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杀死一只侦探的虚》作者:岫夕   文案:   我叫西九条薰,是一只虚。生前死因是倒霉。   这一生唯一放不下的是我那突然失踪的可怜男友。他无亲无故,要是连我都放弃了,就是曝尸荒野都没人收尸。   为了给他收尸,不是,为了找到他,我和现任虚圈boss做了交易,回到梦里的家乡——繁华东京。   在东京街头偶然路过的咖啡馆,透过那擦得过于锃光瓦亮的玻璃橱窗,我看到五年前失踪的恋人一身制服笔挺,金发闪着碎光,面对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笑意温柔。   只是笑一笑,端两杯咖啡,说明不了什么。   当天晚上,我在一家酒吧看见金发红唇的靓丽大美人抱着他的手臂,两人态度亲昵而暧昧。   求问,我要以怎样的姿态杀掉他 ,才不会显得我们虚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排雷】   黑透番外有不符合正确价值观的行为,二次元请勿代入三次元,介意的不要买哦   内容标签: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西九条薰,透子 ┃ 配角:小学生侦探,绷带精,帽子架,某最强等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金发黑皮卧底和他的非人系女友   立意: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双双赴死(小修)   东京不愧是大都市,商店的橱窗擦拭得一尘不染。   拜此所赐,西九条薰清清楚楚地看见五年前失踪的恋人一身制服笔挺,金发闪着碎光,面对青春洋溢的女高中生笑意温柔。   只是笑一笑,端两杯咖啡,说明不了什么。   “想喝咖啡吗?这家咖啡店的咖啡确实不错,还有三明治,我来东京出差经常去吃。”与她同行的合作伙伴误会了她静立街头长时间的沉默。这位除了一身黑西装,哪里都不像混.黑的,甚至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横滨港口黑.手党少年体贴地表达着适度的关心。   “中也君以前来的时候,服务生也是里面那个男人吗?”   中原中也往里面看了一眼。“嗯,好像是他吧,听说他还是个侦探。”   侦探?   是那家伙的话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多年前就钟情推理。说起来,当年他失踪的时候还是刚从警校毕业不久,也能说是半个专业人士了。   比起职业,更让西九条薰吃惊的是他还活着这件事本身。   五年前他刚失踪的那段时日,她曾将整个东京天翻地覆地找了个遍,从白天到黑夜,甚至警察都放弃了,温柔地来劝她:“不要再找下去了,我们合理怀疑你男朋友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放下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当时她发了好大的火。难以理解警察怎能朝她讲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纵是失踪,也要七年才可判定死亡。   可内心的一角,好似很清晰地投下一片阴影——很寂寞地等着,有一天,确认他的死亡。   纵使变成了虚,也一直放不下。因为她可怜的男友无亲无故,要是连她都放弃了,就是曝尸荒野都没人收尸。   同蓝染大Boss做交易回到现世时,虽然讲着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可西九条薰早已做好了见到一具尸体或是一座墓碑的打算。   所以隔着透明玻璃窗看到那样生机勃勃的他,心里先是惊讶高兴,继而海潮般被怅然淹没了。   中原中也又问她:“要去吃点什么吗?离晚上的交易时间还早。”   “不了,还是先工作。”   人总是近乡情怯。   她想她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   可是——   世界真的很小,东京就这么大。   西九条薰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用心找过失踪的男友,不然她怎么能一天就偶遇他两次,但是马不停蹄翻天覆地地找了五个月却一无所获?按这个偶遇频率看,除非对方故意躲她,不然怎么也碰上十七八回了。   呵,怎么可能。降谷零不会故意躲她的——?   目光穿越酒吧的大门,金发红唇的靓丽大美人靠近金发黑皮的英俊青年,一双手揽上去,波涛汹涌的胸脯压着手臂,后者半低着头同她说话,二人姿态亲昵又暧昧。   西九条薰抹了把脸,问看上去很像好人的中原中也:“中也君,要是你的女朋友突然失踪了,你担心她担心得废寝忘食,日夜不分地找她,甚至……”虚圈的事不能说,换个说法,“甚至被封锁在国外也想方设法地回来,结果发现她早已另结新欢,可能还不止一个,你会怎么办?”   “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中原中也回过神,随口答道:“杀了吧。”   好,那么问题来了,我要以怎样的姿态杀掉他,才不会显得我们虚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情报说黑衣组织的接头人是一男一女,面前摆着两瓶酒,一瓶波本威士忌,一瓶苦艾酒。”   西九条薰的目光落到前男友和他该死的女人面前的桌子上:“……”   这不是巧了吗?   “欸?那不是白天咖啡店里那个男人吗?——哦,他就是接头人,这还真是巧。”劳模中原中也说着就要去完成交易,走了两步发现西九条薰并没有跟上来。“你怎么不走了?”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你能有什么急事?”   “家里煤气忘关了。”   “……”对这样明显的谎言,善良的中也君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去吧——”   对不起,中也君,我实在没办法现在就去见他。   在暗处等着,今晚的见面,只是要敲定之后交易的细节,所以谈话很快就结束了。中原中也先离开了酒吧,剩下两人喝了一阵子酒,也一前一后出了门。   西九条薰跟了他们一路。转换成虚形态的她,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人类汽车的速度对她来说也同蚂蚁没什么区别,想要不被发现地跟着,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降谷零将女人在某个地点放下来,随后回了一所公寓。似乎是自己的住所。   西九条薰站在公寓楼下抬头望着,一盏灯光在黑夜里幽幽点亮了。   当初他们在一起时也曾租过一间像这样的小小的公寓,二人许下豪言壮志——“将来要买一栋比这个大十倍的公寓!”。   可是好景不长,降谷零失踪后,刚刚大学毕业的她付不起房租,又不愿给父母添麻烦。那栋公寓很快就成了过去式。她投奔了一家住在东京的亲戚。   说是亲戚,实际上压根没有血缘关系。西九条薰很小的时候父母出车祸死了,她还没被送进孤儿院,就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她投奔的亲戚便是养母姐姐的儿女。   那时候忙着找降谷零,其实很少回那个家。家里两位弟弟妹妹却是可爱得紧,给那段艰难的时光带去了唯一的温情。   而今想来,竟像是沧海桑田那么久。   他们都被时光推着长大了,走远了。只有她,好似还是活在过去不肯醒来的人。   西九条薰响转落到降谷零的卧室,刚变回人的形态,后者便翻身从床上跃起,长臂从枕头下一捞,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脑袋。   但是,也许她也该醒了。   “是谁?”   西九条薰慢慢从窗帘阴影处走进溶溶月色下。   薄雾似的光里,黑发雪肤,一双黑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好似有千言万语,又无话可说。   降谷零举着枪的手顿住。认出了来人。被刻意压在深处的记忆开了闸,往日岁月如洪,噎住喉管。   “小薰——”这个久远的名字塞在喉头,却叫不出口。   凉风从窗口溢出,吹醒了降谷零混涨涨的脑袋,他猛然意识到,纵然会再同小薰相遇,也绝不会是在这里。他在此处的住所,除了组织的人,不会有别人知道。何况小薰那么柔柔弱弱一个人,怎么会夜闯他人住宅?   神色骤然凛冽,枪.口挪回心脏处。   “你到底是谁!”   他的话,比尖刺更利地刺向西九条薰的心口。   ……他、他不记得她了?   她的不肯放弃,她的近乡情怯都在这声质问里变成了笑话般。从腰腹处的虚洞开始,空虚和寂寥在血脉奔流中蔓延,回到现世以后,西九条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属于虚的力量在体内翻搅着,仿佛回到刚成为虚的时刻,胃部的空虚亟待灵魂的填补,而眼前的一切,曾挚爱过的人都青烟似地看不真切了。   “砰——”一声低低的枪响唤回了一丝神智。她看到手中的斩魄刀已到了男人胸口,那一双雨洗过的清透地望向她的蓝灰色眼睛,比月色还要美地落在眼前。   千钧一发的时刻,冰冷的斩魄刀变成了一柄冒着青光的短剑,直直没入男人的心脏。   然后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又轻又缓地阖上了。   “青梅——”西九条薰抱着缓缓跌落的降谷零,轻轻念出异能力的名字。   ——————————————————   河水全灌进胸腔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以刚一接触到空气,西九条薰就赶忙把五脏六腑的水全吐了出来。吐舒服了,她才注意到身边是一片陌生的白色荒漠。   这里是哪里?   西九条薰记得自己失足跌进了江户川,大半夜的也没人注意到她,她就一路沉到河底,还以为要就此腐烂,等十年二十年后被人发现骸骨,作为一幢悬案了结……   等等——所以她现在是死掉了吗?西九条薰赶忙上下摸摸自己,在腰腹处摸到一个洞——她弯下腰,透过身体上的洞看到身后的白色细沙。将手放进去,还能感觉到风。   ……这绝对是死掉了吧。没有人这样了还能活着。   什么啊,原来死后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三途川,也没有奈何桥。有点寒酸。   西九条薰在这片要啥啥没有的白色荒漠游荡了好一段时日,饿得头晕眼花。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人都死了还会饿,总之,她饿到精神恍惚的时候,随便抓了个手边的东西咬下去,一口吸溜进了胃里——   噫,好难吃。   不过好歹是活过来了。   她看到自己吃掉的东西是一只黑色外体,白色长鼻子面具的怪物。这种东西她偶尔会在荒漠里遇到,差不多有十几层楼那么高——   这样的东西她居然能一口吃掉,她到底是什么怪物!   嘛,算了,反正都死了。可能死掉的食物就是这样吧。   那一片白色的沙漠,没有风时寂静无声,好似一座天地的坟场,岁月在令人欲死的寂寥里流走。   某一天——也没有太阳月亮,谁知道是哪一天——西九条薰终于碰到了白色荒漠中的第二个人。   那人戴一个黑框眼镜,深褐色的头发柔软地垂在鬓边,声音温和。“野生的瓦史托德吗?”   西九条薰左右看了看,确认是在跟她讲话,摇摇头:“不,我不叫野生的瓦史托德,我叫西九条薰。”   “嗯?有名字?”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是自己取的,还是,你有生前的记忆?”   “我生前就叫这个,你叫什么?”   “有意思——我是蓝染揔右介。”   他温柔有礼,进退有度,叫那时候尚且天真的西九条薰误以为——这是个好人。 第2章 水族馆摸鱼事件   “杀人案?”   “嗯,就发生在昨晚,在米花町的一户人家里,死者被发现死在床上,整颗心脏都被挖走了。据说凶手下手十分利落,一击毙命。”酒吧嘈杂的音乐声里,中原中也凑近在摆弄酒瓶子的西九条薰,压低声音说道。   “所以呢?这关我们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发生了凶杀案,东京警方加强了戒备,导致我们和黑衣组织的交易必须换一个时间地点进行。目前打算改为后天晚上,也就是周末晚8点在新开业的一家水族馆内进行。借助水族馆昏暗的环境,也许更有利于我们完成——喂!你有在听吗!”   西九条薰把调试失败变成毒药的鸡尾酒放回吧台,叫着:“麻烦再来一瓶波本威士忌!”看了眼气得翘起一根呆毛的中原中也,她像只招财猫一样摆摆手:“讨厌啦,这不是因为有中也君在,我才敢安心摸鱼吗?中也君就是有这样可靠又叫人信服的魔力,让人觉得无论什么难题,什么事件,只要托付给中也君,都会迎刃而解呢!”   “……你、你说再多好话也没用!”   欸?你脸上的红晕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真不明白,你来港口黑.手党到底是为了什么?又不像我们……”   “嗯?你不知道吗?当然是为了——”一张深沉鬼魅的脸在酒吧幽绿的灯光下转过来,中原中也紧张地吞了口吐沫,感觉自己仿佛即将触碰到某种隐秘的核心。   西九条薰挑起一侧嘴角,阴恻恻地说:“当然是为了搞钱啊。”   中原中也:“……啊?”   “中也君,你知道中国有个大文豪叫鲁迅吗?他说过一句话:想要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找吧!我把所有财宝都放在刑法里!成为黑.手党吧少年!”   “……有没有这个文豪先不说,但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要说为什么会加入港.黑,除了巧合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完成蓝染的任务。不过这种事没必要告诉别人。   “好!这杯鸡尾酒调得完美!”桌子上摆着一个倒三角的玻璃杯,杯中盛着梦幻般的渐进橘色的剔透酒液,混着丝丝缕缕的蓝。西九条薰把酒杯推给中原中也:“尝一尝吧,这是我以中也君为灵感调的酒,名字就叫——嗯,我想想——就叫‘中原中也’!”   “哪有直接用名字命名的?”中原中也臭着脸小心地捧起酒杯。   “说得也是,一般只有星星才拿名字命名,不过我现在还买不起星星送中也君——有了,叫‘我们仍未遗忘的那颗星星叫中也’,怎么样?还不满意吗?那‘繁星·中也’?不可以再挑剔了!”   “……随便吧,叫什么都无所谓。”他抿了一口酒下肚,出人意料得十分好喝,一点酸甜一点暖,像温柔的夕阳。   “是以中也君为原型调出的酒哦。”西九条薰重重强调道。中原中也轻轻哼了一声。   中原中也喜欢酒是整个港口黑.手党公开的秘密,酒量不太好更是众所周知。几杯酒下肚,他受不了酒吧的闷热将厚重的西装外套脱下,垂下的橘色发丝半遮半掩着迷离的钴蓝色眼睛。   西九条薰眼疾手快地录下这一幕,点开太宰治的聊天框。   [中也君酒后脱衣舞有,底价百万日元起拍。]   对方秒回。[小薰,这个价格太黑心了吧?]   [要不要?不要删了。]   [成交]   xxx到账一百万日元。西九条薰手下一划,视频发送。   三分钟后。   [这叫脱衣舞?]   消息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正在清剿敌人老巢的太宰治拿着手机不满地晃了两下,再看向聊天界面,对方已经把刚才的对话都撤回了,证据都没留下。   太宰治无奈地笑了下。   “太宰先生,这些人要怎么办?”   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百无聊赖地说:“留下一个审讯,剩下的——杀了吧。”   另一边,西九条薰美滋滋地放下手机,怜悯地看了眼朦胧着一双醉眼的中原中也。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她敢拿中也君下个月工资打赌,刚才太宰转给她的那笔钱绝对是从中也君账户上划走的。   太可怜了,想一想良心都会痛的程度。   幸好她没有良心。   西九条薰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慈爱地说:“想喝多少喝多少,今晚姐姐请客。”用你的钱。   ……   与黑衣酒厂组织交易的当晚。七点。水族馆入口处。   西九条薰披着一身宽大的黑斗篷,低垂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白色面具一点尖尖的下巴。   “……这就是你做的伪装?”中原中也额头井字跳动。   西九条薰欢快地转了一圈。“怎么样?暗夜、杀手、无声隐藏于黑暗——是不是很符合在下独特的气质?”   杀不杀手不清楚,但中原中也刚看着她送走第三个把她当无脸男coser合影的小朋友。   算了……再怎么样总比太宰那家伙要好。   港口黑.手党的人已在中原中也的安排下提前混入了水族馆,他拽着西九条薰的斗篷扯进第一个场馆——深海生物馆。后者伸着脖子嗅了两下:“好棒!好多人类的香味!”尾音荡出一首交响曲。   “……我们只是黑手党,不是食人族。”   西九条薰从善如流地换了句话:“好棒!好多烤鱼、炸鱼、煎鱼、鱼肉饭团、鱼肉火锅、鱼肉丸子的香味!”   算了,不要生气。   “……我们去约定的地点等着吧。”   “不要!”西九条薰在胸前打叉,“这才七点,还有一个小时,为什么要去那么早?”   中原中也耐心地跟她解释:“虽然约定的是八点,但最好提前去踩点,避免有什么突发状况,毕竟——”他压低声音,“我们交易的可是军.火。”   “所以中也君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中也君要对我动手吗?”   “……这是森先生交代的任务。”   “但是我只是编外人员……”   中原中也头疼地捂住脸:“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吧,记得八点要准时赶到交易地点。”   “没问题没问题!”西九条薰顺口答道。中原中也再抬头只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记得把你那身奇怪的衣服脱掉!!”   中也君真是的,她又不是笨蛋太宰,怎么会穿着伪装到处跑——那可是她为了交易准备的珍藏。西九条薰坐在深海生物馆中最大的一家咖啡馆里,咬着蛋糕嘟囔着。   咖啡馆的客人不算少,多是情侣,或是一家人,结伴围坐在小方桌处。暖黄的灯光下,西九条薰一个人坐在长条桌前,左右的位置都还空着。柔顺的黑色长发垂下,暖光下,背影窈窕美好得像一场模糊梦境。   毛利小五郎进门一眼就看到这位孤独的美丽小姐。无视女儿控诉的目光和柯南的死鱼眼,一脸正气地道:“看来只有那里还有位置了,真是没办法了。”   表情完全写着相反意义地热情地上前搭讪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这么晚了自己一个人吗?”   西九条薰的手顿了下,把蛋糕放回盘子。   好,下面是西九条薰小贴士。   请问,身为一只虚的西九条小姐最讨厌什么?   泻药。人在东京,刚出虚圈。最讨厌的就是——晚上对单身小姐搭讪的可恶男人。   曾深受其害的西九条小姐表示,为了无数美少女行走在黑暗下的自由,对这种男人,无需废话,一发友情破颜拳叫他感受一下社会险恶!   西九条薰暗暗捏着拳头站起来,转过身,刚要给他来一下,迎面扑上一声“请小心!”和光影下碎金的发丝,一个高高瘦瘦,穿着服务生服装的男人像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滑扑到西九条薰怀里,覆着肌肉的手臂横隔开毛利小五郎的目光,看上去就像一个热情的拥抱。   他的另一条手臂及时格开了西九条薰的后腰同桌子的棱角,往后撞的时候只剩下柔软温热的触感。   在西九条薰一脸懵逼的眼神里,江户川柯南扶了把差点掉下鼻梁的眼睛。“安室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你又来打工?”   ————————————————————   “虚?那是什么东西?”   “人死后,有一部分亡灵,由于对现世怀有执念而不能升天,一直徘徊在生前所在,久而久之,内心的执念越来越重,逐渐吞噬他们的内心,堕落成虚。虚的特征是身体上的空洞——就像你腹部那个一样。”   “一般来说,最初的虚都是失去理智的生物,它们会被困守的执念吸引,进而杀掉执念。那之后就会开始徘徊,在不断吞噬其他虚的过程中逐渐变得强大。你爱吃的那种虚已经是大虚的行列,名叫基力安。”   “我才不爱吃,一点味道都没有。”西九条薰见缝插针地针对这种诽谤进行反驳,走在她前面的蓝染揔右介像没听到似地继续说。   “基力安之上是亚丘卡斯,亚丘卡斯再往上就是你这种虚——瓦史托德。通常一个瓦史托德要形成,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但你不是,你是突然形成的瓦史托德。很奇怪,也很有趣。”   西九条薰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板着脸点点头,“很有趣,那又怎样?”   “只要是虚,都源自某种空虚,愤怒、孤独、衰老、牺牲、虚无……你——”蓝染揔右介似乎是觉得西九条薰的名字没必要记住,“你的执念是什么?”   西九条薰挠挠头,“呃……或、或许是喜欢?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蓝染揔右介笑了下,“喜欢?”   有什么好笑的。   “那你可要小心,身为虚的执念与空虚会一步步带着你走到他身边,然后杀掉他。”   “我才不会!”西九条薰对着蓝染揔右介的背影大叫道。   “你会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忘却过往,成为真正的虚。” 第3章 咖啡馆打工的波本(小   男人身上属于正常人的温度几乎要把西九条薰烫伤,她慌忙推开他,低着头拿纸巾擦拭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牛奶。   心里却想着:他怎么在这里?   哦对,他现在是那个什么黑衣组织的成员,今晚是港.黑和他们的交易时间,大概是像中也君一样提前来观察情况吧?   真讨厌,早知道就不来了。   “啊,是柯南和毛利老师,还有兰小姐,我只是替朋友来值一会儿班,不是专程来打工的——这位小姐,真抱歉,地板上洒了点水,有点滑,我不是故意的,您还好吗?”安室透歪着脑袋,浅金色碎发轻轻晃动着,一双眼睛盛着温柔的暖橘色灯光。   他暗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假如西九条薰因为震惊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他必须得赶在那之前截胡。今晚是组织和横滨的港口黑.手党交易时间,暗处不知道藏了多少组织眼线,他的名字绝对不能泄露一点风声。   假装脚滑故意接近西九条薰的举动可以说毫无理智,但事情就这么不受控地发生了。西九条薰才进门安室透便注意到了她——她的美貌在人群中总格外显眼,过去了五年,愈发苍白瘦弱,那份美丽却仍是楚楚动人。只是身体看上去不好,独自坐在长桌前,伶仃的背影仿佛隔着橱窗也能被外面的风吹倒。   安室透悄悄将她点的冰镇咖啡换成了热牛奶,她端起杯子毫无察觉——这种神经大条的迷糊也同五年前一样。他笑了下,没有与她相认的打算,却在看到毛利小五郎试图同她搭讪时身体自顾自做出了反应。   等回过神来已经成了这种状况。   不过安室透担心的事全无必要。   因为西九条薰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没关系,我没事。”声音淡淡的,好像一点也不认识面前的男人。   刚才的撞击弄翻了桌上放着的牛奶,洒了一点在身上,其实早已干了,西九条薰还是拿着纸巾在身上左擦擦右擦擦。   对方没有念出那个名字,安室透好像又有点失望。是还没认出他吗?   “真抱歉,把您的衣服弄湿了,请务必让我帮您清洗,或者由我支付清洗费。”这样的说法、行为就算被组织注意到,应该也没问题。   西九条薰还是不看他:“不用了。”丢掉纸巾,“已经没事了。”   “那我赔您一杯新的牛奶吧?”   “不用——”   眼见终于有了插话余地,毛利小五郎强势地将话挤进来:“这位美人小姐,既然是我的弟子弄翻的,就应该让他向您致歉,这样才称得上是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   虽然西九条薰压根不知道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到底是什么,但是刻意加重的重音实在明显,她很给面子地叫道:“哦!这位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啊!我知道您的名推理,这个案件和那个案件,都是您解决的嘛!”   “哇咔哈哈哈哈!没想到美人小姐也知道在下,真是在下的荣幸。”   西九条薰笑了下,这位名侦探倒是很有意思,本以为是个猥.琐中年男,似乎是误会了。   毛利兰似乎终于受不了父亲的蠢样,尴尬地对西九条薰说:“对不起,家父让您见笑了,我是毛利兰,这位是在我家寄住的孩子,江户川柯南。”   “我是安室透。”   “我叫西九条薰。”西九条薰不太情愿地介绍了自己,抬眼看了下金发男人——同那晚如出一辙的陌生眼神。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心里好像突然涨满了叹息。   假如长相会忘,连名字也能毫无印象吗?这个男人,他可是侦探,最擅长记忆细节的侦探。再无关紧要的细节也能记住,真的能完全忘记她吗?   西九条薰不相信曾经将近五年的感情会一点波澜都不能留下,可要在心里一阵阵的痛楚中细想这其中的道理,那种熟悉的空虚和寂寥就会又一次从身体的虚洞中跃出,像溺水般沉进一阵荒芜的渴望里。渴盼着,被什么填满灵魂。   上一次出现这种状况的夜晚,她差点杀了他。   西九条薰放弃了思考。   无论是为什么忘了她,都算了吧——   好好的摸鱼夜晚,变得一点也不开心了。   “薰小姐不太高兴吗?”偏偏安室透非往身边凑,“都怪我不小心,还请务必让我帮您付清洗衣服的钱……您介意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仿佛期待着什么,又抗拒着,害怕着。   西九条薰不想给。“给我一个你的吧,洗出来我会把账单发给你。”她拿出手机将安室透报的数字输进通讯录。有人愿意出钱干嘛不要。   安室透无奈地发现西九条薰心情似乎又差了点。他下意识想像从前那样抱着她哄一哄,手指一动又攥回去。   不可以,既然五年前狠心离开了她,现在就不能前功尽弃。   等一切结束,等他重新回到阳光下,再向她坦白一切。   至于现在,她没有认出他也好,这样会生活得更安全。   几人重新坐下来后,安室透像模像样地端着托盘要离开,柯南叫着“兰姐姐,我去上厕所!”跟了上去。   西九条薰默默盯着柯南的背影看。   真的假的?刚刚蓝染装在她身体里与崩玉相连的探测器有反应了?这么小的小男孩儿,看上去也没有异能力,他身体里也有崩玉想要的能量?   蓝染那家伙不会是给她装了什么劣质产品吧?   蓝染小人儿跳进脑海:“嗯?”   西九条薰:对不起,蓝染大人!我怀疑天怀疑地,怀疑太宰要生娃,都不该怀疑您的英明神武。这个小男孩儿一定有问题!   “黑衣组织今晚有行动?”   江户川柯南跟着安室透走到无人的后厨走廊,迫不及待地问。   “柯南,今晚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插手,”安室透半蹲着直视柯南,严肃地嘱托:“这个舞台上的另一个角色不是你能对付的,他们是完全超越常识的存在,与他们相斗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当场。就连公安都要借助其他部门的力量。”最后一句话被他讲得咬牙切齿,若不是柯南了解这个人,会以为他口中的其他部门事实上是什么犯罪团伙。   “连公安都出动了吗?难道是什么大行动!”   “不,只是一次普通的交易。但是交易的对象太特殊,不能让黑衣组织和那些人合作……不然将来要铲除他们会更难。”   柯南着急地问:“那些人?是谁?”   安室透一笑:“到此为止吧,不要再问了,剩下的交给公安。待会儿想办法将毛利老师劝走,”顿了下,“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儿,将她也带走吧,这里随时都可能变得非常危险。”   “你们以前认识吗?”江户川柯南趴上桌子,好奇地瞪圆了眼睛望着西九条薰,“薰姐姐和安室先生。”   “不认识。”西九条薰微笑着对上柯南探究性的视线,“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真是超乎常人的敏锐,这真的是个小学生吗?从上厕所回来就一直试探性地观察她,沉思的神态完全不像孩子。刚才安室透跟他说了什么吗?   不,安室透完全不记得她了,不仅是样貌,就连对名字都毫无反应,他彻底忘掉了过去的西九条薰;现在的西九条薰只在前几天杀他的那晚见过面,但事后她已经用蓝染教授的死神抹去普通人记忆的方法抹去了那段记忆。   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蓝染大人的教学质量。   那这小男孩儿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天才吗?   ……算了,太费脑子,不想了。   话说刚才安室透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看看时间,是去交易现场了吗?看来今晚交易对方的负责人果然还是他——幸好她带好了伪装道具,倒是不用担心被发现。   不,仔细想想,好像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毛利小五郎还在声情并茂地讲他过往的英勇事迹,柯南时不时插两句状似天真,实则别有深意的疑问,全被一级糊弄学大师西九条薰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八点过一刻,她的手机铃响了。   “电话哒哟~电话哒哟~喂,电话哒哟~”   西九条薰避到无人的地方,划开以中也君为壁纸的来电显示。   “摩西摩西,这里是——”   “不是跟你说了八点要赶到吗!!”   “真抱歉,”西九条薰语气深沉,“事实上,我刚刚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   “那些事无所谓。今晚的交易有变,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走漏风声,公安和军警都来了。你快点过来帮我拖住军警,得优先把这批军.火运走。”   “是是,我知道了,马上就到。”挂了电话,西九条薰嘀嘀咕咕道:“明明是编外人员却要做这么多事,必须要给我涨工资啊可恶!”   她回过身,猛地拉开半掩的屋门,弯腰探头微笑:“你说对不对啊,小柯南?” 第4章 人要有梦想(大修)   打发走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柯南小朋友,西九条薰换上伪装,踩着场馆和路灯飞掠到交易地点。作为一只特立独行的虚,西九条薰有两种形态,一种虚形态,一种人形态。人形态没有虚的骨面,虽然腰腹虚洞仍在,但可以被所有人类看到,伪装成人生活没有压力。   唯一的缺点是能力大幅削弱,如响转、虚闪等比较高级的能力都没法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不过对普通人来说,她的力量仍旧相当于天堑般的存在。   落到地上,她第一眼先看到了安室透。   虽然早知道他也会在交易现场,真的看到时还是会有“怎么到处都是他”这样的感想。想要找他时遍寻不见,决定放弃了又像地鼠一样打也打不完。   中原中也在电话里讲的实在客气,现场不是简单的公安和军警都来了的程度,根本就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靠中也一个人杀了个口子出来。   “你终于来了!”忙得顾头不顾尾的中也气得脸颊鼓鼓的,“你快点拖住他们,只剩最后一点,我们的全部军.火都能运上船了。”   这不效率挺高呢嘛!   西九条薰提着刀加入战场,刀背朝下,一阵风似地扫过去,小半个战场像秋收的麦子似地倒了一地。   军警竟然只派了一两个异能力者牵制中也,难怪效率这么高。看样子就算她不过来,中也也可以一个人搞定。   稍稍一放松,西九条薰的目光又不住地往安室透那里飘。如黑衣组织和港口黑.手党泾渭分明般,公安和军警也跟约好了似地一个牵制一个。安室透跟几个黑衣服的人拿着枪边退边战,那天晚上见过的金发红唇的美艳女人也在其中。   “这次的围攻来得奇怪,我怀疑有内鬼。”中也插着口袋,半蹲在西九条薰身边。港.黑这边基本只剩撤退了,看样子军警也不想跟他们多纠缠。   “好像目标更多的是在黑衣组织那边。”内鬼这个词让西九条薰有点在意。她那个前男友可是警校出身,要是给上司知道,甭管内鬼是不是他,说不定都要一枪崩了,防患于未然。   可是那又关她什么事。不是已打算不管他死活了吗?   不要想他了,求你。   “走吧,可以撤退了——走吧?”中原中也疑惑地看着西九条薰。   “你先走吧,我会自己回去的。”西九条薰慢慢说。   她果然,没办法亲眼看着他在面前受伤。   安室透已经摸到了白色马自达的车门,西九条薰的超长距视野里,公安狙击手的子弹正朝他身上破空而去。“小心!”长刀出鞘,一刀将子弹劈开。披着黑斗篷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抓着车门翻上车顶,反手将车门关上,又是长刀一扫,划下一片真空无伤地带。金发女人趁机也钻进车里。   那颗子弹打消了西九条薰原本怀疑安室透是内鬼的想法,若不是她恰好赶上,也许他真的会被打掉半条命。就算是想靠苦肉计摆脱嫌疑,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就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安室透:……   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奇怪家伙怎么回事?他特意交代了下属一定要在他身上开个洞,结果奔他而来的子弹全被打掉了。车后座的贝尔摩德捂着流血的手臂勾起唇角:“外面养的能干小情人?”   “……不,不认识。”   车顶的女人拿剑敲了敲他的窗户:“不用管我,开车!”   那女人是从港.黑的方向过来的,或许是什么异能力者,安室透迅速发动车子,实际上就算她不是,他也不在意她会不会被甩下来。反正都是需要铲除的那类人。不必心软。   白色马自达在用飙车的速度前进,一路火花带闪电,无视红绿灯和实际路况,只要心中有路,哪里都是路。不过十几分钟,追击的公安车辆就见不到影子了。   停下来时,西九条薰差点扶着街旁的树干吐出来——安室透的车技伤害比100个公安狙击手加起来的伤害都大。   她将用后半生治愈这个心理阴影。   “你还好吗?”   回头,那位金发红唇的美人对她轻轻勾着唇,近距离地看,果然是无可挑剔的美人。   “没事。”西九条薰轻轻说。   “谢谢你帮我。”安室透也从车上下来,嘴里说着道歉的话,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   “你想回去吗?”   西九条薰立马站直了身体:“我可以回去吗,蓝染大人!”   “你的身体非常奇怪,我第一次见到有两种形态的虚。你的身体本身似乎就是某种时空间节点,包括你的能力也是跟时空间有关——尽管还没被你完全开发出来——不过我猜,结合你我的力量,就能打开通向你所在世界的大门。”   “那我们现在就——”   “我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需要我做什么?”   “搜集崩玉所需的能量,我会在你体内植入一个探测器。”   “……好,那我们现在就——”   “现在不行,你太弱了,必须要成长到我满意的程度才行。”   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不想努力的时候被人逼着努力。蓝染安排了一些“水平不错”(他的原话)的十刃前来教导西九条薰。所谓教导,实际上就是去做免费沙包,一天断手十来次说明教练心情不错,捅穿几十次那是没下狠手。几个月下来,西九条薰进步最大的就是再生能力。   当别人砍她的速度跟不上治愈的速度,她就可以反杀(做梦),可以逃了。   对不起,就是这么咸鱼。   蓝染再来虚圈时,西九条薰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出来:“蓝染大人,我能不能先从幼儿园开始上,您直接来研究生课程我吃不消啊!!”   蓝染拢着袖子微笑:“不能。”   魔鬼,从那以后西九条薰才逐渐认识到,蓝染揔右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第5章 真相   黑衣组织和港口黑.手党的交易因为中原中也和西九条薰的存在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至于有没有内鬼,对西九条薰来说其重要性还比不上晚饭要不要吃咖喱。   但是看着安室透臭着张脸从车上下来时她又不禁想起了这回事。   他在侍应生的服装外套了件小西装马甲,男人好像天生有本事让每一件衣服向他臣服,纽扣合上,贴着腰身,略黑的肤色像野豹般优雅。修长的手指擦过喉间衣领,说话时似笑非笑,蓝灰色眼睛好似一片令人沉溺的危险的海。   看着这样的安室透——危险的,如夜风优雅,似寒潭冷漠,怎么也找不到降谷零的影子。   一个仿佛天然生长在黑暗里的男人。   假如西九条薰是第一次见他,会下这样的定论。说这样的男人是内鬼,或者换个说法,说他是警察派来的卧底,西九条薰是不信的。   但她仍记得曾经的少年对梦想如何满怀热忱。   那已被打消的怀疑又冒了头。   万一他真是卧底呢?   为这一点可能性,就当作差点杀掉他的赔礼,再帮他一次吧。   漆黑夜色朦胧的灯光下,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微哑的冰冷的声音轻轻说:“你们好,我是冥剑。你们可以叫我冥。”   “你就是那位冥剑?”金发女人尾音上挑,掩不住惊讶,又立马玫瑰似的笑开:“贝尔摩德,旁边这位——波本。”   凡是混.黑的,都对这个名字不可谓不熟悉。冥剑,最近才在港.黑声名鹊起的人物。不是干部,却几乎和干部享有同等的待遇。因为剑术独绝,犹如鬼冥,故被人称为冥剑。当之无愧的港.黑神秘王牌。   主动报出这个身份也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话变得可信。   “很抱歉,这次交易因为我们这边出了内鬼,导致信息提前泄露,才让公安和军警有了可趁之机。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受伤的医药费我会出的。”   言下之意,特意来救你们正是因为错误出在她这边。   西九条薰想着,做到这个地步,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不管降谷零到底是不是卧底,这下总能安全不少了。   又想着,万一真是卧底,或许当年的不辞而别正是为了这个?现如今的相逢作不识也是为了这个?   可那时陌生的眼神不似作假,尤其是害她差点失控的晚上,若是假的,未免装得太像——   而且,为了卧底抛弃女友这是什么八点档狗血剧的桥段?   贝尔摩德对她这番话很是惊讶,下意识看了下身旁的男人,后者也是微皱了眉头。   “内鬼的事,我们这边会尽快处理好的。不会影响我们后续的合作。”   后半句话很有分量,男人微微笑了,清雅的声音响在夜色里:“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也很期待和你们下面的合作。——至于内鬼的事,祝你们处理得顺利。”   西九条薰透过面具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   夏日。冲绳。沙滩。   太宰治弯腰挡住太阳椅上西九条薰眼前的阳光,手里拿着的冰镇可乐咕嘟嘟冒小水泡。“要来杯饮料吗,小薰~”   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没毒就给我——”   太宰治抓住她的手放在侧脸颊上,隔着薄薄的白色纱布,彼此温度相贴。“好过分啊,和我一起殉情有什么不好的~”   西九条薰用手指戳了下他的额头,没什么精神地说:“有事就好好讲,不要老想着撒娇。”   少年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将脑袋放在膝盖上,嘟嘟囔囔道:“……小矮子一直在出差,首领一定要我加班,最讨厌和人讨价还价了,好累,不想做了,想打游戏——”   将手指插进柔软黑发中,沁凉的指尖缓解了少年大脑中不断沸腾的焦躁,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累了就睡会儿,有我在,不会有事。”得了西九条薰的话,太宰治得寸进尺地缩进躺椅里——买的时候便特意买了大号,躺下两人正正好好,是亲密又舒适的距离。女人白了他一眼,倒也早对他的无赖习惯了。“那我睡了哟~”   “睡吧睡吧。”   白云慵懒地飞过海天一色,海浪哗哗地拍着沙滩,浓烈日光穿不透宽大的遮阳伞,微咸海风吹来海鸥鸣叫和孩童的嬉闹。   西九条薰打着哈欠,细白的手指按住忽然滚到身边的游泳圈。她抬起眼,看着哒哒跑过来的小女孩儿,一根手指竖起贴在苍白唇间,“嘘——”了一声。   小女孩儿抬头望着这一幕——恬然的少年在漂亮女性身侧安睡,光影于脚下斑驳,海风咸涩,海潮滚滚,一场梦般降落此处。   直到抱着游泳圈回到朋友们身边,步美仍对这如画般美好的场景难以忘怀。   “那个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好漂亮啊!”她指了指西九条薰的太阳伞。   灰原哀朝那里看了眼,满目眼花缭乱的太阳伞,辨不出步美到底指的哪一个。   “我们再玩一会儿就回酒店吧,四宫院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会有鳗鱼饭吗?”   “喂,元太……”   “喂,元太……” 第6章 无处不在的他   无处不在的他·说清楚,谁是谁男朋友   西九条薰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当然森鸥外请她做港.黑编外人员时也没指望过她的聪明才智。只因武力值够高,请她做一把指哪儿打哪儿的剑。   西九条薰这次跟来冲绳的任务就是保护太宰治,别的事与她无关。所以听到晚上要去参加宴会时,她确确实实惊讶了。   “四宫院家的宴会?”   太宰治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挡夕阳。“四宫院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会。不过只是个名目而已。四宫院家作为大财阀,与黑白两道都有牵涉,这次boss让我来,是想对先代时签订的合作协议做一些改动,为组织争取更多利益。”   西九条薰听得头大。“随便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别的不用跟我解释。”   太宰治歪着脑袋笑了下,轻轻说:“果然是小薰啊——”   到了晚间时,换了身黑色露肩小礼服,西九条薰挽着太宰治的手臂迈进宴会场。金碧辉煌的大厅灯火通明,珍馐美馔摆了几排长桌,西装革履、光彩照人的客人们端着酒杯来来回回。四宫院家的家主并女儿立在场中,对来往的人们言笑晏晏。   西九条薰不喜欢这种气氛,松开太宰治,她说:“你一个人去同他谈吧,有危险就大叫,我赶得及的。”   少年意料之中地点点头,“我会尽快的,小薰就先随便逛一逛,”顿了顿,淡淡说:“这些人不想搭理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快去吧。”西九条薰对太宰治的效率很有信心,这个人虽然武力值不高,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她还听人说过一句话“对于太宰的敌人而言,最不幸的是身为太宰的敌人。”虽然四宫院家不是敌人,不过要改协议势必牵扯利益扯皮,这种事交给黑心太宰准没错。   西九条薰拿着托盘一路挑拣喜欢的糕点,吃到第三块时,听到一个甜软的小女孩声音叫道:“啊,是下午遇见的漂亮姐姐!”   她咬着小蛋糕回过头。几个小孩子站在身后,其中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眼睛闪亮地望着她。   “这不是柯南吗?”西九条薰吞下糕点,说。   江户川柯南哈哈一笑,尴尬地挠挠头:“西九条姐姐。”   可爱的小姑娘把嘴瘪起来:“原来柯南认识姐姐,都不告诉步美,真过分——”   西九条薰捏了捏小姑娘的脸,笑着说:“你好啊,我叫西九条薰。”   “柯南,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了柯南,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兰姐姐。“欸?西九条小姐?”   “兰,你认识?”跟着毛利兰一起过来的一位戴发箍的女孩儿疑惑地问。   “嗯,之前见过一面,这位是西九条薰小姐,这是铃木园子,我的朋友。”   不知为何,西九条薰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三分钟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后脑勺响起。   “你们都在这里啊,毛利老师让我来叫你们——欸?薰小姐也在?”   哦豁,果然。阴魂不散。   “薰小姐?”那个声音不依不饶。   西九条薰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过身,板着脸问:“安室先生,有事吗?”   安室透静静看了她两眼,慢慢笑了,“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薰小姐。”   “我也没想到会碰到安室先生,”她上下扫了扫他,“安室先生又是来做服务生?”   “不是,我是跟着毛利老师来的。”   “安室先生是爸爸的弟子,爸爸收到了邀请,来保护四宫院家的大小姐,觉得安室先生或许可以帮得上忙,就带他一起来了。”毛利兰在一旁解释说。   “还有这些小朋友?”西九条薰弯下腰,把在沉思的江户川柯南吓得一跳。他身旁戴着棒球帽的茶发小女孩儿白了他一眼。   “我们是被园子姐姐邀请来玩的啦!”   西九条薰被柯南做作的孩童音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个孩子……为什么讲话这么刻意又做作?   “西九条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去见见爸爸吗?”毛利兰问她。   “不了,我还在等同伴。”西九条薰直起身。   “小薰~”说曹操曹操到。身材纤瘦修长的少年踩着流光溢彩的灯光走来,停在西九条薰身前微微弯腰,顺手捏起她手上托盘里的糕点放进嘴里。“唔,味道还不错,我就知道小薰这里肯定有好吃的。”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想来是事情谈得很顺利。   西九条薰把托盘塞给他。“想吃就都给你,不够我再去拿。”   少年噗嗤笑了。“小薰,哪儿有人参加宴会是奔着吃饱来的?——嗯?这些是你的朋友?”   西九条薰惊讶地看着安室透,后者神色看上去不太好。“你们不是要去找毛利先生吗?”怎么还在这里?   安室透微笑着。“不,我只是来替毛利老师叫人。柯南,你们先过去吧。”   柯南看着某位公安警察不妙的脸色,明智地选择装乖。“嗯,我知道了,安室哥哥。兰姐姐,我们先走吧。”   西九条薰才懒得理会他要做什么,端起桌子上的红酒杯抿了一口,正巧听见那个叫步美的小姑娘自以为压低了的声线。   “小哀,步美没说错吧,那个姐姐和她的男朋友真的超漂亮的!”   “咳咳——”一口红酒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呛在喉咙。“慢点,别急——”金发黑皮男人皱着眉头给她拍背顺气,“又没人跟你抢。”   西九条薰看着他瞪圆了眼睛。   这不是抢不抢的问题——那个小女孩儿说他是她男朋友欸!他还这么淡定像话吗? 第7章 他们曾天生一对   安室透给她顺完气抬起眼,忽然问道:“薰小姐是在和人交往吗?”他扫了太宰治一下,微笑着:“是这位先生?”   西九条薰眨眨眼,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她的思绪一时转变不过来,下意识以为同男人仍是亲近的,听到男朋友,第一反应便觉得在指他。   但其实很明显——在他人看来,两人只是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这个代表亲密的词汇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所以安室透才会这么问。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们之间不存在这样的亲密关系。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大概都以为小女孩儿口中的男友指的是太宰治。太宰治确实生得好看,称一声漂亮也不为过。少年对这种误会乐在其中,煞有介事地点头应下:“嗯,没错,我是小薰的男朋友。”   他做好要被从不给人面子的漂亮女人当场打脸的准备,尴尬的寂静后,惊讶地发现口上不饶人的西九条薰居然一个字也没讲。他低头去看,发现女人抿着嘴角沉默着。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西九条薰迷迷茫茫地回神,安室透的指尖顿在身前,她意识到耳中听见的是他的关切,肩膀却被太宰治揽住。清俊的少年强制隔开男人占据视线,柔声问:“小薰,你不舒服吗?”   西九条薰慢慢平复呼吸,摇摇头,“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累了。”她拉开太宰治,望向安室透。安室透也看着她。身侧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   不知因为怎样的巧合,他们在这个略显荒诞的地方相遇。   西九条薰忽然就觉得很疲倦。疲倦于去猜测,疲倦于去伪装。   问个清楚吧——她想着。   “安室先生,”西九条薰认真地望着安室透,轻轻问:“你……有失忆过吗?”   这是第一种猜测。他或许不是认不得,而是真的想不起。或许是五年前出了什么意外,他忘了很多事情,所以才不告而别,所以才改了名字,所以才去了黑衣组织。这样讲是说得通的。   男人望着她慢慢摇了摇头,摇碎了她的期许。“没有……薰小姐为什么这么问,你——”   “那安室先生以前也叫这个名字吗?一直叫这个名字吗?”她又问。   沉默许久,男人点点头:“对,一直叫这个名字——安室透。”   骗人。一个人可以忘却别人的名字,但不可能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没有失忆却说自己一直叫这个名字。撒谎。   “你认识我吗?现在,或者是曾经。”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男人的表现几乎称得上狼狈了,眼神躲闪着,在令人尴尬的寂静里撒谎。   “不,我不认识薰小姐。”   西九条薰点点头。“我知道了,打扰了。”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有更多不明白的。   她拽拽太宰治的衣袖。“太宰,我们走吧,你不是还有事要同我说吗?”   太宰治垂眸看着她,垂下的发丝在脸颊投下半面阴影。他淡笑着点点头:“好。”   他又看了眼金发黑皮男人——这张脸太宰治可是熟悉得紧。毕竟有关小薰的一切,他都很清楚。   面无表情地歪着脑袋,太宰治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男人却上前一步拦住两人的去路。   “等等——”   少年放下手,将女人挡在身后,淡淡地说:“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左脸颊贴着一块方形纱布,右眼绑着绷带,在宴会场上是很奇怪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仿佛他天生就是由残缺、血液、扭曲以及与世界的违和感而组成。好像一只了无生趣的乌鸦,颓丧又无聊地栖在枝头看人间闹剧。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安室透问他。这个少年给他一种非常危险又熟悉的感觉,他很不放心让小薰单独同他待在一起。   少年笑了下,神色温和。“谁知道呢?或许曾在某个街头擦肩而过?”   “你真的是薰……薰小姐的男朋友?”   “和你——有关系吗?”   安室透哑口无言。在少年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中,他慢慢退开一步,给两人让出离开的道路。   西九条薰没有再看他一眼,踩着光影斑驳,穿梭在觥筹交错,逐渐远去的,只有映在他眸中的,纤瘦寂寥的背影。   也许见到她太让人开心,安室透总会忘记,只要还身在黑暗里,最易给她带来危险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能给她最好的保护,只有站在原地,凝望她离开。