你之前的一击也打空了吧。那家伙很会逃跑。” 　　“不，命中了啊。”五条悟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白发的少年并没有像夏油杰一样参与上一次的围剿，不过，并不影响他下手凶残果断。 　　咒术界对于杀人的界限一直很模糊，明面上严厉禁止杀害普通人，但作恶多端的诅咒师在咒术界是没有人权的，人人皆可杀。 　　从婴儿时期就被悬赏，一路在各色暗杀中长大的五条悟自然不会对诅咒师留下留情。 　　“希望如此吧。”夏油杰叹息一声，“老实说，我们现在处在领域中，也是那个人还活着的证明之一吧。单是那只咒灵本身，理论上是不会这样针对海音的。” 　　“擅长逃命的诅咒师吗？”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指了下眼睛，说，“我已经记住他的咒力了。下次出现的时候，应该能马上反映过来。” 　　“交给你了。”夏油杰点了下头，转头温柔地给小海音剥了一颗糖，“海音有听懂我们刚才的话吗？” 　　“唔？”小海音眨了眨眼，回答，“听不太懂。但是，刚才妈妈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是你们惹她生气了吗？” 　　“才不是。”五条悟随意地说，“如果她真的是你妈妈。那么，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小海音松了口气。 　　到了夜晚的时候，原本想要拉着两个新玩伴去探险的小海音转变了主意，留在小树屋里安抚有些不开心的妈妈。 　　而五条悟就和夏油杰分开探索了周围的一切能探索的地区。 　　等到天一亮，两人正要碰头交流，就发觉眼前的空间骤然扭曲。 　　等到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夏油杰眼前是阴云密布、仿佛整个压下来的天空。 　　正前方是一条石子小路，通向十分眼熟的欧式尖顶建筑。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过头时，没有看见熟悉的白发身影。 　　“悟？” 第62章 　　小海音的早晨从一道道充满着喜爱之情的招呼声中开始。 　　“小海音,早上好~今天看起来很有精神啊。” 　　“早安小天使，今天的早餐是你喜欢的小笼包哦！” 　　“海音姐姐早——” 　　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见到海音的人都会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向她表露自己的好意。 　　稚龄的小女孩一路敷衍地点头示意,并没有对这样的特别待遇表露出什么开心的情绪。毕竟,再让人开心的事情，重复了这么多年，也只会让人习以为常了。 　　孤儿院的餐厅中央是一道长餐桌,木质的桌面上铺着亚麻布,大约有二十来个小孩子已经坐在了餐桌的两边,主位上坐着一个短发、齐刘海的成年男人。 　　“海音,过来。” 　　在看到黑发绿眸的漂亮小姑娘跑进来的时候,男人那张线条冷峻的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朝着她招了招手。 　　“院长，早上好~”小海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自在地跑过去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眼前的餐布上早已经摆放好了她喜欢的中式早点,与周围的孩子包括院长面前的朴素面包与蔬菜汤相比，显得尤为特别。 　　其余的小孩子都不禁露出艳羡之色。在孤儿院,唯有一个孩子的地位是与众不同的。那就是被院长亲自捡回来的海音。对方不用遵守孤儿院的种种严苛规定、享有的待遇甚至比院长本人还要好,让很多被家人丢弃的时候已经记事的小孩子都怀疑院长其实是海音的亲生父亲。 　　吃完早饭，院长前脚离开,小海音马上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了。 　　即使是孩子也是能够判断情况的，尤其是这座清贫的孤儿院的孩子们。 　　他们非常畏惧常常担当惩罚者这个角色的院长，因此,才更想要加倍讨好被院长所宠爱的小海音。 　　因为只有小海音,能够在院长做出惩罚的时候还能通过撒娇,让院长改变主意。 　　这在孤儿院里可是由好几次前例的！ 　　“好啦，我不要。”小海音不耐烦地推开了一个小男孩递过来的一朵野花，问道，“敦呢？你们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小孩们面面相觑，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之前跟敦睡在一个房间的是谁？”小海音见状皱了皱眉，直接点名了。 　　一个穿着破旧的小男孩被推了出来，被小海音用强硬的眼神盯着，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男孩直接说：“中岛可能又犯错了，被院长带去那里了吧……” 　　“哈？这频率也太高了吧？”小海音有些疑惑地咬了咬手指，“敦胆子那么小，能闯出什么祸啊？每次都让院长那么生气。” 　　“我、我觉得中岛有点奇怪。海音你还是不要跟他多接触比较好。”小男孩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漂亮到像是天使一样的脸蛋，忍不住脸红了红，补充说，“虽然看起来很没用的样子，但是有时候晚上和他待在一个房间里，又会觉得睡着的他很可怕……” 　　像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记忆，小男孩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脸颊更加苍白了。 　　“对啊，中岛真的很怪。” 　　小孩子们纷纷附和起来。 　　“他最近每个星期都会被院长责罚，肯定做错了很多事情，是坏孩子！” 　　“海音你就不要给他求情了。” 　　“让他受点教训才好啦。” 　　既笨拙、胃口又大的中岛敦在他们之中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大家都非常喜欢、想要讨好和接近的海音，却只对那个畏畏缩缩的中岛另眼相看，甚至好几次为了他对院长求情，让他免除责罚。这让所有体会过院长手段的孩子都很不平衡。 　　“闭嘴。”小海音皱起眉，推开挡住前路的几个孩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敦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看着拧起小眉毛的海音凶凶的样子，孩子们都吓得闭上嘴。和那张看起来精致漂亮犹如洋娃娃般的的脸不同，海音的脾气其实非常差。相处的时间久了，很会察言观色的孩子们自然总结出了一套心得。在她明显表现出负面情绪的时候，是万万不敢再凑过去的。 　　对于海音来说，那可是她在越来越无聊的孤儿院里找到的最新鲜有趣的玩伴，就那个柔软又怯弱的性格，怎么可能天天做坏事呢，就算是院长，也不能这么欺负她看上的小弟。 　　这样想着，小海音理直气壮地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在路过走廊的时候，她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见了外面的花园里乱糟糟的农田。 　　刚长出新苗的作物有不少都被踩烂了，田里的土被翻起了一些，此刻正有两个人在头疼地收拾田地。 　　“哇，真倒霉，昨天夜里有野猪闯入吗？”小海音停下来看了一会，一脸新奇地撒娇说，“妈妈你怎么没叫醒我！我还没见过野猪是什么样子呢！” 　　小女孩自言自语着，右侧的空气微微波动了一瞬，好似得到了意外的回答，海音眨了眨眼：“诶？不是野猪？是——” 　　“喵嗷~~~” 　　一只突然从拐角处钻出来的白色动物突然窜了出来，海音吓得后退了两步，一时意外之下，声音有些卡壳：“咦，是猫咪？” 　　再一眼，小海音的表情又有些震惊了。好大只—— 　　一只条顺盘靓的大猫猫在拐角处开始飞快地朝着她冲过来，临到近前好像又矜持起来，端庄地蹲坐下来，浑身丰盈充沛的雪色皮毛顺滑得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一双扫帚版的大尾巴晃来晃去，时不时扫到海音的小腿。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只猫那张小巧的猫脸上居然还架着一副小小的墨镜，看起来相当具有个性。 　　小海音面色严肃地站在原地，猫猫除了最开始的一声叫之外，没有发出别的声音，相当淡定地蹲坐在她跟前，圆圆的墨镜后露出部分钴蓝色的清澈猫瞳。 　　一人一猫对峙了大约一分钟，最先绷不住的还是小海音。 　　“是猫猫！” 　　欢呼一声，小女孩猛地上前扑进了猫猫的毛里。 　　白色大猫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似乎是不满的咕噜声，但也没有拒绝的动作，任由小姑娘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Rua了半天，海音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因为有些激烈的举动，猫猫脸上架着的墨镜都歪了，她顺手就拿掉了那只小小的、看起来像是玩具一样的小玩意，镜片后猫咪的那双仿佛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深邃猫瞳瞬间暴露出来。 　　小海音一下子看呆了。 　　“好漂亮啊~”她回过神来之后，搂着猫咪的脖子撒娇地蹭着它脖颈处厚厚的毛发，说，“猫猫以后跟着我好不好？我们一起玩呀~” 　　“喵？” 　　“你同意了对不对！太好了！亲亲~”从小到大几乎从未被拒绝过的小海音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得到了认可，开心地弯起眼睛，大大方方地亲了亲猫猫的脸颊。 　　白色大猫那一副翘着猫唇从容淡定的模样顿时僵住了。 　　长长的大尾巴都停止了晃动。 　　“悟。”一道低沉略带冷意的声音突然想起，“原来你在这里。” 　　紧接着，一只大手拎着猫的后颈肉试图将它提起来。 　　小海音被迫松开手，仰头看着被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拎着脖子提起来的白色猫猫身体逐渐拉长，眼神渐渐呆滞，毛绒绒的柔软肚皮暴露在眼前先不说，光看那惊人的长度——都拉到比海音还高的位置了，猫猫的后肢还没有离开地面呢。 　　这只猫真的是很大只。比起从前海音在森林里见到的野猫来说，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同一物种了。 　　“喵。”白色猫猫仰头看着提起自己的黑发少年，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似乎这样的姿势让它有些不舒服，大猫挥了挥粉色的肉垫，夏油杰感觉手上一松，猫利落地落到地面，悠闲地迈步回到小女孩的身边。 　　“术式还在。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夏油杰略微挑起眉，看着友人此刻令人捧腹的姿态，要不是这一次是灵魂体没办法带进来手机，他都忍不住要拍照了。 　　已经在第一时间查探了一圈，心中隐约有了想法的夏油杰低声问道：“悟，你那边有头绪吗？” 　　“喵嗷。” 　　“不，我听不懂猫语，真不好意思。” 　　“喵喵。” 　　夏油杰心累无比：“你这家伙，不会也和海音一样——”失忆了吧？ 　　话说，明明从人变成猫，可以说是换了个物种吧？为什么悟看起来毫无违和感，好像完全接受了自己猫的身份？是幕后咒灵的某种手段？还是自家好友乐在其中？ 　　夏油杰一时间居然有些难以分辨。 　　“你是谁呀？”一道稚嫩的声音加入了一人一猫不明所以的对话中。 　　小海音揽住自己刚刚骗到手的大猫，带有一丝敌意和警惕的视线看向了突然闯入的陌生人：“大哥哥，闯入别人的地盘是不对的哦？被院长看到的话，你会死掉的。” 　　海音更小一点的时候，孤儿院的经济还不像如今的窘迫，一座食材储备丰富的孤儿院吸引了不少落魄的豺狼，那时候院长就是用一把看似陈旧的□□将所有擅自闯入的小偷与强盗全部解决。 　　小海音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有外来者死在自己面前了。但眼前的大哥哥看起来和以前那些人不太一样，而且好像还认识大猫的样子，因此她才多说了几句话。 　　面对海音完全陌生的眼神，夏油杰心中一梗。其实从出现在那座毫无损毁的孤儿院大门门口、又潜入确认了院长此刻状态之后，他就已经有了一日循环的心理准备。但眼看不知为何变成猫的悟享受地被小女孩抱在怀里，自己则是被戒备警告，这其中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沉默了一下，有些低落地说：“我不是可疑的人。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小海音好奇地看着他。 　　那双澄澈美丽的翡翠绿眼眸，在此刻还没有一丝阴霾，称不上善良，但纯净而无邪。 　　夏油杰不禁回忆起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 　　从衣柜里跑出来的少女看似柔弱实则满身傲骨，即使发现自己莫名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却暂时无法回去的时候，也一直保持冷静的状态，那种同龄人根本无法做到的淡然与理智，唯有从丰富而危险的经历中才能磨练出来。 　　他从一早就知道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少女身上掩藏着无数神秘。只是没想到，她在这个年纪，居然还是这样天真可爱的状态。 　　与他认识的海音反差太大。但一想到这也是海音的一部分，夏油杰就完全没办法对她生气。 　　忘了他也不是海音的错。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也是相当正常的。 　　这样想着，他压下了心底积压的情绪，温柔而诚恳地解释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海音。” 　　“我？”海音露出困惑的表情，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女孩的第一想法是，“大哥哥要收养我吗？” 　　“！”夏油杰微微睁大眼，他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问题就在于幕后的咒灵可能不太愿意。经历了一次轮回的夏油杰已经摸清了这个领域的一部分机制。 　　“喵？”被搂着脖子rua毛的白色大猫睁大眼睛，一副震惊.jpg的表情包看着夏油杰。 　　黑色团子发的少年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悟，你果然还保留着记忆吧！” 　　“喵~~”大猫猫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转头用粉色的舌头舔了舔海音的脸颊。 　　被挑衅到的夏油杰握紧了拳头。 　　“大哥哥，猫猫已经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哦。”小海音认真地盯着夏油杰，说，“就算它以前是你养着的，那也不算数啦！” 　　“不，我没有在养他。”夏油杰露出疲惫的微笑，“悟和我是平等的朋友关系。所以，如果它愿意跟着你，我不会有意见的。” 　　出于大局考虑，还保留着术式的五条悟以这种形态跟在海音的身边，反而是一种最大的保护。 　　夏油杰不至于在海音的安全问题上想不开，不过，适当的挖坑是很有必要的。 　　“平等的朋友？”小海音有些迷惑地重复着这个词，半晌，她反问，“什么是平等？” 　　夏油杰深深地注视着海音：“对于现在的海音来说，你能拒绝他，他也能拒绝你，同时两个人都不会生气的关系，就是平等关系。” 　　实际上，他在餐厅观察院长是否还活着的时候，自然也旁观了海音小朋友在孤儿院的夸张地位。 　　联想到小女孩曾经提到的对妈妈‘许愿’时那习以为常的表情，夏油杰自然察觉到了孤儿院大人们那副溺爱态度的不自然。 　　“这样啊。”小海音回想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说，“我没有平等的朋友呢。” 　　但她本质上，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个。六岁不到的小女孩尚未成熟的心智，还不能理解‘平等’的珍贵含义，她只是稍微对这个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词汇有些好奇而已。 　　“那，海音有朋友吗？”夏油杰又问。 　　“没有……不，”海音皱起小眉头，仔细想了想，才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是敦的话，勉强算一个吧。” 　　虽然年幼，但本能地知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因此，对于小海音来说，至少也是同样有着与众不同之处的同龄人，才有资格和她交流。 　　但敦那个笨蛋，就不要想和她有什么‘平等’的朋友关系了，她才不想让敦拒绝她呢。 　　想起那个畏缩而怯懦的小伙伴，小海音突然反应过来：“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本来是想马上去救敦的！” 　　她一下子支棱起来向前跑去，继续原本的行程。原本舒服地瘫在她脚边的大猫猫懒懒地抬了抬眼，慢吞吞地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63章 　　“为什么说‘救’？”夏油杰同样轻松地跟在小女孩身后,见她走的吃力，还顺手将她抱起来，自觉地充当了人力交通工具。 　　“走那边——哎呀,因为，敦被院长关进地下的惩戒室了嘛。”小海音小声说，“那里很黑。院长在那里面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敦每次会被教训得很惨。” 　　“是私刑？”夏油杰微微皱起眉，“院长应该没有这样对待孩子们的权利吧？这已经是犯罪了。” 　　“犯罪？”小海音眨了眨眼，一脸好奇，“犯罪又是什么？” 　　夏油杰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海音的小脸，轻声说：“……是不好的事。说起来,海音是不是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是学习吗？图书馆的阿姨会教我认字。”小海音想了想，回答。 　　“是这样啊。”夏油杰陷入了沉默。 　　过了五分钟,安静下来的夏油杰完美地充当了一个人力交通工具,将小海音带到了一处地下建筑当中。 　　“这里是牢房吧。”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眼前铁质的栏杆。锈迹与早已经干涸的血迹混杂在一起,似乎在诉说某种残酷的历史。 　　通往这里的入口非常隐蔽，如果不是海音带路的话,外人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身为咒术师的本能，让夏油杰感知到这里浓烈的负面情绪。 　　但即使负面情绪浓烈到这种地步，也依然没有诞生他习以为常的咒灵。 　　即使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震撼，这就是……海音所在的世界吗。没有咒灵的完美世界。 　　小海音在进入这里之后，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她扯了扯夏油杰的领子,让他把她放下来。 　　“大哥哥你就别跟来了。被院长看到的话,他会很生气的。” 　　小小的女孩子认真地叮嘱了一句,随即迈着小短腿径自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带着墨镜的白毛猫仰头看了眼夏油杰，伸出肉垫拍了拍他的大腿，然后闪电般地追逐着海音的身影跟了过去，背影很是欢快。 　　“不被发现就行了吧？”黑发的少年叹了口气，放轻了脚步，快步追了上去。穿过一段走廊后，一道明显饱含恐惧的稚嫩哭泣声传入他的耳中。 　　夏油杰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认真起来后，他的身影瞬间超过了还在迈小短腿的小海音，一下子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海音：？？？ 　　在这片地下监牢区域的最深处，夏油杰看到的是一间拥有着加厚的铁质大门的单人□□所。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烛火的照耀下显现出来。 　　大的那个就是院长，而另一道小小的影子，则是一个蜷缩着房间最里侧、穿着单薄破损的亚麻单衣、瑟瑟发抖中的小男孩。 　　小孩瘦骨伶仃的脚踝被粗大的镣铐锁在墙角，双手环着腿，将脸埋在膝盖之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小男孩右肩处的衣服绽开，一道红肿的鞭痕赫然浮现。 　　此情此景，险些让夏油杰控制不住地直接出手。 　　但回想到昨天的经历，又让他怀疑对院长出手之后，一切又会回到原点，少年一时有些两难。想想悟的惨状（？），万一他也被迫变成动物形态，那么接下来就连和海音的沟通都会成问题。更别提要更进一步地破解这个领域—— 　　院长扬起长鞭又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男孩发出了惨叫声，饥饿、疼痛、寒冷、恐惧不断摧残着他的精神，不知不觉中，他微微扬起小脑袋，那双鎏金中泛着紫意的特殊的眼睛死死盯着看起来不可违抗的男人。 　　院长：“敦，恨我吗？” 　　夏油杰反应过来，这个男孩就是小海音要找的朋友。 　　中岛敦不说话，那双颜色特殊的漂亮眼睛中满是直白的恨意。 　　“那就记住这仇恨吧。”院长的表情一直没有变化，冷酷而尖锐，如果说早晨的餐厅中还能在他的脸上见到一星半点的人性的话，此刻的他似乎就纯粹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了。 　　“——这依仗暴力施虐之人的丑恶嘴脸。” 　　他打开铁门走了出去，在栏杆外，一盆烧红的炭火中，脸色冰冷地举起被烧红的烙铁。 　　中岛敦有些懵懂地瞪大眼睛，看着院长带着顶端通红的烙铁走回来，隐约之中又有些畏怯地向后缩了缩。 　　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让他身上散发出了剧烈的负面情绪，夏油杰能感受到，隐隐约约之间，有一条神骏的白虎盘旋笼罩在他周身，那双稚嫩狼狈的小脸，有一瞬间变成了一颗老虎的脑袋—— 　　年轻的咒术师立刻反应过来—— 　　在这一瞬间，海音提起过抱怨与控诉在脑海中连成一线，得出一个令他完全无法接受的结论。 　　仅仅一个眨眼之间。 　　特意加固的铁栏杆被瞬间撞破，院长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只犹如铁钳般的大手死死箍住脖子，甚至整个人都被举了起来。 　　“你之所以惩罚他，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特别吗？”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虽然口中在提问题，看样子却完全没有让他回答的打断，强烈的窒息感开始阻塞呼吸。 　　“根本没有做什么坏事，仅仅因为暴露了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就要受到这种对待吗？”夏油杰的语气还算平稳，但从手中想要杀人的力气来看，显然内心并不平静。仿佛被触及了逆鳞般，浑身散发着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气息。 　　中岛敦瑟瑟发抖，小动物般的灵敏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哥哥比可怕的院长还要危险十倍，原本还敢瞪视院长的他一下子又缩了回去，他甚至对自己身上刚才发生的变化毫无察觉，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看起来可怜、弱小又无助。 　　“敦？” 　　这时，一道熟悉而略带奶音的嗓音突然传入耳朵，原本还一脸凄凄惨惨的中岛敦一下子支棱起来，“海音！” 　　“我来找你啦？”终于靠着小短腿跑到这里的小海音喘了口气，大眼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奇怪的场景，看了看中岛敦，又看着院长的方向，有种眼睛忙不过来的感觉，“院长居然被打败了！” 　　海音有点震惊，刚才认识的大哥哥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孤儿院长大的小海音眼中，院长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最起码在她有记忆的时候起，所有试图闯入孤儿院进行抢夺、勒索、甚至拐走儿童的人全都是院长一个人解决的。 　　“海音！”中岛敦一下子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想要朝着自己的小伙伴跑去，但脚边那副漆黑的镣铐死死锁住了他的行动，小男孩的泪水开始在眼眶打转。 　　“喵？”一只带着墨镜的神奇猫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脚边，好奇地伸爪子拨弄了一下，金属镣铐瞬间被划开一道整齐平滑的破口。 　　中岛敦：“……” 　　这只猫也好可怕！！ 　　小男孩眼神都空白了一瞬，但在意识到自己获得自由后，他第一时间穿过还在定格般的两人，跑到了小海音的面前，露出一副宽面条泪的小表情：“海音！你来救我了吗！” 　　“唔恩。”海音点点头，看着小伙伴肩背处的显眼伤痕，小眉头也皱了起来，问，“院长又打你了吗？我问过其他人，大家大多只是被关禁闭而已。去年有人偷田里的作物藏起来被发现，也只是被打了十鞭子而已。我问你，你有做那种事情吗？” 　　“没有没有！”中岛敦猛摇头，非常着急地解释，生怕小海音误会自己，“我不会偷东西的。” 　　“好吧。我相信敦，可是那个跟你一个房间的人说你昨晚没有回去哦。”小海音疑惑地问，“你是那个时候就被院长抓到这里了吗？” 　　“我……”提起时间，敦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他犹豫了一下，才对海音说了实话，“其实，我因为晚饭吃完之后还是觉得很饿，所以想去河边喝水填一下肚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睡过去了。” 　　小小的白发少年咽了下口水，有些心虚地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田里。周围的庄稼好像被猛兽踩踏过一样——然后路过的院长就把我带过来了——” 　　“他肯定以为是我做的坏事。”中岛敦委屈得不行：“那块田怎么看都是被野兽弄坏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小海音闻言眨了眨眼，用名侦探的语气做出判决：“听起来好可疑哦。” 　　“怎么这样！”中岛敦大受打击。 　　白色的大猫猫在一边拨动着一头固定在墙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声音不断作响，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而在两个小孩子的不远处，夏油杰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将手上的男人甩到一边。 　　他的表情稍稍有些微妙。 　　那孩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吗？ 　　听起来完全是无意识地情况下能力失控，倒也不是完全无辜。不过，这种程度的小错，完全没必要动用私刑到那种程度，夏油杰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孤儿院院长根本不合格，甚至可能有潜在的虐待狂倾向。 　　既然已经出手了，就没必要再中途改变主意了。 　　黑发的少年整理了一下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说：“抱歉，刚才稍微冲动了一点。你的犯罪行为应该受到的是法律的制裁。” 　　“横滨的警察局是不管这些的。”院长扯了一下嘴角，缓缓站起身，用沙哑的声音说：“外乡人，你是谁？是为了敦而来的吗？” 　　夏油杰：“……不是。只是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没办法坐视不管。” 　　“是吗。”院长沉默了很久，说，“你也不是普通人吧，是敦的同类吗？那么，你可以带走他。” 　　“好。”夏油杰应了一声，转过身，一左一右抱起了两个孩子。 　　中岛敦在陌生凶残少年的怀抱中开始发抖，海音却是活泼地对着院长招招手。 　　“海音？你怎么在这里？”院长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陌生少年一拐拐走两个孩子，忍不住起身去追，“等一下，你把敦带走没问题。海音给我留下！海音——” 　　院长的大喊大叫彻底被抛在身后，夏油杰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孤儿院，来到森林中的一处大树面前。 　　“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在你的秘密基地里？”夏油杰微笑着和小女孩商量。 　　我的秘密基地，什么时候暴露了？！小海音呆住了。 　　她那一双翡翠绿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满身神秘的少年，心中被满满的好奇淹没了。 　　“你到底是谁呀？” 　　又累又饿的中岛敦在用海音的零食填饱肚子之后，安心地在小床上睡了下来。 　　而小海音则是被夏油杰抱着，两人一起坐在高高的枝桠上。 　　“海音，我明白他们的目的了。”夏油杰的声音像是要融化在晚霞中一般的温柔，“没猜错的话，从明天开始，一切又会回到最初。但我相信这两次的轮回是有意义的。一定会在某个时候让你回想起来——” 　　“继续走下去吧，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直到最终点的那一刻——” 　　海音迷迷糊糊地窝在少年宽厚的怀抱中，被舒服的晚风吹得昏昏欲睡。 　　“喵！” 　　一只猫猫叼着漂亮的雀鸟猛地跳进了小海音的怀里。 　　由于对自己的体型过于没有逼数，抱住海音的夏油杰连带承受了巨大冲击，一时没有维持好平衡，仰头从树上栽了下来。 　　“……悟！！” 第64章 　　这是注定与众不同的一天。 　　海音被门外奇怪的响动吵醒,好奇地打开房门之后，在门口捡到了两只似乎很不对付的打架中的毛茸茸。 　　一只是带着墨镜的白色大猫猫，一只是体型更小一些的纯黑色狐狸,黑与白的对比相当醒目。虽然在打架的时候呲牙咧嘴凶相毕露,但神奇的是,它们在看到脑袋探出房门的小海音时,就纷纷罢手,蹲在地上做出一副端庄又乖巧的样子来。 　　“猫猫！”还穿着睡裙的小女孩欢呼一声,一下子扑到白猫的身上,搂着它的脖子亲近地蹭了蹭，大声宣布,“是我的猫猫。” 　　根本没有想过这只明显看起来很贵、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猫可能是别人家养的可能性，小海音的潜意识里,就已经认定这只猫是自己的了。 　　“喵~~”带着墨镜的猫猫淡定地伸出肉球拍了拍热情过度的小女孩，脑袋右移,盯着端坐在一边的黑狐狸抛了个茶里茶气的媚眼。 　　刷的一声,似乎随着心情弹出的利爪在地板上刮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黑色皮毛、紫色眼眸的大狐狸压低身体，摆出狩猎的姿态。 　　但在对上小女孩转过来的眼睛时，它愣了一下，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但在下一刻,小女孩软软的小手就搂了上来。 　　“狐狸~~” 　　海音将脑袋埋进大狐狸丝绸般柔滑的皮毛中，与白色猫猫的蓬松感不同,是另一种令人上瘾的顺滑手感。 　　大狐狸僵硬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抬起肉掌,试探地推了推小女孩柔软的肩膀。 　　轻易划开大理石地面的爪子牢牢缩在肉球里,柔软而无害。 　　胡乱揉着大狐狸的猫猫、沉浸在那种撸毛绒绒的愉快情绪中的小女孩完全没察觉出那轻得比挠痒还不如、欲拒还迎般的轻微抗拒。 　　白色大猫猫迈着优雅的步伐，凑近他们，闪电般地伸出爪子学着小海音rua了一把大狐狸。 　　小海音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猫猫雪白的前掌已经重新踩在地上，探出小尖尖的猫爪上，挂着丝丝缕缕的漆黑绒毛。 　　海音微微张了张口。 　　黑狐狸的情绪完全冷却下来，它温柔地用肉垫将小海音拨到一边，随即一甩尾巴，亮出寒光闪闪的利爪。 　　新一轮猫狐大战重新开启。 　　小海音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托腮看着眼前鸡飞狗跳、毛毛乱飞的画面，看得相当津津有味。 　　直到肚子叫了一声，小女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啊，该去吃饭啦。” 　　海音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和两只有趣的动物玩耍。 　　而当她迈着小短腿，还没走出宿舍楼，就被前来寻找她的护工抓住了。 　　餐厅的氛围有些凝重，因为海音迟迟没到，所有人用餐的时间都往后推了十来分钟。 　　直到海音的身影出现，脸色一直有些难看的院长才平静下来。 　　等到小海音习以为常地跑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坐好，众人一天的早餐才正式开始。 　　对于这样的待遇，大家都习以为常，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谁也没有发现的角落，一只纯黑的大狐狸蹲坐在地板上，爪子下踩着不太老实地想要冲出去的白色大猫猫，通透的紫眸专注地注视着一切的发展。 　　已经是第三次了。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展开，让它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早餐之后，小海音在询问过周围的小孩之后，为了解救自己的小伙伴独自踏上了去往地下惩戒室的道路。 　　这一次，在院长即将展开残酷惩罚的时候，及时阻止的是小海音。 　　“院长为什么欺负敦？”小小的女孩跑进了打开的牢门，踩着脏兮兮的地砖，挡在全身缩成一团的中岛敦面前。她仰着头，大眼睛里执拗地盯着院长，顿时让他僵住了动作。 　　“胡闹。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院长下意识地扔开了手中的烙铁，表情有些僵硬：“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回去。” 　　“我不要！”小海音任性地说，“我要带敦一起回去！院长，他到底做错什么啦？” 　　“……毁坏农田。”院长犹豫了一下，回答。 　　“不是我！！”从海音出现开始，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恍惚之中的中岛敦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出现的人不是错觉，他忍不住大声地喊了出来，“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原先就存有的怨愤、恐惧，在值得信赖的海音面前，变本加厉地化作眼泪落了下来。 　　白色妹妹头的小男孩哭得非常可怜。 　　“敦好可怜。”海音都被哭得忍不住转移了注意力。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手帕，很是粗糙地擦了擦小孩的眼泪。 　　“……”院长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的中岛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个孩子拥有异于常人的可怖力量，这件事，他并没有准备这么早就让他察觉到。 　　“海音，你帮我跟院长解释清楚……”中岛敦依赖地连带着手帕握住海音的小手，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海音和他不一样，是院长最喜欢的孩子，她的话，院长应该能听进去的吧！ 　　那双紫金色相间的特殊瞳孔闪着波光，美丽得不似人间应有之物。 　　“啊……这要怎么解释啊？”海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当着院长的面撒谎可不行哦。会被打屁股的。” 　　中岛敦一瞬间睁大了眼睛：“诶？撒谎？” 　　“因为，破坏的农田确实是敦做的吧。我在过来的途中顺便看到了。那上面都是猫科动物的爪印嘛。”小海音认真地说，“敦有时候会变成小老虎，可好玩了。但是小老虎做了坏事，也要道歉哦。不可以逃避责任。” 　　“老、老虎？！海音……你在说什么呢……”小小的少年一瞬间露出像是被刺痛的表情。他茫然地往后缩了缩，不明白为什么海音突然站在院长那一边说话。 　　“！海音，你和他的异能力接触过吗？”院长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快步上前，将小女孩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语气有些不满，“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有受伤吗？为什么不和我说！” 　　“因为，小老虎很可爱啊。”小海音笑嘻嘻地，完全没有意识到院长的担忧，反而兴致勃勃地介绍说，“敦在变成小老虎之后，会变得比平常要诚实很多哦！高兴也好、生气也好，都会直接地表现出来。” 　　“是吗……”院长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在你的面前发动异能力时，从来没有暴走过吗？” 　　“暴走？”小海音眨了眨眼，“上次给小老虎吃了辣椒，它很生气的样子呢！一个下午都在河边胡乱甩毛。这就是暴走吗？” 　　“不……” 　　院长无语了片刻，平静地说，“……是指现在这样的情况。” 　　两人的身后，一直保持着压抑的平静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沉重而粗暴起来。 　　光线微弱、仅仅靠着墙壁上附着的火把照亮的区域中，投射出一个逐渐变形的巨大影子。 　　由矮小瑟缩的小小一团、扩充成了极具威慑力的猛兽的轮廓。 　　“嗷——吼——！！！” 　　百兽之王的咆哮声将整个地下□□场所震得颤抖。 　　犹如困兽、那声吼叫之中蕴含的极端愤怒，即使是不通兽语的人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在场的两人都没有给出正常人应有的恐惧情绪。 　　“稍微，再往后一点。”院长语气平静地拉着小女孩往后退了退，与此同时，已经彻底从人类转化为月下之兽的野兽凶猛地扑击过去。 　　却只带起一阵恶风，凌厉的爪子终究没有抓到猎物。 　　哗啦啦。 　　沉重的锁链声因为它的举动带起一连串的巨响，被提前预备好的锁具束缚在原地的月下兽发出愈发压抑危险的低声咆哮。 　　“现在，也不觉得害怕吗？”院长拉着小海音的手，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敦根本没办法控制好自己这充满兽性的异能力。他会无意识地毁坏农田和孤儿院里的设施、也曾经扑杀过一些野兔与家养的鸡鸭……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哪一天发展到袭击人类的程度一点也不奇怪。” 　　“院长从很早就知道敦的情况吗？”小海音看着与以往在她面前表现得截然不同的老虎，嘴角下撇，低声说，“敦现在很害怕。我没见过它这幅样子。” 　　“必须要让它学会畏惧和疼痛才行。”既然海音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场面，院长自然也没想着再隐瞒，他有些无奈地说，“虽然并不是他的错，但拥有这样暴虐的异能力，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过于轻松的伤害他人，而受到诅咒的。敦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因此说不定，就连自己都会憎恨自己。” 　　“没有别的办法吗？”海音有些不太明白，“院长，小老虎其实听得懂我的话哦，好好说的话，它会听明白的。” 　　“是吗……但是，对你而言，太危险了。”院长摸了摸小海音的脑袋，“以后不要再靠近敦了。他就交给我来处理。” 　　自身从残酷的炼狱中爬出来的院长，对于如何管教不听话的孩子，也只会用同一种方法而已。那是被他自身亲身证明过有效的方法。 　　毫无疑问，他并不是讨厌敦、刻意想要折磨这孩子。正相反，决意庇护与管教这危险而不稳定的年幼异能力者，他对中岛敦其实相当中意也说不定。 　　墙角处，带着墨镜的白色大猫猫困惑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黑色的大狐狸一脸的抑郁，爪子下的地面已经被抠出一个深深的孔洞。 　　一双深邃细长的狐狸眼定定凝视着远处的小女孩。 　　“院长是笨蛋。”它听见小女孩发出不满的抗议，“敦对于我来说，一点也不危险啦！” 　　真是没办法。 　　既不希望敦受到院长的欺负，也不希望敦以后变成院长口中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人。 　　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六岁的小女孩想也不想求助了自己万能的家人：“妈妈，帮帮我啦！” 　　一道无形的风将壁上的火把吹得有些黯淡。 　　柔美的轮廓隐约浮现在小女孩身后的虚空，以搂抱的姿态将她纳入怀中。 　　回应海音的期待—— 　　许愿，开始了。 第65章 　　院长改变了主意。 　　没办法,任谁看到一只强大无匹的猛兽匍匐在一个小女孩跟前，还当自己是个小奶虎一样将大脑袋枕在对方腿上、磨蹭着撒娇，都要重新估量一下这只老虎的威胁度。 　　敦……居然还会以这种样子撒娇吗？根据院长多次的实验和观察,中岛敦在这种虎的形态下通常只有兽类的特性，凶残暴躁、极具攻击性,根本无法交流。乍一见它好像是被驯服的小奶狗般的温顺，院长的心情十分微妙。 　　从战争年代中活下来的院长很清楚在这个世界,异能力者的存在究竟有多么醒目和危险。在世界战争中战败的政府病态地渴求着能够定鼎战争胜利的强大异能力者。 　　一旦中岛敦的存在暴露出去，不仅是他本身会招惹到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就连这座孤儿院、连带其中所有的员工和孩子们，都有可能会被牵连而导致不幸。 　　正是这样强大的心理压力，让院长愈发严苛的对待一直无法控制自己异能力的中岛敦。 　　虽然会让这孩子痛苦、会让他恨他，但如果这样能让他更好的活下去,院长心底是能接受的。 　　但在此刻看到小海音与敦的相处时,仿佛冥冥之中有神明为他揭开了蒙蔽谎言的面纱，他看到了一些‘更好的东西’。 　　. 　　海音解救小伙伴成功,迈着欢快的步伐往回走，她的身后有一只皮毛纯净华丽的白虎亦步亦趋地跟随。 　　白虎的皮毛厚实柔软,犹如新雪一般干净的底色上是神秘而美丽的黑色纹路，它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依然莹亮有光,顶级猫科动物行走的步伐优雅又不失狩猎者的威严。 　　这一头带有神秘气质的月下兽,有着任何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强烈冲击感。 　　唯一有些违和的，大概即使白虎身后那一条长而有力、却在不断疯狂摇动的尾巴。 　　小海音的脚步稍微慢了一些，老虎就迫不及待探出脑袋往前拱了拱。 　　“吼~~” 　　“啊,你要我骑在你背上吗？”小海音眨了眨眼,没怎么考虑,就兴致勃勃地招招手，“好呀！我要骑老虎啦~~敦快趴下来~” 　　体型尚未达到成年，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是个庞然大物的白虎很是老实地爬了下来。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室外，月光为那层纯白的皮毛披上一层霜蓝的光泽。海音忍不住抬起小手摸了摸那厚厚的绒毛，开心地夸赞一句：“敦好漂亮。” 　　“嗷~~~”在这唯一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它的小女孩面前，有着自己性格的白虎收敛起所有的攻击性，那双美丽而威严的虎眸像是会说话一样灵动。 　　小海音正要抓着长长的虎毛爬上白虎的脊背，却突然感到背后一沉，有一只同样体型很大的猫科动物已经提前一步趴在了她的背上，从口中发出甜蜜的呼唤声：“喵~” 　　“昂？猫猫？”小海音有些意外地扭过头，撸了一把蹭到自己脖颈处的猫猫脑袋，“要一起骑大老虎吗？” 　　小女孩完全不在意这只早晨突然出现在门口、现在又突兀出现在深夜的地下□□所附近的猫猫有多么可疑，漂亮的大眼睛月牙儿似的弯起，很大方地邀请道：“敦的速度很快的，我们还可以去森林里逛一圈再回去睡觉。” 　　“喵~~？”带着墨镜的大猫猫松开海音，围着白虎绕了一圈，挺感兴趣地喵了一声。一下子跳上白虎的脊背。 　　美丽的月下兽被压得踉跄了一下，原本优美的姿态差点被压平。它恼怒地咆哮了一声，闪电般扭头就咬向大猫猫搭在它脖子边的前掌。 　　“喵嗷。”猫猫的墨镜稍微下滑了一些，露出底下那双璀璨犹如星光的钴蓝色猫瞳，眨呀眨的，无辜得不行。 　　被激怒的老虎与猫猫的战斗开始了！ 　　三分钟后。 　　一只看起来颤巍巍的老虎缓慢地迈动步伐。 　　它线条优美的脊背上载着一只毛皮干净闪亮的白色大猫猫，猫咪一脸新奇地感受着新视角带来的新鲜感，它很是热情好客地冲着走在一边的小女孩挥挥爪子，邀请地叫道，“喵啊~” 　　“算啦。”被抢走坐骑的小海音撇了撇嘴，说，“我再爬上去的话，敦也许就会直接趴下去的——猫猫你到底有多重啦？” 　　回忆起以前小伙伴带着自己在森林里风驰电掣的速度，再看看它此刻吃力的样子，小海音露出了同情之色。 　　白虎：“嗷呜……” 　　那双漂亮的虎眸中泛起人性化的委屈，它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小老虎，为什么要承担这种不该承受的重量。 　　海音眨眨眼，摸了摸白虎蹭过来撒娇的大脑袋，扭头就扯住猫猫的尾巴硬是将它拉了下来。 　　比起早上刚认识的猫猫，当然还是小伙伴比较重要。小海音偏心得理所当然。 　　原本的小规模战斗中，连一根猫毛都没让白虎碰到的猫猫倒是没有躲开小海音的手，顺着她的力道跳到地上，脚步轻盈优雅地紧随在她的身侧。 　　相较于虎尾更为蓬松的大尾巴灵活地摆动了一下，然后在小海音看不见的角度啪地打了一下凑近过来的白虎。 　　可怜的小老虎被打蒙了，再度尝试靠近海音又挨了一下之后，它终于明白过来，只能委委屈屈地跟在后头，与前方的一人一猫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因为中岛敦的白虎形态还不能暴露在孤儿院的其他人面前，因此在小老虎还没有变回人类之前，海音带着它和猫来到了位于森林中的秘密基地。 　　踏入林中之后，繁茂的树冠交缠连接，将天上的月色都遮去了大半。 　　夜晚的森林显得格外的黑。 　　对月光有着特殊感应的月下兽有些不太适应地打了个喷嚏。 　　很快，海音找到了自己做出的标记。 　　她兴致勃勃地冲着猫猫招了招手，一脸骄傲：“猫猫，你肯定想不到我的秘密基地在哪里嗷！” 　　“喵~嗷~”喵的叫声中充满敷衍。 　　即使在黑暗中，一身雪白皮毛仍然充满光泽的神奇猫猫用那双更加神奇的眼睛看了看小海音的身后，突然咧起了嘴。 　　“什么嘛，你一点都不好奇吗？”没有得到热情回应的小海音撅起嘴，转头去推隐藏在树干某处的木门，却突然摸到一个软软的、温热的东西。 　　“咦？”小海音倒是没怕，只是有些疑惑地蹲下来，更加用力地摸了摸。 　　一片黑暗之中，一双幽紫色的瞳孔突然亮起。 　　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深邃而浓郁的色彩，让跟在海音身后的白虎直接吓得飞了起来。 第66章 　　一阵兵荒马乱后,三只毛绒绒之间很快确立了地位高低。 　　可怜的白虎虽然体格最大，种族也是百兽之王，但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眼前的猫与狐,脑瓜子被那两只当成玩具皮球一来一回拍了无数下，最后只能含着两泡泪、捂着震荡的脑壳承认两位老大的地位，就此沦为食物链的底层。 　　最令它伤心的是,自己信赖的小伙伴却不像以往一样将它从被欺负的困境中拯救出来,反倒是托腮笑嘻嘻地在一边旁观,白嫩嫩的脸颊上笑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海音：看猫猫打架.jpg 　　作为小小的报复，白虎在晚上用餐的时候吃光了小海音所有的零食存货，最后在小女孩满是黑气的眼神中,又怂兮兮地缩着脑壳躲进了小女孩的小树屋里。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惊叹猫科动物身体的柔软度了。 　　虽然是看起来威严的虎,钻起洞来也毫不含糊。 　　“敦真的好笨啊。”小女孩的心情变得很快，方才还有些生气,转眼间又被白虎蠢萌的举动逗笑，清澈的绿眼睛里，闪耀着同龄人中极为少见的锋芒，“如果没有我保护的话，肯定会被人欺负得很惨。” 　　“喵。”白猫猫坐到她腿边赞同地喵一声，一本正经，好似刚刚才欺负过人家的不是自己。 　　一只在黑夜中差不多隐形的黑狐狸挤开了它，叼着一袋特意抢救下来的年轮蛋糕跳到她跟前，很温柔地用鼻子拱了拱海音的小手。 　　“给我的吗？”海音有些惊喜地搂住大狐狸贴贴。 　　狐狸享受地眯起宝石般的狐眼,蓬松的大尾巴甩起没多久,又因为一只厚着脸皮蹭上来一起贴贴的无耻的猫而绷直了。 　　自觉要照顾今天饱受惊吓的小老虎,小海音干脆将自己的小房间让给了它,另外找了支合适的枝桠，用自己的能力构筑出简单的小吊床。 　　白猫猫与黑狐狸一左一右窝在她身旁，大概是因为可爱度超标，即使是在野外露宿，海音的情绪比往常睡在舒服柔软的床上还要高一些。 　　她甚至不用准备小被子，单只两只毛发厚实的毛绒绒蹭在身边，就让她有些觉得热了。 　　特意选择的地点避开了繁密的枝叶交杂，沐浴在清冷的辉月下，是这座密林中少数能够看到星空的地方。 　　小海音稍微眯缝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手下的毛，稚嫩的嗓音中带着一点不舍：“我今天很开心哦。” 　　“喵~” 　　“如果还能一起玩就好了。但是明天早上醒来的话，你们又会不见吧？” 　　“喵？” 　　“嘤？” 　　两道截然不同的叫声同时响了起来。 　　“狐狸的叫声原来是这样的吗？”大狐狸还是第一次叫出声，海音止住情绪，有些新奇地握了握它的爪子，评价，“可爱~” 　　猫猫与狐狸面面相觑，片刻后，猫猫用爪子指着狐狸，身体不断抖动着，模仿正常人类笑到抽搐的表现。 　　狐狸气得爪子全部弹了出来，那双水晶般漂亮的紫眸泛着凶光，它用快出残影的速度划拉几下，就有无数白色的猫毛飘散在空气中。 　　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刚才听了小海音一句惊人之语的两只小动物都只是闹了片刻，照常互相伤害过后，同时转头盯住了海音。 　　“嘘，这是不能被大家知道的秘密。”小海音好像知道它们心中的疑惑，一脸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凑过去悄声说，“妈妈说——她之前，已经见过你们两次啦！但是除了妈妈，大家都不记得哦。” 　　两只毛绒绒提起精神，对视一眼，这一刻深恨自己无法说话，只能用急促的动物叫声表达疑惑。 　　“再这样下去，你们会死的。”月光下，小女孩漂亮的翡翠色眼眸仿佛笼罩了一层银白的霜辉，灵动的情绪不再，反而多出难以言喻的肃穆感，好似一下子从人的角度，朝着神的边界走近，她说—— 　　“快走吧。我会送你们离开。” 　　稚嫩而平静的嗓音落下，整个月光森林瞬间破碎。 　　隐约之间，一阵极为不可置信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夏油杰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外界。 　　他此刻正处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狭小空间。 　　四周皆是各色畸形样貌的咒灵，在咒灵操术的作用下被随心所欲地摆布成防御用的高墙，突然从洁净美丽的月光林下转移到堆满咒灵的掉SAN现场，体验不太好，夏油杰略皱了皱眉，将大部分咒灵重新收回体内。 　　头顶，宛若堆积淤泥的暗红之河倒转的领域内的光倾泻下来，看得人心生厌腻，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宛若张开的深渊巨口，有生命般地一张一合。夏油杰能察觉到眼前领域的破败，比起最开始展开时铺天盖地的压抑，此刻的领域已经残破，限制大大减少。 　　来不及分析太多，夏油杰就着这过饱和的颜色看清了另两人的现状。 　　五条悟就坐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少年如新雪一般的短发顺着低垂的脸颊落下，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呼吸平缓，似乎还在沉睡，高大的体格衬得怀中的少女格外娇小。 　　“海音……”夏油杰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伸手，尝试从悟的手中接过昏睡不醒的少女。 　　奈何眼前的少女看似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这种糟心感让夏油杰的心情瞬间变坏：“……悟。醒了就别装了。” 　　少年雪色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不紧不慢地睁开眼，语气带些漫不经心的调笑。 　　“哈，你也太心急了吧，杰。太热情的话会把人吓到哦？” 　　夏油杰懒得理他。他仔细查看海音的状态，少女沉沉睡着，纤长卷翘的羽睫宛若蝶翼，那身仿佛与生俱来般的矜贵傲气少了大半，五官的柔美精致便格外凸显出来。 　　怔怔看着此刻睡姿莫名乖巧的少女，又想到方才在不知是真是假的幻觉中与幼年的海音种种亲密，夏油杰一时心头情绪万千。 　　海音，难不成是毛绒控吗？如果他在现实中也能变成狐狸—— 　　好在他还记得此刻身处敌人的领域，不过片刻就控制住飘飞的思绪，变得冷静下来。少年目露沉思： 　　“所以，我们是被海音的那位‘妈妈’驱逐了？” 　　“总体来说，是这样没错，但海音的潜意识也大概帮了一点忙。”五条悟眨了眨眼，目光从海音身上移开，清澈无垠的苍蓝眼眸中映出眼前一片混沌无序的天空。 　　他的语气悠闲：“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要不然我们干脆不要插手，让海音继续完成这次特级考核怎么样？” 　　“悟，海音的考核早已经结束了。她要祓除的那只特级咒灵，早就已经连残秽都消失殆尽。”夏油杰先是一怒，转而又反应过来，“你已经可以破解这个领域了？” 　　五条悟伸出手指放在眼前，比了个横向V字，语气嚣张：“就是这回事。毕竟一直保持旁观还看不出什么的话，这双六眼不是太没用了吗？就算是杰，不是也猜出了大概？” 　　虽然年纪不大，但两个DK对待咒灵的经验堪称丰富。即使这种偏向纯精神系的假想咒灵非常罕见，但一旦摸清楚规律，也不难破解。 　　“悟。直接动手吧。”夏油杰没有否认，望着少女沉思片刻，轻声说，“海音让我们直接脱离了咒灵的术式，也许会激怒对方。” 　　“我觉得以海音的性格可能更喜欢自己解决。”五条悟耸了耸肩，有些不怀好意地笑，“反正，到时候我就说是你的主意。” 　　“可以啊。”夏油杰微笑，“比起让她生气，果然还是她的安全更重要。” 　　少年与海音相识很久，有很多方面受她影响，但本质的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 　　五条悟没有再多说，少年那双全无遮挡的眼眸一寸寸扫过本质已然暴露的破损领域，并没有过多举动，只是懒洋洋抬起手，对准了一处关键节点。 　　术式反转——赫。 　　“停手。” 　　柔软的手臂缠上了少年的脖子，不知何时略略睁开眼的少女维持着昏昏欲睡的神色，手上的力道却毫不留情。 　　“嘶、停了停了！”五条悟当场倒抽一口冷气，装模作样地挣扎起来，“你要掐死我吗？” 　　白毛委屈：“我可是在帮你诶！” 　　“呼……不需要。”织田海音略微松开双臂，下颚靠在少年肩上，眼睛困倦地半闭着，与他身侧脸色空白的夏油杰对视，表情很是嫌弃，“我说，都把你们扔出来了，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海音不是在担心我们吗？”夏油杰回过神来，看了看五条悟的下场，后退两步，一脸无辜。 　　海音毫不留情地说：“我的意思是——别碍事。这次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 　　担心这两个DK的因素大概就占个百分之一吧。生命力如此旺盛的两个家伙才不会轻易狗带。 　　但她也没料到五条悟这家伙一出来就直接拿到了考试最终卷的答案，还好事先留下了一点后手，才能及时出现阻止这家伙用暴力破局。 　　为了防止他们乱来，她不得不斟酌地说了一些实情：“我一直想要追寻的东西……在这只咒灵身上也许可以达成一部分。总之，你们两个不许再随便加进来捣乱。咒灵的力量因为你们消耗了很多，在我预估之前崩溃的话就太可惜了。” 　　话说到这里，又想了想两个DK的烂性格，织田海音心中隐隐有了预料，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就算一定要帮忙，也要联系我，不许擅自行动，听见没？” 　　夏油杰眸光专注地看着她。看起来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但织田海音很清楚，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杰可能比悟做得还要出格。 　　“等等！这么说你早就恢复意识了吗，海音！”而五条悟的反应就很清奇，只见少年突然支棱起来，兴致勃勃地问，“也就是说，那个幼年的你身体里，其实是真正的海音在撒娇吗？” 　　还有各种对小动物的亲亲、摸摸啦…… 　　原先没什么感觉，但一旦回忆里做出这种举动的小女孩变成真正的织田海音—— 　　“怎么可能，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沉睡啦。” 　　海音说完懒懒地抬眸，在看到对面的DK后下意识抽出了枪：“你们在脸红什么？别露出那副恶心的表情，想死吗。” 第67章 　　特级假想咒灵【貘】的术式与梦境相关。在领域的加持之下能达到真实与虚幻相互转化的地步。 　　寻常的特级根本做不到这种地步,虽说特级咒灵之间本身实力浮动也很大，但原本在人类假想概念中也不算强大的【貘】，必然是由于外部介入,才能将原本就性质独特的领域发挥到这种地步。 　　海音是钻了梦境里还存在着的‘妈妈’的空子，才在一定程度上反过来操纵了自己的梦境，甚至在敌方咒灵眼皮底下将两个同学明目张胆地送出去。 　　不过，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极限了,接下来这只没怎么体会过社会险恶的新生咒灵想必也会更加小心谨慎。对于织田海音的一举一动也会盯得更紧,海音交代完要说的话，时间也恰好消耗得差不多,整个人也被昏昏欲睡的困意弄得睁不开眼。 　　那双朦胧苍翠的绿眼睛终于闭上了,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接住少女前倾的身体,搂着腰让人靠在自己肩上。 　　五条悟揉着被掐出痕迹的脖子，有些不爽地凑过去，第一时间戳了戳少女的脸颊，指指点点：“没良心的家伙。找到好玩的东西都不会分享给同学吗？杰,你怎么说？” 　　“说实话，以我的想法来说，如果要利用咒灵，至少要确保它在掌控之中吧？”夏油杰义正言辞,“还有什么比我的咒灵操术更可靠的吗？” 　　“说的没错！加上我的六眼，一眨眼就能把藏起来的那只咒灵揪出来撕了！总之，我们必不可能会捣乱！海音就是喜欢瞎想啦。”五条悟十分自信,“我们明明是最强的后援！” 　　…… 　　虽然口中理直气壮,但两个DK面面相觑片刻,谁也没有第一个出手。 　　“悟,不出手吗？” 　　“杰,你不是也一样。” 　　过了两分钟，两个少年看着对方的眼神都隐隐透出了嫌弃。 　　休想让我一个人背锅.jpg 　　“再不快点的话，可能海音一个人就解决完事了。”五条悟有点憋不住了，他盯着昏睡过去的少女看了片刻，恍然说，“我大概明白海音之前说的意思了。” 　　【就算一定要帮忙，也要联系我，不许擅自行动。】 　　这句话本身就很有意思。 　　“以海音现在的情况，我们要如何联系到她……”夏油杰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天空。 　　“是在梦中联系吧。”五条悟一边说着，行动力很高地抢先闭上了眼睛，“我先试试！” 　　. 　　再‘醒来’时，五条悟来到了一处杀人现场。 　　还是发生在大街上的明晃晃的枪杀案。 　　满地硝烟气息——这气味，因为某人的原因，五条悟已经很熟悉了。 　　但开枪射击的并不是织田海音，而是两波明显对立的穿着黑色西装的暴徒。 　　大白天的商业街，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电影里也少见吧。 　　即使是对社会上的大多数常识都不太了解的五条悟，也能从眼前这肆无忌惮展现在明面上的黑暗而感到惊叹。 　　大概由于枪战发生得过于突然，马路上有许多普通人没来得及躲避，倒在血泊之中。从破碎的商店橱窗中隐约能看到躲在柜台下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而有几辆轿车，不幸地被暴徒选为了阻挡物，受到无数火力的倾泻。其中一辆被射爆了油箱，猛烈爆开的火光让场面变得更为混乱。 　　“即使咒灵入侵也不过如此吧。”白发的少年感慨了一句，就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到处溜达寻找记忆中的身影。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也是海音的回忆之一吧。那么作为亲身经历者的海音，会在哪里呢？ 　　少年的身影如同灵活的游鱼在激烈拼斗的人群中穿过，却好似幽灵似的，完全没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显而易见，是某个少女提前做了手脚。 　　五条悟起初以为海音会在周围某个建筑的避难人群中，但耐心地翻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他满脸迷惑地回到最初的地点时，原本的战斗已经平息。 　　对立的两伙人似乎两败俱伤，互相咒骂两句后几乎同一时间撤离，徒留下一地尸体。 　　而此时，第三方姗姗来迟，有条不紊地开始打扫现场、调查举证。 　　令五条悟意外的事，这群人依旧不是警察，而是穿着黑西装、身上的气息与刚才那些人相差无几的黑手党。 　　“什么啊，难道是黑帮统治下的城市吗？” 　　少年饶有兴致旁观着这一幕，直到他看到一个红棕色头发、眼神有些丧的少年打开一座已经被烧毁的车架，从里面抱出一个沉睡的小女孩—— 　　遍地的焦痕中，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呼呼大睡的小女孩过于醒目了。 　　！ 　　五条悟震惊了。 　　什么啊，居然躲在那里吗？ 　　负面情绪过于浓厚的战场中心遮蔽了六眼的洞察，让他错过了一开始就发现织田海音的时机。 　　五条悟一下子蹭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发现那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红棕发少年正淡定地抱着小海音，将她小心地装进了一个全新的裹尸袋。 　　“！”五条悟被震住，这家伙胆子够大的！把活人当成尸体准备埋了？ 　　他皱着眉伸手去抢那个小小的黑袋子，手却如同穿透空气般穿过了对方的手。 　　“织田。”这时候，旁边有人走了过来，看着少年抱着的小小袋子，不由皱了下眉，“是个小孩子的尸体吗？麻烦了，知道是什么身份吗？” 　　被称为织田的少年回答：“从车内的装饰来看，是受牵连的普通人家。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全部未能幸免。” 　　“是么？那可真是够倒霉的。”话是这么说，对面那人的表情却突然轻松下来，“那么，这家人身上没有值得搜集的情报了。你把他们的尸体放在那里不管就行，警察最后也会处理的。” 　　“我明白了。”少年点了点头，却没有放下手中小袋子的意思。 　　“……算了，随你吧。”那人也习惯了这家伙总是做些多余的事情，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五条悟有了明确的目标，就跟在少年身边，看着他一个个继续收敛尸骨，期间还被塞了一些大家都不愿意干的累活。 　　“这家伙……姓织田啊。” 　　五条悟脸色凝重，他的心头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恐怖的猜测。因此，在观察这个少年时，显得格外仔细。 　　他是少有在这个群体中却不穿黑西装，而是穿着一身沙色风衣的人——这种风格的衣服，五条悟曾经见海音穿过。 　　说实话，这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衣着品貌，站在一群黑西装戴墨镜的□□中，都有点特立独行的味道。但与之相矛盾的是，他在组织中的地位又并不高，几乎可是说是打杂的。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也很是奇异。大部分是轻视，但似乎也不敢彻底惹怒他，大体上来说，给人一种老鼠撩拨虎须，站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感觉。 　　在人群中逛了个来回的五条悟早已经将这里的背景了解了个大概。 　　横滨。战后。租界。MAFIA。以及都市传说的异能力者。 　　海音的故乡果然如同五条悟想象中一般有趣又刺激。 　　而眼前的少年，大概也是其中格外奇葩的一员。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承接了最多工作却毫无怨言、堪称最佳工具人的织田，当着无数同事的面，完美地守住了一个秘密。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现这场战斗中最为惊人、也最珍贵的宝物——一个在爆炸中毫发无伤的小异能力者的存在。 　　直到一切事情结束后，打着哈欠揉着眼的小女孩，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眨巴着大眼睛跟他迷茫对视，少年那毫无波澜的眼神才发生了一点变化。 　　小海音：“你是谁？” 　　五条悟就站在她身边，闻言低下头比了比小孩的身高。海音比起之前在孤儿院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五官稍稍长开了，但声音还是有些奶，听得他怪手痒的。可惜看得到摸不到。 　　“我是织田作之助。”少年平静地回答。 　　小海音看着他平淡的表情，露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我在做梦吗？还是被新的妈妈爸爸卖掉了？” 　　织田作之助没有敷衍她，诚实地回答：“他们没有卖了你。他们死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了。 第68章 　　“ooc了吧！这绝对是ooc了！” 　　五条悟围观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仅仅初次见面就堪称一拍即合、父慈女孝的认亲现场，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古怪。 　　要知道，即使在小的时候,海音也不是多么容易接近的人。被一只失去人类三观的咒灵母亲无有不应地养大的小女孩……性格是完全偏离常人的古怪。除了可爱的小动物能戳中她隐蔽的毛绒控爱好从而得以弯道超车之外,五条悟这样帅气的DK都没办法第一时间被她接受。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也就是普·普·通·通、虽然看骨骼很年轻但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沧桑感的少年凭什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获得小海音的信任，成功将人拐回家来呢？ 　　这是开了挂了吧！ 　　但不管他是怎么难以置信,总之, 第一次离开孤儿院的小海音，在原本的收养人夫妻被意外发生的枪战波及死亡后,被负责收拾现场的织田作之助收养了。 　　这个颇为魔幻现实的事件结尾大概也只有在此刻的横滨才会发生。 　　这座政府完全无力管辖的城市中,频繁发生的黑暗与暴力破坏了一切常识，在人们濒临崩回的三观上建立了新的秩序。 　　小海音的新任监护人织田作之助是横滨最大黑帮组织——港口Mafia的底层人员。 　　虽然就五条悟的观察看来，他的实力还算不错,尤其是枪法相当漂亮,但这家伙工作时间一般不开枪……因为不杀人的有名原则，导致他在组织中的风评非常奇怪。 　　说到底，一个不杀人的黑手党,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也就只能打杂了。 　　当然,即使是这样的工作,在横滨这座动乱的城市来说,其实也算的上是不错的活计了,至少薪水并不低。靠着这些薪水，织田作之助将已经改名为织田海音的小女孩养得很好。 　　至少比在孤儿院的日子舒服多了。 　　五条悟眼睁睁看着小海音没过几天的工夫,就成了织田作之助的小尾巴,恨不得天天围着他打转。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遗憾：小时候的海音真的很好拐的样子,而且也好养活。他怎么就没遇上这么好的时机呢？ 　　此时的少年已经选择性无视了之前见面时小海音冷淡多变的态度,多给的一点好感度还都是凭借那张好看的脸。 　　大概因为实在喜欢织田作之助的缘故，海音就连最喜欢的妈妈都不怎么搭理了—— 　　看着躁动不安的那位母亲，五条悟微微挑了挑眉。 　　说到底，虽然这只奇异的咒灵在名义上成为母亲，甚至也好好地将海音养大了。但这种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本质上就是反人类的，唯独对海音深厚的爱，与对普通人类生命的漠然形成鲜明的对比，往往会造成相当不妙的后果。在有一双特殊眼睛的少年看来，海音在被收养回归的车上意外的沉睡、以及她的新爸爸与新妈妈的死，都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咒灵毕竟是咒灵，已经和人类是两个物种。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小海音初见时那种蒙昧的、对人类的死亡有些漫不经心的观点来自何处。 　　但在织田作之助身边的时候，小海音身上的一些被娇惯出来的坏毛病就渐渐消失了。 　　红棕发的少年并不是什么教育家，也很少说教。是织田海音下意识地观察和模仿他，慢慢就长成了更好的样子。 　　随着时光渐渐流逝，织田海音简直从一个极端转变为了另一个极端，乖巧得有些令五条悟难以置信。 　　. 　　夏油杰经历的记忆片段比起五条悟要更晚一些。 　　他跟着小女孩一起见到了监护人织田作之助新结识的友人，一个很难用言语来描述的黑发少年黑手党，年纪轻轻就走到准干部位置的太宰治。从此见证原本衬得上乖巧的少女一路走歪的心灵路程。 　　全程用痛心疾首的心情看着小海音渐渐学坏。如果不是夏油杰现在无法做出更多的干涉行为，他真的很想请那个浑身长满心眼的少年尝一尝咒灵球的味道。 　　而且，也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一下就能看出那个绷带缠着全身的少年看海音的眼神不太对劲——那根本不像是单纯面对好友养女的眼神。 　　倒像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与她相识一样。 　　. 　　然而无论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没有料到，这些还称得上是快乐的记忆只是一晃而过，十倍速快速体验过后，取而代之的就是周围长久的沉默和黑暗。 　　“搞什么？像是画面卡顿了一样。”五条悟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夏油杰的存在，两人一碰面，相互比对一番，很快明白过来海音的深意。 　　“如果说之前还是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重头戏吧。我能理解的。因为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根本不想给别人看吧。”五条悟抬起手指，比了个枪击的手势，尾音上扬，非常兴奋，“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看啊~” 　　“悟，你有办法吗？”夏油杰语气自然地问道。 　　“怎么说呢，先试试吧。”五条悟挠了挠头，直接动手了，“总之，先打破这种循环罢。” 　　在黑暗中，少年的眼眸熠熠生辉。那双无比璀璨的六眼感知着四面八方不断流淌着咒力的领域信息，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奇异的进化。 　　. 　　织田海音终于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个最为重大的发现。 　　在她运作长达十四年的大脑中，其实已经有无数细节堆砌出难以弥补的违和感，却也都因为某种认知混淆的状态而不得不蛰伏。 　　织田海音毫不怀疑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都已经看出来了，但他们完全没有提及的情况下，织田海音便也打消了向他们求助的心思。 　　因为他们必然也有不提的原因。 　　但这种隐约的抑郁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底，以至于当这件事被猛然捅开，就连敌人的算计，都成了一件相当值得庆祝的事情。 　　妈妈—— 　　那位一直跟在记忆中的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女性，在咒术界大概被称为咒灵的存在，织田海音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毫无疑问，那正是夜蛾正道提供的照片上的少女、出身日暮神社的巫女、在海音诞生的那一年悄然失踪的高等咒术师。 　　……原来，她真的早就已经死了啊。 　　甚至来不及感到怅然，海音心中升起的第一种感觉，是温暖。 　　因为她即使在死后，也尽到了母亲的职责，一直陪伴着她从小婴儿长大。 　　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织田海音才得以轻易摆脱术式的控制，在‘梦’中醒来。一旦这场幻梦成为了清醒梦，那么梦境的主人，自然会拥有相当程度的话语权。 　　无论是将那两个DK踢出去，还是反客为主反噬那只咒灵，都能轻松做到。 　　只要她愿意，现在就能够通过破坏领域反噬咒灵，轻而易举祓除咒灵，解除目前的困境……现在，换做是织田海音不愿意停下来了。 　　她需要借助貘的特殊术式补全那段被抹去的记忆。 　　她从婴儿时期的梦起航，一路顺着记忆的河流淌到八岁，从孤儿院的院长、敦，到收养自己的横滨夫妻与织田作，终于补全了记忆中若隐若现的大半记忆，找到了最为关键的节点。 　　太宰治十八岁的那一年，绝对发生了一件大事。 　　现在回想起来，织田海音对太宰治过分的信任和依赖也很是奇怪。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对那个聪明却从不干好事、天天自杀给人添麻烦的、织田作的朋友，是带着一种排斥又嫌弃的态度。 　　她那时候最喜欢缠着的是织田作而不是太宰治，更喜欢在红棕发少年的面前做一个乖宝宝，学着他不杀人的原则，学着他照顾弱小，也很会隐藏自己的能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飞自我，跟着太宰治出去浪，甚至还真的认了他做老师，学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知识……织田海音自己也不记得了。 　　怀着某种解谜好奇的心境，少女跃跃欲试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貘】的术式化作一缕缕独特的暗紫色洪流，由虚转实，将她被抹消的记忆一点点恢复过来。 　　然后她就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太宰似乎不希望自己想起这段记忆了。 　　画面的最初，是一座燃烧的巴士车，与跪在地上无意识地嘶吼，痛苦到犹如濒临绝境的野兽般的青年。 　　几乎是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织田海音的杀气就完全无法抑制地爆发开来。 　　原本就虚浮脆弱的梦境瞬间崩溃，俗称，惊醒。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尝试了更多次，压榨了貘的无数咒力，才重新回到了这段梦境。 　　这时，她原本轻松的心情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灰蒙蒙的咒力还在不断以独特的性质修补着她的梦境记忆，让原先残缺的画面顺着一开始的纹理继续铺展开来。 　　好友的失踪、首领的调查命令、神秘莫测的MIMIC首领纪德。 　　扑面而来的阴谋气息下，是被选为祭品的孩子们。 　　织田海音在原先的世界朝夕相处多年的弟弟妹妹们，因为一个无比荒谬的理由，而沦为了牺牲品。 　　眼睁睁看着孩子们死去的织田作改变了不杀人的原则，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即使在织田海音的协助下击杀了凶手，完成了复仇，织田作之助却整个人都变了。意气消沉、只是在她面前勉强保持着往常的笑容，很快，他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而去世—— 　　从来觉得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的织田海音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记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已经陷入了逼真的幻觉。 　　为何明明是发生在记忆中的一个画面，却如此陌生？ 　　很快，后续出现的发展让她找到了原因。 　　无法接受织田作死亡的事实，已经许久不曾动用过许愿能力的织田海音复活了抱有完整尸体和灵魂的织田作之助。 　　然而，即使活了过来，青年的眼神也像是死了。 　　如此反复二次后，织田海音动起了更大胆的念头。 　　第一次，她许下了一个连妈妈也无法实现的愿望——将时间，回溯到了孩子们死去之前。 　　世界的指针倒拨牵扯到无数生命乃至宇宙星体的运转，乃是令人无法想象的伟力。 　　妈妈为了满足她的愿望纠结了很久，取巧地将她一个人送回了过去。 　　回到过去的海音，在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用尽一切办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提前转移孩子们、暗杀森鸥外、威胁异能特务科、先一步绑架坂口安吾、在MIMIC登陆之前直接出手…… 　　即使做到各种极端程度，她却依然无法改变既定的未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支象征预言的羽毛笔早已经做下了最终的判决。 　　无数次的重复与绝望累积了堪称庞大的负面情绪，让织田海音体内的术式彻底觉醒了。 　　但构筑术式无法干涉时间，对于那时的织田海音来说毫无用处。 　　她无望地重复回到过去，直到将【妈妈】的能量彻底榨干。 　　最后一次的时候，她甚至已经生出了干脆陪织田作一起下地狱的想法，却在通往港口Mafia的道路尽头，遇见了一个捧著书的绷带少年。 　　太宰治。 　　这位织田作之助的友人，通常在不断的循环中作为情报的提供者与救助织田作的工具人，唯独这一次，他像是游戏中觉醒的NPC一样，揭破了连织田海音自己都懵懵懂懂的来历，与【妈妈】的真正身份，并提供了真正足以破局的、无可替代的帮助—— 　　那就是横滨的都市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书】。 　　结合海音身上来历神秘、早已经被证实了许愿能力的【四魂之玉】。 　　两件世界级的许愿机器共同发力，终于让既定的命运发生了偏移。 　　. 　　昏黄的天空带着如血一般的残阳色泽，将原本宁静的山间别墅衬托得犹如阴间风景。 　　五条悟与夏油杰对视片刻，顺着从大理石地面蔓延出的血迹走进这座别墅，看到前方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纤瘦身影。 　　黑色长发束成马尾飘在身后，穿着一身校服、仿佛刚放学回家的少女有着一双没有高光的眼睛。 　　只有两个咒术师才能看到的无穷尽般的庞大咒力以她为中心冲天而起，即使普通人无法看见，但那压迫感却是实打实的。 　　少女那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然而下手却是毫不留情，她手中摆弄的枪械好像已经运用过千万遍，杀人的技艺无与伦比的娴熟。从入口处一路杀到别墅的中心，都没有停下过脚步，身后徒留下满地的尸体。 　　五条悟都看傻了：“我们错过了什么关键的记忆吗？海音小时候这么厉害的吗？” 　　“那种程度的负面情绪……”夏油杰也被震住了。 　　在看到站在厅堂二楼的露台上、正漠然投下视线的男人时，一直前进的织田海音终于停下脚步，仰着脸，露出了堪称疯狂的愉悦笑容。 　　无数的枪支以她为中心在空气中显现身影，少女在前方，也是厅堂的最中心处，树立起一个高大的铁十字架。 　　穿着破旧灰色斗篷的男人被无数凭空生成的锁链牢牢束缚，最后吊起在十字架上。 　　斗篷掀落之下，拥有蜜色皮肤的白发男人用一种莫名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他似乎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有些恍惚地问，“是上帝派来赋予我解脱的天使吗？” 　　织田海音：“你想得美。” 　　纪德：“我知道。我的罪行早已经无可救药。下地狱也许是唯一的下场。死在你这样的杀戮的天使手里，我能够接受。” 　　满身血腥的织田海音闻言，唇边的笑容讥诮极了，她看着眼前的罪人，一字一句地说：“搞清楚，我可不是在做善事哦。这不是单纯的杀戮，而是对待胆敢破坏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的罪犯、战场上的逃兵、被背叛却无勇气报仇的愚蠢之辈的……处刑。” 　　“是吗。”纪德闭上了眼睛，已经预见了自己数秒后的悲惨未来的男人却似乎全无惧色，目光平静、甚至带着虔诚的期待，“那也无妨。女孩，你这般努力，是为了他吗？” 　　“嘘——”小女孩竖起白皙的手指抵在唇间，笑容俏皮，眼眸深不见底，“这是秘密。可不能让织田作知道啦。” 　　“曾经为了守护人民，我和我的同伴同样沾染血腥从不后悔，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纪德沉默片刻，说：“其他孩子们的事情，我很抱歉。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海音：“你是什么想法，其实我一点也不关注呦~啪~” 　　她很是调皮地用口模拟出扣动扳机的声音。 　　伴随着她的动作，身后浮现的无数机枪同时转动，绑在十字架上受难的罪人终于遭到了应有的审判—— 　　织田海音静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片刻，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身后燃起的大火覆盖了一切黑暗和血腥。 　　在回去的路上，织田海音找了个冤大头的居所，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将自己弄得干净清爽之后，才蹦蹦跳跳地去往海边的一家小店。 　　餐厅前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已经被烧得半毁的客运巴士。 　　织田海音呆呆地看着那场景，有些不敢迈动步伐。 　　“海音！” 　　透过店里的窗户看到小女孩的身影，织田作之助立刻跑出来，将小小的女孩护在怀里，快速带进了店里。 　　“海音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也被抓了呢！”一群孩子立刻围住了他们。 　　狭小的店内空间内，现在挤着不少人。 　　织田海音仔细看了一圈，发现织田作在她之后收养的小鬼们没有一个漏掉，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织田作，发生了什么？” 　　她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问道。 　　“我接到通知，有人想通过绑架你们来威胁我。”织田作之助脸色有些难看，但比起记忆中见过许多次的、几乎失去求生欲望的眼神，却要好看得多，“还好太宰提前发现了一些线索，帮我把孩子们都救了出来。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太宰。” 　　海音有些贪婪地看着青年鲜活的眉眼，怀念又依恋地抱着他的手臂不放。 　　“哎呀，不用谢啦织田作。”一道轻快活泼的少年音色从织田作之助的背后响起。 　　织田海音探出脑袋，与坐在餐桌上忙着吃辣味咖喱的少年对视。右眼还缠着绷带的少年被咖喱辣得直吐舌头，笑嘻嘻地顺势对海音做了个鬼脸。 　　织田海音从刚才起，就一直有些不安惶惑的内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度过这场危机后，织田作之助在太宰治的帮助下顺利脱离了港口Mafia，并且经由一个大人物引介，通过考核后顺利加入了横滨成立不久的一家神秘组织——武装侦探社。 　　孩子们也一个个重新被碾去上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天，织田海音翘了课，带着光明正大来送便当的太宰治上了学校的天台。 　　“真的要这么做吗？”织田海音的脸上罕有地带着一丝犹豫迟疑。 　　“别撒娇。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刚刚叛逃的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语气温柔又耐心，“她确实是陪伴你、呵护你长大的【妈妈】。你会感到不舍，是理所当然的。但她对你的这份【爱】实在过于浓烈，到头来，与【诅咒】也没什么两样了。” 　　“唔。”织田海音发出苦恼的哼声，表情有些难言的烦闷。 　　“总有些选择是无法逃避的。”少年察言观色，语气温柔得近乎诱哄，“想想当年收养你的那对夫妻，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无故睡着、就连枪声都无法惊醒的你——不觉得他们的死亡过于倒霉了吗？” 　　“光凭这个就断定是妈妈的诅咒吗？”织田海音有些不甘心地问。 　　“再加上你口述的每一次改变过去的经历。”太宰治说，语气意味深长，“事实上，依靠我的推测，原先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你，本不应该救不下织田作。你失败了这么多次，真的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吗？” 　　织田海音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语气低柔地唤道：“妈妈。” 　　比起以前虚弱太多的、唯有她能看到的身影温柔地从背后拥住了她。 　　“告诉我，你真的诅咒了织田作吗？” 　　…… 　　“我明白了。” 　　“对不起。现在的我，没办法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我会努力的。从现在起——”小女孩用成熟而冷静的口吻说，“除非织田作自然死去、或者我亲口呼唤之外，【妈妈，藏好自己】。” 　　一个拥有自我的意志、而且偏向于恶意的许愿机器，无法想象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无论是太宰治，还是横滨的所有组织，都无法容忍这样不受控制的存在。更别提有可能嗅着许愿的味道前仆后继的野心家们。 　　偏偏从许愿到实现的过程中不可不留下痕迹。经过这次的战斗暴露了太多秘密的织田海音，必须为自己之前的肆意妄为收尾了。 　　已经丧失了人性，却用自己的全部爱着她的咒灵，纵容地实现了女儿的愿望，甚至做的超出了海音的想象。 　　从那天以后，除了某个持有【书】，并且有着无效化异能力的见证者之外，再没有第二人知晓妈妈的存在，包括海音自己。 　　咒灵将自己连同作为诞生基石的四魂之玉，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抹去了。 　　四年后，逐渐长大的少女在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和监护人看了一场奇幻冒险之旅的童话式电影，逐渐恢复能量的咒灵追寻着海音潜意识的渴望，送给她一份别开生面的生日礼物。 　　海音终于连结起了所有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刻，周围的所有风景都开始淡化消失，唯有少女站在一片空寂的黑暗中，微微闭上眼，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妈妈。” 　　幽紫色的光芒犹如乍现的天光，仿佛在相应少女的呼唤声，淡紫色宝珠虚影从少女身上缓缓脱离，由虚化实，最后真的变成一颗通透明亮的宝石，落到少女摊开的手掌上。 第69章 　　在这颗剔透而美丽的宝珠出现的一瞬间,原本被各种手段整治得半残的敌人仿佛打了鸡血，骤然开始猛攻。 　　幽然朦胧如同幻梦般的梦境领域在咒灵的驱使下再次发动术式，试图将脱离术式掌控的三人重新拉入梦境中去。 　　作为领域的特征之一,【貘】的术式是必中的。 　　但让这只咒灵感到茫然的是，即使中了术式,三个年轻的咒术师却依然淡定地站在原地,术式依然无法像是第一次那样捕捉他们的灵魂。 　　“啊,找到你了~”更让【貘】心惊肉跳的是，手心捧着紫色宝珠的少女微微偏过头，幽谭般引人沉溺的绿眼睛定定看向了一个方向。 　　下一刻，两个DK同时朝着海音所指的虚空发动了攻击。 　　一阵哀鸣声响起,从头到尾都隐藏着真身的咒灵终于显露了真身。 　　那是一种犹如猪又像是大象的咒灵，有着长长的鼻子，浑身透着粉润的色泽，毛皮上覆盖着一道道漆黑咒纹。 　　“还挺可爱的嘛。”五条悟瞬间出现在咒灵身边,修长指节微微一敲，原本浮空的咒灵顿时昏头昏脑地砸到了地上,“但是，好弱啊。” 　　“悟,可不能被它的外表迷惑。想想它在之前的梦境中对我们做了什么。”夏油杰的眼神相对要冷淡一些，处事成熟的黑发少年不像是五条悟一样还有着玩弄敌人的恶劣爱好,回想之前被迫经历的社死现场,夏油杰顿时捏了捏拳头，拎起试图逃跑的假想咒灵。 　　没过多久，纯精神系的假想咒灵就被打得妈都不认识,浑身肿了一圈,流着两泡泪,看起来无比凄凉。 　　“这个，杰要吃吗？”玩腻的五条悟蹲在地上，修长手掌覆住咒灵的脑袋微微用力，戏谑道，“看起来味道不错的样子。” 　　“确实。”夏油杰沉思片刻，“这一只看起来格外好吃。悟，有火吗？” 　　显而易见拥有智慧的【貘】抖出残影，心头无比震布。你们以为在吃烤乳猪吗！？何等残暴的人类啊！ 　　粉红色形如小猪的咒灵瑟瑟发抖，在人类的魔掌下连挣扎都不敢用力。旁边两个DK虎视眈眈，似乎有在咽口水的样子。 　　五条悟：“我又不抽烟，哪来的打火机啦。你找海音要嘛！” 　　“两个读不懂气氛的笨蛋，现在是做这个时候吗？”黑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他们旁边，学着两个DK蹲了下来，近距离观察眼前这只稀有的假想咒灵，“快点速战速决啦。杰，它交给你。” 　　随着少女的靠近，原本表情生动地流泪中的粉红小猪顿时激动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珠直溜溜盯着少女——手中的紫色宝珠，眼珠子刷地转变成猩红的色泽。即使被五条悟的手掌捏着脑袋，也开始豁出去般地挣扎起来。 　　五条悟眯起眼，毫不留情地收紧手掌，掌下的咒灵身躯开始扭曲变形。 　　在咒灵彻底被祓除之前，夏油杰果断出手，将重伤状态的咒灵化为漆黑的咒灵球。 　　周围的领域开始崩毁，为了获取足够的情报，黑发的少年站在一片崩毁的背景之中，仰头吞下了新鲜出炉的咒灵球。 　　喉结滚动，脸颊划过汗水。 　　看起来很适合烤着吃的假想咒灵，化成球之后终究还是令人难以下咽。 　　不自觉蹙眉的少年在两个同伴的视线中不动声色地掩盖着心头的一点不适，将新收服的特级咒灵了解了大概后，脸色沉了下来：“【貘】很早就潜伏在这里了，果然，海音的这次任务是被特地安排好的。周围的地下埋有很多特级咒物，用以增幅【貘】的领域和术式强度。” 　　“胆子真够大的，那群烂橘子。”五条悟嫌恶地吐槽了一句，转头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自然地问道，“要给他们点教训吗？这次应该能揪出不少。” 　　掌权的高层们，如果一直隐于幕后的话还好。一旦出手，就必定会留下痕迹。特别是这次受人瞩目的三位咒术师同时进行特级考核，相关的任务负责人绝对是跑不掉的。 　　“当然。”织田海音露出虚无的笑脸，“不过那种事的优先级就和你们两人偷窥我记忆一样，暂时可以往后放放，等我腾出手再开始修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两只DK不约而同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一左一右地偏过脸。 　　想一想之前在梦境中的亲密接触，被抱着亲亲又贴贴……虽然是变成动物之后才有的待遇，但那也确实是夏油杰没错。 　　夏油杰语气飘忽，莫名有些不敢看织田海音的眼睛，努力顺着海音的思路进行思考：“更重要的事……是这颗宝石吗？海音，小心点。你的这颗宝石对咒灵的吸引力很大。” 　　体内调伏无数咒灵的咒灵操使对此很有发言权，他在努力搜刮【貘】的记忆，不时给出有价值的情报，眼神带着点小心翼翼、偷偷瞄一眼看不出喜怒的少女。 　　五条悟就坦然很多了。少年非常大方地表示：不后悔！没看够！还想玩！ 　　