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一切结束,他不会再对她说任何一句谎言。   再等一等他。   ——————————   西九条薰刚来东京上大学时,为了减轻养父母的负担,快快成长为可靠的大人,学习之余,抽空打了好几份零工,其中一份工作是在酒吧驻唱。   虽然不喜欢酒吧的氛围,但这份工作每周只用去两天,工资还非常可观。西九条薰看见传单便可耻地心动了。因为她生得好看,唱歌也还说得过去,酒吧经理很容易就通过了她的面试。   西九条薰正式成为了酒吧兼职驻唱。   同降谷零相识也是在那个时候。在同他相识前,西九条薰先在酒吧认识了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喜欢戴墨镜,看上去痞痞的,生人勿近,性格却很好,不仅乐于捧场,下班晚了还会帮忙送西九条薰回家,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有一天,轮到西九条薰驻唱时,松田阵平跟她说在学校新认识一个朋友,要带他一起来玩,那天晚上,在台上抱着吉他唱歌的西九条薰第一次看见台下金发黑皮肤的混血儿少年。   少年眉眼精致,一双烟雨洗过的湖水般清透的眼睛在酒吧昏暗的环境里是那么明亮。少年似乎不习惯酒吧的氛围,西九条薰望过去时,他窘迫地挠了挠脑袋。觉得他可爱,她便笑了下。   下了班,松田阵平说着要送西九条薰回去,却同金发碧眼的美女聊得火热。剩下西九条薰同少年坐在一处。接班的歌手用不同于西九条薰的狂野风格嗨翻了全场,少年在声浪里问她:“西九条小姐很会弹吉他吗?”   “还算可以。”   “我很喜欢吉他,可以请西九条小姐教一教我吗?”   也许是因为窘迫,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西九条薰凝神去听才捕捉到。   “没有问题,你想学,随时可以找我。不过我会对你要求很严格的。”   他点点头,又不说话了,脸上再度显出那种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西九条薰不知道他平时是不是也这样。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口,声音放得比刚才大多了,让西九条薰想装没听到都不成。   “能学好的话,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西九条薰以为听错了,可他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愣了愣,下意识答应了他。 第8章 有想法的哒宰   有想法的哒宰·请君入瓮,又名钓鱼执法   “小薰以前认识那个男人?”   西九条薰缓过劲儿来,眼前的太宰治一边捏着餐点往嘴里塞,一边嘟嘟囔囔地朝她问话。   “太宰,你这个什么都想打探的习惯太不好了——再说,我以为你应该将我的祖宗十八代都查过一遍了。”   被揭穿的太宰治连意思一下的脸红也没有,倒像被表扬了似地点点头:“没办法,因为很喜欢小薰,所以要尽可能确认不会被小薰背叛——”   “哼,那么你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前半段的人生很正常,是很乖巧的孩子呢。”太宰治微笑着看向她,“但是五年前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和那个男人有关吗?”   “这是秘密。”虚圈的事太匪夷所思,西九条薰不打算同任何人分享。   好奇心和柯南有得一比的太宰治居然没有追问,反而另起了一个话题说:“小薰知道你的养父两年前去世了吗?”   “你想说什么?”西九条薰问他。养父母的事她甫一回东京便去打听了,自然是知道的。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告诉小薰,你失踪的这些年,你的养父母一直没有放弃找你,直到两年前,你的养父因病过世,养母也因忧思过度,身体变差。但是哪怕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自去找,她也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在用其他方法搜寻你的消息……”   “……你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她想不通太宰治为什么忽然提她养父母的事。   太宰治端起两杯红酒,鲜红酒液在修长指间徜徉出微光,他望着西九条薰慢慢说:“所以小薰不要觉得孤独,你看——”他手中的红酒渐渐靠近,“哪怕是在那样的时刻,小薰也在被人注视着,关怀着,所以不要孤独,不要寂寞。”   “砰——”杯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杯子后的鸢色眼睛温柔地弯了下。   ……被安慰了啊。   西九条薰接过红酒,无可奈何地说:“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太宰安慰——我以为你会是把人越劝越抑郁的类型。”   太宰治眨眨眼,音调上扬。“这可是小薰的限定服务。”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四宫院父女,俯身在西九条薰耳边轻声说:“四宫院家主同意重谈协议,条件是我们要保护他女儿。”   “他女儿怎么了?”西九条薰看向四宫院家的大小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黑发红眸,一张脸面无表情,冷得冰块似的。   “小薰还记得前段日子在东京发生的挖心杀人案吗?警方当时隐瞒了部分细节,这个案件其实是一桩连环凶杀案,凶手专门盯着大户人家的小姐下手,收到赎金后凭心情决定要不要撕票,但是没有赎金一定会撕票。四宫院家之前接到了凶手的绑架预告函……”   “等等,绑架预告函?我只听说过偷东西预告的,怎么绑架还要预告,这样一来对方不就会提高警惕了?”   太宰治微微勾起唇角。“谁知道呢——不管他出自什么心理,总之,他送出了这封预告函。四宫院大小姐作为一个女孩子,安排的保镖也不可能时时贴身防护——”   “所以找上了我们?”   太宰治点点头。   “我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   太宰治又摇摇头。西九条薰糊涂了,“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味防守的话,总有守门员疲惫松懈的时候。敌人在明我在暗,按敌人选择的剧本走是下下策,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策略是请君入瓮。”   少年微微偏头舔了下唇角,淡淡笑起来。   ……   “四宫院先生,请您放心,令爱的安全包在我身上!”   “那就麻烦毛利先生了,有您在真是让人放心。”   两个中年男人客气地握过手,黑发红眸的少女从父亲身后站出来。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穿了身同宴会上不同的衣裙。   这样可以降低被连环凶杀案的犯人认出的可能性——所以安室透并没有多想。   四宫院家主要求毛利小五郎今晚彻夜不眠地守着他女儿四宫院辉夜,这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安室透想不通的地方在于:这封绑架预告函并不像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那样精确到某个点,反而给出了足有一个星期那么长的范围,为什么四宫院先生只要求他们守住这一夜?   “哈哈,那当然是因为——假如事情顺利的话,这一切今晚就可以结束了。”问出他的疑问后,四宫院家主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安室透同江户川柯南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你们这些小孩子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我们才不是什么小孩子,我们是少年侦探团!”   “好了,爸爸……”   耳朵里听着毛利小五郎同侦探团的日常拌嘴,安室透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视的地方。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的预感让他坐立难安。   时钟的指针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疲惫的小孩子横七竖八地在沙发上睡着了,毛利小五郎也无聊地打起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剩下的仍保持高度清醒的只有安室透、江户川柯南和四宫院家大小姐四宫院辉夜。   四宫院辉夜几乎没有光泽的红色眸子抬起来看了看时钟,又看了眼安室透,随后垂下去——显出一两分不安和欲言又止。   安室透还没来得及奇怪,手机便紧跟着响了,他收到一条短信。打开。   “这女人现在在我手上,赎金涨到1亿日元,十分钟内转到下面发的账户,不然就杀了她。”   下方附着一张照片:黑发女人穿着四宫院辉夜晚宴的那身裙子,脖子上抵着把匕首,身子好像在不住颤抖着,鲜血染红了一小片胸口。而那张脸,赫然是属于西九条薰的。   安室透瞳孔倏然放大,种种线索电光火石般串联到一起——为什么西九条薰会出现在四宫院家的宴会,为什么四宫院大小姐会忽然换衣服,为什么四宫院家主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他猛然冲到四宫院辉夜面前拽住她的衣领咬着牙问:“你们让人假扮你做诱饵?” 第9章 她被绑架了   西九条薰站在海边,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漫天繁星像珍珠般洒在黑沉沉的天幕上,波光粼粼的海浪吹着悠悠的哨声,迎面袭来的风微微发涩。   “即便是我伪装成四宫院辉夜,犯人也未必会上当。”三十分钟前,她是这么同太宰治说的。   “不,他一定会上当。四宫院家作为全日本最顶尖的财阀之一,犯人要对四宫院辉夜下手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西九条薰按照他的要求假装同四宫院家主吵了架,一个人悄悄溜出酒店。像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一般。太宰治说犯人不可能了解真正的四宫院辉夜的性格,就这么演对方也不会怀疑。   “等他确认‘四宫院辉夜’是一个人,没有带任何保镖后,就算怀疑是个陷阱,也会忍不住跳进去。对这种喜欢铤而走险找刺激的人来讲,陷阱本身也是一种乐趣。我想不会有人想到,看上去很柔弱的小薰,实际上超级厉害~”   西九条薰被他夸得有点飘飘然,假模假样地客气道:“其实一般般啦!”   太宰治又轻轻一笑:“有时候计谋越简单,越有用。因为这样的谋划更不容易被人找出破绽。小薰安心地按我说的做吧——”   事情果然像太宰治计划的那般发展了。   唯一叫人意外的是那位连环凶杀案的犯人只是一个再平平无奇不过的中年男人。西九条薰将他制服得一点波折都没有,打架体验极差。   “将东京警察耍得团团转的人就是这种废物?太宰该不会搞错了吧?”西九条薰将犯人按在地上,坐在他身上疑惑地自言自语。   “你根本不是四宫院大小姐!”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显然觉得受到了侮辱,但拿身上的西九条薰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能狂怒。   叫得声音大了,西九条薰不耐烦听,拽住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掰,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脖子,压低声音阴恻恻地警告他:“再乱叫我现在就把你脖子拧下来!”   中年男人犯下这么多案件还没被抓,最主要的一点在于他有着极高的敏锐度。他敢大吼大叫,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这女人只是想制服他,所以才想弄出些动静,好趁她松懈时逃脱。   但是脖子被那只冰冷的手掐住时,他的动物性本能逼着他急急遏下了所有声音,甚至呼吸都放得轻而又轻,生怕惹得女人不快。   这真的是人吗?   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他不敢问,也不敢想,完全臣服的姿态安抚了女人的杀意,她嗤笑着丢开手,中年男人以为她玩够了,刚松了半口气又因一句话提起来。   “你不是绑了人还会要赎金吗?怎么要?”   男人不敢看她,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小声说:“先拍一张照片发给她父亲,然后让对方将现金放到指定的地方。”   “那你也给我拍一张发出去,通讯录里每个人都发。”西九条薰想了想,她的通讯录里有森先生、太宰治、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这么多人,不得有一两个上当受骗的让她小赚一笔吗?   越想越开心,她拍了一把中年男人:“快起来给我拍!”看了看天色,抓这个人实在太快了,离和太宰约定的时间还早,西九条薰觉得她浪一把应该也不碍事。   中年男人一点也不敢反抗,更不敢逃走,接过西九条薰的手机“咔嚓”照了几张。后者自然很是不满,大叫道:“你这拍得什么东西!我是让你拍人质照,不是游客照!”   中年男人眼睛一转,试探着说:“要不我拿个绳子把您绑起来,这样拍逼真一点?”   西九条薰看了他一眼。男人立马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在这一眼里被看透了,那种对面这女人根本不是人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那女人却笑了下。   她生得很好看,笑起来就像夜空中的星星般闪闪发光。“哪用那么麻烦,这样——”她将匕首塞到他手里,又抵上纤弱脖颈,“来,拍吧——”   匕首锋寒,紧紧贴着苍白皮肤。   恶向胆边生,中年男人手下用力,刀锋割破了咽喉。耳边却传来女人幽幽的抱怨:“你真讨厌,都把衣服弄脏了。”   像梦一般,抬手擦掉脖子的血迹,仍是苍白皮肤。   “重新拍吧。”她又淡淡地催了一次,男人再也不敢起别的心思,战战兢兢地伸着颤抖的手拍了张勉强合格的高糊照片。西九条薰看了看照片,皱着眉说:“就发这张吧——对了,赎金你打算要多少?”   “两、两百万日元?”中年男人试探着说,眼见女人表情不对,赶忙改口:“不,五百万日元!”   西九条薰死死掐住人渣的脖子,下手一点都没留情。“我有那么不值钱吗?你是觉得我没人要吗?”   “对……咳咳……对不起。”   “嗯?大声点——”西九条薰微微松了点手。   “对不起!”   她稍微开心了一点,点点头说:“大胆点,给我往高了要——先要他个一亿日元。对了,让他们直接把钱转到我说的账户里,省得夜长梦多。”   中年男人不敢有异议,按她的要求编辑发送。   “叮咚~”很快收到第一条回复。   西九条薰兴致冲冲地打开手机,是太宰治的消息。   [小薰~看来事情已经办完啦,那我先去睡了,好困:(]   讨人厌的太宰治,就知道骗不到他。   第二条森鸥外的回复也跟着到了。   [小薰,爱丽丝她不肯穿我新买的小裙子怎么办TuT]   凉拌。   下面是尾崎红叶的消息。   [骗钱的小薰也很可爱,期待你快点回来。]   红叶姐也超可爱——如果愿意上当受骗就最可爱。   最后是中原中也的回复。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西九条薰按开免提,对面吼道:“喂!那个女人是我的人,你敢动她就碾碎你!”   “啪!”西九条薰掐断了电话。虽然很感动,却同时对中也君的智商产生了某种担忧——他究竟知不知道人质在绑匪手上的时候不能刺激绑匪?   通讯录上四个人,全军覆没。   唉,赚钱好难。   “你看什么看!”身边只有一个人渣可以骂骂解气,叫人更不爽了。西九条薰拎着手机晃了两下,气呼呼地把它投进海里。“扑通——”一声轻响,静谧夜色里,在海风中淹没无痕。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动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西九条薰盯着水面发了会儿呆,慢慢说:“好了,也玩够了,接下来该处理你了。”她扭头看向人渣微微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漆黑的水底,四四方方的手机躺在水草里缓缓下坠,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被西九条薰遗忘了的最后一位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赎金已经转过去了一半,另一半我要看到她平安,至少让我听见她的声音。]   水草随着海浪晃动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手机彻底沉没在水草深处。 第10章 月色下奔你而来   “你自己去跟警察自首好不好?”西九条薰客客气气地同人渣商量道。他若是愿意自己去,便能省掉好多麻烦。   “自、自首?……好,我会去自首。”中年男人只短暂地犹豫了下,很快点头应下。   答应得太快又实在很让人不放心,西九条薰狐疑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去自首?