被少女按着使劲敲了一顿脑壳之后，雪发的少年才不甘不愿地老实下来，开始用那对六眼配合调查。 　　他们此刻已经出了领域，正站在海音本次祓除任务的大剧场舞台中央。 　　剧场的金属穹顶被穿了一个大洞，从外面透进来的月光来判断，三人被困的时间并不短。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咒术界会有多么混乱。 　　眼下领域消失，大概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探查情况。 　　织田海音轻轻曲起手指，轻念着改动后的咒文，降下看似轻薄的【帐】，隔绝外部探测的目光。 　　“羂索……”少女轻柔地念叨着刚听闻不久的名字，“这颗‘四魂之玉’，正是你无论如何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宝物吧？怎么，现在已经不想要了吗？” 　　五条悟双手插兜犹如闲逛般在四周绕了一圈，语气散漫，眼神却还挺认真的：“诶，真的吗？海音你确定那家伙还活着吗？我什么也没发现诶。” 　　“毕竟悟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一样，在漫长的历史中都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织田海音抿了下唇，平静地说，“对手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的话，研究出一点克制【六眼】的术式完全不奇怪。” 　　“是这种麻烦的家伙啊。”五条悟凑到海音身旁，一手搭着她的肩，弯下腰打量她掌心中的宝珠，“所以，这个叫‘四魂之玉’的就是这家伙的目标了吧？在这上面做点文章怎么样？” 　　“如果是我想的那个‘四魂之玉’，似乎也没有必要。”夏油杰曾经和绫小路清隆有过短暂的合作，此外，他自己私下也调查过一些情报，因此，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联想到了一些神秘的传说。 　　“出自日暮神社的护身符大多都会挂上一颗紫色的珠子。那是传说中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宝珠——四魂之玉的仿制品。” 　　五条悟：“日暮神社？” 　　夏油杰看了海音一眼，轻声解释道：“就是海音的母亲曾经成长的地方。” 　　“原来如此。”日暮的巫女、海音的母亲、四魂之玉与记忆中的许愿……这其中的联系实在太过紧密，以至于五条悟瞬间就明白过来，“海音小时候许愿都是靠这颗珠子来实现的啊。那为什么不直接许愿把那个家伙揪出来？” 　　“悟说得对。”织田海音从善如流地接纳了小伙伴的意见，笑着握住手心的四魂之玉，开始许愿，“我希望羂索永远无法在我面前藏身。” 　　少女柔软的话音落下，手中的宝珠发出莹亮的光芒。 　　就在此时，一阵可以称之为清新的风拂过被帐所覆盖的大剧场，一瞬间原本木质的舞台地板上开满红白绿相间的野花。 　　“哇~~” 　　“是花花~” 　　“好开心~~” 　　受到全无攻击性、纯粹的自然之美的感染，一瞬间失了智的三人组脸上飘起可爱的红晕，战意全失，直到过了一秒左右，五条悟率先回过神来，一手一个拍了下两个伙伴的脑壳，将他们的神智唤回：“糟了！快点醒过来！” 　　织田海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原本微微蜷起的掌心已然空无一物。才取回不久的四魂之玉在短短时间内被偷走了—— 　　两个小偷还尚未来得及跑远。 　　使用了奇诡术式将他们三人同时拖延了一秒的咒灵有着高大的身材、类人型的外表、左手臂被白色的包裹围住，此刻背对他们跑得飞快。 　　但海音的眼神却被那只咒灵肩上的一只老鼠所吸引。 　　“看样子，愿望还是实现了……你无法在我面前隐藏身形。”织田海音第一次与总是藏于幕后的咒术师见面，对方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形态，滑稽到令她忍俊不禁，“羂索，你会以这幅形态出现，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这全是拜你身边那位六眼所赐。”羂索警惕地扒着手下咒灵的肩膀，注意着海音这头的动静，语气不紧不慢地试图拖延时间，“他进来的时候击碎了我的身体，害得我不得不就近找一个新的身体附身……无论哪一代的六眼都是这么讨人厌啊。” 　　“即使是以这幅可笑的姿态，却还是能操控这只特级咒灵，这一点还是值得佩服的呦。”织田海音有些好奇地看着急速跑路中的咒灵，“刚才的术式很有趣啊。是和森林草木有关的咒灵吗？” 　　羂索没有回答，老鼠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警觉。 　　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他们跑掉。 　　“你对你的【帐】就这么有信心吗？”他嘲笑道，“但在我的眼中，破绽可并不少。” 　　“你可以尽管试试哦。”黑发的少女站在原地，甚至拦住了准备追上去的两个同学，言笑晏晏，似乎有恃无恐。 　　羂索迟疑片刻，老鼠的身体能量并不足以支撑他进行长久的人类思考，他决定速战速决的同时保持稳妥：“虽然不知道你还准备了什么陷阱。不过，眼下似乎有更方便的脱离手段。” 　　老鼠举起了抱在爪子中的紫色宝珠。 　　原本在少女手中还算是剔透的珠子，在老鼠的爪缝间透出浓郁的黑气。 　　在黑发绿眸的少女笑吟吟的注视下，羂索谨慎地对四魂之玉许下平安脱离的愿望。 第70章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想。深深凝视到手的瞬间就转为漆黑的四魂之玉，羂索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说。他想象得到四魂之玉的这一天成为现实已经很久了，于是熟练地注入咒力、许下愿望。 　　与此同时，他用嘲讽的眼神瞥了眼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的织田海音。 　　从幕后被一个小鬼完全揪出来,眼看事情失控发展到现在的地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却是小看了织田海音,但只要最终的目的能够达到，之前的一切挫折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依旧是他的胜利。 　　即使织田海音表现得再聪慧、再天才又如何？一出生就被带离了咒术界的小女孩大概率根本不清楚这颗宝珠真正的强大之处。羂索可以很自信地表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四魂之玉。 　　毕竟……那是他一手构造的、一个无可复制的奇迹。 　　这颗满溢着充沛强大灵魂气息的宝珠中蕴含着的可能性，羂索是从头到尾亲眼见证过的。 　　现在，这个奇迹终于回归到他的手中。这一下，足以弥补之前所有的计划损失，甚至让他的理想大大往前推进一步。 　　在旁人看来，站在特级咒灵肩上的小老鼠已经陷入了明显的情绪激荡,鼠脸上咧开的笑容快要开到两只耳朵边,似乎连嘴角都撕裂开,那弧度异常的邪性,与形貌丑陋渗人的咒灵相比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啊,这下可麻烦了。”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织田海音低头望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发出有些敷衍的哀叹声,“要怎么办呢~~” 　　“你还真是不小心啊。要我帮忙抢回来吗？”五条悟双手插兜站在一边，语气轻松，同样没有半点紧张感。 　　“大概已经迟了哦。”织田海音抿唇微微一笑，“羂索,应该已经许下愿望了。” 　　“海音,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夏油杰很注意织田海音,正是因此,他反而一点也不觉得着急。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少女都不是那么轻率的人。说到底，她那种性格，会被人轻易夺走珍贵的重要之物，想想就很奇怪。 　　“虽然只是猜测，不过……大概，羂索的许愿是不会成功的。”织田海音朝着他眨了眨眼，她的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明明手上没有武器，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攻击性，却无端叫人心中有些发毛。 　　这场漫长险峻得令众人头疼的特级考核中，织田海音收获了太多东西。关于这个世界的疑惑，关于自己身世的疑惑，结合此前调查的资料以及恢复好的记忆，织田海音已经能够将事实完整推理出来。 　　再怎么说也是在侦探社打过工的成员，在线索足够的情况下，织田海音从不缺乏想象力和逻辑思维。 　　正是因此，她根本没准备让眼前还得意忘形的老鼠活着离开。 　　联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这一次，织田海音亲自为他设计了一个可以永久居住的新家园。 　　真希望他能满意。 　　五秒、十秒、十五秒……随着时间的流逝，五条悟看向老鼠的眼神渐渐转变，像是在看一只傻孢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羂索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四魂之玉根本不搭理他的愿望，仅仅将他输入的咒力照单全收。不仅如此，当他试图停止输入咒力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小球仿佛是一个饥饿了许久的黑洞般，无休止地榨取这具动物身体中原本就储备不多的咒力。 　　这不是许愿机，这特么是强盗吧！！ 　　一一施展过所有脱身的术式，却完全无法甩脱像是黏在掌心的黑色珠子。之前对四魂之玉无比渴求的羂索，现在却是想甩都甩不掉这个麻烦。 　　他难得有些失态地叫喊起来：“四魂之玉根本不是这样的！该死的，你动了什么手脚？”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织田海音唇角微微翘起，语气略带抱怨，拖长了音说，“真过分啊，为什么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呢？” 　　咔哒。 　　轻微的机械声响起。 　　机枪、炮台，无数银白的机械洪流将逃亡的敌人围在中央开火，光是躲避攻击就费尽全力的羂索的脸色难看至极，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咒力被抽空，下一秒凭空消失了。 　　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羂索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脱离了那个卑贱无用的老鼠身体，恢复了最初的、尚未被自己舍弃的身体，同时就连年龄状态都恢复到了最完美的阶段。但他一点也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因为经验丰富的术士几乎在眨眼间就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他看见无数正在互相残杀的咒灵，死亡、复活、继续无止境的厮杀与死亡…… 　　远远不断的负面情绪由此产生，成为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根源。 　　“……（脏话）” 　　在无数丑陋的咒灵之间，间或夹杂着一些诅咒师的身影，他们同样无差别地在与同伴、与咒灵进行永不停歇的战斗，与咒灵少有不同的唯一一点，诅咒师起码拥有人类的智慧，他们在战斗的间隙还会交谈，虽然那谈笑之间的话语，皆是无法掩饰的疯狂。 　　“啊哈哈哈啊——又来新人啦？？太好啦。剁碎掉每人分一份！” 　　“欢迎来到永无止境的地狱里！为了欢迎新人我烤熟了这只蝗虫咒灵！要心怀感激地吃下去！” 　　“幸运的家伙，你得到了永生哦！生不如死那种，哈哈哈哈:）” 　　而在那一群疯子人类之上，凭空站立着一位女性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红白巫女服，手持着长刀、背负着弓箭，远程与近战之间无缝切换，以一种令人发指的超高效率不断消灭着几乎无穷尽的咒灵，姿态漂亮娴熟。 　　“石冢生花。”羂索认出了女人的身份，他微微压下帽檐，留着精心修饰的胡子的男人露出复杂而沧桑的回忆之色，“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如此关键的存在出现，让他一瞬间就明白自己的真正处境：“这里，是四魂之玉的内部吗？” 　　巫女光洁美丽的脸上毫无表情，她只是微微俯下头，注视着身旁的男人，似乎被那邪恶而强大的咒力所吸引，女人举起弓箭，指尖凝聚起美丽的白光。 　　“这漫长的岁月都没能磨灭你的灵力吗？”羂索大笑起来，他已经看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就说，四魂之玉什么时候还多了认主的属性，那根本与传说不符。原来都是因为你。你就是四魂之玉，四魂之玉就是你……我当年的实验，实在是过于成功了啊。” 　　巫女袖袍拂动，一道光箭飞也似地从弓弦射出，那照亮黑夜的光芒所过之处，扫空大片咒灵。 　　男人的脸色微变，下意识开始还击，却在数个回合之内被杀死。 　　在这片虚无中不知道战斗了多久的巫女有着登峰造极的战斗技艺。 　　但羂索没想到，这一次的死亡远远不是结束。当他重新复活在这片黑暗空间的某一处时，已经锁定他的巫女急速赶来，远远地拉起了手中的弓弦—— 　　异常惨烈的战斗发生在无人知晓的世界。 　　而在现实之中，失去了鼠形支架的四魂之玉落在咒灵的肩上，顺着那白色包袱皮一路向下，被一只大手接住。 　　身材高大的人形咒灵停下脚步，延伸枝干的眼眶先是低头对准落在手中光华流转的宝珠，因为发现合作伙伴的气息消失，又有些茫然地左顾右盼。 　　“那边那只可爱的咒灵，对，就是说你啦。我对你的术式很感兴趣哦。”织田海音有些惊叹地笑了一声，友好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兴趣已经全然转移到了眼前这只硕果仅存的特级咒灵身上。 　　从这只咒灵身上，少女感觉不到咒灵的污秽气息，硬要说的话，它的气息比起活物更接近自然草木。 　　最令她感兴趣的是，四魂之玉到了它的手上，居然没有被污染，反而恢复了一丝通透色泽。 　　“■■——” 　　被三个新晋特级咒术师包围、又找不到瞬间脱离帐的办法，在场身高最高的特级咒灵反而像是被包围的猎物一般，可怜、弱小而无助。 　　它只是犹豫了一下，在求生的本能中，迅速做出了回答。 　　它所用的不是人类的语言。蕴含某种奇异韵律的特殊语言出现在三人的大脑中，虽然是陌生的语言，却能瞬间理解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花御吗？咒灵也会给自己取名吗？很好听哦。”织田海音语气温柔，似乎完全没担心对方会动手般地靠近了对方。 　　自称花御的咒灵瞬间紧绷，无比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最后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手中取走四魂之玉，全程毫无反抗。 　　物归原主，原本因为被羂索的咒力所污染的四魂之玉再次变得洁净美丽。 　　黑发绿眸的少女表情温柔地摩挲宝珠片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并不是能净化四魂之玉的性格，之所以这颗珠子像是认定了主人一样跟随着她，那纯粹是依靠后门的关系。 　　“这颗珠子会变色诶——”五条悟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海音手中的四魂之玉，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戳中的那一块瞬间变黑。过了几秒才因为织田海音的缘故重新被净化。 　　少年的脸色也跟着一起黑了。 　　“是有分清善恶的机制吗？”一旁的夏油杰不由也感到了好奇。少年带着看五条悟笑话的心思伸手同样碰了一下。 　　下一秒，夏油杰的脸色也黑了。 　　织田海音看着凑到眼前的两颗脑袋，由于角度过于合适，不由温柔地挨个摸了摸两个DK的脑袋，戏谑道：“你们两位半斤八两，不愧是好友哦。” 　　实际上，咒术师原本就是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四魂之玉感应到负面情绪而变黑很正常。海音才是特殊情况。 　　这两个家伙污染四魂之玉的程度比身为咒灵的花御还要厉害，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实力更加强大的缘故。 　　说到底，咒力这种力量本身与希望、光明毫无关联。 　　“海音比我跟杰都要更恶劣啊。”五条悟一脸难以置信，“这颗破珠子难不成以为你是好人吗？” 　　“我不是吗？”少女纤长卷翘的睫毛一眨，眼神霎时间变得清澈又正直，眉略下压，红唇抿起，过于精致柔美的脸顿时变得英气美丽，透着股令人敬畏的正气凛然。 　　“你这是直接换了张脸吧！”五条悟眨了眨雪色的睫毛，毫不客气地吐槽，正要转头拉着好友一起吐槽，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杰，你脸红什么？” 　　“没什么……”夏油杰单手遮住脸，转头避开两人的目光，“抱歉，别看我。” 　　织田海音与五条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凑了上去。更过分一点的五条悟已经开始扒拉夏油杰的手，故意模仿JK语调：“杰，别害羞嘛~~？” 　　夏油杰阻拦的动作一顿，眼神中透出一点杀气。 　　“脸红的杰很可爱哦。想贴贴~”织田海音也笑眯眯地搭腔。听着少女柔软的音调，少年的心顿时就软了。 　　相识多年，他能听出此刻少女语气中的放松。她之前压力肯定很大，如果这样就能让她放松一下的话，即使抛弃一点无畏的自尊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这样想着。 　　他才是那个一直注视着海音的人。 　　正因为对她的过度关注，他才能立刻意识到，此刻的少女像是处于一种巨大压力解放后的轻飘飘的状态，有点像是已经放下一切负重的风筝，接下来要飘向何处，根本难以预料。 　　继续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他想。就算只是一小截也行，他想要成为牵绊风筝的那一根线。 　　一直以来都有着多种顾虑的少年突然就因恐惧而生出了一点勇气。看着少女肆意的笑容，他突然放下遮着脸的手，点了头：“可以哦，来贴吧。” 　　织田海音愣了一下。 　　“顺便留个纪念吧，自拍？”夏油杰甚是主动的取出了手机，伸长胳膊将海音揽到身边，脸颊贴了过去。 　　“等一下，诶？突然这么热情？”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对少年态度的飞快转变有些疑惑。 　　“喂，你们拍照不叫我吗？”感觉自己被落下的五条悟顿时就不干了。 　　“悟，或许你可以帮我们拍？”夏油杰露出温柔的笑容，提议道。 　　“什么？不干啦。”五条悟铁了心加入他们，取出兜里最新型的手机，左右看了看，锁定了一个正在降低存在感试图悄悄溜走的特级咒灵，“喂，那边那个，你会拍照吧？过来帮个忙啦。” 　　即使知道花御的名字，少年也懒得叫。对于咒灵的态度一向非常明确的五条悟，表情开朗地冲着对方挥了挥手，语气友好地说，“不帮的话，马上祓除你哦。” 　　这只气息颇为隐蔽的特级咒灵并不算强。大概比五条悟特级考核时遇上的那只火山头还要弱。之前那种出其不意削弱敌意的术式只要用过一次，心里做好准备的话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也是三人随意地在特级咒灵面前说笑玩闹的原因所在。 　　最麻烦的家伙已经进了永远出不来的局子。剩下的这只看起来傻乎乎，跟羂索完全不同，也不是能力特殊的精神系，对于三人来说不过是随手可以祓除的研究对象·暂定而已。 　　花御低头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手机，缓缓移动着脖子，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那填充着树枝的眼眶，虽然没办法做出生动的情绪，却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困惑与无措。 　　“快点，快点啦~”五条悟语气亲切地招手示意。 　　那开朗活泼的表皮下，是一个喜怒无常随心情出手的大魔王。花御可以接受自己战死，但不能接受自己因为没学会用手机拍照这样的原因被祓除。 　　智商堪比人类的咒灵冒着冷汗拼命思考，硬是莫名其妙解锁了奇怪的技能，还在某人的屑鞭策下学会了调整拍摄角度。 　　拍完照的五条悟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用完就丢：“拍好了。这家伙已经没用了。海音，你要怎么处理？让杰帮忙吗？变成一个球会好带点吧。” 　　被数度刺激的花御甚至都开始麻木了。 　　咒灵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不做人的三人。只觉得人类的存在果然是这颗星球最大的阻碍，为何这些星球的病菌会如何的强大？ 　　“悟，你不觉得这种咒灵很奇特吗？”夏油杰通过刚才的手机拍照事件已经看出了许多东西，他收起手机，轻声说，“和我之前收服的玉藻前和貘都不一样……这种等级的智慧，已经接近人类了。这种咒灵从未有过吧？” 　　毕竟是咒灵操术的持有者，长久以来已经养成了不弱的收集癖。夏油杰短暂地意动了一下。 　　“确实挺少见的，不过这个也不是第一例啊。”五条悟眨了眨眼，“我之前的晋级任务遇到的火山头也是这种类型的。话很多啊，喋喋不休的，还挺有趣。” 　　如果不是因为三人同时进行任务让五条悟产生了竞赛心里，他说不定还会留点空闲和那个咒灵聊聊天。 　　“■■■■■——” 　　【漏瑚！你遇到了这个人类吗？】 　　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花御骤然激动起来，浑身咒力爆发，几乎是第一时间袭击了刚才开口的少年。 　　作为羂索的合作者，她参与了一部分的袭击计划，所以很清楚少年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代表了什么。 　　漏瑚死在了五条悟的手上！ 　　然而从她手中猛然绽放的植物像是一头撞在了空气墙上，无论怎么加重力道也无法靠近五条悟。雪发蓝眸的少年微微睁大眼，有些吃惊：“不会是因为同伴的死去而攻击我吧？真的假的？咒灵也会有这种近乎人类的感情吗？” 　　“悟，闪开点。”夏油杰做出手势，微笑表示，“我来尝试一下新收服的咒灵。” 　　精神系的咒灵他也是第一次收服，他很想尝试一下貘的术式对同为特级咒灵的使用效果。 　　片刻后，看着僵立在原地不动、默默流泪的咒灵，三人都有些震惊。 　　“我现在相信这些家伙很特别了。”五条悟围着花御转了一圈，好奇地戳了戳它的眼眶。 　　与那些单纯地受到凝聚他们的负面情绪影响和支配的咒灵，眼前这个有感情、有智慧同时也具备人类形态的咒灵让他们感觉非常微妙……要将之称为咒灵的一种进化，是毫无问题的。 　　这种新型的进化是否有明确的形成机制、是否会大范围地出现、更重要的一点，他们的出现是否与人为举动有关…… 　　要知道，这只咒灵在一开始出场就是和羂索一起的。 　　已经整个脑壳连带灵魂都被四魂之玉收容的羂索无法再在外面兴风作浪，但他留下的麻烦或者说烂摊子着实不少。 　　“真麻烦啊。”五条悟已经开始想着要如何甩锅，“把这件事交给夜蛾怎么样？” 　　“有道理。”织田海音说，“悟，先去把埋在下面的特级咒物找出来。到时候拿这些去贿赂夜蛾老师吧。我想他一定会同意的。” 　　“好主意！”五条悟眼睛一亮，眨眼间就跑掉了，在这种迫害班主任的事情上非常积极。 　　“花御的话，可不能交出去。首先要让我和硝子好好研究才行。”织田海音轻声问，“杰，咒力消耗怎么样？” 　　“貘的术式维持一个小时应该没问题。”夏油杰脚边躺着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猪，语气轻描淡写，“就这样把它带回去吗？会吓到大家吧。” 　　“直接带出去，说不定还能找到同伙呢。”织田海音解开了帐，语气平静，“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花御和之前被悟祓除的火山头是同伴关系。同伴也应该不止一个。” 　　少女语气很是笃定：“至于外面那些人，他们应该没空管这种小事啦。” 　　不得不说，这次羂索玩得很大。 　　织田海音记得这次的咒灵领域覆盖的范围有多大，几乎是半个东京的地步。 　　咒术界的最高准则之一就是避免咒灵的存在暴露在普通人面前。 　　毕竟，普通人根本没有祓除咒灵的能力，让他们知道这种随时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恐怖存在，只会徒增恐惧，而加剧的负面情绪又会大幅度促进咒灵的出现和强度、袭击人类，形成恶性循环。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大概整个咒术界连同政府都忙得焦头烂额吧。 　　织田海音预料的一点没错。 　　此刻咒术界几乎已经全员动员起来，作为与官方有所接触的辅助机构【窗】已经一个个忙得像陀螺般不断转动。他们尽力封锁消息，并消除一部分目击者的记忆。 　　即使在天元的帮助下，通过大型结界来阻碍通讯交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情报外泄到网络，但即使只是剩下的目击者人数都在万人以上，更别提还有无数被牵扯进入领域、生死不明的普通人，可以说，如果这次织田海音三人的祓除出现纰漏，反过来被咒灵取得优势的话，对于整个东京的威胁是毁灭性的。 　　但好在最终新晋的三位特级咒术师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当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咒力等级远超普通特级的领域缓缓消散的时候，所有在关注这里的大人物们都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紧接着立下的那个明显由咒术师设下的【帐】略微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那个也撤下了。 　　三个年轻的咒术师不紧不慢地从一座剧场中走了出来。 　　在领域消失、也没有设下【帐】的前提下，天空的卫星与街角的监控装置流畅地拍摄下三人的身影。 　　无论是最先陷入险境的织田海音，还是后续支援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是令人失语的毫发无伤。 　　尤其是五条悟，原本进去还带着来不及治愈的伤口，出来之后却已经活蹦乱跳，甚至连衣服都换了一件！ 　　所以你们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啊！！ 　　联想到那个领域散去之后还莫名设立的【帐】，不少关注着这里的人都有些想歪。 　　实在是眼前的三人组之间给人的感觉就莫名很微妙。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女孩子，织田海音在遇到超出任务强度的危险时，两个DK同学都是毫无犹豫、堪称奋不顾身地踏入陌生的领域去援助她。 　　这种令人惊叹的情谊，加上三人现在同时晋升特级、成为咒术界顶端的战力的事实……不禁让幕后的很多人都心生异样情绪。 　　而监控显示的画面中，三人明知道外面有无数人关注，但就是能做到不为所动，慢悠悠地一边闲聊，一边一路顺着公路散步般到达窗的据点。 　　“这是此次祓除任务中的任务对象，要好好核实哦。”织田海音走到瑟瑟发抖的工作人员面前，微笑着将自己的任务物品递了过去。 　　“因为时间太长了，为了防止它的头颅消散，我还特地做了防腐处理哦，栩栩如生对吧？” 　　那美丽的笑容仿佛蒙上了无比深厚的阴影，犹如魔王般震慑四方。 　　这是威胁！！她想把我们头也摘下来！！ 　　【窗】的办公室此时一片死寂，大家都在沉默地装死。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的人被推了出来。 　　“是……不用检查了。我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确认您任务完成。”织田海音的辅助监督直接土下座，“非常抱歉！！我们这边的工作出现了重大失误！导致你遇到了那么危险的情况，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给您一个交代……” 　　“诶~~”织田海音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说，“特级就是好哦？大家对我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呢。” 　　“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从出生以来就被人这么对待的五条大少爷显然不能和她感同身受。 　　但夏油杰却没理会伙伴们偏移的重点，而是自顾自对监督提出要求：“如果调查出什么结果，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对了，安排海音这次任务的人员名单可以给我一份吗？从上，到下的那种。” 　　辅助监督在少年靠近的瞬间差点厥过去。 　　倒不是他的形象有多恐怖，主要是被跟在少年身后，仿佛一举一动都受到操控的那只咒灵给吓得……他脚下还跟着一只没那么恐怖的，但两者都是特级！ 　　咒灵操术了不起啊！ 　　特级咒灵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能收回体内呢？未免也太没公德心了。还是说，这是夏油君明目张胆的威胁呢？！他是在表达不满！！ 　　想到这里，辅助监督热泪盈眶：“对、对不起……我们这里有的资料都会上交的。” 　　“我也会全程保持关注，你就告诉背后的那群老橘子，别想搞小动作哦。”五条悟看够了笑话，随意甩着手中的几根造型怪异的漆黑手指，语气很是嚣张，“不过，估计他们也没那种能力就是了，破绽简直一抓一大把。” 　　辅助监督在少年说后半段话的时候甚至失态到没有听清楚，因为他听到一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少年手中抛动的几根漆黑手指所震住了。如果没认错的话……那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即使是在被封印的状态也依然能散发咒力、对咒灵有着极强增幅效果的特级咒物，为什么会出现出现在刚离开领域的五条悟身上？ 　　难道…… 　　联想到少女的遇袭……辅助监督苦着脸，愈发能感觉到这背后深不可测的黑暗。 　　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有朝一日居然卷入了这般大的阴谋当中！依稀回想起当初自己主动要求成为织田海音的辅助监督时，同事们那欣慰中带着鼓励的笑容，辅助监督的视野被泪水模糊了。 　　世道险恶。 　　如果能活着做完这一票，我想辞职回老家了。 　　正常的职场霸凌最多让人抑郁，而咒术界的推锅简直恶劣得要人命啊！ 　　交接完任务顺便放完狠话，织田海音三人结伴坐着夏油杰的虹龙回到高专。 　　果然没什么人特别关注跟在夏油杰身后的花御。大概是今天三人祓除的特级咒灵实在太多，大家都有些麻木了。 　　路上，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提起关于赶路的新思路。通过对苍的进一步开发，少年现在已经能做到短距离的瞬移，再进一步的话就是空中长距离瞬间移动，要做到这一步需要六眼对环境情报更精准的收集整理。因此，虽然五条悟很有自信，但无论夏油杰还是织田海音，都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同行邀请，坚持使用虹龙这样的传统赶路方式。 　　三人跑得太快，徒留一群消息稍微滞后而迟来一步的咒术师们望着天空的龙影长吁短叹。 　　原本就因为同时展开的三位特级考核而备受关注的一天，以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但总算还算是HAPPY ENDING的结局落幕了。 　　但显而易见的，随着咒术总监会发布的三名特级咒术师新鲜出炉的通告而纷至沓来的，关于那一夜肆虐的特级假想咒灵·【貘】的梦境领域带来的灾难时后果，正在以不弱的速度发酵，所产生的余韵与各种连锁反应，让维持着情报封锁传统的咒术界狼狈不已。 　　织田海音在学校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受她委托的禅院家主，禅院直毗人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咒术总监会的总部，为自家百年来唯一的一个特级咒术师在考核中遭受的不公待遇讨要说法。 　　与此同时，五条家受到准家主五条悟的命令，在各方面都给予禅院家协助，态度热情得令人毛骨悚然。 　　御三家中的两家联合，就算是名义上统御咒术界的总监会也只能让步。 　　一场令人惊悚的失控的联合调查就此拉开序幕。 第71章 　　咒术界派系林立,经历数千年的纠葛发展，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结构体系。除高高在上的御三家之外，不少祖上阔过的咒术师家族依靠底蕴在咒术总监会成为高层,照样可以参与咒术界的一些决策。 　　忌惮于咒术界各种源远流长的咒杀术式，除御三家之外的术师多数非常小心谨慎，即使在咒术总监会内部，都会有意识地用各种假身、投影术式隐藏自己。 　　如果不是这一次御三家中的两家强强联手，加上织田海音遇袭的事情影响过大，大概很难抓到某些人的尾巴。 　　而这些人在暗中下达指令修改织田海音任务地点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原本只是暗中动一点小手脚推波助澜,却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到这种地步。 　　从【窗】的特级任务派发开始溯源，在上下联合发力，阻力全数被镇压的情况下，试试就逝世的某诅咒师埋藏在高层中的棋子,一个连着一串被揪了出来。 　　其牵扯之广，让为了保证公平而旁观整个调查过程的咒术高层都毛骨悚然。 　　织田海音作为此次事件中的受害者,难得没出什么幺蛾子,将事情的‘详细’经过整理上报。凡是看过她的报告的高层，结合眼下的调查结果,都会更加警惕那个藏在幕后、手段同时覆盖特级咒灵与咒术会高层、目的不明的神秘诅咒师。 　　正因为这群人争权夺利已经成为本能,他们对于这种权利被鸠占鹊巢的现象也格外敏.感。在问题从针对织田海音的阴谋转化为事关整个咒术会内部人员遭到操控的大事件后，一群原本还不情不愿的高层们积极主动地展开了一波又一波比先前严格残酷十倍的清洗调查。 　　咒术界不允许存在比他们还要神秘、强大、拥有影响力的恐怖存在！ 　　咒术界自成一派，并不绝对遵守社会上普遍形成的道德观与政府制定的法律,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大清洗之中死个把人,是符合规矩的。 　　这一次,几乎是大半的咒术会高层都牵涉在权利清洗的波浪中,不区分普通咒术家族与御三家，甚至连上门出头的五条家和禅院家族都有族人牵涉其中。 　　禅院直毗人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上门讨要公道（好处）的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但毕竟是老狐狸，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对他们家族的好处。其他小家族姑且不提，就算在御三家之中，被找出嫌疑人物最多的是加茂，其次是五条，而早已经被织田海音内部清洗过好几轮的禅院相对是最干净的。 　　换个角度想，只要其他家族的损失越大，对于本就元气大伤的禅院家来说，就越方便巩固地位。想通这一点，禅院直毗人第一时间出了点血，拉上五条家开始四处搅浑水。 　　就在咒术界陷入一阵血雨腥风之际，东京咒高专门学校气氛相当欢乐。 　　毕竟学校的职能就是培养优秀的咒术师，而一年级的这三个天才学生在同一天晋升为特级咒术师，理所当然对于学校而言是一件大喜事！ 　　老校长在第二天亲自带领一群教师和工作人员，到一年级的教室里将自家的三个天才咒术师夸得天花乱坠，当夜，校内还专门举办了相应的庆功宴。 　　虽然一转头的工夫三个桀骜不驯的宝贝学生全数逃走，但庆功宴还是如期举行了。 　　家入硝子孤独寂寞地坐在一年级空荡荡的桌位上，点了根烟，目光萧索而带着杀气。 　　东京某处高级公寓，织田海音以一种舒服的姿态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眼前的超大屏幕上播放着刺激的赛车画面，两只DK一左一右靠在她两边，手中拿着游戏机疯狂BATTLE。 　　“别挤过来啦，挡着光了。”正在玩手机的黑发少女懒懒出声，手肘推开挤过来的温热胸膛，语气中满是嫌弃。 　　正步入快速发育期的两个少年个子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有些跟不上身高发育的体格略微显得有些瘦削，混杂着青年向成年过渡的青涩感。 　　换做正常少女，被这两人挤在中间此刻大概不是小鹿乱撞就是心跳过速，但织田海音只觉得他们挡光。 　　“没办法啦，沙发就只有这么大啊。”明明旁边还有多余空间，硬是要往中间挤的某只白毛满脸专注地盯着屏幕，手上操纵游戏机的动作快出残影，“杰，要不你去旁边的单座啦。” 　　“悟，还是你去吧。毕竟那个椅子一看就很适合你，是特别定做的吧？”有着奇怪刘海的团子发少年语气轻松，手速不如五条悟快，但操作更为细腻，谈话之间一个漂移险些将紧随其后的车直接挤下悬崖。 　　“太狡猾了！还能这么玩！”五条悟睁大眼眸，六眼发挥到极致，险而又险地在最后关头自救成功，打开新世界大门后，他根本不在关注赛道，直接操纵车辆朝着夏油杰的车冲杀而去。 　　一时间紧张刺激的赛车变成杀人赛道，两个幼稚的家伙一路碰来碰去不相上下，连累其他赛道的联机玩家纷纷车毁人亡，一时间聊天频道满是被打马赛克的咒骂声。 　　织田海音摸了摸耳朵，感觉自己纯洁的耳膜受到了玷污，她干脆利落地将两边的人形障碍物踹开，起身抱着抱枕连着手机溜达到了餐厅。 　　结果刚才还在嫌弃沙发空间不够用的两个DK打完一局同归于尽的比赛后，不约而同地抛下游戏黏了上来。 　　“海音饿了吗？差不多也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夏油杰自然而然准备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检查食材。 　　“杰，你会做饭吗？”五条悟就没这个自觉，白发少年挨着少女坐好，跟个大爷似的开始点餐，“那我想吃大福~” 　　“那种东西，一时半会做不出来。”夏油杰头也不回地说，“而且，大福不能用来当正餐啊，悟。” 　　“杰。”织田海音唤了一声，语气平静，“不需要你动手啦。唔，泡杯茶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夏油杰笑了一下，开始翻找冰箱旁边的柜门。 　　“海音什么时候叫了外卖吗？”五条悟眨了眨眼，问，“怎么不叫我们点菜。” 　　织田海音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他只会做一道菜嘛。点餐也没有意义。” 　　五条悟隐隐明白过来，眼神变得有些不爽：“什么啊，是认识的人吗？只会做一道菜的话，大概厨艺也不怎么样，还不如让杰做呢。” 　　雪发的少年偏过头盯着大门的方向看，声音有意无意地抬高了一些。 　　在他的视线下，把手扭动，门从外边被打开了。 　　棕发俊秀的少年提着保温盒从门外进来，自然而然地在玄关找出一双花色特别的拖鞋换上，走入客厅前妥善带上房门。 　　“午安。”如同走入自己家中一样自然的少年将手中的保温盒放在餐桌上，对坐在餐椅上托腮的少女微微低头，“大小姐，久等了。” 　　少女弯着眼眸看着少年犹如久经训练的执事般有条不紊地摆放食盒与餐具，明明只是普通料理的咖喱饭硬是被摆出一种高级奢华的视觉效果，打开盖子的瞬间，众人眼前闪过金光，无比诱人的香料气息萦绕在鼻尖。 　　“绫小路君最近迷上COSPLAY了吗？在玩执事扮演？”织田海音接下少年递过来的餐巾，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被你这样对待感觉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背后发寒哦。” 　　“不，做这些只是为了保证食物的最佳风味。”绫小路清隆语气淡淡，“虽然只会这一种料理，不过我其实还挺有自信的。” 　　“这一点我相当认可哦。”嗅了嗅馥郁勾人的咖喱气息，织田海音收起手机，拿起勺子，姿态端正地吃起了饭。 　　五条悟被两人熟稔的氛围镇住，过了几秒才有点炸毛地问：“等等，这是在挑衅我吗？而且你这家伙是谁啊？” 　　“我是绫小路清隆。你好。”少年于是对着大爷坐姿的五条悟自我介绍，语气丧而平静，“其实我们之前见过，不过你大概忘了吧。” 　　“……五条悟。”雪发的少年勉强回应名字，一推墨镜，露出的一双冰冷锐利的苍眸犹如手术刀般将眼前的少年剖析得彻底。 　　普通人……但又显而易见，与往常见过的普通人完全不同，那种异常就像是无咒力与咒术师之间的差距一样鲜明。 　　五条悟直觉与这家伙合不来。 　　“绫小路君相当可靠，是海音的同伴。”从厨房走出来的夏油杰手上端着托盘，将泡好的茶放在少女的左手边，顺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少年偏过头，注视一身英伦风学校制服、看起来有点提不起精神的少年，招呼道，“好久不见，你看来有点累。要来杯热茶吗？” 　　“好久不见，夏油君。”绫小路清隆声音很轻地叹了口气，顺着少年的邀请坐了下来，手中端过茶杯，闭着眼地啜饮一口，几秒后，才慢慢回答说，“差不多有两天两夜没睡了。这种时候，还真羡慕你们咒术师的体质啊。” 　　织田海音有点心虚地悄悄收回视线，低下头专心干饭。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当着织田海音的面，夏油杰也一派坦然地给出承诺，“我也想为海音做点什么。两天两夜不睡也没关系。” 　　他笑：“毕竟是咒术师。我想，大概再撑久一些也没问题的。” 　　绫小路清隆闻言抬起眼眸，那双情绪淡薄的鎏金色眼瞳在织田海音与夏油杰之间看了一圈，语气平静地说：“如果我说，现在就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你会舍得离开吗？ 　　“可以。”夏油杰认真回答的姿态犹如在宣誓。 　　“好——到此为止。”织田海音加紧扒完最后一口咖喱，踮起脚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打断了这段莫名其妙让她有些心里发毛的对话。 　　“绫小路君，不许欺负杰。事情根本没到那种地步吧？”织田海音双手按在桌上，凑近绫小路清隆，强调并且警告说，“杰是我重要的朋友哦。” 　　不是那些被你彻底榨干利用价值的工具人。 　　“我明白了。”绫小路清隆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以夏油君的本事，在眼下的场面有些大材小用了。” 　　“你根本没听懂吧。”织田海音叹了口气。俊秀少年略带懒散的表情常常令他显得无害可信，但实际上这家伙从骨子里就很异常，将他人当做可以利用的道具对他而言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而织田海音同样是个相当护短的人。对待认可的人与不认识的人，她的态度是完全的两极分化。 　　为了保护总是自愿爬进坑里的夏油杰，织田海音在用餐完毕之后立刻拉着绫小路清隆进了小房间单独谈话，将两个明显好奇心旺盛的DK关在外头。 　　绫小路清隆从头到尾都很配合织田海音的举动，等到少女关上门顺便反锁之后，才平静地开口，说出自己此次上门的真正理由：“……政府那边，已经找上来了。他们希望和你见一面。” 第72章 　　就织田海音在这个世界的经历来看,这个国家的政府比起横滨还是要稍微能看一点。同样经历过战争的阴影，但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异能力者，更没有七个人聚在一起就能吊打全世界、强制终结战争的超越者,相反,被天元结界覆盖的国家积累了太多本应散去的咒力,在诞生了强大咒灵的同时，也一并诞生了天赋更为强大的咒术师。不说能凭借这一点占据多少优势，至少他们因此不会在高端武力上吃太大的亏。 　　同样出于这份理由，国家希望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咒术界，这很合理。 　　不过,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的咒术师们往往将自己视作普通人之上，咒术界总体排外守旧,完全抗拒政府的插手,这同样很合理。 　　出于种种原因，这一届的政策总体偏向保守,对于一直相对独立在外的咒术界的态度则以求稳为主，双方达成有限的合作，政府方面将咒灵相关的一切交托给咒术师自行解决。 　　然而,平稳了数百年的对咒灵策略,在这一年却不太好用了。 　　过于频繁发生的咒灵袭击事件一再发生,所造成的难以掩饰的破坏以及过于密集的受害者范围,就算是有政府部门收尾、再加上咒术师相当万能的模糊记忆的术式,都已经无法安抚愈发躁动的人群,局势明显地偏向失控。 　　在国民度最高的社交软件上，如今高热的话题十个里有八个都和神鬼怪异有关,信息化时代、受过普及教育的国民没有过去未开化时候的那么好忽悠,就算有,也会被周围人那种狂热的氛围所感染，变得不再相信只会敷衍官腔的政府部门。 　　偏偏在这种政府信任大危机的情况下，咒术界高层正巧处在内部大清洗的关键时刻，实在抽不出空，也懒得理会找上门的官方。 　　毕竟咒术界存在的时间比起这个新政府成立的时间还要悠久得多，只要还存在咒灵，咒术界就永远不用担心被卸磨杀驴或者大肆针对，反而会被高高供起。无论政府处在何等被动的情况下，就算一朝改朝换代，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这种情况下，政府的人会来找上织田海音，是一件令人意外，但却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因为织田海音在外人的眼中，原本就是一个相当出格叛逆、与咒术界格格不入的咒术师。 　　黑发绿眸的少女如同彗星般在咒术界崛起，无论是扑朔迷离的出身还是超规格的强大实力，都能让人产生强烈的探究欲望。而有心人一旦深入探查，就能从禅院家元气大伤后前倨后恭的态度中窥出少女性格的一鳞半爪。 　　细思恐极。 　　总之就是很不对劲。 　　她同夏油杰一样，都是在国中毕业这个年纪才成为咒术师，满打满算到现在还不满一年，因此，肯定会比从小就出生在咒术界的咒术师们更好沟通。 　　另外，在之前夏油杰被京都高专的教师堵住的时候，织田海音背后浮现出的人脉网同样令人非常在意。 　　最后，再加上少女背后自己组建的若有若无的组织团体，以及前段时间通过隐秘渠道批量售卖的、几乎是拥有战略意义的、能让普通人看见咒灵的咒具…… 　　种种因素叠加，只要对咒术界有所野心的人就不可能忽视她的存在。负责谈判的特殊部门负责人在尝试接洽少女的时候，甚至有种自己是主动送上门的古怪感觉。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想错。 　　“终于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了一些。托了羂索的福，最近大场面实在太多，他们也终于坐不住了吧。”织田海音歪在沙发上，半眯着绿眸看着天花板发呆，想了一会，才说，“见我就不必了。绫小路君来负责和他们的交接吧……之前囤积的咒具可以卖个好价格了~” 　　“大小姐，你应该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止是购买咒具这么简单吧。”绫小路清隆迈开步伐，走近沙发，垂眸仔细打量着有些提不起精神的少女，轻声问，“还是说，你已经玩腻这场游戏了？” 　　“什么？”织田海音懒懒地抬眸，仿佛没听懂少年话中的含义。 　　绫小路清隆于是语气很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惑：“你要离开了吗？” 　　从这个角度看去，背对着光的少年表情有些模糊，唯有那双在暗处仍然醒目的鎏金瞳孔犹如神话传说中的巨龙一样，被这样的眼眸盯着偶尔也会让她产生一点压力。 　　织田海音静了两秒，抿唇笑了一下，仰起的漂亮脸蛋上少见的有些羞涩：“哎呀，有这么明显吗？” 　　“毕竟大小姐就是喜新厌旧的性格。”绫小路微微叹了口气。 　　织田海音有些不满地盘腿坐了起来，大声抱怨：“绫小路清隆！不可以大声揭上司短！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职场环境的险恶了对不对？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本来也没有这种东西。”绫小路清隆神态自若地在少女空出来的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他似乎陷入一段思考，难得在少女面前表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挺麻烦的。如果大小姐失去兴趣的话，我可以申请不做吗？” 　　“不行。”织田海音立刻得意起来，她凑到少年身边大声逼逼，语气既快又不容拒绝，“协助政府部门建立对咒灵特殊部门，利用军队与警校选拔的精英并特殊咒具来进行咒灵祓除，不仅可以垄断咒具的交易，还可以解决这些年不小心养了一大群的那群拥有咒力的小孩的就业问题，顺便还可以平衡咒术界与普通人社会的纠葛矛盾、让那群老头子老实一点，总之，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呦！” 　　“在现有的咒灵频发的环境下，也能更好的保护民众。”绫小路清隆补充了一条，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显然是没有被少女的话语所鼓动，“最重要的是，一旦由大小姐牵头的这件事情成立，不论在咒术界还是在政府方面，‘织田海音’都能立刻成为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而不是只有一个轻飘飘的特级咒术师的名头。这样的事，大小姐却想要中途放弃吗？” 　　“因为，会很麻烦嘛。”织田海音眨眨眼，“那群老头子会拼了命阻止的，再说政府内部肯定也有别的声音。” 　　“虽然会有些阻碍，但对我们来说都不值一提。”绫小路清隆语气平缓，像是退了一大步，“只要大小姐点头，完成与政府的第一次会面，接下来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地像是在便利店帮忙买一瓶草莓牛奶。少年深藏的傲慢大概连自己也毫无意识。 　　但织田海音每次看到他这样的表现都会觉得很有趣。 　　她拖长了音：“不要……明明是绫小路君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不可以学我一样偷懒哦！” 　　绫小路清隆静静注视着少女微微亮起的眼眸，回应说：“可那对我，没有意义。” 　　少年微微倾身，凑近了两手搭在腿边的黑发少女，他伸长手臂，动作很轻缓地整理了一下少女有些微乱的长发。穿着笔挺的英伦制服的少年带着一股清爽的气息，那双映不进任何事物的鎏金色眼眸中唯独有织田海音的身影如此清晰—— 　　“我会为你完成任何事。前提是，那是你真正想做的。” 　　他的声音压得比平日更低，低到凛冽沉冷，是能让人吓到心脏骤停的声线：“我还没有找到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暂时还不想逃走。在这之前，想要独自一人离开是不是有点过分？还是说，你要违背约定吗？” 　　“咦，还有这种约定吗？”织田海音稍微往后仰了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有些自我怀疑地回忆了一番当初两人相处的场景。 　　破败的一栋无人山野别墅里，聪慧到妖孽、尚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小少年换下那一身单薄的白色衣服，穿着少女恶趣味地买来的皮卡丘睡衣也毫不在意，只是仰着头，用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口吻问她：“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我还在考虑中哦，你有什么好建议吗？”那时的性格更加肆意的小少女坐在桌子上随意晃动小腿，不怀好意地反问，“你觉得福利院怎么样？” 　　“那样的话，太浪费了。”小少年垂着眼睫，认真思考了几分钟，回答，“我应该还算有用。你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救的那种善人吧？” 　　“恩。说的也没错。”织田海音点点头，“你很有自知之明嘛。不过，你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了，为什么还愿意和我走？” 　　少女笑着说：“我和想要利用你的那位父亲，说不定本质上没差哦。” 　　当时的绫小路清隆已经满脑子让大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思想了，他只问了织田海音一个问题，就平静地做下要留在少女身边的决定。 　　“那也没关系。无论是出于你救下我的恩情，还是接下来可以预计会花费在我身上的金钱和精力，我都愿意让你利用。倒不如说，对以前的我来说，遵循指令是理所当然的。”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说着完全不像孩子的话，“不过，说不定，有哪一天我就会逃走了不一定。就像这一次一样，我是因为具有这样的信念，才活下来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而那时的织田海音对这个世界都未必在乎，自然也不在意一时兴起救下的小孩子的独特思维，她很爽快地应下了，说：“随便你吧。我不太会养孩子，也不喜欢有人跟着我，想离开的话也随时可以。” 　　最开始的时候，少女就是以这种对待猫猫狗狗般的轻率的态度，对待一个因为残酷的训练而人格异常的小孩。 　　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捡来的小孩有些过于游刃有余的处理自己遇上的所有杂事，甚至逐渐让织田海音都习惯了他的作用，那大概是过了一年左右之后。 　　左思右想，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的织田海音挺直腰板，认真地回答：“果然没有什么约定吧！我那时候只是允许你可以随时离开啦。” 　　“有明显的对应关系，也就是说，在我离开之前，大小姐率先转身离开的情况果然是不允许的吧。”绫小路清隆确信。 　　“哪有这种说法啦。”织田海音毫不犹豫地驳回了。 　　“有的。” 　　绫小路清隆罕见地露出笑容，看起来非常温柔的样子，却让织田海音后背一寒。 　　因为童年印刻在脑海中的经历，少年几乎是本能地崇尚平等、追求自由，对普通平凡的生活有着一种特殊的执念。但即使这样，他却一直在理念的冲突间倒向少女所在的天平，堪称违背本性等级任劳任怨地给人处理烂摊子。和她比起来，原本在意的平凡校园生活、亦或是对受命于人的本能抗拒都不太值得在意了。 　　织田海音对于他而言就是这样重要的人。 　　就如之前两人谈过的那样，绫小路清隆直到现在，仍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追求，他只是在以织田海音的想法行动而已。 　　如果在这种时刻，少女抽身而退，那么既没有自己的追求、也失去精神上的支柱，绫小路清隆这具躯壳中还能用什么为燃料驱使？ 　　就算只是为了人类的自救本能，绫小路清隆也不会允许织田海音抽身离去。 　　隐约之间，感到一阵恶寒的织田海音左看右看，有点想溜：“绫小路君，你笑得好可怕。” 　　正常影视作品中，总是不笑的人突然温柔一笑一定是会让人惊艳的，而不知道为什么，绫小路清隆明明长得也很俊俏，但突然这么一笑，只能让人SAN值狂掉。 　　而绫小路清隆看着她，轻声地自语：“如果咒灵的存在彻底暴露在普通人面前，一天内会因为这种负面情绪诞生多少可怕的咒灵？” 　　织田海音有些疑惑：“会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多吧。” 　　“会诞生很多有趣的咒灵和诅咒吧。”绫小路清隆学着她歪了歪脑袋，问，“足够让大小姐产生兴趣吗？” 　　织田海音在察觉到自己的咒术师身份之前，单纯为了追寻刺激和有趣而在各地旅行，偶尔接取一些特殊任务。 　　不像最近一样完全留下、可以频繁地见面也无所谓，只要她不彻底离开，绫小路清隆觉得像以前一样的见面频率也可以接受。 　　绫小路清隆很清楚这个世界最初吸引织田海音的到底是什么，并开始尝试计划为了变得更强的少女而增强这个游乐园的刺激项目等级。 　　“……绫小路君，难道这就是游戏中常见的那种套路？屠龙者终成恶龙之类的……”织田海音捂着嘴，小声比比，“你终于也疯了吗？要是接到祓除你的任务我会很不忍心的哦。” 　　一直都有些态度敷衍的少女总算是被刺激得清醒起来，某种程度上，绫小路清隆的尝试非常成功。 　　“如果是大小姐出手的话，我可以接受。”绫小路清隆眨了下眼，语气平静地转了个话题，好像刚才只是随口胡扯，“所以，政府方面的邀约——” 　　“话题又回到原点了吗？好啦，我去行了吧？”织田海音有些烦躁地往后一靠，语气幽怨，“绫小路君，你变了。居然绕这么大的弯也要让我做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明明是悄无声息就把所有麻烦事情解决掉的贴心小棉袄。 　　“明明是大小姐先吓我一跳吧。”绫小路清隆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姿态，面无表情地说，“需要我准备资料的话随时联系我。” 　　达成了一开始的目的，少年很快离开了。 　　而看着他的背影，织田海音总觉得这家伙要开始暗中搞事了。 　　此刻，少女的心情非常微妙。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心情居然率先被绫小路君给看破。 　　说实话，在彻底查清楚自己的身世，也探明了母亲的死亡与自己为什么会降临到横滨的真相之后，织田海音多少对这个不太干净的世界产生了一点厌倦心理。 　　又因为实力增长过快，将身为幕后黑手的羂索祓除之后，放眼望去，咒术界好像也没什么像样的对手了。唯二两个同年龄的特级咒术师都是她的好友，在他们之前的唯一一个女性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又常年在外国飘荡，织田海音对于这种没有交集的对手兴趣也不大。 　　之前三个月祓除咒灵任务做到腻、禅院家已经彻底老实了、咒术界高层还在她随手引导下自相残杀……海音现下的心态，相当于将一个游戏一周目通关了。虽然可以在二周目做到更好，比如通过引入政府力量与加强诅咒界的力量，模仿横滨的三刻构想来平衡咒术界势力等等，但多少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做与不做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就如同她跟绫小路清隆说的那样，也不是非要她来做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离开太久，织田海音有些想家了。 　　她现在多少有点倦鸟归巢的意思。织田作能量极度缺失不说，就连太宰治那张欠揍的脸在此刻的她心中都受到了无限美化，可见遥远的距离究竟能产生多少美感。 　　要不是之前的事情还需要稍微收尾，再加上不太放心身边那两只跟着自己进入领域的DK，织田海音可能在彻底恢复记忆的当天晚上就钻回家找织田作寻求安慰了。 　　关于幼年时救下织田作的记忆因为许愿而被模糊，导致她忘了很多事情。太宰治那边姑且不提，这其中还牵涉到一只无辜的小老虎。织田海音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原来她小时候和中岛敦的关系居然还不错，直到她被收养离开孤儿院之前他们两个都是最好的朋友——至少中岛敦对她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因为记忆消除的原因，重逢时过于热情颜艺过于夸张的小老虎反而被少女打入可疑人员的行列，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都不冷不淡，现在想想，织田海音多少觉得有点愧疚。 　　心中沉思着，在绫小路清隆离开后，坐在沙发上的织田海音身边的位置不知不觉又被两只DK挤满了。 　　“喂，海音，发什么呆啊？”五条悟伸手戳了戳织田的脸颊，语气略带着不爽，“刚才走掉的那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织田海音：“……” 　　五条悟顿时更生气了，一张雪白的精致脸蛋凑到织田海音眼前，两人的距离几乎是一个转头就能贴在一起，如此近距离之下，墨镜都遮不住少年那双美丽璀璨的蓝眸，六眼捕捉到少女身上起伏不定的咒力波动，让他不由后悔刚才没把绫小路清隆留下来，要不然现在还可以视情况盘问或者揍一顿那家伙。 　　“悟。”织田海音被他的墨镜咯到，回过神往外推了推他的脸，语气有些认真地问，“你刚才是看着绫小路君离开的吧，你确定他只是普通人吗？” 　　“是普通人啊。”五条悟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他身上微弱的咒力是自然逸散的，不是咒术师也不是天与咒缚，就是普通的、会散发负面情绪的普通人。” 　　“总觉得绫小路君如果是咒术师的话会很强的。”织田海音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往前一靠试图逃避现实，语气很微妙，有点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抱怨地说，“普通人真可怕啊。” 　　五条悟下意识将两只手微微抬高，低头看着少女用额头轻轻撞着他胸膛，一时间觉得心脏都被撞得加快了很多。海音这是在撒娇吗？一定在撒娇吧，哇，真少见。 　　雪发蓝眸的少年感觉有些新奇地将一只手放在少女的头发上，rua了几下，两人的姿势无限接近于拥抱。 　　“也有普通人死后因为强烈的执念化为咒灵或者咒物的情况。”夏油杰看着这一幕微微挑眉，想了想说，“不过绫小路的话，他的情绪波动并不算强烈，就算变成诅咒应该也不会太强吧。” 　　“这你就错了，杰。”织田海音从五条悟肩上探出脑袋，一脸严肃地说，“绫小路君如果转为咒灵，绝对是特级里特级咒灵，如果变成咒物的话就更恐怖了——” 　　即使和绫小路清隆相处了那么久，织田海音都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那个少年。 　　绫小路清隆的内心是犹如深海一般的，有那么一个两个瞬间，织田海音能窥测到那个少年深不见底的思维中的一角，但更多时候，他都能用漫不经心的伪装将自己那些异常深深埋藏起来。 　　这一次，已经算是他在织田海音面前暴露出最多异常的时候了。原本对他非常放任的织田海音终于品尝到了过于信任别人的后果。比起旁的什么人，如果绫小路清隆要搞事的话，那会是比羂索要可怕得多的对手。 　　他之前看似漫不经心说的那个可怕的假设——为了让她重新找到刺激而强化咒灵什么的，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啊！ 　　少女心中纠结着要怎么纠正少年的心理问题。这种事只有织田作才擅长，要不然还是快点回去参考一下他们的意见……织田海音一不小心又出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正被两个发育得完全不像是未成年的DK像是抢娃娃一样抢来抢去。 　　盯着五条悟抱着织田海音眼馋不已的夏油杰试图用甜食转移白发少年的注意力，在险些成功的关键时刻被五条悟识破险恶用心。夏油杰派出咒灵开挂，五条悟干脆开了无下限，两人正因为塑料兄弟情破裂而互相骂骂咧咧，下一秒，一人头上挨一个爆栗。 　　织田海音从之前失了智般的神游状态中恢复过来，站在沙发上利用物理优势居高临下俯视两个跪坐在地板上的少年，语气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的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更有用的东西吗？” 　　五条悟：“你指什么？毛豆泥鲜奶油味的大福吗？” 　　织田海音毫不留情地曲起指节往下一敲。 　　老老实实地没有开无下限的白毛哼哼一声，很是不爽地斜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黑发少年。 　　前车之鉴在前，夏油杰不敢学五条悟一样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试探地说：“之前接连收服了两只特级咒灵之后，我的咒灵操术有了更进一步的开发。关于领域，好像也有一点头绪了。如果能收服更多特级就好了……特级咒灵带给我的反馈和特级一下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特级咒灵哪有那么好找，我们这次同时晋级大概已经消耗掉高层那些老头子手头大半的情报线索了。”五条悟随意回了一句，换了个舒服的姿态坐在地上，一手撑着下颚语气平淡地分析，“我的话跟杰一样，对领域有点思路了。而且，你们看——” 　　少年竖起食指，另一只手将墨镜朝下一拨，露出的一双璀璨的苍眸专注地注视着指尖，精细操作体内咒力运转—— 　　片刻后，看着少年指尖浮现的小小的、却给人超强压迫感、犹如小型黑洞一般的漆黑球体，织田海音有些感兴趣地凑近观察：“是新的术式吗？” 　　“术式反转——赫。” 　　五条悟下意识在少女凑近的时候将手中的赫偏移发射，超高速射出的球体瞬间击穿墙体朝外飞去，数秒后从天空传来巨大的爆破声。 　　“这个破坏力——”夏油杰有点震惊。 　　“赫是斥力的集合运用，原本就是专注破坏力的术式。而且——现在还在开发阶段，下次不要突然凑过来啊。”五条悟没好气地用发射出赫的那根手指戳着少女的额头。 　　织田海音捂住额头，表情有些郁闷，但是并没有出声抗议，毕竟刚才的场景确实有那么点危险。 　　五条悟新术式的破坏力过强，一旦控制不住，造成的后果会非常可怕。 　　就算无下限术式能保证三人的命，但这里可不是空无人烟的高专，而是位于市区的高级公寓，下方住着的都是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但刚才的巨大声响早已经惊动了周围的人，警笛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开始鸣响。 　　织田海音走到被击穿的那片墙边，抬手碰上残余的墙体，在她的手下，原本被轰出的巨大空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先离开这里吧，等一下说不定会有人来问话。”夏油杰打开另一侧阳台的窗户，挥挥手召唤出虹龙。 　　“悟是笨蛋。干嘛在闹市区动用这种术式啊？”织田海音握住夏油杰伸过来的手，被他拉到虹龙背上，转头一脸嘲讽地盯着跳上来的白发少年。 　　“什么啊！不是你非要问的吗！”五条悟顿时炸毛。 　　“明明和杰一样说出来就好了，是哪个笨蛋非要炫耀一下新能力？”织田海音捏住他的脸，笑容非常核善。 　　五条悟露出完全不知反省的自信态度，因为脸蛋被扯着，含含糊糊地说：“这种事，光用嘴说有什么用！赫的威力要用出来你们才能感受的到~” 　　明显可以感受到有了AOE超强大招的少年心中的志得意满，术式反转·赫的威力是直白的、肉眼可见的、无可辩驳的强大。 　　事实上五条悟也确实配得上这番意气风发。领悟术式反转对于反转术式有着明显触类旁通的效果，再加上原本就无敌的无下限防御术式，攻守都毫无破绽，一旦能继续领悟拥有治疗作用的反转术式，五条悟就会成为毫无破绽、当之无愧的最强。 　　他与夏油杰两人原本就是这个时代最为天才的咒术师，时时刻刻都处在不断的进步中。当一段时间的累积加上特级咒灵战斗的刺激，潜力全面爆发的时候，就算织田海音都会感到一些压力。 　　“比起我们，海音你的进步也许还要更大。”夏油杰在一旁笑叹了一声，少年心中对于好友疯狂的进步未尝没有压力，但表露在外的神色依然显得从容，“你的那颗宝石……” 　　“四魂之玉吗？那不算进步啦。”织田海音眨了眨眼，“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乱用哦。最起码在常规战斗中，我肯定不会用的。” 　　织田海音毕竟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孩子了，她很清楚四魂之玉的概念一旦暴露出去会代表什么。而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儿时那些需要靠许愿实现的小小愿望，放到现在都过于渺小了，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轻而易举就能用自己的能力达成，因此似乎也没有许愿的必要。 　　四魂之玉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更多的是寄宿母亲灵魂的容器而已。 　　它的存在就代表了母亲石冢生花对命运的顺从、反抗以及对她的爱。 　　少女轻轻摸了摸脖颈，衣物下的锁骨部位安分躺着的紫色宝珠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微微一亮。 　　“排除四魂之玉的话……”织田海音仔细想了想，发觉自己还真没有像两个小伙伴一样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进步，她不由有些低落地叹一口气，“我现在说不定，真的会打不过悟呢。” 　　构筑术式虽然万能，但因为构筑材料存在极限，因此在战斗中也存在一个极限。 　　五条悟刚才匆忙用出来的术式反转·赫，显而易见，那破坏力根本不是普通的防御手段可以防下来的。获得这样的攻击手段之后，他能用的战术会灵活很多。 　　如果想要打败以飞快速度的变强的悟，凭借现在的构筑术式是不行的，除非……开领域。 　　并且这个领域，必须要让构筑术式的性质有本质上的提升。比如概念性的创造…… 　　织田海音骤然产生了一点灵感。 　　她的身后，听到少女亲口承认的五条悟神采飞扬，身后几乎是在冒着小花花，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海音认输了吗？不过，打不过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老子可是最强啊！” 　　“闭嘴啦，悟。”织田海音叹了口气，“只是暂时哦。等我领悟了领域之后一定可以把你们两个都吊起来打！” 　　少女的语气坚定自信。 　　“……为什么连我一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和五条悟同样待遇的夏油杰目露茫然。 　　“咳。”一不小心暴露了心里话的织田海音有些心虚地扭过脸，转移了话题，“杰，前面转弯啦，我在回学校之前还要去见一个人。” 　　“明白。”夏油杰弯了弯眼，笑容宛如一只狐狸，试探地问，“是要去见谁？我可以知道吗？” 　　虹龙在他的驱使下灵活地转向，修长躯体在天空游弋，速度降低到了兜风等级。 　　“可以啊。”织田海音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眼神有些无趣，她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小伙伴，突发奇想地说，“要不然，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已经不想搞事、只想咸鱼的某个黑发少女，将注意打在了自己靠谱又温柔的竹马身上，说起来，夏油杰同样是出身普通人的天才咒术师，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怜悯和保护欲，如果是他的话，站在政府这一边保护普通人的立场上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杰的政治不过关，一个人过去的话肯定会被政府的高层欺负压榨，需要有人在这方面把关才行。 　　织田海音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万能的部下绫小路清隆，但很快，她的脸又垮了下来。 　　绫小路君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就算要支使他，也要先纠正他那不对劲的心理状态才行。 　　织田海音啊织田海音，不能再过分依靠绫小路君！虽然他真的很好用！ 　　在虹龙缓缓飞行的过程中，黑发的少女漫不经心地对两个男子高中生说明了自己原本对咒术界的未·来·展·望（搞事计划）与目前的实际进度。 　　不得不说，织田海音的构思大大震撼了两个思想健康纯洁的DK。 　　五条悟虽然对咒术界的高层从小就有着诸多不满，但毕竟本身就出自五条家，他心中最为叛逆的念头也就是将咒术总监会的高层全部血腥清理一遍，然后换上还看得过去的人、如果不行就再杀一批换一批。想法简单粗暴到不行。 　　而夏油杰又是另一个极端，由于本身出自普通人的家庭，加入咒术界的时间也不算长，再加上本身实力过于强劲，他实际上对于咒术界高层并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概念。即使是遭遇一些稍微有点出格的任务时，他也能以最完美的方式解决，因此显得稍微有些被动。他最厌恶的高层还是当初有明确证据、联系起来针对织田海音的禅院家那群人，当时受到绫小路清隆邀请，他对这群人下了狠手。同当初在上学路上挑衅他的京都校那群人一样，那些人并没有资格占据他过多的注意，几乎就只有一个淡薄如烟的负面印象。 　　虽然有各自的想法，但并不妨碍两人对织田海音的规划感到惊艳。毕竟是一个从未有人提出过的新思路。 　　“咒术界确实一家独大太久了，如果有政府方面的势力作为制衡的话，恐怕高层们下达任务指令的时候也会更加谨慎小心吧。”夏油杰想了想，有些疑惑地说，“不过，两方的实力差距过大的时候，所谓的制衡也很难成立。” 　　织田海音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装备能看见咒灵和杀死咒灵的咒具的普通人、与咒术界的精英咒术师根本不在一个水准线上。 　　“两边的发展方向不一样。”织田海音回答，“如果说咒术界是以质取胜，政府方面当然要用量。这一方面国家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后续再收养培养全国各地的普通人中间觉醒术式的孩子、再加一点点必要的知识……应该就差不多了，以后大家都会轻松很多的。” 　　“年幼的觉醒术式的孩子，如果能够被国家机构收养，倒是比呆在看不见咒灵的父母身边要安全很多。”夏油杰眼眸微亮，开始有了一点兴趣，“不过，要确保他们不会强迫那些孩子战斗才行。” 　　“官方机构也就算了，诅咒师那群垃圾为什么也要独立分成一派啊？”五条悟语气有些嫌恶。从出生起就被悬赏，从小到大没少被暗杀的少年打从心底里蔑视那群犹如阴沟中老鼠般的诅咒师。 　　“就算是垃圾堆也有存在的价值哦。如果诅咒师不是群聚在地下世界的话，那么现在的咒术界会脏到让你想吐的，悟。”织田海音语气平静，“不过，现在的里世界根本就是一盘散沙，完全不成气候，必须要有一个人将那群垃圾整合起来才行，不然根本派不上用场。” 　　“诶，既然海音都这么说了，那么我稍微出点力也不是不行。”五条悟皱着脸有些勉强地说。 　　即使只是初次听闻织田海音的计划，觉得其中有不小可行性的少年自然而然地准备帮忙。即使是这种正常人听到会吓个半死的疯狂计划。 　　织田海音怜爱地rua了一把五条悟柔软的白发，说：“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啊，悟。诅咒师的世界不可能会容得下你，除非你杀个血流成河，不过那样的话诅咒师的这股势力也废了。” 　　“我曾经和那边接触过，悟真的不太合适。就算要去也应该是我吧。”夏油杰多少了解一点那边的世界，毕竟曾经被海音带着进去过，他在里面还有熟人呢，虽然被他背·刺过，不过毕竟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想来对方也不会再计较那点小事——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杰也不行。杰太干净了，不会受到认可的。没必要为此弄脏自己。”织田海音有些困扰地托腮，“能镇住垃圾的人，必须是人渣中的人渣才行。” 　　“人渣吗？”夏油杰神色一动，抬眸与黑发的少女对视，“我们想的是一个人吗？” 　　少年打从心底里为这种默契而感到愉快。 　　“对，就是最强的那个人渣。术师杀手、天与暴君。他在里世界倒是大名鼎鼎哦，现成的人选。”织田海音一锤定音，“看来甚尔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我们要想办法把他找回来才行。” 　　在对羂索的跟踪追杀中意外失踪，而后被经理人孔时雨、诅咒师世界、委托人绫小路清隆一方，以及自己的亲生儿子共同忘在脑后的某个天与咒缚，在时隔多日的这一天，终于再次显现出了存在感。 第73章 　　夜幕低垂。 　　降谷零在已经被提前清场的咖啡厅呆坐了很久。 　　“零,怎么样？”风见裕也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坐到他对面，眼神之中带着点担忧。 　　这实际上并不是他们警备企划课“零”第一次正式与咒术这种非科学的力量体系打交道。作为负责日本安全和秩序的秘密组织,“零”对咒术界相关情报的储备齐全,拥有部分查看权限的风见裕也很清楚那是怎样一个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腐朽而落后的地方。 　　政府与法律的威严，在那种地方并不太被重视。 　　尽管监听器械一直在顺利运行，但降谷零有些微异常的表现,让风见裕也很担心亲身上阵的零是否遭到什么明面上看不出来的咒术手段。 　　不过他们这次见面的对象也是上面经过种种思虑后选择的,应该也不至于使用那种手段吧…… 　　“恩，没问题。”小麦色肌肤的金发青年露出有些惬意的笑容，“虽然过程有些出乎预料,不过织田小姐确实是位相当出色的女性。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合作对象了……对于我们来说。” 　　“如果是你的判断的话。”风见裕也非常信任自己上级的判断,闻言松了口气,问道,“上面的意思是后续的谈判继续交给我们警备企划课,后续可能要跟进建立一个全新的部门。零,这会影响你的卧底计划吧。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风见,你知道现在国内一日非正常死亡人数是多少吗？”降谷零打开手机屏幕操作两下，关闭了□□,视线从部下变得严肃的脸上掠过，慢慢转移到落地窗外。 　　路灯的微白灯光下,有飞蛾扑棱着翅膀，一下又一下朝着光源而去。 　　风见裕也迟疑片刻，回答说：“这是未公开的数据，以我的权限不够资格查看。” 　　“很正常。因为这是一个只要公布出去,就能够动摇整个国家的数字,很可怕吧。”降谷零扯起一个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比起这个，就连黑衣组织都不算什么太大的威胁了。至少他们的存在还要依附于社会，最终目的大概率也不是毁灭人类。” 　　“但是你为了调查这个组织卧底了很长时间……”风见裕也咬了咬牙，看着对面的青年脸上毫无动摇的笑脸，有些为他不值，“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那倒也不是。”降谷零举起手机，将屏幕对着部下晃了晃，眼中真正弥漫出笑意，“如果有了强劲的外援加入，说不定能在短时间内就将黑衣组织连根拔起也不一定。我不是说了吗？织田小姐真是相当出色的女性啊。她和所谓的咒术界不一样，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很不错。之后的谈判过程中我们可以做出一定的让步……”同样全程收听了两人对话的风见警部有些迷茫地问，“不过，你们之前有谈到这个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有啊。织田小姐说的很清楚了吧。”降谷零语气愉快地笑了起来，混血带来的深邃轮廓让他的眼睛在微微弯起的时候显得格外迷人。他将手机屏幕竖起，正对着风见裕也，补充，“我们还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下一次的话，就不会有两个多余的人碍事了。” 　　想到刚才一手插入风衣口袋、推门潇洒离开、身后跟着两只DK的黑长直美少女，风见裕也的表情古怪了一瞬：“零，你不会……” 　　金发的男人露出迷惑的眼神：“什么？” 　　风见裕也欲言又止：“不，没什么……织田小姐确实是相当有魅力的女性啊。感觉根本没法把她当做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看待，对吧，零？” 　　降谷零的表情古怪了一瞬，他听懂了，表情顿时变得无语：“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织田小姐还未成年啊。而且——” 　　他想起从正式见面到离开为止，都像是连体婴似得黏在一起的三人，似笑非笑地说：“就算那位小姐想要体验一下恋情的滋味，应该也轮不到我吧？有两个怪物堵在前面呢。” 　　风见裕也顿时语塞。 　　说起来，明明是相当重要、甚至可能决定咒术界未来走向的谈话，对方却没有提前告知就带了两个同学过来，这本身看起来像是不太重视这场谈话的样子——如果不是风见裕也清楚知道织田海音那两个同学的身份的话。 　　比起轻视，倒不如说是威慑。 　　毕竟到场的不是提前说好的一名特级咒术师，而是三名。其中甚至还有一位根正苗红的御三家少家主，这着实让警备企划课与隐于幕后的政府高官都紧张了好一会。 　　偏偏这样的两个超出计划外的天才咒术师除了不看场合的打闹、以及对少女对面的谈判主事人有着额外明显的针对之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谈判，意外老实地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其中微妙的情形，还是当时在场的降谷零才最能察觉出一二。 　　虽然自身也没谈过恋爱，但降谷零的情商并不低。有着超越年龄的从容优雅、谈判的过程中丝毫不落下风的织田海音堪称是完美的少女，无论实力还是智慧都不缺，加上那张令人一见难忘的脸，吸引异性的倾慕是理所当然的。 　　实力达到他人无法企及的怪物级别的两位队友想必也无法例外，甚至会因为更加近距离的接触过陷入更加无法自拔的境地。只要旁观那两人无时无刻投放在少女身上的眼神，就能轻易发现端倪。而接触起来能明显感受到一种疏离感的那位黑发绿眸的少女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也与常人不同。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和羁绊是否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有影响也有很大概率是正面的。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了不起啊。 　　“现在回去吗？”从咖啡厅出来，夏油杰看着手机里几乎刷屏的短信，声音有些发虚，“夜蛾老师发了很多条消息来催。” 　　“他们还没凑完热闹吗？”五条悟一手插兜，目光漫不经心地取出手机扫了眼，很快被逗笑，“怎么搞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织田海音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去，拉过五条悟的手看他手机上的内容：“这些人……不是我们东京校毕业的哦。看来庆祝的性质发生了一点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也许只是借助我们的名义放松一下吧。”夏油杰思索了片刻，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太辛苦了。” 　　五条悟自然而然地撤了无下限术式，任由织田海音扒拉手臂，他对夏油杰的感慨倒没什么感觉，语气随意地说：“按照祓除诅咒的任务量来说，我们才是最辛苦的诶。没什么好同情的吧，咒术师就是这样的职业。” 　　织田海音直接用悟的手机登上咒术师专用论坛，里面最热的帖子果然就是今晚定在东京高专内部的特级晋升庆祝宴会。她看了一会，觉得很有趣般地弯起唇角，“所谓的宴会，如果举办得不出问题，是增强凝聚力的好办法呢。夜蛾老师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不知变通啊。” 　　“所以，要回去吗？”五条悟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少女的脸颊。这个俯视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女挺翘的鼻梁与长而浓密的羽睫，眨动之间像是颤动的蝴蝶。 　　五条悟看得心里发痒，没忍耐几秒就伸出手指放置在少女的眼睑下。 　　织田海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却没有躲开。少年指腹微痒，如同被一根轻柔的羽毛挠到心底，一下子兴奋起来。 　　眼睛相对而言是很敏.感的要害部位，以织田海音的能力，想不让他如愿可太简单。但少女不知道是放任还是信任的举动，让五条悟像是终于撸到自家向来不让人类靠近、皮毛油光水滑的绿眼睛小猫咪，他的心情一下子爆好，语气轻快地说：“海音你好没距离感哦~” 　　织田海音：“？……这话是你能说的？” 　　五条悟的语气甜得像是在撒娇，充满炫耀意味：“对我也就算了，对别人可要保持警惕才行~？” 　　“……”织田海音叹了口气，懒得跟这间歇性幼稚的家伙计较，她说，“要回去。别的不说，硝子也等着我们呢。” 　　少女的语气有些忧郁：“我收到她发过来的消息了，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劲。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硝子一起活动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硝子的定位与我们不同。”夏油杰也想到这一点，他语气温和地提出建议，“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不会那么忙，我们可以带她一起出来玩。” 　　“硝子那家伙不是喜欢尸体吗？”五条悟也难得为友人动了动脑子，他想了一秒，就语气肯定地说，“下次我们活捉了咒灵，不要给杰吃，都送去给她解剖吧！” 　　织田海音初入学那会每天都会花费一段时间和家入硝子泡在实验楼用最方便的手段了解认知咒灵的身体结构。由于【六眼】过于好用而被骗去帮忙好几次的五条悟对此印象很深：“海音喜欢的话，就和硝子一起。这样她就不会不高兴了吧。” 　　“悟……”织田海音听到这里，不由轻声笑了起来，“你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总是很贴心诶？那么，到时候任务就交给你和杰咯？” 　　织田海音实际上只在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对咒灵解体感兴趣，毕竟她的构筑术式施展的基础前提就是要足够了解构筑物体的‘结构’。在刷够经验值、大致了解咒灵的结构组成的某些共性后的，织田海音实际上已经不需要再泡在解剖室里。 　　但她现在觉得，回顾一下手术刀切开尚未彻底消散的咒灵尸体的感觉也不错。 　　“没问题啊。”五条悟将海音的话自动理解为夸奖，得意地勾起嘴角应承下来，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合理的提议夏油杰自然不会拒绝，他主动说：“我和悟分头做任务都行，这样效率还会更高一点。” 　　“都是特级了，大概上面的老头子们也不会放任我们继续组队做任务了吧。”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如果分开的话，以后大概也不能天天见面了，杰、海音，你们不会觉得寂寞吧？” 　　“完全不会，悟。”夏油杰露出虚伪的笑脸，“倒不如说，这是晋升特级的另一种奖励吧？” 　　“悟……”织田海音看着雪发的少年，欲言又止，“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为什么组成固定三人小队的吗？” 　　“哈？你在小看我的记忆力吗？我可是过目不忘诶……”五条悟不开心地表示抗议，同时紧急从脑海中调出当时的回忆，然后他沉默了。 　　夏油杰笑着落井下石：“是悟的原因吧。我隐约记得好像是因为他半夜睡不着把我们一年级的教学楼弄塌了……” 　　“啰嗦！那是因为我喝酒了吧！”五条悟确实想起来了，“酒精会影响我的大脑啊，因为这个原因才被那群臭老头认为有术式失控的风险吧，不过那些都是借口而已啦。明明六眼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失控……” 　　“咦，你记得吗？”织田海音故作惊讶地挑了下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明明当初第二天还跑去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你其实记得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吗，悟？” 　　五条悟脸色变了下，他定定盯着少女沉静美丽的绿眼睛，半晌，才语气有些不爽地说：“记得什么？你把我当猫玩弄的事情吗？你这恶趣味的家伙！” 　　织田海音没想到悟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很显然，现在的五条悟比起当初脸皮也厚了不少。少女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脸颊微微鼓起：“悟长大了呢。” 　　“这个话……”五条悟推了下墨镜，镜片下的苍瞳格外认真地凝视着织田海音，片刻后，笑得非常帅气：“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没错哦！” 　　夏油杰微微叹道：“稍微有点长歪了吧，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悟，那种话不能随便对女孩子说出口啊。” 　　“哪种？”五条悟懵了一下。 　　“……不，没什么。”夏油杰心情复杂地闭上嘴。 　　散步了大约十分钟，三人前进的路线自然偏离了热闹的街市，拐入一条偏僻的小巷里。 　　有两个跟在后面试图搭讪的女生怀着期待跟进了巷子，结果顺着唯一的小路走了好久，才发现前面其实是死路。直到原路返回到街道，她们也没能再找到那三位比明星还要闪亮的年轻人。 　　. 　　三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深山之中，被层层叠叠结界覆盖的高专灯火通明，不复往日的清幽寂静。 　　为了防止前来参加宴会的咒术师被天元的结界拦在外面，负责结界登记的辅助监督也忙得不行，身前排了长长一列队。 　　“咒术界原来有这么多人的吗？”五条悟站在飞行咒灵的头顶，在高空朝下俯瞰，语气略带嘲意，“明明需要的时候常常看不见人呢。” 　　“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的哦。”织田海音维持着舒服的坐姿，眼神随意瞥了眼下方的人群，笑着说，“不过，见到悟之后就可能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嘁，说得好像他们以前不了解我一样。”五条悟满不在乎，“谁在乎他们的想法啊。” 　　夏油杰的咒灵早已经登记过，三人直接穿过结界进入了高专内部。 　　夜蛾正道早早就在之前的消息中发来了地址，三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平日里被封闭的厅堂，外形古朴大气的寺殿内里意外的还算现代化，几乎有两个篮球场大的面积，雪白餐桌边上围着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咒术师，穿着高专校服的人并不多，几乎是淹没在人海里，总体而言，氛围并不严肃，反而因为各种放在桌上地上造型标新立异的咒具还莫名有些COSPLAY般的既视感。 　　“诶……”五条悟推了下眼镜，盯着眼前的场景，口中发出诚实的感慨，“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来了！” 　　“终于等到了。” 　　“三位特级！” 　　咒术师普遍五感超越常人，推门而入的三人一下子就被发现，仿佛是聚光灯般瞬间汇聚在场大半人的目光。 　　不少人就连手中的杯盘都没放下，就下意识地想要走过去，脸上大多挂着热情复杂喜悦的笑容。 　　就算是向来淡然的夏油杰，被那般热切的眼神盯着都有些发毛。五条悟倒是从小就在众多注视下长大的，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下意识地倾斜身体，为织田海音挡去大部分的目光。 　　而织田海音的反应也很平静，她的目光在围过来的咒术师中扫过，一一将他们的形象与记忆中的资料对应起来。 　　她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都是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有过接触的。 　　但更多的是陌生人，就连绫小路清隆早早就开始收集的资料中也没有提到的那种。数量之多相当超乎她的预料——所以现在真的有人在完成祓除任务吗？该不会几乎所有咒术总监会的反对派和中立派都赶过来了吧？大概也有一些是咒术会那些老头子们的眼线，不过数量不会很多。 　　这群人出现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不可能是单纯的庆贺。是想站队？ 　　三个特级的力量加在一起，说是有颠覆咒术界的能力也不为过。 　　如果是真的，不得不说也太蠢了。咒术总监会很快会知道这一点，可以预计那群满脑子争权夺利的高层们会有什么反应。 　　织田海音轻微地啧了一声，然后她就看到五条悟刷地回过头，一脸好奇地盯着她看。 　　这家伙观察力也太强了，容易让人感到不适。 　　织田海音伸手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心中还在下意识思考后续。 　　她开始在脑中调整之后与政府方面的合约内容。如果要获得平衡的话，两方实力决不能相差过大，政府方面需要付出更多的资源和代价才行。 　　至于咒术界这边…… 　　织田海音一直都知道咒术界并非只有表面那么简单。 　　在咒术总监会的控制之外，仍然广大派系林立、关系错综复杂、界限模糊的咒术师人群。这是由于过于长久的存在历史导致的。咒术师的出生拥有不稳定性。即使父母双方是咒术师，也可能生出普通人的孩子，数代之后，倒霉的世界传承断绝；而普通人的社会之中又有概率出现能看见咒灵的野生咒术师，在过大的基数下，即使概率再低，总数也不会少……纠缠交错之下，咒术师、诅咒师在社会意义上的统计数据比起被猫玩弄过的毛线团还要凌乱。 　　总结地说，容易毁灭，但很难统治和征服。 　　织田海音原本只打算扶持政府力量、再将诅咒师的体系与咒术界分割，组成一个相互对抗的三分体系维系微妙的平衡而带来相对的和平，但没想到反而是咒术师们开始不甘寂寞想要搞事了。 　　