不要觉得我很好骗——敢骗我就杀了你。”   因为太宰治讲了要把凶手带给四宫院家主交差,所以才留他的性命。不然,这样的人渣,多让他活一秒都是仁慈。   中年男人什么也没说,飞快地抬眼看了她一下,西九条薰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恐惧——也不知道她这么漂亮可爱,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就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她说道。   海潮滚到脚底又飞回大海,清爽的海风带着夜的凉气。   中年男人走了几步,西九条薰看着他的背影又升起淡淡的后悔。叫他去自首,也不可能判处死刑,万一又因为自首减了刑,那些女孩子不是要白死……唉,人类社会真是麻烦,还不如虚圈自在,不爽直接杀掉就好。   她的杀气太明显,中年男人竟被生生吓停了脚步。他此时也不过才走了十来米。   西九条薰愣了下,对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慢慢说:“你不要担心,我杀人不痛的。”她不是要吓唬他,只是在讲一个事实。在蓝染大人的英明教导下,她的剑早已快到杀人也不会痛。   此时恰好有乌云飘过,月色隐去,沉沉的黑暗里大海也失去了光。许是求生的本能作祟,西九条薰犹豫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侧身一头滚进了海里。他本就沿着海边的小路在走,两步扎进水里,几圈涟漪散开,人已沉下去不见踪影。   “怎么偏偏是水里……”西九条薰叹了口气。   她慢慢走近海边,没有光的黑黢黢水面下,乱舞的水草像一出劣质哑剧散场后的演员般,听到声音后回头来,朝她露出一张张魑魅魍魉的面容。   那一张张脸嘴角开合,叫西九条薰头晕目眩,她敲敲脑袋,蓦然就想起五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她还不是一只虚,而是个二十出头,天真到不行的小姑娘。男朋友忽然失踪,她凭着一腔孤勇,不论生死要去找他。从清晨到黄昏,每一条街道走遍,一个人,一双腿,指望着碰到奇迹。毕业攒下的一点积蓄被耗光,租下的公寓被收回,短短五个月,她从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变得一无所有。   然后在一个相似的月夜,江户川边,失足跌进河底。   “不,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她不是单纯的失足,那天晚上回投奔的亲戚家路上时,她遇上了几个流氓,为了躲避他们的骚扰,再加上连日的疲累,她才会在逃跑路上不慎从河岸上滑落。   西九条薰情不自禁地抓住胸口的衣服,仿佛又感受到了跌进江户川的那种窒息感。河水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抬头能穿透粼粼水光看到一轮明月和隐约闪烁的星辰。那么美丽的夜色从遥远的不可捉摸的天际倒进眼中,身体却在坠落着,坠落着,落向深深与湍急的水中,胸肺被挤压着,吸气的时候,灌进来的全是冰凉。   那是生命在逐渐流逝的感觉。像抓了一捧沙子在指间,越用力,越想留住,失去得便越快。   作为人的西九条薰,这一生最后见到的一幕,便是那片水光潋滟的月光。   作为虚的西九条薰,这一生见到的第一幕,也是一片月光。迢迢在虚圈巨大白色荒漠的远方,触之可及,触之不及。   虚圈没有江河湖海,所以连蓝染都不知道,西九条薰到现在依然有点怕水。但只是一点点,西九条薰有信心像戒掉降谷零一样,克服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弱点。   她捏着鼻子跳进海里,凉冰冰的海水贴着皮肤滑过。   死掉的人是不会被淹死第二次的。   所以她没有必要害怕,不会再有什么能伤害她了。   西九条薰决定不要放过这个人渣了。感谢他,叫她回想起久远的临死的记忆,她想,那些被人渣杀掉的女孩子一定也是很怕的。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能对死亡感同身受。   太宰会理解的。   海底生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像一片不小心掉落海底的神秘丛林。中年男人钻进去后,斑驳草影间,什么也找不见了。   西九条薰不敢深入海底,便浮在贴近水面的地方等待。她不呼吸也不会死,要蛰伏多久都可以,不信人渣也不用换气呼吸。   叫她没想到的是,人渣非但没逃,反而主动折了回来。   进了水里西九条薰的感官便会变得迟钝,她必须在克服心中恐惧的同时警觉四周。明知虚不呼吸也不会有事,可是只要海水冰冷地擦过颈侧,她便觉得像被一只手扼住了脖子般——   她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错觉。她纤细的脖颈此时确实有一双手掐在那里,不断收紧的力道带着欲致人于死地的狠劲儿。   一条鱼擦着手臂游过去,西九条薰甩开脖子上的手回过头——方才还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变了个人似地,咬着后牙像条鲨鱼般朝她冲来。黑沉沉的夜,暗沉沉的海,那双眼里透出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   他似乎是意识到西九条薰不会放过他,因而释放了全身的狠劲儿,在他如鱼得水的大海,试图完成新的杀人艺术。   可西九条薰已经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姑娘了。哪怕是在最害怕的水里,她也有直面一切的勇气。生生止住男人猛冲的力道,她单手掐住人渣的脖子,静静地望着他。在她纤细的手下,那脖颈脆弱得像一折就断的野草,她必须得小心一些,才不至于失手让他死得太快。   估摸着男人快要窒息时西九条薰略略松开手,带着他浮上水面。等他吸上几口气再按进水里。反反复复。   “你让我想起了很不好的记忆,所以我不想让你痛快地死掉了。”换气的间隙,她轻轻地说。   “咳咳——咳!——”中年男人一张脸呛得通红,仍不忘磕磕绊绊地求饶:“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去自首,真的!你放我上岸,我立马就去找警察自首!”   “死掉的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你去自首又有什么用?”   真奇怪,在虚圈的时候她从不觉得做一只虚同人有什么差别,回到东京却处处被人提醒——她也是死掉的人。真讨厌。   “小薰——!”   一声熟悉得仿佛从梦中而来的呼唤忽然在夜色里响起,西九条薰在不断起伏的海浪中向岸上望去。虚的视力远胜过人类,哪怕月色全被隐去,浓浓的黑暗中,她也能清晰地看到正奔海而来的人。   他跑得那么快,金色短发在夜风里飞起,绷紧的下颌线,抿紧的唇瓣,满溢着焦急的蓝灰色眼睛——重逢以来那时时都游刃有余的模样消失不见了。在这个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黑夜里,他好像又变回了几年前的降谷零,孤身一人,只带着满腔真心朝她奔来。   “零……”   她情不自禁地松开抓住人渣脖子的手,朝岸边游了两下,乌云挪开了一点边缘,可怜兮兮的月光濛濛地落下几丝光雨。   “这——唔!”借着月光,中年男人也看到了朝海边跑来的人。西九条薰恍神时,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活命的机会,可惜一声呼喊刚冒出头便被西九条薰死死按回去。   男人的那声叫喊弄巧成拙地让西九条薰回了神,她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安室透,拽着中年男子将他按进海底深处。   算他幸运,只能在安室透赶到前给他个痛快了。 第11章 盛夏将至   水下仍是漆黑一片,粼粼水光上下两个世界一般,西九条薰抓着中年男子的手臂,将他拉向海底。蓬乱的水草擦过脸颊,像水蛇般冰凉滑腻的触感。   来不及想安室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男人在安室透面前胡说,今天他非死不可。   为了让中年男人的死看上去更像意外,西九条薰放弃了卡他脖子,只凭蛮力禁锢着他,试图用时间耗光他的氧气。   水草组成的幽暗森林,流水像风一般拂动枝叶。静谧无声的黑暗中,从水面向下一声“扑通——”,如惊雷般炸响。西九条薰顺着声音抬头往上看。   摇摆的水草间隙,天上的乌云不知何时挪了位置,明亮的月光流泻进大海,摇曳出光影斑驳。极朦胧的光影和间隙里,金发男人正拼命朝海底游来。那一双充满了彷徨和伤痛的眼,不知他在找什么,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要来?   既然前事俱忘,今时今日又何必要来?   西九条薰扣着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继续往深处隐。在阴暗且水草丛生的海底,要找两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不想同安室透碰面,只等中年男人咽了气便装作侥幸逃脱,自己上岸。   但她估错了临死之人的求生欲。中年男人生死之际爆发出极大的潜力,短暂地挣开她的手,制造出巨大的动静,两三秒的时间之后,安室透便冲破水草,出现在西九条薰面前。   不算明亮的月光在海底也变作了雾一般,西九条薰此时没再箍着中年男人,孤零零地飘在哗哗的水流中,她生得瘦弱,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意外挣脱了坏人的手一般。   冰凉幽暗的水里视线交错,安室透忽然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进怀里,那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好像在说着——还好我没有失去你。   西九条薰垂下眼睫,扯了下嘴角。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回抱。   中年男人本要趁着这个空隙逃跑,没想到或许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没几步便慌不择路地被水草缠住了。缺氧缺得面红耳赤,更不可能挣脱水草。   安室透松开西九条薰后才注意到被水草缠住的中年男人。他无视了发出求救信号的男人,护着西九条薰往上游。西九条薰了解他,这不是要放弃男人,只是他习惯优先把人质安全放在首位。   若是别的人,顺着他也就罢了。但是这个男人,他必须死。   安室透在前方开路,西九条薰趁机溜回到中年男人面前,再讲究不得许多,双手卡住他的脖子,用力——   男人断气的刹那,她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身子往后一带。   松开手,回头去,蓝灰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   那双眼睛闪烁着,一只手轻轻抚过她脸颊,随后俯身贴上她的嘴唇——给她渡了一口气来。   我不需要。西九条薰想这么说。却感觉到这近乎一个吻的动作里,那么小心翼翼的哀切和悲伤。   她不能理解,这个安室透越来越让她难以看透,他的哀切从何而来,又在为谁悲伤?   浮出水面爬上岸,安室透立马又抓住西九条薰的肩膀上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或是不舒服?”变得明亮了的月色下,他的关切再无处躲藏。水珠顺着金色短发滚到脸颊上,又汇在下巴上,啪嗒落地。   湿透了的安室透,怎么会那么可怜可爱——西九条薰看着他的目光,好像装满了月光的大海都涌了进去,只等着诱她坠向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没事。”她轻轻说。声音微微发哑。   安室透猛地将她牢牢抱进怀里,比在水下更为用力,甚至勒得西九条薰有些难受。“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以前降谷零生气时也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讲话,西九条薰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安室透安抚似地顺了顺她的后脑勺。   “咳咳——你们要不要先披上毛巾,会着凉的。”   安室透猛然惊醒了一般松开西九条薰,看向一旁抱着毛巾的毛利兰,伸手接过一条,湿漉漉的脸上转瞬间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谢谢兰小姐,我只是有些担心西九条小姐,没有别的意思。”他很画蛇添足地多解释了一句。   小大人江户川柯南已经满脸都写上了“你别想骗我。”   西九条薰刚一上岸就注意到了在岸边站的毛利小五郎等人,这会儿也没有惊讶,面对江户川柯南探究性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回去,反看得后者慌了手脚。   “人没事就好,那么凶手呢?被他逃掉了吗?”毛利小五郎瞅了瞅只余波光闪烁的海面,朝安室透问道。江户川柯南也竖起一双耳朵。   西九条薰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听到安室透平静的声音:“他被水草缠住了,据我估计,应该已经死了。”   他朝西九条薰看了一眼,她垂着一双眼,雪白的毛巾遮住了脸上的神情。   其实他说实话也没关系,她并不在乎。   警察很快赶到了海边。西九条薰听到他们同毛利小五郎的谈话才知道太宰的替身计划被他们识破了(但他们只知道由她替换了四宫院大小姐,并不知道这个主意谁出的),他们在监控里查出了她离开的方向,才会一路找到海边。   中年男人的尸体被打捞队捞了上来——近海的水不算很深,打捞也不耗多长时间。等尸检结果时,警察向西九条薰问话:“你为什么要假扮成四宫院大小姐?”   西九条薰奇怪地看了警察一眼,“这话你有拿去问四宫院家吗?”   警察老老实实地摇摇头,西九条薰也老老实实地回他:“自然是为了钱,我很缺钱。”她当然不能讲实话,为了避免被当作要钱不要命,又补充道:“四宫院先生安排了人保护我的,刚才就算安室先生不出现,我也不会有事的。”   警察先生看她的目光已经变成了看一个可怜的被骗了还不知道甚至傻傻帮人数钱的大傻瓜。   “可以跟我们说说,死者在水下到被淹死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吗?”警察接着问。   “还是让我来说吧,她刚刚受了惊吓,我认为不让她回忆这些比较好。”安室透说道。   警察很体贴地同意了。   “我是最先赶到海边的人。我到的时候,死者抓住西九条小姐潜入了海里。我立马跳进海里,向他们追去,但因为水下非常黑暗,而且杂草丛生,什么都看不见,找到他们花了一段时间,当时死者已经被水草缠上了,西九条小姐刚刚挣开他。”   “水草缠得很紧,我推断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所以选择了先把西九条小姐带上岸,我想,死者就是那个时候支撑不住了——因为我们向上游过他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意外了?”警察边写下记录边点点头。   “啊咧咧,好奇怪啊!薰姐姐明明这么瘦弱却能挣开死者那么高大的人,我听电视上说,溺水的人临死前力气都会非常大,很难甩掉的。薰姐姐真厉害!”   西九条薰挑眉看向江户川柯南,似笑非笑。   她已然说过,安室透愿意帮她遮掩当然很好,他要是真的把事实抖落出来,她也不在乎。左右森鸥外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何况她还不是为了工作才惹出这些事!   所以江户川柯南的这点小疑惑对她来说一点威力都没有,都不用她多说什么,招招手,笑两下,毛利小五郎就将他捞走了。   警察又问:“那两位知道死者脖子上的掐痕是什么情况吗?”他完全没有怀疑西九条薰,因为她看上去便是极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实在不像有那般狠劲儿的人。   西九条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撒谎道:“很抱歉,不清楚,好像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请问问完我可以走了吗?我很累了。”   “当然可以,不过西九条小姐同本案密切相关,之后可能还需要您到警局配合一下调查。”   真麻烦,不过是一个人渣,死了就死了。还是让太宰想办法搞定吧——   “我送西九条小姐回去吧。”安室透朝西九条薰伸出手。西九条薰看了他一眼,还是搭了上去。   这一番波折与忙活,已是后半夜了。黎明前的黑暗气味是寂寞与安静的。通向酒店的路上没有路灯。西九条薰同安室透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还算明亮的月光照出两道模糊交叠的人影。   安室小人儿的脑袋撞了下西九条小人儿的肩膀,西九条薰忍不住笑了下,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辛苦训练了许久,回家时他一定也要这样趴在她肩膀上,纤长的睫毛合上,清浅的呼吸拂在耳畔,乖巧得像个不会说话的娃娃。   “西九条小姐,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告诉我,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吗?”身后忽然传来的问话声将她从回忆里惊醒。一阵风吹过。   远离了海边,吹来的风却仍有涩涩的味道,西九条薰仿佛才发现,春天早就过去了,盛夏即将到来。 第12章 呼唤你的名字   “安室先生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吗?”西九条薰停下脚步,薄薄的月光沿着她的身体勾出一圈很淡的光影,朦朦胧胧,迢迢遥遥。安室透也在她身后几步停下来。两人只隔着那么几步,却像是咫尺天涯,谁也迈不出这鸿沟。   “那我也想问问安室先生,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她回头望向他的眼睛,慢慢说:“我们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安室先生有什么理由,要替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隐瞒?”   她慢慢走近了他。“安室先生,你把想法全写在了脸上——”她伸着苍白手指虚虚描摹他的脸颊,那张好看的脸在月色下缱绻得像一场不愿被叫醒的美梦。“你在想——为什么她杀了一个人,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慌乱?”   安室透轻轻笑了。他嘴角微微勾起时,有一股少年意气的味道。西九条薰最喜欢看他这样笑。“西九条小姐可以告诉我吗?”   “我愿意替你隐瞒,是因为我知道那个人作恶多端。退一步来讲,把西九条小姐的行为称作是正当防卫也说得过去。所以替你隐瞒也没关系。”   会讲出这样的话,他果然同以前变了很多。   “但是作为西九条小姐的保密者,我认为我有必要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个时候他已经不会再威胁到你的生命了,甚至就算不去管他,上了岸再找人来救很可能也来不及了,为什么,你一定要让自己亲手染上血腥?”   他问得声音很轻,比起质问,更像是娓娓道来的安慰,生怕话重了,她便要伤心。西九条薰吃软不吃硬,他这么问,她没法不答。   “五年前,我男朋友忽然失踪了。”西九条薰第一次在安室透面前提起这段往事,语气平静得自己都觉讶异,好像讲的这些同她无关一般。   “就在几天前,我们还在为他实现了梦想举杯欢庆,可是有一天早上,他忽然就不见了。我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每天从早到晚都在找他。既期望听到警察那里传来的消息,又害怕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我甚至想着,假如哪一天接到他的死讯,我也要随他而去……是不是很可笑?满怀天真的小姑娘不知道生命的可贵,以为失去爱就失去了所有。”   安室透抿着唇瓣没有说话,那张脸上的表情也叫人难以看清。   “可那时候我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他。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被养父母拉扯大,在他们面前我总要乖乖巧巧,因为我很胆小,很怕再一次地被丢下。可是在他面前,我不必隐藏自我。他是那么爱我,不必言语,只要看到他,我就知道,这个人,他是爱着我的。哪怕在他面前展露一千零一种坏脾气、坏毛病,他也不会抛弃我。”   “因为相信他不会抛弃我,所以我也想……我也想无论生死,都同他在一起。那时候,我就是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   “一直都找不到他的踪影时,我一度以为他真的死了。尽管觉得已经是徒劳无功,但我还是一个人坚持着寻找他。我想着,哪怕只是一具尸体,我也要找到他,同他死在一处。”   “然而有一天晚上,那个晚上有着像今夜一般的月色,我被几个男人骚扰,在逃跑时不慎跌进了河里。在水中挣扎,濒临窒息时,我忽然不想死了。安室先生,你知道溺水是什么感觉吗?”   西九条薰又朝他靠近了几步,虽然天光昏暗,可是靠得够近,她已经能看到,有一滴泪,缓缓地、缓缓地积蓄在那双蓝灰色的眼中。可它最终没有淌出,月色下像幻觉般倏忽消失了。   他们都是大人了,大人不会再轻易哭泣。   可她的心仍像被这滴幻梦烫了下似地蜷缩了。   “对不起。”他轻轻说。   在为什么道歉呢?西九条薰搞不明白了。   他的悲伤那么真切地摊开在眼前,就好像曾害得她落到那般田地的是他一般。西九条薰没有在这件事上怪他,无论是降谷零,还是安室透,都没有怪过。   爱没有任何的错误,让它变得扭曲的,一定是另外的一些东西。   她的死亡,哪怕算来是因他而起,也不该落在他身上承担。   西九条薰便像安慰似地轻轻对他说:“往河底坠去时,有一片月光恰好落在我头顶,在临死的那种苍白的绝望中,我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了生的美好。我想我爱的人,他所爱的我,一定也要是对生充满向往的。一个轻易放弃掉生之美好的人,不值得他爱。因为他在我身边时,也曾那么努力地生长过。所以哪怕他不再陪在我身边,我也得好好的、很快乐地活下去才可以。”   可惜,明白了这一切的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她再也不能知道,活着是种什么感觉了。   她看着安室透微微笑了下。   “安室先生或许是觉得我残忍,但是我不后悔。那个人该死。我太知道活着有多好,所以没办法看着这样的人,在残忍夺去那么多热烈的生命后,还能享受每一天的太阳。假如让他活下来,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我都会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女孩子们的痛苦。”   “你要向警察揭发真相,也请便。”   将近黎明的时刻是很神奇的。澄明天空似明似暗,徘徊万里的云高高低低,万籁俱寂,又好像世间万物都在悄悄等待着苏醒。这般天色下,安室透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像是把伤心难过,悔恨痛苦全揉成一团,碾碎了,洒在眉梢眼角。西九条薰完全看不透他了,想不出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索性放弃去猜。   “不要担心,我不会告诉警察。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轻松快乐,可以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东西,永远开心微笑就足够。那个男人的死,也不完全怪你——我之前就说过,他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被水草缠住,能坚持到我返回救他的可能行是很低的。所以选择放弃他的人是我,你不必将他的死背在身上……”   他要她开心微笑,却不知道,她做的事,远不止此。   “安室先生,问我为什么那么做的是你,让我不要背负的也是你——我只问你,你以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番话?侦探?救命恩人?陌生人?还是……还是别的什么?”   西九条薰简直怕了他看过来的眼神,那么温柔地闪动着,几乎要叫她误以为,这个人仍是那么深爱她。   “小薰——”他忽地轻轻叫了声。   西九条薰猛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谢谢你活了下来。”他说。   ————   “小薰——”   酒吧之夜莫名其妙确定下情侣关系后,降谷零便自顾自改了极亲昵的称呼叫西九条薰。西九条薰初始很有些不习惯——因为两人成为情侣的时候甚至还算不上是熟人。降谷零对此自有话说:“正因如此,才想和小薰快快熟悉起来。”   他总有他的理由。   “而且小薰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吗?听起来感觉好像是春天到了,很温暖,也很幸福——”   不管她叫什么,他都有办法解释得叫人难以反驳。   “小薰”“小薰”“小薰”——总之便这么叫下去。西九条薰对降谷零的称呼也慢慢从“降谷先生”变成“零君”,最后成为“零”。   她后来在爱情小说里看到一句话:名字里藏着我们的爱情。   没有恋爱经验的西九条薰才明白,一个称呼,也能变成一种告白。那之后每一句“小薰”听在耳朵里,都变成“我喜欢你”。   她那时有些腼腆,喜欢装在眼里,放在心间,只做不到宣之于口。降谷零一点也不在意,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温柔阳光的,眉眼一弯,灿烂的笑容能驱散一切阴霾。   同酒吧初识时那副羞涩可爱的模样全然不同。西九条薰偶尔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过不管哪一种降谷零,她都很喜欢。   爱情小说里又说: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告诉他,给他知道。被知晓的爱,才不会有后悔。   西九条薰觉得这本书讲得很有道理,于是她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坐电车找到他的学校,站到他面前,在璀璨的樱花雨里对他说:“我好喜欢你,零。”   那是西九条薰第一次说喜欢他。一句话点亮他眼中银河般的光。   然后他们在那棵樱花树下牵手,接吻。   阳光是热烈的,他的嘴唇是柔软的。 第13章 未能抵达的信件   “你……终于承认了吗?”   在这一声呼唤里承认了在撒谎,承认了还记得,承认了过去的时光。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她在这么乞求着。   安室透却在她灼灼的目光里慢慢垂下眼睫。“对不起,小薰,我只能说这么多。当年我没有不辞而别,我没想到你没有收到我的信,我一直以为这几年你在你母亲身边生活……假如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一定会——”   “信?什么信?”   “离开的时候……我曾给你写过一封信。”   西九条薰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没有收到。我后来搬家了。”   “对不起。”   不是他的错,却又道歉了。   总是说对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肯讲了。   西九条薰有着隐隐的猜测。可那个猜测让她难以接受。   既然没有话讲,西九条薰便转过身去,安室透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腕,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害怕她这一走,他真要永远失去她了。   面对黑衣组织也能游刃有余的男人仿佛连有嘴巴这件事都忘了,憋得久了,只轻轻说了句:“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海下抱着她时,安室透就注意到了西九条薰的身体非常凉,当时将他吓得慌了神,生怕慢一步她便会有生命危险。没想到上了岸这么久,触摸她,仍是冰块般的温度。   他有些疑惑。“小薰?”   “别这么叫我,安室先生。”西九条薰抽出手。   四周的世界,仿佛被她这一下轻轻拨动了。冰凉的海风,一丝丝地全钻进了男人的血液里。   他不肯说,她便也装作不知。   “回去吧,安室先生,去忙你的工作,别来管我。”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层濛濛的光点亮了,有些东西,便要再藏回黑暗。   “小薰,终于找到你了——”身边绿化森林的小径里忽地亮起一道声音,转出一位绑着绷带的干净少年。隔着老远,已经高兴地扬起手挥着。另一只手则拎着戴眼镜的柯南,一双小短腿在空中乱扑腾,隐约听到童音的撒娇。“放开我啦,大哥哥!”   太宰治哼着歌走到近前来,西九条薰已收拾好心情,尽量平静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都怪小薰!电话怎么打都打不同,我还以为小薰不要我了,好过分——还有这个小鬼,在房间外鬼鬼祟祟的。”太宰治拎着江户川柯南对他笑了下。   “没有啦,我是去找安室哥哥,结果不小心迷路了啦!对吧,安室哥哥?……安室哥哥?”   柯南叫了几声“安室哥哥”,后者的视线却一直黏在西九条薰身上,出了神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宰治挑眉,微微勾起唇角:“那你的这位安室哥哥——可以替你解释为什么我的口袋里会出现窃听器吗?”   他从口袋里捏出一个小小的窃听器,碾碎,目光沉下来,没有温度地看着江户川柯南。要处决叛徒时,他通常就是这副神情。   “放开他吧,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儿?是我让他去房间找我的。”   西九条薰撒了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谎,太宰治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笑嘻嘻地丢开了江户川柯南。西九条薰怀疑他就是算准了她会求情,想借此吓吓柯南。   这也好,谁晓得这个小孩子怎么会那么大胆,这么鲁莽下去,迟早会把性命栽进去。   “和安室哥哥一起回去吧,不然你的兰姐姐要着急了。”西九条薰蹲下来,平视着柯南,慢慢笑了下。   柯南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薰姐姐。”   他目送西九条薰同神秘莫测的绷带少年一起离开。那个疑似是西九条薰男友的少年亲昵地走在她身侧,微微低头同她说着什么,眼神温柔得盛满月光,全不似威胁他的那般阴狠。   回过神,江户川柯南才意识到他紧张得后背都湿透了。   身旁还有个比他更失魂落魄的人。   “安室先生以前和薰小姐认识吧?”已经是确定的口吻。江户川柯南差不多猜出了他们的关系,一时都有些同情他了。“安室先生……你还好吗?”   安室透摇摇头:“我没事……”   看上去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江户川提醒他道:“安室先生,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并不简单……就算是为了薰小姐,我也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   安室透苦笑了下:“柯南,你真是——”   “还有另一件事,那个死者……真的是自己不小心被水草缠上的吗?他的死,真的和薰小姐没有关系吗?”   安室透垂眸看着他:“对,他确实是自己缠上水草的。好了,柯南,这些事就交给警察来做,你该去休息了,熬夜可是会长不高的。”   他抱起柯南,朝和西九条薰相反的方向走去。   ……   回到酒店房间时,从朝东的窗户往外看,一轮红日跳了一半云彩,披着一袭绵延千万里的橘色纱衣,跃动出一阵又一阵活泼的海风。夏天,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   太宰治不回自己的房间,赖在西九条薰身边埋怨这埋怨那,西九条薰客客气气听了几句,左不过一是不接他电话;二是不肯陪他殉情;三是不肯立即陪他殉情。   西九条薰挨个儿答他:   “不好意思,手机已送给弃我而去的上个春天,要接电话,得麻烦太宰替我拿一部新手机来——不许安窃听窥屏软件,我也是需要隐私的!”   “对不起,殉情不是我的爱好。”   “先睡吧,听话,等睡起来我便陪你殉情——好累了,睡吧太宰。”   等他闹得没意思了又开始抓着安室透的事不放,一语切中要害:“那个男人就是小薰的前男友吧?”   天晓得他又是从哪里扒拉出的剧本。   “你不许去查他的事,也不要打扰他。”   太宰治满不在乎地点着头,让西九条薰不能更怀疑这份承诺的真实性。“我说不要去查他——”她又强调了一遍,手中化出一把异能力生成的泛青光的短剑呲牙咧嘴地作威胁状。   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举着双手表示投降:“小薰的异能力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恰好是我最不擅长对付的那类,因为我可是很怕疼的——”   西九条薰白他一眼:“有[人间失格]在,难道还有能对你起作用的异能力?”   太宰治歪着脑袋笑了:“我倒是希望小薰的异能力能对我有效——能和小薰一起殉情,可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   “真糟糕,你的愿望恐怕实现不了了。”西九条薰推着太宰治往门外走:“好了,现在让你的小薰姐姐睡一会儿。等你同四宫院家主谈完收尾的工作,我们就离开,不过我有一个地方要去,先不同你回横滨了——哦对了,把警察那边的事解决一下,我可不要再去警局录口供了。”   “啪嗒——”说完话,西九条薰无情地将太宰治关在了门外。   ————————————   降谷零成为公安警察不久就接到了到黑衣组织卧底的任务。这任务来得急,临时给他安排了新的身份,他甚至没法再见西九条薰一面,当面同她告别。一是任务有保密的需求;二是卧底任务一旦开始,每一次同她联系,都可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危险。   担心西九条薰找不到他会忧心,降谷零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办法——他给西九条薰写了封只有收件人,没有寄件人的信,信中简单叙述了他很好,让她不要担心,并正式提出了分手,请她一定要幸福。   