这让织田海音的脑中冒出一个新思路。 　　介于种种因素，要统合这样的咒术界，对统领者的要求非常高。实力、名望、背景必须都是最强，而且缺一不可。再简单点说，除了五条悟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选。 　　正巧这群家伙主动送上门来，如果悟有心的话，马上可以拿到相当厚的手牌……他本身资本就足够得天独厚。也唯独只有他，如果想要站在咒术界顶端统领咒术师的话，可以说只要有想法就几乎必定可以成功。 　　只要—— 　　“喂，你们能别挡路吗？”五条悟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他拉住海音的手，拨开人群，一脸不爽地带着她突破重围，直奔餐桌上的甜品区而去，“可恶，我看中的蛋糕快被抢完了啊！这明明是为了我们开的庆祝会吧？” 　　怀抱期望、热情的咒术师们：“……”五条悟果然名不虚传！ 　　织田海音：“……呼。” 　　她小小地叹了口气。 　　只要悟能收敛一下这个糟糕的脾气，他几乎就是完美的领袖。 　　但真要改变性格，也就不是五条悟了。 　　“海音！”雪发的少年已经在餐桌前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对待甜食很有耐心的少年一一试吃，中途突然捏起一颗绿色的大福放在少女唇边，“这个不错哦！” 　　织田海音微微张口，顺从地咬下少年送到手边的食物。品质极佳的抹茶制作的大福相当符合她的口味。 　　“谢谢悟。”织田海音又咬了一口，最后啊呜一声吞掉剩下的部分，最后对耐心举着手等她吃完的少年露出笑容，“很美味哦。” 　　——悟就这样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五条悟应了一声，转头开始去拿稍远一点的甜品碟子，雪白的短发掩不住发红的耳根。 　　和之前一样，就算看起来并不甜的糕点他也会稍微尝尝味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见识到之前在大门口众多咒术师翻车的尴尬场景，短时间内没有人敢靠近脾气差劲的五条悟。 　　大家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另外二人身上。 　　“织田小姐，恭喜你成为特级咒术师，这样的荣誉才匹配你的实力。”很快，一位年轻的男性咒术师上前一步，面对优雅宁静的美丽少女，他的语气都不自觉放柔，率先给出了祝贺词，又说，“上次，在鬼泪山时多亏了织田小姐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肢体完好地幸存，织田小姐的术式是血与火的交织，充满难以言说的钢铁之美，就如同你的美丽容颜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织田海音心中无趣，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正要回话，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回来，口中嚼着喜久福，挡在黑发少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满口花言巧语的男人。 　　他抬手拉下一点墨镜镜框，一双美丽璀璨、在咒术界大名鼎鼎的【六眼】毫不留情扫过眼前人的全身。 　　原本还一副倾慕姿态的男性咒术师瞬间犹如被顶级狩猎者盯上，心脏都快要麻痹了，眼神下意识投向织田海音的方向。 　　术式，普普通通。 　　咒力量，不足他十分之一。 　　长相，远远没他帅。 　　正经评价了一番之后，五条悟对眼前这个平庸的家伙就失去了兴趣，这么弱的家伙嘴上再怎么会说，海音也不可能看上的。他重新推回墨镜，语气慵懒地拖长：“有什么话要说，直接冲着我来就好。感谢救命之恩什么的，谢我也一样吧？祓除咒灵的任务我们都是一起做的啊。对吧，海音——” 　　“悟说的没错，鬼泪山的任务我们确实是三人一起做的。所以对悟道谢也是一样。”织田海音看够热闹，笑吟吟地说，“不过，你的谢意我还是收到了，加茂君。以后也请尽力救助他人，那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哦。” 　　“织田小姐……”出身御三家旁支的咒术师脸色通红，既感动又羞愧。他看着那双剔透美丽的翡翠色眼眸，只觉得织田小姐其实完全看透了他心底的小算计。那不纯粹的感激之心与倾慕之意仿佛是对她的一种玷污。 　　他情绪激动，手掌抬起，还想再上前说些什么，但尚未来得及迈动脚步，前进的步伐就被一只大手挡下了。 　　五条悟开着无下限与对面男子扬起的手掌拍了下，全程无接触，语气冷淡地说：“好~你的感激这边也收到了，那么就请退下吧，下一位。” 　　他像是挥退烦人的蚊虫苍蝇一样甩了甩手。 　　与织田海音的平静温和截然相反的恶劣态度，让加茂有些承受不住地后退一步，感到了羞辱。尤其是在织田海音的面前—— 　　就算是五条悟也太过分了吧。他有些脸色涨红的抬头，正想要做出一点微小的抗争，但却对上了一双毫无情绪的冰冷苍瞳，美丽凛冽到不像是人类应有的苍天之瞳注视着他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如同神明在俯瞰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加茂的咒术师退走了。 　　被【六眼】所震慑的他直接无颜再留下，退出了这场宴会。但除了他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能感觉到那双美丽而恐怖的眼瞳中曾经覆盖杀意。 　　与他的情况正相反，大多数咒术师在面对这双眼睛的时候都会本能地感到激动、如同人类被自然的美所震慑，从出生起就改变世界隔绝的无比神秘强大的眼睛，围绕在这位五条家的【六眼】周边的传说实在太多，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近距离观看，很多人都兴致勃勃。 　　要知道，要不是高专今晚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庆祝宴会，很多咒术师要光明正大围观【六眼】可没这么容易。五条家的神子在幼年期一直被五条家牢牢守护在本宅，进入青春期后倒是加入了高专，但因为做任务也是常年不在学校，正常咒术师想见他一面是很难的。 　　再加上刚才五条悟的迷惑举动和言语，一时间倒真有不少被他们之前的任务中救下的咒术师认真道谢。 　　还有一些人很上道地奉上在周围搜刮的甜品，那样子很像是奉上供品一样。 　　在占据多数的、实力普通的咒术师们看来，今年以来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强的咒灵，以及因此造成的咒术师的损耗与伤亡，都相当的令人不安，那几乎让整个咒术界处于前所未有的压抑氛围中。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织田海音三人晋升特级咒术师的消息才会获得他们空前的关注度。 　　虽然中途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是结果却还算是皆大欢喜，虽然现在咒术会高层还在撕得腥风血雨，但这并不妨碍下方真正参与战斗的咒术师们因为多了可靠的顶梁柱而感到高兴。特级，还是整整三个！ 　　也只有这样关于身家性命而且意义重大的事情，才能让原本就忙得不行的咒术师挤出时间集体来参加祝贺。 　　虽然织田海音三人的名头早在之前就打响过，但晋升为特级咒术师之后意义总是不同的。 　　五条悟性格傲慢又张扬，但也不至于针对那些真心怀抱感激的人。他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真的开始排队道谢的咒术师群体，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六眼】已经开始观察合适的撤退路线了。 　　早知道刚才就在一边看海音的热闹了……雪发的少年有些烦恼地想，说到底，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跳出来？明明那种弱者海音随随便便就能应付掉。 　　而且他刚才都那么帮忙了，海音难道不应该礼尚往来…… 　　少年还没转头朝着少女抱怨，早一步反应过来的大脑已经开始颤抖。 　　之前还站在少年身边笑着看热闹的黑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跑得也太快了！而且居然不带我！！ 　　五条悟的心情顿时降到谷底。 　　. 　　预感之后可能到来的麻烦，织田海音刻意降低存在感提前一步悄悄溜走。 　　跑出一段距离，回头看着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团团围住的五条悟，织田海音愉快地笑了。她顺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留念，然后才开始做正事。 　　少女的目光不快不慢地从宴会厅中扫过，因为没有发现自己预料中的人影而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大概是高专内部也难得有一个可以用来名正言顺的狂欢的宴会，聚在一起的学生并教员们都玩得非常投入。 　　考虑到日常祓除咒灵徘徊生死的咒术师学生们的心理状态，再加上今天情况特殊，即使一些学生偷偷摸了教员们特供的酒来喝，平日里严格的教师们也当做没看见。那些外来的咒术师们酒量只会更加夸张。 　　现在这个时间，该喝酒的早就喝的差不多了，教师们聚在一起满脸通红的谈天说地，平日里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各种不满抱怨与吐槽犹如机关枪一样倾吐而出，完全没有了忌讳。 　　微微靠近的织田海音听到了很有趣的东西，她弯起眼眸，随手构筑出一只窃听器，在靠近夜蛾正道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塞进他的制服口袋，由于手指过于灵巧，又用身体遮掩，全程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举动。 　　包括平日里非常警觉的夜蛾正道。 　　“夜蛾老师，你看到硝子了吗？”完事之后，织田海音站在带着墨镜举着酒瓶，看起来就犹如□□大佬的中年男人面前，轻声问道。 　　“生花啊……你终于回来了。”夜蛾正道有些不太清醒地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脱口而出。 　　织田海音微微挑眉，她沉默片刻，又轻声唤了一声：“夜蛾老师？认错人了哦。” 　　夜蛾正道晃了晃脑袋，眼神清明了一瞬，看着织田海音，脸上流露歉意：“抱歉啊，海音。我没能找到你的母亲……在她可能最危险的时候……” 　　“这不是你的错。”织田海音的眼神有些微妙。 　　“硝子……家入的话，应该躲在外面喝酒吧。”夜蛾正道的话题终于跳回了最初的问题，他努力地想了想，说，“作为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很多人对她感兴趣。我拦住一些人之后，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在外面吗？但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到。”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她点点头，转头朝着厅堂内背离出口的另一侧走去。 　　夜蛾正道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酒意褪去，眼神变得静默。 　　少女穿着修长的风衣，行走的步伐利落而美丽，从背影来看，似乎又不像她了…… 　　织田海音在厅堂背后的仓库里找到家入硝子的时候，短发的少女正随意地坐在一个不大的木箱上，身前的酒瓶排成一排，边缘的位置打翻了两个，浓郁的酒香萦绕着整个房间。 　　“硝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织田海音反手关上门，步伐轻盈而小心地迈过一地酒瓶，走到家入硝子身边。仓库内的光线昏暗，她弯腰摸了摸少女红成一片的脸颊，目光中带着担忧。 　　“……谁？” 　　家入硝子的酒精明显摄入过量，那张俏丽的小脸蒸腾一片云霞，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眯起，似醉非醉的神态，衬着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就像是专门上了妆，略带冷意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在某个时刻，与织田海音记忆中某个同样性情豪爽特立独行、爱好饮酒的医生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我是海音，我、悟还有杰都回来了哦。”织田海音随手构筑两个软垫，拉着家入硝子坐了下来，一边语气轻柔地安抚，一面动作小心地试图取下少女紧紧握在手里的酒瓶。 　　但她失败了。 　　“嗝、海音啊……喝吗？这酒很不错的呦，学校这次真是大出血了啊。”家入硝子的语气很飘，手却握得非常紧，一副似醉非醉的模样，语气轻佻而冷淡。 　　她看样子就像是还没认出海音，在邀请一个陌生人喝酒。 　　“硝子在邀请我吗？”织田海音有些疑惑地凑近，她定定看进少女有些涣散的瞳孔，语气变得无奈，“真是的，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织田海音甚至注意到硝子的身上除了浓重的酒味之外，还有并不淡的女士烟的气味。 　　她的语气愈发柔和，因为猜到了什么，心中带着一点愧疚：“你最近是怎么了？压力过大吗？” 　　“没有哦。”家入硝子冷淡地看着她，嘴唇微微勾起，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赌气地说，“只是，喝了就很舒服啊。海音不喝的话就算了，反正你们还有很多舒服的事情可以做，没必要学我、未成年就染上酒瘾……” 　　织田海音定定地看着她，终于确认般地说：“是这样啊。硝子，觉得寂.寞了吗？” 　　糟糕的台词让家入硝子瞬间破功：“咳咳……谁会寂.寞啊！我超级忙的！根本连感受到无聊的时间都没有啊！” 　　“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硝子一个人留在学校，滋味一定不好受。”织田海音抬手搂住硝子瘦弱的肩膀，将她轻轻带入怀中，语气认真地说，“不过，我们现在也差不多忙完了，接下来的任务可以让硝子和我们分别搭档，硝子想选谁都可以……” 　　“可以吗？”家入硝子把脸蛋贴在少女的胸口，已经被戳穿的她在短暂的羞耻过后完全放弃了挣扎，像是小孩子一样撒娇，“高层一直不希望我出去。” 　　“可以哦。因为我们现在是特级了嘛。你不用再听他们的话。”织田海音语气温柔，“硝子想去哪里玩，我们就去接哪里的任务，好不好？” 　　只要织田海音愿意，没人能抵抗住她的温柔。 　　家入硝子死死抱着她，从少女身上传来的体温让她感觉全身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洋洋的。 　　无论是烟还是酒，本质上都只是为了排解压力的消遣罢了。 　　但是在织田海音面前，硝子觉得没有那种东西也无所谓。 　　“抱歉。”硝子说。 　　织田海音：“？硝子不用道歉哦。” 　　“因为在你危险的时候，只有我没有办法到达你的身边。”硝子说，“每一次看着你们离开，我都会告诉自己没问题的。因为你们都很强。但是……” 　　“那绝对不是你的错。”织田海音怜爱地摸了摸硝子的头发，愈发觉得她贴心又可爱。 　　“今天你们也来的很迟。”在耐心安抚下逐渐被顺毛的硝子语气逐渐变得缓和。 　　“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谈。谈完我们马上就来找硝子了哦。”织田海音轻声说。 　　家入硝子很相信织田海音。和另外两只DK不一样，织田海音在她这里的信誉值一直是满分。 　　“那两个家伙呢？”硝子问。 　　“啊，悟和杰的话，在外面接受欢呼声呢。”织田海音随口说，“他们两人意外地缺乏同类的感谢经验哦，要去看看吗？样子还挺有趣的。” 　　“……算了。”家入硝子有些心动，但又觉得和织田海音好久没单独相处了，还是维持现状更让她开心一点。 　　少女在心中的负面情绪消失后，原本深藏的小腹黑又冒出来一点。 　　她怂恿道：“海音，真的不尝尝看吗？我拿的都是最好的酒哦。外面那群笨蛋只能喝我挑剩下的！” 　　尽管家入硝子本身家境不算富裕，但站在医疗界顶点的反转术式让她来钱非常容易，这样的硝子都倾情推荐的红酒确实是最顶级的那种。 　　好啊，硝子都这么说了。”盯着少女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眼神，织田海音保持着镇定的笑脸，就着硝子的手被喂了一口。醇厚的酒液入口，她稍稍抿了抿唇，淡粉的唇被酒液润泽，语气轻飘飘地评价：“确实不错，谢谢硝子。” 　　“什么啊，你以前喝过吗？样子好熟练。那就更不用客气了，多喝点啊~”家入硝子先是有些失望，转而又犹如献宝的小孩子般殷切地给她倒酒。 　　这么想看我喝醉的样子吗？ 　　织田海音垂下眼睫，以堪称温顺纵容的态度应允她的诉求，反而让家入硝子有些没法下手了。 　　几杯下去，织田海音的脸颊浮起红晕，但那双剔透的绿眸仍然冷静清醒，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师少女。 　　容貌昳丽的少女在好友面前卸去了往常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雾般的伪装，笑容都显得真实了许多。她撒娇般地说：“硝子，我有点晕。” 　　正如同张开蚌壳、卸下防御、流露出柔软内里的贝壳般，一旦外在的气场弱化，少女那罕见的美貌就不可能再被忽视，反而因为些微的醉态而加倍地凸显出来。 　　家入硝子：哦，哦呼。 　　幸好这样的一幕只有她看见了。 　　短发少女心头刚刚闪过这样的想法，下一秒仓库的大门就被踹开了。 　　“海音！啊，硝子也在。” 　　“这才正常，海音就是去找硝子了。” 　　熟悉的欠揍的声音传来，家入硝子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而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看清室内的织田海音此刻的模样后，两个DK都陷入了短时间的思维空白。 　　几分钟后，夏油杰反应过来，立刻转头强硬地把门重新塞回了门框。 　　三人围着海音坐成一圈。 　　“喝醉了之后变成这样了啊？”五条悟一脸新鲜地夺过少女喝到一半的酒，低头嗅了嗅：“这种东西有那么好喝吗？” 　　顶级红酒的醇香弥漫，与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融合，愈发让人沉醉其中。 　　五条悟盯着瓶口浅浅的唇印，陷入沉默。 　　“悟~要喝吗？确实很不错哦。”织田海音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亮，语气慢悠悠地开始劝酒。 　　“哦，那我试试吧。”在少女迷离的注视下，五条悟只觉得萦绕在鼻端的冷香更浓郁了，他盯着那双绮丽梦幻的绿眼睛，薄唇凑近瓶口。 　　一只手拦住他的动作。 　　“悟，你不能喝酒啊。”夏油杰从海音的脸上移开视线，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止住了一场灾难的降临。 　　黑发的少年语气有些无奈：“海音、硝子，别起哄了。你们忘记上次悟喝醉之后做了什么吗？” 　　——他半夜发疯把教学楼拆了。 　　四人的背后，酒醒之后不放心追过来的夜蛾正道脸色漆黑地在心中补充。 　　这位尽职班主任在海音笑嘻嘻怂恿悟喝酒的时候险些当场爆发，还好最后还有一个靠谱的夏油杰可以拯救他的心脏。 　　夜蛾正道还记得当初喝了酒后无法精准操控体内咒力流动的悟失控之下的样子，酒精这样干扰大脑神经的特殊饮料唯独对五条悟是一种严格禁忌，放在这样的场合更是可以变成众多咒术师亲眼目睹的灾难。夜蛾正道不能让悟留下这种话柄。 　　“嘁。”面对靠谱同级生的教训，家入硝子发出嘘声。 　　“记得~猫猫~~”织田海音就更干脆，少女露出可爱的笑脸，开始撒娇，“杰，我想要白色的猫猫~” 　　一向对外姿态矜持优雅的少女露出纯净美丽的笑颜配合微微的醉态，杀伤力大到惊人。 　　夏油杰几乎瞬间溃不成军。 　　怪不得这么任性，这是已经喝醉了啊？还会撒娇，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他无奈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随你高兴吧。反正有我在这里，就算悟闹得过分了一点也没事。” 　　“别这么快放弃啊夏油！”夜蛾正道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怒吼出声。他猛地推开门大步走过来试图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磨磨唧唧的真烦人！要喝快点喝啊！”眼看海音轻易策反夏油杰，家入硝子的眼眸亮得惊人，这个发酒疯的少女在这一刻做到了在场无数人想做而做不到的壮举。 　　她动作粗暴地抄起酒瓶怼着少年的嘴猛地灌了下去。 　　场面一时落针可闻。 　　“啊——”夜蛾正道呆立当场。硝子，老师对你很失望啊。 　　“唉……” 　　在场唯一没碰酒的靠谱DK夏油杰叹了口气。 　　当初在幸平饭店的时候因为朗姆酒慕斯蛋糕而喝醉的五条悟对他而言倒没什么特别，就是织田海音那飞速转变、变得温柔亲和的态度，让他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海音是绒毛控的这一点，早已经在貘的领域中得到了充分证实。 　　五条悟保持安静地站在原地，直到酒瓶被海音顺手取下来，大概是因为顺从低头的动作，导致他高挺鼻梁上的墨镜落下，那双失去情绪的苍天之瞳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哈哈哈这家伙好蠢啊。”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醉得不清的家入硝子哈哈大笑着，抢走五条悟的墨镜自己戴上，傻乎乎地下巴搭在少女肩背上，嘴巴朝上吹起，似乎在模仿日常状态的五条悟，“比平时还蠢呼呼~~” 　　看起来欠揍又可爱。 　　同样喝醉的织田海音怜爱地摸了摸少女柔顺光滑的短发，任由家入硝子收紧的手指将自己的腰紧紧抱住，像是逗弄小猫似的挠了挠硝子的下巴：“悟很可爱哦，硝子也很可爱~像粘人的短毛栗子猫哦？” 　　“唔我比悟可爱？？”家入硝子的声音很是含糊，也不知道听懂没有，装傻又撒娇的样子非常惹人怜爱。 　　下一刻，她真的像是小猫一般被拎了起来。 　　喝醉后完全六亲不认的五条悟一脸漠然地将硝子举起丢开，在其他三人惊呆的眼神中，摘了眼睛后颜值惊人、俊美锋利、比起人类更像是神明的雪发少年顶着光华流转的一双苍空之瞳，取代了硝子的位置，从背后搂着黑发的少女，下巴搭在她纤弱的肩上，脸颊蹭上海音雪白修长的颈部。做完这一切，在家入硝子疯狂炸毛的眼神中，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织田海音摸了摸脖颈处的雪发，触感犹如最顶级的丝绸般美好。她闭着眼睛一通胡乱□□，心满意足觉得自己rua到了真的猫咪。还是最昂贵的那种血统猫猫。 　　而实际上除了被五条悟死死抱着的织田海音之外，所有人都无法靠近这两人。 　　与上次的失控不太一样，这一次的醉酒限定·五条悟，只凭借一颗混乱的大脑，也将无下限术式维持得十分稳定。 第74章 　　在一片寂静之中,夏油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从小到大的优等生、被环境衬托得无比成熟靠谱的黑发少年叹了口气，一手拎开张牙舞、爪试图扑上去挠花白毛偷腥猫那张漂亮脸蛋的家入硝子，另一只大手强硬地试图分开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明明千杯不醉的短发少女戴着抢来的墨镜，口中骂骂咧咧,理直气壮地借酒装疯,娇小的身体中蕴含的巨大能量让夜蛾正道不由侧目。 　　认真负责的班主任不禁在心中反思自己：家入硝子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压抑过度的情绪反弹。因为其他三个问题儿童太过闹腾的关系,他是否过于忽视家入的心理健康……？虽然她本身就是医生,但到底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学生啊…… 　　背后突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家入硝子疑惑地左右看看，觉得有些冷似的可怜巴巴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少女下意识地想要找刚和好的黑发少女贴贴，迷离的目光落在织田海音身上,却见海音正被身形修长的白毛死死缠着，试图拆开两人的夏油杰黑着脸站在一边，看起来有些无处下手。 　　与上次喝醉时的情况不同，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撤销，反而在与少女保持肢体接触的情况下连同她一起笼罩在【无下限】的范围内，将所有外在的‘危险’一并阻拦在外。 　　用各种咒灵尝试了几次,夏油杰冷不丁笑了一下,转头看着自己的老师很认真地问,“夜蛾老师，我记得高专的忌库里有一些备用的【黑绳】还没用完吧？我让咒灵去拿可以吗？” 　　所谓的【黑绳】,是*洲咒术师花费漫长时间和精力，在特制的绳索中编入特殊诅咒的强力咒具,从而具有可以扰乱术式的效果,无论在对付诅咒师还是对付咒灵的情况下都有奇效。日本咒术界因为天元结界的存在,总体咒术师力量明显超越其余各国一截,因而可以通过一些利益交换获取这类稀有咒具,但本身分配到高专的就不多，往往很快就会因为各种事件被消耗殆尽。 　　夏油杰也是在海音上次起了兴趣研究咒具的时候才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他本身战斗能力强大，并不需要这类咒具也能轻易祓除咒灵。但眼前此情此景，让他瞬间无师自通【黑绳】的另外一种用法。 　　说到底，看似无敌的【无下限术式】也只是术式的一种。只要是术式，就拥有克制的办法。【黑绳】也是其中之一。 　　“杰，冷静一点。”夜蛾正道额头冒出青筋，“你要把那种稀有强大的咒具用在这种地方？难道连你也喝醉了吗？” 　　“如果黑绳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根本不算浪费吧？”夏油杰表情认真，示意夜蛾正道仔细看看目前的场景，“而且，心爱的学生遭到这样的对待，难道夜蛾老师你不心疼吗？真的不想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吗？” 　　夜蛾正道闻言仔细看了过去，墨镜下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高大的白发少年抱着娇小黑发少女，弯着腰与她脸颊相贴，他们穿着同种风格的制服，绸缎般的黑发与初雪般的短发交织，这画面说实话，非常赏心悦目。但出于老父亲心理，夜蛾正道此时确实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心理活动。比如用咒骸将那个太没距离感的小鬼打飞…… 　　“不，杰，这种程度没必要用到【黑绳】……”但作为一个高专教师最后的操守，还是让夜蛾正道挣扎地驳回了夏油杰的申请，“最重要的是——如果海音不愿意的话，她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与被【无下限术式】隔开的他们不同，织田海音属于被五条悟带入自己的世界的一员，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对五条悟动手，这是少年在施展术式的时候唯独赋予她的特权。 　　夏油杰语气肯定：“海音喝醉了。” 　　家入硝子跟着起哄：“对啊老师，海音刚刚被我喂得喝了好多酒诶！现在肯定不清醒了，我们快点把救她脱离五条悟的毒手！” 　　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肩，家入硝子颈后一凉，颤巍巍扭过头，对上一张黑化的可怕俊脸。 　　夏油杰：“所以，为什么家入你要把海音灌醉？” 　　家入硝子完全不怕他，趁着酒意挑衅地冲他做了个鬼脸：“当然是因为那种情况下完全停不下手啊！你知道那孩子明明已经喝不下了却还是不愿意拒绝我、带着温柔的笑容纵容我的样子有多罕见、多可爱吗！” 　　夏油杰忍不住跟随着她的话语想象了片刻，他沉默了。 　　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遇到了温柔纵容限定版织田海音的话，他的表现难道还会比家入硝子好上多少吗？大概率是不会的，反而会得寸进尺地想要看看她的纵容能到何种地步吧……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偏移到了一旁的酒柜。 　　夜蛾正道：“杰，你……冷静一点。” 　　夏油杰微微一笑：“放心吧夜蛾老师，我很冷静。家入可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海音对她独自留校的事情一直有些愧疚……如果换做我和悟的话，海音肯定不会是这个纵容态度。” 　　夜蛾正道：“你这不是很清楚吗？给我把那瓶酒放下！” 　　嘴上说着冷静实际上动作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此时，外面渐渐喧闹起来。 　　宴会上的咒术师们在发觉今晚的主人公一个不剩、就连原本负责主持的夜蛾正道都神秘失踪后，一个个闹腾腾地四处找了起来。 　　毕竟其他人不说，以夜蛾正道的靠谱性格，一般是不会做出将全体客人抛下的失礼举动，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术式偏向调查感知的咒术师合力，很快找到了这处偏僻的临时仓库。咒术师的身体力量在咒力的常年滋养下一个个都远超常人，从感知到赶到并不会花费多少时间。 　　夜蛾正道表情微变，沉声道：“我会拦住他们，杰，你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他们两个这幅样子可不能让那群家伙看到。” 　　虽然咒术界关于这三人之间随机组合搭配的传言比比皆是，也毕竟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但如果现在织田海音和五条悟这样的状态被众人看见的话，绯闻分分钟变成实锤，不用到第二天大概就能传遍咒术界了，说不定五条家还会火速上门把事情锤死，夜蛾正道一想到那种画面就要窒息了。 　　夏油杰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夜蛾正道能想到的他一样能想到，而且更为不能接受那个结果。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情，他先是用体术尝试了片刻，确定五条悟仍然处在无意识但无下限全开的状态后，咒灵操使不再犹豫，召唤出了刚刚调伏的特级假想咒灵。 　　外形略带少女粉、全身布满漆黑咒纹的象鼻小猪【貘】从少年身旁漆黑的裂缝中飘了出来，比起寻常丑陋咒灵来，相对可爱许多的假想咒灵拥有不低的智慧，在看到身为咒灵操使的主人让自己使用术式针对的对象时，比核桃大了那么一点的大脑整个开始颤抖。 　　眼前这个白发恶魔有多强它可是亲身体会，对这家伙使用了术式的话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察觉到咒灵的意识中传来的畏怯和退缩，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危险起来。 　　拥有操纵咒灵术式的特级咒术师对待咒灵的态度比谁都要坚定冷酷，他向来是一视同仁地将它们当做可以轻易舍弃和替换的工具来使用。众所周知，不听话不好用的工具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察觉到自己的主人那不悦的催促，【貘】几乎是含泪对气息可怕的五条悟释放了自己的梦境术式，虽然作为咒灵在被咒灵操使收服之后不会再获得成长，但与之相对的，它可以借用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主人夏油杰的力量，因此威力同样不容小觑。 　　而【貘】的术式作为极其稀有、可以说是针对灵魂的能力，在不开领域的情况下隐蔽性与攻击速度都是顶尖的。 　　“这就是你们这次任务的收获吗？”家入硝子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这只咒灵给人的感觉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呢。” 　　‘真想解剖看看。’少女明亮的大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一行字。 　　“比【貘】更特别的咒灵也是存在的，我们这次还带回了一只气息像是精灵一样的咒灵，它拥有人类般的感情哦。”夏油杰语气温和，像是哄孩子似的说，“现在被我们藏到高专的一个结界里，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就可以带你一起去研究。”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是你们给我带的礼物吗？” 　　“是惊喜。” 　　家入硝子顿时满意了。 　　智商不低但也没有达到人类水准的假想咒灵逃过一劫，满是庆幸、更加卖力地加强了咒力的输出，然而，下一刻它惊悚地发现自己的能力失效了—— 　　像是安静休憩的大猫一样依偎着喜爱的人类少女、眼眸半阖的五条悟颤动了一下雪色的眼睫。全无精神被干扰的迷蒙，犹如被惊醒的凶兽，他微微直起腰，宽大手掌下意识地将少女按在怀里，那双漠然而美丽的眼睛锁定了咒力来源，干脆利落地发出毫不留情的攻击。 　　【术式反转·赫。】 　　在惊慌不定的【貘】面前接连放了三只防御力强大的咒灵抵消五条悟的攻击，夏油杰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思。 　　果然不是错觉，悟的能力在经历了这次事情之后又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不单是掌握了术式反转·赫那么简单，对【六眼】的理解、对咒力的操控能力都有肉眼可见的强化，对于原本虚无缥缈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方面的攻击也有了相应的抗性。 　　他正大步走在通往最强的道路上。 　　先前被咒物加强后又展开双重领域的【貘】，用叠加无数BUFF的术式才让三位实力达到特级的咒术师无可抵抗地陷落在梦的世界，现在光凭本身的术式想要第二次让悟中招确实有点困难啊。 　　而且通过纯粹的攻击只会让悟本能反击，似乎没办法让他恢复理智的程度。夏油杰沉思片刻，正想要转换思路，尝试用噪音或者气味唤醒方法的时候，原本一直虚着眼眸有些昏昏欲睡的织田海音突然有了动作。 　　并且这举动瞬间让夏油杰惊得往后退了退，一时有些失语。 　　家入硝子则是发出赞叹之声：“哇哦，海音真的很会玩。” 　　. 　　织田海音其实被缠得有些难受，如果不是身体被咒力强化滋养过，普通人现在应该已经窒息了。少年再怎么像猫，体型也是少年人中罕有的健美，胸膛并不柔软，力气也有些不知轻重，但她抬眼就能几乎无距离地看进那双雪色羽睫掩映下的苍空之瞳，美得让她思绪放空，很轻易就原谅了他的种种举动。 　　猫猫能有什么错呢，猫猫只是想亲近她。 　　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甜味与浅淡的酒味，织田海音并不讨厌，她并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只是思绪比起平日更为放飞而已。 　　猫猫的眼睛好漂亮。 　　想摸摸猫猫耳朵…… 　　织田海音隐约能听见耳边传来的谈话声，但总觉得那声音非常遥远，像是隔着水面传来的声音，需要好一会她才能反应过来话语中的意思。 　　比起那些模糊的声音，近在眼前的猫猫自然更加值得关注。织田海音轻轻摸着五条悟细软柔滑的银白发丝，满脸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摸不到猫猫的耳朵…… 　　毛绒绒、软乎乎、还会动的那种绒绒耳朵。 　　记忆里明明是摸过的。 　　在某个时间，原本安分地乖乖被她抚摸毛发的大猫突然挣脱了她的手，反手将她按在怀中，似乎对谁发动了攻击。 　　织田海音感觉到了熟悉的咒力波动，纯粹强大的破坏性术式波动让她恢复片刻的清醒。毕竟少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被某个不讲师德的老师带着喝酒，因为体质的原因酒量练不上去，但在醉酒状态中感知危险以及保证自己的安全的‘精神保险装置’却上了一道又一道。要是有人觉得能趁着她喝醉做什么坏事的话，下场会相当凄惨。 　　恢复一丝清醒的海音第一时间识别出了眼前大猫的真正身份。 　　是悟……她想，是悟，不是猫。 　　略带遗憾的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 　　但在那温暖又坚硬的胸膛中她的一丝清明又很快褪去了，五条悟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在【无下限术式】中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她，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她自然而然地退回到醉酒状态，享受灵魂像是漂浮在半空般的沉浮快.感。 　　一般情况下醉酒失了智的织田海音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因为少女的【构筑术式】在施放时需要在脑内构筑认知结构才能真正形成实体，某种程度上来说和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一样，对能够影响大脑的酒精相性很差。 　　所以理论上，她此刻脑海中闪过的悟、猫、悟猫、猫耳之类的胡思乱想，也能算是一些零碎的模糊的妄想罢了。 　　但自从落入手中以来一直非常安分的四魂之玉并不这么想。 　　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作为项链藏在衬衫领口下的剔透宝珠正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她只能感觉到下一刻开始抱着自己的身躯不知为何变得紧绷。 　　而在清醒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眼中，场面就有趣多了。 　　五条悟大变活猫这种稀有SSR场景真的是可以免费看的吗？ 　　眼看一米八几的少年在一阵朦胧的紫光中身形变幻，化作一只夏油杰十分眼熟的白色长毛猫虚影，但还没等家入硝子摸出手机拍照，就见猫猫那双丝毫不变的苍色眼眸微微亮起，下一刻，动用【六眼】的解析能力破坏这场非自愿变形效果的五条悟就利索地恢复了原状。 　　比起醉酒前，最大的区别是不再多话、沉默寡言的白发俊美少年在气质上提升得不是一点半点，仿佛除了抱在怀里的少女之外看不见世上的任何东西，相当符合他们见面之前五条家的‘神子’名号。 　　可惜醉酒状态终究还是对他的掌控能力造成了一点负面影响，最终导致五条悟的解咒并不完全。自己也发觉这一点的少年嘴角略微下撇，眼神漠然地垂下雪色眼睫，抬手覆上头顶的那个解咒失败的残余物。 　　看热闹的家入硝子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抓拍了一张照片，看着少年的动作顿时有些遗憾：“不会要硬生生扯下来吧？很幻灭的啊，明明还挺好看的。” 　　有一说一，虽然性格上难以言喻，但是五条悟的脸是无可挑剔的。即使家入硝子这样冷静派也会因为他此刻的举动而感到纠结。 　　好在想象中的惨剧发生之前，已经有一个人率先A了上去。 　　“猫耳朵~”织田海音语气轻快，在失去支撑物·工具人·悟之后，稍微有些站不稳的黑发少女脚步踉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眯着眼眸四下看了看，试图找回刚才的支撑架。 　　然后她就和头上长出白绒绒猫耳朵的某人对视了。 　　有一说一，那张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脸配上猫耳的杀伤力也是最强的。 　　“悟喵~”少女少见地抛去了矜持，很欢快地迎了上去。 　　醉酒状态·解咒不完全体·白猫耳猫尾限定·五条悟抬手轻松接住了几乎是扑上来的少女，但脸色还是很臭。 　　但这点不高兴，在他本能察觉织田海音相当喜欢这双耳朵的时候，就消无声息地散去了不少。 　　在织田海音很懂事地在自己脑袋上也变出一对猫耳，然后蹭着他的耳朵一起玩同类贴贴的时候，五条悟完全抛弃了作为人类的身份。 　　看着愈发黏在一起，而且画面愈发糟糕的两人，夏油杰的表情难以言喻。虽然在海音喵出现的瞬间他就和硝子一起拿出手机开启了连拍模式，但最喜欢的少女和五条悟贴得太紧，导致他看到屏幕中的双人画面时心梗到想把屏幕直接掰成两半。 　　“不好，夜蛾老师撑不住啦。”注意到来自外面走道的动静，已经完全抛弃自己醉酒设定的家入硝子很靠谱地在残破的大门上插了根门栓，目光开始有些凝重，“五条就算了，这么可爱的海音，不管怎么想都不能被那群糟糕的大叔看到啊？” 　　“你说的对。”夏油杰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本应存在的槽点因为两人下意识达成的共识而消失了。 　　夏油杰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出现无数办法，最终都一一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无法抹去的念头犹如附骨之疽不断在他心头回响。 　　他缓缓迈开步伐，悄然无声，却又无比迅速地靠近两人，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自己团起来的微长黑发。因为没有进行攻击举动，对他的咒力和气息都十分熟悉的五条悟和织田海音都没有做出防备的架势。 　　“海音……”少年语气低沉磁性，像是贴着耳膜鼓动。他的眼眸狭长，眼神深沉，俊秀的脸颊上落下一缕细长的刘海，犹如充满雾气的山林里诱人心神的狐，偏偏那面容的轮廓又隐约带着一丝庄严，使得这个年轻的少年身上有着与耀眼恣意的五条悟截然不同、却同样极具魅力的矛盾气质。 　　家入硝子瞳孔地震：色.诱？？夏油你也是个会玩的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唔。”沉迷与悟喵互相吸来吸去的织田海音空出一只手捂了下靠近夏油杰那边的耳朵，圆润精致的耳垂已经红了，刚才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微热潮湿的音色从耳廓一直滑到心底。 　　她被吸引了注意力，迷惑地短暂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的皮毛也很好摸哦，要试试吗？”有着一双幽深紫眸的人类温顺又主动地弯下腰、侧过身，冲着相比之下真的很娇小的少女露出修长脖颈与拨到这头的黑色发尾，语气轻缓而动听。 　　织田海音愣住了。少女漂亮带着雪白绒毛的黑色猫耳微微下折，脸上是略微有些警惕的表情。从小到大的教育让她很会主动抢夺自己想要的，却对主动上门的看似美味的馅饼时刻保持警惕。 　　但眼前的少年身上的气味再熟悉不过，是对她完全无害的存在。 　　夏油杰暂时还不清楚少女意识不清的时候到底给自己许下了什么愿望，但当他看到海音像是真的猫咪一样凑近他的脖子附近嗅嗅，然后像是辨认出什么一样露出安心的表情，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被可爱到融化了。 　　他注意到两人之间原本无法忽视的阻碍已经消失——为了触碰到这只新欢杰喵，织田海音放开了旧爱悟喵，两人相连的【无下限术式】也一并消失了。 　　夏油杰无法抑制地露出笑容。 　　因为害怕吓到凑上来的猫而努力克制了自己，但仍然显得有点扭曲、有点压抑的、有点病态、但确实非常喜悦的笑容。 　　家入硝子捧着手机站在一旁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包。 　　主动扮演小猫咪吸引海音的注意力什么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夏油杰？！ 　　可恶！欺骗醉酒无知JK的恶劣DK是屑！ 　　少女的脸上是明晃晃的‘为什么我没有提前想到这一点’，她难道就不想和海音贴贴吗？她当然想，根据性别优势来看，她才应该是第一个获得这种特权的人才对啊！ 　　想到这里，家入硝子为自己之前幼稚的举动感到后悔。早知道就不灌醉五条了，这不是在对他恶作剧，而是光明正大给他送福利啊！还给夏油启发，让他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正常情况下那两个家伙哪能这么跟海音贴贴？这以前都是她家入硝子的特权啊！ 　　短发的少女露出悔恨之色，眼下的黑眼圈仿佛都变得浓重了。她抹了把脸，已经完全顾不上此刻走廊已经淹没在人潮之中的班主任与即将赶来的人群，脚步飞快地朝着海音的方向跑去。 　　少女无比笃定，就连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能接受的海音喵绝对不会拒绝她的！ 　　然而，因为做出了同样判断，而先一步采取行动的夏油杰打破了她的希望。 　　面积不大的仓库被咒灵操使召唤出的庞大咒灵直接撑破，成功将织田海音引诱到怀中的黑发少年动作利索无比地召唤出飞行咒灵，转瞬间就穿破屋顶消失在了这片天空，只留下一句余音回荡在家入硝子的耳边。 　　“不相干的人要来了，海音不能留在这里，我带她先走了。硝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被留下的巨大蠕虫形态咒灵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壮硕的尾巴一甩，将仓库面向走廊的那一堵墙壁直接打碎，原本还在走廊跑步的咒术师们冷不丁与仓库内部的家入硝子打了个照面，一时间双方都惊呆了。 　　对上人群中夜蛾正道同情的目光，家入硝子默默握紧了拳头：夏油杰果然是个比五条悟还心脏恶劣的家伙！居然偷跑！！等一下，悟那家伙什么时候也不见了？醉酒状态也能用瞬移追上去？不可能吧！！他真的喝醉了吗？！和上次也差太多了吧！ 　　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留下的少女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发生了什么？” 　　“这是家入硝子？” 　　“原来躲在这里喝酒啊，不愧是高专的问题医师呢，哈哈哈——” 　　“夜蛾不想让我们看到的场面，就这？” 　　“不对！这只咒灵怎么解释？” 　　“一定是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刚才他们肯定都在这里！” 　　几乎没给家入硝子说话的机会，众多咒术师们就七嘴八舌地大致推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大多数人都有些迷惑。 　　“所以，他们刚才就在这破仓库里喝酒？” 　　“为什么不到大厅来？” 　　“天才的癖好都这么奇怪吗？” 　　“如果想走的话，直接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撞破屋顶的？所以他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我还是很在意夜蛾，那家伙拼死拦住我们过来的原因，太让我好奇了！” 　　…… 　　“家入同学不是还在吗？问她就好了！” 　　等到终于有人提起这里唯一的目击者的时候，智商在线的白大褂少女早就悄悄溜走了。 　　为学生提供掩护的夜蛾正道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地说：“诸位，今晚发生的一切希望你们能够保密……” 　　“吓？怎么就需要保密了？” 　　“我们难道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自己还没意识到？” 　　咒术师们吓了一跳。 　　咒术师们陷入了沉思。 第75章 　　东京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坐落于深山之中,被重重大山与结界覆盖着的场地对于某些特定的咒术师来说，是非常理想的打架斗殴场所。 　　织田海音酒醒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处大树的枝干上，身下有一只柔软得像是棉花的咒灵充作垫子,头顶是犹如倒扣的玻璃巨碗一般、层层叠叠、波纹起伏不断的高专结界。 　　正常情况下结界都是隐形的,如今这样的状态常理上只发生在外敌入侵之时,如果是一年前,大概整个高专都会被惊动，由教师带领咒术师与学生们前来探查与迎战—— 　　但在经历了将近整年的折磨之后，拥有部分高专结界权限的老校长仅仅验证了一番结界破损处咒力残秽的痕迹，就唉声叹气地带着几个教师离开了。 　　即使晋升为特级,也依然是高专的头号问题学生。 　　他只是没想到，居然就连庆祝特级的这一天都还没度过，这不消停的两个小子就又开始闹腾了。实力肉眼可见的变强之后，他们造成的破坏力也同初入学时不可同日而语。一个相当冒犯的想法不由自主从老校长的脑海里冒出：天元大人的结界真的能支撑到毕业吗？ 　　离去的众人没有察觉到头顶的樟木枝叶掩映下端坐着少女，刻意收敛气息的织田海音一语不发，双手抱膝,眼神放空。 　　对于渐渐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的她而言,无论是什么天元结界,还是前方上空打得正欢的两个DK，都不是什么重点,此刻最让她在意的是自己醉酒后暴露的某种奇特XP，以及那不经过她的许可自主还愿的‘四魂之玉’。 　　织田海音很早就知道自己对于毛绒绒、尤其猫科毛绒绒有些没辙。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furry控,什么猫耳女仆男仆咖啡厅她路过的时候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她只是如同这个年龄的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普通程度的喜欢可爱的小动物而已！ 　　然而,这种程度的喜爱并不足以解释她今晚对五条悟所做的一切。 　　虽然悟那家伙喝醉了真的很像猫,还是对别人都高冷无比却唯独会主动蹭到自己身边贴贴的那种粘人小猫咪,但海音再怎么喜欢，应该也只是‘对可爱的小动物’这种等级的喜欢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读懂自己内心的四魂之玉应该将五条悟变成小猫咪的形态，而不是敷衍地只变出耳朵和尾巴！ 　　猫咪和兽人美少年能是一个概念吗？ 　　那是普通的爱好与迈向新世界大门的XP之间的深渊般的差距啊！ 　　回想一下方才前后路过上方的兽耳·五条悟，再一回想夏油杰在小仓库自我推荐时那蛊惑的言语与撩人的低音…… 　　织田海音强行中断了回忆。 　　织田海音选择暂时不丢掉自己的节操。 　　夜风吹拂，黑发绿眸的少女稍稍理了理长发，头顶的猫耳早在恢复理智的同时就如同清晨的露水般悄无声息地蒸发消散。毕竟猫耳PLAY这种文明只有放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才是好文明，放在本人身上就会让她兴致全无。 　　她握住从领口下取出的项链，表情没什么波动地取出那颗收容了‘妈妈’的灵魂的宝珠并尝试交流。 　　但刚才还在她失了智的状态下犹如仙女教母一般暗中打·了·折·扣地实现了她的想法，现在装作没有意识是不是有点迟了呢？ 　　故去的羂索君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对织田海音来说，这东西还存在很大的谜团。 　　光是它的形成原理就非常邪性。 　　由最为纯洁强大的巫女，与最为污秽的咒灵同归于尽而产生的咒具，说到底，凭什么这样就能够产生超规格的、能够实现持有者愿望的能力？ 　　羂索明明从这颗四魂之玉诞生伊始就没有碰到过它，语气却像是非常熟稔，笃定自己才是最为了解四魂之玉的存在。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意识，但这样的表现就像是在用大喇叭对海音宣告出自己的秘密—— 　　那就是，织田海音手上的这一颗四魂之玉，绝对不是历史上出现的第一颗。 　　活了千年的诅咒师大概率亲眼见证过上一颗四魂之玉的强大效用，才会对制造它产生莫大的兴趣，不惜花费莫大的精力和代价一路算计织田海音那位可怜的母亲的一生。 　　第一个四魂之玉究竟是否还存在，两颗同样能够许愿的宝珠如果被不同的持有者许下相矛盾的愿望又会发生什么？ 　　而四魂之玉的所谓实现愿望，到底能做到何种的极限？实现的方式到底是根据谁的意志？ 　　相关的研究课题早已经在大脑中列出一串长长的清单，织田海音没有开始研究的唯一原因，是她无法保证一旦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自己能够完美收尾。 　　此刻的咒术界对她而言，已经不是能够毫无负担随意实验的研究场所。 　　因而她需要一个最完美、最能控制局面的导师。 　　…… 　　除了那位拥有人间失格的绷带精，似乎也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了。 　　…… 　　仔细想来，织田海音惊觉自己很久没有回家了。咒术界一波接着一波搞事的浪潮新鲜又刺激，让她往往只是匆匆回家探望一下织田作，再伪造病历致电学校请个假就兴冲冲回来搞事。 　　在横滨学校的学习生涯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习惯了咒术高专这样的小班制（四人一班），与志同道合的伙伴（指硝子），织田海音只要一回想那桌椅摆放整齐的教室与朝气蓬勃的同班同学们，心中只觉得无趣。 　　也许学校方面可以继续请假，把空出来的时间都拿来陪伴织田作好了！再匀一点点出来用作和太宰研究四魂之玉的时间。 　　那边的天气应该可以去北海道滑雪泡温泉了吧，今年织田作的新书出版了吗……织田海音有些出神地想着，如同任何一个在外面浪久了、在某个瞬间突然被思念的情感淹没头顶的旅行者那样，不知道从身体的哪个角落爆发出强大的行动力。 　　织田海音摸了摸身下充当肉垫的咒灵，姿态漂亮地翻了下去，裙摆翻飞之间转瞬消失了踪影。 　　跟那两个家伙告别的话就算了，发生了那样事后回想起来恨不得把所有目击者灭口的羞耻之事，少女即使在心中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在短时间内也并不想看到那两人中任意一人的脸。 　　硝子那边……只能真诚道歉了。刚抓来的特级咒灵应该可以用作赔礼、让她专注投入研究一段时间。等织田海音这边对四魂之玉的研究稳定下来，她会尝试邀请家入硝子来她真正的家里做客。 　　总觉得作为反转术式持有者的硝子会和日常随身携带砍刀电锯的晶子有共同语言，会非常合得来。 　　到了现在，织田海音自然很清楚她房间里那扇通往夏油杰卧室的衣柜以及其中的通道本质上究竟是什么。 　　——那是时隔多年后苏醒的‘母亲’，对织田海音那一年的生日时心中许下的愿望的温柔反馈。 　　一路熟门熟路地来到高专一年级的男子宿舍，织田海音像是回自己家一样，随手构筑一段铁丝撬开夏油杰房间的锁，推门走了进去。 　　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夏油杰的房间保持着这个年龄的DK中绝对非常罕见的整洁清爽。 　　那扇衣柜静静矗立在墙角，如同往常一样。 　　织田海音伸出手推开柜门的瞬间，一股仿佛是强电流般的力量击伤了她的手，让她将要踏入门内的靴子猛地后撤重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踏入衣柜后往前行走一段距离，伸出的手将会碰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这是曾经在家长陪同下看完某场知名奇幻儿童电影并为此留下深刻印象的小海音潜意识中愿望的具现化。 　　但如果说以前的通道旅行是一场短暂的、愉快而神奇的冒险，现在前方衣柜深处，给海音的感觉就像是要踏入一个无法回头的深渊一样。 　　某种难以用语言说明但确实存在的感知在疯狂预警。 　　织田海音冷着脸站在原地，她沉默了片刻，低头握着四魂之玉，轻声问道：“妈妈，是你吗？” 　　原本如同死物般没有动静的四魂之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织田海音没有迟疑，认真仔细地构筑出黑白双色手.枪、带上绝缘材料的轻薄手套，保持着必要的戒备，重新迈入衣柜之中。 　　如同以往的流程，她前进的距离远远超过衣柜本身具备的宽度，在脑海中倒数十秒，也就是原本应该完成穿越的时间点时，织田海音的脚步一停，抬枪直指前方，猛地开枪射击。 　　击中了什么。 　　在一片黑暗中溅射开的腥热液体与残肢碎块表明着织田海音确实打到了实际存在的某种怪物。 　　危险的预感是真实的。 　　少女在一片黑暗中缓缓倒退，一路退回到夏油杰的房间。 　　通道路径……改变了。 　　距离那个地方越近，织田海音越是能接听到一阵又一阵令人烦躁的、仿佛是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叠加起来的回音，他们带着无数的未知强制性地想要挤进织田海音的脑袋，如果不是四魂之玉散发出强烈的热度将她唤醒，织田海音没准就会顺着那根本无法抗拒的声音的呼唤，直直进入那明显不对劲的世界中去。 　　到底是四魂之玉出了问题导致往来两个世界的通道也出现连锁问题、还是织田作和太宰他们所在的世界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成那种邪异的样子？ 　　又或者…… 　　是某个舞台戏剧落幕后仍然躲在幕后的老不死，终于出手了？ 　　黑发少女带着手套的指尖抹过脸颊上被溅到的粘液，翡翠色的眼眸中温度降至冰点。 第76章 　　夏油杰察觉到自己的咒灵被海音甩下了。 　　可能还处在醉酒状态、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的柔弱青梅与面前短时间内无法分出胜负的一米八高中生最强,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拳脚相接的间隙，夏油杰利索地抛出一只咒灵当盾牌，抓住时机后撤转身。 　　“杰，你不玩了吗？”少年慵懒清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海音不见了,我去找她。”夏油杰头也不回地摆手,“悟,你要是寂寞的话,可以和我的咒灵们‘玩’。” 　　两人打到一半的时候，夏油杰明显能感知到五条悟已经清醒过来，少年那一瞬间的停滞以及露出的表情有趣得很，简直堪称世界名画。 　　“那多无聊。杰不陪我玩的话,当然只能找海音了吧？”五条悟闻言咧开嘴角，笑得有点凶，“刚好，我也有好多事要找海音好好谈谈~~~” 　　夏油杰似笑非笑：“你也会感到害羞吗？” 　　“不是那个问题。我不讨厌和海音亲近啊，女孩子的身体又香又软抱着还挺舒服的。”看着夏油杰变幻的表情，五条悟撇了撇嘴,“但是海音那个笨蛋,这次完全是把老子当成玩具摆弄了吧？”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伸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那微妙的兽耳早在他恢复清醒的时候就如同阳光下的晨雾般飞快消失,余下的只有被揉得乱糟糟的一头短发。 　　少女柔软的手指温柔而缓慢地穿过发丝按压头皮的微妙感觉似乎残余到现在，舒服到五条悟本能地产生抗拒。 　　夏油杰愣了一下,他倒是能理解向来骄傲的五条悟被当成猫撸的不爽，不过,出于对象的特殊性,也有难免有些‘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不爽感,两相结合,少年没有做出驱赶的举动,也一并无视了同伴的大声抱怨，自顾自朝着织田海音所在的地方赶去。 　　毕竟海音似乎也没有掩盖踪迹的意思，虽然很随意地就甩开了那只充作坐垫的咒灵，但也没有驱赶停驻在枝叶缝隙间充作夏油杰眼线的鸟类咒灵。 　　“杰，你不对劲。”坠在夏油杰身后的五条悟用那双特殊的眼睛注视着天空飞过的咒灵与地下缓慢攀爬的某种蠕虫形态咒灵，对斯托卡成瘾的好友报以嘲笑，“那些认为你是高专唯一良心的家伙们真是集体眼瞎。老子怎么看都比你正常不是吗？” 　　“没办法，我可没有你那么方便的眼睛。”夏油杰微笑道，“咒术师充分合理地利用自己的术式达成目的，有什么不对吗？” 　　五条悟意味深长地说：“顺应本能，没什么不对。” 　　这段对话之后，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幢熟悉无比的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 　　苍冷的月华之下，高高举起四十米电锯的纤瘦人影在地面拖出长长的阴影。 　　…… 　　五条悟：“……杰，你的咒灵没带错路吧。这不是我们宿舍吗？还是你又动用那只术式奇怪的假想咒灵了？” 　　“不，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你明明已经看到她了吧，悟。”夏油杰收回咒灵，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微笑道，“不是说要找海音谈话吗？快去吧。” 　　似乎被他们压低的谈话声惊动，原本面无表情仰头看着建筑上方的少女微微偏过头，漆黑的长发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没有高光的绿眼睛落在二人身上。 　　“这种时候就推给我吗？”五条悟大声比比，同样后退一步，保持着与夏油杰相同的步伐，漂亮的眼眸瞳孔收缩，像极了受惊的猫，又是惊吓又是兴奋地喊，“谁惹她生气了？这看起来都快气疯了啊。” 　　夏油杰语气凝重：“这样很伤身体，悟，你的那对耳朵，还能变出来吗？” 　　五条悟：“用你那只咒灵的术式做梦还比较现实吧？” 　　启动的电锯运转间发出刺耳的噪音，像是挥舞巨人玩具的小女孩般的少女像是挥动啦啦队的加油棒一样动作轻盈地将电锯朝下挥舞着，骤然爆开的电火花比烟花更加刺眼，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高专。 　　“触发结界了。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不过海音是认真的啊。”夏油杰抬头看了看仿佛触发连锁般出现的层层叠叠的结界，单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密密麻麻的咒灵从他身旁的缝隙中爬出，越过少女单薄的背影，前仆后继地朝着显露结界的原住所爬去，“再不快点的话，夜蛾老师他们赶来就不好动手了。” 　　不问缘由，在弄清楚少女的目的后，年轻的咒灵操使选择站在了她的这一边。 　　白发的少年摘下墨镜，如同无垠的天空点缀落雪一般的苍色眼眸在黑夜中散发着粲然的光彩，明艳而深邃的蓝色中倒映着光芒闪烁的繁复咒力流动轨迹。与往常的被动不一样，这次他罕见地主动控制这双眼睛全力获取更多的信息。 　　指数倍增的信息量涌入脑海，大脑过热的幻痛传来的同时，五条悟顺利捕捉到了动荡结界中的【异常】。 　　“那就是海音和杰瞒着我在他的房间偷偷弄出来的小秘密吗？” 　　以五条悟的敏锐，自然不可能没察觉少女身上的神秘。他只是因为少女特意研制出的防止窥伺的态度而难得有分寸地没有深入探究。 　　结合今天对方的态度异常，显而易见，是这个【秘密】突然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一点，了解更多情报夏油杰自然也不会猜不到。深切地了解另一个世界对织田海音来说意味着什么的少年此刻心情异常的复杂。他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卑劣，但在满满的担忧怜爱之间，确确实实掺杂着难以掩盖的喜悦。 　　心思各异的三人中，唯有织田海音此刻抱着纯粹的毁灭欲在行动。 　　超乎寻常的强大咒力在此刻激荡的情绪下发挥了最强的效力。在应有的干预到来之前，织田海音已经做到了自己想做的。 　　砖石碎屑散落，新的废墟诞生。 　　“海音、杰还有悟，你们又在闹什么？”跟在老校长身后一路赶来的夜蛾正道恼怒地喊道，“宿舍区设立的结界是防御大结界的重要支点之一，一旦破坏整个高专的对外防御都会出现问题！没有什么解释吗？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夜蛾正道的语气少见的严厉，显然，他们这次闯的祸可大了。夜蛾上来就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也是希望他们至少能给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但在场的三个学生，没有一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织田海音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废墟，夏油杰似乎有着预感，同样看向原本应该是自己的房间所在的位置。 　　“来了。”五条悟下达定论。 　　在说什么？满头雾水的夜蛾正道抬起头，下一刻，被震慑在了原地。 　　扭曲的黑洞静悄悄地伫立在半空，所有折入其中的光线都像是被悄无声息地吞噬，莫名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从里面源源不断的出来，犹如灵魂的苗床上繁衍分裂的触须，只是视角稍稍触碰就令人觉得眩晕反胃。 　　“这是……什么？？”夜蛾正道没有察觉自己在以梦呓般的气音说话。 　　“大概是天元的结界也无法完全抹去的‘诅咒’吧。”织田海音收回视线，看着高专教师们失了智的姿态，微笑着挥挥手，一道暗色的帐从天际落下，将蛊惑众人的威胁隔绝在内，“对于老师们来说太过危险了哦，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难道是之前的特级咒灵没有完成彻底的祓除，将残留物带回来了吗……”被忽悠进坑的夜蛾正道闻言陷入了沉思，从时间上来说倒是很合理，虽然不知道这个诅咒为什么等他们回到了男子宿舍这里才爆发，更不明白为什么织田海音会和这两个DK一起回到男子宿舍……但夜蛾正道还是颇为庆幸地松了口气，既然这次事出有因，那么他们之前的举动也就不算多么冒犯了。 　　想必天元大人也会理解的。 　　作为学生，更作为史无前例的三个特级，夜蛾正道没有理由不信任他们的能力。 　　在沉着脸试图将海音驱逐回自己的宿舍未果后，心累的班主任还得跟着老校长去薨星宫面见天元大人，说明今晚的具体情况。 　　后续的结界的调整和设立都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在将老师们忽悠走之后，织田海音偏过头观察五条悟的表情：“悟，有什么发现吗？” 　　五条悟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回答：“有哦。但是我不要说。海音，你是不是忘记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了……” 　　织田海音愣了一下：“抱歉。你很介意吗？” 　　“干嘛一副意外的样子？”五条悟大声嘲笑，然而声音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给你摸回来。”织田海音非常爽快地、目的清晰直白地、态度简单粗暴地拿出了诚意，“然后就要老老实实让我借用你的眼睛哦。” 　　五条悟是很想拒绝的，但是他的眼眸刚刚移开一点，就忍不住回到织田海音身上。 　　少女柔亮的鸦发间探出的两只毛绒绒的兽耳，似乎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吓到，微微往下折了折。 　　雪发的少年在这瞬间被击中了：“成交！” 　　“等一下，海音。”夏油杰终于忍不住说，“没必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吧！好好跟悟说的话，他肯定会答应帮忙的。” 　　“但是这样最快啊。”织田海音偏过头盯着夏油杰，恶意卖萌，“杰想要摸摸吗？可以哦。因为杰一直站在我这边喵~” 　　夏油杰试图保持理智。 　　夏油杰失败了。 　　夜风吹拂，两只DK围着一只JK伸出了邪恶之手，聚众吸猫，画面难以描述。 　　得到满足后的五条悟非常好说话，但因为平日里对结界术过于不上心的缘故，虽然察觉到异常却没办法直接得出结论，只能现场将咒力流动异常的地方模拟转述给织田海音，交由她做出判断，明明白白做了一回工具人。 　　直到天亮，他们都沉浸在咒术理论的海洋之中尚未找到出口。这时，夜蛾正道再一次找了过来。 　　眼见他们花费一整晚的时间都没解决问题，他的眉头紧皱，有些歉意地说：“虽然这时候不该打扰你们，但刚才收到一份紧急委托，是无法拒绝的那种。这里就暂时搁置或者交给其他人。” 　　“不会吧，是咒术会那群家伙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使唤我们了吗？”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做出有些没劲的表情，“夜蛾，你知道我们可以拒绝的吧？” 　　特级咒术师自然有着不同于普通咒术师的特权。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夏油杰随即补充，“如果是牵涉到很多人命的任务，那么就必须去。悟，稍微成熟一点。” 　　“嘁。”五条悟不以为然，“现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要不，杰你自己去啦。” 　　“也不是不行。”夏油杰看了眼织田海音，沉思片刻，对夜蛾正道说，“夜蛾老师，我单独接下任务没问题吧？” 　　毕竟成为了特级，三人之后注定不可能像是之前一样形影不离了。 　　“不，悟，这个任务你也必须要去。你们二人缺一不可。”夜蛾正道本心倒是很想答应，但这个任务过于重要，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这是来自天元大人的直接指名。” 　　“天元大人……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吗？”夏油杰脸色凝重起来。他是个聪明人，从夜蛾正道的话语里察觉到了很多东西。 　　五条悟的反应就直接多了：“那是谁？” 　　“悟，不可对天元大人不敬。”夜蛾正道皱起眉，斟酌着语气批评说，“天元大人是【不死术式】的咒术师，从千年前开始张开结界，守护着咒术师直到如今……包括我们所在的高专，也是因为天元大人的结界提供了强有力的庇护，才成为咒术师们的据点。” 　　“啊，也就是说，学校里的结界都是他搞出来的，对吧？”五条悟精准地找出重点。 　　“准确地说，是在‘有天元大人支持’的前提下完成。”夜蛾正道严谨地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他总觉得三个学生今天的反应有点奇怪。 　　“……不，没问题。但是，我不用去吗？”织田海音眨了眨眼，问，“单单指名了杰和悟，真过分，天元大人是看不起我吗？” 　　“若要考虑万无一失，带上兼具战力与医疗能力的海音才是最合理的吧？”夏油杰也跟着提出疑问。 　　“天元大人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夜蛾正道在来的路上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说，“总要有一个特级咒术师留下来应对意外情况。” 　　“海音，在悟和杰他们两个任务期间，一些突发紧急救援任务会直接发布给你，没问题吧？”夜蛾正道语气缓和地问。 　　“有哦。”织田海音毫不犹豫地说，“实际上，忙完这一阵我本来就准备要回老家啦。” 　　“什么？！”如此突然的消息让夜蛾正道呆了一下。 　　“孩子出息了总要让家长知道嘛。就是这样。”织田海音语气轻快地说，“那么，我们下个月再见？” 　　目送少女脚步轻快又干脆、仿佛抛下一切径自离开的背影，三人同时沉默了。 　　五条悟：“这合理吗？为什么只有海音可以回家玩？” 　　夏油杰：“这次的任务真的来得不是时候。我有点担心海音……”回家的通道都被毁了，她到底准备去哪里？ 　　夜蛾正道非常苦恼：“紧急任务要怎么办？” 第77章 　　廉直女子学院·中学部。 　　“就是这里吧,亏她还有心思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上课啊，外面针对她的悬赏都快闹翻天了。”五条悟穿着一身深色制服，在校门口保安警惕无比的视线中大摇大摆地走近了这所附近闻名的贵族女子学校。 　　夏油杰与他并肩而行，宽松肥大的灯笼裤、耳洞与看起来就有点怪的刘海,堪称气场全开,加上走路姿态十分大爷的五条悟,二人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良。 　　两人身后的辅助监督主动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一脸严肃正经地上前拦下了堵在门口的两个保安。 　　过了五分钟，经由官方暴力机构的证件威慑以及辅助监督充满精英气息的靠谱事先沟通，两个保安勉强相信了眼前两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年轻警官’是来这所学校调查重要案件顺便保护证人的，他们给校长室打了个电话确认,随后给出了名为‘天内理子’的女学生的基本信息，包括她现在的课程地点。 　　“音乐教室。”夏油杰眼神平静地扫了眼路口的指示牌，刚确定位置，突然脸色一变，“悟，我放在校园后门的监测用咒灵被祓除了。”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啊,效率很高嘛。”五条悟双手插兜,脚尖点地,表情轻松地跳到半空停驻，“那我先去解决掉冒出头的虫子吧。” 　　夏油杰身下浮现飞行咒灵的阴影：“我直接去音乐教室就近保护任务目标,悟，别闹出太大动静。” 　　“我尽量~？”五条悟没什么诚意的敷衍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油杰驱使飞行咒灵飞往地图指示的地点,一幢圆形穹顶的白色建筑很快出现在他眼前。 　　钢琴音与女孩子们清澈高昂的歌声透过窗户飘了出来,晨光照耀下,音乐厅外围打理得很好的小花园散发着玫瑰的芬芳,眼前的一切显得无比和平而美好。 　　虽然只是随时可能被打破的表象，但夏油杰本心确实希望这样的情境能维持得更久。他从咒灵背上跳下来，转身靠在走廊的石柱上，仰头凝神闭眼。 　　从听到这次的任务内容开始，他心里对于那注定要献身于天元的女孩就抱着朴素的怜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保持尽量久的快乐。 　　就不打扰人家最后一节音乐课了吧。 　　少年纯粹的善意最终也没有得以实现，在这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少年猛地睁开眼，幽暗的瞳色闪着冷光。一只蝗虫形态的半人高咒灵振动翅膀飞过去抱住了半空中被扔往音乐厅大门的手雷，另一只螳螂类咒灵则从拐角处抓出了鬼鬼祟祟的袭击者。 　　“普通人？”夏油杰微微皱起了眉。眼前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根本看不见咒灵的存在，感觉到手雷凭空浮现、而自己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举在空中，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现象吓得他大叫出声，差点尿了裤子。 　　“是谁派你来的啊？”夏油杰驱散咒灵，居高临下地看着掉落后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有些怜悯地说，“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应该无视我的存在。你是对咒术的世界一无所知、单纯被骗进来的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人畏惧又虚张声势地说，“只是要杀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赏金却高达三亿，没有人会不心动吧……我听说有很多国际知名的杀手都在往日本这里赶过来，你救不了她的！” 　　“三亿？”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表情有些难看，随意派了一只低级咒灵将男子绑住后，他低头拨打了辅助监督的电话。 　　“是的，已经可以确定了。是由崇拜天元大人的宗教团体盘星教发起的人头悬赏。”以这次任务的优先度，辅助监督身后随时可以获得来自【窗】的情报支援，很快，他给出了夏油杰需要的情报，“在暗网的悬赏名单上，天内理子的排名刚刚升上首位，因为赏金很高，本身只是个普通女生，盯上这单生意的杀手真的非常多！总之，这里的地点已经暴露，夏油君，我们建议你尽快带着任务目标撤离！” 　　“这些家伙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夏油杰的声音有些冰冷。天元大人之所以需要星浆体重置自己的肉身，也是为了保证‘人性’，就结果而言，是同时保护了咒术师和普通人两边。而崇拜天元的普通人却拼了命地阻止这项事情的进程，在夏油杰看来无知得让人完全无法产生怜悯，只有烦躁。这种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绫小路清隆，同样作为普通人，那个少年与那群人完全像是两个物种。 　　人类的可能性未免也太惊人了。 　　情况紧急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迁就一个小女孩的心情的余裕了。夏油杰当机立断，推开了音乐厅的大门。 　　圆弧的穹顶纹绘着色泽艳丽的壁画，建筑内里与外表一样，是常规教堂的布局，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们脊背挺直地散落在前六排长椅上，右前方的钢琴凳上坐着正在弹奏乐谱的女教师。 　　大门被推开时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女孩子们的歌声一停，纷纷受惊地看了过去。 　　下一秒，她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声。 　　“这是谁啊！” 　　“是不良吗？但是好帅气！” 　　“我们学校怎么会出现男孩子呢？！” 　　…… 　　作为女校的学生，平日里没什么机会接触同龄男性的少女们充满着对异性的好奇，尤其是面前谜一样突然出现的少年身材高挑，五官俊秀，黑色被扎起的长发与耳垂的黑色耳钉结合，配上细长的眼眸，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面对这种情况，音乐教师挺身而出，挡在一众学生们面前，语气不善地责问：“不说清楚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抱歉，我是来找人的。”夏油杰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让开不断逼近的女老师，语气温和有礼，“天内理子。请问这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吗？” 　　随着少年的话音落下，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了在场唯一仍然端正矜持地坐在长椅上的少女。 　　天内理子有着一张清秀的脸蛋，眉形和眼神都显得坚毅倔强，一头长发编成麻花辫，头上戴着斑点头巾。 　　似乎对突然到来、并且指名道姓寻找自己的少年并不意外，她站起身走到夏油杰面前，语气平静地说：“你是‘家里’派来接我的吧？明白了，我们这就走吧。” 　　“对，我是夏油杰。初次见面，天内理子小姐。” 　　夏油杰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眼前第一次见面的任务目标，毫无恐惧、毫无挣扎，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因而显得格外从容的少女，与他想象中实在有些不一样。 　　“什么啊，原来天内的家人吗？” 　　“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对少女即将迎来的悲运毫无所觉的女学生们还在嬉闹说笑，还有人跃跃欲试想上来搭讪夏油杰。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随意闯进来扰乱秩序。”女教师语气严肃地责备了一句，但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她看了一眼夏油杰的脸，红着脸取出了手机，“对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加一下你的line，没问题吧？” 　　“啊——老师好狡猾！” 　　“这是年下吧！打算玩养成吗！过分！” 　　夏油杰礼貌而熟练地婉拒了女教师一并众多女学生的不良意图，没费多少功夫就带着十分配合的天内理子全身而退。 　　“你很受欢迎啊。”同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后，夏油杰听见身后传来女孩子轻声的感慨，“拒绝的经验也很丰富，真厉害。” 　　不知为何，刚才面对众多热情大胆的少女们围攻都面不改色的夏油杰突然心中一紧，有些发慌。他咳了一声，语气竭力平静地回答：“不，其实大多数女孩也只是在起哄而已，并不是真的有多喜欢……说起来，天内小姐不和朋友们认真告别吗？以后很难再见了吧。” 　　“没有意义。妾身的未来，注定要与她们分离。”离开同学之后，少女的口癖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夏油杰竟然微妙地觉得这样中二的口癖很适合她。 　　“杰，你们好慢。”音乐厅外的石阶上，穿着贴身深色制服、长手长脚的少年摆出一个过分自由的坐姿，身下垫着好几具叠起来的‘尸体’，看起酷炫得不行，白发蓝眸，面容漂亮得几乎没有瑕疵，如果让刚才的女校学生们见到，想必也会遭遇不输于夏油杰的热烈欢迎。 　　“小姐！”少年过强的存在感压制下，变得不太起眼的女仆见到跟着夏油杰走出来的天内理子，表情激动地喊了一声。 　　“黑井。”天内理子对自己的专属女仆回以微笑。 　　专职照料‘星浆体’的女仆黑井美里看着这样的‘天内理子’，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复杂。 　　“悟，这是天内小姐。”夏油杰朝着五条悟挥了挥手算作打招呼，进一步解释，“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不能让她继续待在学校了，我们要把她带回高专才行。” 　　“我听新谷说了。”五条悟从尸体堆上跳下来，墨镜下的眼眸充满好奇地望着并不像是个普通少女的星浆体，笑着问，“你不怕吗？我听说，在来学校之前，你在自己的公寓里已经遭遇过一次袭击了吧？” 　　“没什么好害怕的。”天内理子的语气轻飘飘的，“就算单单只是为了此身的利用价值，天元大人也是不会让妾身出事的。” 　　“你……！”五条悟愣了一下，猛地凑近少女，墨镜下璀璨而美丽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咒力波动，“你干嘛突然打扮成这幅样子？” 　　雪发的少年一副被这老土装扮辣到眼睛的样子，表情怪怪的。移开眼，又忍不住再撇过来，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 　　“无礼之人，不容许你冒犯妾身。”‘天内理子’做出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义正严词地拍开少年摸向自己麻花辫的大手。 　　夏油杰呆愣在原地，看着同桌好友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表达出了远远超出常理的亲近感，心中那股从初见起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的违和感越来越强。 　　“你……”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歉，我是说，你真的是……天内理子？” 第78章 　　“奇怪的问题……”面对夏油杰的疑惑,带着头巾的少女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妾身就是天内理子，是天元大人的珍贵素体，未来即将成为他的一部分,也成为汝等众多咒术师的庇护者,你确定要对我如此无礼吗？” 　　但夏油杰的神色变得更为诡异,嘴角微抽,要笑不笑。 　　明明样貌全然不同了，但他就是感觉到眼前的少女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特质。和某个嘴上说着要回老家的青梅简直一模一样。看她这样绘声绘色的表演总有种在看COSPLAY的感觉。 　　说实话，如果要伪装的话稍微再精心一点如何？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好敷衍啊…… 　　“没错啦。”五条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搭在少女肩上,脸颊靠近过去，举起手机拍了张同框的双人合照，煞有其事地说，“怎么看都跟情报上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说，她就是天内理子绝对没错啦。走吧,现在要带你回高专哦。” 　　少年莫名情绪高昂,走路的姿态都好像带着风一样,率先一步带路走在最前面。 　　“说的也是。”夏油杰微微叹气，虽然不知道织田海音这样做的原因、不,大致也能猜到一点了，但他肯定不会拆穿,只能认命奉陪、继续演下这场戏。 　　黑井美里穿着颇为标准的维多利亚风格宫廷女仆装,手持着像是武器又像是清洁工具的长柄扫帚,像以往一样跟在天内理子身后不远的位置。 　　她不算什么善于伪装的人,处于某种原因以及对天内理子的爱护,此刻的神情格外的紧张。 　　眼看咒术界派出的两个少年咒术师似乎都没有产生什么质疑，一切顺利地发展了下去，女仆不禁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比她矮了将近一个头的水手服少女就在这时缓缓回过头，眼角略微朝下撇的一双大眼睛天然带着点无辜，但因为主人此刻的气质，只让人觉得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一样幽深。 　　“黑井，不要紧张。”虽然黑井因此吓了一跳，但少女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安慰一直以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亲人般的女仆小姐般，语气温柔地说，“这两个咒术师虽然无礼，实力却似乎过得去。有他们在，是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问题的……” 　　“是，小姐。”听懂话语中的暗示，黑井美里表情一愣，她有些生疏地低头，“我明白了。” 　　稍显怪异的对话过后，女仆小姐脸上有些奇怪的表情尽数收敛，面无表情并且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像个影子般融入少女身后的空气之中。 　　因为短暂的对话并没有影响天内理子的脚步，前方的两个咒术师也没理由回头，不约而同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夏油杰陷入沉思，说实话织田海音的举动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决定的保护计划对于真正的‘星浆体’来说可能是最合适的，但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打乱她的计划…… 　　一边有些头疼地想着要如何与少女达成私下对接，夏油杰一边派出更多的咒灵巡视周围，他可没忘记此刻‘天内理子’的危险境遇。原本只是视为一个必须保护的任务目标而已，但保护对象突变，夏油杰的想法自然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四人前后走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走在最前方、姿态也最嚣张的五条悟猛地抬起头。 　　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一颗无限放大的子弹。判定轨迹与做出决定在大脑内运转不超过0.000001秒，在其余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五条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天内理子身边，大手按在她的肩上。 　　银白色的特制子弹在少女太阳穴附近诡异地悬空停留，然后被线条漂亮的手指随意地捏住。 　　“狙击手？不过没有咒力啊，是普通人。”五条悟的语气轻松地调笑，“你这家伙，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受欢迎了吧？” 　　夏油杰脸色阴沉，迟了半步捕捉到子弹轨迹的他瞬间派出咒灵，自己也坐着飞行咒灵急速朝着狙击手埋伏的地点赶去。 　　“妾身清清楚楚地明白自身的高贵。”原地，天内理子一脸嫌弃地拍开肩上的大手，说，“保护妾身，不正是你们这次的任务吗？” 　　“噗。”五条悟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就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少年，在看到少女这一番精彩的表演过后，忍不住再次掏出了手机，语气像是撒娇，“再多说一点话吧，我要录下来当纪念~~” 　　“无礼之辈。”天内理子拧起眉，黑黝黝的眼眸中倒映着手机的摄像头，她很是抗拒地撇过脸，语气愈发嫌弃，“你是叫五条悟吧，虽然强大却过于傲慢了，妾身会去投诉你的！比起你来，已经去追寻敌人踪迹的那位夏油杰要可靠得多呢。” 　　“诶~”五条悟对于投诉浑不在意，但对于少女口中对另一人的夸奖却有些不爽，“比起杰，刚才是我救了你哦？” 　　“虽然如此，但那是你应尽的职责不是吗？”天内理子说，“妾身的命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所以，你刚才只是保护了‘天元的财产’或者说，‘咒术界的希望’。从自身角度来说，妾身没有感激的必要。” 　　“你这不是很清醒吗？”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我说，人设是不是有点矛盾了？你到底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啊？” 　　“何来矛盾。即使再明白自己的使命，妾身也不过是个年轻的生命啊。”天内理子没有半点羞愧、坦然地说，“在死去之前，多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 　　“所以，是不想现在和我们回高专吗？”五条悟明白了她的意思。计划更改。 　　“想去看北极的企鹅……听说很可爱呢。”天内理子喃喃道。 　　“北极啊，这么远的地方来不及吧？”五条悟挠了挠头发，有点苦恼，“第三天就要带你去薨星宫了哦。尽量选国内的怎么样？” 　　天内理子：“嘁。那就去马德里的海滩度假。” 　　“喂！”五条悟咋舌，“那不还是国外吗？你真的听懂我的话了吗？” 　　天内理子明显是刻意挑衅般地不断说出自己曾经在旅游杂志上看到的推荐地点，五条悟也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反驳，两人较劲的模样看起来和幼稚园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黑井美里看着这场景，即使心中知道不对，表情却还是逐渐变得欣慰起来。 　　没错，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被告知了自己的未来，天内理子被限制在固定的区域，根本没有出去旅行的自由。 　　如果她真有着这样的想法，光是要决定自己的旅行去处，恐怕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纠结吧。 　　夏油杰提着昏死过去的狙击手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幼稚地争辩着旅行地点。看到他之后，他们像是比赛一样，围着夏油杰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吐槽对方，顺带将前因后果说了个遍，试图将少年拉到自己这一边。黑发的少年静静听了片刻，原本带着些阴郁冷淡的眼神也逐渐缓和，带上一丝笑意。 　　“所以说，还是想去看企鹅啊！”天内理子理直气壮地指着面前的五条悟，“刚才你说了自己是最强吧？那么最强的咒术师肯定做得到吧？用那种咻的一下马上带我去北极的术式！” 　　“你想累死我吗？”五条悟挑眉反驳了一句，但慢慢陷入思考，“但如果你真的想去，长距离瞬移倒也不是做不到。不过我确实没试过去那么远的地方……” 　　眼见少年在莫名旺盛的表现欲之下真的开始考虑集体去北极旅游的可行性，夏油杰终于笑不出来了。 　　“我以为你们是在开玩笑。”他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他们，语气斟酌地说：“这就确定要去吗？天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北极……应该也没有企鹅吧？” 　　天内理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没有吗？” 　　“没有啊……”五条悟与天内理子面面相觑，两个同样没什么常识的笨蛋形象就此而生。 　　黑井美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尴尬的场景持续不过几秒，完全没察觉到尴尬的五条悟率先若无其事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对了杰，你把人打晕之前审问过了吗？” 　　少年堪称作弊的【六眼】，早就已经看透了敌人身上残余的夏油杰的咒力。 　　“没错。”黑发的咒灵操使语气轻描淡写，“【貘】的术式对于这种普通人非常有用。在审问情报上无往不利。虽然副作用稍微大了点……但也不会致死就是了。” 　　顶多就是在梦境中沉醉，永远无法醒来而已。 　　看他的样子，对于派出特级假想咒灵对付一个普通人也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五条悟瞥了他一眼，同样若无其事地说：“那很方便啊，以后关于审讯的事情可以直接交给你了哦，杰。” 　　