卧底的事九死一生,没人能保证自己是能活下来的幸运儿,降谷零深爱着西九条薰,正因为深爱,因为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才写废十几张草稿,写出一封寥寥几语,看似云淡风轻的分手信。   直接写信也不保险,降谷零还做了第二重保险,他把这封信改成了一封密码信。一个信封装密码文字,另一封装解码所需的“钥匙”。这是推理小说里非常经典的解密方法,两人闲聊时,降谷零曾跟西九条薰讲过这种解密方法。他相信,她一定能理解。   两封信同时投进邮箱,本该同时到达——让降谷零没想到的是,这两封信偏偏被邮递员分了两天投递。   信的地址是他们二人共同租住的公寓,西九条薰先拿到了解码钥匙。一张纸上一长串莫名其妙的数字。   当时西九条薰正为男友失踪的事焦头烂额,对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只有一句话:“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然后丢进垃圾桶。   那天是她留在旧公寓的最后一天,因为房租到期,她已经投奔了表弟表妹家,只是回去取最后一批的东西。   那封关键的密码文字第二天被递进信箱,却再也没能送到她手上。   后来降谷零逐渐获得了黑衣组织的信任,卧底工作步入正轨,身边监视的人撤走,有了些自由,他便托信任的同事替他去公寓看看西九条薰的近况。   同事向他转达了房东的原话:“你说小薰啊?她很早以前就不住这里了……好像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吧?回她母亲家了。”   那是重逢前降谷零最后一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   他想着,她母亲一向疼爱她,她回家了也好。在家人身边,她一定过得更开心,更幸福,他们注定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该再去打扰她的安稳。   这就足够了——他挂断下属的电话——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想到她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笑得快乐又开怀,他便觉得,在黑暗里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第14章 回家   西九条薰对亲生父母没有任何的印象,他们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便因为一场车祸去了另一个世界,对他们唯一的概念只有从警察手里得到的一张照片。两个对着镜头温柔浅笑的漂亮人,养父母指给她看,告诉她那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那是西九条薰第一次接触生与死的概念。   父母的葬礼模糊在遥远的记忆深处,只恍惚记得彼时小小的她蹲在门口,一个个大人来抱她,朝她掉两滴眼泪,而天上的太阳太明亮,燥热的艳阳天,她热出一身汗。   “妈妈呢?我想吃冰激凌。”   一个天真孩子的,同葬礼格格不入的愿望,被太阳晒化了,滴在墙角,无人理会。   西九条薰后来才慢慢理解,所谓死亡,便是没有回应。生与死隔着一堵墙,生人越不过,死者不得动。   后来她被养父母接去家里,亲生父母的照片交到手里,珍重地封存柜底。   养父母没有瞒她死亡的事,他们说:“我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但该给你的爱,绝不少你一分。”   她是多幸运的人,养父母说到做到,他们一生没有别的子嗣,所有的爱,就全系在她一个人身上。   直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回了东京后,虽然第一时间打听了父母亲的消息,亲自去看上一眼,却是不敢。作为替港.黑干活的报酬之一,森鸥外答应过西九条薰,会替她私下照顾好母亲,西九条薰便心安理得地做起缩头乌龟。   在乎的、深爱的人,不声不响突然地消失,整个世界遍寻不见,那有多么痛苦,她再清楚不过。五个月便能叫她濒临崩溃,母亲这五年又怎么度过?   从冲绳离开,太宰治回了横滨,西九条薰则来到东京郊区,站到了父亲的墓碑前。或许是太宰的话给了她触动,也或许是同降谷零的相遇让她放下执念,她终于来到此处,来见见她最亲的亲人。   一直缩着的乌龟,触到了海的冰冷,还是要回到父母的怀里。   “对不起,这么晚才来看您。”   才一句话,便哽咽了。同样是死亡,父亲是幸运的,闭上眼忘记了一切,彼世轮回,又是新的开始。至于痛苦,都留给还在挣扎的人。   “我很好,请您不用担心我,也不要担心妈妈。她也会好好的。”   墓园里种了很多桑树,绿油油的叶子,间隙里流了满地的阳光。墓碑上“西九条”的字样像印章一般刻着树叶影子,风一吹来回晃。像在回应西九条薰的话。   入了夏的太阳,还是那么刺目而热烈。她伸着手臂搭在额头望了望蔚蓝无云的天空。   “看上去是个好天气呢——”很温柔的一句话响在清风里。   西九条薰回过头。身穿棉麻裙子的妇人抱着一束红色美人蕉站在那里,嘴唇弯起来朝她笑着,眼睛上架着反光墨镜,倒映出一张惊愕的脸。   “妈……哈啊……嗯,您说的对,是个好天气呢。”   妇人绕过她,走到父亲的墓碑前,那束开放得艳极的美人蕉放下去。   “别人家扫墓都要菊花,偏偏我家那位就喜欢颜色鲜艳,最好是大红色的花朵,真叫人受不了。”抱怨的话给她讲出幸福的味道,好像能想象到曾有一天,墓里睡着的人撒娇似地对她开玩笑:“将来来我墓前看我,一定要带颜色鲜艳的花朵,我最喜欢大红色。”   父亲的病已有多年,大概他早感知到了死期,但不愿看母亲悲伤,故意要她去买好多好多充满了生机的色彩——或许他未尽的话正是要母亲好好地、快乐地活着。   那时候,父亲知道他疼爱的女儿已经先他一步去了彼世吗?   他们之间,竟连告别都不曾有过。   “小姐是来看谁呢?”   “啊,那个……”西九条薰躲避着她的眼睛,随便胡诌道:“来看我前男友——对,他死得很惨。”   “那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妇人一路陪她走出墓园,回到停车场。两人道别后,西九条薰坐进车里,人还是懵的。   怎么会这么巧碰到妈妈?   她赶紧拿手摸脸,确认红叶姐远程指导,太宰亲自帮忙弄的人.皮.面.具还在,松了口气。   方才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被妈妈看出破绽。幸好为防万一,提前做了准备。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见她——只是同已去往彼世的父亲不同,母亲她仍是确实还活在这世上的人。   西九条薰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衣料的遮掩下,那里有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代表着她现在是一只虚,不是一个人。   她是个人类社会的异类,一个短暂从彼岸来的偷渡客,迟早有一天,是要回虚圈的。那么再去见妈妈又有什么意义?给她希望,再给一份绝望,这样的事,怎么忍心对她做?   “笃笃——”两下,母亲去而复返,又来敲她的车窗。   “小姐,真抱歉——我的车子没油了,可以拜托你捎我一程吗?”   ……这、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是母亲提出的要求,总不好拒绝。   一路载着人到了家门口,又三请四请地请去喝茶。说着:“麻烦小姐送我回来,要是连杯茶也不招待,不是太失礼了吗?”   也有道理,母亲一向知礼,非要拂她好意又要心生不安。   “那就打扰了。”   她的家是日西结合的风格,大门是木门,进去是花团锦簇,小桥流水,绿柳低眉的庭院,踩上檐廊,拉开门过一段玄关才是起居室。起居室里的风格便是全然西式的了,沙发、柜子、茶几一样不少。虽然五年没有来,家里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西九条薰在沙发上坐下,母亲很快从厨房端来了红茶和巧克力小蛋糕。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的蝉鸣像大雨一般叫着。   “今天因为想静一静,所以给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不会,这是很舒服的安静。风声、鸟叫、蝉鸣,身边还有母亲——再想到虚圈亘古不变的冷月和白色沙漠,西九条薰情不自禁地想道: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她为这想法感到惊讶。非常明白生的可贵,但她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说,因为明白生之可贵,所以更从容地接受死亡。   可是回到了灵魂的栖居地,她也忍不住会想: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要是还活着,她能在夏天穿吊带裙露脐装,不管太阳有多热烈,也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要是还活着,她能坦然无畏地面对爱自己的人,掀开面具,告诉她我还在你身边;要是还活着,她能等下个春天到来,再去疯狂不保留地爱一个人;要是还活着……   “要来一块西瓜吗?”母亲看西九条薰吃不下去蛋糕,体贴地拿来一块西瓜。“这个季节在檐廊坐着吃西瓜最舒服了,是我女儿最爱做的事,要试试吗?”   她的话语那么温柔,西九条薰静静听着,必须用最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扑进她怀里的渴望。   “好。”她几乎要流泪了。   檐廊上挂着串老旧的贝壳风铃,吊着的绳子边毛绒绒的,随时要断掉的样子,但仍很敬业地坚守岗位。清风拂过,一串清脆的音符藏在鸟叫声里扑了人满怀,混上一口西瓜,和夏天一起吞下肚。   那串风铃,是六年前母亲生日时,西九条薰和降谷零一起做来送给她的。母亲很喜欢,迫不及待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一挂就是六年。   叮铃当啷,就是六年的风吹过。   西九条薰咬着西瓜,靠着檐廊上的柱子,家里名叫奶酪的小白猫扑哒着爬上她的腿,卧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两分钟后,一人一猫一道打了个哈欠。   ——————————   决定要把降谷零作为男朋友正式在母亲的生日引荐给父母后,西九条薰就陷入了一种异常焦虑的状态。   具体表现为总是干什么干得好好的,忽然跳起来,急急地跟降谷零交代这交代那。什么“父亲喜欢黑白色,那一天千万不可以穿花衬衫”,过一会儿又变成“母亲最不喜欢严肃,所以不能穿死板得什么花纹装饰都没有的衣服”:或者是“父亲很健谈,而且博闻强识,你要多准备些话题,避免冷场”,当然母亲那边是“她最讨厌高谈阔论聒聒躁躁的男人,所以不要多讲话——”   “……你父母性格还真是多变。”   眼看女朋友马上要把cpu烧坏了,降谷零想了个办法,做出满满一桌超美味超丰盛的料理端到面前,让她再没别的心思想乱七八糟的事,顺便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真是太好吃了!”最后只剩这一句话说。   感谢景光教他料理,救他于水火,降谷零默默地想。   然而这种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第二天西九条薰已经学会在美食中穿插考试要点,偏偏讲的还是那几句话。降谷零在女友焦虑的背景音里沉思许久,决定换一个老套但百试不厌的新方案。   西九条薰再要说什么,他便吻上去。那是永也吻不够的柔软清甜的唇,一口含下去,像咬了口夏日的冰镇西瓜。   她似乎特别抵抗不了他的吻,只要他的唇覆上去,她便着了迷般忘掉在做的事,像个被邪恶巫师引诱的少女,茫然地将她打开在他面前。   哪怕分开后她回过神要发怒,只要再吻回去,她仍会再一次地沉沦着迷。那么可爱——   让他总是忍不住得寸进尺。   “你、你……你就是故意勾引我!”女朋友气急败坏了,降谷零笑着又在她唇角啄了一口。   “小薰,不要紧张。第一次见爸爸妈妈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这么紧张?”   “我担心爸爸妈妈不喜欢你嘛。万一不同意我们结婚怎么办?比如说:‘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女儿’,怎么办?”   “……小薰,你最近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再说一百万会不会有点少?”   “请严肃点!”   降谷零轻轻环抱住她。“不要担心,放松,把一切交给我,你的男朋友可是很厉害的,还没有什么事失败过——娶西九条薰做妻子这件事也会一样。就算你的父母真的不同意也没关系,小薰,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能阻止我爱你。”   西九条薰听他说得那么诚挚,眼睛开始湿了。她眨眨眼,故意藏起脆弱的神情:“你想得倒简单,连求婚都没有,别指望我嫁给你。而且,降谷薰——多难听啊。” 第15章 好心的薰   西九条薰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一觉了。醒来的时候蝉声仍像哗哗的雨一般,一轮橘红落日缀在山头,温柔的夕光在头顶洒下一片薄暮的金。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奶酪还在打着小呼噜,吃完的瓜皮已经给收走了。   “真抱歉,睡到了这个时候。”抱着奶酪走进起居室,在修剪花枝的母亲停下手中的剪刀,抬头对她笑了笑:“醒了啊,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就是仗着年轻不好好注意身体,多睡一睡是好事——这小家伙还真喜欢你。”   母亲伸手戳了戳奶酪,奶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拱回西九条薰怀里。两人都笑了。   “既然睡到了现在,不如就在这里吃晚饭吧。今天的晚饭是我的外甥做的,他和妹妹来看我,厨艺很不错的——我介绍你认识一下。”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母亲朝厨房叫道:“大平——”   从厨房探头走出一个戴围裙的青年,架着一副只有底框的眼镜,褐色柔软短发,头上翘着一根小呆毛。见了人先好温柔地笑起来,很没脾气的样子。   土间大平。西九条薰记得他。他是母亲姐姐的儿子。当年因付不起房租被赶出公寓,又不愿告知父母害他们平白忧心时,她投靠的便是土间大平。   二人自幼相识,勉强算是青梅竹马。西九条薰长他一岁,不过做了虚的这五年,年岁在她身上停下,如今再遇,看上去倒是土间大平更成熟稳重,像个可靠的成年人了。   母亲给彼此做了番介绍。西九条薰自然不能讲真名,用的是“冥”这个身份。说了几句话,土间大平又急急忙忙回了厨房——灶台上的咖喱还在煮着。   “大平这孩子心思细腻,虽然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担心我寂寞,所以才常带着妹妹来看我。”母亲说着,调皮地眨了眨眼:“其实哪有那么脆弱呢。”   西九条薰的心又不可抑地酸了。   过了一会儿,土间大平的妹妹,土间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拎着一大袋子薯片可乐,亚麻色长发垂在身侧,见了人也是先露出温柔的笑容。   时间的流逝在孩子身上格外明显。五年前西九条薰借住在土间大平家里时,土间埋还是个11岁的小孩子,现在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美丽又优雅。   不过西九条薰知道少女的本性,她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游戏手柄,像个拿苹果引诱白雪公主的邪恶巫婆般笑了:“要来一局吗,小埋?”   土间埋果然接下了她的战书。两人握着游戏手柄,在战场上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痛快地玩了一局,虽然输掉了,结束时西九条薰仍然笑得弯起眼睛:“小埋好厉害,和你一起玩真叫人开心。”   土间埋在她的目光里红了脸颊,别别扭扭地讲道:“冥姐姐也很厉害。”   母亲在一旁默默凝视两人,嘴角不自觉挂上浅笑。   吃过晚饭后,天已经全黑了。郊外少了光污染,星子像宝石般散落在黑色的幕布上。蚊子和夏蝉此起彼伏地活跃着。   西九条薰拒绝了母亲要留她住上一晚的请求。一个午觉、一顿晚餐已叫她乐不思蜀,再待下去,她只有像陷进蛛网的蝴蝶般,永远地沉沦了。   母亲站在玄关处同她告别,要走了,忽然对着屋里供父亲牌位的方向说道:“爸爸,冥要走了哦,记得跟她说再见。”   这一句话让西九条薰听得那么悲伤,她急急转过身去,低下差点落泪的脸。庭院里亮闪闪的星光和月光铺出一条锦缎似的小径,无数次,父亲母亲就这么目送着她远去。   相遇没有准备,离别也是猝不及防。人这一生,总是匆匆忙忙的。   土间大平拿着手电送西九条薰走到门口。坐进车里,西九条薰摇下车窗。土间大平意识到她有话要说,弯下腰来,脸上温柔的微笑比月色还要柔软。   “谢谢你照顾她。”她望着他,很郑重地道谢。   发动汽车,西九条薰从后视镜看到土间大平挠着脑袋疑惑的样子。随着车轮越滚越远,这仿佛前世回忆般的家愁也融进了身后的月光里。   