“所以呢，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天内理子就没有五条悟这么厚的脸皮，她‘还没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对夏油杰说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善，“如果只是普通的杀手，那么再怎么审问其实也没什么价值。你们的任务只是护送妾身而已。” 　　“恩，我本来只是想问出他的同伙，然后来个一锅端。”夏油杰张开双手，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但是，我问出了有点不得了的东西哦。” 　　“什么？”五条悟的兴致起来了。 　　“要说的话，就是他背后的同伙不是一个两个人……实际上，是一个很大的组织。” 　　夏油杰的笑容有些微妙的冷：“还是个以酒名作为代号，在国际上都很有名气的犯罪组织。那群家伙不仅盯上了天内的赏金，似乎还和盘星教有着密切的联系。” 　　黑井美里在选择继承家族世代侍奉‘星浆体’的使命之前，是在社会正常读过大学的。作为具有常识的普通人，她很清楚一个跨越国家的犯罪组织到底意味着什么，那面无表情的面具有点裂开，眼神透露出慌张：“小姐……！” 　　“是条大鱼啊，而且听起来还有些耳熟。”五条悟的关注点就完全不同，白发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把这群家伙全宰了，那些藏在暗处的虫子多少也会变得有点自知之明吧？” 　　“确实。虽然没时间出国，不过把他们在国内的势力连根拔起并不难。我已经得到大部分据点的情报了，剩下的……”夏油杰颔首示意，补充说，“海音上次见到的那位降谷先生提到的也是这个组织吧。我记得他在里面卧底，刚好可以里应外合，把两件事一起解决了。” 　　“杰，你也够积极的。” 　　“呵，毕竟公安的动作太慢了也不行。我也想尽快看到咒术界的改变啊……” 　　黑井美里骇了一跳，心惊不已。眼前的两个咒术师不过是少年的年纪，怎会有如此残暴的思维，完全不像是好人的一边啊！ 　　而且，这两人在大声密谋什么！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第79章 　　冲绳。 　　灼人的阳光将沙滩照暖,黑井美里穿着一身保守的泳衣，神情恍惚地站在沙滩眺望眼前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到底为什么他们现在会站在这里呢？ 　　黑井美里总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出了一点问题，该说快进还是直接被删除了一段多余的记忆呢？ 　　按照常理由两个咒术师带着小姐回到最安全的东京咒高，安静等待数日后直接面见天元,才是最为妥帖的任务做法。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凶残的DK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神奇操作之后,竟然真的顺了天内理子的想法,带着她出来旅游了。虽然没有真的去北极或者南极看企鹅,但好歹也来了国内的旅游胜地，作为既可以说是保护这也可以说是监督者的咒术师立场来说，会不会过于友善了？ 　　“黑井小姐，你的果汁。”穿着浅色印花外衫的少年递过来一杯西瓜汁,眉宇舒缓，慢吞吞的语气中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啊，谢谢。”黑井美里有些意外地接过玻璃杯，眼神慌乱，“非常感谢你们愿意照顾小姐的意愿……”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夏油杰低笑起来,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少年、敞开的印花衬衫下是流畅的腹肌,人鱼线隐约没入宽松的沙滩裤下,无论体型样貌都是少见的绝品，俊脸上微微露出的笑容,瞬间吸引了无数明里暗里的目光。 　　“……哦。”作为专门服侍星浆体的女仆，黑井小姐不由露出了死鱼眼。没记错的话,她家的小姐和眼前的少年认识不超过一天吧？这种理所当然的照顾说得让她都有些迷惑了…… 　　“来冲绳是我先提出来的哦,杰。”随意披着件黑色卫衣外套的少年比夏油杰还要高半个头,往日带着的墨镜推到头上,露出一双存在感似乎连耀阳都能压下的璀璨苍眸,初雪般的白发被镜框微微压下，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的气质比起平日显得更成熟了些，看起来也更有攻击性。 　　“悟，换个衣服而已，你稍微有点慢了吧。”夏油杰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还在想，如果最后要让女士久等你的话，要怎么收场呢。” 　　“没办法啦！因为老子太受欢迎了啊。”五条悟挠了挠头发，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一路上被太多女孩子拦下来要电话也不是我的错吧？” 　　“你那是什么口音。”夏油杰听着那做作的当地口音，忍不住闭了闭眼，因为五条悟有段时间没作妖，居然开始有些不习惯了。 　　“啊，有喝的啊！我要草莓奶昔！”看到两人手里端着的饮料，五条悟瞬间若无其事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你自己去买啊！最后一杯是留给理子的。”夏油杰果断躲开五条悟伸过来的贼手，无语道，“不过，我刚才看到海边那些摊子都只是卖果汁而已，你想要草莓奶昔的话不一定会有。” 　　“嘁，说好的旅游胜地，就这？”五条悟露出犀利的眼神。 　　“你要是嫌弃服务简陋的话，回去酒店住也没问题。”夏油杰微笑道。 　　他们的行李落脚的地方倒是五星级的酒店，毕竟咒术师根本不差钱，自然而然会选择当前最舒适的体验。 　　“那我用瞬移回去点个餐再拿回来好了。”五条悟觉得夏油杰提了一个好主意，“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理子酱——比起无聊的果汁，肯定也想要更美味的东西吧~” 　　“自然，只有高贵的料理才配的上妾身。”他身后，通往更衣室的小路缓缓走出一个将黑发盘起的泳装少女，“不过既然是在旅游中，那么适当的降低标准是常识吧？妾身可以忍耐。” 　　因为等了有一段时间，再加上五条悟与夏油杰都是罕见的肩宽腿长的肌肉系帅哥，在沙滩这片热情而开放的区域非常受瞩目，围观以及尝试搭讪的人早就明里暗里地将三人围在中间，但天内理子走进来的时候却没有遭到半点阻拦。少女的样貌并不是特别惊艳，只能说符合这个年龄的青春可爱，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让人根本不敢冒犯。 　　“不好意思，久等了。” 　　她也俨然将周围的陌生人群堪称空气，站定之后对着黑井美里嫣然一笑。 　　“小姐……”黑井美里受宠若惊、备受冲击、神色复杂，很想说一句你OOC了，虽然天内理子偶尔会中二病爆发一般地改变口癖，但实际上平日里还是很正常的啊！ 　　两位男子高中生此刻却保持了莫名的沉默。 　　天内理子在和自家的女仆小姐打过招呼之后，才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他俩：“怎么，妾身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你们在发什么愣？” 　　“不……”五条悟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他漂亮的眉眼有些纠结地皱了起来，那双璀璨夺目的【六眼】认真地盯着少女，落在了微妙的地方，最终他做出判断，义正言辞地说，“你是不是越来越敷衍了？这样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吧？这个胸完全不是天内理子的尺寸啊，是你原来的——！！！” 　　少年漂亮的脸被骤然出现的一颗排球狠狠碾了过去。 　　不知为何没有维持【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沉默地用脸接下排球攻击，随手抓下来之后，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还是闭嘴的时候讨人喜欢，五条悟。妾身的身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完美。”天内理子冷了一张脸，干脆地扭过头不去看少年那张欠揍的脸，她冷冷看向了夏油杰，“怎么，你不会也有同样的见地吧，夏油杰？” 　　“怎么会？”黑发的少年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先前根本没有留意这、方、面的数、据……” 　　少年的背后同样冒出黑气，沉下来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悟，太失礼了。还不快点道歉，你的【六眼】也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吧？” 　　“我也没特意去做啊，这双眼睛自己看到的。”五条悟一脸无辜，鼻梁带点红痕的少年一脸无辜，人长得过于好看的后果就是连细微的伤痕都仿佛是一种散发魅力的点缀。 　　三人的气氛一时间颇为诡异，黑井美里接住那颗被随手丢开的排球，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完全不敢说话。 　　“算了，毕竟只是两个不明白天元大人伟大之处的卑微咒术师，妾身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终究还是天内理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她轻哼一声，穿过两人的中间处朝着不远处的海滩走去。 　　“我说，你到现在还没玩腻吗？” 　　擦身而过的瞬间，五条悟略带了点烦躁的声音传来：“我想看你原来的样子啊。明明比现在好看多了。” 　　天内理子没有回应，像是完全没接受到信号一般地，径自朝着大海走去。 　　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完美无缺的惊叹表情，像是任何一个从没见过大海的少女被海天一色的美丽所震撼时流露出的那样。 　　非常专业。 　　“悟，别打乱她的计划。”夏油杰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她的脚步，而是选择留在原地安抚略微有些不耐的五条悟，“不然的话，后果会很可怕哦。” 　　“我知道啊。”五条悟坦然地说，“但那家伙的第一次泳装居然用的不是自己的脸，总觉得好亏啊！你不觉得吗，杰？”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说：“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以前也去海边玩过。”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忍，直接窜了出去找人表达抗议。 　　而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同样也说不上好。 　　他一直都知道【六眼】的神奇与种种奇特能力，但唯独这次，他对于能一眼看穿天内理子伪装的悟感到了由衷的羡慕。 　　唯有五条悟在看见天内理子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也理解了她的想法。而她也知道，所以那一刻，他们两人达成了谁也看不到的默契。 　　而他虽然察觉到一点异样，却后知后觉地、最后还是通过悟的反应才真正确定下来。 　　在这场少女完全不主动表露身份的游戏中，过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与配合，让夏油杰感觉像是输了什么，挫败感异常的浓烈。 　　那一头，白发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买了系着白丝带的太阳帽，非要追着少女给她带上。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暴露出普通JK水准体能的少女大声呵斥无果，眼看要像个被强迫的良家少女一样柔弱无助地被戴上帽子的时候，夏油杰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在众多沙滩游客的记忆中，分明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海风将少年手中的帽子吹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海中，场面符合逻辑之外还有点小清新的电影质感。 　　而正在打闹的两人视野中，则是一只漆黑咒灵光明正大地抢走帽子，原本还在闹着少女的五条悟不由眼神怪异地转头注视着自己的好友。 　　“真遗憾，帽子被风吹走了。” 　　少年从身旁的衣帽店里买走一件衣服，温柔带笑地走近两人，确切地说，他的眼神只注视着少女。少年认真地递过一条外衫：“海边风大，太阳也大，泳衣外边还是再加一件外套吧？” 　　五条悟随手弹了下手指，只听见撕拉一声，夏油杰手中的轻薄防晒衣就像是被扭开的易拉罐一样惨不忍睹。白发少年愉快地吐槽：“杰，你买的这件衣服质量太差了吧。” 　　他转头取下自己头顶的墨镜，然后自信地递给少女：“还是戴墨镜吧！海边和墨镜也很配吧！我保证这个绝不会被风吹走也不会被撕坏哦！然后我们来合影！” 　　“……”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眼光变得火辣辣起来，天内理子干脆利落地拉起一直跟不上节奏的女仆小姐，往浅海处走去，“黑井，我们去捡贝壳吧，或者我教你游泳。” 　　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鸡飞狗跳中度过，天内理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黑井美里一起玩耍，期间出现了三批冲着悬赏金来的杀手，被憋着火气的两只DK狠狠收拾了一顿。 　　直到傍晚，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海边，眺望海面上的太阳时，天内理子接到一个熟悉的电话。 　　“从现在开始，不再会有俗世的杀手入场。”少年清澈而沉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联合公安，已经完成对盘星教的肢解和消化，在暗网的悬赏也撤销完成……没受伤吧，大小姐？” 　　“你可以更信任我一点，绫小路君。”少女轻声回应，“明天下午、在进入薨星宫前，我需要盘星教所有关于天元的情报记录。” 　　“已经在整合中了。”少年平静无波的语气中罕见带着一点认真，“你将要面对的，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啊。千万别掉以轻心了，大小姐。” 第80章 　　五条悟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险峻灵秀的山峰。虽然它就坐落于高专内部，但即使是从前百无禁忌、早就无视校规将偌大的校园探索个遍的三个问题学生，也从未发现过这里。 　　“精巧到这种程度的结界术还是第一次见,不愧是最强的结界师啊。”五条悟赞叹似的说,“居然连我都能瞒过去,看来活得久还是有点收获的。” 　　“毕竟那位活了有千年之久的天元大人。” 　　夏油杰眼眸微眯,没什么情绪地仰头注视着鸟居深处：“配得上最高等级的结界术。” 　　从山脚下的石阶参道开始,层层叠叠的鸟居一路通往幽深的不可见之处,威严凛然,犹如通往神的居所。 　　“走吧。”身为预定的祭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在今日失去宝贵性命的少女率先迈开了前进的步伐。 　　五条悟走在最后,墨镜下碎冰般的蓝眸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态情态。略微有些凌乱的白发都不如以往支棱得那般有精神。 　　“悟，没问题吗？”夏油杰注意到好友的状态,稍稍放慢了步伐，凑过来问。 　　“只不过是两天没睡而已,现在要立刻挑战关底BOSS也完全OK哦。”白发的少年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笑了一下,“倒是你，杰,你也一直没睡吧。我好几次看到你在偷偷眯眼睛诶！眼睛小就是有这点好处吧！大家都看不出你在玩忽职守！” 　　“你闭嘴吧，我那是在思考。”夏油杰脸都黑了，分分钟想掐死之前担心好友的自己，像是悟这么欠的人完全不需要别人操心啊！ 　　实际上，为了保证‘天内理子’最终能顺利到达薨星宫，并且在那之前都不暴露真正的身份,一路上两个少年都是史无前例的尽职尽责——是其他任务的看护对象看到的话会羡慕到哭出来、夜蛾正道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那种程度。 　　以至于任务发展到这个时候,无论是全程紧跟少女并且开启‘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还是昼夜不停地派遣咒灵检测周围情况的夏油杰，两人的状态都不算太好。即使如此，两人也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当面对上他们的存在都已经很少了。 　　众人很快穿过参道，从隐蔽的仓库入口处乘坐老式的升降装置朝下，来到高专的地下最深处。 　　五条悟弓着腰拉开升降机的铁门，几人从封闭的铁箱中走出来，入目的是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阔空间，对面的墙壁上是紧密相接的一道道拱门，犹如迷宫般透不出一点光亮。 　　“故弄玄虚也要有个限度吧。”大概因为睡眠不足，白发的少年原本就不太充足的耐性变得比平时还要低，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径自走向真正的目的地。 　　“……我大概只能送别到这里了。”黑井美里没有跟上去。 　　早已经被告知这种细节的女仆站在门口的位置，冲着‘天内理子’深深地弯下腰：“祝小姐，武运昌隆。” 　　被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DK护在中央的少女闻言回过头，冲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回应说：“你也是哦，黑井。真是辛苦了……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今后就好好享受全新的人生吧。” 　　——和所爱的人一起。 　　黑井美里低着的头丝毫不敢抬起来，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肆意流淌。 　　等到她稍稍克制心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年轻的少女与两个当世最强的守护者一起消失在了黑暗的走道中。 　　‘无论你是谁，我都希望你能成功。’ 　　黑井美里心中蓦地生出强烈的愿景，即使这样的愿望，对于目前的整个咒术界来说，都是大逆不道。女人的心中浮现起一周前令她无法忘却的一段回忆—— 　　那时，黑井美里接到家族通知，天元大人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需要重新‘刷新’身体状态——也就是要启用‘星浆体’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 　　她本人是最清楚所谓的‘同化’到底代表着什么。黑井家世世代代侍奉‘星浆体’，只为了养好她的身躯，以便迎合天元大人的需求。 　　到了黑井美里这一代，在正常社会长大、拥有普世意义上的世界观的少女，已经完全无法认同自己家族的所谓‘使命’。她原本是打算在大学毕业后找一个正常的工作，彻底摆脱家族的使命，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仿佛是命运弄人，让黑井美里在最巧合的时间里遇见了因为车祸而失去了父母的天内理子。 　　她无法放下那个女孩不管。 　　尤其是在她得到消息，震惊于理子就是这一代‘星浆体’的时候。 　　为了让她能够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获得像是普通女孩子应有的日常和喜乐，黑井美里才回到家族、并且自愿成为侍奉天内理子的女仆。 　　然而，正因为怀抱着纯粹的善意、注视着那孩子渐渐长大，在得知她真的将要迎来那样悲剧般的命运的时候，面对早有准备的天内理子的笑颜，黑井美里才会无法自拔地陷入绝望的与悲痛之中。 　　就是在那样灰暗的一天，一位少女避过重重的保护与监视，突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并且与她们做下了一个魔鬼般的交易。 　　黑井美里明明很清楚如果天元大人同化‘星浆体’失败的话，会让咒术界迎来怎样的动荡局面，却仍然无法拒绝那谜一样的神秘少女温柔的话语中蕴藏的诱惑。 　　她甚至配合少女劝说了固执的天内理子，才让已经差不多被献身的使命洗脑的理子同意——将自己作为【天内理子】的一切拱手出让，转移到那位神秘的咒术师身上。 　　黑井美里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束缚成立的那一刻起，她在旁人眼中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内理子】，而她的使命，就是将这位【天内理子】作为真正的理子对待，直到她迈入薨星宫为止。 　　而失去了【星浆体】身份的真正的理子，则是更换了姓名、被隐去踪迹送走，安排去了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秘密场所。 　　这里的事情做完，女仆也该回去陪伴自己的小姐了。 　　黑井美里最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回到样式古旧的升降机之中。 　　身下的木板在轻微颤动着，极深的地底传来腐朽的气味。 　　来的时候显得热闹，但黑井美里单独乘坐电梯时候，才发觉电梯顶部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外，再无光亮的地底犹如深渊。 　　一想到自家的小姐原本最后的归宿就是泯然于如此幽暗的深渊之中，黑井美里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凭依在一代代星浆体的血泪和肉.体之上的和平，仔细想来，真是令人作呕。 　　她，应该做出了对的选择。 　　. 　　从幽深的隧道离开后，映在众人眼中的是一株难以言喻的巨树。 　　比起日暮神社的御神木来说，尺寸更加夸张，只是存在，就能让人类如同面见自然般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不同于御神木的神圣清净，这一株巨木形貌古怪得给人一种萎顿的微妙感，每隔一段高度就有粗壮的注连绳将大树紧紧捆缚在内侧，犹如缠绕寄生的莬丝子。 　　“这就是天元？”五条悟脱口道，“这家伙真的还算活着吗？” 　　“悟，什么意思？”夏油杰追问道。 　　“意思是，将他当做这棵树看待也没有违和感哦。”五条悟跃跃欲试地抬起手，指尖凝聚磅礴咒力，“轰掉一半的话还算活着吗？我觉得它可能都不会做出反击！要试试吗？” 　　“身为‘人’的意志薄弱到这种程度吗？”‘天内理子’听懂了五条悟那看似莫名其妙的话，轻声补充了一句，“因为这样，才需要‘我’吧？” 　　“从这里顺着台阶走下去，在树根最底部有一扇【门】，是只有你能通过的特殊结界。”夏油杰口中叙述着从夜蛾正道处得来的情报，语气沉重，“真的，要一个人走下去吗？” 　　无论是他还是五条悟的态度，几乎都已经在明示自己的立场。 　　但少女只是看着他们，露出微妙的笑颜：“这就是我想要的。” 　　她独自一人穿过阶梯。 　　围绕着树木周围的结界基地犹如一座座荒凉的神龛，这片可以说是支撑起全国范围内的基础防御术式的宏伟建筑寂静无声地伫立在深深的地底，唯用死寂形容这里的氛围最为恰当。 　　少女在最底部找到了特殊的入口，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前方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完全看不到边界，仿佛是概念意义上的‘空白’。 　　在这种地方仿佛连时间的流动都变得模糊了，没有任何物体作为参照依据，即使是白昼也如同幽夜一般令人思绪停滞。 　　天内理子安静地站立在原地，微微阖着眼眸仿佛欣然迎接自己的命运，浑然没有察觉身后无声无息消失的大门。 　　数着心脏的跳动等待了一千两百下，少女终于等来了一道声音。 　　“你来了。” 　　她缓缓抬眸，眼前不过三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形貌古怪的……人型生物。 　　他穿着一身简朴的白袍，露在外面的皮肤犹如干枯的树干，半人半树的形态已经远远超出广义上人类的定义，比起盘星教崇拜的神来说，更像是个怪物。 　　“禅院家血脉，日暮巫女的子嗣，扰乱因果的叛逆之子。以及——” 　　“——羂索这千年来最完美的杰作。” 　　少女缓缓眨了眨眼眸，渐变的翡翠般拥有美丽色泽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啊，被认出来了。” 　　“——不愧是被称为全知的术师。” 　　在身份被道破的瞬间，缠绕在少女身上的无形的影响缓缓散去，露出真实的形貌。 　　此刻，尽管还维持着属于天内小姐的水手服制服，长发编成黑亮柔丽的长辫，但任谁也不会将她当成是普通在校的女高中生。 　　“初次见面，我是织田海音。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却依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想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正合你的心愿吧？”少女露出温柔的笑容。 　　“那倒谈不上。”天元说，“老夫知晓你的身份，却无法看破你的心啊。但既然你找上门来，避之不见也未免过于失礼了。” 　　“我来寻求一个真相。我想知道——”织田海音轻柔的语音尾调带着一丝危险的颤音，“阻碍我回家的人，是你吗？” 　　站在白茫茫的空间里，少女浑身的色彩却愈发侬艳，格格不入，在天元的眼中犹如剧毒斑斓的蛇，正在酝酿致命的毒液。 第81章 　　“老朽对你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特意出来见你。薨星宫实际上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闯入。” 　　天元看着眼前少女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安置在夏油杰寝房中的东西实在太过危险了，它一直在膨胀。如果继续放任不管，根据我的判断最迟在前天夜里就会彻底爆发、让整个高专消失……” 　　“你可以通知我。”织田海音歪了下脑袋,“或者杰。他可是房间的主人哦。” 　　“抱歉,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天元笑了起来,那张枯朽的脸皱起时愈发显得可怖,从异常增高的脑颅上开出的两线犹如闭合的另一双眼睛：“如你所见,我已经开始有些维持不住人的形态了。肉身的衰老致使我的术式一直在自发朝着更高一层进化,光是要抑制这一点就已经花费太多的精力。” 　　“为什么要抑制？”织田海音的语气略带着挑衅,“能进化到更高的层次,不好吗？” 　　“进化的本质,是与天地合为一体……”天元顿了一下，坦诚地说,“至少现在，我还是站在人类的这一边……” 　　“是吗,如果是我的话，估计做不到这样。”织田海音意味深长地笑了,“过了千年，反复接受亲人与友人一个个离去,大半的人生都孤独地作为结界的基石待在空无一人的薨星宫，还能体会到多少身为人类的真实感？天元大人，你未免也太过无私了吧？正常的人类做不到这样哦。” 　　“是在讽刺我很久之前就已【非人】了吗？”天元的态度依旧很宽容，完全没有被激怒的表现，“说实话，大概第一个百年之后我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但实际上,踏入薨星宫是一条只能前进而无法后退的道路,也就是说,我没有其他选择。” 　　一旦选择放弃，前半生所有的坚守与牺牲都仿佛成了笑话。 　　“有哦。”织田海音看着他，语气轻柔地说，“无法后退，却可以改道吧。人生的道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走不通的话，旁边多得是岔路可以选择。尤其是，对你这样的‘圣人’来说。”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敌意啊。”天元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毫无尊敬之意的织田海音，“如果我说可以把你藏在男同学寝室里的‘东西’还给你的话，你会不会变得好说话一点？” 　　“你是怎么处理的？”织田海音毫不脸红地眨了眨眼，语气稍稍好了一点。 　　“毕竟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结界术了，人活得久了总会学会很多东西……”天元盯着织田海音，认真解释了一句，随即他的手臂轻微挥动着，这一片空茫的世界突兀地就多出一道存在感异常强烈的漩涡。 　　“这是非常特殊的传送术式，并不是依靠咒纹而是通过另外一种不同体系的力量造就，正因为如此，当初它刚出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天元告诫道，“现在因为多重因素叠加，这个术式已经失去了稳定性，如果你还打算使用的话，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超过九成的可能性会被传送到其他区域甚至直接死在传送过程之中。” 　　织田海音只是随意看了一眼漩涡，再看向天元的眼神就变得严厉起来。天元从见面以来的言行举动无一不透露出对自己的了解与重视，这老家伙绝对暗中观察了很久。而且，也并不介意将这一点信息传达过来。 　　“所以，你和羂索是什么关系？”她在确定这一点之后，就干脆跳过一大堆试探，直击重点地问。 　　天元微微一愣，表情变得复杂起来：“羂索——那是存活了许久的一位极恶诅咒师。既是我的一位故人，也是无可调解的死敌。他的目的是颠覆现有的咒术界秩序，为此，两次尝试颠覆作为咒术界基石的天元。不过，百年前他的计划都被六眼破坏了。这一次——” 　　天元的眼神中带着微量的谴责，直直地看着织田海音，希望可以激起她一点愧疚之心。 　　织田海音仿佛完全看不懂他的暗示，漫不经心地表示：“那就感谢我吧，之后你的这位宿敌再也无法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了。因为那家伙不自量力地对我先出手了。” 　　天元无言以对。 　　确实，这一次，羂索都来不及搞破坏。但直接取代星浆体的存在来见她的织田海音在各种意义上似乎都超越了羂索。 　　比起羂索来说，你反而更危险啊！这就是天元此刻的想法。 　　因为羂索所有尝试都失败了，但织田海音第一次就成功了。 　　虽然天元在出场的时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直接道破少女的身份，但他实际上是在他们真正进入薨星宫之后才得以确认星浆体‘不存在’的事实。因为，如果是真正的星浆体，在踏入薨星宫的瞬间，【同化】就会不可逆地开始进行。 　　如果不是因为察觉到的太迟，他早就通知学校高层进行强制干涉了。 　　“在星浆体的事件上……”天元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口，“我们是否还有详谈的余地？” 　　织田海音勾起了弧度略微夸张的笑容，眼眸弯起。 　　笑而不语的模样看得天元心底发毛。 　　即使是凭借着高超的结界术与术式的便利而感知万物涉及因果几乎无所不知的天元，某种程度上也只是知性的代表而非智慧。 　　织田海音便是咒术界唯二令他无法预测的人物。 　　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少女从来历不明的高专新生一步步变成现在的地位，其蹿升速度犹如坐火箭，快得让高层都来不及打压、也让他措手不及。 　　偏偏她现在已经成为咒术界地位举足轻重的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而且身后牵连的五条家与禅院家都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无论是他、还是羂索，亦或是其他布局千年的老家伙们，众多交错的悠久棋局都因为这个少女的出现而被迫打乱，当天元在知道击败了羂索的少女本质上可以算的上是他一手引导出来的奇迹时，心底也曾因为这样命运般的倒错因果而感叹。 　　“进化——必须遏制。”天元下定了决心，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渺远，“如果吃点苦头的话，能改变主意吗，禅院的小姑娘？” 　　织田海音露出漂亮的笑容：“我姓织田哦，别叫错名字啦，老不死。” 　　“多少还是对老人家友好一点怎么样？”天元叹气，“那话的话，我下手会更注意分寸。” 　　随着天元的话语，周围白茫茫的空间毫无预兆地转为黑暗，原本展示在少女面前的漩涡消失，天元本人的身影也彻底失去踪影。 　　被千年的孤寂磨灭的人性，让他连杀意都显得微不可查。 　　“虽然还想再问一点东西，但你看起来已经等不及了。不过，只有这样吗？”织田海音神色自若地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说，“再让我多见识你引以为傲的结界术如何？虽然从现有留存的所有古籍上都没有提及过你的实力，但我想，你应该还挺强的吧。” 　　系统研究过结界术的织田海音很清楚这种特殊术式的上限有多高。 　　能支撑起一个国家的结界增幅，天元本人在结界术上的造诣绝对是一个前无古人的程度。 　　“应该不会使你失望。接下来你所在的正殿，每隔一刻钟，都会随机出现一种能使人类灭种的致死危机。活用你的能力，尽可能活下去吧。”天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找到并且杀死我之前，你无法离开这片空间——但如果后悔的话，我也愿意接受你的致歉。” 　　“谎言。不过……好像很有趣！”织田海音的反应不在天元的任何一种预测之中，少女那双暮霭般沉静冷酷的绿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虽然是个很无聊的老头子，但杀人的手段意外的有新意！来吧~快让我见识一下吧~足以让人类灭种的危机到底有多少种？” 　　“……”天元沉默了。现在的咒术师……真的让老人家看不太懂啊。 　　第一种灾难降临了。 　　织田海音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开始开裂，有气味奇妙的气体从裂缝里逸散出来，原本黑得深不见底的空间被大地裂缝中隐约的炙红光芒照亮。 　　织田海音瞬间用咒力强化了眼睛，目测了一下红芒的尽头，眼神跃跃欲试：“是火山喷发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遍地不断开裂的情况下，少女认认真真地蹲下来，试图近距离解析火山的构成。 　　但无论如何分析，她都觉得眼前的地貌无比真实。就像是地球上真实存在这样即将爆发的火山群，而被天元转移过来对付她似的。 　　隐藏起来的最强结界师面无表情地看着毫无危机感的少女。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岩层轰然爆发，引发无穷的连锁，从地底喷发的岩浆接连壮丽地喷溅开来，眨眼间将这片空间染成赤红，远远突破人体承受极限的超高温、以及伴随着岩浆从地底爆发的大量硫化气息……无论生命力如何顽强的生命，都无法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幸免。 　　即使是提前数秒有所预料的织田海音，也不由惊叹这一招的狠毒与壮丽。 　　“这比我当初弄的云爆弹还要壮观耶！在这一点上输了！”少女凭空站立，目露沉思，自言自语，“如果要构筑火山口的话，利用好地形应该也不会消耗太多咒力……” 　　“……你不是禅院家的血脉吗？怎会用出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一旁观摩的天元望着她嚣张的姿态，情不自禁问道。 　　“因为我在悟的身上获取了充分的‘认知’，所以能做到‘构筑’术式，这很合理吧。不过，因为还没办法构筑【六眼】，所以其实这个术式也不算太好用，很费咒力的。”织田海音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转而赞叹道，“你的结界术才有趣！老爷子，在你死之前，愿意把你的知识传承下来造福后代吗？” 　　“……如果你之后还能活下来的话……”天元脸颊抽动，他是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往常以他对咒术界的贡献，所见的术师无一不是位高权重又对他十分尊敬的，还没真见过织田海音这样明明站在对立面却还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奇葩类型。 　　自我到了一定境界，仿佛认定世界都在围绕着她转动一样。 　　一刻钟过去，天空开始震荡。 　　“这一次是陨石啊。”织田海音仰着脸，清澈的瞳孔中倒映着急速下坠的陨石群。地底的火山口仍然没有止歇，纷纷扬扬的火山灰漫天飘洒，空气中的含氧量早已经低到正常人类无法承受的地步。 　　少女若有所思：“灾难是叠加而不是代换吗？” 　　天元暗中观察着被困于薨星宫主殿结界中的少女。 　　薨星宫作为他经营千年之久的大本营，由结界术构成的陷阱与防御都堪称是千锤百炼、完美无缺，即使是羂索这种同样精通结界术的老怪物，在准备完全之前也不敢贸然进入。 　　织田海音的头脑与术式都是完美级别的强大，但年轻人的通病就是傲慢。 　　天元并没有将正殿的连锁结界术说明完整——实际上，他当初费尽心思构筑出这样的结界时，怀抱着的是决绝的杀心，根本没有给闯入者留半点后路。 　　“她将【构筑术式】开发到了令人惊艳的程度。”天元自言自语地说，“在她之前，还从没人想过构筑术式就连别人的术式也能复制得出来——无下限术式可以，那么赤血操术呢？十种影法术呢？甚至更进一步……有朝一日她说不定连五条悟的那双眼睛——” 　　真是不错的身体……真的很适合学习结界术。 　　天元这样想着，这样的天才死去是很可惜的。但好在，她的尸体能够保留下来。 　　存活得太过长久的咒术师总有办法能利用一些边边角角的遗留材料。 　　这样想着，他在看着结界内开始有些狼狈的少女时，心态又发生了一点变化。 　　织田海音皱了皱眉，挂在脖子上作为项链的四魂之玉发出轻微的嗡鸣。 　　她伸手在领口处拨动，在百忙之中捏着珠子观察片刻，眉梢微微挑起。 　　色彩通透的紫色宝珠中央，有着明显的一缕缕暗色气息盘旋环绕。 第82章 　　“休息完毕~差不多该闪亮登场了吧？” 　　五条悟长腿岔开坐在台阶上,低头随意调整了一下耳廓中小巧精致的监测装备，那双湛蓝璀璨的眼睛完全睁开，笑得恣意又嚣张,“要打最终BOSS怎么能少得了我？” 　　“悟,冷静点。我们要等海音的信号。”夏油杰盘腿坐在一座结界基底的屋脊上,调整着一会要放出的咒灵阵型，语气低沉中略带安抚。 　　“诶？但是再不快点的话,老橘子的人马上要闯进来了哦。”五条悟将装置上的收音孔凑到嘴边,刻意夸张地大喊，“听得到吗~~海~~音~~~我们马上要被包围了哦~~~” 　　耳麦上的红色信号灯闪烁片刻,悄无声息地转化为蓝色。 　　“这才对。”五条悟大笑着，起手一发【赫】，完全不顾后果、干脆利落地轰破了地下精妙绝伦的咒力节点。 　　清脆的碎裂声中,夏油杰踩着虹龙的脊背低空穿破通道入口。 　　“喂杰,你别想偷跑啊。”五条悟几乎是毫无停滞地身形消失又出现,通过对苍的开发展示出犹如瞬移一般的特效,一下子超过了夏油杰。 　　两人较劲般地你追我赶,直到被一处色泽质感恍若胎膜般的薄膜阻隔前方的道路。 　　“是【帐】？”夏油杰看着手上的焦痕微微皱了下眉。 　　“不,不是限定某人无法进入的【帐】,而是阻碍所有人进入的【领域】。”五条悟的眼睛能看到更多，他停驻观察片刻,眼神有些古怪。 　　“悟。我没记错的话，领域应该通常不限制咒术师进入吧？”夏油杰迟疑了一下,问。 　　“没错。”五条悟解释道，“正常的领域,强调对内封闭效果的特化。也就是不允许在里面的猎物出逃。这种完全隔绝内外的领域不合常理,理论上反而会削弱领域内的术式增幅效果……但毕竟是货真价实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大概是想办法将自己最擅长的结界术和领域融合了。” 　　“这也太犯规了。”夏油杰叹道，“平时在咒术界就像树一样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天元，真要对付起来居然这么难缠啊。” 　　“没问题的。”五条悟倒是还很乐观，“就算是这种程度的领域都拦不住我们内外通讯交流，等她找到时机的时候配合就行了。所以海音的超万能炼金术比天元强多啦~” 　　“是构筑术式。”夏油杰纠正道。 　　. 　　薨星宫正殿。 　　被结界笼罩着的场地内不断重复种种灾害，致死的病毒在空气中尽情挥发，正常人类根本无法存活一秒的场景之中，一道纤瘦人影如同夜空中的幽灵般在无光的地下静静伫立。 　　以她为中心的一个小型咒力区域将她笼罩在其中，无论外界发生何种攻击都无法波及到球体内壁。 　　天元表情微变，原本从容而平静的心态被打破，望着似乎相当轻松就坚持到现在的少女，难得感到一丝头疼。 　　“无下限术式的应用——不，比起那个，已经更接近生得领域的具现。”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评价说，“真是出类拔萃的天赋。” 　　“没什么好夸奖的，距离真正的领域还差得远呢。”织田海音对于空气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并不意外，捂着唇小声咳了咳，随口回应。 　　少女弧度优美的脖颈微微弯着，一手轻轻搭在小腹，脸色略带倦容，但眉眼仍是舒展的：“本来想用悟的【无下限术式】吓你一跳的。真遗憾，在这里，【无下限】也不能起到作用啊。” 　　虽然在紧急时刻输出大量咒力具现了心像世界，将生得领域从虚幻转为实体，但实际上，织田海音此刻的成果连半领域都勉强，在四魂之玉的加持下才形成了能够拒绝一切的、近似领域的防护效果。 　　即使这样，在防护未成型前就通过身体接触感染的微生物病菌，还是让她中招了。 　　此刻的少女话语间连吐息都带着甜腻异常的血气。不断被破坏的细胞又被术式反复构筑，对她的体力和精神都是不小的消耗。 　　隐于暗处的天元先是骇了一跳，但听到后面，就不由叹息一声。 　　下一刻，他不出预料地听见少女轻柔而暗藏着毒针般的低语：“悟的术式不至于没用到这个地步，所以我从刚才就在想，天元大人特意将我引入的薨星宫里……真的只有结界吗？” 　　“……你猜测的没错。能抵御领域的、唯有另一重领域。不过，你真的能使用六眼的术式吗？”天元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发问，“怎么做到的？构筑术式连术式本身也能构筑？！” 　　如果消息为真，那么构筑术式简直就堪称咒术界最强的术式。 　　连五条家引以为傲的、也是最为特殊的无下限术式都能轻易复制并应用到实战之中，那么另外两家的十影法与赤血操术对于织田海音来说想必也没有难度—— 　　——就连自己的【不死】术式也能构筑吗？ 　　一想到这里，哪怕是失去星浆体后、术式自行进化、开始缓慢而不可逆地与天地同化这种事都能用超于常人的心态平静接受的天元，都不由心情震荡，微弱却无法遏抑的一丝渴望念头逐渐攀升。 　　“哈，找到了。”就在不死的术师情绪波动的瞬间，原本对外封闭的领域界限出现一丝裂缝，以那双得天独厚的六眼看穿了一切、精准把握住时机的少年起手就是一发【赫】。 　　如同心有灵犀，被困于领域内部的少女在同一时间张开双手，庞大的咒力汹涌着，大脑完全不计后果地超频运转，被精细调动的咒力顺着体内新构筑的咒力流动汇聚在指尖：“顺转，【苍】——” 　　天元脸色顿变：“等等！” 　　发自同源术式的攻击内外交替，在这一刻领域的对外隔绝特化犹如白纸般脆弱，与此同时，【苍】与【赫】的攻击相互交融接触，‘黑洞’叠加‘超新星’，产生了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爆发！ 　　引力与吸力的初次碰撞，造就了迄今为止咒术界最为恐怖的破坏力！ 　　原本只是想引导五条悟一起打破领域进出阻隔、顺势脱离敌方领域的织田海音脸色都变了，虚无而耀目的闪光眨眼间吞噬了一切。领域也好、薨星宫本体也好，在这一刻都成为了苍白的剪影。 　　耳边回荡的，唯有少年骤然贴近的呼喊…… 　　“海音！！” 　　. 　　少女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头痛无比，存在感无比强烈的疼痛感从胸腔不断蔓延，她抬手摸了一下，表情难得有些茫然：“我的肋骨断了吗？” 　　“没有啦。”头顶的地方有人用轻松的语调回答她，“因为我及时救下海音了，所以你一点伤都没有！果然我是最强的。你现在感受的疼痛是之前留下的哦。” 　　织田海音这才察觉自己被五条悟揽在怀里，少年略带一丝青涩感的胸膛并不单薄，有力的双臂分别撑着她的后肩与大腿，几乎让她坐在手臂上，少年雪白短发的发尾刺得她的脖子有些发痒。 　　当她侧头看去时，白发DK一双苍蓝的美丽眼眸正凝望着她，少见地看不出情绪，与先前轻快的语气截然不符。 　　织田海音：“……谢谢悟？”虽然这家伙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危局下都能瞬移过来救下她是很厉害没错啦。不过—— 　　“号称最强的悟，能解释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落后一步踏入领域，幸而躲开了最后那一下融合攻击最大威力的黑发咒术师仍是损失了不少专精防御的咒灵，此刻正拎着什么东西黑着脸从不远处走来。 　　“那个啊，【无下限术式】的高级运用？”五条悟说起这个就来劲了，“没想到【苍】和【赫】融合之后会变成这种效果！超帅气吧！简直是组合必杀技啊~” 　　“是啊，威力倒是很强。”夏油杰不由被气笑了，“要是反应再弱一点，没死在天元的领域里，反倒会死在你这乱七八糟的术式下，一般作为同伴的话这样死了也不会瞑目吧？” 　　“别这么说嘛，闯祸的难道只有我一个吗？”五条悟一脸无辜，“明明是海音和我一起放的术式！” 　　夏油杰闻言，安抚地冲着海音笑了笑，转头看着五条悟时又充满杀气：“海音也是受害者哦。是悟传授术式的时候不说清楚的错吧。” 　　虽然过于双标，但这样的态度五条悟也习惯了。 　　“说不清楚啦。这是古籍上没有详细说明、整个五条家都没几个人知道的传说中的术式哦！”少年嘴角勾起，笑得肆无忌惮毫无反省之意，“这波血赚！老子和海音果然都是天才，才会意外搞出这么强力的招式啊！干嘛要生气？反正杰也很强，不可能被这种小意外搞死啦。” 　　“这倒也是。”夏油杰想了想，冷静下来说，“不如说倒霉的只有一个人呢。” 　　他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提起，语气变得温和：“抱歉，让你受惊了，天元大人。” 　　“诶……”织田海音这才看清夏油杰一直拎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微微睁大眼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音，随即又因为有些抑制不住的咳嗽的欲望而弓腰捂住了嘴。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在少女轻微的挣动中将人放回到地上，然后弯下腰很是生疏地给她拍了拍背。 　　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天元：“……真的感到抱歉的话，就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行径了吧？现代的咒术师都如此烂漫吗？” 　　“如果是身为人类的天元大人，我当然会保持尊敬。”提起头颅到平视的高度，夏油杰直视着天元额头生出的另一双眼球，若有所思地说，“但被悟的攻击摧残到只余下一个头颅、却仍然能存活下来的天元大人……果然，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 　　与人头对话的咒灵操使几乎是发自本能地一面跃跃欲试，一面流露克制而矜持的微妙笑容：“我有种感觉，如果是现在这样的你……应该可以化作咒灵球吧。” 　　“！”天元闭上了嘴。那张仿佛风干的树干般的衰老面孔上出现无法掩饰的恐惧，就如同是见到天敌。 　　如果说原本的天元还有保持镇定的余裕，现在被巧合般出现的无法形容的可怖攻击破坏了身体的天元，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资本。 　　“不错嘛！这没有不收服的理由吧？”五条悟饶有兴致地鼓励，“如果杰收服了天元，结界也能继续维持，那群老橘子也没话说！倒不如说，可能会吓哭出来啊！” 　　当然，如果真让咒术会高层知道维系咒术界根基的天元结界即将掌控于夏油杰一人之手，那后果绝对不会是五条悟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但五条悟有一点说的没错，以天元本身代表的价值来说，如果夏油杰能在这里收服它，结果会比祓除它要好得多。 　　夏油杰原本只是出于话术技巧而在威吓，毕竟他以往收服的咒灵比起眼前拥有人类思维的天元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类别。但五条悟的话也让他陷入了沉思。 　　注意到咒灵操使看着自己的眼光逐渐不对劲，天元立刻开始尝试自救：“等一下！被你的咒灵操术控制的咒灵是无法继续成长的，但老夫的不死术式正在进化之中，如果中断的话会发生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夏油杰随意地回了一句：“反正也不可能比刚才悟闹出的乌龙更可怕了吧。”一想到五条悟误打误撞开发出一个极强的术式，夏油杰心中有了点紧迫感。对收服由人类转化的高智慧咒灵的抵触反而降低了一些。 　　感到一股强盛而不可抗拒的咒力开始萦绕着自己仅存的头颅，衰落到极致的天元心中慌得一批，他接连找了很多理由，连大义都搬了出来，却没见少年有任何动摇。最后，他咬牙说：“禅院家的血脉会永远也无法痊愈，这也没问题吗？” 　　夏油杰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话语里所谓的禅院指的是的织田海音，他唇畔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了，少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问：“什么意思。” 　　“与天地同化的同时，也会承担‘天地与万物’的恐惧。这就是我的领域显现的本质。所谓足以灭绝人类的种种灾害之中，自然也包括病与毒吧？”天元对织田海音解释说，“你肯定以为领域中第一个降临的灾难是火山。但实际上——” 　　“是无声无息的病菌吗？”织田海音会意地接下话来，笑着说，“出乎预料的阴险啊。与你之前竖立的光辉形象可不符哦？” 　　“真是抱歉。”天元沉声说，“但正是因为这份谨慎，我现在才看见了唯一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先将你调伏，再强行命令你解咒就行了吧？”夏油杰的手下用力，一点点将那颗非人的头颅捏到变形，他好似一下失去耐性，动作粗暴地逼问。 　　“这样行不通的。”仿佛是角色调换一般，这时反倒是五条悟阻止了夏油杰的举动，白发的少年语气认真地解释，“杰，你忘了吗，你收服的咒灵是不能再【成长】的。” 　　险些当场去世的天元也不敢再卖关子，立刻补充：“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病毒的解法。因为从没有这样的必要。但作为全知的我是可以做到的，只需要花费很短的时间——” 　　他生怕对面年轻的咒术师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再一次强调：“禅院的血脉现在表面看起来没问题，实际上现在体内细胞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破坏，只不过因为她的术式在不断重新构筑破损的地方，才会看起来完好无损。” 　　但这样状态不可能支持很久，毕竟人类的精神是有极限的。实际上织田海音能撑到现在还表现得若无其事就已经是天元都无法想象的。 　　夏油杰心情沉重地垂下眼眸，松开手，彻底没了收服天元的心思。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过了很久才转头看向织田海音。 　　少女看着他半敛的眼眸中浓重的阴云，看着他像在勉强自己露出宽慰温柔一如往常的笑容，不由上前凑近，语气轻柔地安慰：“对不起啦，杰。我没有保护好我自己。” 　　隐藏的心事被直接说中，夏油杰瞳孔颤抖：“海音……” 　　“下一次，有危险的时候，你一定会在我身边吧。”织田海音弯起眼眸，“我不会再逞强了……原谅我？” 　　连一句黑泥都来不及倾吐的黑发特级咒术师瞬间被击沉。 　　这种被彻底看穿、又被细致地抚慰过的感觉—— 　　让被负面情绪堆满的心脏既疼痛，又酸胀不已。 　　黑发少年闷闷地上前一步弯腰抱住少女，也开始低声道歉：“抱歉。我一直……没有察觉。” 　　天使一样温柔可爱的青梅哪里有错？错的一直都是他。 　　如果夏油杰够强够敏锐，就能在察觉到海音的想法后提前为她解决一切。而不是来迟一步、还要敌人来提醒自己少女的受伤。 　　而且—— 　　“悟的话，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第83章 　　“知道啊。”五条悟的表情像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夏油杰会提出这种问题,“毕竟我‘看见’了嘛。有哪里不对？” 　　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让夏油杰叹了口气，情不自禁摇了摇头：“没有不对的地方。悟就是这样的人啊。” 　　五条悟：“哈？听不懂杰在说什么，话说你们要这样抱到什么时候？” 　　“咳……”织田海音压着嗓子闷笑了一声,弯起眼眸退出夏油杰的怀抱。少女站姿优雅,脊背挺直，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缓缓将目光投向了装死的天元,“好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时候吧。杰，我问你，你的术式在收服咒灵之后,会一并剥夺对方的思维能力吗？” 　　“大概。”夏油杰看了一眼天元,慎重地解释道,“在吞下咒灵球之后，就可以明确得知咒灵的咒力水平与术式,与此同时,我会获取对咒灵的绝对操控权。但咒灵本体的感情、记忆、知性并不在接收范围内,像是被抹去了一样。我猜测这应该就是术式的代价——只有失去这种东西才能让咒灵停止成长。毕竟它们原本就是以负面情绪为食粮的。但像是天元这种由咒术师转化、并且保持了全部理性、思维方式与人类无异的咒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排除会出现意外情况。” 　　咒术师很少会详细解说自己的术式，即使三人默契战斗过无数次,海音和五条悟也是第一次听夏油杰如此剖析。 　　五条悟有些遗憾，指指点点：“这样听起来就不像宝可梦训练家了，毕竟宝可梦的进化和成长才是最大的亮点啊。” 　　织田海音倒是接受良好：“毕竟是咒灵操术呢。能实现对召唤物的绝对操纵，才是杰的术式最强的地方。为此牺牲一些优势我倒觉得很划算哦。宝可梦还有叛逃不听话的呢。” 　　“真的假的？哇,杰笑得好恶心。”五条悟顿时就不开心了,“你该不会准备下一个就构筑杰的术式吧？这种每次都要摸来摸去的事情不要找杰啦,海音好色！” 　　“……摸来摸去？”夏油杰怔愣片刻,因为五条悟的形容词过于奇怪，大脑自发地展开了想象，纯情DK耳朵悄悄变红，心跳加速。 　　“哪里色了？”织田海音同样非常不满，“明明是正经研究为什么要说我色？悟很过分啊！真要说起来明明那时候你的反应才是最色的！给我反省一下自己！” 　　五条悟顿时被噎住了，少年不服气地低下头，正要反驳的时候配置过高的大脑中飞速闪回一幕幕画面，回过神来的时候嘴边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 　　深闺六眼由于皮肤过白，漂亮的脸上不受控制泛起红晕的时候，远比夏油杰要更引人注目。 　　所以到底在研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啊！！ 　　你们俩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 　　夏油杰一边心塞一边难以自已想入非非，期待的同时又有点膈应，青春期少年的脑洞一发不可收拾，原本沉郁的心情已经抛到九霄云外。 　　唯有织田海音心无旁骛，若无其事地将歪掉的话题重新转了回来：“所以，按照杰的说法，在问清楚事情的发展之前也不能急着收服天元，不然可能会少掉很多关键情报哦。” 　　“也就是先拷问再祓除吧？海音想问什么就问吧。”五条悟语气随意，“我会盯着它的。” 　　有【六眼】的观测在，天元任何一点细微的咒力调动都会被立刻发现。 　　“谢谢悟。”织田海音笑着道谢，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接受了五条悟的帮助。 　　少女垂眸看着被夏油杰丢下、又被五条悟当成球玩弄的天元，微微勾起唇角，话语却相当不客气：“比起初见面时那副端着架子的样子，我更喜欢现在的你哦，天元。” 　　她示意五条悟将天元的头颅举起，将其放在与自己的视线平齐的角度，眼眸一弯，俏皮地说：“这样子，能进行一场没有距离感的顺利谈话了。” 　　天元：瞳孔颤抖。 　　光看她自然流畅的话语动作，谁能想到这个少女现在时刻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即使在性格普遍走极端的咒术师群体中，织田海音的画风也格外独树一帜，疯得毫无烟火气。 　　而光凭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对亲近的长辈撒娇，而不是带着两个叛逆的特级咒术师一起冲击薨星宫，将天元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丝毫不顾可能已经天翻地覆的外界。 　　“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无用的体面也无须过多在意。”天元充满求生欲地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很多哦。你愿意配合的话，就太好了。”少女对它微微笑着，润泽柔亮的灵秀瞳孔不知不觉变得沉黯，犹如混入了暗淡浓稠的颜料，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众所周知，侦探这种职业需要精通的领域必然包括心理学与刑侦学，恰巧织田海音就学得很不错。从一个不怎么靠谱又主动送上门的老师身上，她还额外学到了一点审讯技巧。尽管此刻的天元因为只剩一颗头颅的缘故，有不少审讯小技巧都被动失效，但只要这家伙还拥有人类的思维，织田海音所学的东西就足够派上用场。 　　——半个小时后—— 　　掏空天元所有情报的织田海音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转头和身旁的小伙伴们商量：“悟，杰，接下来——你们跑那么远做什么？” 　　远远躲到一边的两个DK用堪称震惊的目光注视着织田海音，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织田海音：？ 　　夏油杰试图委婉：“海音……是生气了吗？” 　　五条悟就直接多了，少年夸张地比划着自己的眼睛，兴奋地说：“这里——海音刚才眼睛里都没高光了诶！怎么做到的啊！超有趣——” 　　“需要一点特殊的表情控制技巧。”织田海音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有些微妙的不满，“比起这个，你们对天元刚才交代出的情报难道没什么感想吗？” 　　每次重点都会歪到奇怪的地方，这两只笨蛋DK真的带不动。 　　“天元也是为了四魂之玉这一点吗？”夏油杰笑了笑：“如果带入一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知道海音身上存在四魂之玉的咒术师，恐怕都会难以遏制地产生贪婪之心吧。” 　　“所以说你们之前也太高估他了。”五条悟则是傲气地给出评价，“说是全知的咒术师，实质上也只是借助了结界术覆盖全国的便利，轻易获取了大量的信息造成的结果。利用信息差才显得高深莫测，对海音出手也只是因为受到了同时代老对手的蛊惑……作为对手来说真是很逊啊。” 　　“说的没错。比起天元来说，倒不如说拥有【六眼】的悟才是全知呢。”织田海音颇为赞同地点了下头。比起极具进攻性的羂索来说，天元显得格外被动，他是像【树】一样温吞而没存在感的术师。如果不是这一次受到万能许愿机的蛊惑，想必也会和过往的千年一样，保持着淡然的态度观望着咒术界的发展吧。 　　这个人也确实做不到更多了。 　　少女曲起手臂，指尖从松开的领口处勾出一条细长的银链。 　　经历了一番惨痛精神折磨的天元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骤然凝聚在那上面。 　　镶嵌在华丽贵金属底座中的四魂之玉，流动的光彩比起世界上所有稀世的珠宝都更蛊惑人心。 　　“真美啊……传说中能够实现愿望的宝珠。”天元忍不住开口，声音恍然如在梦中。 　　正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证过上一颗四魂之玉的能力，天元才尝试地做出了一番努力。毕竟，这似乎是唯一能让他在进化的同时抱有人类身份的方法。 　　比起代代吸收星浆体重置肉.体信息，他更想摆脱这一束缚，从永无止尽的因果的循环中解脱出来。 　　为此—— 　　“还有什么遗憾吗？没有的话，准备上路吧？”少女的笑颜在天元看来比最凶恶的特级咒灵还要可怕，“放心吧，杰会是个很好的主人，他从来不会虐待手下的咒灵哦！” 　　天元：“……” 　　夏油杰默契地走上前发动术式，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宛若神佛。 　　“已经没有了。”最后的一刻，天元笑了，“……抱歉。” 　　夏油杰眉头一皱，原本感觉能轻而易举将虚弱的天元化作咒灵球的预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异样危机感。 　　少年几乎是本能地停止调伏转而发动攻击，但咒灵的攻击与五条悟发出的苍一起穿透了空气。 　　天元仅存的头颅化作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再出现的时候，那股奇特的咒力波动将黑发的少女完全笼罩起来。 　　“嘶——这家伙！这是天元的同化！难道海音也是星浆体吗？”五条悟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没顾得上思考，果断瞬移到织田海音身旁，毫无顾忌地穿过阻碍攥住了少女的手腕，用力一扯。 　　少女顺着他的力道撞进怀里，五条悟带着她以最快的反应速度瞬移离开。 　　下一秒，站在另一处空旷的地面上，五条悟抱着织田海音，看着同时包围了他们两人的咒力波动，表情古怪：“真是贪心的老不死啊。” 　　“连你一起？悟总不可能也是星浆体吧？”夏油杰已经看出不对，放出化身玉藻前做出领域展开的手势。 　　“我的术式，会在我的身体彻底衰老的时刻，将我的肉.身进化——” 　　“本质上，那是与天地的同化。” 　　天元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过般的轻微飘渺。 　　“只能与星浆体同化的限制已经解除了。”他说，“已经彻底抛弃身为人的肉.体，现在的我想要与全人类同化也做得到。” 　　“那算是毁灭全人类的委婉说法吧？”夏油杰皱了皱眉。稍微了解星浆体的情报，就知道天元的同化是多么罪恶的术式。 　　“不，那会是全人类的进化。同时也是我需要支付的报酬之一。”天元语气平静，“作为交换，能完美控制四魂之玉的禅院血脉，与我合为一体吧。顶替‘星浆体’的名义自愿来到薨星宫的你，无法拒绝我的同化。这是这座宫殿建立最初定下的束缚。” 　　“真的假的？这种束缚完全不平等啊。”五条悟的表情变了，“怎么做到成立的？” 　　“我现在，无法许愿了。”织田海音终于开口说话，少女神色疑惑地看着手心中的四魂之玉，“现在终于可以确认，被封印在四魂之玉中的羂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四魂之玉——他到底怎么绕过妈妈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五条悟看着她毫不紧张的姿态，忍不住狠狠揉乱她的头发，“再不想想办法，你就要被恶心的老橘子玷污了哦。” 　　与完全无法抵抗的织田海音不同，五条悟想要拒绝天元的同化并不难。但瞬移和无下限术式都无法隔绝抛弃身体后的天元，此刻的天元与其说是咒灵，更接近大自然中的某种概念，是更高层级的存在，正常的咒术攻击对他无效。 　　“啊，说的也是呢。”织田海音从沉思中回神，神色凝重地一点头，“今天晚上会做噩梦吧。” 　　“束缚是不可违背的——”天元的声音很是自信。 　　织田海音从枪套中抽出爱枪黑檀木，又撩开裙摆，从大腿外侧的绑带中取出一颗样式奇特的子弹。 　　“这是什么？”五条悟愣了一下，表情有点震惊。在他的视野之中海音手中的子弹像是黑洞一样自主吞噬着周围的信息，从他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这种稀奇景象。 　　“是我的杀手锏哦。”织田海音拨开保险栓，看也不看朝着某个方向开了一枪。 　　在半空中爆开的子弹中迸溅出的不是高性能火.药、而是星星点点四溅开来的鲜红液体。 　　五条悟睁大眼，那双剔透而美丽的瞳孔中倒映着荒谬奇诡的画面。 　　存在感无比强烈的天元咒力在被液体触及的瞬间，直接溶解了。 第84章 　　“这……不可能！” 　　凄厉的惨叫响彻在大殿之上,带着歇斯底里难以置信的疯狂。 　　不光是死不瞑目的天元，就算是身为同伴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镇住了。 　　咒术之中，存在有明显的上下级以及克制关系。 　　但从未出现绝对无敌的术式。 　　因为自咒力的概念中诞生的术式,天然受到咒力所可能受到的一切束缚。 　　即使是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也因为本质是术式而受到一些针对性咒具的影响,比如能够斩断一切术式的特级咒具【天逆鉾】。 　　但织田海音的【杀手锏】却不同。 　　连同进化到超越人类层次的天元以及不可见的【束缚】，被一颗子弹轻而易举摧毁了。 　　不，准确地说，是被装在子弹中的——血液。 　　又因为咒灵的血液与人类有着明显区别,因此可以直接推断那属于某个人类的血。 　　不是咒具、不是咒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类之血。 　　在场的已经是这个咒术界最为顶尖的强者，正是因此,他们才能清晰体会到眼前的场景有多么超出常理。 　　比起革新的理念与思想,织田海音的行为是从另一层次上对这个世界咒术体系的否定与颠覆。 　　“哇，真厉害。一击就杀掉了天元老头。”五条悟缓缓眨了下纤长的羽睫,像个找到新奇玩具的孩子，甚至主动伸手尝试去追逐触摸溅落的血点。 　　“悟，别冲动。”夏油杰皱眉制止，但自己眼神发直地盯着落在身前地砖上的痕迹，心头一时浮想联翩：万一碰到的话我体内的咒灵也会消失吗？ 　　“对具有肉.体的人类没有秒杀的效果啦。”织田海音慢吞吞地解释着，手指灵巧地一动，换上新的子弹。随即,她将爱枪递给身旁满怀好奇凑过来的五条悟,问，“悟，会用吗？” 　　“会哦。”五条悟立刻接过来,充满自信,“射击游戏是我的强项啊！” 　　他把玩着在他手中略显小巧的黑檀木,玩笑般地举臂朝着某个空处打出子弹。 　　“六眼！！” 　　被精准辨识出来的天元发出怨恨的叹息。 　　“老头子们总是喜欢像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五条悟笑得傲慢，“好像总觉得这样就能瞒过我的眼睛一样。” 　　“六眼、禅院血脉——”术式为【不死】的天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真正面临死亡的一天，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他抛却往日的淡然，拼死挣扎，由此而生的负面情绪化作最浓郁的诅咒。 　　“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下一个消失的就是你，羂索！” 　　漆黑的诅咒蔓延充斥着整个空间，天元长达千年中的大半岁月被半监禁在这座囚笼之中，在长久的孤寂和压抑之中隐藏的怨恨一旦解放出来，让这座宫殿此刻的诅咒浓度强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明明已经死了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真会给人添麻烦。”像是没听到天元的临终遗言，五条悟随手一击打散了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的诅咒，强劲的气流将废墟残存的最后一点砖瓦砾石吹飞。 　　“稍微感觉有点可惜啊。”夏油杰有些遗憾。谁也看不进的眼眸深处，浓郁的不甘缓缓滋生。并不是没有机会，却因为对方的挣扎而放弃了。而这便是他的失败。因为他不够强而导致的失败。 　　“悟，这份诅咒泄露出去会出大乱子的。”织田海音仰头看着上空。 　　薨星宫位于地底极深处，原本就是作为全国结界的中枢而存在，随着天元的真正消逝，想必全国各地原本设立的结界都会出现问题，而天元这份比得上数千万人散发的负面情绪集合体一旦泄露，两相结合，会发生相当不妙的联动反应。 　　“放心，跑不出去的。”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表情愉悦，“全部毁掉就好了吧？刚好来试验一下新的招式~” 　　“等一下，悟！”夏油杰顿时变成豆豆眼，“这种时候试验新招？认真的？” 　　相比之下，织田海音就平静很多。少女默默走到白毛DK的身旁，收回自己的爱枪，然后一手扯住他深色制服的衣角，静静地看着少年双手结印，白色柔顺的短发下是一双闪闪发亮、跃跃欲试的眼眸。 　　“海音，你也太纵容这家伙了。”夏油杰叹了口气，认命地学着海音，一手搭上少年的肩。他们都很明白五条悟到底要尝试什么，而对夏油杰来说，躲开即将到来的攻击倒不是做不到，只是又会死很多咒灵。因为悟的一时兴起消耗过多咒灵总觉得很蠢，有更轻松的躲避方式自然也无需拒绝。 　　“悟的话，没问题的。”织田海音唯独对五条悟的天赋毫不怀疑。 　　此时的五条悟已经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六眼的控制之下，体内的咒力运转精确到粒子的程度，几乎不费多少力气，就将自己预想中的术式一一施展整合。 　　“术式顺转·苍。” 　　“术式反转·赫——” 　　两道截然相反的术式在他的体内几乎同时成型，相互重叠融合，最终以毁灭性的球状波动形式从他手中弹射—— 　　“虚式【茈】！” 　　虚无的冲击波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摧毁殆尽。 　　天元临死之际用全部的力量和怨恨诞生的诅咒也尽数消失，不仅如此，被五条悟刻意控制了方向的大半的【茈】都朝着上方轰去，此时一线光芒从上方的洞口照亮了地底，他那一招不知道击穿了多少千米后的岩石与土层。 　　兴致勃勃的少年在这一刻犹如毁灭世界的魔神，为了新取得的强大力量而欢呼雀跃，那双璀璨的眼眸在这力量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非人。 　　如神一样。 　　换做常人也许会因为这一远远超乎规格的攻击而感到恐惧和疏远，但无论织田海音还是夏油杰，都不是会因为五条悟的力量而远离他的人。 　　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转移了话题，就是不想让那个白毛DK太过得意。 　　“薨星宫这下算是彻底毁了，现在我们大概算是咒术界的罪人了吧？”夏油杰用刻意轻松的语气开口道。 　　“没关系，在下来之前，我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这是正常的发展结果之一。”织田海音轻笑了一声，安慰他，“所以已经提前做过了预案，也拜托了最可靠的人稳定局面，现在这样，也算在计划之中啦。”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放心。”夏油杰若有所思，“不过，现在的咒术界应该也很需要我们的力量，要尽快上去才行啊。” 　　至于那群被天元驱使而来的高层派遣的咒术师——在天元已经被消灭的现实中、在即将面临的咒灵的毒打中总该醒悟，到底谁才是当即咒术界真正值得被信赖的人物。 　　“喂，这话可不能当做没听见。”五条悟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拜托我！海音的话，最强又最可靠的我也会认真帮忙的！” 　　织田海音瞥了他一眼，像是在哄小孩般语气轻柔地说：“但是，这里没有悟的话也不行啊。” 　　“也是。”浑身的血液中还流窜着破坏欲、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的五条悟很轻易就被少女哄好了。少年嘴角挂着锋锐的笑意，那双神明般冷酷漠然的眼眸看向了少女的手，大大咧咧的将那只白皙柔软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用手指从柔嫩的手心中勾出一颗紫色闪烁着的魂珠。 　　“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只有我能找出来吧？”五条悟十分得意，尽管那颗明紫色的四魂之玉在被他握住的瞬间就开始转黑，不过片刻就变得如同墨玉般完全没有其他杂色，但五条悟的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说到底，从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的修行方式就注定了咒术师这个职业的黑暗本质。 　　唯有继承了母亲的巫女血脉的织田海音是特殊的。 　　“羂索，是叫这个没错吧？”根本没记住敌人的名字，还是经过刚才天元的提醒才想起来的白发咒术师语气慵懒，“刚才那个天元说的没错，与他联手应该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吧，怎么还不出手？” 　　漆黑的四魂之玉像是一颗死物，静静停留在少年的掌心。 　　“装死？不会吧，之前又是挑衅又是勾结天元，结果就这样？”五条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与蔑视，“难道真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了？海音——” 　　少年拖长了声音喊道。 　　“你可以对四魂之玉做任何事，悟。”织田海音给出许可的回应，“妈妈也不会在意的。” 　　“可以拆吗？”五条悟眼神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四魂之玉。在常人眼中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但在六眼的视野下，四魂之玉的构造非常复杂。 　　“可以。”织田海音点头，“回想起来，羂索有一点说的没错，我对四魂之玉的了解确实太少了。” 　　少女笑着说：“虽然了解了四魂的概念，但也没想到能主导四魂之玉的存在竟然不止一个。善与恶的交锋，在神道中是用直灵与曲灵来阐述的吧？” 　　从诞生起就在四魂之玉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并且一直陪伴在织田海音身边长大、给予她无限宠溺和顺从的母亲的灵魂的存在，让织田海音对于四魂之玉的了解停留在一个相当纯粹的程度——她以为那就是母亲本身、是容纳她的容器。 　　对母亲的感情与信赖让她理所当然地认定母亲是四魂之玉的主人，才会放心地将怎么也杀不死、手段繁多的诅咒师羂索丢进四魂之玉封印。 　　但没想到那家伙才被封进去不到一个月就达成了里面的原住民废物咒灵们十几年来都没成功过的成就，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很明显获得了一部分四魂之玉的控制权，甚至能和海音的母亲分庭抗礼乃至于做到一定程度的压制。 　　如果不是天元收取了海音回家的通道，让她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这一隐患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爆发。 　　海音通常不会频繁动用四魂之玉，一旦动用，多半都是遇到了麻烦情况，以这个缝合线诅咒师恐怖的耐性和学识，想必届时会给海音带来相当程度的麻烦。 　　此次织田海音前来面见天元，正是抱着想要将两个麻烦人物一次性解决的念头。 　　薨星宫就是她思考后亲自选定的最为寂静的战场。在这个地方虽然有着天元的主场优势，但同样也是咒术界最为清净和不受干扰的地方，至少绝不会有羂索的布置。 　　羂索装死非常彻底，直到五条悟将六眼使用到极限，成功用精准的咒力控制从四魂之玉里抓住了他，才猛地爆发了全部的能量。 　　随着通体漆黑的四魂之玉的爆发，在场的三个咒术师都被拉入了一个混沌的空间。 　　在一片漆黑之中，织田海音听见羂索咬牙切齿的声音。 　　“一定要鱼死网破？那就尝一尝事与愿违的滋味吧！” 　　“一切总不会尽如你所愿！如果是在我全盛时期——” 　　在织田海音的特级晋升任务中尝够了幻境滋味的三人对于眼前的变化毫不陌生，几乎没花几分钟就先后从黑暗中挣脱出来。 　　但在脱离幻觉后，一道正在急速膨胀的空间通道悄无声息地伫立在三人上空。 　　“这是！”回家的通道！织田海音亮了一瞬，很快明白了羂索意图，“原来是这样，悟、杰！拉手！” 　　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犹如星云般爆炸开的通道彻底将三人同时卷入了失控的时空中。 　　混乱之中，织田海音只能感觉到有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自己。 第85章 　　武装侦探社。 　　“这样就可以了吗？”织田作之助注视着友人的动作,表情稍微有些茫然，“虽然觉得太宰的话一定做得到……” 　　不过，穿越时空这种事情难道只需要提笔写下两句话就可以完成的吗？ 　　“可以了哦。”太宰治丢开笔,啪地将书页合上,身体后仰,笑眯眯地回应着红棕发的风衣青年，“马上就能出发去接回我们侦探社旷工已久的吉祥物了。这孩子这次也玩得太疯了,需要让太宰老师好好教·导一番了呢。” 　　颠倒的视野中,鸢眸的青年眼见织田作之助沉思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海音还不算正式成员,所以没有旷工。”青年的语气略微有些低沉,“正常情况下,她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来看我们，所以我有点担心。” 　　对织田作之助而言，原先私下请求太宰帮忙也只是想偷偷去看看少女在另一个世界的真实生活,但在织田海音长久不回来的情况下,他的首要目的变成确定她的安危,行动力也强了无数倍。 　　“在异世界被缠住了吧,那个笨蛋海音。”江户川乱步盘腿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一边吃着刚才被吉祥物监护人上供的粗点心，眯起的眼眸稍稍睁开一线，露出底下锋芒毕露的碧翠瞳孔，“虽然【*】也不是万能的，但是在有坐标的情况下链接起另一个世界的通道这种事情还是能做到的。到时候会有你们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真正核心、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做出了斩钉截铁的判断：“但有你和太宰的话就没问题。赶快出发,去把我们的吉祥物,从那个疯狂的世界抢回来吧。” 　　名侦探大人的助手怎么能让别人抢走呢！ 　　“乱步先生说得没错。”太宰治轻笑了一声,动作潇洒地站起来,手肘夹带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脚步轻快地走向侦探社的大门，“走吧，织田作。” 　　“嗯。”织田作之助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几步跟上太宰，与他并肩走了出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抱着一堆文件站在那里旁听的银发少年犹豫了片刻，转头对着身前办公位上的前辈请求，“国木田先生，我能和太宰先生他们一起去吗？我也很担心海音……” 　　“小子。”国木田独步闻言从电脑屏幕上抬头，推了下眼镜，眼神锐利地扫向中岛敦，“你知道现在侦探社有多忙吗！！只会添乱的太宰就算了，就连办事靠谱的织田都一起走了，他们俩请假期间留下的工作量都会平摊到所有人头上！” 　　“噫，对不起！”中岛敦连忙鞠躬道歉。 　　“哼，别想多余的事情，赶快把这些文件送到社长办公室去！”国木田独步收回视线，重新将精力集中到大量堆积的工作量表上，语气平静、理所当然地说，“等你忙完，大概海音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再试试怎么跟她打好关系吧，别总是弄巧成拙。” 　　他对猛然抬头眼神闪亮的后辈说：“毕竟，有他们两个出马的行动，没有一次失败过啊。” 　　“恩！！”中岛敦拼命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明亮笑脸，“太宰先生的话，一定没问题。” 　　. 　　正被侦探社众人寄予厚望的黑发青年，此刻正双手举起，摆出投降姿态，笑眯眯地望着对面一众穿着狩衣看起来像是阴阳师的人群：“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薨星宫！”咒术总监会旗下驯养的高等咒术师面面相觑，姑且算是在场最强的一人问道。 　　“薨星宫吗？”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扫视周围，鸢色的眼眸略带一丝暗沉，“真是个不祥的名字啊。这里似乎才爆发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吧？你们是其中一方的增援？不，是第三方吗，原来如此……”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我们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一副什么都懂了的样子？ 　　咒术师们不由惊了。 　　“太宰……”这时，一道压抑的声音从暗处响起，众人纷纷戒备。 　　还有一个人吗？！ 　　“有什么发现吗，织田作？”太宰治这时又仿佛没看到那些对准自己即将爆发的攻击，一手插兜微笑着转头与友人对话，却在看到对方手上的东西时撤去了笑容。 　　织田作之助周身的气息显得有些暗沉，青年温吞的眼眸都变得锐利起来，他将手上特征明显、曾经是他亲手送出的礼物握紧了：“这是，海音的【黑檀木】。” 　　“海音！难道是……织田海音！！” 　　咒术师顿时骚动起来，原本对于莫名出现在高专地底最深处的两个神秘人的忌惮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敌意：“是罪人织田海音的共犯吗！那么就不必留情，动手！” 　　铺天盖地的咒术攻击眨眼间笼罩站在原地不动的黑发青年。 　　却在片刻后，犹如拂过的清风般吹过青年的身体，并未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什么！！” 　　“怎么可能？”“难道是【无下限术式】？” 　　“不，这个人分明没有咒力啊！！” 　　“冷静下来，织田作。看样子我们没找错世界，这姑且算是一件好事。”太宰治已经平静下来，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投给那群攻击失败的咒术师，唇边带起一如既往的笑容，安抚地对心乱如麻的友人说，“与海音有关的情报也自动送上门来了，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审出海音的下落。” 　　“啊。”织田作之助从风衣下的枪套取出□□，彻底认真了起来，“拜托了，太宰。” 　　在拥有能够预知未来的【天衣无缝】异能力的织田作之助与【人间失格】太宰治面前，在一早就确认异能力能在异界生效的前提下，即使是咒术界中也属于绝对精英层级的高等咒术师们并不比普通人类强上多少。 　　绫小路清隆带着人通过升降梯到达薨星宫本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副完全出乎预料的画面。 　　金眸棕发的少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式制服，乍看像是个象牙塔中的学生，但若是有人真正看进那一双毫无情绪的非人的鎏金色瞳孔时，就会理解眼前之人作为怪物的本质。 　　而从那间白色的房间中、不，或许是更早之前的时候就身为怪物的绫小路清隆，在此刻发现了令他本能充满戒备的另一个‘怪物’。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与那人对视着，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观察并分析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而绫小路清隆身后的人则是鱼贯而入，一些人取出各种仪器开始搜集现场的信息。 　　织田作之助脱下战斗时被剐蹭到的风衣挂在臂弯，从风衣口袋中摸出手机打开相册，有些迟疑地对照着屏幕中的画面与对面的少年，开口道：“你是……绫小路吗？” 　　绫小路清隆看着眼前的红棕发青年举起来对着自己的屏幕，那里面的人正是年幼的、被大小姐捡回去不久的他。 　　被丢进浴室洗干净之后，因为没有多余可穿的衣服，而最终穿上了被那位恶趣味的大小姐买来还没穿过的白色荷叶边睡裙，最终被迫留下了这张永恒的黑历史。 　　“说好不外传的啊，真让人不好意思。”他微微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了，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的表情，只是在看向对面的青年时，态度显而易见变得尊敬了一些，“您是大小姐的养父，织田先生吧。大小姐和我提起过你。” 　　“真的是你啊。”织田作之助的态度也放松下来，有织田海音的照片作为纽带，他一下子对初次见面的绫小路清隆赋予了极大的信任，“你知道海音在哪里吗？” 　　“大小姐是出于解决敌人的目的来到这里。现在看来，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出现意外、”绫小路清隆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跑过来的下属。 　　“绫小路大人，在……检测到了浓烈的空间粒子波动。另外，这里曾经数次产生小型黑洞级别的巨量能级波动……” 　　“看样子我们是恰好和海音错过了。”太宰治这时候也站了起来，他面前的咒术师双目空洞，看起来只是一团会呼吸的肉。 　　青年在一些人忌惮的眼神中若无其事的回到织田作之助身边，抱怨道，“这也太巧合了，像是特异点一样，我们的加入恰好成为新的干扰项，这下谁也无法达到预定的目的地了。” 　　“你是说，海音没能回去我们那里？”织田作之助这一次抓住了重点。 　　“虽然是猜测，但应该不会有错。”太宰治笑了一下，笑容之中有着浓重的黑暗，“时间太巧了不是吗？有人不想让我们带回海音呢，织田作。” 　　“能重新定位海音吗？”织田作干脆地问。 　　“目前不行，至少要知道是什么干扰了海音的能力。”太宰治这般回答，转头就笑眯眯盯上了默默旁听的某位少年，“你作何感想呢，海音偷偷在这边养大的绫小路少年？看起来真是一表人才的样子，和敦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呢。” 　　“敦？”绫小路清隆略微扬起眉。 　　“海音的幼驯染哦。”太宰治勾着嘴角回答，“那孩子从小就会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呢。” 　　“也包括你吗？”绫小路清隆神色平静地说，“大小姐口中的失德教师、绷带精、自杀狂太宰先生？” 第86章 　　铅灰的天空压着沉甸甸的乌云,从云中探出的一群犹如浮游般飘动的妖怪群发出兴奋的嘶鸣，如同群猎狂欢的野兽般，没入下方残破的城池,争相驱赶、□□、撕裂藏在房屋之中的人类。 　　间或响起的凄惨叫声中,城中唯一有琉璃瓦装饰的城主府外守卫的武士额角落下冷汗。 　　这座城池……完了。 　　他绝望地想，在这乱世之中,被妖怪盯上的城就只有一个下场。人类之身如何对抗妖魔？与其被吃掉,还不如……逃走！ 　　“除妖师呢！为什么还没来！”城主府主殿,身材肥胖穿着昂贵的中年男人失态地大喊，“来人！快去张贴布告！去请厉害的法师和巫女过来！！” 　　“殿下，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手边的老臣露出绝望之色。这座城和平得太久，就连武士的 　　刀都已经不复早年的锋利,如何能对抗传说中的妖怪。 　　城主的妻妾子嗣也都被早早接到这城中最为安全的地方，但即使这往日最为奢华威严的主殿，此时也无法带给众人安全感，尤其是在城主收到消息,守在门外的武士有溃逃迹象的时候。 　　在城主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中，城主的妻子悄然握紧了藏在怀中的护身刀。她年轻而美丽的面容上藏着一丝恐惧、一丝绝望,以及最后一点不知道向谁而发出的期待。 　　拜托了……无论谁都好,救救我们…… 　　织田海音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降临的。 　　从天而降砸穿了造价昂贵的房顶，穿着这个时代还未出现过的奇装异服的少女踩着脚下柔软的肉垫跳到地面，白皙美丽的面容带着未消的怒意,那双比最昂贵的珠宝都要沉静美丽的绿眼睛平静地扫视一圈，无人敢于对视。 　　城主夫人呆呆地看着眼前气势惊人的少女，与她曾经见过的所有女性都截然不同,那宣称自己乃是天皇后裔的城主丈夫在少女面前,就如一只蝼蚁般卑微。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长达数十息,最终倒霉的被当做垫脚石踩昏又清醒过来的城主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他醒来后立刻惊恐地发出命令：“侍卫呢！武士呢！快来保护我！本城主被妖怪偷袭了！你们都瞎了吗！” 　　他对于所有下属一动不动显然很困惑。 　　但他身边的老臣却显然头脑清醒很多，老人家颤巍巍又充满期待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女：“恕在下冒昧，眼前是接到我城使者求援的除妖师大人吗？” 　　“不是哦。”织田海音随口回答。她大概弄清了此刻所处的时代，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边低头凝视手腕上开始泛青的指印，一边头也不抬地往外走。 　　这没轻没重的力道……是悟吗。 　　织田海音隐约记得在被混乱的时空卷入时有一个人紧紧抓住了自己，直到出来的瞬间两人才分开，如果是这样的话，悟现在距离她应该不远。 　　还是先和他汇合吧。 　　“等一下！”在性格自我的少女正要迈出正殿大门之前，城主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这位姬君，城外目前正有妖怪肆虐，很是危险！” 　　“是吗。”织田海音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这也是她第一次将这个时代的人映入眼中。她微微勾起嘴角，“谢谢提醒。不过，没关系。” 　　她从枪套缓缓抽出通体雪白的白象牙，眉头略微皱了皱，心情值再次下降了一点——黑檀木不见了。如果是落在薨星宫的话绫小路君还能帮忙捡回来，但如果是在时空乱流里丢失，大概是找不回来了。 　　——那可是织田作送的礼物。 　　少女的眼眸中不自觉带了点杀气。 　　殿内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被少女直视的城主夫人。但她又本能地觉得眼前犹如天人般的少女对自己应该没有敌意，直到少女毫无征兆地扣动扳机，城主夫人被溅了一身的污秽液体，整个人呆立片刻，才反应过来，有些僵硬地回头。 　　一只体型庞大有两人高的无翅怪虫不知何时从房梁上垂吊下来，只差一点就会触碰到城主夫人的后颈。当然，现在吊在梁上的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画面荒诞而惊悚。 　　凡是殿内看到这一幕的人，皆是浑身冰凉，疑神疑鬼的不断往自己身后看。花容失色的城主夫人更是完全不顾自己脚软，凭借着侍女的搀扶柔弱无助地跟在了最让她有安全感的织田海音身后。 　　其余人见状纷纷跟上了城主夫人，就连刚刚被当做垫脚石踩过的城主都闭上了嘴，小声命令着手下拱卫住自己，火急火燎地追了上去，生怕被落下。 　　没走出多远，众人只见眼前一阵地动山摇，这个国家曾历经频繁的天灾人祸，对于这种现象十分恐慌。 　　“地震！” 　　“完了！天灾人祸，又有妖怪作祟！这是上天的惩罚吗？” 　　唯有织田海音的表情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有些微妙的困惑。 　　“悟那家伙……在发脾气？” 　　这倒是很少见的情况，虽然五条悟确实是个肆意妄为的DK，但正因为他过于自我和随性，反而很少有生气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招惹别人生气，像这样堪称宣泄的暴走是相当罕见的。 　　联想到抵达这里之前五条悟突然松开的手，织田海音心下有了点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在她登上高处，真正看到那发狂般四处胡乱攻击的白色人影时，达到了顶峰。 　　“……悟！” 　　织田海音握紧了拳，顾不上其他，立刻加速朝着少年的方向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清晰察觉五条悟周身咒力的狂乱。 　　那双苍蓝的瞳孔收缩成小小的一圈，眼白的部分充斥血丝，那头银白短发凌乱不堪，修长完美的躯体上更是史无前例的负着累累伤痕。 　　但即使如此，他却还在笑着。 　　“海音……我现在，感觉很好……”少年兴奋的语调略带颤抖地上扬的尾音，带给织田海音的危险感前所未有。 　　黑发的少女在距离他还有三米远就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她注意到周围的地面、半废的墙体上挂着不少妖怪的残骸，显然刚才众人以为的地震就是五条悟在祓除咒灵。 　　只不过，从尸体的痕迹上判断，五条悟并没有使用常规的苍或者赫，而是采用了更为原始的肉搏方式，单纯凭借咒力强化的□□就将周围破坏得一塌糊涂。 　　从这点上来看，与外表不同，悟这笨蛋在发疯的同时还保有一定的理智。毕竟以他此时的不稳定状态，说不定一发最简单的顺转·苍都能让这个城池彻底成为历史。 　　“还没疯够的话，那边还有。”织田海音有点嫌弃地递过去一条手帕，又指了指天边的铅灰色云层，那里还潜藏着为数不少的妖怪，虽然从气息判断也不过是杂鱼，不过胜在数量繁多，堆砌起来的妖气也不可小觑了。 　　“好哦。”五条悟稍微平静下来，接过手帕，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然后很是随意地将手帕揣进自己兜里，兴致勃勃地对织田海音比划，“海音，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我刚刚领悟的！” 　　织田海音闻言，略带好奇地注视着他。 　　在她的默许下，雪发的少年拉住她的手，下一刻两人同时出现在远离城池的高空上，面前就是混杂在一起的百多个妖怪。 　　“都是些杂鱼。”五条悟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稍微有点浪费，不过，主要是给海音看的，所以问题不大。” 　　少年竖起右掌，摆出手势，嘴角上扬：“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那一刻，除了被他牵住的织田海音外，六眼视野内所有的生物都停止了思考。 　　织田海音仿佛深处无垠宇宙的最深处，黑洞的概念具现体，从遥远处传来的湛蓝光芒恍惚间像是五条悟的眼睛。 　　“这里是无下限的里侧。”五条悟保持着与她握手的姿态凑过来给她介绍，那双璀璨耀眼的苍蓝色眼眸比起宇宙深处无尽光年传递来的星光还要更为惑人。 　　“知觉与传导……所有拥有知性的生物都会无限重复以上的神经活动，大脑在无效信息的干扰下停止真正思考，就那样直到死去——怎么样，很棒吧？是领域哦！” 　　五条悟笑得有点疯：“哈哈哈哈，感觉现在的我，什么都做得到！是最强啊！” 　　仿佛一直在胎膜中的婴儿第一次接触到母体外广阔无数倍的新天地，在时空乱流中接收指数级爆炸信息量的大脑此刻完全打开了限制，将他的【无下限术式】推进到前无古人的境地！ 　　海音：…… 　　这家伙，这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够了吧，快点把领域收起来。”少女的声音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对付这种杂鱼也要开这么久吗？” 　　“不，实际上0.1秒都不需要哦。我只是想让海音多看看嘛~”五条悟收起笑容，听话地关闭领域。海量咒力构建的生得领域撤去，两人却仍旧站在高空。 　　被妖气污染的烟云回归原本的纯净，天光从雪白的云间洒落，在他们周身染上一层晨曦般耀目的金色。 　　远远望着这头的所有人心头升起劫后余生的触动，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一地，自发地将他们当做神明膜拜。 　　但站在高空之上的两人目光之中都只有彼此。 　　“之前就觉得奇怪了，这下才确定。海音，你——”五条悟抬手搭在少女纤弱的肩上，弯腰与她对视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快要贴上，那纤长的雪色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金光，扑闪之间像是轻轻撩过人心的羽毛，好看得不像话，“该不会准备偷偷逃走吧？” 　　织田海音心头一跳，故作茫然：“……？” 　　“杰早就知道了吧？你们那些瞒着我的小秘密都与这有关。你真正的家在另一个世界！”五条悟早就对他们两人躲在杰的房间里玩唯独不带他这件事耿耿于怀，此时抓住了一点线索，顿时开始闹了，“所以，我们对你来说只是玩玩吗！你这负心的女人！” 　　进化后的六眼视界中，织田海音周身经年未褪的空间痕迹一览无遗。配合之前窃听到的海音与天元的对话，五条悟已经明白了一切——这家伙原来是个来回两个世界偷心的惯犯！ 　　织田海音少见被噎得地说不出话：“……悟，你的脑子终于烧坏了吗？” 　　“不，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五条悟坚定地说，“杰就是个笨蛋啊，也不知道那家伙每一次亲眼守着你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心情？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装作不小心把那个通道直接打坏！” 　　疑似脑子坏掉的猫猫如此得意洋洋地坦言。 　　织田海音眼中掠过一丝杀气，她抬起手轻轻握住少年袒露在自己面前的脖颈要害处，却为手下的皮肤超乎想象的温度震惊。 　　她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居然说中了么？这笨蛋真的没意识到自己身体出大问题了吗？ 　　“不过现在就算了。”少年的语气转低，好听的声线带点鼻音像是撒娇一样地说着令人细思恐极的话，“反正，不论你藏到哪个世界，我都会找到你。” 　　【无下限术式】能干涉原子等级的物质，支配空间*。从前五条悟的理解只是利用苍压缩空间实现瞬移，也就是实现空间相对距离上的跨越，但这一次的空间穿越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对空间的理解也全然不同了。 　　“六眼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织田海音默默透过构筑术式的解构能力给某人做着检查，一面若有所指地得出结论，“这双眼睛真不像人类应该有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海音~很羡慕吗？”五条悟一脸得意。 　　“不会啊。”织田海音语气凉凉地说，“悟，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开发到极限的【六眼】，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承受的。即使你的大脑天赋异禀百万里挑一，也被咒力好好强化过……但你始终也还是人类。接下来如果不能学会反转术式的话，你会死哦。” 　　少女的语气轻缓低柔：“因为你脑子烧坏的缘故之前的胡言乱语我就原谅你吧。为了活下去要好好努力啊，悟。” 　　五条悟的大脑结构和普通人是不同的，织田海音的构筑术式无法在认知不足的情况下生效，四魂之玉此时还有着隐患，因此五条悟这时候依靠自己才最保险。 　　反正，织田海音也不会觉得开发六眼到史无前例的最强天才会死在这种可笑的理由下。在已经领悟术式反转应用的情况下，反转术式对他而言不过时间问题。 　　“哇，这是诅咒吗？海音的诅咒也好强啊。”五条悟忍不住笑了，温热猩红的液体从眼角落下，眼前的少女白皙的脸庞蒙上一层血色的光影。 　　“是医嘱啊，悟。”织田海音无奈地说，“脑子发热过载到这种程度，你都没察觉到痛吗？” 　　“唔，那种不重要的信息，早就在脑子里过滤了啊。”五条悟一脸不在意地回答。【六眼】导致的头疼从小到大一直存在，五条悟很早之前就学会将它当做垃圾信息筛掉了。 　　织田海音重新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掉对面那张漂亮的脸上新流下的鼻血。 　　“反转术式吗？我会做到的。”如同一场爆裂的烟花放到了尾声，从出场开始就兴奋过头的少年终于感到了疲惫，“稍微有点困，我睡一下。” 　　缓缓闭上眼眸的睡美人有预谋般地朝着织田海音的方向倒了下来。 　　少女用上咒力强化才接住将近一米九的白毛，失去无下限的支撑后，两人一起从空中坠落。 　　一落地，织田海音就毫不留情地将人丢到了地上。 　　“我对抱着臭男人才没有兴趣。” 　　少女双手抱臂，低头叹了口气：“要快点找到杰才行，不然照顾悟的工作难道要落到我头上？” 　　这时，远远望着这里的人群围了过来。 　　被推到最前方的城主夫人行着大礼，畏怯而恭敬地说：“姬君，多亏了您和另一位尊贵的大人，我们的城池才能免于妖怪的侵略，请允许我们献上最虔诚的谢意。” 　　织田海音的视线越过她扫了一眼躲在后头的城主，沉吟了一下，她决定接受眼前这群古人的谢礼：“那么，作为拯救了你们性命的代价，在我离去之前，你们就为我服务吧。” 　　城主差点跳起来！ 　　这个人怎么回事！一般那些除妖师或者巫女最多接受报酬就会乖乖离去了，结果她直接开口要整座城！这比妖怪还狠啊 第87章 　　四国地广人稀,因为地貌有大半被森林覆盖，因此衍生的妖鬼之流格外种类繁多。 　　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早已经习惯听闻某些繁荣的村庄甚至城池因为聚集人气过多吸引了妖怪的垂涎从而遭到毁灭的传闻。 　　正是因为如此，最近那座遭受了妖怪进攻却能幸存下来,传说是受到了神明庇佑的六条城才格外令人在意。 　　听闻那座无比幸运的城池这两天为了迎接那一日降临并选择停驻在此处的神明大人正在计划召开连日庆贺的祭典,百里内但凡能赶得及的所有城池和村庄都有人选择前去参加。 　　其中有将要活不下去、听到消息想要去搏一把神明仁慈的村民，也有不少对所谓传说中的神明有着别样想法的人。 　　而在短短时间内就传出各种神异传闻的六条城此刻，已经完全沸腾起来。精神饱满的人们张灯结彩，挑选最好的材料欲要布置出最完美的祭典。 　　被从必死的绝境中拯救出来的民众干劲十足,对于突然现身的那两位神明都抱有激烈的信仰和感激之心,而在那位天女随手变出能堆满一整个仓库的稻米谷物、并宣布将其赐予为她效劳的人类后，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将她作为这座城里唯一的主人，并且发自内心地因此感到幸福。 　　. 　　城主府中,织田海音堂而皇之地取用了这座宅邸中最为舒适的住所,此刻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悠闲地在黑檀木的案几上刻画咒文。 　　咒文构筑的封印结界术中央，一颗明暗闪烁不定的宝珠被放置在中心。 　　“撒娇也没用哦，妈妈。现在不能让你随身跟在我身边了,谁叫你没办法压制羂索啊？”少女的声音轻缓而柔和,像在安抚。 　　四魂之玉瞬间变得光洁剔透，像是被束缚在内部的灵魂在用实际行动表达抗议,但没过多久,一缕漆黑犹如附骨之疽般地浮现。 　　“你就暂且忍耐一会吧。”织田海音脸上的笑容不变,看着这一幕表情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有声音略带了点寒意,“这个时代恰好是第一颗四魂之玉大放光彩的时代,我总会找到办法彻底解决问题。” 　　谈话之间刻好咒文,少女最后从口袋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怪的罗盘，放置在特定的位置后彻底激发了封印的结界术。 　　“禅院家忌库里翻出的特级咒具到底能起到多少作用，就顺便在这里测评一下，要好好挣扎给我看哦。” 　　咒具的效果是增幅结界术的效果，曾经是禅院家压箱底的宝物，但在天元出现后，所有相关咒具价值都大幅贬值，泛用性小了很多，织田海音之前在逛忌库的时候就顺手拿了出来。 　　在天元已经消失的现在，原本被扫进历史尘埃的咒具大概终于能重新发挥作用了。啊，她可不是故意把这堆烂摊子丢给绫小路君的，回去要解释清楚才行，不然那家伙会记仇的…… 　　托腮盯着四魂之玉发了一会呆，织田海音微微叹了口气：“好无聊，杰怎么还没找过来，悟也还没醒……” 　　她想起自己那位差点把自己作死的同学，决定很有同学爱地去探望一下对方。 　　作为和她同一时间降落的‘天人’，当众炫技瞬杀了诸多妖怪的五条悟同样被敬畏着。在请示了海音之后，他被安置在织田海音隔壁的偏殿。 　　黑发的少女即使在这个时代也依旧我行我素地穿着衬衫短裙，马丁靴的鞋跟踩在木质的走廊上发出独特的轻响。跟在她身后侍奉的众多侍女都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小步跟随，没有流露半点异色。 　　随着她逐渐靠近安置五条悟的偏殿，原本安静的环境也骤然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织田海音脚步放缓，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那扇门外围着诸多侍女，看和服的花色大概还有两个是贵族。这些在城主宅邸内生活的女人此刻的情绪都是少见的激动，霞生两颊，端的一副少女怀春之象。 　　所有跟在织田海音身后侍奉的侍女们见到这一幕都是脸色大变，心中惶恐不已。 　　那位高贵英俊的大人怎是你们这群蠢女人能够肖想的！何况是当着这位的面—— 　　而一转头见到织田海音的侍女连带着城主的两个女儿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瑟瑟发抖，被美色诱惑而失去的理智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 　　“那家伙的脸，有这么招蜂引蝶……？”织田海音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好笑之余，倒是感觉有些惊奇，毕竟从前他们一起出去逛街次数不少，也没经历过如此夸张的围观场面。 　　“好啦，都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少女语气轻柔，“被悟的脸迷住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但如果因此打扰到他就是不可饶恕的。没有下一次。” 　　这时，偏殿的门被拉开，一道穿着华丽的柔弱美人满脸愁绪地领着两个侍女从里面退了出来。在见到等在外面的织田海音时，她怔了一瞬，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殿下，妾身正要汇报。这位尊贵的大人实在过于强大，凡人无法近身……” 　　“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织田海音语气温和地问。这女人正是这座城的城主夫人，也是昨夜那失了智的城主对她的‘暂住’表达激烈抗议的时候果断出手砸晕对方、并接管了城主权力的聪明人。织田海音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总觉得她应该不是那么肤浅看脸的女人。 　　“是这两个小丫头发现怎么也无法触碰那位大人的玉体，惊慌失措之下，来寻了妾身。”城主夫人柔声请求，“还请殿下体谅。” 　　给五条悟准备的侍女是两个颇为年幼的女孩，此刻俱是垂头丧气地跟着城主夫人一起鞠躬，看起来可怜极了。 　　“啊，悟那家伙，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织田海音并不意外对方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做到开无下限的程度，她叹着气走近了殿门。 　　五条悟就静静躺在柔软雪白的床榻中。 　　那头银白的雪发铺开，纯白的羽睫在闭眼的时候存在感尤为强烈；高挺的鼻梁、淡粉还泛着光泽的丰润的唇，那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脸，以及被划出道道破裂口子露出些许雪白皮肤的高专.制服……在其主人因为陷入沉睡而削弱的气场下显得格外蛊惑人心。 　　怪不得那群女人表现的那么夸张了。 　　就连织田海音在乍一见之下都不由愣神了好几秒。 　　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身上残留凝固的血痂，她微微皱起眉，随意抓起旁边木盆中干净的白布，拧了两下，啪地拍在少年的额头。 　　动作流畅，毫无滞碍。 　　“这不是没问题吗？”织田海音有些疑惑地回头凝视着三人。 　　“这……”城主夫人也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她示意身侧的小丫头照做，只见小侍女认真地换了一块布，小心翼翼地搭上少年的手背，不过片刻，她的脸上流露出又惊又畏的神色。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小侍女的手停留在少年手背一寸之外无法再进分毫。 　　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又试了几次，终于确定五条悟对除了她以外的人似乎都开启了无下限，自我保护意识强到不行。 　　“你是什么闺阁少女吗？”少女不由吐槽，“外人连碰一下都不行？” 　　虽然事实其实截然相反就是了，这家伙大概傲慢过头，觉得与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术式在某种程度上会反应咒术师的本质，五条悟的自我意识大概是织田海音所见过的人里最强的。 　　织田海音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浑然不觉一旁城主夫人的神色愈发暧昧。 　　直到年长而美丽的妇人掩唇笑着将多余的布巾放在她手里，又领着两个侍女欲要恭敬退下，织田海音才意识到不妙：“等一下！你们为什么要走？” 　　“但是那位大人只接受殿下的接近……”城主夫人惊讶地看着她。像是在疑惑她为什么要问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按着他……你们来。”织田海音沉默片刻，咬牙说。 　　谁要照顾臭男人啊！ 　　城主夫人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片刻后微笑着点点头。 　　两个小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坐起来，解开眼前从未见过的奇异衣服的纽扣，褪去制服外套后又脱去里面单薄的白色T恤，少年那无比优越的肩颈、脊背与胸膛的骨骼与肌理轮廓顿时呈现出来，充满力量感却又并不显得过于夸张的肌肉摸起来光滑温热又有弹性，手感好到不行—— 　　不对！ 　　织田海音猛地收回了自己不知何时无意识摸过去的手，表情凝重。 　　悟这家伙一旦安静下来真是不得了啊。 　　“殿下……”女孩们软糯的声音疑惑地传来。 　　在织田海音松开手后她们自然也无法靠近五条悟。 　　织田海音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掌按在五条悟脸上。 　　尚且懵懂的两个小女孩反倒更自在一些，作为六条城中无比崇拜织田海音的众多孩子中的一员，她们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在殿下面前好好表现。 　　但伸出去的布巾眼看就要碰到冷白的肌肤，反倒是她们一心崇拜的殿下制止了她们。 　　织田海音眉头微皱，惊讶地发觉自己难以抑制看到别人触碰五条悟的不悦感。 　　就算对象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一样。 　　“……算了。”她沉默半晌，说，“……我自己来，你们退下吧。” 　　“殿下如果需要更换清水，便请将水盆放置在门口，我们会及时更换。”城主夫人毫无惊讶之色，冲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体贴地说补充，“如果有其他需要，也千万不要吝惜请一定告知妾身……” 　　织田海音摆了摆手，沉默地看着她们退了出去，第一次完全不想猜测对面的想法。 　　不过是不喜欢自己养的猫被别人碰了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养猫，所以大概不会明白吧…… 　　织田海音如此说服了自己，转头一脸嫌弃地捏着毛巾，擦干净了五条悟的上身。 　　然后看着这家伙的裤腰带，她陷入了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不想让家养猫猫被外人染指的独占欲占据了上风。 　　期间某个名义上沉睡着的人抽风般针对她时有时无的无下限术式更是增添了诸多困难，但反过来也激起了织田海音的好胜心。 　　一切结束后，织田海音骤然惊醒，一脸消沉地蹲在了墙角，对于自己刚才犹如鬼迷心窍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脏了脏了，眼睛脏了。 第88章 　　有些界限,只要打破一次，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织田海音仅仅消沉了一夜，在第二夜就已经能够心态平和心如止水地进行自己的清理工作, 第三次开始安排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微妙装束。 　　毕竟突破心理障碍之后仔细一想，一只醒不过来,对她所作所为全都无力反抗的五条悟……未免太香了吧！ 　　“小恶魔装饰也很适合呢，悟的身体实在太完美了。” 　　点了香炉的寝室内，织田海音毫无良心地举着手机拍照留念,在接连闪烁的闪光灯下微笑着夸赞。 　　昏黄的烛火映照下,对面披着黑底火焰纹浴衣的俊美少年被摆成靠坐在墙上的姿态,毫无知觉地沉沉睡着。那柔顺细滑的银发间，一对精致小巧的黑色恶魔角若隐若现，略微扬起的修长脖颈被套上漆黑皮质choker,一排暗如凝固鲜血般的赭红宝石嵌了一圈，衬得肤色冷白的脖颈愈发色.气。原本因为初雪般的头发与同色系的眼睫,以及过分出色的五官而显得清冷而有距离感的少年，被织田海音这样那样地打扮一番,立刻气质反转,带上一丝难言的堕落与邪恶气息。 　　风景之美妙，看得身为始作俑者的织田海音都叹为观止。 　　不得了。这家伙要真是地狱里的恶魔，那得诱发多少人类追随他一起堕落啊？ 　　“太棒了……悟。”织田海音终于玩够了，用浸湿的手帕擦去他眼尾抹上的一点红妆，语气悠闲而期待地说,“明天晚上的主题换成主仆怎么样？悟喜欢女仆装吗？身为主人的我亲手侍奉自己的小女仆，怎么样,会让你开心吗？” 　　手下的肌肤带着鲜明的热度,又如顶级丝绸般触感光滑得不可思议。织田海音手上的帕子几经擦拭,也没能把他两颊淡淡的红晕擦去。 　　“别害羞啊，悟。这样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你其实一直保持清醒的事实？”少女慢悠悠地分析，“悟的昏迷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为了保护被过度的信息量和巨大的计算量冲击过头而烧坏的大脑。所以我本来以为悟在领悟反转术式之前都会是无法使用大脑进行思考的状态。但是第一天的晚上，悟针对我反复开启和屏蔽的无下限术式未免太灵活了。” 　　少女意味深长地说：“偏偏悟的每一次反复好像都在挣扎，但是最后却没有真的拒绝我呢。” 　　黑发的少女那面具般的微笑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流露出一丝黑气：“被美少女帮忙清理身体的感觉怎么样？很舒服吧？” 　　良久，五条悟的额角颤巍巍地落下一滴冷汗。 　　“都这么麻烦我了，让我进行一些合理的取乐作为报酬也没问题吧？” 　　织田海音勾手挠了挠对方的choker上的宝石：“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如果不甘心的话，就快点，醒过来吧。” 　　轻声在少年的耳畔说了一句话，织田海音又在这里等了一会，直到日头偏斜，才起身离开了这座偏殿。 　　在她离开的瞬间启动的结界术阻隔内外，将所有不怀好意的妖怪与人类一并拦在外面。 　　而当少女的身影离开仅仅数分钟不到，原本如同木偶般对外界毫无反应的五条悟睁开了眼睛。 　　他猛地坐起身，那双苍蓝璀璨的眼眸前所未有剧烈颤动着，一把扯下束.缚感强烈的choker死死盯着看，脸上的表情精彩无比。 　　这一瞬间领悟的反转术式在不断修复体内所有受创的器官，这个过程极为短暂，在眨眼间完成。从心脏深处开始充盈的力量感让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重点！ 　　重点是！ 　　织田海音！她—— 　　她果然对老子觊觎已久吗！！！ 　　回想起肌肤相触之时晕眩得仿佛漂浮在云端、神经末梢都在颤抖不休的恐怖感受，少年一整张脸连带耳后脖颈都红成一片。 　　哈—— 　　神经兴奋到近乎神经质的白发的最强咒术师咬牙笑了起来。 　　狐尾、choker、女仆装什么的…… 　　这玩法也太有趣了！ 　　不愧是海音！ 　　如果全部用在她身上的话，还会发出那么愉快好听的笑声吗？ 　　打定了主意的少年在并不大的偏殿里转了转，六眼扫过周围遍布的结界，表情有些微妙，却没有强制打破结界的想法，很快重新躺了回去。 　　. 　　此时的六条城，除了少数几个安静的地方外，全部喧闹无比。 　　织田海音最初吩咐下去的指令被完好贯彻，庆贺城池终获新生的祭典在城主夫人的主持下如期展开，吸引了周围几座城的人口与来往的商队。 　　祭典接连开展两日后，愈发盛大繁华的祭神仪式与廉价又仿佛享用不尽的吃食，令不少人流连忘返，不舍归家，街上变得愈发拥挤起来，庆典却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渐渐地，受到吸引的不止周围的人群，甚至还有一些非人之物。 　　织田海音回到主殿时，见到一个武士正将一条只剩下半边身体的大蜈蚣拖送过来。那武士穿着亚麻的上衣与黑色的绔，上衣外套着一件藤甲，腰间却不是挂着长刀，而是别着一把造型精细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枪。 　　“殿下，今日城主府中闯入了四只妖怪，其余三只已经全部击杀。唯独这一只能说话。” 　　武士恭敬地对织田海音行礼，那是面对主君的礼节。然后请示如何处理这只妖怪。 　　“做得好哦。接下来带它去找夫人吧。”织田海音微微俯身，仔细看了眼百足蜈蚣妖怪身上的枪孔，微笑道，“为它们专门定制的牢房应该差不多完成了吧，稍微累积一下数量，我要一口气审问掉。” 　　“是。”武士单膝下跪，目送身姿轻盈的黑发少女离去，年轻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狂热之色。 　　仅仅赐下一把火.枪，就能轻易让原本强大到刀剑根本无法战胜的妖怪在他举起的枪口下轻易死去。即使是那位织田信长的火.枪队也做不到这样。武士比谁都相信眼前的少女是神，是为了救助在妖魔蹂.躏下苟延残喘的人类而降临的仁爱的神。 　　所以他抛弃了自己的刀，选择了信仰少女以及她赐下的武器。而这座城里做出这样选择的武士，绝对不止他一个。 　　织田海音对于妖怪的到来并不意外，倒不如说很欢迎，尤其是有智商能够交谈的妖怪。从它们口中审问到的情报，远比这个时代通讯效率低下、口口相传导致失真严重的人类群体中取得的情报更可信。 　　这个时代的妖怪可以说各方面素质都优于咒灵，无论是能力、种类还是智商、潜力，对于杰来说大概是个非常理想的狩猎场吧？ 　　他现在是不是正在乐不思蜀地狩猎妖怪？不然的话，依照杰收服的那些咒灵的数量和效率，不应该到现在还找不到这里。织田海音可是放出了很明显的线索。 　　权衡片刻，黑发的少女做出更进一步的决定。 　　当天夜晚的庆典中，无数人亲眼目睹此生都不曾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奇迹般的景色。 　　无数色彩缤纷闪亮璀璨的烟花升上天空，然后接连不断从夜幕绽开，照亮了漫长的黑夜，连月亮与星光的色彩都一并夺去。 　　一个个短暂的瞬间爆发出极致的光彩，从未接受过这种洗礼的人们，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贫民乞丐，无一不是心中充斥震撼莫名的触动。 　　无论此时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所有能看到烟花绽放的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选择抬着头，将这比流星坠落还要灿烂、犹如神迹的美景贪婪地全部收入眼中。 　　烟花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样式也从开头种类繁多的花型变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形状。 　　有狗头山羊头、有山川河流、有亭台楼阁，最后作为尾声长久停留在空中的，是一张巨大的人脸，没有五官，却有一道奇怪的刘海，散发着浓浓的存在感。 　　人群惊奇不已，议论纷纷，流言四起。关于这张奇怪人脸的传闻短短时间就出现了多种不同版本。有人说这是神明警示即将霍乱天下的杀星，有人说可能是结束战国时代的天命之子……但无论抱有什么目的，所有人开始自发寻找拥有奇怪刘海发型的人。 　　. 　　数日后，织田海音看着面前桌案上的一幅画像，表情有些怔住了。 　　自从那一夜烟花秀过后，六条城被视作真正有神明眷顾的城，肉眼可见的飞速繁荣起来，拖家带口死活想加入这里的人络绎不绝。 　　织田海音顺手派遣愈发充足的人手四下探寻需要的情报。 　　最近四下兴起的蓄留一缕长刘海的奇怪风气产生了不少无效情报，她真正想要找到的人却完全没有踪迹。 　　织田海音面上不显，心头有些烦躁。这点心情没有在这个世界的土著面前表现出分毫，私下在偏殿陪五条悟玩解压换装游戏的时候却忍不住吐露出来。悟这笨蛋领悟区区一个反转术式花了这么多天还没醒过来，杰又不知所踪，两个没用DK没有一个靠谱的，终究还是让她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JK扛起了一切。 　　那一夜强制给五条悟换上女仆装的时候，织田海音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醒来了，最后却还是差了一点。大概是刺激还不够的缘故。 　　直到这一天，她在手下呈递上来的一幅古老画卷中看见了小伙伴还原度极高的俊脸。 　　“……这幅画的来处？”织田海音一脸新鲜，来回翻看画卷，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画中人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狩衣站在树下，头戴乌帽，手持蝙蝠扇，风姿隽永。如果不是那少年宽阔的耳垂上悬着一枚造型简洁、自己亲手送出去的金属耳钉，织田海音多半无法确认画中的是夏油杰的先祖还是他自己。 　　“妾身祖上曾是平安京源氏旁支，后来因故受牵连被流放到四国这偏远之地……”城主夫人解释说，“这幅画是妾身先祖在村上天皇在任时期所作，当时他因一些怪异之事困扰而拜访晴明公的宅邸，在庭院中见到了一位风姿不俗的阴阳师。后来这位大人还为先祖解决了苦恼，是以他心怀感激之情作下这幅画。” 　　城主夫人在年幼调皮时翻过很多箱子，偶然见过这幅画，对于那奇怪的刘海印象深刻，因而织田海音的烟花放完后，她因为隐约的熟悉感整理了城主府的仓库，终于找出了这幅画。 　　织田海音听完沉默了许久。 　　她抓住关键词，忍不住确认：“晴明公？安倍晴明？” 　　“是的，正是安倍晴明大人。”城主夫人认真回应。 　　“那不是五百多年前了吗？”织田海音的眼眸闪亮，带着点跃跃欲试、又有点烦恼地说，“真不知道该说杰是运气好、还是足够倒霉啊？” 第89章 　　“四魂之玉的气息……”游荡的低级妖怪成群结伴出现在天际,逐渐接近天空之下那座繁华的城池以及如织的人群，狂乱的低语声犹如鼓点般回荡在阴冷的空气当中。 　　“四魂之玉是我的！” 　　“该死！一定是我的！” 　　因为相同的贪婪和欲求而结合起来的最低等的妖怪群体在融合集结的同时也在相互攻击和吞噬，混乱的思维以及气息仿佛能诱导出人类心中最深的黑暗与恐惧。 　　而这些往常对于人类无往不利的手段这一次却碰了壁。 　　还没等它们真正靠近，一阵阵枪响后,天空下坠的妖怪尸体如同雨落一般,火.枪部队结束攻击以后,还有穿戴特制护具的采集队出城采集妖怪尸体。 　　这年头一个普通低级妖怪的身体都有十几米长,无论作为供给结界的能源还是作为咒具制作原材料都很不错。 　　城中的人只在枪响时仰头观望片刻,发现事情结束后熟练回到了日常的生活节奏当中。 　　尽管织田海音统治这座城池的时间不长，但源源不断来袭的妖怪总量已经超过了这座城过去十几年所经历的总和，无论是城中的护卫队还是没有力量的平民都已经习惯这样的频率。 　　“真是大手笔啊……”城池之中，一位穿着深紫袈裟与黑色僧袍的黑发法师感慨地说,“那群护卫的武士，每一位手中的武器都是强力的咒具,即使持有者只是普通人通过这种方式也能轻易击败妖怪。简直是不可思议……” 　　因为有一位身为除妖师的妻子，法师对于咒具也颇有了解。眼前这些咒具每一把都可以作为财富的象征与底牌放进那些大家族的忌库，在这里却随意被分发给普通人。 　　“父亲，这里好厉害……” 　　法师身旁带着的小孩眼巴巴地盯着在城头、街道来回巡逻耀武扬威的护卫队,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羡慕。 　　光从他们的精气神就能看出来很多东西，这些人眼中有着光亮、身体各个壮实，一看就是吃够了肉才能养得出来的。除此之外，就连走在街头巷尾的普通民众都没有这世道常见的面黄肌肉,虽然没有那些护卫般神气,但面色也算红润,脸上也都带着笑容。 　　相比之下,他们家要保证一家人能吃饱饭都很不容易,出门之前妈妈又怀孕了,为了养活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他们得更努力才行。 　　“对啊，就是厉害过头了，好像也没什么我们发挥的余地啊。”法师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语气悠然中带着点无奈。 　　往常管用的骗钱伎俩在这里大概是行不通的。有钱的贵族大多精明，就算真的相信家宅里有妖怪作祟，也肯定愿意向城中护卫队求助，而不是找他这样路过的野法师。 　　这样的乱世之中，这样一座不惧怕妖魔的安乐之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尤其这里并没有阴阳师、巫女等人常驻，单纯凭借武装上咒具的普通人就可以做到。但这对于法师这种依靠除妖祈福混口饭吃的职业就有些不友好了。 　　咕噜噜。 　　小孩摸了摸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父亲，我饿了……” 　　“好吧，好吧。刚好我看见了点有趣的东西，那位殿下大概还是有事情需要用到我们的。”法师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悬赏，又看了看某座宏伟建筑门口排起的长龙，摸了摸下巴，笑道，“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最不济也能混一顿饱饭？” 　　交涉的过程比想象中更顺利，大门口的黑发武士在确认了法师的身份后，很快就将他连同之前的一批人一起带进了主殿。 　　法师在穿过城主府大门的时候，脚步略微停顿了片刻。 　　“这感觉？”他原本悠闲舒缓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弥勒法师？”走在前方带路的黑武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背对着法师催促道，“不可让殿下久等！” 　　语气中不容置疑的强硬让法师心中一紧，面上却流露出带点深意的笑容：“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见如此强大的结界了。也不知道布置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武士的眼睛亮了一下，回答：“能看见那个吗？看来弥勒法师不是那些徒有虚名的骗子。殿下想要见的就是法师这样拥有真才实学的人。” 　　黑武士非常现实地将在场唯一能感知到结界的弥勒法师安排到了最前排。 　　弥勒感受身后的同行们嫉妒的眼神，不由苦笑。 　　他身侧的儿子却非常雀跃，牵着老爹的手一脸崇拜骄傲的小表情。 　　作为父亲怎么也不能在儿子面前露怯，法师这样想着，表情也变得轻松下来。 　　他们路过风景秀丽的前庭时，看见一列年轻的侍女正在举枪练靶，那娇嫩纤细的小手无法挥出令人惊艳的刀光，却能在训练过后掌握后坐力不大的手.枪。 　　如果有贼人因为躲过护卫队的巡逻潜入城主府而得意的话，这些看似弱不禁风的侍女们绝对会让他狠狠吃个教训。 　　微风吹拂，一张张年轻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与从前见过的侍女模样天差地别。 　　“这位殿下……真是与众不同。” 　　弥勒不由赞叹。他心中对于这位心胸开阔、过于大方豪爽的殿下更加好奇了。 　　而当弥勒真正见到那位传说中更接近神的殿下时，他感受到的震惊比预料中要多十倍不止。 　　高坐在主位的少女穿着雪白笔挺的衬衫、格纹百褶裙，颈间是波洛领结、肩披一件风衣外套，以一双看起来美丽却又冰冷的绿眼睛凝望过来。 　　那脱离整个时代、特立独行的衣着，在旁人看来可能只觉得稍微有些奇异，但在弥勒眼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拨开了他心间的迷雾，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询问：“这位小姐，难道你也是来自未来吗？” 　　织田海音审视地观察着眼前的法师，湖水般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惊喜的微光。 　　运气不错，看来是钓到大鱼了。 　　“法师。我对你的话很感兴趣。”她微笑着，从高高在上的主位上走了下去，“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曾见过和我同样装束的人吗？” 　　身为六条城实质意义上的统治者的居然是这样一位看起来高贵美丽的少女，作为祖传色批的弥勒此刻却完全没有一丁点欣赏到没人的兴奋激动。冷汗从额角滑落，他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这时候装傻还有用吗？ 　　“哈哈，请别在意我的胡言乱语。我是因为殿下的美貌昏了头了。”弥勒的眼神开始扫视殿内构造试图找到合理逃亡路线。 　　但没等他做出行动，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 　　看似柔弱的纤纤玉手，抓握力道却堪比铁钳。 　　弥勒被迫带上痛苦面具。 　　“真巧，我也觉得法师相当英俊哦。”少女犹如戏谑戏弄老鼠的猫咪一般，拖长了嗓音，撒娇般地说，“让我们，来好好聊、一、聊、吧~？” 　　“抱歉，殿下！其实……我有妻子了！等等！啊——！！” 　　凄惨中透着一丝幽怨的叫声透过墙壁传了出来。等候在外的一众阴阳师脸色发青，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殿门。 　　良久，他们才看到一个笑容满面的侍女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从里面出来，朝着大家行礼后，她轻声细语地解释，“殿下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各位请回吧。作为令你们白跑的补偿，殿下允许诸位……在六条城的武器库中挑选一柄火.枪。” 　　“是刚才那些武士用来消灭妖怪用的那种武器吗？”一个年轻的巫女忍不住问。比起除魔弓箭的威力更大，并且普通人都能使用，也就是说并不消耗灵力的武器……真的这么轻易就送出来吗？ 　　“没错。”侍女微笑着说。 　　所有人咽了口口水，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一个想法：这……比起补偿，更像是封口费吧！ 　　但最终，所有人都从善如流地接受这份了善意。在用附近的妖怪稍加练手后，众人纷纷赞不绝口，欢天喜地地带着白送的咒具与真金白银买下的子弹各自离去。 　　没有人不识趣地提起第一个面见殿下后神秘失踪的法师。 　　但因为法师留下的一个小拖油瓶却被留在城主府妥善照顾，法师本人有幸与殿下共处一室、且双双超过一天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缘故，城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某方面的流言。 　　一时间六条城里穿着僧袍剃了短发的男子突然多了起来。 　　时间缓缓流逝。 　　第三天的时候，依然没有见到殿下的众人有些慌了——就算是殿下，三天时间也未免过于荒唐……！真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早已经得到织田海音亲自告知的城主夫人手段娴熟地安抚人心，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直到她听闻自己那位被软禁的城主丈夫拉起了一队人马围住了城主府，脸色才稍有变化。 　　她赶到主殿的时候，大门另一边，短短时日内已经瘦了大半的城主也脸色冰冷地将视线投射到她身上。 　　他的身后，是一列沉默的武士。数目不少，都是陌生面孔，而且有相当数量持有枪械，来这里之前应该还洗劫了武器库。 　　夫人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人曾经也是六条城中经营已久的城主，有一些还算忠心的属下一点也不奇怪。 　　她疑惑的，是这个人为什么有胆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那个殿下，她已经离开了对吧！”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城主露出得意的冷笑：“谁会想到，被你们尊奉为神的女人会如此多情？轻易地被一个地位卑贱的法师引诱！就这样抛下了你们！” 　　城主夫人不说话了，秀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微妙。她这位丈夫……是真的信了城中那些传言？ 　　“被爱情迷惑的女人是不会再回头的。”城主的眼中带着明显的野心，“那么这里就该回归于我的统治！拦在我面前的，即使是夫人也不会留情。” 　　他回味着方才打开的武器库、粮仓、宝库中堆积如山的财宝食粮，已经将这些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故作轻描淡写地挥一挥手。 　　刀光乍起，被刀尖对准的城主夫人脸色却很镇定，秀丽的眼眸中甚至带着点怜悯。她的身后，一应侍女从袖子中取出枪。 　　眼看一场激烈的生死之战即将展开，一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般炸响，随即，一扇沉重的木门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砸翻了一堆还没来得及挥刀的武士。 　　无论是夫人还是城主都为这变故惊呆了，两人本能地顺着大门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烟尘弥漫之间，这个时代罕见的高个少年趿拉着木屐，行动如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穿着宽松简洁的深蓝浴衣，满脸不快的神色。那头招摇的白发下，一双特殊得完全不像人类应有的眼眸漠然地扫视一圈，神态是完全的漠不关心，但光是一人的存在感就压得在场所有人暗淡无光。 　　“这位……是殿下提过的悟大人……居然已经醒了？”城主夫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一时不由感叹命运弄人。殿下在时，每天都要去尝试唤醒这位悟大人，却久不见成果。殿下也因此以为这位大人短期内无法醒来，这才独自隐秘踏上了路途——实在没想到这位大人会在殿下离去的短短时间里突然醒来。 　　这可如何处理？要先通知殿下吗？这位一直在沉睡的悟大人脾气如何？应该如何交流呢？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城主夫人此时已经完全将自己丈夫那一点小小的起义行为放在眼里，她满面愁容，果不其然听见少年径自来到她面前抛出质问。 　　“喂，海音在哪？” 　　不关注这里正在发生的所有事，他所在意的唯有殿下一人。 　　城主夫人颇为感慨。少年犹如孤悬于天的月亮，浑身完全不收敛的气场强大得令人呼吸都困难。比起殿下，他明显更无同理心，更不会照顾他们这些凡人的感受，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神明般的眼眸中映不出任何一人的影子，平等地俯瞰众生，除了殿下—— 　　在那双神异的眼眸下无法说谎，城主夫人只好吐露出自己知晓的所有情报。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对面的城主以及他全部的手下都仿佛被飓风狠狠碾过一样，一排排整整齐齐贴在了墙壁上，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 　　“夫人，刚才是……？” 　　摸不着头脑的侍女们惊惧地询问自己的主人。 　　“是神明大人的回礼呢。”美丽的夫人捂着唇轻笑着，回应：“将夫君和他的武士们押送去妖怪们所在的囚室吧。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守好这里，等待两位可爱的神明大人回归即可。” 第90章 　　日光充足的晴天,枫之村的村民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田埂间有三二人聚在一起聊着闲话，穿着简单染色和服的孩子们一阵风似的从屋前跑过,引来一阵呵斥与笑骂。 　　这里是乱世之中难寻的一片净土。 　　但今日,村中安宁祥和的气氛,却被一阵仿佛打雷似的轰鸣声打破。 　　就近拿着农具充当武器的村民们聚在一起，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远远从山路另一端急速靠近的迅捷怪影影—— 　　“那是什么？妖怪吗？” 　　“快去通知戈薇大人！” 　　发出可怕声音的黑色怪东西在近前掀起一阵泥后停了下来，村民们定睛一看，顿时冷静了不少——跨坐在那东西上赶来的分明是两个人。 　　“喂,等等,那不是法师吗！” 　　很快有人认出了位于后面的穿着僧袍的英俊男人,脸色顿时放松下来，大大咧咧抱怨地说：“太吓人了！弥勒法师，这难道是您新收服的妖怪坐骑……您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啊！” 　　“哈哈——没事。抱歉，让你们受到惊吓了。”法师捂着嘴脸色青白地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他的内心留着宽面条泪，一边还要安抚村民：“这是类似牛车的代步的工具,就像戈薇的自行车一样。对了,戈薇在吗？” 　　“戈薇大人和犬夜叉去山上采药了。不过，刚才已经有人去喊他们了，说不准马上就会回来。”一个年长的妇人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仍在车上的少女身上，语气有些凝重地问,“法师，这位小姐是……？” 　　“这位是六条城的姬君。”弥勒想了想,给出这样的回答,“姬君有事情想要求助戈薇,所以我才带她来这里。” 　　“是这样啊。”望着自顾自拿出一个奇怪模样的长筒挡住眼睛四处张望的少女，老妇人的眼睛笑眯了起来，“这位姬君……还真是与众不同。” 　　她有些怀念地说：“不知怎地，看见她，让我想起了刚来到这里的戈薇大人。” 　　“殿下，您在干什么？”弥勒笑着哄走老人，转头疑惑地问。 　　“看见一棵很眼熟的树，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细节。”织田海音轻声回答，少女缓慢移动着手持望远镜，视野从高大神圣的御神木上转移，落在空中那个正快速靠近的红色小点上，笑着说，“来了。” 　　“喂！是哪个不怕死的妖怪敢在这里捣乱！”大老远的，穿着火红色裘衣的白发犬妖已经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他还背着一位少女，此时正用手搭着凉棚远远朝这边看过来。织田海音定定看了她数秒，将望远镜收起，微笑站在原地等待对方靠近。 　　“什么啊，是弥勒啊。”动了动鼻子，原本带着强烈攻击性的犬妖露出疑惑的表情，一个轻松的跳跃落在法师的身旁，“你又在搞什么鬼？这女人是谁？” 　　姿容秀丽的黑发少女姿态随意地站在那里，两手空空，没有武器，看起来全身都是破绽。但那双极富神采的绿眼睛投射过来的瞬间，犬妖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狗狗的本能让他开始呲牙准备拔刀：“戈薇！快后退！这家伙超危险！！” 　　“等等！犬夜叉，冷静下来。”被犬妖护在身后的少女在看见织田海音的第一时间就愣住了。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戈薇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很多事情。 　　历经了时光的冼炼变得成熟的少女制止了自己的恋人，然后温和而友善地偏头朝着少女笑了笑，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初次见面，你好啊，日暮戈薇小姐。”织田海音学着她歪了歪脑袋，卖萌地眨了眨眼，“我是织田海音。你，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喂戈薇，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别随便靠近这女人！”犬夜叉气得跳脚，攥着戈薇的手臂就想把人带走，却被戈薇温柔的一声‘坐下’撂倒。 　　一个地面的深坑出现了。 　　里面埋着一只狗狗。 　　弥勒见怪不怪地抱手站在一边，眼神飘忽地四处张望。这时，几个爱玩的孩子盯上了停驻在这里的陌生交通工具，一个小女孩好奇又畏惧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排气管。 　　改良版·真·山地摩托车具有相当酷炫的外形、漆黑中泛着幽蓝的高级喷漆与存在感强烈的大轮胎，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十足危险，但在孩子们眼中却只觉得帅气有趣新奇极了。 　　真可爱……成为父亲之后对小孩子多了很多耐心的法师颇有兴趣地观望着小孩子们的玩乐，看着看着，心中隐隐觉得好像是忘了点什么。 　　村民眼见村落中最为靠谱的巫女大人在场，也全都放下心来，除了少数围在一边看热闹的，其他人都重新下田了。 　　“你和我想象得也不一样啊，织田桑。”日暮戈薇看着这一辆重型机车，表情也有些空白，“我当初为了搬一辆自行车过来可辛苦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啊，大概因为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不同吧。”织田海音观察着她的表情，仅从见面后的寥寥数语以及被守护的村落的安定程度，她就大致把握了这位曾经的日暮神社继承人的性格，爽快地曝出了原因，“我是在和敌人的战斗中被波及才会来到这个时代的。话是这么说，但其中原因很复杂，我怀疑是多重因素造成的特异点……” 　　“虽然听不太懂……”戈薇的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后歉意地说，“不过，这样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忙。” 　　“不，你可以的。”在戈薇的眼中，对面年纪比她还要小几岁、感觉像是同学的妹妹那个年龄段的漂亮少女露出可可爱爱的笑容，一面肯定地对她点着头，一面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四魂之玉？！！！ 　　日暮戈薇倒抽一口冷气。 　　犬夜叉把脸从地里□□然后抽出腰间的铁碎牙。弥勒一惊之后立刻在脑内脑补种种阴谋并且就在此刻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儿子还被对方留在六条城中充当了人质—— 　　“就算是殿下也太卑鄙了！把我儿子还给我！！” 　　织田海音轻笑了一下。即使在这种骤然紧张的情况下，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悠闲：“我又没有抢，怎么还呢？明明是法师自己把儿子忘在六条城了吧？” 　　弥勒一噎：“但是，是殿下不由分说将我带走……” 　　“我可是许诺了高额报酬哦？法师也同意了。”织田海音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气威严，“还是说，你坚持要将丢下孩子的责任推卸给与那孩子毫无关联的我？” 　　“是我的错。”弥勒顿时被击穿了。 　　“现在应该是我的侍女在照顾吧。等你接回去之后，那孩子在六条城的伙食费加倍。”织田海音语气凉凉的。 　　“伙食费加倍……加倍……”弥勒消沉地跪在了地上。虽然是虚惊一场、不必与看不出深浅的‘殿下’为敌是件好事，但他现在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 　　戈薇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原本升起的紧张感不知不觉消散了。她对织田海音的第一印象本来就很好，态度充满善意，毕竟这个女孩子的身份太过特别，相当容易引起她的共鸣。 　　即使她当着自己的面让弥勒法师吃瘪，她也只觉得海音非常坚强，适应能力足够强。现代人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要吃多少苦头，她本人是最清楚的。 　　即使有四魂之玉——不，果然这个还是很奇怪啊？！ 　　“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吧。”戈薇仔细看了眼那块织田海音拿出来的四魂之玉，眼神有些复杂，但仍然对海音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想知道关于四魂之玉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但是在此之后，希望你也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以交易来说，这非常划算。 　　两人达成一致，自然没有狗狗说话的份。 　　犬夜叉在抗议数次无果后愤愤地蹲在戈薇身边不说话了，只是眼睛仍是充满警惕时刻关注可疑人物的一举一动，用实际行动牢牢盯住她。 　　织田海音全当他不存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对四魂之玉知根知底又充满善意的巫女，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弄清楚一切。毕竟还有只蠢猫在六条城等她回去，如果不抓紧时间，织田海音已经能够想象悟那家伙醒来后发现谁都不在、不管不顾大发脾气的架势了。 　　曾经封印四魂之玉的神社内，戈薇与海音相对而坐，她神情严肃地开始解说：“四魂之玉最初的诞生源于一场惨烈的战斗。那是一个不可复制的意外。当时最强大的巫女翠子对上了一只无数妖怪集结而成的大妖怪，她与入侵的妖怪们进行了无休止的战斗，战至最后，因为人类之身终究感到了疲惫的翠子巫女使用了自己的天赋能力，与剩余所有的妖怪同归于尽。” 　　“是什么天赋能力？”织田海音问。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翠子能够抽出妖怪的灵魂并将其净化。”戈薇解释说，“与寻常巫女单纯的破魔灵力不同，翠子巫女是特殊的存在。她在最后抽取那只融合形成的大妖怪的灵魂，与自己的灵魂融合，再一同净化，最后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他们相融的魂的结晶，被后人命名为【四魂之玉】。” 　　织田海音安静地倾听，眼神看不出波澜。 　　“所以，当见到你手上的四魂之玉时，我真的很吃惊。”戈薇感慨地说，“我应该已经许愿让四魂之玉消失了才对。明明当年，我亲眼见到翠子巫女的灵魂解脱……” 　　“解脱……”听到这里，海音的眼睫颤了颤，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四魂之玉中并不是一个静止的世界，在那里面的时间也是流动的。”戈薇斟酌着语句，解释了一下四魂与直灵曲灵的概念，然后描述，“我和犬夜叉曾经被玉中的曲灵困在里面，所以见过那里面的情形。翠子巫女在百年来从不停歇地与生前的死敌继续战斗着，时而占据上风、时而落于下风，这也是持有四魂之玉的人能如此轻易影响玉的颜色的原因。心怀恶念的人持有玉，会让曲灵获得直接优势，由妖怪恶念灵魂凝聚的曲灵也会本能地引导持有者愈发堕落，直到彻底压制直灵，永远地占据上风……” 　　“是吗？原来你一直以来都这么辛苦啊——”织田海音低头凝视着指间专属于她的四魂之玉，一时间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嗓音轻柔，带点沙哑地喊，“妈妈。” 　　有那么一个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穿着红白巫女服的美丽虚影在织田海音的身后浮现。 　　眉眼温柔眷恋，犹如春日晴花。 第91章 　　“妈妈！？”戈薇险些咬到舌头。她一脸吃惊地看着织田海音抬手,少女身后那身形虚幻的巫女姿态温柔而驯服地俯下身，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 　　数秒之后，那虚幻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戈薇,你大概也能猜到吧。”织田海音垂下眼，纤长卷翘的眼睫低垂着掩住大半翡翠色的瞳孔,整个人像是沉浸在某种不切实的虚幻中，“我来自你之后的时代。” 　　日暮戈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我的时代，日暮神社早已荒废,四魂之玉也仅仅是流落在历史车轮下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幽灵传说。但有一个疯狂的诅咒师试图还原这抹幻影,他从四国的森林里收养了一个天生灵力强大的女婴，并将她带到日暮神社作为巫女培养长大……”织田海音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语气平淡。 　　“他想要复制我的经历吗……？不，是巫女翠子的经历！人工制造四魂之玉？”戈薇的瞳孔微微颤动着，立刻明白了什么,眼中渐渐透出悲哀与愤怒,咒骂道：“那群阴魂不散的混蛋！” 　　她随即透露出更深的一层隐秘：“爷爷、妈妈还有草太……他们在我离开后,遭到了不好的对待。我让犬夜叉出手大闹了一场,将他们救回来之后,就一起带回了这里。” 　　她在那时候就知道在现代也有人盯上了四魂之玉,以及唯一能够与四魂之玉有所关联的自己,她的家人也因此受到牵连。 　　无论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奈落那样的野心家,即使那个时候,她已经许愿让四魂之玉永远消失了。但这样的情报显然不能让那些不死心前来骚扰的人满足。她花费了很多的功夫才从那些人手中带回所有亲人。但那只是一个开始……所以最后烦不胜烦的日暮戈薇向御魂木祈祷，带着所有的家人归隐到五百年之前。 　　巫女的果决让背后的阴谋彻底失去施展的余地,但她心中一直对于连累到家人心怀愧疚。 　　织田海音总算明白了咒术会情报中对于日暮神社讳莫如深的理由。想必当年他们在戈薇和犬夜叉等人手上吃了不小的亏,丢了那么大的脸结果毫无成果。想要算计的巫女直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这一下反而是他们开始惴惴不安，时刻要防备可能冷不丁从过去冒出来的敌人……布置在神社周围的天元结界大概也是为了起到警戒防备的效果。 　　虽然戈薇并不是那么睚眦必报的性格，但以己度人的咒术总监会高层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放心。 　　“抱歉，海音，如果我当初再强硬一点，让犬夜叉把那些恶人全部消灭的话……”日暮戈薇的表情有些不安与愧疚。 　　织田海音的母亲与她家的日暮神社有着因缘，但这却是一开始就被作为工具安排好的恶意命运。日暮戈薇的存在让一些人确证了四魂之玉的存在，也许正是因此，那个诅咒师才会启动那么疯狂的计划…… 　　想到这里，年轻的巫女感到坐立不安。 　　她意识到是自己当初软弱的逃避行为导致后人遭难。 　　“这不是你的错。”织田海音收获了最后一块拼图，得以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少女秀丽面孔上流露的表情说不上凝重，她甚至安慰地对着不安愧疚的巫女勾起唇安慰，“而且，当初你要是真的出手报复的话，我现在大概就看不到你了，也没办法这么顺利地获取情报……” 　　“诶？”这算安慰？ 　　戈薇的大眼睛秒变豆豆眼。 　　“什么？你这女人是在小看本大爷吗！” 　　蹲在地上的狗狗对于这种话题尤为敏.感。犬夜叉愤怒地从戈薇脚边跳起来瞪着海音，大声道：“当年那群家伙都弱爆了！要不是戈薇不让我杀人，本大爷一个人就能杀穿那个破地方！” 　　在收集四魂之玉的旅途中获得充分磨砺的战国时代半妖，对上后世整体神秘力量愈发没落的咒术师，正面战斗堪称碾压，当年那群敌对的那群家伙被他打得要多惨有多惨。 　　织田海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随即咳了一声，假装喉咙不适。 　　但犬夜叉已经开始亮爪子了：“你这家伙，在嘲笑我吧！” 　　“抱歉，我可能有些口渴。没有觉得你很好笑的意思哦。”织田海音若无其事地欺负了下狗狗，然后转过脸对戈薇解释说，“事实上，咒术师们的战斗方式与现在妖怪们直来直往的方式不同，如果是这只狗单独闯入薨星宫或者咒术总监会总部的话，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会被封印到死吧。毕竟天元的结界术确实是很强。” 　　“嘁，封印……”被某巫女封印过五十年的半妖臭着脸不说话了。 　　“诶？当初盯上我们的人有这么多吗？”戈薇有些吃惊。她家虽然是开神社的，但是在穿越到战国之前，她一直是以普通人的轨迹成长，对于现世的非自然势力并不清楚。 　　“差不多有大半个咒术界吧，毕竟是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许愿机器嘛，引来大批的老橘子是很正常的。”织田海音回答，“当然，其中肯定也有羂索推波助澜的原因。” 　　“羂索？”戈薇眨了眨眼，迟疑地问，“就是那个……疯狂的诅咒师吗？” 　　“没错。”织田海音解释，“那是从平安京时期存活到现代的诅咒师，对于他而言，解决一只小狗狗不算什么问题。他的术式可以夺取人的身体，落到他手里的话，可是会生不如死的。” 　　织田海音眼神平淡地弹了下手中的四魂之玉，浑圆的珠子像是弹珠一样顺着桌面滚动，离开织田海音的手以后，四魂之玉表面的黑气愈发明显。 　　“四魂之玉开始变得浑浊了。”日暮戈薇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有些犹豫地问，“海音的妈妈应该象征直灵，而且这样能从玉里出来自由行动的直灵我从没见过，照理说这种情况下曲灵是没办法蛊惑你的。所以……现在是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日暮戈薇还记得少女上门求助的目的。 　　显然她的四魂之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化。 　　“设计制造了四魂之玉的诅咒师羂索……他的灵魂在里面。”织田海音指了指四魂之玉上的黑烟，平静地说，“那家伙进去之后，四魂之玉的情况开始恶化了。他比妈妈要狡猾得多，经常给我找麻烦——这也是我流落到这个时空的罪魁祸首。大概……他在过去还有些什么布置，觉得能凭此对付我吧。” 　　“果然是可怕的家伙……”戈薇听得表情凝重极了，“难道他也是同样在临死之前向四魂之玉许愿了？” 　　“啊，不是哦。”织田海音眼神漂移了一下，“在吸收掉羂索之前，四魂之玉只会实现我的愿望。所以……是我许的愿。” 　　“什么？？！！”对面的笨蛋情侣露出震惊脸，异口同声地喊。 　　织田海音偏过脸勉强解释，“因为觉得怎么也杀不干净的羂索太烦人，我向四魂之玉许愿，要让他彻底死去，连灵魂也不能解脱。结果那家伙死后灵魂进了四魂之玉……虽然玉的能力增强了，但也被污染了。” 　　“嘁，看起来那么嚣张的样子，结果是个笨蛋吗！”犬夜叉的一句吐槽给织田海音造成了暴击。 　　她消沉地转过了脸：“居然被顶级的笨蛋说是笨蛋——啊，想死。” 　　“混蛋！你找茬吗！”犬夜叉一愣，勃然大怒。 　　“好了好了。”戈薇叹了口气上前劝架，无奈地护在少女面前，“这不是海音的问题啦。因为本身就是灵魂的结晶，所以四魂之玉在接触到羂索的灵魂时，本能地进行了融合吧。毕竟那不是真正的许愿机器，四魂之玉是‘活的’。” 　　“真像啊。”少女不由感慨道，“这个叫羂索的，和我们以前战斗过的一个叫奈落的敌人很像。明明是觊觎四魂之玉，最后却成为了玉的一部分。”戈薇笑道，“那个时候，我许愿让四魂之玉消失，奈落也随着四魂之玉的消失而死去了。现在如果你想要消灭羂索的话，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犬夜叉愣了一下，奇怪地问：“等一下，戈薇。她的妈妈现在是四魂之玉的直灵吧？那不是会一起消失吗？” 　　日暮戈薇的表情并不动摇，只是看着织田海音，柔声道：“对于人类的灵魂而言，那是解脱。四魂之玉内部发生的永不停歇的战斗，如果能结束，对于她而言，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才对。” 　　闻言，织田海音还没回答，就见原本犹如弹珠般四处滚动的四魂之玉突然发起炽烈的光，原本的黑暗被驱散得一点不剩，整个球蹦起来自动跳进了织田海音的手心蹭了蹭。 　　明明是个球，却给人一种小动物般的既视感。 　　织田海音的表情柔和下来，她的眼神中盛着难以言喻的静谧的波光：“是我的错，让妈妈不得不和最讨厌的那个家伙共处一室。我会马上纠正这个错误。” 　　她的话很坚决。 　　日暮戈薇见状，犹豫了片刻，说：“如果只是想要消灭曲灵、留下直灵的话……说不定还有一个办法。” 　　织田海音抬起眼眸。 　　“犬夜叉的哥哥……杀生丸，他的手里有一把刀，叫做天生牙。”戈薇解释道，“天生牙能斩杀不属这世界的生物。在我们与曾经的四魂之玉的战斗中，杀生丸手上的天生牙是除了我的灵力之外唯一对曲灵有用的武器。” 　　“如果用我的净化之箭，应该会同样伤害到玉中的直灵。所以……”少女凑近织田海音嘀嘀咕咕：“先把……骗出来，然后这样那样……” 　　织田海音点点头，露出欣喜的笑容：“谢谢你愿意帮忙，戈薇~” 　　看见少女纯粹美丽的笑容，日暮戈薇也松了口气。 　　如果说原先对海音只是对于同类的友善，在听完织田海音讲的故事后，日暮戈薇无形之中多了不少责任感，完全没办法放下这个母亲遭到利用，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小小年纪挣扎着在那个危险的世界长大的少女。 　　“戈薇，你别对这家伙太好啦。”犬夜叉坐在一边嘀嘀咕咕，狗狗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没办法对这个危险的少女放下心，不过，少女与母亲的故事多少也对他有点触动。 　　不知不觉，他对于织田海音也收敛了一点敌意。 　　虽然嘴上没好话，半妖少年却没有反对戈薇想要带织田海音一起去西国寻找杀生丸的提议。 　　“不过，西国距离这里有多远？”织田海音突然想到一点，眼神稍微有些迟疑。 　　原定的计划也没打算出来这么久，枫之村已经比她想象的要远了，那个戈薇口中的妖怪国度又要花费几天工夫呢？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问题在于那个还没醒过来的笨蛋。 　　“抱歉，在去西国之前，能不能先去一趟六条城呢？我的同伴还在那里。”织田海音最后这样说，“法师的儿子也还在那里……” 　　黑发少女这样说着，抛给法师一个眼神。 　　弥勒顿时心领神会：“诶？哦！对，我家儿子还在六条城呢！顺道一起接走吧！我去把云母借出来！你们等等——” 　　法师发挥最大速度朝着自己家门跑去。 　　望着弥勒法师远去的背影，原本也没打算拒绝的戈薇突然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她凑到风衣少女的身旁，小小声问：“对了，海音，你的同伴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不知什么时候起巫女自然而然改变了对少女的称呼，亲切地叫上了名字。 　　“是个没用的DK。”海音用冷酷无情的口吻回答。 　　不久后，弥勒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抱着一只白底黑纹的小狸猫跑了回来。 　　“喂弥勒，你没事吗？”犬夜叉盯着他的脸，谨慎地问。 　　“哈哈哈——”法师笑着说，“没事没事。去接儿子吧！” 　　被暴怒的妻子掌掴的、丢掉儿子的粗心父亲内心流着泪，眼神充满暗示地看向了织田海音：“殿下，这是云母。它是一只二尾猫又，可以变大在空中飞行，速度应该比你那个交通工具要更快一点哦？” 　　构筑术式已经可以造飞机的织田海音盯着可爱的小猫咪，从容地点点头：“我可以付车费。” 　　她动作潇洒地在空中一甩手，一块不断翻转的金币从空气中无到有地出现，打着转被弥勒接住。 　　“是戏法吗？！”弥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金币，两眼放光。 　　“不、不是用四魂之玉的力量，好像是海音自身的能力？！”日暮戈薇也惊呆了。 　　“这叫构筑术式。”织田海音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一株盛开的蔷薇花，她自然地将花递给戈薇，解释说，“只要知晓结构的万物都可以用咒力构筑出来。” 　　“这也太厉害了……”众人不由惊叹，握着金币的弥勒羡慕到泪流满面。 　　戈薇接过少女的蔷薇花，脸色微红地笑了笑：“谢谢海音，好久没有人送我花了呢。” 　　她看着平静淡然的少女，心想，本身就拥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海音想的话，不需要四魂之玉她也能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所以，不想让四魂之玉消失的理由，果然只剩下她的母亲——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柔软。 　　二尾猫又云母在弥勒的指示下变大，一身柔软丰盈的奶白色毛发触感蓬松舒适，以坐骑而言拥有顶尖的舒适度。有了它在，连戈薇都抛弃了犬夜叉的后背。织田海音、戈薇与弥勒坐上云母的后背，犬夜叉郁闷地独自在下面跳跃式追赶。 　　等到了六条城，戈薇才意识到这位比她还小一点的女孩究竟有多能干，如此繁华的城池是由她一手铸就。 　　他们是由守在城门口的侍卫们无比恭敬的鞠躬迎候下入城的，而进入城池后见到的景色更是戈薇在这个时代从未见过的繁荣。 　　她不由愈发佩服起来：“海音，你在现世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是学生哦。”织田海音回答。 　　这时，城主夫人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一批人迎了上来。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柔弱的美丽夫人一脸喜悦伴随着忧愁地说，“在您离去后不久，妾身的前夫君发动了叛乱。好在有殿下的同伴出手相助……” 　　海音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问：“悟醒了？” 　　“啊，是的。”城主夫人点点头，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安，“就在殿下离去的第三日。那位大人帮助我们镇压了敌人，又问清殿下离去的方向，就径自离去了。” 　　言语之间将五条悟的行为美化了十倍。 　　“那个笨蛋——”织田海音的脸沉了下来。 　　那么早就醒过来了？五条悟的【六眼】可以轻易看清咒力的痕迹，而一路用构筑产物赶路的织田海音留下的痕迹在六眼的视野下应该再明显不过。以悟的机动力不可能花了这么就还没追上来吧……还是说，他的眼睛其实没有完全恢复？ 　　脑海中一瞬间列出无数糟糕的可能，织田海音的心情顿时糟糕起来。 　　而在织田海音的脸色变化的瞬间，她在六条城收的众多临时手下们不约而同跪了下来。 　　不远处街道上的城中平民见到这么多城中的大人物都跪了，顿时也不敢站着，纷纷不明就里又畏惧地伏在地上。 　　一整座城就此安静得落针可闻，戈薇张着嘴看着这一幕。气势好吓人！现在说海音是哪一国的公主她都信了，学生？普通的学生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有派人跟着悟吗？”织田海音没几秒就平静下来，低声追问。 　　“是。”城主夫人低着头回答，“妾身派遣了可信灵活的人手跟随，但那位大人能够在空中飞行，一下子就会消失，所以没过多久就跟丢了。妾身这些天也在分派人手在四处寻找大人的踪迹……但是，暂时没有结果。请殿下责罚。” 　　城主夫人是亲眼见到少女从天而降的，虽然内心从那一刻起就将拯救了自己的少女当做心中唯一的神明崇拜侍奉，但正因为她一直注视着织田海音，所以也有着很清醒的认知——对于织田海音来说，这座城池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如她的同伴一根头发丝重要。 　　就如同当初所说，她只是普通的选择了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又需要一些驱使的人手，才会收下他们奉上的忠诚。 　　连跑腿侦查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的人，对殿下而言，是没有价值的…… 　　虽然这样想着，但出乎夫人的预料，殿下没有责罚她的意思。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悟的实力应该恢复了。”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地说，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空气中那股令人透不过起来的压力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松。 　　恢复了实力的五条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少女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样的话，可能是错过了，或者是悟被什么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吧。”少女很了解自家的白毛猫猫，这个世界虽然蒙昧落后，但人烟稀少、妖怪却很多，除了城池与村落之外的地方大多荒无人烟，对于悟来说是个不用太克制自己的舞台，一时间打嗨了也很正常。 　　可惜，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卫星，要定位悟就方便得多了，毕竟他们都带着手机。 　　“那个，海音~其实以前枫婆婆教了我一些巫女的法术，需要我用占卜术帮你寻找同伴吗？”戈薇小心地举起手说，“还有，既然你都不生气了，先让他们起来怎么样？” 　　“可以吗？麻烦你了。”织田海音点了点头，挥手对地上的城主夫人说，“起来吧。悟对于你们来说是不可控的，没必要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道歉。” 　　她的语气恢复了一开始的轻柔，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以及城主夫人身后的侍女：“这段时间你把这里管理得还不错的样子，继续努力吧。” 　　“殿下，您又要离开了吗？”城主夫人有些紧张地问。 　　“没错哦。”织田海音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女人心底的情绪，对她笑了笑，“为我守住这里，能做到吧？” 　　“是，妾身一定会做到。”城主夫人的眼眸亮了亮，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至于那个城主……要我帮你解决了吗？”织田海音又问。 　　“不需要脏了殿下的手。”城主夫人拒绝了，她下定了决心，“妾身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真可靠啊。”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都交给你了哦。” 　　将麻烦事全部抛出去之后，织田海音若无其事地转身对戈薇说，“接下来我带你们去悟之前住过的地方，占卜需要贴身衣物吧？” 　　“呃，如果有头发、指甲之类的身体组织是最好。衣物的话……也行吧。”戈薇回忆了一下枫婆婆的教导，有些担心，“不过，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侍女收拾干净了啊？” 　　见识到小伙伴在六条城的威严后，戈薇毫不怀疑她和同伴在这里的日常生活的奢侈程度。 　　此时弥勒已经顺利从城主夫人身后接回了自家儿子，区区四五日不见，这小子胖了整整两圈，被父亲带离时对温柔的侍女姐姐们依依不舍，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 　　“没问题的，大概。”织田海音想了想，语气平静，“悟在的偏殿设有帐——就是你们认知中的结界，平日里不允许旁人靠近。” 　　话是这么说，四人来到偏殿的时候，帐早已经被打破消失。 　　织田海音一眼看穿偏殿的墙壁和大门都有明显修补过的痕迹，不由无奈地摇摇头，已经可以想象五条悟醒来时候的嚣张姿态。 　　偏殿里面经历过简单的打扫，被褥也更换了新的。但好在一应旧物都保留原样。 　　织田海音打开衣柜，神色轻松自然地从里面取出一件白色的、样式十分眼熟的连衣裙递给戈薇：“来，用这个占卜吧。” 　　戈薇呆住了。 　　女仆装？ 　　“那个，海音……”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恍惚，“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同伴是个和你同龄的……DK吧？” 　　“悟比我大一岁哦。”织田海音神态自若，没有否认戈薇的其他话。 　　“喜欢穿女仆装的DK？”戈薇脸色通红，两手颤抖，震惊道，“那不是变态吗！” 　　“戈薇，这是啥？”犬夜叉抽动着鼻子，有些好奇地动手戳了一下，不知为何混杂在女仆装围裙中的一截毛绒绒的白尾巴掉了下来，“那个叫悟的家伙不是人类吗？这是妖怪才有的尾巴吧？气味好奇怪……” 　　戈薇沉默了。 　　她看了眼不说话的织田海音，又走到衣柜边上，猛地拉开柜门—— 　　“……” 　　“……我说，海音啊。” 　　织田海音保持着微笑：“怎么了？” 　　“你之前说，你的同伴在你离开之前一直都是昏迷状态吧？”突然露出凛然姿态的巫女声音压抑沉郁，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戈薇记得真清楚呢。” 　　“个鬼啊！昏睡的同伴也不会自动换衣服，是你的恶趣味吧！那样的话变态的不就成了你吗？！” 　　织田海音鼓起脸：“我是想通过这些刺激让悟早点醒过来嘛。” 　　“是吗，是这样吗？”戈薇深深地看着她，只觉得心中对于年龄比自己小、又身世悲惨的少女的滤镜被打碎了一半。 　　她忍不住问：“你都没想过，你那位同伴醒来之后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自我带入一下，就算是犬夜叉，敢这么对她的话，等她醒来绝对会打爆他狗头。 　　“悟打不过我的。”织田海音很是自信，“而且他也玩得很开心呢！” 　　“你又怎么知道？”戈薇不解地问。 　　“悟会脸红啊。”织田海音理所当然地说，“还有耳垂、后颈、眼尾，脱了衣服的话……” 　　“等等！不能再说下去了！”戈薇都忍不住连耳朵都红了，她看了一眼神态无辜、眼中毫无暧昧之色的织田海音，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啊，海音。你真的明白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吗？这种事不能强迫的吧，要玩的话也要征求对方的同意才行……” 　　怀疑少女是因为从小缺乏了女性长辈的言传身教，才对于男女之事如此懵懂，戈薇不禁怜爱又宽容地引导说：“我们来换位思考一下，换做你站在同伴的立场上昏迷的话……” 　　织田海音想象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悟也一定会这么玩的！还可能更过分！” 　　“真的会有这么烂的男人吗？！”戈薇崩溃地问，“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情侣吧？是情侣吗？！” 　　“怎么可能？就是同学关系，也可以说是朋友。”织田海音疑惑地看着戈薇，眼神好像在质问她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到底是谁奇怪啊！” 　　日暮戈薇忍不住大喊：“就这还是普通同学关系？海音！请务必要回答我！能做这样的事情的同学你还有几个？” 　　“唔……？”织田海音没怎么犹豫地回答，“两个。” 　　“呜哇！！” 　　“喂喂，戈薇怎么了？”犬夜叉手忙脚乱地接住突然仰面倒下的恋人。 　　“没什么……”日暮戈薇双目无神，眼神无比复杂，“我果然已经落后于时代了吧。现在的后辈们……都好会玩。” 第92章 　　城主府正殿中,日暮戈薇跪坐在柔软的坐垫上，身前是一盆清水。 　　清澈的水面无风而起波澜，如同镜面般倒映出一副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一座座宏伟粗犷的建筑依山而建,构建出的是独属妖怪们的国度。 　　“海音，你的同伴现在应该是在西国。”巫女的表情变得严肃：“事情不太妙……” 　　“有什么不好，我们不是刚好也要去那里吗？”犬夜叉蹲在一旁,表情不以为然，“这样刚好省下找人的工夫。放心吧,这种女人承认的同伴不可能是弱者！” 　　狗狗指了指海音。 　　“我知道啊！但是我们这次去可是有事求杀生丸帮忙的诶！”日暮戈薇瞪了他一眼，哀叹地说，“一开始就在人家的地盘大闹一场，后面要怎么收场啊？” 　　“总会有办法的。”织田海音记忆着水盆中的画面,语气轻飘飘地问,“对了,戈薇，你说的那个杀生丸,他很强吗？以悟的性格来看，他对人类多少还能手下留情,对妖怪的话直接杀掉也完全不奇怪哦。” 　　“这我倒是不担心。”日暮戈薇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我根本没办法想象那个杀生丸输的样子。他是个相当强大的大妖怪。我觉得需要担心的是你的同伴哦，海音。” 　　某巫女现在对于那只活在织田海音描述中的五条悟的印象仍然十分模糊，主要是没办法想象一个穿过女仆装的没用DK究竟会有多强大。 　　织田海音勾了勾嘴角,没有多说。 　　得出结论之后，三人直接踏上前往西国的旅途。 　　弥勒因为之前弄丢过儿子的缘故而被妻子珊瑚耳提面命必须尽早带着儿子回家,不得不遗憾退出了这一次的队伍。不过在金钱的力量上,他将云母留了下来。 　　而只需要载两位少女的云母显然减轻了不少负担,飞行的速度和持久力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幅,凭借空中飞行毫无障碍的机动性，两人一妖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飞到了西国的国界线。 　　这时候的西国已经乱成了一团。 　　织田海音远远就能看见天空上裂开一道巨大缝隙，仿若天之痕，厚厚的云层激荡之下两个相比之下渺小的银色身影不断交锋，攻击碰撞造成的余波在凡人看来不亚于天灾。 　　“好厉害……海音的同伴……”随着云母逐渐靠近，戈薇认出了其中一道穿着华丽和服与战铠的银色长发人影，他正不断挥刀攻击一位穿着浴衣的雪白短发少年，两人的身影不断在空中消失又出现，攻击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嘁，杀生丸那家伙是不是变弱了，居然跟一个人类打成这样——”犬夜叉快速跳跃落在一根高高的石柱上，双手环臂看着眼前的画面给出评价。虽然口中说的轻巧，但实际上狗狗看向战斗中的两者的眼神都很凝重，警惕之中带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立于空中的银发犬妖低头瞥了一眼。 　　那双凛然而高傲的金色妖瞳将突然闯入战场的三人收入眼中，随即他甩手挥刀，爆碎牙猛然爆发出一道凛冽无比的刀光。 　　宛若狂暴的雷蛇在空中爆开，无数雷光照亮了半个天空，无休止地摧毁着一切被刀气触碰到的物体。 　　“戈薇！杀生丸你这混蛋！明明看到我们了吧！”犬夜叉耳朵一炸，他猛地从石柱跃起跳到云母面前，将两个女孩挡在身后，拔出铁碎牙挥出一道道强大而诡异的刀光，“冥道残月破！” 　　来自冥界的绝招挡住了无物不破的爆碎牙的刀光，犬夜叉的身后，日暮戈薇皱着眉对织田海音介绍，“杀生丸的爆碎牙攻击范围很广，而且能彻底摧毁所有被刀光波及的生命，哪怕只是沾到一点……属于绝对不能对抗的招式哦！当然犬夜叉的冥道残月破是例外。” 　　“比起那个，犬夜叉的攻击反而更有趣啊。”织田海音对杀生丸那威力绝伦的刀光仅是欣赏，但对于犬夜叉仓促之下挥舞出的一道道月牙状的刀光非常感兴趣，她凝视着那刀光挥舞后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痕迹，简直想要惊叹了，“对面好像真的通往冥界一样……真厉害啊，我感觉到了和四魂之玉许愿时类似的波动。” 　　“确实是这样。”戈薇点了点头，耐心解释，“因为四魂之玉的本质是灵魂的结晶，内部的小世界，其实就是相对独立的冥界的一部分。” 　　“这个时代真的很有趣啊。冥界……”织田海音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时，一道极其具有存在感的视线突然落到身上，她慢吞吞地抬起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一双苍天之瞳。 　　五条悟很不正经地冲着她抛了个媚眼。 　　织田海音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和她想象中悟的反应可不太一样啊…… 　　“不过，海音口中的五条悟原来是这样子的。”日暮戈薇没意识到两人间的对视，她仰头看着站在高空之上，白发蓝颜，完美得几乎超越人类的少年，忍不住赞叹道，“好帅气啊。” 　　“什么！戈薇你的眼睛出毛病了吧？”刚才还在勤勤恳恳保护恋人的犬夜叉顿时炸毛了，“怎么看都只是个傲慢鬼吧！跟杀生丸一样！那家伙可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大概是出于野兽的直觉，犬夜叉对织田海音和五条悟做出的判断都与日暮戈薇截然相反，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相了。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少女的身后，修长的手臂亲昵地揽住织田海音的肩膀，拖长了声音地在她耳边说，“真过分啊，把昏迷不醒的同伴丢下，什么也不说就跟着别人跑了……明明之前还跟我玩得很开心……” 　　“悟也很过分吧。”织田海音完全没有否认，只是勾了勾唇，很是熟练地倒打一耙，“明明是出来找我的，结果被别人引诱，一路跑去了南辕北辙的方向。” 　　“因为这里的咒灵，不应该是说妖怪……都很有意思啊！”雪发的少年露出灿烂无暇的笑容，一路上有无数的妖怪毁灭在这样开朗的笑容下，“而且啊，以前咒灵总是会聚集在人多的地方吧？每次为了那些普通人束手束脚的麻烦死了，但是在这里的话就不用！就算偶尔碰到山里的村民，他们也都超级识相！” 　　“那大概是把悟当做神明看待了吧。你的脸在不说话的时候很能迷惑别人的。”织田海音给出精准的吐槽。 　　戈薇在一旁微微张嘴，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插话的好时机，眼前的两个少年少女身上都散发着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气息，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就自成一个世界，外人完全无法介入分毫。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想要对少女分享自己一路上的见闻，但下一刻，他略微挑起眉梢。 　　一道光鞭在空气中甩出凌厉的弧度，猛地抽打在他们的方向。 　　“继续。”银色长发的犬妖一手持刀，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对手。 　　光鞭在距离少年的脊背几厘米的地方就无法继续前进，五条悟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赖地摊开手说：“我不想打了~” 　　杀生丸的眼神冷了下去：“想逃吗。” 　　他再一次挥出了爆碎牙。 　　“没用啦。”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语气轻巧地说，“我们之间的距离，是无限哦……” 　　双方从交手到如今，少年仍然维持着毫发无伤的姿态。某种意义上已经说明了一切。 　　杀生丸是君临妖怪世界的王者，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在领悟反转术式的当下，能够随心所欲维持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即使在这个妖魔横亘大地的时代也是无可辩驳的最强。 　　“杀生丸！你给我看清楚对手啊！”再一次被超大范围的攻击牵连的犬夜叉悲愤地大喊着，挥舞着铁碎牙，将迎面而来的攻击击碎。 　　无数散落着奇异气息的月牙状刀刃从刀身发出，在空气中撕开一道道深邃犹如宇宙般的裂缝，仿佛通往神秘诡异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有点意思……”五条悟的注意力发生偏移，他略带好奇地注视着周围空气的变化。 　　仗着之前和织田海音一起穿越时空时【六眼】获取的信息，五条悟对于空间的理解早已经超越了当世大部分咒术师。少年在所有人惊悚的眼神中满脸好奇地徒手伸进身旁展开的空间裂隙，试探地输出咒力—— 　　“你在做什么？”织田海音都有些看不懂了。 　　“这里面感觉有什么东西……？”五条悟动了两下手臂，嘟哝着，像是将老鼠逼近老鼠洞之后不甘心地往里面掏爪子的猫。 　　“那个，冥界还是挺危险的，一旦进去之后很难出来的……” 　　见织田海音并不阻止，只是略带新奇地注视着五条悟的举动，戈薇欲言又止地劝说。 　　织田海音柔声安慰她：“别担心，悟是有分寸的。” 　　这真的看不出来…… 　　见面到现在还没和对方说上一句话，但对于五条悟的性格已经颇有些了解的日暮戈薇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她看了看身旁全程护在紧张兮兮护在自己身边的犬夜叉，第一次从对比中感到了无可比拟的安心感。 　　在犬夜叉的冥道残月破彻底消失之前，五条悟终于抽出手，他拉着织田海音后退了两步，带着新奇和期待看着开始变淡消失的月牙状裂隙。 　　犬夜叉见状正要嘲笑，却猛地顿住，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以前所未有的警戒态度将日暮戈薇彻底挡在身后。 　　杀生丸皱了皱眉，稍微改变了站姿。 　　织田海音同样感受到了一股从缝隙里侧传来的歇斯底里般暴虐而疯狂的精神意志。 　　她稍微歪了下脑袋，看着徒手将原本快要消失的空间裂痕撕开，如同死神般从里面迈步出来的身影，饶有兴致地笑了：“居然是甚尔！这可真是出人预料的发现~” 　　宛若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鬼，浑身被腥臭的妖血浸染的男人暗绿的瞳孔中没有半分人类的情绪，唯有尸山血海般的杀意。充满力量感的强壮肉.体散发着压倒性的压迫感，然而日暮戈薇却能清晰地判断出，这个比最凶残的恶鬼更可怕的存在……居然，是人类！身体在不自觉颤抖着，这是身体的本能在发出严峻的警告。再不做出有效应对的话，会死！ 　　“天与咒缚吗……？嘁，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冥界特产呢。”她的身旁，五条悟的语气却好像是开盲盒出了最不想要的手办，满脸想要把这家伙重新塞回去的表情，“是海音认识的人？” 　　“这是伏黑甚尔，姑且算是给了钱在我手下干活的兼职员工。”织田海音介绍说，“之前在追杀羂索的过程中失踪了，现在想来，他失踪的地点恰好在日暮神社附近……虽然不清楚具体过程，不过他好像比我们更早来到这个时空啊。” 　　“这家伙不会从一开始就落到冥界了吧，运气真差。”五条悟发出嘲笑。 　　“毕竟是赌马从没有赢过的甚尔，偶然之中的必然呢。”织田海音点点头，“不过他没死倒是个好消息。可以带回去给绫小路君当伴手礼。而且惠也会很高兴的。毕竟甚尔就算再怎么人渣也是惠的父亲啊。” 　　“诶？那个海胆头的小鬼吗？”五条悟露出吃惊的神色。 　　“真难得，悟还记得惠啊。” 　　“那小鬼的术式很特殊嘛。” 　　“等等！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戈薇终于忍不住吐槽道，“先不提为什么海音你认识的人会出现在冥界里，这个男人现在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吧！他好像意识都不清醒啊！” 　　“确实让人困扰啊。”织田海音露出温柔的微笑，对目瞪口呆的巫女提议道，“那么，戈薇，不用客气，用你的净化之力将甚尔君唤醒吧。射中他的心脏也没关系哦，甚尔拥有最强的肉.体。” 　　“……啊，好的。”戈薇没有犹豫，取出自己带来的弓箭，但还没等她彻底用箭矢瞄准目标，原本静立在原地不动的伏黑甚尔骤然消失。 　　五条悟啧了一声自觉地拦在日暮戈薇面前挡住了伏黑甚尔的奇袭。 　　即使被无下限术式阻挡，但剧烈颤动的空气与裂开深深沟渠的地面都能体现出这一击的可怖。 　　“看来甚尔不愿意接受戈薇的好意。”织田海音果断地说，“既然如此，悟，把他打醒。” 第93章 　　“啊,真是的，男人天生都是战斗狂吗？” 　　关键时刻，被及时带离危险地带的戈薇骑侧坐在云母柔软的背上,一脸地无语地看着远处混乱的战场。 　　爆碎牙的刀光、毒华爪的光鞭、平A的术式顺转·苍与赫,以及某个凭借最强的肉.体几乎能撕碎空间的天与咒缚掀起的攻势余波,从天上波及到地下，摧枯拉朽般地将底下一大片繁荣的妖怪之国建筑摧毁殆尽。 　　原本只是五条悟对上伏黑甚尔的战斗，但高傲的大妖怪显然无法容忍自己受到忽视，直接连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一起纳入攻击范围。 　　犬夜叉在几次被波及的时候也忍不了了,暴怒地扛着铁碎牙直接冲了上去，见谁都打。遗憾的是其余三人的LEVEL和他不在一个级别，无论打谁都是个弟弟。 　　“真是的，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啊。”日暮戈薇忧愁地看着底下的废墟以及无数骂骂咧咧逃生出来的妖怪们,一脸的苦恼，“杀生丸这下一定不会帮忙了,犬夜叉都会被狠狠教训一顿的。” 　　“打败他也不行吗？”织田海音悠闲地抚摸着身下云母柔软蓬松的皮毛，惹得飞空的大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我记得这里的妖怪们之间,讲究的是强者为尊吧？” 　　“话是这么说……”亲眼看着五条悟随手的攻击落空后直接炸毁一座山头的威力,以及那份始终游刃有余的姿态,日暮戈薇也不得不认可这份强得不讲道理的实力，但巫女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如果换做是其他妖怪的话大多能成功，但杀生丸不可能因此而服从的……” 　　“是自尊心很强的类型吧？大概宁愿死也不会认输的。”织田海音接话,“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能明白……是一轮凛冽清冷的皎月呢。这样的大美人居然是犬夜叉的哥哥吗,难以置信……” 　　“……是啊,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很难以置信。”戈薇怀念地轻笑了起来,“不过，比起最初见面的杀生丸，现在的他已经变得好说话很多了，但这种打上门提出要求的做法肯定行不通啊。” 　　“是吗？”织田海音歪了歪脑袋，“我倒是觉得，他和悟说不定会很合得来呢。” 　　从眼神就能看得出来，那也是个渴求变强、对力量相当执着的大妖。对于这样本身已经很强的妖怪来说，一个堂堂正正的强大对手难能可贵。 　　而悟—— 　　少女的眼神清透，目光穿越空间，含笑落在站在空中舒展身体的雪发少年身上，他变得更强了。 　　五条悟是生来注定的强者。他的上限远远不止咒术界的最强那种水平。生来即是影响咒术界平衡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咒术界的池塘太小了。 　　所以，在突破后的现在能遇上一个杀生丸，悟应该也觉得尽兴吧。 　　来到这里遇见的也不尽是坏事呢。 　　“啊，云层上好像有什么正在靠近……” 　　就在这时，戈薇突然仰头看向了天空的战场更上方的高空。 　　织田海音稍稍眯起眼，从视野中依稀捕捉到一道急速掠过的影子，似乎是四足的野兽形态，但掠空的姿态舒展而优雅。 　　“这里除了那位杀生丸以外还有强者啊，是来帮忙的吗？”织田海音有些意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啊。” 　　没让她们等多久，天空中的妖兽没有加入混乱的战场，而是径自落下，长长的白色尾巴在空气中荡过优雅的弧度，等落到她们面前时，恰好化作绒毛披肩的形态，圈住变化为人类形态的女人和服上。 　　“哇哦~”织田海音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难道越是强大的妖怪，就越是美丽吗？” 　　妖兽化形的美人气质雍容而华丽，样貌精致完美到了极致，可以说是织田海音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美丽的女性了。不过，光看她与杀生丸相似七八分的形貌，也能看出他们俩之间明显的血缘关系。 　　“这我就当成夸赞收下吧。你也很美哦，人类。”凌月仙姬瞥了日暮戈薇一眼，随即专注地看向从未听说过、仿佛突然出现的织田海音，嘴角扬起慵懒的弧度，说，“有趣，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三个强大又特殊的人类啊？” 　　在这个妖怪横行的时代，人类并非主角，权贵者龟缩在宫殿与城池中，雇佣拥有特殊能力的巫女和阴阳师保护自己。即便如此，也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是绝对没胆子敢招惹西国的。 　　而且凌月仙姬见过的巫女多是灵力清澈洁净，不会如同眼前的少女一样，气息强大、神秘又危险，简直不像是人类。那位在天空和自家儿子玩闹的男子倒是有一双颇为有名的眼睛，不过，就算是六眼，也没听说强到这个地步啊？还有那个身上全是冥界气息的男人…… 　　古怪，尽是些奇奇怪怪、不像人类的人类。 　　“难道是杀生丸的母亲吗？”戈薇望着眼前气质尊贵的夫人，表情有些复杂。她曾经听玲说起过这位夫人。站在犬夜叉的立场上，与她见面是件颇为尴尬的事。更何况她来西国之前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现在西国的主人之一来了，她连句辩解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美丽的夫人，你是西国的王吗？”织田海音好奇地打量着她，笑着解释，“我的同伴正在压制那个突然从冥界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这过程中造成的损失很抱歉，我会赔偿的。” 　　“那倒是无妨。”凌月仙姬语气淡淡，“妾身已经很多年不管事了，现在西国的统领者是杀生丸。但如果他输给上门挑衅的敌人，那么即使是死亡也不过是技不如人，赔偿之事更不用提。” 　　“太好了，是个明事理的夫人呢。”织田海音的语气立刻轻快起来，“我有预感我们会相处得不错哦，因为我喜欢漂亮的人嘛。悟差不多也该结束战斗了，等下要一起吃个饭吗？” 　　哇……戈薇吓得在心里吐槽，海音你认真的吗？这话说的也太挑衅了吧！ 　　“哦，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吗？”凌月仙姬的表情却很认真，她将视线投向战场中央。 　　“呼……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觉得格外不顺眼。”半空中，五条悟揉了下差点骨裂的手臂，反转术式瞬间弥合伤口。少年俯视着眼前体格夸张的男人，表情不善。 　　神态混乱、几乎就是个杀戮机器般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用杀气锁定在场最强的敌人。 　　这家伙的体术真不是开玩笑的。原本就是破规格的天与咒缚，也不知道在冥界战斗了多久，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都刷新了五条悟对体术的巅峰认知。 　　不过，也仅仅是体术占优势罢了。 　　完全觉醒后的五条悟依旧是最强。 　　“如果用芘的话就没问题——控制一下打成濒死，也算是打醒了吧……等等，硝子不在，真的死了就麻烦了。决定了——”少年活动了一下指节，轻声自语。 　　虽然织田海音也能使用构筑术式疗伤。 　　但是—— 　　完全，不想让她碰这种人的身体嘛。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屈起手指：“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以少年为中心的半径百米内，所有生物停止了思考。 　　下方被波及的妖怪们倒了一地，范围外的所有妖怪望着瞬间终结了战斗的少年都是一脸惊惧。 　　恐惧、难以置信，以及无法遏制迅速蔓延的崇拜。这个突然闯入妖怪地界的人类在他们看来已经不是人类，而该被归为神明之属！ 　　一分钟后，五条悟解除领域，拖着伏黑甚尔沉重的身体回到织田海音身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骤然鲜活起来，骄傲得如同抓到老鼠的猫猫，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 　　“悟。”织田海音沉默了一下，说，“我叫你打醒他，不是打傻。” 　　“诶……没什么区别吧~”熟悉的令人血压升高的五条悟式回复，打上头之后完全忘记初衷的天才咒术师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手指一松，沉重的大块头直直从空中砸到地面。 　　“悟~~？”织田海音危险地眯起眼，原本还隐隐为他骄傲的心态直接翻转，她觉得五条悟这家伙最近实在有些飘了，大概是骤然提升的实力导致的心态失衡，心中盘算着怎么找机会让猫猫受点挫折教育。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的视线落在伏黑甚尔身上，从云母背上一跳，落在地上开始查探他的情况。 　　五条悟顿时不爽了。他立刻跟了过去，弯腰扒在少女肩头不要脸地开始撒娇：“海音好冷淡！一句夸奖都没有吗？不要看他了。我有注意分寸，那家伙死不了的。” 　　“你稍微有点自己很重的自觉吧，悟。”在众妖怪各异的视线中，织田海音神态自若地吐槽，“而且，我对天与咒缚的身体感兴趣很久了，难得见到甚尔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不可能不下手的。” 　　五条悟有点生气了，如同一个被始乱终弃的JK，委屈地大声嚷嚷：“不许下手！明明人家昏迷的时候对我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结果现在就转头看上了别人的肉.体，果然女人都是得到了手就不珍惜了吧！海音已经厌倦我了吗！” 　　话音落下，周围偷偷关注这里的妖怪群体一片哗然，刚才打遍西国无敌手的强大男人居然转头就被女人如此对待！那女人也太厉害、不，太不识好歹了吧！ 　　戈薇也是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海音，你……” 　　在场只有她知道那一衣柜的情~趣服饰到底意味着什么。虽然按照海音的说法只是同学之间的恶作剧，但现在看另一边当事人的表情，事情显然没有那么单纯。 　　“……”织田海音叹了口气，明明完全不是一回事，悟这家伙就是有本事说的让人彻底误会。他这个人完全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吗？ 　　而且，这群被他碾压得体无完肤的妖怪到底为什么还拼命鄙视她好像在为五条悟打抱不平啊，抖M吗？ 　　“要换个地方说话吗？”凌月仙姬突然开口。人形状态下像是飘带一样围在两臂的犬尾延长，接住了因为思绪空白而无法维持飞行姿态的儿子，脸色似笑非笑，“杀生丸这幅模样可真是少见，都让我忍不住回忆起他刚出生时的乖巧可爱。不过，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呢？” 　　“是在担心杀生丸吗？意外是个好母亲呢。”织田海音有些惊讶，然后询问地看了眼五条悟。 　　“不，只是单纯好奇。”凌月仙姬坚决否认，“杀生丸这个模样说不定更讨我喜欢哦。” 　　“如果是他的话，很快啦。这家伙还算挺强的。”五条悟随意地回答，他还赖在织田海音背上耍赖，努力压着人就是不肯放她去碰伏黑甚尔。 　　“等等……犬夜叉！”戈薇在见到这样的杀生丸之后猛然反应过来犬夜叉的下场，急匆匆带着云母去找自家中招后无人管结果悲惨自由落体的狗狗。 　　需要休息的众人最终被带进凌月仙姬的天空城堡，五条悟对外界的变化毫不在意，一心一意粘着织田海音，连之前还颇为中意的对手都不管了。 　　而织田海音看着格外缠人的五条悟，心中也不由叹息。从他醒来后，他们之间似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是以前，五条悟不会对她做出这种过激反应。少年大多时候不会干涉她的任何行为，只会兴致勃勃地观察、感兴趣的时候尝试加入。 　　但究其根本，是她先做出了过界的举动。 　　织田海音深刻反思自己那一夜鬼使神差的种种行为。 　　“没有厌倦你。” 　　反思过后，她反手摸了摸蹭到脖颈间的细软霜发，语气轻柔地安慰：“也没有不珍惜。” 　　五条悟动作定格住。 　　他用那一双蕴含着无垠天空般的眼眸定定注视着少女的侧脸，像是有些难以置信，本能试图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两人此刻站在城堡的边缘处，周身云雾缭绕，在远超常人的颜值与气质映衬下如同仙境中的神明。原本在城堡边缘巡逻的守卫远远关注着两位主人吩咐的贵客，不敢靠近。 　　“我会想要剖开甚尔的身体、认知天与咒缚的特异性，这是出于研究欲.望和好奇心。”少女非常坦诚地解释，“和悟的情况不一样。” 　　如此寂静的氛围里，少女残酷的声音显得格外空灵悠扬，带着点特有的神秘感，一下撩得人心都蠢蠢欲动起来。 　　“那，哪里不一样？”五条悟凑到织田海音跟前与她正面相对，毫无距离感地凝望着那双神秘通透的绿眼睛，神色前所未有的专注。 　　“看到悟的身体，不会想到解剖……”织田海音也凑近他，像分享一个天大秘密般，小小声和他咬耳朵，“……会想亲。” 　　一瞬间，五条悟胸腔内的心跳彻底失速。 第94章 　　大脑如同醉酒般的晕眩,思维却又前所未有的活跃，颠倒混乱的画面中满满都是一双通透美丽的绿眼睛……她披着风衣俯视他、她唇边总是胜券在握的微笑、战斗后褪不去的硝烟气息、挑衅与筹谋时的危险迷人、神经质般的敏锐、偶尔不动声色的安抚和温柔……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稍微一偏头,就能碰上少女香软的唇。 　　得天独厚的【六眼】眼下暂时无法正常思考。晕乎乎的大脑中唯独将那句令人血液沸腾的低语记得牢不可破。 　　她说……想亲？ 　　可以啊。当然没问题。随便亲。 　　如果不是织田海音哭笑不得地出手按住,智商骤降到零的咒术界最强险些就要来个当场爆衣，然后贴着少女非要帮她实现这个亲亲的愿望。 　　“悟~”少女轻柔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意味，以至于简单的呼唤也成了令人眷恋不已的慰藉。 　　五条悟在她手下安静得像猫。 　　那双得天独厚的苍蓝眼瞳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如同将不落俗尘的神明拉下了凡尘，在那空无一物的高远心灵中刻下独属于自己的名。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织田海音从心底深处发出满足的叹息。 　　万里挑一的出色头脑在这一刻开始失灵，思维像是泡在温泉水般的愉快，以至于她根本不做思考，顺着本能拉下少年的领口，在他倾下身来时,主动吻上那光泽度满分的诱人薄唇。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收，五条悟回过神的时候，黑发的少女已经笑吟吟地重新退后，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五条悟过了好久，才像从一场绮丽的梦中清醒，大脑恢复运转的同时，脸上泛起前所未有的红晕。那张完美的脸在收敛气势后愈发让人移不开目光,而具备非人特征的六眼中燃起的带有浓烈执念的簇亮的光、更是显出一种令人战栗的美感。 　　“这是海音的告白吗？”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心仪的少女,笑得露出森白的牙齿,狂妄而愉快地给出自己的答复,“可以哦,我同意了。” 　　“不,说是告白有点夸张了。”织田海音微微歪着头打量着少年,即使心率在对方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有些失速，但还是以绝对的理性剖析着自己，做出反驳，“只是刚才突然有了亲吻悟的冲动，仅此而已。” 　　寻常人听到绝对会直呼渣女的话，但却让五条悟的唇角微微勾起。 　　丰盈而润泽的唇不知为何比以往更加吸引她的视线。 　　“现在才意识到我的魅力也太迟钝了吧？”少年一边抱怨着，一边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那么交换吧。我现在，也想亲近海音，没问题吧~” 　　“诶？”心头像是被什么羽毛轻轻撩过，在心态转变过后，发觉无论怎么看五条悟仿佛都多了一层滤镜的织田海音表面仍是不动声色，垂在腿边的手却不自觉蜷缩起来，“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啊。” 　　那是个克制的动作。 　　从小到大，身边值得学习的长辈都是情绪内敛的类型，织田海音在莫名兴奋的情绪褪去后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理性。 　　在公众场合亲密自然是不可以的。 　　刚才的失态也很危险。她向来不习惯将自己的感觉表达太过。 　　对于对面的少年此刻堪称热烈殷切的闪亮目光，她心跳加速的同时还有点想要逃跑。 　　心照不宣的暧昧只是短暂的荷尔蒙的吸引。由她最初带着不太纯粹的恶作剧心理与莫名的占有欲而造就的一系列奇妙发展差不多该到终止的时候了。 　　对于五条悟，她确实没办法再用往常的同学定位看待，但要说喜欢到不可自拔，似乎也没到那个地步。 　　再进一步的话可不太妙了—— 　　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织田海音终于想起正事。对于悟必要的安抚已经完成，接下来该去研究甚尔了。要赶在那位天与暴君清醒过来之前做完这种事，未免他中途醒来发生意外干脆先下手为强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 　　“我说，海音，你难道意外的是个胆小鬼吗？”五条悟有些意外地拉住转身的少女，快要被粉红泡泡占据的头脑终于挤压出一定的理智。他用那双神明般的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对面的少女，不错过一点细节，脸上带着纯粹的困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在犹豫些什么啊？” 　　少女有着一双沉郁的绿眼睛，如湖水般的静谧深邃，略微垂下的睫羽犹如纤长的蝶翼轻轻颤动，像在掩盖无数的秘密。 　　以正常眼光来看，相较于口中的甜言蜜语，织田海音的举动未免又过于冷淡了，忽冷忽热的矛盾态度简直像在玩弄别人的感情。但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六眼的视角下，无论是那稍微停顿的呼吸、还是略微蜷起的手指、精巧下颚不自觉的紧绷，都勾勒出一幅近乎想要逃跑的姿态，让五条悟露出一个放肆而愉快的笑容。 　　“做了这种事情还想逃走吗，不可能的哦。”一反先前的迟钝被动，五条悟笑望她片刻，倾身弯下腰，果断亲了她一下。 　　带着炙热温度的薄唇贴上少女柔软芬芳的唇瓣，他顿了一下，大手无意识抚着少女脑后的长发，尝试着更加深入，像是在吃棒棒糖一样撬开少女紧闭的唇瓣。 　　手下的身体在轻微地躲闪，那双漂亮通透的眼眸低垂着不肯看他，羽睫染上一点水意，颤动的频率犹如垂死的雨蝶，五条悟在这一刻以近乎天性的敏锐触觉欣赏这极为难得的脆弱的美丽，这让他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 　　想要看她哭出来，或者露出更糟糕的样子—— 　　有什么关系嘛，她没有拒绝啊—— 　　“海音~~别害羞嘛，明明是你先对我出手的哦。”少年微微喘息着，用几乎让人无法抵挡的优越嗓音在她耳畔低喃，“我们去房间好不好，我给你欺负回来？要换衣服也可以哦~” 　　织田海音有些难以应对这个一朝觉醒后突然变得难搞起来的DK，她艰难地推开那不断凑近的脸，一时间万分怀念之前昏睡不醒的五条悟。 　　一声嗤笑打乱了逐渐变得迷乱起来的氛围。 　　五条悟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淡起来。 　　他从织田海音颈间抬头，搭在少女纤弱的肩头的手掌抬起，指尖凝聚一颗黑洞般的黑色球体。 　　“果然是刚才不该手下留情啊，稍微再久一点明明就可以让这家伙永远变成白痴。”他有些不爽地低语着，语气中带着平淡的杀意，“现在还要多费一点力气杀掉。” 　　“悟，住手。”织田海音按下他的手臂，轻轻呼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回了平常的模样。 　　与明显暴躁起来的五条悟不同，她对打破局面的伏黑甚尔好感度反而增加了一点。 　　黑发少女回过身，望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潜到他们身后的男人，神色平静中略带一点戏谑：“真是遗憾。甚尔，你醒得也太早了。” 　　“怎么，打扰你们了？”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那还真是抱歉了。不过，这小子一看就是个雏，在这种地方对女性出手也太不懂事了。如果你对需要这方面的服务，可以直接找我。” 　　即使有海音按着，五条悟的杀意也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织田海音为这话里的挑衅微微皱眉，语气淡了一些，问：“你在故意激怒悟吗？甚尔，因为你刚才被他毫不留情地打败了？” 　　这个人糟糕的表现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他的理智正常回归了。因为伏黑甚尔本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厌的人渣。 　　织田海音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与甚尔本人可以称得上相看两厌，在他和五条悟之间理所当然地做出了选择。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我道谢？”伏黑甚尔眯眼看着一瞬间勾起嘴角满脸得意的五条悟，无趣地撇了撇嘴，“先说好，我落到这种倒霉地步可都是工伤，你们要给点赔偿。” 　　“所以，你果然是当初追杀羂索的时候被暗算了吗？”织田海音饶有兴致地追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依靠四魂之玉的力量，就直接将你送回了过去？” 　　“啧。”伏黑甚尔提不起劲，恹恹地回了一句，“老子这个无咒力怎么可能知道。不过，大概跟那个神社里的一口井有关。” 　　难得做个任务结果弄得人都没了，伏黑甚尔满脸晦气。 　　虽然看起来一副胸大无脑的样子，但实际上混迹在暗世界多年的咒术师杀手向来理智冷静，一般都会在动手之前将目标的情报彻底调查清楚，然后制定相应的猎杀计划。 　　但这次的对手是存活超过千年的诅咒师，伏黑甚尔拥有的那一点咒术界知识和他完全不对等，尽管对方当时是重伤状态，甚尔在实力上能做到碾压，但那个诅咒师总能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咒术躲过他的攻击，在追杀期的最后几天被那家伙引到有后手的地方，向来仗着自己完全无咒力而导致的对咒术强抗性肉.体肆无忌惮的伏黑甚尔就翻车了。 　　“果然。最厉害的是能说服甚尔接下这个没把握任务的绫小路君啊。”听完伏黑甚尔漫不经心极度概括的任务汇报，织田海音点了点头，笑眯眯地总结。 　　“嘁。”伏黑甚尔不爽地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这次的任务必须加钱，至少这个数。” 　　“真敢说啊，明明是任务失败的丧家之犬。如果不是我多此一举，你现在应该还在冥界那种鬼地方打转啊。在厚着脸皮要赔偿之前，先支付我出手的代价怎么样？”一直冷眼旁观的五条悟大概拼凑出了事件的全貌，语气犀利地给出嘲讽，说完也完全不在意伏黑甚尔的回应，转头就冲着海音抱怨，语气甜到像在撒娇，“海音，要杀诅咒师为什么不找我啊？我的话肯定不会中这种陷阱哦！无论那个诅咒师躲到哪里都能揪出来杀掉给你看！” 　　伏黑甚尔差点吐了。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五条家的六眼，是真没想到这一届的六眼性格居然这么狗，小时候明明看起来很正经啊。 　　“话是这么说，当初的我和悟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织田海音微笑着解释，“甚尔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术式杀手，用钱就能雇佣。悟却不一样，很难找到能打动你的报酬吧。” 　　“别人肯定不行。”五条悟回忆了一下那时候的自己，肯定地说，“海音的话就可以哦。因为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海音很感兴趣了嘛。如果你邀请我加入你的计划，我会同意的。” 　　织田海音有些错愕。 　　“当然，现在的话就更容易了。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五条悟亲昵地贴了上来，搂着少女不肯撒手，亲切的语气充满蠢动的暗示，“海音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样的报酬……对吧？” 第95章 　　“不甘心吗——” 　　“想要战胜五条悟吗？” 　　“只要你想,我就能给你更强大的力量——” 　　幽深的黑暗中，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响起的迷惑人心的声音，回荡在杀生丸的脑海中。 　　银发的犬妖高冷地望着眼前种种虚幻的场景,不发一言。 　　“作为统领西国的王者，你不能失败。” 　　“你让你的母亲失望了。” 　　一道又一道变本加厉的声音似乎在拷问他的内心,高贵俊美的大妖怪始终面无表情。 　　“你永远无法战胜你的父亲……” 　　“曲灵。” 　　似曾相识的套路。很快回想起这股若有若无的熟悉邪恶感来自何处,杀生丸的眉宇间流露不屑一顾的轻蔑,干脆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天生牙。 　　因为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他下手更不留情。 　　转变了生命形态，某种意义上可称不死的羂索正要发出嘲笑，却被天生牙挥出的这一道看似平淡无奇的刀光碾碎了三观。 　　“可恶！这把刀——？！” 　　. 　　杀生丸追着曲灵留下的痕迹进入凌月仙姬待客宫殿, 第一眼就撞见了相当辣眼睛的一幕。身为一个人类、却在妖怪之国大杀四方、出尽风头的白发强大咒术师表现得与先前战斗的时候判若两人，绕着黑发少女讨要投喂待遇,简直像一只围着主人喵喵叫的粘人小猫。 　　由于猫系属性过重，与全员犬系的西国相性严重不合，即使是表现得最为喜怒不形于色的凌月仙姬都不由自主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然而五条悟这种人从来就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和看法，恣意妄为的神子从来只追逐自己感兴趣的人和事物。即使万能的六眼让他早早就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少年仍然连眼神都没有分过去一点,自顾自叼着从少女指尖咬来的新鲜葡萄果肉细细品尝,心满意足地说：“恩，很甜哦。” 　　“想吃葡萄你自己剥啦。”织田海音因为杀生丸的到来而分身片刻,回过神来之后看着五条悟得意洋洋的神态,微微挑了挑眉。她完全没有惯着五条悟的想法，一手盖住少年不知餍足蹭上来的唇，单手迅速而不失优雅地快速解决了剩下的水果。 　　她可是一路实打实风餐露宿地赶来,跟某个用瞬移术式作弊赶路的人不一样,非常需要补充营养。 　　“诶~这样对待刚刚确立关系的男朋友会不会太冷淡啦？”五条悟在她手下一点也不挣扎,无辜地眨了眨眼，忽地有点兴奋，“难道是害羞了？” 　　捂嘴的手心传来一阵阵湿热的微妙触感，织田海音触电似的缩回手，眯着眼盯视五条悟半晌，在对方毫无反省之意甚至带着兴奋的闪闪发亮的目光注视下，微微叹了口气。 　　美色误人。她之前怎么就被这张脸迷惑做出了这样那样的举动呢？现在弄得猫猫得意忘形得寸进尺，他那人又惯常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这样一来因为偶像包袱而落入下风的的岂不是只有我？ 　　织田海音试图将事情导回原来的轨迹：“我说过了吧，悟。之前那一点亲近可不算告白，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什么男朋友，不存在的记忆吗？ 　　“诶，一时冲动吗？”五条悟微微敛眉，表情看起来竟是少见的正经。少年清越而低沉的声线如同在汇报事件的真理般笃定，“但是在此之前，海音你从没有对别人这么做过吧？” 　　“……”织田海音的眼神茫然了一瞬。 　　“也就是说只有我！”尽管少女很快反应过来恢复以往的波澜不惊，但此刻观察力全开的五条悟依旧从中确定了自己想要的讯息，并为之得意不已：“你果然喜欢我！婚礼在哪里举行比较好啊？海音的话肯定更喜欢西式的吧？但是我也想看你穿白无垢……” 　　原本被触动了一丝的情绪尽数转为了想要将这张欠揍的得意脸揍飞的怒火。 　　织田海音情不自禁地取出了自己的爱枪，指尖不知何时夹了一颗特殊的子弹。 　　“这个子弹……”见识过无效化子弹威力的五条悟眼见少女毫不留情地将枪口对准自己，有些困惑地看着她，“怎么突然一副这么生气的样子？就这么讨厌白无垢吗？” 　　这个瞬间，原本在吃瓜看戏吃狗粮的围观群众全都放缓了呼吸，纷纷露出沉重的表情。就连高傲的凌月仙姬都不禁朝着这位强大的人类少年投以惊诧怜悯的视线。这世间竟有在感情上比我那迟钝儿子更笨拙的雄性吗？这样的人类，虽然很强，外貌也是顶尖，但是，他真的能找到老婆吗？ 　　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确实在场的日暮戈薇在围观了这么一场男女交流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神奇对话之后，很有代入感地感觉自己血压上来了。虽然犬夜叉偶尔也会不看场合说些叫人难堪的没常识的话，但比起眼前这个人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啊！现代社会居然会有这么狗的男生吗！ 　　少女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可怜的小后辈，却见黑发绿眸的少女一边露出温柔笑容，一边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等等——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过激了！”戈薇顿时紧张地叫了起来。 　　但还没她的话音落下，就看见原本姿态随意地屈腿坐着的少年一瞬间消失在座位上。 　　子弹旋转擦过他新雪般的短发的虚影，明明只是击中了空气，众人的耳中却多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五条悟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在殿门口、距离杀生丸的站位不远的地方。 　　“你把那东西带过来了啊？不错嘛，省了不少功夫。”五条悟的眼神在杀生丸身上扫过，语气略带笑意，抬手从杀生丸身后捏住了什么。 　　惨叫声再一次响起，但少年的指尖分明空无一物。 　　场景诡异到普通人会怀疑自己眼睛的地步。 　　日暮戈薇作为与上一代四魂之玉对峙争斗了不知道多久的强大灵力巫女，在眨眼间就看透了那东西的本质：“是四魂之玉的曲灵！” 　　她的语气难掩痛恨与惊异。 　　一直看顾犬夜叉，并在他醒来之后就被邀请来到这座宫殿与织田海音等人相聚的戈薇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四魂之玉的曲灵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由杀生丸带过来的——关于请求杀生丸帮忙斩杀曲灵的话题她这边可是提都还没提。介于先到一步的五条悟的拆家挑衅举动，原来戈薇都觉得已经没戏了呢。 　　另外，五条悟又是什么时候和海音计划好的？难道……他们之前的那些举动都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的演技吗？ 　　巫女一时陷入脑补不可自拔。 　　另一头，杀生丸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显然这一次四魂之玉出现的曲灵比起当初利用铃的那一只要狡猾强大得多。也不知道事前分成了几个部分，即使是天生牙的攻击也只不过是消灭了一个分.身而已。 　　算上织田海音枪下的亡魂，也不是羂索曲灵的全部身体。 　　“稍微放松一会，就像是蟑螂一样四处繁殖了呢。”织田海音轻哼了一声，面上倒也没多失望。 　　“哈哈哈哈！织田海音！你刻意放松了对四魂之玉的掌控，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故意引诱我出去吗？”五条悟手中的无形之物渐渐凝聚实体，颜色浑浊的烟雾状气体逐渐形成一张诡异的人脸，此刻正用嘲讽的语气发声，“你绝对想象不到，借着四魂之玉脱离你掌控的短短时间，我究竟做了多少谋划。真期待啊！下一次真正见面的时候——我会将所有蒙受的屈辱，百倍地偿还给你！” 　　织田海音微微勾起唇角，明明是少女的年纪，她却含笑面对敌人的咒骂乃至诅咒，看待对方的目光如同看着能够自取灭亡、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的老鼠。 　　“我会将你漂亮的大脑作为最棒的收藏品——呃呃呃呃呃嘎”大概是被压制过头，羂索这一次的垃圾话简直停不下来，灵感源源不断地涌来，对待这个让自己史无前例狠狠翻车的可怕的少女，羂索无法控制内心肆虐的毁灭欲。反正真正有价值的分.身此时早就已经跑远，大概都快要接触上这个时代的本体了，剩下的部分本就是计划好被舍弃的部分，羂索打算在被销毁之前好好过瘾一把，然而某人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面无表情捏碎了手中的东西，五条悟睁着一双璀璨冰冷的蓝眸，仔仔细细地对着手里的残秽观察了两秒。 　　“悟，你也能做到直接祓除曲灵了啊？”织田海音有些惊讶。 　　“恩，可以哦。”五条悟对着她的时候就换了副表情，得意到不行地强调，“五条大人无所不能嘛，毕竟我可是最强。” 　　本质上在解读空间的【无下限术式】在穿越时空过程中的收获多到现在都没消化完，体现在现在的五条悟身上……少年从醒来后到现在，依然在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变得更强。现在的他全力以赴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就连五条悟自己都估算不到。 　　说一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大概还是谦虚了。 　　“我看看，这家伙带着一部分身体跑得很远了诶。”少年的眼神像是穿透了空间般注视着远处逃亡的影子，回过头看着海音时，那双眼眸又是一闪一闪的，像是藏着无限的星光，最强的咒术师引诱般地说，“所以，海音，要雇佣我吗？” 　　“我很便宜的哦。”少年凑近她，语气热切地推销自己，“只用一点点的报酬~一个身体部分换一个亲亲怎么样？” 　　少年还狡猾地隐瞒了自己看到的分.身数量。 　　织田海音抿了一下唇，一言难尽地看着瞬间打乱自己计划的五条悟。 　　……算了，早在他醒来后就该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将悟这个变量加入计划，少女陷入沉思，一时间似乎真的有所意动。 第96章 　　五条悟的话音一落。 　　原本很是严肃的氛围一瞬间被他开出的条件带歪,宫殿内一瞬间出现无数粉红泡泡。 　　凌月仙姬打开折扇遮住高高扬起的唇，恨不得将自家儿子此刻空白的表情记录下来。实力如此强大的人类居然是个恋爱脑，这一点不禁令她又想起了犬大将。为了所谓的感情愿意献出一切,这难道是强大的雄性们的宿命吗？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凌月仙姬心中莫名的忌惮散去不少。 　　因为她看得出来,比起性格肆无忌惮、无可捉摸的五条悟,这个被他明目张胆偏爱的名为织田海音的少女才决定他们两人真正的立场。而这位早已经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表达出了自己的友善态度。 　　“喂,别在那里打情骂俏了，你们两个没觉得有什么要解释一下吗？”一旁硬是被塞下无数狗粮的犬夜叉终于忍不住掀桌而起。 　　“哇，狗说话了诶？不过现在是很值得期待的关键时刻，可以请你闭嘴吗？”五条悟头都没回地挥了挥手,做出驱赶的姿态，“嘘~去去~~” 　　“混蛋！”从未见过如此欠揍的人,犬夜叉根本忍不下去，几乎在瞬间跳了起来，拔出铁碎牙发出大招。 　　无数幽月般美丽而危险的月牙状刀痕朝着五条悟而去。 　　“犬夜叉，唉,真是的……”戈薇的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能在室内打架呢？” 　　要打出去打啊。 　　这里可是杀生丸母亲的地盘,打坏了又没钱赔，到时候还不是要让你亲哥吊起来打？ 　　最关键的是,你也打不过五条悟。 　　先不提犬夜叉本就是容易冲动的性格,就光凭五条悟刚才的表现，日暮戈薇都看的有些手痒。然而见证了之前的战斗后，她很明白犬夜叉这次的举动是徒劳的。 　　很快,五条悟用行动展现出他长了这张嘴还能逍遥活到现在的资本。 　　一道道可以斩破空间的攻击在少年背后一指宽的距离全部消失不见。白发的咒术师连回头的想法都没有,目光专注地看着织田海音。 　　而被他殷切期待的眼神注视的少女在静默半晌,点了点头：“那就交给悟吧。” 　　五条悟眼睛一亮：“好诶，那报酬？” 　　“可以哦。”少女勾了勾唇，清澈而美丽的绿眼睛中倒映着少年狂喜灿烂的笑容，每一次轻微的眨动都叫他心痒难耐。 　　“乖乖坐着。”他轻轻推了推少女的肩膀，将她拉到座位上，又强行从别处搜了一堆少女喜欢的水果摆在她面前，语气郑重，“我马上就会回来。” 　　话音落下，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 　　少去他活泼热闹的声音，空旷而豪奢的大殿中似乎都冷了下来。 　　“真是个过分干脆的少年。”凌月仙姬以手掩唇，故作惊讶地说，“就这么放心地将心爱的女人留在妖怪的国度吗？” 　　凌月仙姬的城堡里无论是追随者还是侍奉者，大多都是纯血妖怪，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这里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在五条悟今日大闹一场之后，臣服于他的强大的妖怪有之，动了歪心思的也不会少。毕竟妖怪又不是圣人，有着阴暗心思的品种再正常不过。在少年离去的现在，作为他唯一明显在意的人类少女，显而易见拥有着很高的利用价值。 　　即使凌月仙姬，也不一定能压下这种想法。更何况，她实际上还存着一点看热闹的心思，想要摸一摸眼前这个藏得滴水不漏的少女的底细。 　　杀生丸不说话，只是无语地瞥了母亲一眼。 　　又开始恶趣味了。 　　“是善意的警告吗？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织田海音的眼神很平静。 　　凌月仙姬再次望进那双平静清澈的翡翠色眼眸。在不得不赞叹其美丽的同时，也并不意外地察觉那眼眸之中的从容。少女的底气并不是源于那离去的少年，而是来自自身。 　　到底是什么地方能养出这种人类女孩？她的气势比起那些孱弱的大名公主，反而更接近女王。 　　美丽的犬妖微微挑起眉梢，心底升起了久违的好奇之心。 　　日暮戈薇皱着眉拖着犬夜叉走到织田海音身边，一左一右将少女护在中间，有些关心地摸了摸少女的长发。 　　织田海音正一手托腮，望着眼前堆得满满的各种水果，精致的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东西。五条悟离开后，她手上的动作也懒散起来，似乎失去了胃口。 　　“海音，我和犬夜叉都不会让你受伤的。”戈薇认真地承诺。 　　“嘁。”犬夜叉语气不太好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戈薇的话，老老实实抽动着鼻子左右环顾，做出警戒的姿态。 　　“恩？啊，不需要担心那种事。”织田海音才像是回过神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说：“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心意。戈薇，犬夜叉，来一起用餐吧？” 　　“谢谢，不过我刚才差不多吃饱了……咦，蛋糕？！”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绝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出现的甜品，原先还客气推拒的戈薇瞬间支棱起来，看着织田海音的眼神都在发光。 　　“你知道我的术式嘛。”织田海音贴心地将外形漂亮的慕斯蛋糕切成小块端到她面前，大方道，“还有什么喜欢吃的？我都可以做哦。” 　　“呜呜呜好好吃~~”日暮戈薇怀着对海音的信任毫不犹豫地举着叉子一口咬下，在口感松软蓬松的蛋糕与奶油入口的瞬间，她差点哭出来。 　　并不只是对这个时代罕见的甜味的喜爱，更有着伴随着这口感而唤醒的，对于那无忧无虑地和同学们在放学后一起在甜品店消磨的那些时光的怀念。 　　“很可疑啊！”犬夜叉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嘀咕，目光止不住地落在那新奇的糕点上，“没问题吗？这种凭空造出来的东西，该不会是骗人的幻觉吧？” 　　“是有形之物。”织田海音偏过头看着犬夜叉，友善地递过一只手，白嫩的掌心上从无到有逐渐出现一根喷香的……肉骨头？ 　　“你在小看谁啊？！真以为我是狗吗？”犬夜叉忍不住炸毛，他现在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跟之前那个五条悟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讨人厌啊! 　　“真的不要吗？”织田海音露出友善的眼神，“是很高级的牛骨头哦，不觉得很香吗？” 　　犬夜叉动了动鼻子，狐疑地盯着海音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接过来咬了下去。 　　从尖锐的犬齿咬碎的骨头中流淌出美妙浓郁的香气，让犬夜叉瞬间欲罢不能。 　　味道……真的很不错啊！ 　　这一对恋人大快朵颐的时候，织田海音在一旁远远不断地添菜，如同贴心招待着客人的女主人，目光颇为慈爱。 　　“海音好像灰姑娘童话里的仙女一样。”日暮戈薇忍不住轻声赞叹。她的眼睛很亮，望着织田海音的目光中像是有星星在闪烁，口中说着这个时代没人能理解的童话。 　　“我可比她好说话哦。”织田海音笑眯眯地说，“如果我赠予你的礼物，就算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也不会消失的。” 　　“是啊。你更厉害！”日暮戈薇真诚地赞叹着，突然有些不舍地抱了抱她，“我好舍不得你啊。” 　　她清楚地知道，与自己的情况不同，织田海音是不可能停留在这个时代的。 　　她们之间的友谊和牵绊，如同清晨的露水般的美好而又短暂。 　　“有空会来看你的。”织田海音抚摸着她的长发，明明看年纪比戈薇还要小一些，安抚的姿态却很娴熟，令人感觉安心。 　　“诶，还可以回来吗？”日暮戈薇有些惊喜。 　　“差不多有头绪了。”织田海音语气从容地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另外，你也可以来看我，只要你想的话。” 　　“……我，想？” 　　日暮戈薇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瞪大眼睛。 　　“你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时代用的通道是御神木吧，这一点，甚尔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御神木还能够利用。只要研究它就有办法通过再次让你穿越时空。”织田海音语气和缓，不紧不慢地说，“那本来就是你们家供奉的‘神灵’吧？不会不管你的。” 　　“可、可是……”日暮戈薇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担忧，“我们在现代有敌人。” 　　她当初带着家人们定居在这个时空有大半原因都是被迫的。 　　“没关系。”早已经想到这一点，织田海音认真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原本其实处在一个时空之中。咒术界的改革现在应该已经开始，等我回去之后还会加快进度。很快那群老橘子就没办法给你们找麻烦，到时候我会把日暮神社那些乱七八糟的结界都拆除，你可以自由选择在两个世界来回。” 　　正在欣喜中的日暮戈薇语气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老、老橘子？” 　　“指的是咒术总监会那些高层，那是悟的叫法。”织田海音忍俊不禁地解释，“我觉得很形象哦。” 　　“谢谢你，海音。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日暮戈薇也笑了，眼眸中带着点水光。如果有的选择，谁愿意彻底抛弃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和她不同，妈妈、爷爷还有草太也并不太适应这个时代。如果能让他们平安无事地回归原本的生活轨迹就最好了。 　　“不用谢，就当做是给戈薇的谢礼吧。”织田海音语气温柔，“我从你身上收获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其中有一些，是必不可少的。” 　　“海音……你不用急著作出决定。”日暮戈薇立刻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惜。 　　一旁的犬夜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嘴里啃着的牛腿都不香了。 　　不知为何，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感到了一种强烈危机感。 　　犬夜叉正在沉思之间，一个妖怪侍女上前整理狼藉的桌面，彼时织田海音正低着头与戈薇贴贴。在靠近这两位人类少女的瞬间，侍女脸上的面皮掉了下来，在半空中轻飘飘地如同面膜般地回旋着，自然而然地飘向了低着头的少女。 　　“小心！”犬夜叉瞳孔一颤，大声提醒。 　　但已经迟了一步，惨白的面具纸柔软地依附在少女修长的风衣衣摆上，而通常这种附体类型的妖怪，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成功了！ 　　侍女的身体犹如失去重量一般直接倒在地上，衣衫凌乱，长发铺了一地，然而那张脸的部分却是一片虚无，那是噩梦般的画面。 　　日暮戈薇在战国生活了这么久，对待除妖经验丰富。她的神情一凛，反射性地摸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箭筒，就要给面前的面具捅上一箭，却被织田海音自然而然地按住了手。 　　“海音——”她不禁挣扎起来，神色有些凝重，“这么快就被控制了吗？可恶——” 　　“才没有呢。” 　　直到少女的轻笑声传入耳中，日暮戈薇才有些怔愣地停止了挣扎，抬眼看去。 　　只见毫无异色的黑发少女悠闲地冲她露出安抚的笑容，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自己的风衣上，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将黏连在面料上不断往内部渗透的面具捏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毫无烟火气，好像只是简简单单捡起地上的碎纸片一样轻松。 　　“这个……是叫面具灵吧？”在一片寂静之中，织田海音观察片刻，语气肯定地说。 　　她停留在这个时代的这些时日还是看过不少情报的。面具灵是诞生于一个能剧匠人手下的面具群，本身没有身体，最擅长操控侵占活物的身体。 　　“居然让这种难缠的妖怪混了进来，这可是很大的失职呢。” 　　笑着调侃此间主人的黑发少女，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吐槽情绪。 　　这对你来说哪里难缠了？！不是随随便便就捏起来了吗？ 　　“海音，你真的完全没被附身吗？”日暮戈薇手中还握着箭矢，看着少女的目光中带着点谨慎，她忍不住确认道，“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哦。像这样~”织田海音将手中的面具像是橡皮泥一样搓圆捏扁玩了片刻，然后双手合十拍了个掌，对着紧张的巫女露出笑容。 　　可以用浩瀚来形容的深渊般的咒力在少女身上一闪而没，仅仅作用了一个瞬间，就重新被收敛起来。 　　但在场的不是感觉灵敏的妖怪就是天赋出众的巫女，那一瞬间含而不发的力量让他们不约而同地紧绷起来。 　　直觉本能般地叫嚣着，眼前看似柔弱无害的少女……非常的危险。 　　“虽然也不是很意外，不过毕竟是我手下的人出了问题。”凌月仙姬接受了织田海音不轻不重的指责，轻轻挥手换了一个侍女上去收拾地上的尸体，对待少女的态度显得认真了一些，“作为道歉的补偿，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直说了。我还挺喜欢这里的。”织田海音回视着这位纯血的美丽犬妖，想了想，直接说，“如果能给我再来拜访的机会就好了。” 　　短暂的沟通完毕，织田海音获得了来自凌月仙姬的信物，然后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眯眯地坐回戈薇身侧，构筑出各种各样的美味逗她，偶尔投喂一下狗狗，场面十分和谐。 　　一顿饭的时间没过，五条悟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大殿上。 　　少年的身上带着亘古不化的寒霜，似乎才从极冷的地方待过一段时间。他一回来就挤开了海音左面的位置，将少女圈入了自己的怀抱，大声抱怨：“好过分啊！我在外面风尘仆仆赶路，海音居然在这里左拥右抱！还请他们吃蛋糕！” 　　没谈过恋爱的少年话语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一边说一边收紧了手臂的力道。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织田海音也不生气，懒洋洋地放松身体靠在少年身上，说，“蛋糕的话，我不是也请悟吃过吗？” 　　“上次那个消毒水味的不算！”五条悟的脸色顿时有些糟糕，尤其当他现场沾了点奶油尝试，发现织田海音确实可以制作正常美味的食物后，他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撒泼，“所以那时候你果然是故意的吧！故意给我蛋糕伪装的消毒水！我不管，以后每天都要有海音的爱心蛋糕特供！还要喜久福、草莓大福……” 　　“好麻烦。”织田海音眯了下眼睛，带着点狡黠地笑，“那，要用这次的报酬来交换吗？” 　　五条悟顿时消停了。 　　他用控诉的眼神望着织田海音，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找到了他几个分.身？”织田海音不会怀疑五条悟的能力，但对于他十分钟不到就回来的效率确实感到有点震惊。 　　“加上最后的本体，七个。”五条悟懒洋洋地身体前倾，下巴搁在少女头顶，一手搭着案几，毫不客气地抢女孩子的甜品吃。 　　“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定位和赶路上了？” 　　“恩。那家伙藏得很深，害得我在十分钟内差不多跑遍了全日本。”五条悟用寻常的语气抱怨，“对了，最后一个躲在加茂家，我下手的时候没注意，可能稍微出手重了一点。” 　　五条悟概念中的‘重了一点’，大致就是会让辅助监督昏厥的程度。 　　“又是加茂吗？”织田海音语气冷淡，“无所谓，他们大概率也不算无辜。不过，悟的眼睛被他们看到了吗？那会稍微有点麻烦。” 　　“还有，这一代的五条家应该没有【六眼】出生。”五条悟表示自己路过五条家本宅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他的语气略微有些遗憾，“本来还想试试看跟【六眼】对决呢。” 　　“也没什么好比的吧，悟一定是最强的。”织田海音摸了摸他新雪般的短发，在这方面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两人闲扯了几句，等到案几上的糕点被五条悟抢完之后，织田海音就站起来向凌月仙姬告别。 　　来到西国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暂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日暮戈薇还记着她之前的承诺，一脸兴奋地和她约定了在六条城会面的时间。 　　杀生丸看了他们一眼率先转身离开。 　　织田海音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五条悟拉着她直接瞬移。 　　六条城还是那副繁华的样子，美丽年轻的夫人引领着一众护卫与侍女，恭敬而欢喜地迎接这座城的主人的回归。 　　挑选了错误时机发动叛乱的城主被自杀谢罪之后，这座城中仅有的隐患也已经被彻底拔起抹消，至少在此刻，所有人都发自内心认可这位天降的新任城主。 　　织田海音回到落脚的宅邸，发现原先被破坏的痕迹都已经消失，建筑全面升级，四面的庭院也被打理得比从前更加花团锦簇。在织田海音作弊般的能力下累积了大量资本的六条城，正举全城之力供养着织田海音，力求将来自天上的神女留下。 　　加茂家的动静大概从今日起就要逐渐传开，沉寂多年的五条家突然多出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六眼】引起的轰动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再加上久违的回归六条城，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决定，但此时此刻，即使是织田海音也无法进一步思考了，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她的全副心神。 　　将众人屏退后的寝室内，只余下两人的气息。 　　早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白发少年快乐地搂着少女纤细的腰将她拉向自己，然后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了上去。 　　比起第一次的青涩，此刻的五条悟明显熟练很多。 　　远远超出常人的学习能力与洞察力让他进步飞快，漫长而缠绵的一吻过后，织田海音的眼神都开始朦胧起来。她开始有点后悔，试图摆脱这种可悲的境地：“等等，这个有点太过了……” 　　咒术师非人的肺活量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这才是第一个哦……”五条悟含糊着呢喃，迫不及待地咬着她开始了第二次。 　　这一次他的技巧再一次飞跃式的进步，几乎足以让石头都融化的缠绵和热度，让织田海音几乎溃不成军，头脑一片空白。 　　两人缓缓分开，五条悟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张本就如神赐般美丽俊美的脸带着迷离，牙尖微微抵着唇喘着气笑起来的模样，是前所未有的蛊惑人心。 　　“这样的海音……也太过分了，完全移不开眼睛了啊。”而在五条悟的眼中，被亲懵了的少女才是迷得他移不开视线，那双娴静清幽的绿眼睛泛着湿润的水光，红唇如同饱满到烂熟的糜烂果实，总是优雅而矜持永远淡定自若的少女脸上不自觉流露的沉迷与些微的羞耻，让他完全控制不住地想要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就在五条悟低头准备继续收取报酬的时候，一把枪直直抵在他线条完美的下颚处，力道之大，让他的舌根都隐隐作痛起来。 　　“诶~~”少年有些不开心了，“海音，难道想要赖账吗？这可不行啊。” 　　“现在，不行。嘴唇很痛诶。”织田海音皱着脸闭了闭眼，回避着那张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活力，真正染上欲.望后，散发着惊人魅力的脸。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染上水汽的纤长羽睫下，是一双冷静清醒的碧绿瞳孔。 　　再次看向少年时，她的语气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轻柔，语气不容拒绝：“剩下的，先欠着。” 　　“我看看，真的肿了啊~”五条悟盯着她半天，有些不甘心，但也没有坚持继续下去，厚着脸皮抱怨，“海音太弱了啦。那么一小时之后继续？” 　　织田海音转身就走。 　　五条悟追在后面，态度非常积极：“不够吗？那两个小时？海音好狡猾，明明可以直接用构筑术式治愈的吧。” 　　织田海音：……谁要把构筑术式用在这种地方？这对我完全没有好处！ 　　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打破的，否则会迎来更加堕落的未来。 　　织田海音完全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甚至她现在都不太敢将视线投注在五条悟的身上。像是青春期姗姗来迟一般，终于体会到恋爱的心情的她，在清晰地感受到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身上的魅力后，她对这种令人不复清醒的心理状态既是新奇，又带着微妙抗拒。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前，其实并不准备贸然涉足这样完全陌生的领域。 　　但五条悟的存在简直是个bug，往往很轻易就让她的理智动摇，做出一些清醒之后看来完全失了智一样的行为。 　　之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一念之差应下的报酬，就让织田海音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局当中，在她能控制自己之前，最好还是和悟保持一定的距离…… 　　暗自下定了决心，织田海音开始干正事，按照正常的流程接见城中的部下们。 　　在这种通讯手段落后的时代，统治者在离开一段时间后想要保持统治的稳定是很不容易的。但织田海音提前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副手，她手段利落、心机颇深、野心不大，对待她也是忠心不二，这才使得她回归后接收权力的过程无比丝滑，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装饰奢华的宫殿中，黑发绿眸的少女侧坐在主位上，身前是汇报的下属，穿着樱色和服的美丽夫人在一旁煮茶抚琴。待到工作告一段落，夫人的那双纤纤玉手就端着剔透的瓷杯递到少女的唇边，织田海音接过后轻抿，两位不同年岁却同样美丽的女性相视一笑，场面唯美梦幻。 　　但这场面在被勒令不许打扰工作，只能无聊旁观的五条悟眼中就只能用碍眼来形容了。 　　少年用那双冷得剔透的神明般的眼眸审视着最靠近织田海音的女人，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充满压迫感的咒力不自觉蔓延开来。 　　而夫人硬是顶着这样可以刺穿人心的可怖目光与压力，柔顺服侍着织田海音喝茶、吃点心，流畅优雅的动作没有一点变形，抗压能力之强大让织田海音也有些刮目相看。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几分钟，五条悟突然起身消失不见。 　　织田海音不自觉松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 　　“殿下，这是与那位大人闹别扭了吗？”前城主夫人察言观色，语气轻柔小心地试探道。 　　“……悟太粘人了，让我有些不习惯。”织田海音看了她片刻，在她的眼神变为惶恐之前，给出了回答。 　　“如果殿下不希望那位大人靠近的话……”城主夫人望着心目中永远神圣而纯洁的少女，语气委婉中带着试探。 　　“不需要。”织田海音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警告，“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这个年代像是夫人一样好用的部下很少见，织田海音不希望她折在这种无聊的试探中。 　　“是，妾身明白了。”夫人垂下眼眸，轻声应道。 　　在殿下的眼中，恐怕唯有那一位身为同伴的大人，才是真正与她平等的存在吧。 　　真是令人……嫉妒啊。 　　好在殿下的性格冷静理智，完全不像寻常姬君，也不会轻易被那张美少年的脸迷惑。不……或许是有的，但是殿下还没开窍呢。 　　这实在是很好的事。 　　夫人真心为此感到高兴，并庆幸自己的性别与身份都恰到好处，才能得以站在距离殿下最近的距离接触她。 　　然而夫人的这一点微小的喜悦，也没能保持太久。 　　午后，持续政务运作的正殿，同样的人，不同的情景。 　　城主夫人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看着某个穿着累赘却行动自如的少年完美复制了她之前煮茶的一切步骤，最后故作羞涩实则充满期待地端着茶杯喂到殿下的唇边。 　　大大咧咧穿着女装的和服，却依然有着强烈男性特征的少年，在这个时代给人带来的冲击感是无与伦比的。 　　在场所有人全部呆愣成柱子。 　　织田海音强忍笑意，难得配合地接受了五条悟的投喂，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家伙小鸟依人般地靠了过来，一边搂着她的手臂一边充满示威地瞥向表情空白的夫人。 　　“很容易嘛。所以，投喂什么的交给我来就行了吧，无关紧要的人就识相一点。” 　　而回过神来的夫人，不自觉露出了更为锋利的眼神。 　　从这天之后，一场没有硝烟的激烈战争拉开了帷幕。 第97章 　　某日上午。 　　织田海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公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摸鱼，就着热茶和精致的糕点欣赏美丽小姐姐们的三味线和华丽扇舞。 　　这群歌舞伎不久前因仰慕六条城的威名而主动上门请求收留。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一个安稳而富足的城池太过少见,这些天不断有不同身份和职业的组织或流民渴望成为这里的一员。然而远道而来的人口远远超过城池的容纳能力，因此大多数想要加入的人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织田海音愿意在一定程度上玩玩现实版基建游戏,但对更进一步乃至争霸天下完全没兴趣,也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中混进乱七八糟的混乱因子。极少数被她接纳的民众,不是拥有难以替代的一技之长，就是实在无处可去、走投无路之人，这群美丽而无枝可依的女人算是后者。 　　除了在最初的时候因为主人的性别难免感到惊讶和不知所措，在接受了现实之后这群经历坎坷的美丽歌伎们立刻感受到了为美丽优雅的女主君表演的快乐。 　　不需要担心任何来自言语或身体上的蹂.躏和欺辱,只需要不断琢磨如何为主君献上更风雅的音乐与舞蹈。若是将他们比作枝头绽放的樱花，那么现在就不必担心在尚未长成之前被人折断践踏,只需要在细心的供养下尽情绽放。 　　感受着还是少女的主君的温柔与威严后，歌伎们纷纷沦陷，坦诚了一切之后献上真正的忠诚。 　　而织田海音好不容易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找到一点乐趣，自然也毫不犹豫地原谅了她们。毕竟她早就心知肚明她们大概率是别国的大名派来试探的棋子,而比起那些一眼可以看透的阴谋伎俩,这群被当成棋子的漂亮古代艺术家们本身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看完表演,上午的工作时间也就结束了，织田海音慢悠悠地起身回寝殿休息。 　　然而迈入大门不到三秒,她就后悔了。 　　“诶~海音准备去哪啊？现在明明是午睡的时间了吧？” 　　敏锐察觉她脚步后撤的迹象,躺在被窝里的高大少年支起上身，眼神亲昵地注视着她，用黏糊糊的语调撒娇般地说,“我都等你好久啦。” 　　“悟。”织田海音沉默半晌,艰难地说,“你正常点。” 　　说真的，她早就怀疑自己的小伙伴在时空通道那会弄坏了脑子，或许当初觉醒反转术式的时候太迟，导致他脑子中某一个部分永久损坏。但再思及他在穿越前的表现，似乎某些预兆已经早早显示出来，也并不能将锅都推到受伤身上。 　　悟他极有可能本来就脑子有问题。 　　“又想检查我的大脑吗？没问题哦。”五条悟仿佛看穿一切，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热情地冲着止步不前的少女招了招手，说出不可名状之语，“来嘛，我完全信任海音哦！” 　　那双仿佛浸染冰尘的璀璨而冷淡的眼眸因为主人的感情而愈发闪烁光辉，在这种期待又坦然的目光注视下，织田海音根本移不开视线，没人能拒绝这双眼睛吧。 　　当她走过去，屈膝坐在柔软的床铺上，五条悟自然地侧躺在她的大腿，惬意地眯着眼眸，沉浸在恋人浅淡幽香的气息中，原本有些紧绷的肌肉也都放松下来。 　　“所以，今天又怎么了？” 　　织田海音将手搭在那头看似桀骜实则柔软、如新雪般的头发上，习惯性地摸了摸，垂眸用自己的术式解构五条悟的身体状态。 　　这种检查在不久前回归六条城之后每日都有，一直持续到现在。在家入硝子不在场的情况下，熟知人体包括普通咒术师身体结构的织田海音就是最高明的医师。 　　尽管领悟了反转术式的五条悟感觉自己实际上不太需要这样的身体检查，但因为对象是织田海音，这样的流程反而变成了一种情.趣。 　　“没有哦。”五条悟语气慵懒地接话，“也不是海音的错嘛。” 　　女孩略有些冰凉的手指穿插进他的白发，冷淡又温柔的抚摸让人头皮发麻。但随着她轻柔的指尖渗透进来的、独属于织田海音的咒力带来的就不是什么舒适的感受了。对于任何咒术师来说，让别人的咒力混入自己最脆弱精密的要害都是一种找死行为，更何况是对于咒力感知独一份的五条悟。 　　但因为咒力的主人是海音，让这一切异样感受都变得甜美而可以忍受起来。 　　织田海音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所以，是谁惹你生气了？”她的语气轻柔，目光在寝殿内逡巡一圈，依靠敏锐的观察力，很快发现了一点损毁后修复的痕迹。 　　悟通常不会在她睡觉的地方搞破坏，是被谁激怒了吗？ 　　织田海音几乎瞬间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有啊。”五条悟爽快地说，“不过那个家伙在门口就被我丢出去了，现在应该已经落地了吧。” 　　还真是这样。 　　织田海音叹了口气。 　　在六条城，有一个织田海音不太想接受但民众普遍意识到的公共认知——新城主的性取向成谜。 　　因为在她身边最‘受宠’的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所以现在周围一些臣服六条城的势力除了上供美女之外也有为了讨好她献上美少年的。 　　织田海音并不否认自己对于长得符合审美的人会稍微宽容一些，大概也是这一点被下面的人察觉到了，因此自持美貌的男子试图靠近的事情也发生过几起。 　　五条悟因此感到不快的话，理论上是非常合理的。 　　“女朋友被觊觎让我真的很生气哦！”五条悟在她的腿上翻了个身，睁开眼兴致勃勃地说，“所以，你要怎么补偿你吃醋的男朋友？” 　　“不，我记得我的寝殿外面设立了结界吧。”他过于理智的心上人也正低头注视着她，那双碧色的瞳孔晕开一层极浅的笑意，很冷静地指出了一点，“一般人就算有心也根本靠近不了这里。而且，不是女朋友——” 　　“诶？”五条悟装作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可能是我在这里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结界吧，毕竟我脑子里都是你的咒力，六眼因此偶尔出现一点故障也是正常的嘛！” 　　这个借口颇为站得住脚，五条悟自己都信了，逐渐理直气壮。 　　“如果是这样，悟——”织田海音看着他这副表情，不由捏了下他的脸，略带调侃地说，“那你不就是亲自引狼入室的傻瓜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闭上嘴，眼眸发亮地盯着她。 　　织田海音回过味来，下意识地说：“不，并没有说你是室内人的意思。” 　　说完这句明显欲盖弥彰的解释之后，织田海音感觉一阵窒息，她将腿上的脑袋往外一推，干脆地站起身决定鸽掉这个午休。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跟悟待在一起总有智商下降的表现，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别走嘛。”还没等她顺利走出大门，背上就多了一道粘人的身影。 　　五条悟从背后揽着她，亲密地低头蹭着她的脸颊：“上次欠的亲亲还有八次啊，至少该还一次了吧？” 　　“为什么还越欠越多了？”织田海音偏过头，有些无语地盯着他的眼睛。 　　“算上利息嘛~”五条悟愉快地凑了上去。 　　. 　　殿外，等候了数个时辰的夫人目光忧郁地看着毫无动静的殿门，漂亮的眼眸之中水光闪动。 　　“夫人，在城外十里的田地里找到了新来的那位有名的源氏美男子，听说那张脸现在已经肿得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一个侍女小声在她耳边汇报。 　　“没用的家伙，连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就出局了。”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再去找，妾身不信这世界上没有比五条悟更完美的男人！” 　　“……可是，那位源氏已经是本国最出名的美男子了，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出海寻找吧。” 　　小侍女说。她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家夫人，心中暗想，怎么看那位五条悟大人的脸都是得天独厚的独一档，根本无法想象还有谁会比他更好看嘛。 　　“再找！将年龄标准再往下调几年！”夫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眼神逐渐变得泫然欲泣，“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对美色没有什么抵抗力，现在已经开始为他荒废了下午的朝政，再这样下去——” 　　这时，大门打开，五条悟拉着织田海音的手走了出来。 　　少年活泼的声音带着无忧无虑的潇洒，发出邀请：“我昨天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片很大很好看的樱花林哦，在那下面接吻一定会更有感觉的，要试试吗~” 　　“悟，我下午还有事要处理……”织田海音一手捂着唇，冷酷地拒绝。 　　“那种无聊的事情丢给部下就好了吧？去玩吧，会很舒服的哦~？”五条悟锲而不舍，“我们好久没有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了诶？” 　　“说的也是。”织田海音想了想，觉得比起公务还是樱花林比较有吸引力，再亲是不可的，但赏景倒不是不行，遂点头，“那就去吧。” 　　“殿下……” 　　从刚才开始就被压得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夫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图劝谏。但下一秒就在织田海音没有波澜的注视下自觉退却了：“需要妾身准备好食物吗？先前殿下说的抹茶蛋糕妾身也已经有了头绪——” 　　再怎么筹谋也有个前提，那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违背织田海音本人的意愿。 　　“啊，差点忘了。”五条悟脚步不停，整个人消失了一瞬，下一秒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扛着一个规整的巨大食盒，他兴高采烈地对织田海音补充，“茶跟点心我早就做好啦，在那里过夜也没问题哦！” 　　织田海音眼中多了一点期待。 　　虽然并不是很想在这种方面夸奖五条悟，但他确实是个货真价实毫无死角的完美天才，无论是厨艺还是茶艺，无论化妆还是舞蹈，短短数日的功夫就能达到别人修炼十几年的程度。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是他想做的就一定不会失败。 　　虽然这次的领域确实奇怪了一点…… 　　但在亲口品尝到五条悟做的料理之后，织田海音就决定放弃思考。 　　少年从容地抱着织田海音飞上高空，两人身影停顿片刻，在确认方向后转瞬消失不见。 　　夫人失魂落魄地仰望着浮现一两朵浮云的空净的天空，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我……彻底输了。” 　　侍女连忙递上手绢给她擦拭眼泪，望着如同孩子般迷茫的夫人心生怜惜。身为才艺双绝的大美人，却在短短时间内被一个男人从茶艺、厨艺、插花、音乐、舞蹈等各方面追赶超越得体无完肤，以至于在殿下面前的存在感无限减弱什么的，听起来也太惨了。 　　夫人看了一眼就明白侍女在想什么，眼泪根本止不住。 　　她脑补着织田海音就此潇洒抛下六条城与心爱的男人双宿双飞的场景，心中愈发惶恐，因为这极有可能成为现实。即使一开始就有着这样的预感，但随着追随织田海音的时日越久，她就愈发无法接受她的离去。 　　但在与五条悟开启的无声战争中，她输得一败涂地。到了现在，她所有能为殿下做的事情五条悟都能做，她不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已经没有价值可言了……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将殿下留下来吗？” 　　她一时陷入绝望。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领着一个身材堪称爆炸的男人走了过来。 　　“夫人，这位大人接下了您挂在城门口的任务。”侍女小心地说，“不过他要求提高悬赏金额。” 　　泪眼朦胧的夫人一个回头，模模糊糊恍惚看到一头从未见过的凶恶的猛兽扑面而来，那可怖的气场吓得她瞬间冷静下来，恢复理智。 　　“……让我看看你的脸。” 　　男人闻言凑近了一些。 　　对面是一张极有魅力的英俊的男人的脸，论起五官的完美程度比不上五条悟，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女人的吸引力反而更大一些。 　　总体而言，和那位不是一个类型，但确实是个极品！ 　　夫人恍神了一秒，瞬间打起了精神：“很好，就是你了！” 　　“先说好，要我做小白脸的话，价钱是很贵的。” 　　被某二人默契遗忘在西国，一路打听着六条城的位置艰难寻找过来的伏黑甚尔脸上难得带了些疲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位柔弱的冤大头，加强语气说：“你看来很有钱的样子，任务期间包吃包住应该也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夫人一口应下，“只要你能吸引殿下的注意力，赏金翻倍；如果能让殿下移情别恋抛弃那位五条悟，报酬给你翻十倍也可以！” 　　“十倍？这可是你说的！”伏黑甚尔一口应下，稍后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谁？”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像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 　　随便看了悬赏开头就准备重操旧业赚女人钱的术式杀手难得有了不祥的预感。 　　“既然你答应了。”夫人假装听不见他的质问，挥挥手示意侍女们将他带下去，“那么先进行必要的培训。煮茶斟酒吟诗作对、乐曲舞艺厨艺等等领域都必须做到精通，不，你必须要做到超越五条悟的水平才行！” 　　想到那个短时间内领悟一切成为茶艺大师将她挤兑得快要没活路的白发少年，夫人情绪十分激动。 　　伏黑甚尔：？？？ 第98章 　　伴随着一辆胧车的惨叫声,天空仿佛裂开一道长久不愈的伤痕，被分为两半的车厢燃烧着熊熊的鬼火不断坠落，留下长长的轨迹,场面蔚为壮观，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 　　“悟,你没看路吗？” 　　距离案发现场不远处的高空之中,织田海音牵着五条悟的手,对他指指点点：“你看，高空交通肇事了吧，要对人家负起责任来啊。” 　　“诶？才不要。如果这算是交通事故的话，也是突然冲到我车前的蠢货全责吧,来不及减速也是没办法的嘛。”五条悟毫无反省之意，反而露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强调，“而且织田警官，受害者又不是人，是鬼诶。” 　　像这样的远距离移动是他的术式·苍的进阶运用之一,以压缩起点和终点之间的空间而达成类似瞬移的效果。理所当然,被卷进压缩空间的倒霉蛋基本上没有活路。 　　而五条悟当初在能力还远没有成熟的时候就能通过精准的计算排除障碍,现在却出问题的原因还要归咎于这个时代——奇奇怪怪的妖怪太多了。 　　那只挡路的胧车是切切实实突然出现在他们前进路线上的。 　　“是鬼的话就没办法了，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织田海音轻声感慨了一句,就将这件小事随意放过去了。她的目光远眺片刻,语气上扬，欢快地问，“悟,你想让我看的樱花林在那里吗？” 　　她伸手指了指。 　　那是临近一条宽阔川流的一处树林,面积并不算大,但影影绰绰闪烁着朦胧的粉色辉光，光影效果拉满，比起别处似乎多了一股令人心情愉悦的生机。 　　“就是那里。我昨天去的时候，花开得更灿烂一点哦。”五条悟看了一眼，拉着织田海音落到地面。 　　两人以正常的散步速度一边闲聊，一边走近那片色彩艳丽而浪漫的樱花林。 　　“这个季节，也不是樱花绽放的季节吧。” 　　“是吗？” 　　“是哦。悟真是没有常识。” 　　“是这个时代的妖怪太多了啊，感觉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五条悟说，“不过，要是没有这么多妖怪的话，会更无趣吧。” 　　“也是呢。估计我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织田海音赞同了五条悟的观点。 　　少女从天性中喜爱冒险和刺激，当初正是因为类似的原因，才会一脚踏入危险的咒术世界。 　　谈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了樱花林中。 　　无数粉白的花瓣缤纷下落，深深浅浅的颜色灼人眼球，织田海音抬手接过一片新鲜的花瓣，骤然挑了下眉。 　　看似柔软芬芳的花瓣边缘却锋利得吓人，瞬间将指尖割出一道浅浅的薄红。 　　“海音？” 　　五条悟偏过头望了她一眼，在疑惑她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受伤。毕竟在进来之前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座樱花林中绝对有妖怪。但谁都没将那只妖怪放在心上。 　　“没事。”织田海音竖起指尖，注视片刻后，自行垂眸舔去指尖的血痕，左手抬起，枪口已然对准了一处盘旋的樱花，轻巧地扣下了扳机。 　　下一秒，无数纷飞的樱花犹如血花般四溅，过了数十秒，才重新组合拼凑成一道袅娜而狼狈的倩影。 　　乌发的樱花妖跌坐在地上，虚弱地以袖掩唇，用那双多情的眼眸望着身材高挑劲瘦的黑衣少年，盈盈泛泪、楚楚动人，无声的控诉与求助。 　　然而五条悟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方才少女的举动所吸引，她舔上指尖的瞬间他的瞳孔剧烈颤抖了一下。 　　感觉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海音好色哦。” 　　嘴上嘟囔地抱怨着，白发的咒术师主动撤去无下限术式的防护，有样学样地伸手触碰花瓣，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要受伤，好去向少女讨要一个甜蜜的止血的吻。 　　然而刚才锋利到能割破咒术师皮肤的花瓣在他手上就只是温顺而又安静地蜷曲着，毫无杀伤力可言。 　　“喂，你这也太弱了吧？”主动碰瓷都失败的五条悟顿时一脸嫌弃。 　　樱花精灵般的妖怪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无辜而又伤心地看着出言不逊的少年。 　　“悟~”织田海音见状，语气愉快地说，“你还真是不解风情诶~” 　　大概在悟第一次降临这座樱花林的时候，就把人家完全迷住了吧，所以才能享受到最美的风景。 　　但今天多带了一个织田海音，对于樱花妖来说，情况自然大有不同。 　　眼见樱花妖闻声望来的眼眸中蕴含的敌意，少女随手构筑了普通的二级咒具，将人形的妖怪捆在了树干上。 　　“不解风情？哪有？”五条悟对于织田海音的评价并不服气，大声反驳并举出例子，“我刚才就觉得海音你止血的方法好H！可恶，是在故意引诱我吗？” 　　“那怎么能叫诱惑？真正的引诱，至少……该是这样？”织田海音轻笑着，带着几分微妙的恶劣心态，在樱花妖瞪大的眼眸注视下拉扯着少年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来，吻了上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大脑已经习惯了呼吸换气的节奏之后，织田海音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和进步速度并不亚于五条悟。 　　五条悟一脸震惊，但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拒绝，当即就动力十足地展开了反击。 　　两人在樱花树下接吻，像是幼稚的小孩子似的互不相让，彼此都试图成为更游刃有余的一方。 　　即便如此，在外面看来，画面却唯美得像是梦境。 　　心中产生朦胧的爱慕之情还不到一天，就被这对不做人的情侣用最残酷的方式彻底击碎心房的樱花妖泪眼朦胧，却因为身体受到束缚完全无法自主而不得不被迫——看完了全程。 　　过了许久，织田海音终于和五条悟分出胜负，并且志得意满地拉着他离开樱花林之后，偌大的樱花林转瞬凋谢，原本璀璨的光影效果消失，花瓣枯萎，唯有幽寂的林中小道尽头中传来嘤嘤不绝的啜泣声。 　　玩得很开心的织田海音大方地原谅了樱花妖的攻击行为，顺带拉住了感知到负面情绪、准备随手祓除个妖怪的五条悟。 　　暗恋上这么狗的人已经很惨了，要是再被悟亲手祓除，在这个时代说不定当场就要怨气横生在尸体上生出一个女鬼来。 　　“这下子所有欠下的亲吻都还清啦~”织田海音数了数，如数重负地宣布了一个结论。紧接着，她幸灾乐祸、假装关心地对身旁的少年说，“悟还好吗？需要我提供治疗吗？” 　　“诶，不用啦。”五条悟少见的狼狈，脸上红成一片，但那双眼睛已不复最初的迷蒙沉醉，此时稍微回过味来，愈发的意犹未尽，“海音很想赢吗，连构筑术式都用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唯有这一次感觉不想输呢。”织田海音没有否认。微弱的光线下，少女绮丽精致的五官在六眼的视野下仍然清晰地纤毫毕现，那双殷红的唇略微翘着，弧度自然丰润，全没有正常情况后会出现的红肿。 　　五条悟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原因，还是试探地提出：“那下次我们再来这里试试？” 　　少年舔了下被咬破的唇角，勾起兴致勃勃的笑容：“下次我也用上反转术式吧，这样才公平嘛。”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不行吧。”在刚才又丢掉了一点节操的织田小姐毫不犹豫地拒接并直接转移了话题，“悟，那边的河面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冒出头了？” 　　“别害羞嘛~”五条悟专注地盯着少女此刻带着微薄羞耻的眼眸，直到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中闪过货真价实的杀意，才敷衍地移开视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 　　“那个，是河蚌……吧。”稍微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迟疑了片刻，才给出了判断，“这种食材也能成为妖怪吗？看起来很弱啊。” 　　织田海音像是想起了什么：“河蚌的话会产出珍珠吧？我还没亲眼见过呢。” 　　她主动朝着河流的方向走去。 　　走的近了，能很轻易那些遍布在河滩和浅滩河底的少说都有一米宽的蚌壳，而蜷缩在蚌壳内部的，是一个个带着鱼尾的小人儿。 　　随着织田海音的靠近，大部分蚌壳都逐一闭合了，有些似乎还试图呼唤水流将自己从岸边冲进水中逃走，但也有少数几个蚌壳中的小人反而探出脑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从未见过的人类访客。 　　“笨蛋吗，这个时候还不会跑？大魔王来了哦。”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蹲了下来，一个弹指将往外冒头的小人弹了回去，色泽深蓝的螺旋纹蚌壳内部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蚌壳啪地闭上了，然后从里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 　　大批透明的液体从蚌壳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悟——”织田海音拖长了音，“别欺负小朋友。” 　　“知道啦——”五条悟敷衍地应声，修长的指尖沾了点透明液体观察片刻，一脸失望，“传说中的泣泪成珠果然是假的吗？” 　　“这些是蚌精又不是鲛人，想要珍珠的话得一点点积攒吧？”织田海音猜测道。 　　她同样在一个小蚌壳面前弯下腰，有些好奇地凑近了观察这只全身的皮肤带着神奇光泽的小人。这是一只看不出性别、长相非常精致的小家伙，鱼尾巴带着浅浅的碧蓝。 　　在见证了同伴的遭遇后，它那双纯净懵懂的大眼睛中好奇之余还夹杂了一丝畏惧，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没等织田海音伸手，就怯怯地主动交出了自己宝贵的珍珠。 　　一颗光滑浑圆的孔雀绿黑珍珠。 　　“哇哦。还挺好看的，颜色有点像海音的眼睛哦。”凑过来的五条悟惊叹一声，大力地戳了戳之前被弄哭的蚌壳，理直气壮地说，“你那边也有这么漂亮的珍珠吗？也给我一个啦。” 　　在他不太收敛的力道中晃来晃去，终究忍不住投降的小蚌精颤巍巍地交出了自己的伴生珍珠——一颗略带彩色闪光的幽蓝色大珍珠。 　　“这也不错，虽然和悟的眼睛没有可比性，但是颜色至少贴近了。”织田海音也少见地有些起了兴致。 　　蚌精妖怪给出的珍珠带着纯净的力量，能成为咒具的最佳材料。 　　但织田海音却单纯喜欢它们那独具特色的美丽光泽。 　　她抚摸着手中漆黑中透着神秘幽绿的珍珠，那在光照下耀眼艳丽的复杂颜色犹如孔雀的尾羽，构筑术式发动，银质的光辉闪烁着，笼罩着珍珠逐渐形成一道美丽的弧形轮廓。 　　“悟，要吗？”织田海音笑眯眯地拉过五条悟的手腕，在那截新雪般白皙有力的修长手腕上系上一根银质手链。 　　五条悟若有所思，倒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说：“那海音也带上我这个。” 　　他将自己得到的幽蓝色珍珠递了过去。 　　最终两人的右手都戴上了款式一致、唯有配饰的珍珠是对方眼睛颜色的手链。 　　五条悟反复探看自己和海音的手链，露出灿烂的笑容—— 　　圆满的约会。 　　定情信物。 　　情侣手链。 　　稳了。 　　海音绝对也喜欢老子！ 　　与河边的几个小蚌精玩了一会，两人起身离开，在散步回程的路上又碰见了住在林中木屋里的一窝狐狸妖怪。 　　狐狸父母都是妖艳的人形，但他们两人的崽年纪尚且年幼，保持着小狐狸的形态，红棕色的毛绒绒手感爆炸，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让织田海音爱不释手。 　　没有什么目的，仅仅只是抱着余裕的态度悠闲游逛的两个人类，一路上撞见了形形色色的妖怪，比起龟缩在城内与村庄内、因为惧怕与交通的闭塞，也许一生都出不了几次远门的人类来说，妖怪们的生活要丰富多彩得多，这片大地此刻似乎还是他们的舞台。 　　也正是因此，此时出现在人类聚集区之外的两人是如此的突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吸引了这片地区的管理者的目光，那座地藏像所化的妖怪爷爷在确认了两人没有太大的敌意之后，甚至还和善地招待他们进入妖怪们专属的花街玩耍。 　　两人走马观花地欣赏了一阵狸属妖怪们的歌舞，品尝了狐狸们的油豆腐，最后在深夜的品酒宴会开启之前溜了出来。 　　“差不多该回去了。妖怪们还真有活力啊。”织田海音感觉度过了十分充实的一天，心情不错，此刻唇边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明天再来吧，他们说明天会开一个妖怪集市哦！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五条悟同样乐在其中，少年性格肆意，虽然对于人类与非人类的态度与判断都有着严格的分界线，但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非人类区别可太大了。在咒术界养成的判断意识随着环境进行了些微的调整。虽然必要时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祓除，但在那之前，五条悟同样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和妖怪们交流笑闹。 　　“悟喜欢这个时代吗？”虽然还只有短时间的探索，但在织田海音看来，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也有着它独有的魅力与优势。 　　“虽然和妖怪打架可以放开手脚，不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吧。没有甜品也没有游戏，连电影都没得看。”五条悟想了想，给了一个出乎织田海音预料的回答，“有趣、也无聊。如果不是海音也在这里，我应该会马上想办法离开吧。” 　　娇贵的五条大少爷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是吗。” 　　“毕竟这里连糖都很稀少啊！油豆腐没有蛋糕好吃嘛。” 　　“也是呢。”织田海音流露出像是在看豌豆公主般的笑容，满是宽容地问，“那么，悟想回去了吗？” 　　“想啊，好久没吃仙台的喜久福了。”五条悟很是坦诚，“但前提是，海音和我一起回去。” 　　织田海音对他的敏锐并不意外，只是偏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回哪里？” 　　“东京高专。” 　　“抛下这里没问题吗？”五条悟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放在心上的少女，语气平静，“难得见你愿意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我还以为在走之前肯定要大闹一场呢？” 　　“算是吧，本来有很多考虑的。”织田海音若有所指，“不过，我之前也没想到付出七个吻就能解决一切麻烦嘛。” 　　“是夸奖吧？”五条悟很是得意，“因为我是最强的嘛。” 　　织田海音叹了口气。各种程度上，五条悟都是个BUG。 　　对于棋手而言，是能够在出现的瞬间掀翻棋盘的存在。但因为他站在己方的立场，因此织田海音才能持续保持优容的心态。 　　会继续将六条城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有多重因素的影响。 　　虽然最主要的目标已经完成，但还可以让他们在另外的布局上发挥作用，不管怎么说都是花费了精力调.教好的部下，织田海音不会轻易舍弃。 　　“那位可怜的夫人会哭吧。”五条悟露出愉快的笑容，轻快地说，“她是唯一能代替你管理好城池的存在，所以一定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走。果然最终能站在海音身边的只有我嘛~~” 　　“最重要的原因，是不能让你们两个再闹下去了。”织田海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每一次只要你们同时在场，事情的发展就会变得很奇怪。我最近在六条城的风评被害怎么想都是你们两个错。” 　　“诶！~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哦！会出现那种奇怪的男女通吃的传言，明明是因为海音对女孩子太过亲近和优待了吧？”五条悟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而且，海音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嘛~”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同样恶劣的少女，不肯自己独自背锅。 　　“因为夫人的表情还有悟的表演真的很好笑啊~”织田海音笑眯眯地承认了，“而且她也需要更多的锻炼才行~” 　　“所以，我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当着那位夫人的面可以吗？”五条悟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期待地笑了起来，“她不会当场哭出来吧？” 　　“……不急，在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声音不自觉放轻了。 　　那双漂亮的碧色瞳孔中罕见带着些犹疑。 　　“好哦，需要我帮忙吗？”五条悟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有需要的话。”织田海音没有将话说死，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有种直觉，“悟的话，说不定能帮助我下定决心。” 　　下意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冲着五条悟招了招手：“我们回去吧，悟。” 　　那只白皙的皓腕上，幽蓝的珍珠的光辉一闪而过。 　　“好啊。”五条悟注视着那漂亮的光彩片刻，伸出同样带着手链的右手，将少女的小手包在掌心，毫不犹豫发动了术式。 　　两人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无人的荒野，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灯火通明的六条城。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在焦躁不安中度过整整一个白天的夫人再次见到织田海音的时候险些喜极而泣，殿下没有做出最恶劣的决定（私奔）实在是太好了！ 　　夫人在这一刻坚定了自己的决心。绝对要找到另一个人瓜分殿下的宠爱！ 　　不能让她的目光投注在五条悟一个人的身上。 　　此时的夫人对于实力强大的五条悟已经毫无敬畏之心。最初见面时那强大桀骜、宛若神明般的少年的影响已经淡去，剩下的是一个无比欠揍、行事百无禁忌的问题少年。尽管他作为一个少年的所作所为与殿下作为一个少女的行为一样都颠覆了这个时代的正常认知、堪称惊世骇俗，但夫人对于织田海音是狂热的尊敬，而对于五条悟就是愈发的嫌弃。 　　织田海音此时尚未发现异样，停留在原地听了会夫人的汇报之后，她对夫人的政治手腕愈发满意，勉励了她两句，将剩余政务推到明天，就脚步轻快地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跟在她身后，两手插兜，高专的校裤口袋中露出一截的手腕上，一颗黑中透绿、闪耀着神异魅力的珍珠手链明晃晃露了出来。 　　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她想起刚才在殿下手上看到的同款手链，心中抑郁不已。 　　“时不我待。”她喃喃着，悄悄唤来侍女，吩咐道，“命令下去，对甚尔的训练需要更严厉！殿下已经归来，时间太紧了！越往后拖，他胜出的概率就会越小——” 　　毕竟对手是那个占尽天时地利还根本不要脸皮的五条悟！ 　　正在茶室内接受煮茶教学的伏黑甚尔在听到夫人转达而来的命令时，险些忍不住握碎了手里昂贵的瓷杯。 　　“这年头挣钱真不容易。”他不由唏嘘，因为没钱赔偿，所以无论做什么力道都要控制得格外精细。 　　这个年代有钱女性的地位远远不如现代时那般自由平等，再加上这个时候的审美标准是瘦弱略带病态的美男子，伏黑甚尔几乎处在另一个极端，导致他这个专业小白脸的高水准在这里居然施展不开。 　　而杀手的业务更不用提，这座城经过几次排查，已经干净得吓人，别说是像孔时雨那样靠谱的代理人，就算是不靠谱的都已经绝迹了。虽然不知道明明是个普通JK年龄的织田海音到底怎么做到的，不过考虑到绫小路清隆那样的人都甘心居于她之下，似乎也就不太意外了。 　　“接下来是舞蹈，你需要去挑选一把合适的纸扇——”负责带领他的小侍女轻轻柔柔地说着话，伏黑甚尔的脸上失去了表情。 　　有些东西，不能细想。 　　他忍无可忍地表示：“跳舞？根本来不及学了吧？喂喂，我可以用自己的办法吗？” 　　据说他学过的这些都是五条悟已经全部掌握的，真不知道那个大少爷是在发什么神经，该不会真的用那双六眼干这种事情吧？五条家那群老不死知道了绝对会被气死再活活诈尸过来。但是无论如何伏黑甚尔也不准备继续奉陪了。既然织田海音已经回来了，那么直接找她不就行了。 　　侍女将他的话传达给夫人，片刻后，伏黑甚尔就得到了夫人的许可。 　　“倒是比想象中果断很多，不，这应该叫病急乱投医吧？” 　　黑发绿眸的男人得以换回正常的男性装束——一套前襟松散、腰带看起来非常不牢固的男士浴衣。 　　他不挑衣服，但浴衣也懒得好好穿，一只手没伸进袖子，随意搭在松散的前襟里，精壮的胸肌大咧咧呈现在外，结实紧致的腹肌随着行走而若隐若现，尽管长相并不是时下少女们憧憬的类型，但当这个男人走过檐廊的时候，守候点灯的侍女们一个接一个地红了脸。 　　按照地图的指示抄了近路，伏黑甚尔甚至比走路的织田海音更快回到她的寝殿。 　　负责跟着他的小侍女被结界拦在外头，但周身没有一点咒力的伏黑甚尔却像是隐形人一般，毫无压力地穿过了结界，进入了宫殿内部。 　　“我想想，那个丫头的话，以前说过觊.觎我的身体很久了吧？” 　　伏黑甚尔回忆起从前见面时织田海音时常挂在嘴边的挑衅，心中顿时有了底，这次的任务应该不难。 　　等到织田海音与五条悟一前一后回来的时候，迎面就看见一个穿着不太正经的男人坐在窗边，一边抽着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烟管，一面朝着他们懒散地打了个招呼，“呦。” 　　那一瞬间，即使是织田海音，都不由停下脚步，迷茫地回头又确认了一遍—— 　　这里，是我的房间没错啊……？ 第99章 　　“别看了,我就是被叫来服侍你的。”天与暴君被织田海音微妙的反应逗笑，慵懒地开口。 　　低沉的男音震动着耳膜。在无月的夜晚昏黄的烛光下，称得上绝品的肉.体被光线分割出冷峻的阴影,手撑着窗沿的动作有意无意舒展从手臂到肩颈完美起伏的肌肉线条，那一双幽绿的瞳孔如同荒原的野兽般孤冷凌冽,无法掩藏的危险气质,反而令他的性.感更加高级。 　　“呜啊。”简直是绝景嘛。 　　这一刻,织田海音不由露出欣赏的眼神。 　　与她相比，五条悟的反应就直接很多。 　　少年抬手瞄准窗口的人施展术式·赫，意图让这个碍眼的垃圾彻底消失在织田海音的视野中。 　　“别冲动嘛，六眼小子。”伏黑甚尔嗤笑一声,从容偏转身形落在地上，完美避过那一道压缩的斥力攻击后,如同阴影中的猎豹，消无声息地凑近了在场唯一需要讨好的目标人物。 　　“让我在这里睡一晚，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从窗外遥遥传来的轰鸣声中，精于此道的男人老练地开出条件,“你之前不是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吗？” 　　“……甚尔,果然又变强了啊。”织田海音凝视着近距离的那张英俊的脸,微微挑起唇，笑得有些轻佻,“我确实对你的天与咒缚很感兴趣,你能主动送上门是很不错啦，但是，现在的时机不太对哦,而且擅自闯入JK的房间可是重罪。” 　　包括那群有点悠闲过了头的手下们,都需要一点小小的惩罚才行。 　　“意外的领地意识很强啊,早知道就在外面等你。”伏黑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突然眼神一凝，注意到少女没怎么遮掩的手腕上多出的手链，他瞥了眼五条悟手上明显的同款手链，有些吃惊，“不是吧，六眼居然真的能把你泡到手？这没道理……还是你只是玩玩而已？” 　　从织田海音作为诅咒师活跃的时候开始认识她，以同在孔时雨手下接任务的浅薄交情和认知，伏黑甚尔完全不认为这个心眼又多下手又狠的少女身上会有所谓的爱情这根弦。 　　过早接触了这个世界最黑暗最肮脏的角落，在阴谋与杀戮中游刃有余的咒术医师跟五条悟那种御三家的大少爷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至于说什么被所谓的光明、乃至五条悟的实力和脸所吸引的理由……放在织田海音这样的人身上，就显得尤为浅薄可笑。 　　脸上不自觉流露嘲讽的伏黑甚尔，下一刻被一击毫无前兆的拳头击中，后退了几步。 　　“还真敢来啊。”五条悟的脸上没了笑容，那张轮廓完美的脸立刻变得凛冽冷峻，他盯着伏黑甚尔，语气听不出喜怒起伏，“区区手下败将。” 　　此刻的他，在伏黑甚尔眼中倒有了年幼初见时犹如神子般不染凡尘的孤冷傲慢的气质。 　　“要打吗？”伏黑甚尔盯着他，也是冷笑一声：“拖了你的福，老子独自被丢在那个妖怪的国家，可是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这里来的。” 　　在没有好酒、没有大方富婆、没有豪华赌场和马场的破落时代流浪多时，一来到六条城还要接受各种奇奇怪怪的教学，伏黑甚尔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要研究的话，尸体会更方便吧？”五条悟无视了他，侧过脸注视着海音。 　　“我的价值可不是区区尸体可以媲美的，没眼光的小子。”伏黑甚尔同样看了过去，非常自信，“这小子今晚可不能加入。” 　　在两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黑发绿眸的少女做思考状，然后几秒后弯起眼眸：“悟说的对。” 　　她滚弄手心的四魂之玉，轻轻抛起—— 　　在四魂之玉重新落在她掌心的时候，在场的三人已经换了一个场地。 　　这是一片已然被烟尘掩埋的古战场，呼啸的风中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破碎的旌旗与碎骨满地都是，寥寥无几的几株槐树歪歪扭扭，枝叶都被染成了暗褐色。 　　“悟。”织田海音扛起了火箭筒，语气轻快地说，“刚好今天吃了不少东西，睡觉之前先做点消化运动吧。 　　“好哦。”五条悟同步露出恶劣的笑容。 　　“一打二？”伏黑甚尔露出无语的神色，盯着织田海音，“我没招惹过你吧。送上门的服务都不要？” 　　“之前说过了吧。”织田海音回答，“擅闯JK寝室，是死刑哦。” 　　“刚才还只是重罪吧！” 　　铺天盖地的炮火照亮半边天空，惊天的动静让周围所有妖怪纷纷退避。 　　在一顿酣畅淋漓的混合双打过后，伏黑甚尔双目放空躺在地上，从业务一流的极品牛郎变成了凄惨流浪汉，一张被某DK着重照顾的脸惨不忍睹。 　　五条悟拉着织田海音瞬移回去睡觉，打得过瘾的缺德二人组再次假装不经意遗忘了伏黑甚尔的存在。 　　从未这么狼狈过的天与暴君躺在一地的碎骨中，眼神有些惆怅。 　　缓了一会，他抬起自己尤在兴奋颤抖的手臂，半天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情绪，最后只能轻声骂了一句。 　　“这他妈又是在哪。” 　　而成功将入侵者赶出织田海音的房间并且打成一滩垃圾，五条悟原本激烈的情绪终于得到平复，整个人像是一只粘人的猫，抱着海音不放，硬是借着装可怜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刚才看着他的身体说了‘呜啊’！”五条悟抱着她碎碎念，“为什么？怎么看都是我更完美吧！” 　　“恩~~”织田海音被猫猫磨蹭着肩膀撒娇，不禁陷入沉思，“真要说起来……” 　　“怎样？” 　　织田海音笃定地说：“悟的身体更漂亮啊。” 　　自从来到了这个人均大猩猩的咒术世界，她的XP似乎也不知不觉变得开放自由了一点。但伏黑甚尔那种还是太超过了，五条悟这种就刚好。 　　少年的身体有着朝气蓬勃充满锐意的力量之美，该有的都有，却不会让人轻易联想到性，和伏黑甚尔那种犹如熟透的果实般的糜烂的魅力是截然不同的清爽风格。 　　“我就知道~”五条悟顿时露出得意的神态。这家伙根本没有羞耻的概念，为了让织田海音更深层次地理解他的美丽，死皮赖脸地在她面前放飞自我。 　　当晚，织田海音是在某人得寸进尺的怀抱中睡去的。 　　一个人睡惯了的织田海音稍稍有些不适应，两人不是没有在一个房间睡过，但从没真正这样零距离的贴在一起睡。原本以为会睡不着，但出乎预料的，在少年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织田海音以自己都吃惊的速度陷入了安眠。 　　少女的手无意识搭在环住自己腰间的五条悟的手臂上，两条同款手链叠在一起，幽蓝的珍珠与孔雀绿相触，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半夜的时候，织田海音突然被一种莫名的预感惊醒。 　　她拥着被子半坐起来，茫然四顾：“……悟？” 　　. 　　五条悟自从领悟了反转术式之后，就已经不再需要长久的睡眠。 　　少年用多出来的时间贪看怀中少女的睡颜，当察觉到她无比信任地在自己怀中安睡的那一刻，他心中所升起的成就感，甚至胜过觉醒反转术式的那一刻世间万物唯我独尊的成就感。 　　隔一段时间，他就忍不住低头轻嗅少女颈间的甜香，安分一会之后，再小心翼翼蹭一蹭少女柔滑得像是牛奶布丁的脸颊，又过一会，他用五指扣进少女的指缝，支着脑袋，用与她交握的手势欣赏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情侣手链。这样的过程中，织田海音一直没醒过来，勾着她的手指时，甚至会以幼猫般微弱的力道回握，从本能般的行为中体现出来的信任乃至于依恋的情绪，让五条悟心中充斥着晕乎乎满是甜意的快乐，满腔按捺不住的倾诉欲，只遗憾此刻高专的另外两个同学不在，没法手机刷屏强塞狗粮。 　　他精力充沛、毫无睡意，像一头抢到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的恶龙，不仅要守在巢穴不离开宝物半步，还要时不时以闪耀的眼神注视、以珍惜又贪婪的态度触摸，反反复复确认感受她的存在。 　　但这样的快乐吸海音行为没能如同预想中的那样持续一整晚，仅仅享受了一小时五十七分十九秒，五条悟就遭到了预料之外的阻力。 　　从沉睡的少女枕边滚动出来的四魂之玉如同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悄然进入六眼的视野之中。 　　“呜啊，这算是要见岳母吗？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啊？故意的吗？”五条悟很快判断出了情势，少年仍然维持着怀抱恋人的姿态不满地嘟囔着，丝毫没有因为对面的身份有什么顾忌。 　　在五条悟垂眸看过去的瞬间，四魂之玉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亮。 　　柔软保暖的被子悄无声息空了一块，缓慢地下落贴合少女的身形，睡梦中的织田海音微微动了动手指，在一阵凉意中蜷起身体，改变了睡姿。 　　视野被迷雾笼罩，又逐渐变得清晰。 　　五条悟站在一片熟悉的土地上，看着眼前欧式建筑的塔楼，神色多少有些无趣。 　　“只有这种旧花样，多少有些没想象力啊。” 　　这是当初食梦貘的梦境中，织田海音幼年时的家。 　　虽然如此抱怨了，但当穿着单薄白色连衣裙的幼海音蹦蹦跳跳地从二楼的落地窗跑过去时，五条悟还是下意识投以专注的眼神。 　　一道淡淡的白色虚影出现在他身旁，与他一同凝望着黑发小女孩古灵精怪地在窗户上哈气作画的样子。 　　直到幼海音狡猾地在大人到来之前抹除痕迹悄悄溜走，身形消失在二楼的尽头，五条悟才懒懒地转移视线，看着身旁的虚影招呼了一下：“好久不见，还是说初次见面才对？‘妈妈’~” 　　虚影面对这样厚着脸皮直接叫妈的少年咒术师有些招架不住，到底是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熟悉外面的世界，也不熟悉现在的咒术师了吗？她后退了一步，用友善的眼光看向少年，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恢复理智了吗？”五条悟看着她，冷静地分析，“跟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你情况不同，是因为消灭了羂索所代表的曲灵的缘故吗？” 　　石冢生花点头，朝着五条悟微微欠身，表示感谢。 　　“啊，不用谢。”五条悟笑了，“毕竟我又不是无偿出手，海音付出的报酬相当赞哦。” 　　幻境在这一刻有了破碎的迹象。石冢生花微微摇头，对五条悟口中的报酬并不赞同。 　　“你还是不能说话吗？”五条悟并不意外她的表现，只是稍微有些疑惑，“明明之前羂索说的就很溜，是因为被困在里面的时间太久了吗？” 　　石冢生花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鬼地方带了十五年，受点磨损也是很正常的啦。”五条悟超凡脱俗的观察力，再加上虚影的特殊身份，让两人即使在不说话的情况下也能顺利沟通。 　　他没花多少工夫，就在一来一往的交流中准确地抓住了石冢生花这一次将他带入四魂之玉内部的目的。 　　“是想让我帮你解脱吗？可以哦。” 　　石冢生花露出意外的神色。 　　看似吊儿郎当、说话轻佻的少年，在需要决断的时候，意外的冷酷理智、干脆果决。 　　五条悟分析了一下：“打破四魂之玉构建出的特殊空间，将内里的小部分冥土与外界勾连，无论是你，还是那群妖怪的灵魂的结晶都会重现于世，最后归于冥界吧。” 　　织田海音从来没有特意对他隐瞒过什么，五条悟的六眼本质决定了他在非主动状态就能收集很多信息。 　　即使不知道少女和日暮戈薇之间的对话，在樱花林的交谈后，五条悟也很快猜到织田海音留恋在这个时代不愿离去的最后一个因素。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织田海音已经下定了决心。 　　“亲手让你解脱，同时也意味着主动造就永久的分离。即使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心中的痛苦也不会有半分减少。”五条悟注视着那抹白影，语气低沉地说，“是不想让她哭吗？” 　　只余下灵魂的巫女保持着生前那纯粹的微笑，用力点头。 　　“对，我也不想让她哭。”五条悟自顾自点头，“海音那个笨蛋总是喜欢钻牛角尖，比起怨恨自己，还不如恨我。” 　　石冢生花用欣慰的眼光注视着眼前超脱凡俗的少年咒术师。 　　他真的非常特别。 　　那双眼睛几乎看穿了一切。 　　像神，但也许是神一样的好孩子。 　　明明都出生在咒术界最顶端的三个家族之一，却似乎一点没沾染上那些污秽腐朽的东西。他和自己生前的禅院情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好好地爱海音。 　　拥有这样的眼睛和实力的少年，也一定能保护好海音—— 　　“既然要做，就彻底一点吧。”在幽魂的巫女那友善欣慰的眼神中，五条悟自顾自地想了个骚操作，“要不你等会抽个空去找海音来求救，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毁掉这里？这样的话她对你的留恋，应该大半都能转化为对我的恨意了吧？” 　　石冢生花：“……？” 　　“这样海音肯定不会因为失去你产生什么空虚的念头，应该会直接追杀我吧。”五条悟说着突然有点期待了起来。 　　石冢生花：你是有什么大病？！！ 　　“之后应该会抛开一切专心追杀我一段时间，但是没关系我是最强。而且海音很理智嘛，最后肯定会反应过来接受事实，也会体谅我，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对我感到愧疚。”五条悟思维滑入曾经看过的限制级狗血漫画剧情脑补得不可自拔，“这种时候提出什么要求她都能答应吧。到时候就要求她——” 　　石冢生花渐渐露出惊恐的眼神，她不会是找错人了吧！眼前的少年似乎是个隐藏很深的变态啊！你到时候会要求我的小海音做什么！？ 　　“要求她做我女朋友！”五条悟充满自信地说，随后他又有些踌躇，脸颊逐渐泛红，“或者直接结、结婚？这个好像有点过头，但说不定可以……！” 　　石冢生花心头的惊惧消散，有些哭笑不得。 　　她虚虚地点了点少年的额头，严肃摇头表示不赞同。 　　“……行吧。”五条悟有点泄气，撇着嘴摆出手势，“那么我就直接动手了。” 　　因为对象是即使死后也一直保护着海音成长的可敬对象，五条悟面对她的态度比对夜蛾正道还好。在互相达成共识之后，他毫无停顿地展开了行动，一边跟她介绍自己的术式和大招原理。 　　可以切割空间的虚式【茈】，在这片空间缓缓交融诞生，仅仅还停留在五条悟手上的时候，就让石冢生花出现了死亡的预感。 　　她按捺着本能的恐惧和敌意，静静地注视着这即将破裂空间的空间，动用自己所有的权限制止四魂之玉本能的自我保护。 　　就这样结束，让她最后一次守护那孩子的灵魂吧。 　　“悟，这样太粗暴了吧。”突兀地，一道在场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五条悟呆住，手心那狂暴的能量球硬是不敢发出去，他看着穿着寝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朋友，下意识摆出了无辜的嘴脸。 　　“妈妈，你明知道有更好的办法，悟这样做会让我生气。”织田海音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试图溜走的白色虚影，面无表情地指责。 　　石冢生花心虚地用袖子捂住脸颊，只露出一对无辜的狗狗眼，用讨好的眼神凝望着自己最可爱的女儿。 　　“……”一个两个都这样。织田海音叹了口气。 　　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即惊怒又觉得荒谬，哭笑不得，心仿佛泡在温水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顺着他们两人的意愿，装作一概不知等到事情终结。但最终，她还是遵循了心底的声音。 　　少女抱住母亲单薄的身影。 　　她在生下海音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身量几乎与海音相差无几。两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也不像是母女，倒有点姐妹间的温情脉脉。 　　“由我开始的，就应该由我结束。” 　　她低声说：“抱歉，妈妈。” 　　一直以来都毫无所觉地，挥霍着你的爱，享受着你用无止境的痛苦和厮杀换取的特权。 　　她曾经所有心想事成的荣耀，都早已经有人为她支付过代价。 　　“~”石冢生花蹭了蹭女儿的脸颊，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幸福，那双纯净美丽的眼眸中，同样带着淡淡的歉意。 　　是她的愚蠢和轻信让女儿一出生就面临被追捕、被作为容器的糟糕命运，能奉献自己从而更改女儿未来的命运，已经是天的恩赐、是她最大的幸运。 　　“我希望妈妈，能得到解脱。”织田海音闭上眼，虔诚地许下最后一个愿望，“带着完整的灵魂，去往幸福的来世。”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织田海音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昏暗的寝室。 　　窗外透过的月光朦胧照亮了床铺前一小片区域。 　　织田海音伸直手臂，摊开掌心，四魂之玉已经碎成了无数块，朦胧成一团在少女的掌心闪烁，那光芒正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作为构成四魂之玉存在的最关键要素，石冢生花的解脱，也意味着四魂之玉的分崩离析。 　　“海音……”巫女的虚影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真实。 　　她穿着巫女服，背着弓箭，单膝跪在织田海音的身前，眼神温柔地捧住她的脸颊，眷恋地以目光描绘女儿精致美丽的小脸，“你是一直……被爱着的……” 　　她比谁都清楚，自家的小海音对于爱的挑剔与贪婪。 　　但她总会得到想要的。这是作为母亲最后的祝福。 　　“妈妈……”织田海音张口，只一声呼唤，就看着眼前的女人犹如一阵轻烟般地散去。 　　她的心底一空。 　　前所未有的负面情绪从心底滋生。从出生起就伴随着自己、融入了灵魂的一部分永久消失了。 　　五条悟早就跟着回归现实，此刻才敢大手一揽，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所以说，刚才装傻不就好了，把一切都交给我啊。好歹给可靠的男朋友一点发挥的空间嘛~把茈憋回去超辛苦诶！”五条悟嘀嘀咕咕在她耳边抱怨着，嗓音甜腻像在撒娇。 　　织田海音没有抗拒，在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缩成一团。过了半晌，她才语气平静地说：“如果你那么做了，那么我现在就没有男朋友了。” 　　五条悟安静了片刻。 　　他精密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止运转。 　　过了数十秒，他猛然直起腰，眼神炯炯地死盯着怀中的少女。 　　“……认真的？女朋友？” 　　自从五条悟察觉自己对织田海音的感情之后，就一直相当热情主动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即使每一次都被惨烈否决还是会越挫越勇、自娱自乐地喊她女朋友，但那并没有得到少女的承认，织田海音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不主动也不拒绝，像个稳坐钓鱼台的海王渣女。 　　这还是她第一次明确回应了‘男朋友’这个词。 　　“恩，男朋友。”织田海音眨了眨眼，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真的假的~”五条悟慢半拍地开始兴奋，试探性作妖，“那，现在不用谈报酬也能随便亲亲了吗？” 　　这一次，他的撒娇迎来的不是轻飘飘的嘲讽，而且少女温软的、缠绕上来的手臂，和一个真诚的吻。 　　“谢谢你，悟。”织田海音认真地说。 　　五条悟不是傻瓜，即使情商再低，他也应该明白，如果不经过织田海音的同意，擅自插手这件事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但他就是没有一点犹豫地那么做了。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织田海音就知道，五条悟对她的感情大概，比她想象得更深一点。 　　他在本质上的性格，也远比想象中更疯、更扭曲。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跳擅自开始加速了。 　　即使不看着那张引人犯罪的脸，以及独一无二的眼睛，她也开始想要吻他。 第100章 　　“总之,就是这样。”午后，两位少女在廊檐下相对而坐。织田海音语气正经地对这个世界唯一交到的朋友宣布，“我和悟在一起了。” 　　日暮戈薇神色复杂：“不,这点我倒是不怎么值得惊讶，倒不如说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呢！” 　　毕竟这两个人只要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种黏糊糊的、旁人根本无法靠近的氛围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海音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许下正确的愿望,让四魂之玉消失,真的很厉害啊。”曾经与上一代的四魂之玉纠葛很深的巫女露出赞叹敬佩的眼神。 　　那可是几乎可以实现世上大部分愿望的许愿机器，无数野心家和妖怪们会为了得到它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日暮戈薇是亲身体验过的。而织田海音从一出生就站在了大部分人的终点线上，绑定了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终极珍宝,体验过这样为所欲为的快乐，要舍弃谈何容易。 　　“戈薇当初不也是轻易做到了吗？”织田海音给她续了杯茶,神色平静柔和。 　　“因为当初四魂之玉的曲灵各种算计想让我死啊。”日暮戈薇吐槽，“有机会肯定要早点解决掉吧。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啦。” 　　日暮戈薇信任织田海音的人品，相信她在知道四魂之玉中灵魂的真相后，绝不会坐视自己的母亲继续受苦。但她原本以为这里面至少还会出现一点纠结乃至波折,也做好了尽全力帮助可爱后辈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做好准备赶到这里之后被告知一切都已经结束,多少是有点失望啦。 　　后辈太能干,弄得她这个前辈一点表现机会都没有…… 　　“没关系，能在走之前见你一面,我就很高兴了。”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对面的少女及时又贴心地给出了安慰。 　　日暮戈薇一惊：“这就要走了吗？等等，可是四魂之玉不是已经……” 　　“没关系的。”织田海音的语气平静，“无论是悟,还是我,现在都能做到离开这个世界。” 　　“诶~好厉害……”日暮戈薇一脸惊叹。 　　“不过还要找到我们的另一个同伴,所以，我来会比较好。”织田海音补充道。 　　“另一个同伴？”日暮戈薇有些疑惑。 　　“恩，那个笨蛋，落到了跟我们不同的时间线上。”织田海音比划了一下，说，“从这里，再往前五百年的世界。” 　　“太有趣了吧……还要再去往过去的过去吗？但这样的话，海音要怎么去？”日暮戈薇听得心神摇曳，只觉得眼前这同样来自现代的少女经历得比自己当年还要精彩离奇，简直像是传奇故事的主人公。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戈薇想看的话，可以在这里留到晚上。”织田海音眼神闪烁了一下，难得主动邀请道。 　　“好~”日暮戈薇眼眸闪亮。 　　下午茶的时间结束，戈薇看出海音还有些要交代的事情，于是体贴地主动告辞，拉着犬夜叉在城内闲逛消磨时间。因为是城主的贵客，她被热情的店家们免单，还额外送了不少特产，犬夜叉对此相当乐不思蜀。等到天一黑，被好奇心折磨得不行的少女就赶紧催着犬夜叉回归。 　　她在织田海音的宫殿外见到跪了一地的城中官员，为首的高贵女性以头颅贴着地面，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脚步都不由缓了缓，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织田海音的离去对这座城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于海音的构筑术式她多少有些了解，可以说六条城的繁荣与织田海音这个人的存在休戚相关，她离去之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心头多了点沉重，但在日暮戈薇穿过前庭，见到廊檐缘侧的两人时，又情不自禁为了两位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微笑起来。 　　他们本就不属于这里，回到原有的时代再正当不过。 　　五条悟换回深色的高专.制服，站在庭院中仰头望着夜空。少年在鼻梁上架起小圆墨镜，遮挡住那双美得冷冽神圣的苍瞳，一头银白的短发在月色下愈发闪耀。 　　织田海音穿着同样色系的定制校服，修长贴身的风衣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肢，长而柔顺的鸦发披在肩后，一双神秘而宁静的绿眼睛正看着日暮戈薇。 　　“你来了。”织田海音的声音很轻，脸上带着少有的肃穆。 　　“海音。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日暮戈薇一时被这莫名神秘的氛围震慑，直到听到织田海音亲口呼唤，才略带迟疑地缓缓接近。 　　“没有，戈薇只需要看着犬夜叉，别让他突然捣乱就好。”织田海音说，“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失败的可能。” 　　“好哦。”日暮戈薇立刻点头，“犬夜叉，一会绝对不能拔出铁碎牙哦！” 　　“嘁，知道了。我又不是白痴！”犬夜叉撇了撇嘴，口中不服气，却很老实地远远跳开几步，根本不靠近织田海音身侧。 　　“差不多到时间了。”五条悟突然开口，他从天空收回目光，一双藏于墨镜后的湛蓝眼眸中光芒闪烁，他转头提醒织田海音。 　　“好。”织田海音缓缓点头，呼唤了一句，“甚尔。” 　　“哈，感谢提醒啊。还真怕你们又不小心把我忘掉。”伏黑甚尔从无人的阴影中走出，吊儿郎当地走了上去。 　　“哇！什么时候出现的！”日暮戈薇都被吓了一跳，犬夜叉差点拔出刀来，连犬妖的嗅觉都察觉不到，这个人的隐藏能力也太强了吧！ 　　“不会故意忘掉啦。”织田海音笑笑，“不过甚尔赶不及的话，也不会刻意等你就是了。” 　　从那一天的混合双打之后，伏黑甚尔就识趣地再也没主动出现在她和五条悟面前。织田海音任由这个得过且过的天与暴君在六条城游荡，时而接一点单子赚点外快，就那么随随便便活下来了。 　　“那么，为什么要特意选在这个时间？”日暮戈薇认出了曾经在西国露面的伏黑甚尔，于是制止了炸毛的犬夜叉，有些好奇地问。 　　“为了让定位能更准确一点。”织田海音回答，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卷随随便便卷起来的古旧画卷打开。 　　日暮戈薇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长幅的写意水墨画中，以诡异惊觉的笔触描绘了异常怪奇的对峙。一方是无数奇形怪状的妖怪，另一方，却是一个被画风不同的怪物簇拥的……人类？ 　　“这……这个人就是海音你的同伴吗？”日暮戈薇大手震撼地指着这幅画上唯一的人类。 　　因为画家技法高超，即使只是寥寥几笔，也能勾勒出画中人的特征，那细长的眼眸与挂在脸上邪肆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啊！ 　　好怪！ 　　真的是海音他们的同学吗？ 　　“是哦。”织田海音噙着一点笑意，略带期待地说，“这是有记载的能找到杰的最早的时间点，平安京时期某次的百鬼夜行图——杰可真是大闹了一场啊。” 　　“千年前的妖怪应该更强吧？”五条悟的手搭在织田海音的肩上，弯腰打量着少女眼前的画卷，眼中闪耀着跃跃欲试的光，“海音，快点啦，我已经等不及了。”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随手将画卷收起，然后尾指曲起、食指交叠，轻声道：“领域展开——” 　　伏黑甚尔在这一瞬间诧异地睁大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少女，啧了一声，心情复杂，又一个讨人厌的咒术天才。 　　“【刹那生灭】” 　　海量的咒力从少女的体内爆发，席卷天空，瞬间将构筑的生得领域化为影响现实级别的可怖空间。 　　日暮戈薇几乎感觉自己瞬间从正常的世界跳到了一个有着无限深度的黑洞，周身皆是空空荡荡，上下皆无凭依，她的思维不禁也跟着虚无了，空荡荡什么也无法思考。 　　“好啦，集合。” 　　直到织田海音轻柔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日暮戈薇才回过神来，周围消失的人一个个重新出现，脚也踏上土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满身的冷汗：“咦，回来了？” 　　“没有哦。”织田海音递过一张手帕，解释道，“这里还在我的领域中啦。因为戈薇看起来不太适应的样子，我就把这里换成和外面同步的模样。现在好受点了吗？” 　　“是精神系的领域？”伏黑甚尔撑着额头，脸色有点难看，“刚才那种感觉，比我之前在冥界的时候还难受啊。” 　　“虽然也不能说没错。”织田海音歪了下脑袋，“不过那只是附带的效果啦。” 　　“是什么意思呢？”日暮戈薇也不由追问，回想起刚才那种生死不由自主的虚无感，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抱歉，吓到你了吗？”织田海音语气柔和下来，她亲昵地抚了抚巫女的脸颊，“因为是刚学会不久的能力，我还不太熟练。我帮你把状态重置到一天前吧。” 　　戈薇在这瞬间感觉全身都像是被刷新了一遍，一下子从那种难以描述的负面情绪中恢复过来。 　　“刚学会不久？”日暮戈薇不由抽搐了一下嘴角，“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学会这么神奇的能力的。” 　　“在妈妈消失的那一天夜里，自然而然掌握的。”织田海音语气淡淡地回答。 　　“也就是四魂之玉消失的那一天？”日暮戈薇沉吟地说，“也许跟这也有些关系呢？” 　　“我没许过这方面的愿望。”织田海音平静地说，“不过，也许是妈妈做了什么。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了。” 　　因为挺耗费咒力的，这些天她也就和五条悟对练的时候试过一次。 　　“海音的领域超强的哦。”在场的众人之中，唯有五条悟还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平静姿态，看着伏黑甚尔的狼狈模样之后开心得不行，愉快地解说，“简单的说，就是以自己的意志决定现实。‘刹那生灭’的概念就是指在她领域范围内，一切物质的生灭于一念之间的意思。” 　　“这简直就是神的概念了吧？”就算是日暮戈薇都忍不住觉得槽多无口，“海音，你这是自己变成四魂之玉了吗？” 　　“消耗的咒力也很恐怖的，所以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织田海音解释了一下，“跟构筑术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能在不认知内部结构的情况下构筑出我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对于织田海音的术式来说，是本质上的进化。 　　究极唯心主义的领域展开能让她跳脱框架的束缚，随心所欲的开始概念上的【创造】。 　　比如——想要一扇【门】，能通往画卷中杰所在的时间点。 　　心念闪过的刹那，一扇通体白色的门就静静伫立在众人的面前。 　　“拜拜，戈薇。还有犬夜叉。” 　　少女温柔地向她们道别：“期待我们在未来的相遇吧。” 　　日暮戈薇恍恍惚惚回到现实，看着天上的月色，一时间竟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恍然如梦。 　　. 　　织田海音是最后一个从门中穿过的人，一步迈出之后，世界便大有不同。 　　领域展开消耗的咒力量实在过于夸张，即使对于天生咒力强大的织田海音也是很大的消耗，她站定之后难得露出了疲倦的姿态，但仍是强打精神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寂静的小路，时至深夜，四周悄然无声。 　　她恰好落在了一户人家门口，身后的这座宅院看起来并不算大，装修并不是贵族风格，略带斑驳的朱红的大门外也没有任何仆人看守，唯有挂在门柱上的一柄红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 　　织田海音打量片刻，一时有些思量不定。 　　她明确定位过夏油杰的时间点，却出现在这里——如果她对自己的领域理解没出错的话，杰肯定跟这个地方有着关联。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宅院并不普通，隐约能察觉有结界笼罩在外，大概是这一点干扰了她的术式的判断。 　　所以，杰在里面吗？ 　　思忖片刻，织田海音正要敲门，却见大门从内部被推开，一个穿着唐衣的年轻女子从门后出来，恭敬地对她欠身：“远道而来的贵客，请进。晴明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织田海音挑起眉梢，一瞬间被挑起了兴趣。 　　“晴明？——安倍晴明？” 　　“是的。”面前没有半点人气，仿佛精灵所化的美丽女子温柔地回答，“是家住土御门小路的宅院的安倍晴明大人。” 第101章 　　进入大门后出现的是一座庭院。 　　这里给人的感觉相当怪异,就像是完全没人打理过，任由杂草丛生的土地表面这头长着一丛蝴蝶花，另一侧就是银线草,一棵橘树长在庭院一侧，遮挡住些许光线,另一侧还有棵果树。总而言之,就是完全没有遵循园林布置的诀窍,活像是在荒郊野外移了一块地放进自己的家里。 　　在靠近庭院的廊檐下，一个穿着狩衣的人盘腿坐着，手中端着一杯小小的酒杯。 　　因为院子不大的缘故，织田海音一眼就看清了廊下坐着的人。 　　他眉眼细长,皮肤白皙，长得说不上十分俊美,却有种说不出的从容悠然意味。 　　织田海音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神色就有些怪。 　　等到侍女领着她过去，两人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时，她的脸色就更怪了。 　　“这位姬君,你看起来十分困惑啊。”安倍晴明低头抿了一口酒,将酒杯放在身旁的托盘上,才慢悠悠地抬起眼与织田海音对视。 　　“我是织田海音。”黑发绿眸的少女不错眼地盯着他，“第一次见面问这个似乎有些冒昧,但我还是要问……你和杰,该不会有血缘关系吧？” 　　“没有。”安倍晴明神色自若，“恰巧我们的眼睛长得比较相似。” 　　“那你还收留了他？”织田海音微微翘起嘴角，“你是这种喜欢管闲事的类型吗？” 　　“姬君聪慧,性情直爽。”安倍晴明叹了一声,“我偶尔会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他现在在哪里？” 　　“姬君应该早就知道。” 　　“我本来应该直接落到他面前的,是你动了手脚吗？” 　　“大概不是。” 　　“悟在哪？” 　　“悟又是谁？” 　　“……我居然判断不出你是不是在装傻。”织田海音忍不住感慨，“你真的还挺有趣的。不愧是安倍晴明啊。” 　　实话实说，织田海音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看不透的男人了。偏偏她也没有在对方身上感觉到敌意，这就让她油然生出跃跃欲试的探究欲。 　　“姬君谬赞了。”黑发优雅的阴阳师笑眯眯的看着她，那模样真的像极了狡猾的狐。 　　“叫我名字吧，这个称呼我不喜欢。”织田海音直接说，“可以叫你晴明吗？” 　　“想怎么叫都行。” 　　“晴明早就算到我要来吗？”织田海音问。 　　“怎么说呢，也许是这样。” 　　“啧。”织田海音只觉得拳头有点硬，“我讨厌谜语人哦。挑一些能告诉我的怎么样？” 　　“那么，就请织田小姐在此等候吧。”安倍晴明终于给出了一句准确的回复，“顺其自然，即可完成此行的目的。” 　　“杰快回来了？”织田海音在脑内翻译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她在安倍晴明身侧坐下，和他一起欣赏着庭院内充满自然美感的杂草，半晌，说，“口渴了，想喝蜂蜜。” 　　正在一旁给主人倒酒的唐衣女子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蜜虫。”安倍晴明不由笑了，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式神，打趣地重复了一遍，“姬君说想喝蜂蜜。” 　　. 　　在织田海音正在和安倍晴明友好交流之际，另一处平安京的夜幕下遍布杀机。 　　夏油杰坐在虹龙的背上，目光漠然地操控自己的咒灵与对面的百鬼厮杀，负面情绪交织之间无数低级妖怪在消亡的同时又推动另外一些诞生和进化，如同永无止境的荒谬场景。 　　他则像是最挑剔的美食家，在最残酷的战斗中挑选着表现出彩、能力或者妖力总量合格的妖怪，驱使虹龙在上空一掠而过，轻易就转化出一个个漆黑的咒灵球，然后面无表情地咽下去。 　　来到这里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皮筋早就在一次战斗中损坏。偏长的黑发散落在背后，少年眉眼凌厉杀意凛然，无论是体术还是咒灵操术的强度，比起刚来的时候都大有进步。 　　“百目鬼。” 　　无比惨烈的开场战斗过后，百鬼夜行的鬼王终于与夏油杰正式对上了。 　　“你就是最近很闻名的那个咒灵操使！” 　　百目鬼戒备而憎恨地看着对面的人类，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它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百鬼，在这平安京展开百鬼夜行招摇过市，还没来得及吃几个鲜香的人类，就被这家伙撞见，反过来被他吃了不少！ 　　这个像是流星般横空出世的少年咒术师，简直比妖怪还要凶狠残暴！ 　　“百目鬼。听说你的一百双眼睛能够预见未来，我……对此很感兴趣。”穿着雪白狩衣的少年从虹龙身上起身，细长的眼眸在面对大妖怪的时候微微睁开，幽紫色的瞳孔深邃而神秘，他很有礼貌地说，“来吧，战斗，厮杀，然后臣服于我。” 　　百目鬼瞬间炸毛，它虽然比不上酒吞童子、茨木童子这些顶级的鬼王，但好歹也是能称霸一方的大妖怪，什么时候变成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我要一片片吃下你的肉！然后将你体内的全部妖怪收为己用！补充我的百鬼夜行！” 　　然而放出狠话的百目鬼下一秒就目瞪口呆地被三个突然出现的特级咒灵围殴，不过十分钟，它就在一阵不甘的嚎叫之中被打成濒死，最后在那双白皙的大手的手心化作一颗咒灵球。 　　已经记不清来到这里之后吃了多少咒灵球，夏油杰漠然而麻木地将圆球吞下喉咙，然后迫不及待地运用术式查看百目鬼的能力。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回去了。”他重新回到虹龙的背上，顺便将剩余所有的咒灵全部收回。 　　因为鬼王被夏油杰收服，残存的百鬼轰然散去。原本在朱雀大道上的妖怪们一个个分头跑路，如果放着不管，也不知道会滋生多少混乱，但夏油杰仅仅只是端坐在虹龙的背上，无表情地闭目养神。 　　修长漂亮的龙身游荡在平安京的上空，在经过罗生门的时候，夏油杰猛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侧身避让。 　　一只扑棱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划过他的耳侧，在夏油杰躲开的瞬间，从蝙蝠的口中流出污秽的血液。 　　夏油杰没怎么掩饰地流露厌恶的神色：“芦屋道满。” 　　“好久不见，夏油。”法师打扮的男子站在罗生门的台阶下，正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年轻的咒术师，“你还在做这种无用功啊？” 　　“别来缠着我了，再有下次的话，我会视为挑衅。”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召唤一只咒灵直接撕裂那只碍眼的蝙蝠，幽紫色的瞳孔中满是冰凉的杀意，“杀了你哦。” 　　“哈哈哈。冷静点啊。”来自播磨的法师哈哈大笑，“你的情绪变得更糟糕了。真的能在彻底崩溃之前达成所愿吗？” 　　夏油杰沉默不语。 　　“我说真的，晴明的方法行不通。”芦屋道满手舞足蹈地说，“你会主动来找我的！到最后、在真正绝望之前！哈哈哈哈——” 　　他的话音未落，身体骤然被从地底窜出的巨型蠕虫吞入了胃里。 　　但转眼之间，那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的身影骤然化作一大团扑棱的蛾子，受惊般地四下飞舞，有毒的鳞粉逐渐弥漫开来，原本生命力最为旺盛的蠕虫咒灵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逐渐化作了一滩血水。 　　夏油杰皱了下眉，干脆地驱使虹龙往高处飞，远远避开了这阵蹊跷的毒烟。 　　“狡猾的老东西。” 　　他的眉眼阴郁，停留在高空开始检查自己的状态。 　　从始至终，他都没对芦屋道满放下一点戒心，这个千年前的诅咒师对于诅咒的运用转化可以说到了巅峰造极的水准，被他盯上之后夏油杰都狠狠吃了几次亏，如果不是针对性收服了几只好用的妖怪，那家伙可不会这么客气地跟他对话。 　　怀着满腔的低气压，少年披星戴月地回到自己暂住的宅邸。 　　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宅院的主人收留了初到平安京时无处落脚的夏油杰，在这个时代唯独对于他，年少强大的咒灵操使还抱有几分尊敬。 　　无论针对这位在后世的名声、还是亲身接触后的观感而言，夏油杰都更愿意信任他的判断。但如果真如芦屋道满所言…… 　　心头的诸多杂念，孤独流落到这个世界后不断滋生的负面情绪，在见到庭院廊檐下大笑着逗弄式神的少女时，骤然一扫而空了。 　　“海音——！”那双漠然麻木的瞳孔瞬间被点亮，夏油杰在思维空白的时候，身体更快一步地动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将少女抱在了怀里。 　　怀中的少女安静下来，用那双纯粹而透亮的翡翠眼眸注视着他。 　　柔软的身体、清甜而熟悉的气息、乃至那熟悉的呼吸声，都让他激动得灵魂都在颤栗。他抱着海音沉默了很久才冷静下来，声音微哑地说：“海音，我找了你、和悟很久……” 　　“我们也是一有线索马上来找你了哦。”织田海音从少年的怀中挣扎着捧住他的脸，认真打量了片刻，说，“杰，你的状态好糟糕啊。先休息一下怎么样？” 　　夏油杰眼也不眨地盯着少女，那眼神中失而复得的执念和贪婪，到了有点过头的程度。 　　织田海音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乱他的黑发，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己的腿上：“睡吧，我陪着你啦。” 　　夏油杰愣了一下，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试图挣扎，却被少女强硬地按住了。 　　“海、海音、等下……” 　　“快给我睡！不然打晕你啊。你那个黑眼圈比硝子都夸张了啊！” 　　夏油杰欲言又止，脸颊发红，却听话地没有挣扎。 　　一双柔软的手在以稳定的节奏抚摸着他的头发，在无比熟悉眷恋的气息环绕下，夏油杰渐渐真的产生了一点睡意。 　　“一个月的时间，杰的精神状态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终于找回了失散的小伙伴，但夏油杰的精神状态显而易见的不太对劲，织田海音的心头不由升起一点愤怒，她看向安倍晴明，轻声问，“他的身上还发生了什么？” 　　“这个话题，不如等姬君的同伴集齐了再说。”安倍晴明语气淡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说，“蜜虫，去迎接最后一位客人吧。不提前打开门的话，我的结界可要遭殃了。” 　　唐衣侍女依言起身，姿态优雅地穿过庭院。 　　大门吱呀打开的同时，五条悟从天而降。 　　他那双璀璨冷感的眼睛往海音的方向瞄了一眼，径自大步走了进来。 　　“悟，你去哪了？”织田海音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带着好奇地看着他。 　　“落到五条家了，刚好落在这一代的六眼面前。”五条悟随口回答，他的脸色有些不爽，直直盯着享受着自家女朋友膝枕待遇的挚友，直接大手一挥把人推开，换成自己躺在海音的大腿上。 　　“女朋友的膝枕待遇只有男朋友才能享受！”白发的咒术师以行为表达了如上抗议。 　　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在地板上的夏油杰瞬间惊醒过来，他脸色漆黑地看着自己不做人的同学，心中重逢的喜悦还未诞生之前就已经被杀意取代了：“悟，出去聊聊吗？” 　　自诩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除了提升实力之外没有任何收获的脱胎换骨·咒灵操使发出仇杀邀请函。 　　“不要啦，有香喷喷的女朋友在，谁要跟你聊天啊。”五条悟转身就将脸埋进女朋友柔软的腹部蹭来蹭去，得意洋洋地大声宣布，“对啦，杰你还不知道吧，我跟海音交往了哦！” 　　我跟海音交往了哦！ 　　交往了哦！ 　　交往——？！！！ 　　夏油杰几乎是机械性地扭头，想找织田海音确认这只是玩笑或者悟的口嗨。 　　却在看到黑发绿眸的少女微笑着以宠溺的姿态任凭五条悟胡闹，并对他点头示意的时候，差点崩溃。 　　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他的情绪堪称大起大落起伏程度已经堪比升降机。 　　但先前所有微小的绝望累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件事情带来的冲击感大。 　　这一刻，夏油杰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刚才是幻听，是产生了幻觉，也许一切都是那位大阴阳师的捉弄，又或者从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某个幻觉系妖怪的幻境之中—— 　　“杰？你怎么突然傻了？” 　　炫耀恋情的五条悟自觉没有收到应有的祝福，疑惑地抬头看了过来。 　　夏油杰在那一双无限延伸的天空般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如同万花筒般破碎扭曲的脸。 　　幻觉？ 　　不，是令人绝望的狗屎般的现实。 第102章 　　破晓时分,天色将亮未亮。 　　织田海音盘腿坐在庭院一侧干净的木板上，心不在焉低头折着小纸人。这是她和安倍晴明一起交(xi)流(nong)侍女蜜虫之后，大阴阳师慷慨赠与的小小见面礼。 　　步骤看似简单上限却不低、能够赋予物体灵智的式神之术,是在后世早已经失传的阴阳秘术。 　　“海~音~~”五条悟从她背后屈膝半跪，犹如宣告珍宝的野兽般将少女整个圈进怀里。温热的胸膛贴着少女的脊背,这头有着醒目银白短发的漂亮野兽微微弓着腰，以毫无自觉、亲密过头的姿态贴着少女白玉般秀美而略带凉意的耳垂，小声问,“杰是怎么了？” 　　一言不发直接回了房，直到一天一夜后的现在都自闭不出的夏油杰显然有点吓到五条悟了。向来不会考虑旁人心情的少年也难得显露出一点不那么狗的真心关怀。 　　然而—— 　　“悟,在装傻吗？如果看到杰的眼神，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话，那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分手了。”织田海音轻嘲地说。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和表现是藏不住的。如果连杰那么明显的异样都看不出来,织田海音只能合理判断这家伙根本还没开窍。 　　“哈？才不要！话说凭什么！”五条悟差点跳起来,他沉默片刻,有点不爽地低头咬了下少女的耳朵，说，“所以杰真的喜欢你？啊……这也不奇怪啦。他很早就对你有些变态想法了。当时我还差点想报警呢。” 　　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夏油杰刚入学的时候对织田海音的日常惦念、第一次见面时那两人亲密无间的默契，五条悟突然有些在意起来。 　　他无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少女,脸颊贴着少女柔滑细嫩的脖颈，试图侧头去亲她的嘴角：“果然还是让他早点接受事实吧！我们在他面前接吻怎么样？” 　　“哇，悟好恶毒。你真的是他挚友吗？而且——”织田海音捧读,语气平淡地以手指挡住那双丰润的、不断靠近的薄唇,神情似笑非笑，“接吻禁止。忘记我们的束缚了吗？” 　　“切。根据GALGAME的套路,这种时候优柔寡断才是大忌啊。小心被柴刀哦——”五条悟一脸警觉,“海音是怎么想的？要去安慰杰吗？” 　　他的语气有点危险,顺着织田海音的动作咬住她纤细修长的指尖，含含糊糊地说：“别想做坏事哦，无论什么线索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还有还有，为什么要用束缚来对付你可怜的男朋友？” 　　“这全是悟的错不是吗。”织田海音理直气壮，“在我第一次因为窒息被迫用术式修复肺部损伤的时候，我就知道对你完全不能放任。对，在我消气之前，禁止任何黏.膜交换的活动。那时候你也同意了啊。” 　　“很过分啊。”五条悟委屈，“明明是海音太色了。舒服到忘记呼吸也是我的错吗？”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悄悄走出房门的夏油杰一出来就遭遇狗粮暴击，顿时如鲠在喉。 　　气息一变，刚才还在斗嘴的织田海音和五条悟都立刻转头看向了他。 　　“呦，杰！你终于舍得出来啦。”五条悟活泼地打了个招呼。 　　“杰，你要去哪？”织田海音也平静地唤了一声。她抬眸望着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崭新白色狩衣的少年。夏油杰也正安静地看着她，那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一缕缕分散落在脸颊边，细长的眼眸大半落在阴影里、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痕迹，紫罗兰的瞳孔却愈发幽暗深邃，此刻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掩不住的落拓颓废，却又带出了往常罕见的阴郁魅力。 　　“……海音，早上好。我要去宫内叙职。”夏油杰看着她，顿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给出回应。他可以理直气壮无视五条悟，但永远不愿意让她难堪。 　　“诶~”织田海音感慨了一声，“杰还领了阴阳寮的官职吗？” 　　“恩，来的时候不小心救了藤原道长，由他引荐给了天皇。”夏油杰语气轻描淡写地说。 　　“藤原家在这个时代还权倾朝野吧，有他们支持做什么都方便很多。杰的运气很不错呢。”织田海音不由赞道。 　　“是吗……”夏油杰露出苦笑，“运气好么？不……是倒霉透顶吧。” 　　悟和海音之间即使他再不情愿也是肉眼可看到的亲密氛围，正是在他们两人独自相处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吧。一想到此处，饶是夏油杰性格再沉稳内敛，也不禁心中郁愤——凭什么，唯独他被丢在污秽又肮脏的时代？就连一争的机会也没有，为什么是悟就能幸运地陪在海音身边？ 　　“还要回去叙职做什么，杰总归是要跟我们走的啊？”五条悟满脸问号，“我们都来找你了，你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稍微还有点事情要做。”夏油杰盯着海音目不斜视地回答，“我还有不少看中的妖怪没有收服……” 　　“这个时代的妖怪质量应该很高吧，毕竟是千年之前呢！”织田海音略起了一点兴致，“杰提供地址，我也来帮忙吧。” 　　“好啊。”夏油杰对海音弯起眼眸。 　　“喂，杰……”五条悟有点不爽地伸手在夏油杰面前晃了一下，“你无视我了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第一次主动看向五条悟，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笑着说：“抱歉，悟。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现在光是克制自己对悟大打出手的欲望就已经很辛苦了。 　　夏油杰完全不想在海音面前露出那副因嫉妒而狼狈的丑态。 　　无尽的苦涩从心底蔓延，是比吞吃成百上千的咒灵球更恶心更糟糕的感受，尽管经过了一天的时间，却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事实。时不时会有糟糕透顶的想法从心底的淤泥里冒出来，憋得快要疯了，无法忍耐他们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亲密相处。想毁掉什么、想宣泄、想撕裂、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最严重的时候，体内调伏数目已然过万的咒灵似乎都在随着他情绪的起伏而蠢蠢欲动。 　　但是，织田海音的视线就像锁。迎着她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冷酷得毫无动摇而又略带叹惋的绿眼睛，夏油杰甚至能自然而然像是以往一样对她温柔地笑出来。 　　无论如何，不能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海音的选择——一定是有意义的。 　　在五条悟的注视下，他最终淡笑着转身离开。 　　…… 　　瞪着夏油杰离去的背影半晌，五条悟终于忍不住说：“海音，杰不对劲。” 　　他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是不是真想杀我？” 　　织田海音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 　　从初次见面起就萦绕在身边的难以言喻的阴郁和隔离感，再加上悟不自觉的插刀，杰的状态可太糟糕了。织田海音有点不妙的预感，他们绝对不能放下现在的夏油杰一个人。 　　在这个时代，杰到底遭遇了什么？ 　　. 　　从降临之初起，整个平安京的底色在夏油杰的眼中就是灰暗的。 　　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建筑，灰蒙蒙的人脸。 　　风雅繁华的表皮下是无处排遣的幽寂与阴谋，负面情绪犹如附骨之疽，从最上方的权贵到最下方的民众，无一人能逃过这因果的纠缠。 　　“杰君。”藤原道长的儿子藤原赖通在走廊与夏油杰相遇，他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自然而然与他交谈，“日安啊。前夜的杰君可是大出风头了。凭借一己之力驱散百鬼夜行，哪怕晴明公也不过如此吧。” 　　男人的城府不如父亲道长，即使面对试图拉拢的强大咒术师，言行举止间还是免不了贵族傲慢的优越感，但夏油杰就只是眯着眼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个时代鹤立鸡群的身高与俊秀古典的好相貌，让他在人群中备受瞩目，在这个国家最为阴暗诡谲的权力场中，实际上甚至没成年的夏油杰意外适应得很快，应付各方试探举重若轻，稳得不行。 　　他本没想过自己在这方面意外的有天赋，毕竟以前有海音在身边，他根本不需要费心去看清人心。但等到不幸落单、不得不憋着鼻子加入这个国家的最高层级获取情报时，夏油杰即使心里恶心得不行，却意外很能糊弄旁人。也是在融入这里的过程中，他逐渐意识到普通人的性命对于这些生来立于众生之上的贵族们来说，到底是何等的无意义。而这些自诩高贵的人上之人，在遭遇咒灵时露出的那副丑态，又是何等的惹人厌烦。 　　心中的负面情绪犹如被火焰燎过的沼泽，带毒的气泡咕噜噜带着恶毒的气息，在身边没有织田海音的前提下，他的眼前甚至幻觉般提前浮现了一地死尸的凄惨场面。面上维持着浅淡的笑容，夏油杰冷眼看着喧闹的早会，心中召唤咒灵的冲动迟迟不能消褪。 　　“是没见过的杰！” 　　隔着老远，坐在屋顶用望远镜偷窥的两个无聊之人已经开始转用摄像机远距离拍照留念。 　　“呜哇，好像看到了家里那群老头子集会一样，杰是怎么做到融入其中的。”五条悟感慨，“才分别也没几天啊，感觉他一下子老了十岁啊。” 　　“杰是变成熟了。”织田海音缓慢调整镜头，她凝视着独自一人待在这个时代不知道多久的同伴，面色严肃，语气却漫不经心，“而且，不觉得这样的杰很酷吗？反差感很强啊。” 　　记忆中笑容温柔的少年猛然变成这幅捉摸不透又满是神秘感的危险模样……意外的勾人心神。 　　“等等！我没听错吧！”五条悟震惊了，继小伙伴在发现自己的恋情的失常反应之后，海音也开始出现了不妙的苗头！ 　　无敌的咒术师感觉自己头上有点绿，他撤下墨镜，满脸认真地拽着海音，咬字清晰地强调：“虽然杰也不错，但最帅气的果然还是你亲爱的男朋友对吧？！” 　　“没错~”织田海音敷衍地摸了摸猫猫的脑袋，很快转移视线，“啊，杰发现我们了。” 　　镜头中的少年回过头，尖锐冰冷的视线在对上那若隐若现的机械产物后变得柔和，他无奈地笑了下，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杰君。”藤原赖通还在旁边亲密地叫他，“之后我们藤原家的家宴，你也来吧。父亲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和你说。” 　　夏油杰笑了一下：“抱歉，散会之后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藤原赖通微愣，只觉得眼前的咒术师似乎和先前有一点不一样。 　　“一定是好事吧？看你那种表情……是要去见心上人吧？”情人无数的藤原家大少爷禁不住有些好奇，语气暧昧、一阵见血地问，“是哪一位？对你一见钟情的源氏贵女、还是橘家那位小月亮？又或者是……” 　　眼前的少年出身不明，女人缘却不是一般的好，这是连藤原赖通都忍不住有点嫉妒的一点。 　　但他话音未落，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全身。 　　藤原赖通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身体本能地颤抖着，只见对面的年轻咒术师隔了几秒，才对他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回答说：“藤原君总在这种方面过于敏锐。不过，不是那些人。是比我的命更重的心上人，所以，别用这种狎昵的语气谈论她比较好哦。” 　　藤原赖通回过神，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抱歉，是我失言了。”他的理智告诉他，没有理由惧怕眼前的少年。毕竟他是藤原道长的长子，权倾朝野的藤原家未来继承人，区区一个权力中心边缘的咒术师，不可能有胆子动他一根手指，但身体的本能却在不断发出尖叫般的警告，以至于这个向来举止优雅的男人不得不胡乱敷衍几句，匆忙而略带狼狈地从夏油杰面前逃离了。 　　夏油杰嘴角含着虚假的笑容，眯起眼注视着藤原赖通离去的背影。 　　口无遮拦的家伙实在让人不悦，但现在海音正看着这里，所以，就只是稍微的、教训一下好了。 　　擅长诅咒的咒灵身影一闪而没，夏油杰将百鬼夜行的行动成果汇报完成后，在天皇的称赞与赏赐中忍耐到朝会结束，然后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 　　海音在等他。 　　尽管在此之前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也担心会伤害到她，想着要避开她冷静一段时间，但只是离去的短短片刻，无法派遣的空虚就击溃了他的防线。 　　夏油杰想见织田海音。 　　. 　　外苑的檐廊密布，犹如迷宫般复杂。夏油杰来过不少次，为了节省时间直接抄了近路。 　　穿过一处庭院时，从庭院一角的池塘中突然跃出一只癞□□，恰好挡在他的前路上。 　　夏油杰停住脚步，脸上不由流露厌烦的神色：“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道满。” 　　“过奖。这一次可不是特意为你出现的啊。”癞□□发出了人的声音，“是你在妨碍我啊，夏油。” 　　“那就让开，我懒得多管闲事。”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 　　他知道身为顶尖诅咒师的芦屋道满混进天皇所在的皇居外苑意味着什么。但这与他无关。 　　“哈哈，真是够无情的！我就说你是个诅咒师的好料子吧！”芦屋道满讥讽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当初怎么就被晴明抢先了一步呢？” 　　“还是说，你更情愿功亏一篑？”夏油杰冷眼看着癞□□，做出了召唤咒灵的起手式。 　　“不不不……我改变主意了。你过去吧。”癞□□周身还滴着水，湿哒哒地小步跳开。 　　夏油杰皱了皱眉。如果这里不是布满了高等结界的天皇居所，他早就召唤大量咒灵直接把道满祓除了。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避开结界的感应，但他没办法做到，到时候引起太大的轰动，反而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海音还在外面等着呢。 　　……算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是留给晴明解决吧。 　　夏油杰保持着警戒迈开脚步，却在下一刻变了表情。 　　脚下踩着的土地变成了癞□□的身体，那浑身滴着湿水的生物在接触他的瞬间化为一股黑雾融入了他的身体。 　　“对，我改主意了！比起诅咒什么中宫，果然还是诅咒你更有趣啊，夏油！”芦屋道满疯狂的笑声如同幻听般回荡在夏油杰的耳边，“没什么，只是个不会致命的小诅咒罢了！不用去管也没关系！你急着要去见什么人吧？快去！我也想看看是谁让你今天如此魂不守舍，轻易中了我的幻术！” 　　说到最后，反倒是芦屋道满不爽了起来。 　　大失水准的夏油杰暗算起来太容易，反而没有成就感。 　　听完他的话，夏油杰原本满是杀意的眼神反而平息了一些：“好啊。” 　　看上去与往日无异的咒灵操使冷酷地说：“到时候可别后悔，道满。” 第103章 　　“哈哈哈哈——居然会中这种暗算,杰你好逊。” 　　带着诅咒和两个同伴相聚的时候，不出所料地遭到了某人的嘲笑，夏油杰额角冒出青筋,他干脆地无视五条悟，黑沉沉的眼眸略带苦恼、又满是信任地望着黑发的少女：“海音，帮帮忙？” 　　周身杀气都未曾褪尽，阴郁而带着强烈危险感的咒灵操使,此刻满是信赖地将系缚脖颈的缰绳主动递上,眉眼中暗含的脆弱的反差也因而格外牵引人心。 　　“恩……我来看看？”织田海音心中哇了一声，歪了下脑袋，有些不确定地说。幼驯染黑化后是不是有点美味过头了，虽然以前在温柔中也带一点危险感的样子，但现在完全是超危猛兽的等级了啊。 　　纤细的手搭上夏油杰主动伸出的手,挽起长袖后露出的线条紧实的浅麦色小臂已经有了成年男性的轮廓,触感温热美好。织田海音正要细细解构认知夏油杰的身体状态，手就被扯开了。 　　“等下,你们当我不存在吗？”五条悟总觉得哪里不对,硬是怼进两人之间,拉开织田海音的手之后顺理成章地握在自己掌心，有点不爽地说,“杰,这种事肯定是找我更合适吧？” 　　再没情商的雄性在这种地方也都异常敏锐。 　　没等到夏油杰回答，五条悟直接推开一点墨镜,镜片下那双稀世美丽的眼睛肆无忌惮显露出来,将对面少年体内的诅咒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诅咒我知道——”过了片刻,五条悟下了判断,他的脸上带了点厌恶神色,“是放大负面情绪的诅咒，诅咒师常下在普通人身上。” 　　“所以，不是针对杰而是意外吗？”织田海音若有所思，“杰是误入了别人的诅咒仪式？” 　　“是芦屋道满。”夏油杰叹了口气，简单跟两人解释了一下自己跟那位千年前诅咒师的恩怨。 　　准确地说，来到这个时代后被安倍晴明收留的他其实是被动闯入了晴明和道满二人的斗法棋局，光是四处调伏咒灵的举动就已经破坏了道满好几次布局，现在算是结下梁子的仇家。 　　虽然道满口中经常说着类似想要招揽他的话，但夏油杰相当确信，这种骨子里都浸满了恶意的家伙完全不可信任。 　　因为下咒人的身份，他有些警惕：“所以，这个诅咒能解除吗？” 　　“可以啊。”五条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放着不管没几天自己也会消散的。” 　　织田海音挑了下眉，心中升起一种预感。 　　“这诅咒的分量如果下在普通人身上，差不多可以让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类面目全非，做出杀人放火之类极端行为。”五条悟解释说，“不过，对咒术师来说就不够看了。我们本来就是利用负面情绪提取咒力的专家。杰的话，稍微注意一点就没问题了。” 　　对于同为特级的好友相当信任的五条悟完全不担心。 　　“原来如此。”夏油杰也若有所悟，他同样信任五条悟的判断，“难怪道满那家伙也说是不致命……难得说了真话吗？” 　　他们相遇的地点很微妙，应该是打断了芦屋道满原本准备给天皇的后宫中某位无辜妃子乃至中宫施加的诅咒，对于这种定位特殊的被咒者，谋害性命已经不是第一要务，委托人更希望看到的是他们的疯狂吧。 　　眼神微微一冷，夏油杰的心中却意外没有波澜。搭了藤原家的路子走阴阳寮的路线，他光是去那些高官宅邸祓除咒灵就不知道多少次直面了那些表面优雅的贵族家宅背后的阴私和肮脏，都快习以为常了。 　　这时候，原本一直在安静旁听的织田海音终于眯起了眼：“所以，你们俩讨论的结果就是放任不管吗？” 　　青春期少年高傲的自尊心真是难缠。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更加复杂化的现在……夏油杰绝不会在五条悟面前示弱。 　　正常来说，织田海音不会干涉少年们的决定，但以杰现在的状态，所谓放大负面情绪的诅咒简直正中命门。与因为太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悟不同，她并不会轻视这个时代最负盛名的诅咒师的敏锐触觉。 　　他绝对在针对杰。 　　织田海音想了想，微微闭眼尝试了一番，手中逐渐出现一张半人高的长弓。 　　柳木制、弓把处简单缠绕着白色绷带，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朴素长弓，却叫两个DK都不由抬起了头。 　　“好纯净的气息！”夏油杰赞叹。 　　“是那个巫女的弓啊。”五条悟见过日暮戈薇，感受更深一点。他笑着看着海音眨了眨眼，漂亮的苍蓝眼眸像是有晨星闪烁，隐约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 　　织田海音也笑了，一支泛着白光的羽箭骤然搭在了弓弦上，箭尖瞄准夏油杰。 　　“海音？”被少女用弓箭瞄准心脏的黑发咒术师在惊讶了一瞬之后很快淡定下来，细长的眼眸微微挑起，俊秀的脸上是不动声色的成熟与从容的微笑，“要我做什么吗？” 　　“杰的话，站着不要动就好。”织田海音缓缓拉开弓，语气温柔。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从未有过的专注，苍翠的瞳孔中，缠绕徘徊在少年周身的黑色雾气凝结成核，格外的显眼。她瞄准目标，松开手，闪烁着纯白光辉的箭矢直奔着少年的心脏而去。 　　夏油杰果真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强行克制肉.体的冲动，眼睁睁看着箭尖穿透自己的胸膛，却好像穿透了空气，皮肉没有受到半点损伤，然而，确实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最起码脑海中一直幻听般浮现的芦屋道满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消失了，织田海音的动作停下后，夏油杰面色古怪地揉了揉耳朵。 　　“怎么，伤到你了吗？抱歉，这招还是第一次用于实战，稍微有点不熟练。”织田海音见状上前将手搭了上去，正要快速用术式治愈，却很快发现夏油杰的身体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 　　“啊，我没事。”夏油杰垂眸，确实感到心头松快，甚至因为少女的贴近而产生了一点融融的暖意，“第一次能做到这种程度，海音真的很厉害。” 　　“恩，谢谢夸奖。不过，躲在幕后的本体没能一起击杀哦。”织田海音也露出笑容，凉凉的，“果然高明的诅咒师都是一个样子，喜欢躲在阴暗的地下不肯见人……啊，让我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了。” 　　“要抓出来杀掉吗？”见她情绪低落，作为自认完美的男朋友，五条悟很自觉地举了下手，“抓老鼠我还挺有经验的。七等分的羂索切片一个不落~”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凝视夏油杰。 　　“那么，杀之前要先和晴明打个招呼。”夏油杰想了想，“道满突然死掉的话，没准会乱了晴明的布局。” 　　那两个人早在夏油杰来之前就你来我往斗了不知道多少次，纠葛比表面上看起来深得多。 　　“走之前解决掉就行了。”织田海音点了点头。 　　“现在就回去吗？”五条悟也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记住了刚才杰身上的诅咒气息，抓老鼠什么时候都行。因为诅咒完全没造成什么结果就被海音消除，他也完全没将这当成一回事，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时间还早啊，我们到处逛逛吧？这个时代有什么好玩的吗，杰——”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三人间诡异的氛围总算消去了一些，至少从表面而言大致恢复了以往三人组的相处模式。 　　夏油杰看了看天色，对于五条悟的提议也没有反对，他说：“因为城内的百鬼被压制下去的原因，最近的夜晚还算热闹。要去坊市看看吗？” 　　“好啊。”织田海音闻言，略微提起了一点兴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沉思片刻，“那我们要换衣服吗？” 　　“诶，穿和服好麻烦。”五条悟略带嫌弃地说，“这一套不好吗？” 　　“悟是笨蛋吗。”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和六条城的情况不一样，在这里过于奇装异服会被当成妖怪哦。虽然那样也没所谓，但被搅乱了逛街的兴致就不划算了。” 　　“嘁，好吧。”五条悟撇了撇嘴，不知想到什么，又很快高兴起来，扯住海音撒娇，“那海音要和我穿情侣款哦~！”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只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似乎终于开始习惯这两人过于亲昵的言谈和举止。 　　这算是好事吗？ 　　算是吧。 　　心头稍微有点空，不过，良好的氛围感更重要。 　　半小时后，从一间服饰店出来的三人都换上了符合身材和时代的和服，就连原本穿着狩衣的夏油杰也被突然激发换装兴趣的织田海音强制换上了一套黑底花金蝴蝶纹的男士和服。 　　顺带一提，腰带是有点艳丽的紫色。 　　“海音……”夏油杰有点无奈，“真的要穿着一件？” 　　“不要生气嘛。”织田海音用流连的眼光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态度，“这一套，真的很适合现在的杰……” 　　少女若有所指的眼神对上夏油杰疲倦而略带阴郁的眼眸，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色彩沉郁而绚烂的和服穿在黑发的咒灵操使身上，愈发衬托了他难以描述的气质，从略微敞开的衣襟中若隐若现的胸肌，更让他危险的气质里染上一点引诱意味，腰带的颜色莫名与那双深紫的眼眸相映衬，衣物与人物过于和谐的搭配，愈发凸显挥之不去的危险感，无论再怎么伪装，也注定回不到过去。 　　“海音喜欢的话，那就这样吧。”夏油杰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妥协。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不说话了。似乎……有些地方还是没变的。 　　“什么啊，你们凑在一起说什么悄悄话！”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察觉没人跟上来，有点不爽地回过身找人。 　　五条家大少爷穿着一件白底蜻蜓纹的和服，白得耀眼的头发与那完美的衣架子般的身材吸引了不少眼光，就连在这个时代显得很古怪的鼻梁上的墨镜都遮盖不住的美丽肆意而张扬。 　　“悟，小声点。”夏油杰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果然在哪里都不会低调，存在感强到无与伦比，他也很快放弃了无畏的努力，随意地说，“不过，这个时代也有五条家，所以大概也不会被当成太过可疑的家伙。” 　　“啊？哦。”五条悟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点不爽，“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是落在五条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透顶的地方。” 　　“那么，和五条家齐名的禅院也在吧。”织田海音挑起轻佻的笑容，“咒术界御三家号称有着千年历史居然不是骗人的啊？” 　　“比起那种无聊的事，你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跟男朋友解释啊？”五条悟盯着女朋友涂了口红的艳色的唇蠢蠢欲动，语气低沉，很正经很认真地质问，“说好的情侣装呢？” 　　“我不太喜欢蜻蜓纹嘛。”织田海音挽起一缕风吹到脸颊边的鬓发，语气自然地回答，“比起情侣的款式，果然好看才更重要。” 　　五条悟噎了一下，居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毕竟自家女朋友这一身是真的好看又少见，完全没办法移开目光嘛。 　　少女挑了一身色彩绚烂协调的游鲤金鱼纹和服，长发盘起，以精细雕琢的玉簪固定，眉眼带妆，流露少见的古典风情。 　　和服店的老板娘性情温和柔婉，对她这样少见的不带侍女随意出门的神奇女客照顾也相当细致。不仅帮忙挑选和穿好和服，还硬是附赠了妆容和发誓，织田海音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真拿你没办法啊，海音太任性了嘛。”六眼几乎是全方面无死角地关注着少女的所有细节，无法控制地被吸引视线，五条悟拿自己任性的女朋友完全没办法，只能憋着气牵起海音的手，又有点试探地撒娇，“那，要个补偿不过分吧？” 　　“可以哦。”织田海音漫不经心被他牵着走，“但肯定不是现在，杰，走啦？” 　　夏油杰缓缓点了点头，快走几步，走到了最前面：“我来带路吧。” 　　他对这一条坊市还算熟悉，毕竟这个时代的人类堪称与妖怪共生，生活中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的频率只高不低。在阴阳寮有挂职的夏油杰处理过几次委托，因为那优秀的完成效率以及俊秀的样貌，在这一带知名度也意外的高。 　　“杰很受欢迎啊。”五条悟和织田海音对视了一眼，语气有些疑惑地嘀咕。 　　要知道在高专的时候夏油杰是和五条悟齐名的问题儿童，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向来肆无忌惮，所有的后续收尾都是交给辅助监督的。 　　但在这里可没有辅助监督帮忙，夏油杰是怎么做到这个受到爱戴的程度的？ 　　织田海音安静地观察着夏油杰的言行。 　　他一个人流落到这个时代，受到的影响比起她和悟都要大得多。织田海音所在的战国时期基本上天皇的政权已经名存实亡，大名割据，天下陷入混乱，而她利用术式的便利，在乱世之中直接抢夺开辟出一个临时的居所。五条悟一开始在沉睡，睡醒之后的时间大多都和她待在一起，几乎没受过外部环境的任何影响。 　　但夏油杰的情况显然要比他们都复杂得多。 　　他和这个时代的人，接触得有点过于深入了。 　　而显而易见的，这对他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在笑着，看起来很受欢迎的样子，但杰的心里并不开心。 　　作为青梅竹马，织田海音一看就能看透夏油杰的情绪，那埋藏在浮于表面的微笑之下深深的烦躁与不耐，几乎在短时间内达到了一个濒临爆发的边缘。 　　杰的压力源是……这些普通人吗？ 　　花费了一段时间用话术打发了缠上来的人，夏油杰歉意地对两个好友解释：“是以前几个任务的委托人。” 　　他的手中收了一些用油纸包起来的谢礼，顺手就递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随手打开看了一眼，是一种没见过的褐色方块，看起来好像是点心的样子。他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然后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哇，这也算是糖吗？好奇怪的甜味。” 　　“这个时代提纯糖的工艺可能都没发明出来吧，甜味还是舶来的奢侈品呢。”织田海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吐舌头的模样，随手构筑了一个布丁投喂给卖可怜的猫猫男友。 　　“这个时代的食物……真的一言难尽。”夏油杰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微微摇头，“能吃的很少，不过，还是有一些有趣的东西。我上次发现了一家店铺，那里面有很多生了付丧神的器具……” 　　他正想带着二人去一家名叫《出云屋》的店铺，却被一个脚步匆忙的男人拦住了前路：“夏油大人！你是那位有名的阴阳师吧？请救救我们！我的妻子快要死了！” 　　那一刻，所有人清晰地感受到了从夏油杰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圧感。 　　男人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 　　织田海音偏过头认真打量着夏油杰，他脸上带着浓重不悦的神色，以居高临下的冷淡眼神审视着跪在地上求助的男人。 　　糟糕了。她想。 　　太小看芦屋道满的诅咒了。 第104章 　　“杰？” 　　织田海音歪着脑袋看了眼夏油杰,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点安抚：“走吧。出云屋在哪个方向？” 　　她牵起夏油杰的大手，神色自然地就要带着他路过跪在地上求助的男人。 　　抓到救命稻草的男人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抓住心中唯一的救星,嘴巴也微微张开试图呼喊，却在肩上搭上一只手之后惊悚地发觉自己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 　　“打扰年轻人宝贵游玩时间的大叔稍微有点自觉吧。”某个完全没自觉的白发咒术师语气懒洋洋的，“这种小事情找一些没用的大人就行。不认识路的话，我可以大发慈悲帮个忙哦！” 　　身高在这个时代鹤立鸡群的少年轻而易举拎起身形伛偻的成年男子，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 　　“？！！！”想要求饶却莫名开不了口的男子惊恐万状。 　　“这个时候是叫阴阳寮吧？我看看……是那个方向吧！”五条悟正要把手中的大型垃圾丢出去，却突然被意想不到的人拦下了。 　　“算了，悟。”夏油杰已经冷静下来,反牵着海音回到五条悟身边。他微微叹了口气，将五条悟手上的无辜人类解救下来,语气像是在说服自己，“这姑且还算是我的职责范围内。” 　　他低头看着落在地上之后滴泪横流的男人,敷衍地安抚：“抱歉啊，悟稍微有点过分了……总之,麻烦你带路了，我希望尽快解决问题。” 　　瑟瑟发抖险些尿了裤子的男人闻言充满希望地抬头，不敢看五条悟，而是有些焦虑地对着夏油杰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喉咙。 　　“不能说话吗？别担心。那只是个小把戏,过一会就没事了。”夏油杰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耐心地说。 　　由于表面功夫上的两极分化，导致男人对看起来更可靠的夏油杰愈发信赖和感激,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利索地在前面带路。 　　“杰,不想做的任务就不要做啊。”五条悟有点看不懂夏油杰的反应了,他不太高兴地说,“这个时代肯定也不止你一个咒术师吧。” 　　即使是情商低如五条悟都能看清楚夏油杰的抗拒和游移，因此他才愈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到这种地步。 　　“即使这样，他也确实是被诅咒威胁生命的人类。”夏油杰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看到了的话，也没办法真的不管。抱歉，海音。出云屋只能迟一点带你去了。” 　　他最后认真地对海音道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少女先前对他的维护，黑发的俊秀少年望着她抿唇笑了笑。 　　“为什么要道歉？和以前一样，就快点解决，然后一起去玩。”织田海音回视他，按住有些不爽的五条悟，语气理所当然地说。 　　在他们分离之前，身为高专学生的三人长期都处在各种祓除任务当中，真要说起来，他们在校外任务的总时长远远超过在学校里的学习时间。 　　玩乐的时间被突如其来的咒灵任务干扰，本来也是日常的一部分。 　　“……说的也是。”被少女轻描淡写的语气唤醒了部分珍藏的记忆，夏油杰的眼神明显的柔和下来。他不再露出过于抗拒的态度，反而开始顺着海音的意愿，说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享受着少女对自己的特殊状态的关心，和悟相互嘲讽乃至动手，然后被海音镇压……尽管肉体遭遇疼痛，难以安定的精神却逐渐舒缓下来。 　　前方带路的男人越走越偏，离开繁华的街区后，眼前的土地荒芜得与先前的场景像是两个世界。 　　“杰，那个，不祓除吗？” 　　打闹的间隙，五条悟的眼神落在眼前带路的男子身上，因为觉得伤眼而随口问了一句。 　　在三位特级的注目下，男人肩上头上纠缠的咒灵醒目到无法忽视。 　　“没有必要……即使祓除了也很快会出现新的。这个算是……时代特色吧。”夏油杰低低地笑了一声，色泽稠郁的紫眸中有些明显的讽意，“再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人与灵异鬼怪的距离近到如此程度。” 　　在这里，人类的负面情绪形成咒灵的速度远远大于未来的时代。 　　“已经到了。这气息……不像是单纯的咒灵。”织田海音这时候终于开口，打断了夏油杰的感慨，她微微皱着眉，控制着咒力波动击飞了悬在门口处的草帘，强烈的风压下，摇晃不休的草帘最终散开大半，从中间的孔洞中显露出一个伏在地上的长发和服女人。 　　她穿着并不太干净的衣服，身形犹如披了一层皮的白骨骷髅，脸色苍白若纸，听见门口的动静，她似乎以为是家中的男主人归来，柔顺而欢喜地仰起脸，问：“夫君，是你……回来了吗？” 　　“芳子，是我啊。”屋外的男人听见这声音，脱口而出，“我带着阴阳师大人回来救你了！” 　　几秒后，他摸着喉咙，惊喜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回来了。 　　“阴、阳、师……”被称为芳子的女人有些疑惑，那长得有些夸张的黑发铺散了一地，甚至有一些蜿蜒到竹帘外的地面，她压着嗓子追问，“救我？” 　　“是啊，芳子。”男人顿时止步，很有求生欲地又后退了两步，表情有些为难地劝哄着说，“芳子，把头发打开，让阴阳师大人看一下你颈后的妖怪……” 　　“啊，夫君，是说，这样吗？”女人似乎很是费力地想了想，然后听话地侧过身，缓缓分开自己脑后的黑发。 　　随着女性柔缓的动作，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是白皙修长的脖颈，而是一张格外畸形的巨口。 　　“就是……这样！”男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转身看着夏油杰说，“请阴阳师大人救救我的妻子吧！” 　　“呜啊，第一次见到这种几乎共生在活人身上的咒灵。直接祓除的话会一起死掉吧。”五条悟的表情恶心中带着一点新奇，“而且，这个造型意外有点眼熟啊。” 　　“是二口女。”夏油杰的表情沉沉，他盯着女人颈后的第二张嘴看了片刻，并没有急着祓除，而是轻声问，“你很饿吗？” 　　“饿？？”女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又逐渐变成了垂涎，情不自禁地点头，“好饿……饿饿饿……但是，不能吃……” 　　她惊慌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但却拦不住长在颈后的第二张口撕裂般地张大，在女人疼痛的□□中，那张嘴中的舌头犹如青蛙捕虫般地猛然弹出，穿破茅草墙壁，漫天的口液挥洒，瞬间将这片地方化作了一片脏污之地。 　　“啊啊啊！我们的家！芳子！你都干了什么啊！”男人被站在他前方的五条悟顺便挡下了攻击，见状惨叫了一声。 　　“抱歉……夫君，我……我控制不住……”女人望着他流泪，明显的人性化的柔弱表情，与颈后非人的寄生般的妖怪的嘴，组成了诡异又鲜明的反差，视觉冲击相当强烈，“对不起，但是，只要吃一点点东西，就会安静下来……” 　　“什么！明明当初是以‘不吃饭’的条件才娶你的！”男子又是恐惧又是无法接受地说，“家里的粮食每天都只能让我吃五分饱，我还需要一整天的劳作，如果分给你的话，我也会饿死的！芳子，你说过你不需要食物，只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啊？你是骗我的吗？” 　　“对、对不起，夫君……”女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毫无底气，语气怯懦地道着歉，然而，她越是悲伤，颈后的妖怪就愈发愤怒，长长的漆黑的舌头再一次弹出并卷住了男子的腰，硬生生将他沿着地面拖了过去。 　　“救命！夏油大人！！”男子惨叫得快要破音。 　　“养不起老婆的废物男人拿来喂老婆也没什么错吧？”织田海音站在原地，有些厌烦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带着近乎攻击性的冷澈。虽然来到这里不久，她却已经察觉出来，这片土地上的生命似乎都带着浓烈的宿命因素，所谓的因果循环，用在这里格外合适。 　　“怪不得这女人瘦成这样，很久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吧？由此而生的负面情绪形成二口女这样的诅咒、进而衍生成妖怪也很合理啊。为什么这种男人也会有老婆？”五条悟明显看出了织田海音的糟糕情绪，立刻收回自己欲对二口女的口腔结构进行试探的手，转头干脆利落地拐了一下夏油杰，问：“所以杰，要救吗？” 　　夏油杰的表情意外的平静，仿佛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年轻的黑发咒术师低着头，以一种难以言喻、悲悯而温和的表情注视着女人，他问：“你后悔吗？” 　　“对、对不起……”女人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泪水在流淌，“我后悔了……因为我直到不久前才发现，‘不吃饭’是做不到的。” 　　期待着爱情，并且过于无知、愿意答应这样不合理的要求缔结婚姻的女人，唯一没有料到的也许就是丈夫的狠心。 　　对食物的饥渴在长久的忍耐中，逐渐转化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食欲。再这样下去，如果没有夏油杰的加入，最终化为食物满足她的、就只有她最爱的夫君了。 　　颈后长出的另外一张口，代表得正是她所有心底压抑得不能见光的隐秘渴望。 　　“……但已经做了的事情，却无法回头了哦。而且祓除咒灵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夏油杰张开手，女人颈后的巨口在他的手中逐渐收拢，最后化作一枚漆黑的咒灵玉，与此同时，女人倒在了地上，颈后有着一大片的空洞，甚至能透过血红的肉看见另一侧的喉管…… 　　“芳子……”男人看着女人凄惨的模样，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织田海音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她想看看夏油杰是怎么处理的。 　　只见黑发的咒灵操使熟练地从召唤出一只小型咒灵，从它口中掏出肉块，不知道做了什么，女人原本破了一个大洞的脖子硬是别奇奇怪怪的东西修补好了，最终除了失血过多与过度饥饿之外与常人无异。 　　这一对夫妻对着夏油杰千恩万谢。黑发少年笑得愈发没有感情，如同天上的神佛般。随后他转头就对着织田海音抛了个眼神，示意自己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可以继续逛街了。 　　两位村民心满意足地恭送着三位阴阳师。dk们与jk惦记着玩乐也溜得非常爽快，不过由于咒术师普遍出众的身体素质，导致他们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音。 　　“芳子，以后，我的饭也分给你一点。” 　　“不用了夫君，我现在，对那些食物完全没有一点想吃的想法……” 　　“真的吗？太好了，一定是那位阴阳师大人帮了你吧！今后总算可以做到了吧，不用吃饭的承诺！” 　　“啊啊，夫君，我，会努力的，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顿了一下，神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总有种做了白工的感觉啊。”五条悟第一个开口，他若有所思地瞟着夏油杰，“杰，你是故意不告知的吗？产生咒灵的源头根本没有消失吧？” 　　传闻已经出现，事实证明可行。那么，只要他们维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用不了多久，二口女就会再次重现，而且因为产生咒灵的女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产生二口女的速度只会更快。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义务，不是吗？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因果，与报应。”夏油杰露出笑脸，那是习惯性对外露出的敷衍性的笑容，在对于他十分熟悉的两人看来，格外刺眼。 　　“杰。”织田海音判断着夏油杰的状态，斟酌着诊断方案，带点试探地说，“我可能要惹你生气了？” 　　“生气？”即使在心情非常糟糕的前提下，夏油杰依然对少女保持了最大的耐心，他温柔地笑了笑，给出承诺，“我不会对海音生气哦。” 　　“那就好。”黑发绿眸的少女松了口气，握住少年宽大的手掌，认真地承诺，“我也会努力克制自己的。” 　　“领域展开·刹那生灭。” 第105章 　　领域展开·刹那生灭。 　　本身是个功能相当bug的领域,相当于织田海音构筑术式的延展与反转。 　　在领域中，织田海音仅仅赋予概念就可以凭空创造出不存在于世界的假想物质,也能一念之间让原本存在的物质化作虚无。 　　只要她想，甚至能随意更改领域中敌人的大脑、认知、思想乃至灵魂。因为领域中的攻击是必中的，而她附着在精神上的意志根本防不胜防。 　　但织田海音自然不可能对夏油杰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治疗，倒不如说，正因为能做到的范围太过宽泛，好像怎么做都可以，才更要小心翼翼地克制己身,避免对夏油杰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夏油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片晴朗。好像是心头积压已久的陨石被骤然移开,此时的心情，就好像蜷缩在母体子宫的婴儿一样,因无思而无虑。 　　“杰，你醒了。” 　　“手术很成功哦。” 　　？！！ 　　熟悉而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夏油杰放空的思维瞬间集中,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黑发绿眸的少女就坐在他边上，唇边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恶劣微笑。 　　“海音……”夏油杰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体，又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茫然起来,“你做了什么？” 　　无论是回忆,还是正在心跳加速的身体，都在诉说着自己对眼前少女的在意,偏偏，此刻的心头却不合时宜的……空茫一片。 　　“你可以认为我对你用了【强制冷静】哦。”少女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犹如在作死边缘徘徊试探的猫咪,撩拨般的挑衅之中带着点怂,“应该跟那个是差不多的效果才对，但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总之，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但只要看着她，身体仿佛自然而然地带出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是，像是漂浮在云朵上一样，违和感也无法忽视。” 　　他在竭力协调记忆与情绪的不和谐之处，但收效甚微，本能在抗拒着这样虚浮的欢愉。 　　“看样子治疗不是很成功，不过，暂时先留待观察吧。能接受吗，杰？” 　　织田海音观察着夏油杰从醒来后的一举一动，在脑中不断分析着这次方法的优劣，翡翠般的绿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恩。可以啊。”夏油杰完全无法拒绝这样的眼神，即使内心毫无波澜，嘴角却本能地弯起，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微笑，他好奇地问，“海音，可以介绍一下原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把漫画里的技能加持到我身上了吗？” 　　二次元照进现实的感觉真是相当微妙，如果那位纳萨立克大坟墓之主一直处在这样绝对理智的情绪状态，他倒是能勉强理解对方后期做出的暴行了，根本没办法做出‘人性’的思考啊。 　　现在的他，有一种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的虚无感。 　　少年观察了一下四周，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宅院。夏油杰的房间临近后院，透过打开的窗户，能看到星河灿烂的夜空与明月。 　　“虽然也不是做不到，不过，毕竟是为了避免杰身上的诅咒恶化，本质上的目的不同，所以，不是真的【强制冷静】哦。”黑发的少女顺手给他倒了杯茶，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说：“我让杰的所有负面情绪暂时‘消失’了。” 　　“能做到这一步吗？”夏油杰有些震惊，他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如果这一步能扩散到普通人身上，是不是能在本质上根绝咒灵的诞生？” 　　“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全天候开启全球范围内的领域，那么杰的想法就可以实现。”织田海音似笑非笑地说，“不过，目前是做不到的。为了让杰的负面情绪在脱离领域之后仍然不会增长，我用了一个取巧的手法。”她抬手搭在少年端着茶杯的右手上，指尖示意着那麦色的修长手腕上多出的一条手链，“看。将这个在概念上与杰的灵魂等同，就能让它代替大脑存储杰每时每刻产生的负面情绪。到达一定极限之前，杰再将里面的负面情绪提炼成咒力就好。” 　　说白了，织田海音只是简单地在情绪与大脑之间添上一道过滤网，以此来规避极端情绪对大脑神经的负面影响。 　　异想天开的想法，因为涉及到虚无缥缈的灵魂领域，即使在传承悠久的咒术界也没人能做到。也只有织田海音能依靠自己完全不讲道理的领域术式直接将其实现了。 　　“真厉害啊。”夏油杰真心实意地说。在他看来原本的海音就很强，但这次分别之后的再次相遇，领悟了领域的她似乎已经强到不讲道理的地步。只要有足够的咒力，在她的领域中还有谁能是她的对手？哪怕是悟恐怕都不行吧。 　　即使自身在这个时代也是大有收获，但夏油杰依然觉得自己有些落后了。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没有一点忧郁的情绪。他沉默了一会，垂着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腕上精致的手链，纯银的链条，中央簇拥着一颗色泽温润纯净的白珍珠，造型非常眼熟。因为犹豫的情绪也消失了，他直接问：“说起来，海音和悟手腕上似乎同样的手链。是在哪里买的纪念品吗？” 　　“之前战国时代和悟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河边群聚的蚌精，那些小家伙们产出的珍珠不仅美丽，而且都是非常优秀的咒具材料哦。”织田海音兴致勃勃地回答，“可以承受很多特殊的力量，也可以直接在上面刻画术式，总之就是很方便。” 　　夏油杰闻言抬起手臂放在眼前，就着清丽高悬的月光观察着这一颗白珍珠。 　　就如同织田海音所言，夏油杰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与珍珠之间的联系，两者犹如一体，这种程度的紧密联系仅仅是靠着海音的一个念头就实现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他看到白珍珠表面多了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纹路。 　　“等到全黑了就要开始提取咒力了。”织田海音对这明晃晃的新出炉的负面情绪神色自若，指着它认真地说，“提取的过程中如果还是能感受到的负面情绪对大脑的侵蚀，杰一定要和我说，我会再改进的。” 　　“已经能做到这一步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斩灭根源呢？”夏油杰沉默了片刻，笑着叹息，“说实话，这样过度的关怀让我有点不适应……” 　　准确地说，是觉得恶心。生理心理都有的那种，虽然心理上的表达不出来。 　　对于依靠负面情绪起家的咒术师来说，这样温柔关怀的方法简直像是追着孩子喂饭，是很温暖没错，但这种温柔，应该是对弱者的限定！ 　　什么时候，他需要用到这种逃避的方式了？他在海音的眼中，已经弱小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夏油杰就是没办法对织田海音口出恶言。 　　即使换了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胆敢这样玩弄他的情绪，早已经被他操纵咒灵碾碎了。 　　他唯独没办法对织田海音生气。 　　“没办法，做得太过分的话，杰就不是我认识的杰了啊。”织田海音针对他的疑惑，给出了真心实意的微妙回答，“对于敌人怎么玩都无所谓，对杰怎么可能这样，会把你弄坏的。” 　　夏油杰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点奇怪，明明心理上没有半点波动，手却猛然握紧了，用力到手背上青筋绷起的程度。 　　“抱歉啦，我就知道杰会生气。但是绝对不是小看你的意思哦！”织田海音观察着他的举动，扁了扁嘴，罕见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之后随便你怎么发火都好，但是现在，请保持这样的状态吧。” 　　少女的声音轻得像是飞鸟掠过水面的微澜：“我的话，对杰站在哪一边都无所谓。无论是正论的咒术师，还是杀人的诅咒师。所以，本来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但是……继续这么下去，杰会后悔的。”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就像是早已预见了未来。 　　无论是因为被环境染黑，还是因为过多无法宣泄的负面情绪而疯狂到何种程度，夏油杰都不适合站在黑暗的那一方。织田海音幼时在战后的横滨见过很多真正失去一切的绝望之人，上学时期因为国木田独步的缘故而被牵扯入苍王的事件，亲眼见证过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的悲惨落幕。 　　怀抱着正义理念之人很多时候越是纯粹，越是容易受到摧折。 　　织田海音并不想在夏油杰身上看到这一幕。她甚至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就已经有意无意地带着少年进入了咒术界的黑暗面，见证过人类的多样性。 　　如果不是薨星宫的那一场意外，杰应该会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观察和思考，最终找到自己愿意为之奉献的理想或者目标，但在他的思想真正成熟之前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和同伴的分离、还是孤身一人在平安京的祓除经历、芦屋道满的纠缠、诅咒以及与同伴们相遇之后遭到的狗粮打击…… 　　在他真正做出思考之前，外界的恶意根本不愿意给他继续发育的时间。 　　那么，这就应该由织田海音来给。 　　什么平安京的黑暗、什么阴阳师的暗面、什么藏在幕后的芦屋道满，织田海音都会全部解决。 　　这也是身为幼驯染的义务。 　　当然和悟的恋情就没办法了，希望杰能早点接受现实。 　　夏油杰自然不知道自家的青梅小脑瓜里转动的诸多念头，但他在织田海音面前实在是习惯了退让。 　　在少女自觉限定了时间以及恳求的目光之中，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不适反应都在迅速消褪。 　　至少面对少女真诚的关心，他应该是受用的。 　　心中浮现的温暖情绪并没有因为术式的原因消褪，而是顺利地传达到大脑，让少年不由自主地微笑。 　　真可怕啊……这个术式。 　　“对了杰，饿了吗？”织田海音算了算时间，构筑出一份荞麦面以及解渴清凉的酸梅汁，装在小托盘里推了过去。 　　“谢谢海音。”夏油杰神色自然地接过，低头吃了起来。 　　织田海音就端起一旁的茶壶开始给自己倒茶。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一人吃饭，一人饮茶，各做各的事情却丝毫不显得尴尬。夏油杰不知怎地，突然回想起自己原来的家。 　　在织田海音刚出现的一年里，两人大多数时候的有限相处都在他的房间里。 　　在逐渐放下戒心后，那时候带带着婴儿肥的黑发少女会霸占他的床午睡、会抢他的书桌赶作业、会在离开之前带上特产礼物；有时也不回去，两人熬夜悄悄地打游戏通宵…… 　　夏油杰枯燥而孤独的日常因为有她的存在而变得充满色彩，每天清晨时心中泛起的期待、打开衣柜时不明的躁动和羞耻感、见到有名的甜品店就买一份招牌带回家的习惯…… 　　他在转学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念这段时光。 　　加入咒术高专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无论是对夏油杰，还是对织田海音来说。 　　咒术高专是个不错的地方，他也交到了真正能够沟通交流的同学。但单纯的学校背后的真正的咒术界远没有那么积极向上。 　　作为天生的咒术师，他彻底脱离了正常人的世界，迈入一个充斥着负面情绪的疯子、可怜挣扎的弱者与躁动的野心家的世界，术式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成长，代价却是心底不断淤积的糟糕情绪。 　　他在这里见证了海音的另一面，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她、帮助她，却总有种距离她越来越远的预感。 　　在海音入学后也是如此。 　　原本作为彼此唯一的幼驯染，此时却无法避免地被两个同学分散了注意。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家入硝子，似乎都轻易获得了织田海音的认可，成为她接纳的对象。 　　现在想来，有些事情似乎从那时就有所预兆。硝子也就算了，悟那种烂性格，居然也能被海音接受。也许就预示着，他对于海音是不同的吧。 　　“悟去哪里了？”夏油杰吃完面，收拾好餐具，语气平静地问。 　　“去找芦屋道满了。”织田海音正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闻言语气同样平淡地回答。 　　“道满死了之后就解除术式，好吗？”夏油杰点点头，语气温柔地和少女商量。 　　他无论如何都习惯不了，在和少女说话的时候，心中空荡荡的感觉。即使活着，也像是死了一样。 　　“就这么不喜欢吗？明明应该会很舒服呀。”织田海音鼓了鼓脸颊，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她大概猜到是出于这个年纪的男子高中生特有的自尊心。仔细一想，这样的夏油杰才合理。这家伙性格再温柔，也少不了那份强大的力量带来的骄傲。 　　从庭院吹来的风带着草木的香气，月下两人的影子靠得很近，夏油杰专注地注视着自己身旁少女纤细的影子，语气带笑地感慨说：“你变了很多呢，海音。” 　　“……是吗？”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并没有否认。 　　“过去的你，更骄傲自我一些。”夏油杰说，“最频繁的时候明明每天都能见面，我却总觉得你随时可能一去不回。无论什么时候玩腻了咒灵的游戏都不奇怪。” 　　无论是织田海音明目张胆寻求刺激的态度、还是聊天时从话语中透露出的对家人的重视，都将少女的玩家心态表露无疑。 　　就像是一团抓不住的风，又像是养不熟的猫，总而言之，只有她愿意表露亲近的时候才能靠近。一旦过于纠缠，也许会立刻跑掉。 　　正因为这样的认知太过根深蒂固，夏油杰无论心中有多想抓住她，表露在外的言行总是克制的。 　　但五条悟的成功，却深刻打醒了他，让他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现在才发现，真是遗憾啊。”夏油杰说，“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像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 　　“咒术界很有趣不是吗？”织田海音笑了，“从禅院开始，采用各种办法将那些没趣的高层排除，可以算作是另外一种游戏，和你们一起组队祓除咒灵，在间隙中寻找乐趣，也是和之前独自行动的时候不一样的有趣体验。” 　　“禅院的事情真的吓了我一跳。”夏油杰叹了口气，“那时候我真的相信你所拥有的是异能力。但后来绫小路清隆告知，才察觉你原来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我没有骗你啦。我也是禅院找上门才意识到不对劲的。”织田海音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补充，“而且，禅院对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我认定的家可不在这里哦~”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不是吗？”夏油杰的表情疑惑，“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还惦记着学校的学习，每晚玩够了都要回家。在入学咒高之后却几乎整月整月的不回去。对你来说，这个世界的分量也在不断加剧啊。” 　　“有一点是这个原因吧。但是，”织田海音微微皱起纤细修长的眉，认真地说，“现在回想起来，果然很不对劲。每一次当我想要回去的时候，总会出现一点意外的状况将我留在这里。” 　　夏油杰坐直身体：“不是因为有悟在，来我的房间不方便吗？” 　　“不是哦。”织田海音语气平静地说，“像是有人蒙住了我的眼睛和意识，不，不像是人，简直就像是世界的恶意嘛。” 　　“你怎么没和我们提过？”原本只是闲聊，没想到意外炸出一个劲爆情报的夏油杰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我是在离开那里之后才回想到的啊。不过没关系啦，杰不用担心。”少女露出矜持而自傲的笑容，“就算我不回去，我的家人也会来找我的。” 　　虽然说被当成玩嗨了之后不肯回家的小孩子有些丢脸，但织田作肯定会来找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一旦织田作要出动，某个织田家绑定的大号问题儿童肯定会跟着想办法凑热闹的。 　　夏油杰凝视着她：“他们也有你这样的能力吗？” 　　“没有，不，但是太宰的话，总觉得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到。”织田海音一脸认真，“虽然性格上完全不值得尊敬，但是在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上，我相当信赖他哦。” 　　在少女明亮清澈的眼眸中，夏油杰逐渐理解一切。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突兀地问：“所以，你会跟着他们回家，不会为了悟留在这里吗？” 　　“怎么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织田海音偏过头看着他，有些不耐，“当然不会啦。” 　　她斟酌着分析情况：“解决完你的事情之后，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薨星宫那边天元算是解决了，回去之后虽然需要接手失去天元结界的咒术界，但因为绫小路君在，我们原本制定的与政府合作的计划一定已经施行下去了，所谓的三刻构想已经具备了充分的条件和土壤，只需要我们再将一些麻烦的特级咒灵以及这次事件中冒头的高等级诅咒师清理一遍，再把甚尔丢去充当诅咒师的王，这个游戏差不多就此完结了吧。” 　　织田海音对绫小路清隆有充分的信心。 　　也正是因此，她对咒术界之后的发展路线没有太多的兴趣了。 　　而咒灵再有趣，也要和现在的实力相比对。 　　见识了不同时代的咒灵强度，对于当初的织田海音来说相当新鲜刺激的世界，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已经不够看了。 　　真要算起来，那些还不如和悟玩亲亲来的有趣。 　　对于织田海音的计划，夏油杰毫无疑义，但他忍不住问：“那悟怎么办？你准备和他分手吗？要将他丢下吗？” 　　他像是早就存了一肚子的疑问，看着织田海音的眼神，带着迫切渴求答案的味道。 　　“杰你的问题好多诶。”织田海音有些不满地嘀嘀咕咕，但因为自己先做了惹怒人家的事情，这会只能还算配合地给出答案，“那不是什么问题啦。无论是我还是悟，都已经拥有了跨越世界的能力。即使不在一个地方，想见面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回去之后我应该会先尝试回一趟家，然后再找机会去别的世界旅行吧。” 　　少女已经将自己的未来安排地妥妥当当：“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回不去的话，就先想办法解决掉阻止我离开的阻碍。” 　　“跨越世界的方法吗？”夏油杰不自觉开始沉思，“如果能遇到拥有这方面能力的咒灵。或者尝试构建这方面的领域……” 　　一向同时行动的三人组里唯独他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夏油杰哪里受得了这落差。 　　织田海音打量着此时心态有些爆炸的小伙伴，总觉得他那双细长的眼眸中有着千言万语。 　　夏油杰喃喃：“难道这就是我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真正意义？” 　　有一个幼年时期就能自由穿梭两界的幼驯染，夏油杰即使那时候误以为是少女的异能力特殊，但也同样有意无意地留意着有着空间系能力的咒灵。 　　但千年之后的现代，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无可避免的衰落，夏油杰从小到大就没遇见过那样的咒灵，最为接近的也不过是有着储物功能的咒灵，距离夏油杰想要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杰想要的话，我们走之前可以玩个大的。”织田海音看出他的想法，开始认真考虑，“昨天和晴明聊天的时候他跟我提过，他曾经参与封印的八岐大蛇就是居住在阴界与人界的缝隙之中……” 　　“我觉得不错。”夏油杰的眼睛亮了。身为咒灵操使，多少有点收集癖好。目前为止他的目标还没落在神明级别身上，织田海音无疑打开了他的思路。 　　“还有居住在画中的花鸟卷、能开展百物语的青行灯……”织田海音兴致勃勃地说，“多收几个慢慢研究，总有办法成功的。到时候咒术界稳定下来，杰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别的世界玩嘛！” 　　“已经默认悟会跟你走了吗？”夏油杰的眼神复杂，“虽然去别的世界很有趣，不过，不确定因素也很多。要彻底抛下咒术界真的没问题吗？” 　　“杰认为悟不会吗？”织田海音笑着问。 　　夏油杰沉默了。 　　没错，他同样了解五条悟的性格。 　　五条家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神子，高傲得不可一世，几乎无法用常识与道德衡量。同样追求着新鲜与刺激的少年，会拒绝和恋人异世界旅行的诱惑吗？ 　　“哈……所以性格也是必要前提吗？”夏油杰露出了苦笑，“早知道这样的话……” 　　“什么？”织田海音看着他。 　　“不，没什么……”夏油杰垂下眼眸。内心一片空荡荡的，犹如此刻被虚无填满的心。 　　“啊，抱歉。”他瞥见手腕上的珍珠，突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已经变黑了。” 　　已经从剔透的白珍珠转变为色泽纯正的黑珍珠，让夏油杰有些暴露内心的羞耻，但就连这样的情绪也只是反射性觉得‘这时候应该产生的情绪’。 　　“悟还没回来啊。”黑发的少年有些无法忍耐了，“杀掉道满对他来说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和我谈话给你带来的压力这么大吗？”织田海音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我可是按照染黑四魂之玉的标准制定的咒具规格。” 　　就算是被诅咒放大后的负面情绪，这分量也过于惊人了。 　　“也许是对于负面情绪的判定太过广泛了。”夏油杰对此很有话说，他唯独不理解一点，“为什么我对海音的所有情绪都算在负面情绪里？” 　　他从未认为自己对于海音的这份感情是负担。 　　织田海音沉默了一下，眼神飘向一边，表情有些微妙：“这个嘛，悟不是说过一句话吗？” 　　夏油杰回想了一会，有些迟疑：“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当时两人不约而同觉得这是白毛咒术师耍帅装酷的台词。 　　夏油杰大为震惊：“这合理吗？” 　　海音：“是真的哦……等等，别再想了！珍珠要裂了！” 　　夏油杰捂着脸在这一刻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睛。 　　以这个标准来看，他方才的抱怨，简直就是无声的告白。 第106章 　　片刻无声的静默。 　　在夏油杰与织田海音的相处中,两人都不说话，各做各的时候并不少。 　　本该是相当习惯的场景，此时却让人尴尬得头皮发麻。 　　夏油杰不敢吭声,默默地提取黑珍珠的负面情绪，过热的咒力流淌过大脑，唤醒沉眠的修复机制，熟悉的种种情感重新滋生。 　　少年修长的眉毛微微挑起,细长的眼眸半阖着，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但织田海音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状态。 　　“抱歉。看来还需要再改进啊。”少女对之前的异样分毫不提，仅仅是为眼下的实验失败而开始叹息，“提取咒力不可能不经过大脑啊。” 　　要改动这一步,却不伤害到杰的方法……她的眼神渐渐飘远。 　　“不用了。”夏油杰吸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人为制造的空白,实在敬谢不敏。 　　少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织田海音,俯下身来，将一颗渐渐褪去漆黑的珍珠放进织田海音的手心：“收下它吧，海音，你想怎么处理都好。”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 　　“之前的话，对你造成困扰了吗？”些微的失态散去，重归镇定的少年褪去空白的无措，微笑的模样令人捉摸不透：“那么,当做没听见也可以。” 　　“杰。”织田海音凝望着少年面具般的笑容,半晌,移开视线,“抱歉。” 　　“因为是海音,所以不用道歉。”夏油杰笃定地说，“你的选择都有意义。即使是悟……也一定有非他不可的原因吧。” 　　海音：“……恩。算是吧。” 　　她对于男女的恋情没什么兴致。但面对某人的那双眼睛时，斟酌再三，似乎也抵不过一时的大脑发热。不过是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事件、遇上合适的人。非要说的话，大抵远不如夏油杰这般浓烈成诅咒的程度。她和悟在一起挺开心的，大脑放松，会做点平日里做不出的蠢事，但也，仅此而已。 　　那双侬艳而通透的碧色眼眸如同被温暖晴空下被白鹤掠过的翡翠湖泊，淡而柔和的一点波澜荡开，揉进一点点明亮而璀璨的碎光。 　　“悟那家伙，运气总是很好啊。”夏油杰望进织田海音的眼睛，良久，身体往后一仰，双手撑在地板，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叹息。 　　“这话倒是也没错。”突然冒出来的某个白毛自然而然接上了话，“认输了吗，杰。”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夏油杰笑得很是清爽。他眼角眉梢的郁气散去一点，对待五条悟的态度总算是正常了起来，“回来的还真快啊。” 　　几乎是他感觉到诅咒消失后不到一分钟内，这家伙的长距离瞬移真是有够作弊的。 　　夏油杰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骚扰了他这么长时间的道满，就这么被悟解决了？那位安倍晴明的宿敌、堪称玩弄诅咒的始祖级别的诅咒师？ 　　“早点接受现实比较好哦。”完成女朋友委派的任务、顺利回归的白发少年顺口回了一句，随即就靠着黑发少女坐了下来，身子一歪直接搂住她的肩，懒洋洋地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表情甚至有点委屈的抱怨：“啊啊，这次的奖励要双倍才行啊，累死了。” 　　“发生了什么？“织田海音也转移了注意力，颇有兴致的追问，”这个时代还有能抵挡你的强者吗？“ 　　五条悟的周身缠绕着尚未褪去的寒凉杀气。 　　”恩？没有哦。就是挡路的老头子们格外多。“他的语气慵懒，墨镜下的眼眸微微弯起，提不起劲似的，话语中却满是狂妄的锋芒：“因为有点生气，还要忍住不打死那群臭老头，比我想象中的还难诶？” 　　“道满和一些公卿家族有联系。我就说悟的动作比想象中慢了一点。”织田海音顿了一下，已经蹭到脖颈边的白发蹭得她有些发痒，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五条家？” 　　“哈，没错。”五条悟推开墨镜，指了下自己的眼睛，“还遇见了另一个六眼——但那家伙弱爆了，明明是家主，被家里的老头子指挥，完全没牌面啊。” 　　他的表情有点不爽。完全自我中心的少年罕见地因为别人的境遇而感到不悦，完全是因为另一个六眼的各方面配置都是他的复刻版，却唯独在‘自我’这一块缺失得厉害。 　　如果换了五条悟，家里那些五条家老们敢以那种命令态度、使唤工具一般地对待他，那铁定骨灰都已经被扬了。 　　“千年前的五条家主吗？”织田海音并不意外，五条悟是出生起就动摇咒术界格局的存在，这个说法在咒术界也是第一次出现，而在他之前，数百年出现一次的六眼都没有这样的牌面。所以悟在六眼的战斗中获胜这一点完全不奇怪。比起这个，少女更为关注的是，“……他是长发吗？长得和悟相似吗？” 　　“长得就比我差一点点吧，毕竟是我的直系祖先。”五条悟有些疑惑，“问这个干什么？” 　　织田海音抿唇一笑：“有点好奇长发和服的悟是什么样子。” 　　五条悟是桀骜不驯的现代DK，完全不受古老家族礼仪的束缚，每个月定期理发，私服全是时髦款式——这样的他穿起整套纹付羽织袴，大概会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新奇风情。 　　“不行——海音想看的话，我可以穿啦。”少年拖长了音，“头发用你的术式也可以做到吧？拒绝代餐哦。” 　　“说好了。”织田海音愉快地眯起眼睛。想到了不少新的换装玩法。 　　“比起那个，道满，我杀掉了。”五条悟眼神闪亮亮带着点骄傲意味地蹭过去，在线求夸奖。 　　织田海音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语气肯定：“恩，悟很棒。” 　　不需要阴谋算计、不需要卜卦因果，没有任何顾及的纯粹而绝对的强大，唯有他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祓除这个时代最强也最狡猾的诅咒师。 　　这就是五条悟。上数千年，也是最强的咒术师。 　　“对，就是这样。”五条悟尾巴翘上天，捧着女朋友的脸颊一顿狂蹭，“再多说一点嘛，我喜欢听哦！” 　　“悟还想听我说什么？”织田海音语气宽容地问。 　　“说——喜欢我啊、想要口口、结婚……”五条悟逐渐上扬的语调戛然而止，抬手碾碎一只贴脸的咒灵，脸色不太妙地转头看向突然攻击的友人，“杰，你真没眼色诶，这个时候打扰我们？” 　　“快要说出禁语的是悟才对，对女朋友太失礼了吧？”夏油杰冷笑，“兴奋过度的话，不如我们去那边聊聊？” 　　“怎么，你寂寞啊，杰？”五条悟反射性的挑衅刚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挠了下头。 　　“明明身上的诅咒都被祓除了，怎么还是这幅样子？这不是没什么区别吗？”白发的六眼撇了撇嘴，眼中满是怀疑，“杰，你之前不会是在借题发挥吧？” 　　“如果是，你会看不出来吗？”夏油杰微笑反问。 　　五条悟深深看了他一眼，改变了注意：“好吧，聊就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可爱的女朋友，最后亲了一口，依依不舍地起身：“海音，稍微等我一会哦，马上就回来~” 　　夏油杰保持着充满禅意的笑容：“我可是收了不少会领域展开的特级，太着急的话，小心翻车啊，悟。” 　　织田海音轻轻点了点头，抬眸与夏油杰对视一眼，眼中看不出情绪，轻声提醒：“记得找个好地方。” 　　迟早都是要打这么一场的，在这个没有夜蛾正道的时代，他们更能放得开手脚。 　　……值得庆幸的一点，这个时代，没人敢找他们要赔偿，也不会有检讨要写。 　　目送着两个DK从空中离去，织田海音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突然出现在庭院的大阴阳师。 　　“晴明，你怎么这幅打扮？” 　　少女看着少见的包袱款款的黑发男人，很是好奇。 　　“昨夜我夜观星象，发觉那智山的天狗封印有所松动，需要前去加固，消除隐患。”安倍晴明露出一个虚无的笑容，“在此期间，我的宅邸会闭门谢客，姬君如果不介意，可以去我在另一处的天皇赐下的宅院落脚。” 　　“……晴明，”织田海音眼眸眯起，“是想跑路吗？” 　　大阴阳师保持着神秘矜持的笑容：“哪里，实在是那智山的情况紧急，天皇对此事尤为关心~”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确信：“看来他们打起来的后果真的很严重啊。” 　　严重到声名赫赫的大阴阳师也不愿背锅的程度吗。 　　“有姬君在，当是无事。”安倍晴明带点调侃地舒展眉眼：“不过，朝堂诸位公卿难免要病一场了。” 　　织田海音朝他一笑：“所以，果然是为了避免麻烦才逃跑了吧？” 　　白狐之子不再说话，只是露出迷人的笑容。 第107章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杰承蒙你照顾了。谢谢你，晴明。”织田海音盯着对面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弯起眼眸，“请务必收下这个吧。” 　　她递过去一枚绣着鹤纹的精致锦囊。 　　晴明：“姬君有心了，也祝愿诸位归途顺利。” 　　长袖飘飘的阴阳师没什么顾及地当场拆开锦囊,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奇怪四方金属,左右观察片刻，疑惑地问：“这是何物？” 　　“定位器,或者说召唤工具也没问题。因为杰欠了你人情嘛,以后肯定要还你的。”黑发少女的笑容犹如春风般的醉人,“当然，如果不想要的话，就毁掉它吧。”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将穿梭时间视为等闲，语气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同伴强烈的自信。成长限度无上限的咒灵操使，下次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必定会成为一举一动都影响天下格局的超级强者。到时候，应该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了。 　　当然,选择权在安倍晴明手上。如果大阴阳师不愿意让世界之外的旅客再次搅乱原本命定的历史，他们也不会再多加打扰。 　　“夏油君，有着异常可靠的友人啊。”安倍晴明垂下眼帘,将黑盒子收进袖中，轻笑一声：“如此，也未尝不可。” 　　“友人吗……”织田海音移开视线，轻声反驳,“我、现在很难界定杰的定位了。与其说是可靠,我给杰带来的负面影响似乎更多。” 　　“这可说不准。”黑发的阴阳师轻摇纸扇,一脸悠闲，“比起理念的崩塌，恋情的破灭总是能多出几分转圜的余地，姬君认为呢？” 　　“你在暗示什么吗，晴明？”织田海音细眉微挑，直视白狐之子细长的眼睛，那双乌玉般通透美丽的瞳眸中满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风姿清雅的大阴阳师注视着眼前几乎只是存在就改变了诸多命运的异域少女，合上扇子：“也许。” 　　“也许？”织田海音语气危险。 　　“最后一场风暴也即将来临了。但是姬君的话没问题。总之，一切交给姬君了。”趋吉避凶技能点到满级的大阴阳师挥了挥手，身形变幻，下一刻出现在起步的胧车车架上，顽强地保持住谜语人的格调。 　　织田海音目送胧车的身影消失在天际，转头就回了庭院，慵懒地倚在柱子上小憩。 　　即使隔着结界依然传来的雷暴声时不时响起，天象不断变化，不用思考也知道现在平安京是怎样惶惶不安的状态。 　　“两个笨蛋，都说了跑远点打。”她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姬君，请移步吧。”留守的式神侍女蜜虫温柔地催促客人。 　　“知道了知道了。”少女孩子气地鼓起脸颊，“真是的，晴明真是小气。” 　　仗着有无比便利的构筑术式在身，织田海音根本什么都没带，一手拿着遮阳的斗笠往头上一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安倍宅。 　　路过朱雀大道的时候，她眼见先前热闹的街市空无一人，躲在店铺内的人们也都是满脸惊惶不安的样子。有一队穿着狩衣头戴着乌帽的人正通过宽阔的道路匆匆朝着城外天空最为异常的地方赶。 　　“姬君，不出手吗？”侍女蜜虫小心翼翼地问。 　　“诶，蜜虫的灵智比我想象的高嘛。”织田海音称赞一句，慢悠悠地回答，“根据我曾经旁观某个罪恶男人处事的经验，这种时候，贸然插手的话反而会引火烧身哦！” 　　“是、是吗？”蜜虫有点茫然。 　　“只要等待最后的结果就好了。”织田海音语气轻快，“最后赢的人才能来到我面前，这是最基本的竞争法则吧？” 　　“好、好冷酷！”蜜虫颤抖不已。 　　“话虽如此，来到我面前的应该是悟吧。”很快到了新的居所，织田海音托腮看着蜜虫忙前忙后清理家具，语气平淡地说，“到时候要如何安慰杰才叫我头疼呢，唯独这个我可没有经验。啊，肚子饿了，蜜虫~先给我做饭吧。” 　　. 　　天幕碎裂、大地塌陷，密密麻麻的风与雷遍布天上天下，将凭空站立的那一道人影尽数覆盖。 　　五条悟脚踩着虚空，一双湛蓝美丽的眼眸恍惚片刻，从无声无息的精神攻击中挣脱出来，及时招架住迎面而来的强力爪击。 　　“——！”苍蓝的眼眸微微睁大一瞬，那一瞬间紊乱的咒力波动让无下限术式暂时失效，纤细的少年咒灵紧随而后的变招攻击擦过他的脸。 　　“这个时代稍微有点名气的妖怪都有些独特的能力。这只是能封印术式效果的咒灵般若。”夏油杰站在一只飞行咒灵背上，虹龙环绕身侧，笑眯眯地介绍着，放出一只又一只咒灵趁机围攻失去无下限防身的五条悟。 　　密密麻麻的咒灵仅凭数量就堆砌出不下百鬼夜行的恐怖咒力浓度，化身玉藻前悬浮于两人之间，朝着对面的咒术师张开双手，迫不及待地展开领域。 　　“不错嘛。”白发的神子勾起危险的微笑，仅凭体术与咒力轻易踹飞纠缠上来的般若，紧接着要追上去拧掉它的脑袋，迎面肆无忌惮地撞入玉藻前的领域。 　　“还不够——要困住悟的领域，试试吧——”夏油杰轻轻吸一口气，眼眸阴郁而冷酷，恣意宣泄着一股他身上罕见的歇斯底里的疯狂，“领域展开——【百鬼夜行】” 　　猛然爆发的巨量咒力构建出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大范围领域，从平安京赶来的阴阳师们隔得老远不得不止步，颤栗地远望着眼前天灾般的场景，眼前正是前所未有的强者们的战斗，而资质平庸的凡人，就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 　　…… 　　持续一天一夜的战斗结束。 　　夏油杰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少年的眼眸中俱是疲惫，也有一种宣泄过后的满足，他仰面望着褪去阴霾的天空时，心情是这些时日来罕见的平静。 　　“杰，你真的越来越疯了诶，刚才是真想杀了我吧？”五条悟就坐在他身旁，左肩的衣服沾了血迹，表情不爽地抱怨。 　　“恩，抱歉啊，悟。”夏油杰语气平静。 　　“算了……反正杰也杀不了我，毕竟我是最强嘛。”五条悟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抱怨一句后，加重语气地强调，“总之，这次也是我赢了哦。” 　　他还没忘记两人开战的初衷。 　　“啊……那个啊。”夏油杰轻轻笑了笑，“抱歉啊，悟。就算是输了，我好像……也没办法放手。” 　　单纯暴力的宣泄实在很是痛快。托五条悟的福，夏油杰此刻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某一日从天而降、和他房间里的衣柜结下不解之缘的女孩，是他最初的同类、是他踏上咒术道路的起点、是他理念的血肉中的一部分，承担了他青春时期全部的情感和躁动，夏油杰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未来。 　　“纠缠不清的样子很难看哦，杰。”五条悟发觉自己居然毫不意外，他撇了撇嘴，语气炫耀地重音解说，“海音喜欢的明明就只有我嘛~” 　　“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随时分手也不奇怪吧。”夏油杰移开视线。 　　五条悟大声：“等回去了我们就结婚！” 　　夏油杰语气笃定：“即使结婚了也能离婚。而且，你们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啊啊，你好烦啊，杰。这种话，你敢当着海音的面说吗？她已经拒绝过你了吧。”五条悟语气烦躁，“就算是我，也知道你这种想法不够道德啊。果然你这家伙在海音的事情上就是个变态，当初发现你派咒灵偷窥我就应该早点报警才对。” 　　“我会努力征求海音的同意。”夏油杰眼眸暗淡了一瞬，“无论怎么样，最终的结果取决于她。” 　　“无视我了吗？就算是挚友，我也没大方到这份上啊。”五条悟闻言反而笑了，“决定了。今后如果让我看到杰靠近海音、意·图·不·轨的话，就强制让你在医疗室跟硝子作伴吧。” 　　“这样的话，我必须还要变强才行啊。”夏油杰对此完全不意外，“比悟强的话，就没办法阻止我了吧？” 　　. 　　当天夜里，织田海音只见到循着咒力痕迹找来的五条悟一人。 　　白发蓝眸的DK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抱着她疯狂撒娇，整夜寸步不离，骤然黏人到有点令人窒息的地步。 　　织田海音不明所以，但看着自家猫那双动人的眼眸以及楚楚可怜的表情，还是半推半就地纵容了他的任性。 　　第二天一早，她就见到一个更疯的。 　　周身环绕着不计其数的咒力残秽，整个人像是淹没在咒力海洋中的咒灵操使冲着她露出微笑：“海音，我回来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杰。”织田海音有些失声，“你昨晚到底收服了多少只咒灵？” 　　夏油杰认真回忆了一下，满脸歉意：“抱歉啊海音，实在数不清了。” 　　织田海音盯着他的表情，不由从怀中摸出那颗与夏油杰灵魂相连的珍珠咒具：“用上这个，冷静一下吧。” 　　“不需要了。”夏油杰牵起嘴角，轻松道，“我现在很清醒，完全能控制住自己。所谓的咒术师，怎么可能输给负面情绪啊？倒不如说，我已经找到驾驭它的办法了。” 　　“什么？”织田海音犹疑地看着自家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小伙伴。 　　“所谓的，和绝望友好相处的办法。”夏油杰眯起眼笑了，“开玩笑的，总之，海音不用担心。我会把这些东西，一点不剩全部转化为力量的。” 　　织田海音：“。” 　　仿佛看到了自家竹马不断朝着深渊坠落的背影。 　　“非要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她叹气，“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带你回侦探社看看。” 　　家里那只黑泥精应该有办法解决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吧，再不行就求助社长。实在不行，让与谢野小姐出动，手动让杰认知到生命的美好…… 　　这种自愿拥抱痛苦，甚至自虐到濒临极限的状态，真让她担心夏油杰下一刻就彻底疯掉。 　　“这是有意义的。”夏油杰温柔地望着她，“只有这样，才可能让你留在我的未来吧。” 　　“杰。”织田海音看着他，直接地说，“我已经和悟交往了哦。” 　　“我知道。”夏油杰平静且自然地微笑，“这并不妨碍我追求你吧。” 　　“啊，说出来了。”织田海音叹气，干脆利落地说，“可是我拒绝。抱歉，杰。” 　　黑发的俊秀少年这一刻脸上仍挂着面具般的好看的微笑。 　　他说：“不用急着道歉，海音。即使这样……” 　　织田海音：“即使这样？” 　　夏油杰：“变强也是唯一的道路。总有一天，我会超过悟、超过你。” 　　他的语气轻柔而虚幻：“到时候，大概是我要对你道歉了吧。” 　　织田海音：“……” 　　织田海音：“……哇哦。” 　　黑发绿眸的少女露出锋利而危险的笑容：“杰，你稍微有点变态了哦。需要好好矫正一番呢。” 　　“我来帮忙！”五条悟猛地从门后窜了出来，从背后搭上夏油杰的肩膀，自告奋勇充满热情地说，“我可以多来几发无量空处给杰洗洗脑子！” 　　“刚好，我有了很多新的咒灵组合搭配思路，克制你的咒灵昨夜收了不少呢。”夏油杰毫不示弱，自然而然避开黑发少女犀利的眼神，转头和五条悟勾肩搭背约好了架。 　　就在远郊第二场DK内斗展开之际，夏油杰前一夜堪称疯狂的收服之旅所造成的可怖影响，才刚刚开始发酵。 第108章 　　一夜之间,墙头旌旗变幻，无数妖怪失去了它们赖以生存的快乐家园。 　　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力量强大的头领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残忍的咒灵操使打成饼饼生吞下去，瞬间转化为他的力量之一。 　　那个黑发眯眯眼的人类男性已然成为众多妖怪们夜晚睡梦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一时间,集体痛失领袖的妖怪势力不是陷入内斗，就是抱团恐慌,剩余怀抱着怨恨筹谋报复的妖怪,在达成共识后集体投奔了唯一没有受到荼毒的那一位诅咒之王的领地。 　　而另一边，同样通过各种手段得知大概情况的人类方,受到的冲击比起妖怪们不逞多让。 　　阴阳寮的紧急会议中，无数隐没在烛火后，急匆匆通过特殊术式远程参会的咒术高层正梳理事情的经过。不论是背后有皇室支持的加茂、还是继承菅原道真血脉的五条、亦或是与朝中贵族势力藕断丝连的禅院，都是满脸如丧考妣的表情—— 　　夏油杰,原先在平安京众多咒术师家族的眼中，只是有幸获得晴明公赏识而得以加入阴阳寮的平民阴阳师。虽然交到他手上的任务都能出色地完成，但也不过是个天资出众、前途可期的少年而已。 　　在他突然爆发之前，谁也没料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夜荡平无数声名赫赫、百鬼图上留名的大妖怪，几乎让整个世界的风气为之一清，人类与妖怪的处境位置颠倒、前所未有地站在了强势的一方。 　　这是何等可怕的伟业。 　　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夏油杰的术式乃是咒灵操术，所有被打败的妖怪终究会成为他的养料。所有人现在都不敢想象这位咒灵操使在收服了如此多的强大妖怪之后,会强到何等地步—— 　　毁灭平安京肯定不成问题吧？ 　　总之，现在的事实就是，侧卧之榻突然多了一只用猛虎都不足以形容的恐怖存在，虽然他没有对人类表露出敌意，但光是存在,就已经足够让人坐立不安了。 　　平日里态度傲慢的世家咒术师心惊肉跳,都在努力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得罪过这位夏油君。而实力威望俱佳、有资格做出决定的那一小撮人,都在苦恼要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位骤然‘我不装了’的强者。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接触一下那位夏油杰，试探一下他这么做的目的。” 　　“他在阴阳寮隐忍低调多时，突然爆发，必然是有原因的。” 　　“他现在人在何处？派人邀请他过来……态度上不可失礼。” 　　……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小心翼翼地回：“夏油君原本借助在晴明公的府邸，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难道还在外面胡闹吗？”一个老人表情震怒，“年轻人做事就是不顾后果，他难道完全没考虑过失去首领约束的妖怪会为祸四方、甚至集结起来向人类的居住地复仇的可能吗？” 　　“话是这么说，找不到人也没有办法。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一定管得住他。”另一个老妇人态度更为淡然，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晴明公何在？有他在的话，无论多么桀骜不驯的天才也会俯首听话的。” 　　一个加茂家的咒术师脸色阴沉地回答：“那位在更前面的夜晚，已经奉命去解决那智山松动的天狗封印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是在安倍晴明的光环和阴影下成长起来的，对于那个人的本领再信任不过。此时犹如失去了主心骨般，变得更为焦虑。 　　众人开始集思广益。 　　“等等，那位咒灵操使，没准就是看准了晴明公出去的时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这样看来，咒灵操使无疑也是忌惮晴明公的，那么，必须要找到安倍晴明才能解决问题。” 　　“马上派人去那智山，将这个情报交给安倍晴明！” 　　未经允许地将大麻烦甩给不在场的某位大阴阳师后，在场的高层们脸色都松快了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就召回外派的大多数咒术师，加强平安京的防守。” 　　“对，没脑子的妖怪肯定会报复。” 　　“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都要做好准备，随时待命，平安京需要他们的力量。” 　　在夏油杰横空出世之前，咒术界最闪耀的年轻天才就是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主，以及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禅院家主。 　　这两人或许比不上安倍晴明与芦屋道满那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境界，但也和其余庸才远远拉开了距离，是咒术界数得上号的强者。 　　一位传承古老的阴阳师家族族长眼神疑惑地注视着两个家族的族老，问道：“如此重要的会议，两位家主怎么都没有出场？” 　　闻言，五条家族老的表情阴沉下来：“家主还在养伤，短时间内很难出战。” 　　“谁能打伤那位【六眼】？”对方吃了一惊，大惑不解地问道，“最近没听说有什么棘手的妖怪或者诅咒师啊，难道是禅院家的……？” 　　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是出了名的不和，打成两败俱伤似乎也很合理。 　　“这可跟我们家主无关。”在场的一位禅院立刻反驳，意味深长地说，“能打败【六眼】的，除了我们家主的【十种影法术】之外，也许还有另一位【六眼】呢？” 　　“说笑了。”五条家族老眼角抽搐了一下，心中不由想起那位犹如神子降临般从天而降，一言不合把所有挡路的五条族人包括家主全部打飞的桀骜【六眼】，小腿抖个不停，却故作平静地回击，“谁不知道【六眼】数百年才能出现一次。话又说回来，禅院家不妨解释一下，近来出现的禅院家包括家主在内全部被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打得惨败的传闻？” 　　“呵。”禅院家的人额角冒出冷汗，他脑海中出现那个犹如魔鬼般恐怖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凭借强大得不讲道理的肉.体，硬生生撕裂了家主的影子召唤物、一分钟内击败禅院家所有一级咒术师组成的护卫队，至今还大摇大摆地赖在禅院家白吃白喝的男人。光是想想都血压上涌，但表面上自然不能堕了禅院家的威风，于是他移开眼神大声地说，“太荒谬了！这种拙劣的抹黑禅院家的流言你都信？普通人如何与我们咒术师相提并论？他们配吗？” 　　围观的咒术师听着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神色都略有变化。在场的没有傻子，通过五条和禅院族人的表现，多少都察觉出一点异样。更别提两件事情都发生在平安京内，总有一些外人因为各种巧合而滞留在当时的五条家和禅院家、目睹了一切经过。虽然事后被迫签订了不泄露情报的束缚，但束缚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加茂家咒术师冷眼旁观另外两家的丢人表现，大多怀着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心态。一个年轻的黑发少年站在一个加茂家长老身后，眼眸深沉。 　　无论是不知名六眼的出现，还是挑了禅院家的那位疑似极其稀有的‘天与咒缚’的存在，瞒不过他。再结合数月之前突然出现、在此之前查不到半点情报的夏油杰，甚至还有某日同两个少年一起出游、但同样查不到丝毫情报的黑发绿眼、模样很有既视感、疑似禅院家的少女……脱离掌控的存在一下子出现那么多，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强烈的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陌生而年轻的强者？ 　　“羂索，你在发什么呆？”加茂长老回头看着自己疑似在走神的儿子，带着不满地唤了一声，“该走了。” 　　. 　　午后的小憩过后，织田海音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醒来。 　　少年人宽厚而有弹性的胸肌比起枕头更舒服，少女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近距离暴击的俊美容颜，鸽绒般漂亮的雪色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高挺的鼻梁下那张薄薄的嘴唇泛着诱人的光，与平时外显的活泼不同，五条悟的睡颜纯净美好得犹如天使。 　　织田海音随着心意亲了亲那张水润的唇，随后掰开环在腰间的手臂，撑着地板坐直身体。 　　“呼唔……”某个白毛口中发出奇怪的撒娇声，眼睛半睁着凑了上来，热情回应了一个吻，“再来一次嘛~~” 　　…… 　　…… 　　“……差不多可以了哦？”和男朋友嬉闹亲近了一会，织田海音很有节制地喊停。少女长发微乱，力道很轻地用指尖抵在对方那张变得红润的唇上，还被玩闹似的咬在嘴里含了一下。 　　“这方面学得未免太快了吧？”织田海音无奈抽回手。 　　“因为我是最强啊~各方面都是！”五条悟得意地翘起尾巴，“就算海音总是口是心非，我的眼睛——也不会看错！” 　　“别这么自信比较好哦，有时候身体反应也能骗人。”织田海音笑了一下，“不过我认为没必要对悟这么做。” 　　“因为我只会做让海音舒服的事情嘛。”五条悟埋头蹭了蹭少女的头发，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抚过她的颈后，不轻不重的力道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抖，“……像这样。所以，再对我坦诚一点也可以呦。” 　　可爱的恋人似乎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与习惯性对内心的封闭，让持有六眼的最强咒术师都感到挫败。默许对于身体的信息收集已经是她难得给出的信任，想要往她内心深处再走一步，却感到举步维艰。 　　之前的五条悟可以将这视为人生中最大也最甜美的挑战，兴致勃勃地做无数遍尝试，但多了一个明确表示结婚后都不会死心的坚定挖墙脚的塑料挚友之后，就算将他揍十次，放了不少狠话，五条悟心底也难免积压情绪。 　　“坦诚吗……”织田海音若有所思，她仰头望着五条悟，为那双眼眸中从未有过的激烈而压抑的情绪而心跳加速。外表看似冲动桀骜的‘最强’，内心的承受能力却远超外人想象。认识这么久以来，织田还是第一次从五条悟身上感受到这样激烈的负面情绪。 　　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眸中因她而生的光影变幻，是用言语描述不出的美。 　　“这个时候笑出来是什么意思，拒绝我了吗？”五条悟有点郁闷地看着她。 　　“……我笑了吗？”他那美丽中带点邪气的女友碧绿的眼瞳中流露一点茫然的情绪，手指触碰自己上扬的唇角，过了片刻，才弯起眼眸回应他，“难得看到这样的悟，完全没办法拒绝啊。” 　　“是吗……”五条悟一时居然难以感到高兴，而是若有所思，“偶尔在这种地方会有‘我的女友是恶魔吗’之类的感慨呢。” 　　“说要坦诚，也不知道怎么做呢。”织田海音当做没听见男朋友小声的吐槽，认真思索片刻后，笑着问，“悟想要我怎么做？” 　　“想去海音家里玩，可以吗？”五条悟顿时积极举手，“你那时候离开孤儿院，跟着那个穿着风衣的红棕色头发的男人走了吧？他是你的养父吗？” 　　“见家长吗？”海音为五条悟的行动力稍稍惊了一下，但只是片刻后，就接受了他的想法，“想见织田作是没问题啦。不过，他在另一个世界哦。” 　　“我知道的。”五条悟脸色平静，“我猜这次回去，海音一定会急着想回家吧，到时候就带上我吧。” 　　晋升特级咒术师考核时遇到的那只特级假想咒灵·【貘】，它展开的双重领域让五条悟体验了一段幼年期女友的过往经历。他当然知道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存在是谁，也很好奇海音在那个世界生活的经历。 　　“唔~”织田海音露出奇妙的笑容，“既然悟下定决心的话，我当然不会拒绝啦。” 　　到时候会发生相当有趣的碰撞吧，织田作和太宰会为她高兴吗？ 　　被一直顺着毛的五条悟也舒展眉眼，笑容重新灿烂起来。 　　“对了，杰呢？”织田海音终于有功夫关注另一个问题儿童。 　　“吃完早饭就出去了。”五条悟仰头看天，笑得比太阳都刺眼，新雪似的短发在光照下散发着闪耀的光芒，“昨天努力收服了那么多新宝可梦，结果拼尽全力也没赢我，杰说不定大受打击了吧。” 　　“悟也受伤了不是吗？”织田海音瞥了他一眼，“你们不能消停一会吗，太乱来了。杰的伤我昨晚是开了领域才治好的。” 　　“如果杰愿意放弃追求海音的想法，我也不会下手太狠啊。”某个白毛开始阴阳怪气、嘀嘀咕咕，“不会吧，海音你不会心疼了吧？” 　　“我是头疼。你以为我直到中午还在补觉是因为谁啊？”织田海音冷笑，“半夜被惊醒去给你们两个笨蛋紧急治疗的事情不可再有第二遍。否则的话，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开个领域，短时间内让两个DK打不起来的手段还是有的。 　　“但是打得越狠，杰才能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然后他就会出门去找厉害的宝可梦，直到觉得实力足够了才会回来，海音不觉得这样更有效吗？”五条悟振振有词，“等回到现代，我们就把杰单独丢下，然后一起去海音的世界见家长，直接在时间和空间上跟他保持距离！至于咒术界有什么烂摊子都可以丢给变强了的杰！” 　　“……悟，杰有你这样的朋友，一定是上辈子毁灭了世界吧。”织田海音惊叹片刻，竟然有点被说服了，“所以，杰到底去哪里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一对不做人的恋人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听他说似乎准备对两面宿傩动手。”五条悟回想了一下，“杰昨天基本上把所有看得过眼的、能查到情报的妖怪全抓走了，只有两面宿傩因为领地过于神秘的缘故没能找到。所以他昨天战斗的时候刻意留下了不少擅长隐匿的咒灵混在妖怪堆里，早上匆匆出门应该是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了吧。” 　　“失去头领的妖怪可能会去寻找新的强大妖怪寻求庇护……因为杰的缘故，可以做的选择也不多了。无论找到哪一只头上，对于杰来说都有帮助——杰也变得很狡猾了嘛。” 　　织田海音惊奇地发觉自己的两个笨蛋DK同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都发生了奇妙的进化。 　　“等杰这次回来，我们就回去。”织田海音对五条悟说，“悟有什么人需要道别的吗？” 　　“没有哦。”五条悟撇了撇嘴，“这个时代的五条家，我可不认。” 　　织田海音点了点头，又露出一点茫然的表情：“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又忘了什么？” 　　五条悟眨了眨眼，脑海中冒出一个嘴角带疤笑容讨人厌的壮年男子，他立刻甩了甩头将这不应该存在的记忆删除，然后自然而然地牵起女朋友的手：“没有吧。对了，在杰回来之前我们单独去约会吧！他之前说过几家还挺有趣的店铺……” 　　. 　　然而高专的三人都没料到的是，就在夏油杰通过混入妖怪群的咒灵定位两面宿傩的领地，并全力赶去的同时，平安京正被迫面临建成以来最大的浩劫。 　　号称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如同灾害般肆无忌惮地侵入了平安京。 　　被冠以‘两面宿傩’之名的鬼神拥有异于常人的四手两面，性情残忍嗜杀，早就有阴阳师集结成军几次讨伐过他，但都是全军覆没，几次之后就连阴阳寮也无法再贸然出手，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位鬼神的威望与地位。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不再讨伐，那位诅咒之王却主动攻来了！ 　　事关这个国家最核心的首都安危，即使很清楚敌人无法匹敌的强大，阴阳师也只能在皇室与贵族们难得统一的指令下迎战、尽全力守护平安京。 　　一时间，整个平安京风声鹤唳，活人全部躲藏在家中，四面的城门封闭，阴阳师与咒术师集结在罗城门前，合力展开巨大的结界。 　　众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的神色。虽然提前做了防备，集结了人手，但他们只以为是要警戒一些为头领复仇或者散乱的小妖怪们的冲击，谁也没想到会迎来这么恐怖的怪物！ 　　阴阳寮的长官阴阳头不知道第几次发出催促的询问：“晴明公有回应了吗？” 　　加茂家主的脸上满是冷汗，表明自己已经早早派出了通讯的式神，但现在恐怕消息还来不及传到晴明公那处。 　　一边是远在天边的救星，一边是已经开始破坏结界的鬼神，不少咒术师因为巨大的压力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而两面宿傩在斩碎大结界、踏入平安京的第一句话，就让无数人心神剧震。 　　“听说这里出了个不错的强者时候吗？那个咒灵操使！” 　　拥有狞恶英俊面孔、四条强壮手臂的鬼神穿着一身便利的白色和服，姿态随意跳到屋顶，仰头望了望天空：“今天的月色不错啊。” 　　夜幕犹如黑丝绒，零星浮现的棉絮般的云朵簇拥着高空上巨大的月轮。 　　见他没有立刻出手杀人，看起来似乎能交流的样子，一个年轻的阴阳师壮着胆子大喝：“两面宿傩，区区怪物怎敢冒犯天皇威严！速速退离平安——” 　　话音未落，那人连同周围的一片同伴一起身首分离，溅射的血液染红了空气与大地。 　　“果然，比起妖怪，还是人类的肉手感最好啊。”两面宿傩动弹了一下手指，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表情渐渐染上癫狂的笑意，“不够、还不够——人类的女人在哪里？人类的强者在哪里？好不容易出趟门，我要杀个够才行啊——！！啊哈哈哈哈哈——” 　　“等等！两面宿傩，你要找的是咒灵操使夏油杰吧？”眼睁睁看着自己孙儿瞬间惨死的老咒术师失态地喊道，“你去找他啊！为什么要牵连无辜！” 　　此时此刻，他连不在场但引来了怪物的夏油杰一并深深恨上了：“让他一个人去死好了！该死的罪人！居然引来这么危险的怪物！今夜多少人会因为他而死，偏偏那个罪人却能逃过一劫！！神明是多么不公啊！我诅咒他，我要诅咒他——” 　　“蠢货，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两面宿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表演，“无辜？人类对于我而言是平等的，全都只是——食物而已。” 　　但那如看小丑的兴致也不过持续短短数秒，两面宿傩很快厌倦了这嘈杂的哭声，不见他如何动作，还在喊着诅咒的咒术师也被切开倒在地上。 　　“所以，那家伙不在啊。”从刚才的话语中得到了关键情报，两面宿傩有点失望，语气百无聊赖地说：“如果不能满足我的战斗欲望，就用女人和小孩来缓解我的饥渴吧！” 　　一瞬间铺天盖地袭来的阴阳术与结界术以及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术式，都被两面宿傩以简单粗暴的手段破解。 　　似乎因为这种小儿科的攻击而感到无聊，对女性那柔软的身体更感兴趣的诅咒之王决定速战速决。 　　“烦了。把碍事的石头切碎之后，这个城市就可以让我为所欲为了吧？”杀戮得兴起的鬼神曲起其余指节，将中指与无名指相合，微笑道，“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此时此刻，再信任那位大阴阳师的人，都不由感到了绝望。 　　即使在场一些实力强大的咒术师习得了对领域之术，但也只能让他们死得稍微慢一点而已。 　　但众人即将被展开的领域覆盖的刹那，两面宿傩的身体微微一顿，一把造型奇异的剑无声无息从背后刺入他的心脏，咒力流动因此而紊乱，原本即将成型的领域骤然破碎。 　　“哈——这倒是出乎预料的发展。”两面宿傩神色不动，笑着低头用手握上从胸膛穿出的利刃，这一瞬间身后的袭击者身形爆退，下一秒他所在的方位就被无形的斩击切得粉碎。 　　反手抽出凶器，同步发挥的反转术式将破损的心脏愈合。两面宿傩在众人惊喜过后愈发绝望的眼神中，一手摩挲下颚，一手举起手中的咒具好奇地查看，“是天逆鉾啊。真不错——没想到无咒力的普通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的特级咒具折断。 　　随后，两面宿傩侧身看向远处站姿懒散却又毫无破绽的高大男人，眼中略带兴味与探究：“一丝咒力也没有……是用咒力换取了超常的身体力量的束缚吗，这种是叫‘天与咒缚’吧？第一次见啊！有意思！” 　　“随你怎么叫。”伏黑甚尔一脸低气压地摆了摆手。他头发凌乱，衣服都没穿好，和服前襟敞开着，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睡梦中被人强行拽起来的样子。术师杀手完全不在意凶器落到被害者手中还被毁坏，反正也是别人的东西。他空着手摊开，转脸看向急匆匆把自己拽过来的男人，语气散漫地说，“这段时间的伙食费就值这一刀，现在两清了。接下来的战斗可别叫我啊，禅院家主大人~~” 　　他说完拍拍手就想溜，却在下一刻被一道斩击强行阻隔了前路。 　　“要去地狱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把。”被忽视的两面宿傩眼里全是杀意。 　　伏黑甚尔：“男人纠缠不行就很讨厌了。” 　　两人瞬间打成一团，碰撞造成的冲击让周围人仰马翻。 　　“……我同意了。只要你能走得了。”禅院家主慢了一步的回应回荡在空气中，不知道有没有传达到战斗中的男人耳中。 　　四周还幸存的人不自觉聚集在他周围，因为这出乎预料的事情发展，每个人眼神都十分诡异：“禅院家主，前段时间说有个无咒力的男人单挑了禅院家的传闻……原来是真的吗！” 　　黑发绿眼的禅院年轻家主沉默了片刻，僵硬地移开眼神，摆出手影姿势召唤出影子协助伏黑甚尔作战。他前段时间被打出的内伤还没痊愈，即使强行赶来，此时也只能以这种辅助方式参战。 　　而在感受到眼前正面碰撞的两人有多强大的同时，禅院家主甚至感到一丝庆幸……多日前莫名出现冒犯了禅院家的男人，尽管无礼粗暴，此刻却是唯一能够与两面宿傩正面对抗的帮手。 　　……虽然不太靠谱的样子。 　　要杀死一个掌握反转术式的诅咒之王是地狱难度，伏黑甚尔完全没有打白工的想法。被两面宿傩缠着打了整整一小时都只是纯粹的招架，毫无战意，最终，两面宿傩打烦了。 　　“没意思，下次等我找到激怒你的办法，再跟你打。”诅咒之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毫无预兆地对悄悄准备封印术式的咒术师们下了杀手。 　　伏黑甚尔漠然站在原地看着，即使被自己痛打一顿还被迫收留了自己的禅院家主有着一头熟悉的海胆发、熟悉的脸部轮廓与熟悉的绿眼睛，他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毕竟……那不是惠。 　　鬼使神差地在那双眼睛注视下愿意出力付伙食费都很奇怪了，说到底禅院家的家主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够无情的啊，伏黑甚尔，居然眼睁睁看着惠二号去死吗？” 　　一道轻快动听的少年音突然从所有人头顶响起。 　　众人仰头之际，恰好望见雪发苍眸的少年从天空降落，潇洒地抬起手臂，将无数看不见的攻击阻挡在无限之外。 　　而看着这位少年脸上毫无遮掩的【六眼】，幸存的咒术师再次瞳孔地震—— 　　所以，既禅院家的流言之后，五条家第二双【六眼】的传闻也是真的吗？！ 第109章 　　织田海音正和五条悟一起享受久违的约会。 　　千年前的娱乐水准同现代的步行街自然不能比,但却也有着千年后所没有的怪异特色。五条悟走在前面开路，看见什么吃食店就拉着海音凑一凑热闹,偶尔兴致勃勃拉着海音指出六眼观测到的几个小妖怪与人类共生的有趣现象。他的无下限术式一直处于开启状态，所过之处人群不知不觉被动退避，在妖怪们眼中，像是鲨鱼闯入鱼群一般可怖。 　　决定了最终回归的日期，他早早换回了最初的高专.制服，脸上架着墨镜，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与那头招摇的白毛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醒目无比，如果不是事前用了遮蔽存在感的咒术,绝对是会引发骚动的程度。 　　织田海音也不看路,很是随意地被男朋友牵着手，以一种纯粹旅游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一切。刚从一家店掀帘而出的一位打扮艳丽的女子浓黑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生出付丧神的黑檀木簪子、面容忧郁的男子手持纸扇、扇面上一条游鲤自在地游动着，全不怕被人类发觉一样、她还在街角的货箱下认出了那一日曾向他们求助的男人，他蹲在那里，身上是肮脏的旧衣服,头发打结，形容狼狈得如同乞丐…… 　　少女同样换回了自己定制的高专校服，衬衫与短裙的搭配衬托纤细的腰身与修长笔直的双腿，风衣款式的深色外套下系带犹如有着生命般飘飞,神秘中带着一丝难言的活泼。 　　任何人只要能见到这一刻的两人，都会立刻察觉出这两个人身上毫不掩饰的巨大的违和感。正如此刻通过咒术的痕迹追寻到此处的人一样—— 　　“找到了。”五条家主踩在樱花树枝头落下眸光,一双蓝得通透异常的眼眸牢牢锁定了人群中的两人。 　　他的视线凝重地五条悟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被他牵着手的少女身上。 　　从【六眼】反馈来的情报看,这是一位罕见的咒力极为强大的女性咒术师。样貌上倒像是禅院家的,但从未听闻禅院家有出过什么强大的女性咒术师的传闻,更别提还和这个人走到了一起—— 　　“鬼鬼祟祟又讨人厌的家伙来了。上次给的教训还不够吗？”五条悟远远察觉到了几乎与自己同源的咒力气息,扫兴地说。被打扰到约会的少年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耐，伸出手臂打了个响指，一道黑红色的能量球在他指尖上方凝聚。 　　“等等，我不是来打架的。平安京正面临很大的危机——”五条家主开着无下限术式落到两人面前，一脸认真，“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都应该为了守护这座城池出一份力。” 　　“我不要。”五条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少年的尾音懒懒的拖长，“给你十秒钟，消失在我们面前。否则就杀了你哦。” 　　五条家主定定地看着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少年接触，他很清楚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对方是认真的，但是，尽管如此：“杀了我之后，你就能出手吗？” 　　“啧……”五条悟咋舌，他稍微扬起下颚，那双与对面同色的眼眸透过墨镜冷酷地审视着态度坚决的五条家这一代的六眼，沉默了片刻，他笑着说，“越来越想杀掉你了。但是，那只是取决于我的念头。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吧——因为你很弱啊。海音，走啦走吧，别理这家伙。” 　　突然警觉女朋友不同寻常的安静沉默，五条悟立刻转到她面前，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看向五条家主的视线。 　　“长发果然很好看，连声音也和悟很像，加上绷带看起来像是病弱系诶。”织田海音因为他幼稚的举动沉默片刻，还是坚持地给出了评价，“只是性格相差很大，这一代的六眼意外的是容易掌控的类型吗？” 　　“都说了，你喜欢长发的话我也可以啦。”五条悟一脸不满，弯下腰凑到少女眼前，几乎在鼻尖相贴的零距离与她对视着，大声强调，“正品就在眼前，不许看冒牌货！” 　　“从时间上看，对面才是祖宗吧。”织田海音从善如流地稍微往前一凑，贴上那张叭叭个不停的薄唇，触感软得不可思议。轻薄完男朋友，少女熟练地顺毛，“不过，悟是独一无二的。” 　　五条悟闭上了嘴。 　　五条悟安静了下来。 　　“五条和禅院……”看着两人当街做出离谱的亲密行为，五条家主眼眸稍稍瞪大，有些震惊地陷入思考，“后世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吗？” 　　织田海音对五条家主的兴趣堪称浅薄，只是因为五条悟而延伸出的一点好奇，看完六眼就不再有什么探究的兴致。两人正要离开继续自己的约会，却见五条家主从他们背后淡声开口，“如果平安京就此沦陷的话，也做不到逛街了吧。” 　　他的身后，有五条家的附属咒术师正在发出通告，人群既有经验地一哄而散。 　　“……发生了什么？”凌乱匆忙的街景中，织田海音总算停下脚步，语气淡淡地问道。 　　“两面宿傩进犯平安京。”五条家主用最简洁的语气总结，“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已经到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吧。”五条悟牵着女朋友的手，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满是嫌弃地挥了挥，满脸事不关己，“我不相信五条家到现在还看不出我的来历。把自己的责任推给未来的子孙还真好意思啊？果然烂橘子到了哪里都是这幅德行。对烂橘子言听计从的你也够废的，这双眼睛是白长的吗？” 　　“我只是判断这样的决策是对的。”五条家主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五条家消失的话，未来的你也会消失，不是吗？” 　　“你是这样想的？那就要让你们失望了。”五条悟表情随意地说，“这个时代跟我们的时代——是平行关系哦！对了，千年前的老古董应该也不知道平行的关系吧？总之，就算你们五条家在今天全灭，都不会影响到我所在的时空哦。” 　　五条悟强硬的态度让五条家主陷入沉默，两双明亮璀璨的六眼毫不留情地对视着，画面唯美得让织田海音忍不住取出手机拍照留念。 　　闪光灯一亮，五条悟立刻很配合地摆了个帅气的POSE，而五条家主身体一僵，反射性地开了无下限术式，半晌，因为没有观测到任何咒力波动而有些疑惑地偏了偏脑袋。 　　有点可爱。 　　织田海音忍俊不禁。 　　眼前比五条悟更年长一些的五条家主穿着白色云纹的和服，无论皮肤还是白发都像是雪一样洁净，尽管和服底下不少地方都缠着绷带，但并不损那种风华气质。那浑身不食人间烟火的隔绝疏离的气质，让织田海音回忆起最初认识五条悟时的场景。彼时刚离开五条本家前往高专就读的五条悟身上也没多少人气。 　　“走吧，悟。”笑过之后，织田海音很自然地牵起五条悟的手，“恰好是杰的目标，就去看看这位千年前的诅咒之王到底有多强。” 　　“等等，海音？”五条悟警觉地问，“你是不是因为这家伙才改变主意？” 　　“反正逛街已经逛不下去了啊。”织田海音漫不经心地说，“如果能从诅咒之王身上找到新的乐趣就好了，我是这么想的哦。” 　　“交给我吧！”五条悟支棱起来，反握住少女的手，带着她缓缓升空，确定了一下方位之后瞬间消失。 　　五条家主出神地看了片刻。拥有六眼的并且没有夭折在童年的神子不可能是笨蛋。每一次见面，他都能从五条悟身上分析出足够的情报。而这一次的信息量已经大到他无可避免地受到影响的地步——出生在五条家的【六眼】，居然也能活得如此自由绚烂吗？ 　　还是说，因为是【最强】，所以才能如此随心所欲？ 　　“家主，这招你会吗？”旁边的五条家族人好奇地询问，“似乎是术式顺转·苍的进阶用法。” 　　“恩，不过现在不能用。”五条家主回过神，恹恹地应了一声，忍不住轻轻咳了咳。 　　这位来自未来的五条后代态度过于傲慢，短时间内唯一有能力和他正面相对的五条家主为了保护家里的长老们不被打死，接连两次遭到毒打，要不是家里有罕见的治疗咒具，指不定现在都出不了门。 　　虽然六眼因此收获不小，但他体会更深的，是这个比他更为年轻的子孙的强大。 　　如果是他出手的话，两面宿傩，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怀抱着这样的信心，五条家主带着人慢悠悠地赶往现场的时候，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心态已经轻松了下来。 　　但等到他去的时候，发现情况要比他想象地更糟。 　　五条悟和两面宿傩战到一起。 　　咒术师的尸体躺了一地，唯有一小批熟悉的人群伤痕累累站在角落，五条家主下意识带着人往禅院家主的方向集中，禅院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到来一样，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嘴角带疤的黑发男人看。 　　“禅院？”五条家主有些困惑地开口，“这又是谁？” 　　“五条？”禅院家主总算转移了视线，他眼睛瞥了眼天空中那道光芒熠熠的身影，意有所指地说，“这也是我的问题。那是你们的秘密武器？” 　　同一个时代出现两个六眼这代表什么？天佑五条家吗？ 　　从这家伙正面对上两面宿傩的程度来看，有必要藏起来吗？早点让他出来说不定现在五条家都一统咒术界了。 　　“那不是我们的力量。”五条家主平静地回答，他的目光从伏黑甚尔的身上转过，看着满地的尸体，面无表情的脸色让人看不出心中的想法。 　　已经没人理会的伏黑甚尔原本应该撤离，但他看了眼正在激战中的五条悟，反而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朝着一旁的屋顶挥了挥手：“来得正好。也省的我去找你们了。” 　　“原来是甚尔啊。”织田海音坐在屋脊上，低头看着伏黑甚尔，终于明白自己心中隐约总觉得忘了点什么的来源。 　　她笑眯眯地从屋顶一跃而下，无视了幸存的咒术师们眼中的警惕和戒备，偏过头对伏黑甚尔搭话，“真巧，看来这阵子你过的也很开心？” 　　“干回老本行而已。不然等你想起来找我吗？”伏黑甚尔嗤笑了一声，已然看透了眼前的少女对不在乎的人的薄情程度。不过他本来也没对织田海音抱有什么期望，说到底这种绑定关系只对伏黑甚尔有利，对于织田海音来说，他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术式杀手向来很看得开。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哦。”织田海音深度表扬了甚尔的自觉性。伏黑甚尔外表桀骜不驯，实际上算是很识时务的人，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别人教。 　　“对了甚尔，两面宿傩怎么样？足够强吗？”已经看到地上折成两半的天逆鉾，织田海音顺口问道。 　　“就那样吧。”在冥界厮杀了不知时日的岁月，战斗技巧属于破格级的天与暴君语气随意地给出评价，“术式应该是‘斩断’类别的，如果开了领域可能会比较难缠，普通状态的话我也能应付。不过要杀死的难度不低，因为他还会反转术式。” 　　“是吗，那已经很强了。”织田海音轻笑起来，“不愧是名号流传千年的诅咒之王。怪不得杰对他念念不忘。” 　　“哈？”伏黑甚尔闻言有些嘲讽地笑了，“夏油杰？嗤，他想收服两面宿傩？还真有想象力啊。” 　　“怎么，你觉得他做不到？”织田海音有些疑惑。 　　“做到了才奇怪吧。”伏黑甚尔说，“因为这家伙在这个时代，还是人类啊。” 　　“……” 　　织田海音不由沉默了：“诶？” 　　生来拥有两面四首，名字也叫两面宿傩，居然不是鬼神，是人类吗？ 　　这可是意料之外。 　　面色凝重地想了想，她不由笑出了声。 　　“如果杰知道的话……”少女如此说道，“会露出很有趣的表情吧？” 　　“恶趣味的家伙。”伏黑甚尔眼中的嘲意更甚，“无论是你，还是那个六眼。真是够傲慢的。” 　　嘴上说的重视，实际上根本没把两面宿傩放在眼里吧，才会说出这种话。 　　“无论在什么时代，强者对弱者都拥有绝对的处置权。两面宿傩不错，但悟是最强，仅此而已。”织田海音的语气理所当然。 　　天空中的少年似乎终于玩够了，心有灵犀般地在此时手指合拢，笑着说：“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只觉得对面根本打不到的敌人烦透了的两面宿傩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已经体会过一次半成品领域的咒术师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瞬间拉开了超过百米的距离。 　　织田海音也没有打扰五条悟的战斗，她轻快地顺着人群离开，跑在她旁边的就是禅院家主。 　　拥有一头桀骜的黑发、同样是绿眼睛的禅院家主眼神复杂地望着身旁黑发绿眸的年轻少女，欲言又止，即使在这种逃命时刻，也忍不住尝试搭话：“失礼了，能否有幸知晓你的名字？” 　　伏黑甚尔发出一声响亮的嗤笑。 　　“我不姓禅院哦~”织田海音对他的语气还算友善，因为这个十影法海胆头黑发绿眼的熟悉搭配让织田海音想起了可爱的小惠。说起来，悟刚才起的惠二号的名字真的蛮形象的。 　　因为少女显而易见的拒绝而失落了片刻，禅院家主有些不甘心。此时众人已经顺着大路撤离大概半里，抬眼还能看到两个咒力惊人的领域轮廓激烈碰撞，却不用担心再受到波及。 　　原本还以为要僵持许久，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领域之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分出了胜负。 　　最终还是效果更为霸道的【无量空处】占据上风。 　　等到夏油杰行色匆匆地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身是血的五条悟笑着摘下两面宿傩的脑袋。 　　“杰？我可没有抢你的猎物哦。”战得兴起的五条悟那双狂气未褪的眼眸注视着姗姗来迟的咒灵操使，笑容肆意又狂妄，“因为，这家伙是人类嘛哈哈哈——你本来也不可能收服啊~” 　　被咒力杀死的咒术师不会演变成诅咒。 　　综上所述，夏油杰暗自期待的SSR两面宿傩没了。 　　“居然是这样……”夏油杰轻微地叹了口气，额头冒着青筋，强迫自己无视对面那个幼稚的男人，转头抛出一只咒灵，抵挡出铺天盖地而来的冰雪攻击。 　　五条悟移开视线，抬手打出一道赫，从阴影中冒出的一道人影狼狈躲过，直直奔向两面宿傩的尸体意图抢夺。 　　“那家伙的部下么。”五条悟对这种等级的敌人兴致缺缺，也确定中了无量空处没有及时为自己施展反转术式的两面宿傩确实死得透透的了。 　　但一肚子火气的夏油杰并没有轻易放过这个出气筒。 　　使用冰之术式的诅咒师实力不弱，但在咒灵操使的手上毫无还手之力，很快，战斗落下帷幕，原地只余下两具尸体。 　　在最大的敌人消失后，在场的咒术师都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所有人看在聚在一起的三个年轻咒术师，眼神都十分纠结。 　　尤其是对引来两面宿傩的咒灵操使，夏油杰。 　　如果不是因为解决了两面宿傩的那位六眼显然和他是一伙的，这会铺天盖地的指责必然不会少，战斗结束之后，这位特立独行的咒灵操使也必然要背负应有的惩戒。 　　“听说他是来找我的。明明我也在找他，怎么会如此凑巧地错过。”面对曾经的短暂的同事们倒了一地的惨状，夏油杰不禁微微叹气，眉宇间多少有些阴郁。 　　被他投放到妖怪堆里的咒灵因为距离过远的缘故根本无法传达消息，夏油杰循着咒灵操使与契约咒灵的联系一一收回咒灵，沿途端了不少藏得隐蔽的大妖怪的地盘，但却一直没找到自己最想要的两面宿傩，最后一回来才发现自己老窝也被端了。 　　这奇妙因果仿佛就是在刻意和他作对。 　　“有什么关系。”五条悟不以为意，“是宿傩任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什么时候你太强也是一种过错了？” 　　“……是我考虑不周。”夏油杰不由苦笑了一下，虽然对于普通人的态度日益变差，但他对于同样作为咒术师、每日战斗在生死边缘的同类还是很友善的。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引来他们无法解决的敌人，造成同伴大规模的伤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因为杰离开的时候，我和悟都在这里，所以你潜意识很放心吧。”织田海音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很容易钻牛角尖的小伙伴，说，“杰的潜意识是对的。所以安心吧，最后一定是HAPPY ENDING。” 　　“海音？”夏油杰有点茫然地看了过去，都死了一地的人了还怎么HE？ 　　穿着风衣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合十，微笑闭眼：“领域展开·刹那生灭。” 　　意识陷入昏暗之前，所有幸存咒术师的最后一个想法都是——这年头领域这么不值钱了吗？ 　　夏油杰几乎是意识空白地看着织田海音闭着眼在领域覆盖范围内将所有死去的人全部复活，那些肢体残缺的尸体身上发生了犹如时间倒流一般的神迹，在逐渐恢复的呼吸中转化为毫发无伤的活人姿态。 　　原本活着的人闭着眼像是在沉睡一样。唯有五条家主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滚动，似乎还有些挣扎的余力。 　　“我会将他们的记忆部分混淆，就设定成杰在关键时刻赶到，保护了所有人最终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怎么样？”少女不在意地略过五条家主的挣扎，冲着夏油杰眨了眨眼。 　　“能做到这种地步吗？”夏油杰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却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不由自主地学着她一起笑了出来。 　　“海音——”眼看夏油杰的精神状态终于稳定了，五条悟立刻拖长了声音，努力吸引海音的注意力。只见他随手捡了根树枝戳了戳站在原地不动的一个黑长发少年，说，“这家伙，是羂索诶。” 　　六眼的视野之下，曾经被他亲手杀灭所有分.身的诅咒师无所遁形。 　　“那就一起解决了吧。”织田海音点点头，原本躲在幸存的咒术师中一点也不显眼的加茂家才俊就闭着眼倒了下去，他将会成为这场注定名传史册的战斗中除了夏油杰之外唯一的亡者，死因是在逃跑的混乱过程中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后磕破脑袋摔死。 　　随随便便给人安上可能把死人气活的搞笑死法，织田海音随即投放出代表回归的‘门’。 　　“是时候了。”她目光温和地看向两个同伴。 　　“肚子饿了，刚好回去吃蛋糕~”五条悟一手插兜，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她身边。 　　夏油杰神色释然，带着期待的笑容站在她的另一侧。 　　伏黑甚尔跟他们都不熟，终于等到门开就迫不及待第一个窜了进去。 　　等到所有人踏入了门的另一侧，原地的门消失了踪迹，连带整个领域都毫无痕迹地散去了。 　　五条家主睁开眼睛，只听见一阵欢呼。所有人都在为打败诅咒之王而兴奋喜悦，为因此牺牲的咒灵操使而感叹着。 　　五条家主听了一阵，向来毫无波动的俊美脸蛋上流露出古怪微妙的表情。 　　所有人都发着疯，唯独自己保持清醒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虽然他已经习惯了。 　　也正是因此，他才更深刻地体会到，那位看起来柔弱而美丽的咒术师小姐，她的领域效果是有多强悍。 　　如果可以，真应该当面道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接踵而来的族人、欢呼的百姓、发来召见御令的天皇…… 　　从未有过波澜的心湖，静悄悄泛起一圈关于未来的期待的涟漪。 　　——还会有机会再见面吗？ 第110章 　　熟悉的高专校门与木制的牌匾映入眼帘,降落地点十分精准。 　　但落地的三人却同时一呆。 　　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木牌对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块漆面崭新的新牌子。 　　五条悟：“……武装侦探社咒术分部？为什么是侦探社？学校倒闭了吗！” 　　织田海音瞳孔地震，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世界明白武装侦探社概念的人类根本不存在,脑中不由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等等，海音……？你中什么奇怪术式了吗？” 　　五条悟疑惑地看着自家女友脸上突然容光焕发的神采，正抬手准备拉住她仔细检查,却被夏油杰拦下了。 　　“海音的养父就在武装侦探社工作。”夏油杰解释道。 　　“那边找过来了吗。”五条悟立刻明白过来,这个时候阻挡女友绝对会被记仇,他不禁拍了下夏油杰的肩，“谢啦杰！我去看看岳父！” 　　“……”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看笑话的心思占了上风，微笑着拖拖拉拉跟在后面。 　　“我去找乐子了,有事情让绫小路通知我。”伏黑甚尔对高专乃至于整个咒术界都不感兴趣，一落地立刻溜了。 　　织田海音在前往校长室的路上遇见了已经许久不见的禅院姐妹。 　　禅院真依在看见织田海音的瞬间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猛地尖叫一声,冲了过来：“海音姐姐！” 　　看上去成熟不少，褪去了孩童懵懂气息的女孩穿着高专校服,欢喜到像是小狗似的围着她打转,如果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都摇断了,“你终于回来啦！” 　　“哼,你这家伙真是完全的甩手掌柜啊！”禅院真希落后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咒具眼镜，一脸不满地看着她,“惹出大~麻烦之后把所有事情丢给下属真的没问题吗？绫小路那家伙有阵子都快猝死啦。” 　　“诶~也不是我愿意的呀~”织田海音露出困惑的笑容,“真希,你去当警察了吗？” 　　头发渐渐留长的飒爽小女孩脑后用皮筋扎了个小小的辫子，穿着有点像是警部制服的定制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是加入了什么特定的组织。 　　“不是啦。”禅院真希撇了撇嘴，但还是对这个一言不合就转移话题的坏姐姐解释道，“我穿的是政府成立的咒术科战斗部队的制服，因为没有咒力，所以干脆去普通人那边了。” 　　禅院真依乖巧举手，不等织田海音发问就自觉地说：“我现在在绫小路大人身边帮忙哦，虽然是咒术学校预备役的学生，但是毕业后一定会去海音姐姐领导的武装侦探社咒术分部！” 　　“咦，是我名下的吗？”织田海音有点意外，又不太意外，“是谁建立的呢？” 　　“海音姐姐的父亲织田先生、老师太宰先生、还有绫小路一起建立的！”禅院真依回答，“天元大人的结界消失后引发了很大的混乱，失去大部分结界功效的学校也无法再顺利运转咒术界中枢的职能。所以太宰老师牵头政府方与咒术方，成立了作为新中枢的咒术分部，海音姐姐是名义上的分部长哦！” 　　“呜啊，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个笨蛋绷带精。”织田海音的神色满是嫌弃。 　　“太宰老师很厉害哦。那个时候因为天元大人出事，全国范围内结界出问题，辅助监督连帐都放不出来，大家都很慌乱……”禅院真依认真地说。 　　织田海音：“虽然会出现一点阵痛，不过超龄的婴儿想要脱离摇篮本来就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她轻声问：“死了很多人吗？” 　　“也没有！因为刚好就在那一天，海音大人的养父还有……老师一起出现了。”禅院真依露出天真的笑脸，“太宰老师不愧是海音姐姐的老师！托了他的福，大家团聚在一起，齐心协力地度过了那一次难关！普通人和政府方面也因此对我们更信任了！” 　　“……诶？”织田海音一听就觉得有问题，“所以，总监会呢？” 　　禅院真希：“那个啊，解散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提起太宰治时的语气都很慎重：“听说太宰老师独自一个人去了咒术总监部，第二天总监部的老爷爷们就宣布退休，总监部就地解散，仓库的资源都捐献给我们了。” 　　意料之中。织田海音如是想。她在心中为招惹到太宰的烂橘子们默哀片刻，关注到另一个重点：“所以，刚好错开了吗。” 　　“没错哦。”一只缠绕着绷带的修长手掌悄无声息地搭在她的肩上，漆黑微带着自然卷的短发蹭过脸颊，熟悉到令人战栗的磁性嗓音在织田海音的耳畔响起，“太遗憾了~就差一点点，导致我们和海音错过了整整三个月啊~” 　　“你还说！”织田海音听到这个声音就来气，额角蹦出青筋，毫不留情地扯住某个绷带精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拉，“现在一回想，就是因为你开的特异点时间太巧，才导致那个时候通道彻底失控了吧！笨蛋太宰！你是故意的吗？” 　　“嗷~好痛！海音好过分啊~我这边为了来找你可是努力了好久！”某个黑泥精瞬间飙泪，戏精地扭头告状，“织田作，快给我主持公道！” 　　“抱歉，海音。应该只是意外。”熟悉低沉的没有起伏的男低音，让织田海音瞬间睁大了眼眸。 　　她一下子放开太宰治，转身朝着那道沙色风衣的身影扑了过去：“织田作！” 　　“海音。”织田作之助回抱住她，眼中也透出一点释然的笑意，“终于找到你了。” 　　织田海音闭着眼眸被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良久，才不舍地分开，仰头望着青年，语气微颤地笑说：“恩，我也很想你哦，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我知道。所以发现海音很久没有回来，我们就推断你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是个看不清现实的笨蛋老头啦。”织田海音小声邀功，“已经被我干掉了！” 　　“恩，做得好。”织田作之助语气平静的表扬。 　　禅院姐妹眼神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给她们的感觉向来是既温柔又疏离的织田海音，原来也会对什么人流露出这样近乎撒娇的情绪。 　　眼前的三个人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像是旁人无法插足的自成一体的世界。 　　夏油杰也不愿打扰这一幕，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看着这一幕。 　　唯有一个人，完全没有社交距离的概念，面对这样感人的重逢画面，充满自信地A了上去！ 　　“嗨！你就是岳父吗？看起来很年轻诶~”白发的最强弯下腰，半搂着自家女友，语气开朗地自我介绍说，“我是五条悟！是海音的男朋友哦！” 　　织田作之助明显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海音。 　　织田海音迟疑地对他点了点头，老父亲的眼神在一瞬间失去了高光。 　　少女的眼神变得无奈起来，她试图求助地看向太宰治，下一秒毛都要炸起来了。 　　穿着长风衣的男人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明明在微笑着，周身压抑的气场却比黑手党时期的他还要恐怖。 　　“诶，海音你的家人好冷淡哦~”自认为打完招呼的五条悟还在低头蹭着女朋友光滑的脸蛋撒娇。 　　此时的他，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