家的位置在东京到横滨相反的方向,开车回横滨所住的公寓要一个多小时,还要再次经过父亲睡着的墓园。出发时是晚八点多,加上郊外荒僻,路上几乎碰不到几辆车。   假若用虚的形态,几次响转,不多时便能回到横滨,只是西九条薰极不喜欢那种明显有别于人类的状态,没有急事,她宁肯像普普通通的人类一般,开上几小时的车,跋山涉水去一个地方。   夜晚的山风从开着的窗子里吹进驾驶座,凉爽的风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香。西九条薰伸着鼻子嗅了嗅,忽地从风里闻出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越往前开,味道越浓郁,她终于忍不住将车子停在路边,探出头去使劲儿确认似地猛嗅。   “这里怎么会有虚的气味?”   从车子里下来,她看向身侧的山体。正值夏日,山中树木葱茏,一片乌黑的树影不讲道理地盖下来,整个山体都成了隐在暗中的巨兽。西九条薰毫不畏惧地往巨兽张开的口中走去。   这股气味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难道蓝染不放心她,又派了别的虚来?   虽然她也承认自己不是特别靠谱,但是这样做也太过分了!要是给她逮到证据,一定要精神损失费的。   朝山里走了十来分钟,以西九条薰的脚程看,已然十分深入了。那股气味愈发浓郁了,离得近了,西九条薰闻出这气味与虚的味道又有些不同。   刚到虚圈的那段时日,她也吃掉过不少种类的虚,对此颇有心得。蓝染曾说过,虚是死后的亡灵因执念而形成的。所以虚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吃起来,都有一种极空洞的感觉,仿佛吞了一口黑洞下肚,迫切地想拿什么填满身体,越是贪图,越是寂寞;越是渴求,越是疯狂。   现在这气味闻起来虽然也有空洞的味道,更多的却是一种很恶心的恶感。像是恐惧、怨恨、憎恶……种种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污秽。   身体里的崩玉探测器忽然有了反应,西九条薰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   “真的假的?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也要?……不愧是跟蓝染老贼一伙的东西。”发现蓝染似乎感知不到这边发生的事后,西九条薰编排起他也逐渐大胆起来。   没有员工不喜欢背后讲无良老板坏话。   又深入了一段,西九条薰终于见到了这东西的本体。林间幽深的月光白惨惨地落下,一只十二条腿的超大型蜘蛛吊在高高的树杈上,浓绿色的身体滚着黏糊糊的液体,像生了霉溃了脓般慢慢从高空滴下,呲啦一声在地面浇出一个洞。蜘蛛背面生了一排排眼睛,没有眼皮,黑洞洞地张着,同时朝西九条薰的方向望来。   然后它叫了一声——像一口痰卡在喉头吐不出又吞回去了般——让西九条薰浑身汗毛倒立。   它像是很高兴,慢慢朝她转过脸。   那只蜘蛛,生着一张几乎能算得上漂亮的人脸,咧着嘴笑了。   “卧、槽。”西九条薰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真是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切换了虚的形态,西九条薰一个响转跑出几公里远,深呼吸了几口,做足了心理建设,又响转回来。   蜘蛛人脸上因为她的突然消失而显出的愕然还未消失,又因她的突然出现变作惊惧。   在动物的天然本能下,它仿佛感受到了面前“人类”的变化,从弱小的猫转瞬间变成凶猛的狮子,在巨大的威压下连逃跑都不能做。   它不敢逃,西九条薰却也下不去手。斩魄刀卧在手里,空中比划几下,实在找不出能砍的地方。斩魄刀是灵魂的一部分,拿斩魄刀去碰它跟拿手去碰没有两样——都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犹豫了许久,放出的灵压马上便要震不住美人蛛(西九条薰给起的名字),西九条薰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咬牙砍下去。   刀刃却没有碰到实体的感觉。   面前的美人蛛像破碎的镜子般裂开了,下面的一层景象露出来,仍是那片幽深黑暗的森林。   它居然有幻觉系的能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西九条薰四处找了下,已经给它溜得没了影子,但多年做虚的战斗直觉告诉她,这只美人蛛的老巢一定就在附近。多蹲上两天,肯定能等到它。   这里距离父亲的墓园只剩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必须要把它彻底解决,才能放心离开。   而且,她拿出体内的崩玉能量探测器——这家伙可是迫不及待要来一口了。   在车上睡了一觉——虽然虚实际不需要睡觉,但她喜欢仪式感——西九条薰第二天早早地起床,物色了一棵视野最好的树,在枝桠上躺下来,边晒太阳,边守株待蛛。   一整个上午,除了路过三只兔子两条蛇一只刺猬,还有数不清的蚂蚁飞虫,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到了下午,午觉睡醒,西九条薰打了个哈欠,看到树林里出现一个高高瘦瘦,白色短发的男人。   怎么会有人类一个人傻乎乎地往山林里跑?   “喂——”她大叫道:“里面危险,你不要再往里走了——”不要傻乎乎地上门去做美人蛛的晚餐啊。   男人循着声音扭过头,露出眼上戴着的黑色眼罩。   原来是盲人啊。肯定是看不见路,不小心跑进了山里。   想到对方也看不见,西九条薰直接以一种正常人类无法做到的方式从三四层楼高的树上跳下,轻飘飘踩在枯枝落叶上。   山风吹了下淡青色裙摆的衣角,她慢慢走到白发男人身前。   “先生,您再往前走是去山里的方向——”为照顾对方的自尊,西九条薰尽量用委婉的方式提醒他走错方向了。   男人奇怪地歪了下脑袋,西九条薰见他仍是搞不明白情况,生怕他脑子不好使,又慢慢说了一遍:“里面很危险,您不要再走了。”   想到他一个盲人在山里迷路,又这么年轻,没有人生经验,不知内心多么慌乱,西九条薰情不自禁柔和了语气,用一种面对闹着自鲨的太宰治的温柔态度对他说:“要回家的话,我可以带您出去,您看不见,在这里乱走太容易遇到危险了。我的车就在旁边的公路停,载您一程也是没问题的。” 第16章 世外高人五条桑   五条悟坐进副驾驶座,似乎是专为女性设计的车子空间略显狭窄,他一双大长腿不得不缩起来。   “抱歉,五条先生,车子有点小,不过马上就可以下车了,请你坚持下——目的地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吧?”   女性的疑问句里充满了对这所学校的不信任,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会演变成这种状况还要从二十分钟前说起。   五条悟接到任务,附近的墓园里观测到一只1级咒灵,他受命前去处理。目前还没有普通人受害,他本打算把这件事当作饭后甜点消遣一番,刚进山林却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女声叫住。   这种情况出现本身就带着很大的异样。身为六眼所有者,没有人能在离他这样近的地方还不被发现,除非那人体内没有一丝咒力,像某个男人一样拥有天与咒缚。   树梢处的阳光亮得刺眼,那女人视高度如无物般轻飘飘落在地上。五条悟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女人看上去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袖连衣裙,黑色的头发编了松松垮垮的辫子,随意垂在一侧,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好像虹膜和瞳孔都一种黑般,被病弱的苍白肤色衬着,宛若一个获得了生命的洋娃娃,带着某种生死边界的奇异僵硬感。   她身体里有着非常强大的咒力存在——丰沛到五条悟都觉得吃惊。这样的天才都没被骗进咒术学校,这届咒术师果然是不行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不明身份的女性看上去心地很是善良,温柔地告诫他前方危险。   哪怕似乎被看成了盲人,五条悟也没有生气。   准确地说,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很开心地配合着在眼前胡乱摸着:“欸?我跑到山里来了吗?真是太糟糕了,我可爱的学生找不到我会多么伤心啊!”   女性抓住他乱挥的手,柔软的指尖冰凉得冰块一般。“请不要担心,记得地址的话,我可以送您回去。”   “真的吗?那就拜托了~”   下山的路,她便一直小心地牵着他。五条悟总有种感觉,她好像在面对一个自杀倾向患者那般耐心,随时防备着他一不顺心就跳下山崖。   这可比祓除咒灵有意思。山林中碰到独身一人的美丽女性,拥有着神秘的强大力量,而且——   怎么看都是人类的样子,却隐约能闻到咒灵的气息。   这也是为什么五条悟会选择先放过1级咒灵,跟女性离开。他有必要搞清楚她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路上交换了姓名,女性对他说:“我叫冥。”   “姓氏呢?”   “嗯……太宰。太宰冥。”   太宰冥。大概是个假名字。   开往东京高专的路上,五条悟继续旁敲侧击:“小冥怎么会在那里?一个女孩子不怕危险吗?”   他看着车内后视镜倒映出的女性脸上的表情,仗着现在是“盲人”,肆意观察着。   西九条薰轻轻皱了下眉——她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称呼,会让她联想到某位前男友。不过她没有对此表现出不满,知道对方看不见,仍是快速调整好表情,露出惬意的微笑。她觉得见了人微笑着,是能把快乐传递下去的。这一点倒是与土间兄妹不谋而合。   “我只是路过那里,停下歇一歇,没有别的事要做。五条先生呢?”   “那附近有个墓园,要去墓园的,不知不觉就跑远了。”   那是跑得有够远的。   “那座墓园里,也住着五条先生重要的人吗?”五条悟注意到她用了也字。   “不,只是受人所托。这么说,小冥刚刚是去墓园祭拜……故人了?”   “是父亲。”西九条薰这么说道。她似乎感觉到有隐约的目光落在身上,扭头一看,白发男人眼上仍罩着黑色眼罩,脑袋仰放在座椅顶部的小靠枕上。好像快要睡着了。   是错觉吧。   不过他还真是不设防……要知道,他身边可是坐着一只怪物哦。一口就能吃掉他的那种怪物。   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的门口。学校坐落在山林深处,很气派的古式风格建筑群,沙沙作响的林荫下,红墙绿瓦,那么威严雄壮。   和西九条薰想象中的穷酸建筑风完全不同,简直气派过头了。   明明听名字真的很可疑,像专门给人洗脑的□□组织一般,结果实体居然正规得不可思议。   “还没有跟小薰正式介绍,在下可是这所学校正规的人民教师!”简直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男人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本教师资格证,打开。   “啊,哦,失敬失敬。”   话说这所学校是教什么的啊……咒术……难道是那个……不是有那个嘛,叫什么——盲人按摩兼职算卦。   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一身黑的五条先生戴着黑墨镜在天桥下摆摊,身边挂着一张幡旗,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或者直接便是问卜算卦四个大字——还别说,只看五条先生的发色,真的很有世外高人的感觉。   应该会有不少富婆找他吧。感觉上。   或许这所学校就是专供残障人士学习特殊技艺的地方,所以名字才这么奇怪,而且建的这么偏僻。真是了不得。   身为老师的五条先生实乃身残志坚的典范,令人敬佩。   “我们学校教学质量很高的,小冥要不要考虑一下?衣食住行我们全部都包哟~”五条悟忽然低头凑到西九条薰耳边说。他个子高,西九条薰只到他胸膛处,要讲话,必须半弯着腰。   在呼吸相闻的距离,女性混沌黑暗的眼睛好像一颗包裹着断翅蝴蝶的无机质的黑色宝石,又像是一团没有边界的深林沼泽,吞没了无尽月色。   真是漂亮的眼睛——他不禁感叹。   西九条薰不习惯离人这么近,赶忙退了两步,连连摆手,忽地想起男人看不见,又大声说:“谢谢,不过我很早以前就毕业了,学校还是算了——但是以后有机会会支持您的生意的!”   要是可以帮她算一下姻缘就好了——很让人在意啊,未来的漫长时光,有没有新的桃花等一等她?   生意?什么生意?五条悟疑惑地歪歪头,不过不妨碍他打蛇随棍上。“既然如此,来交换联系方式吧~”   “欸?哦,好吧。”   西九条薰打开手机,输入号码,备注:富婆之光五条桑。   交换完联系方式,西九条薰坐回车子里,脑袋探出车窗招招手:“再见,五条先生。”   随后汽车缓缓发动,向来时的方向驶去。   目送着她离开的五条悟轻轻掀起眼罩,一双带着白雾的苍蓝色眼瞳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而美丽的光彩。   “看来事情变得有趣了——”他愉快地说,转身用瞬间移动赶在女性之前回到了那片山林。   ……   车子停在路旁,安室透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下午的日光仍是热烈的,站了一会儿,额头已渗出薄薄的汗。一只白色的蝴蝶从身边绕过,追着沿途色彩各异的小花飞远了。   再往前就是小薰的家了。   大约六年前,也是这条路,小薰曾牵着他走过。那时候的紧张情绪随着记忆的复苏仿佛又回到了身上,他低眸笑了下,拧开水瓶喝了口水。   那个小傻瓜,还以为他真的不紧张。   怎么会不紧张呢?他可是生怕哪里做的不好,父母亲不肯将掌上明珠交给他。那时的害怕、担忧、惶惑、佯装镇定,历历在目。   假如是现在的自己,或许会更从容一点。他不禁这么想。   “零?”   安室透给这突然的叫喊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位妇人提着菜篮子站在身后不远处。一脸惊讶混着喜悦。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看错了,看来还没老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那位妇人正是回忆的主角之一,西九条薰的母亲,西九条惠子。虽然已是年过半百,惠子女士仍是十分漂亮,仿佛岁月织就的沧桑只是化成了一团薄雾似的轻纱,给她披上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她往前走了几步,微笑着说:“下午好,零。”   “伯母,下、下午好。”突如其来的相遇打乱了安室透的阵脚,他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   只见过几面,他没想到西九条惠子仍认得他。   对卧底的安室透来说,这是很危险的。   “既然到了这里,不如上家里坐坐吧。”   但是面对西九条惠子的邀请,他发现自己无法将拒绝说出口。   “先喝点茶吧——”佣人将红茶端上来后便退下了,氤氲的茶香里,安室透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神经绷得比面对琴酒还要紧。   西九条惠子一边同他左一句右一句地闲聊,一边在储物柜的抽屉里扒拉着,像在找什么东西。低声嘀咕道:“奇怪,放到哪里去了?”   安室透抿了口茶水,试探着说:“是要找药水和创可贴吗?”   “被猜出来了啊,零还是这么厉害。”   “刚才回来的路上注意到您走得有点别扭,就在猜是不是鞋子磨脚,进门换鞋的时候看到您后脚跟磨出的血痕了——药水的话,我看到似乎是放在电视柜上的小盒子里。”   “真的欸。”西九条惠子说着,从电视柜的透明小盒子上方拿出双氧水、碘伏和医用棉签。“那创可贴呢?”她自然地询问安室透,好像后者也是家里的一员。   安室透迟疑了下,视线飘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对不起,我只记得小薰习惯把创可贴放在哪里。”   “那就一起去拿出来吧。”西九条惠子好像把这当成了探险游戏一般。   安室透想到他拜托风间裕也查到的消息。那封没能送达的信、离开公寓的小薰、四处奔波的小薰、最终杳无音讯的小薰……在他未曾参与的那五年,原来她并未像他想象中那样生活在父母身边,而是在某一天失踪后,再也不知去向。   那样深爱父母的西九条薰,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她不辞而别,甚至父亲的葬礼也没有出现?   对于彼此而言都是空白的五年,她在哪里?   被这个疑问折磨着,不知不觉就开车来到了这里。跟着西九条惠子一步步迈上台阶,沉闷的回声里,安室透的脑海里持续不断地盘旋着这个问题。   她到底在哪里? 第17章 来自过去的礼物   “在这里!”果然找到了创可贴,西九条惠子像取得了游戏胜利般笑了。“多亏了零在。”   “我来帮您涂药水吧。”   两人直接在西九条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安室透用非常熟练的手法帮西九条惠子清洗伤口创面,涂上药水,再小心地贴上创可贴。   “做得这么熟练,零平常经常受伤吧?”西九条惠子很自然地问,抬眸微笑的时候,眼角岁月的褶皱也是温柔的。见安室透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她笑意更深:“这么惊讶?不是在做警察吗?当年小薰可是很兴奋地给家里每个人嚷嚷‘零实现了他的梦想,要成为警察了’。哎呀,那几天天天听她唠叨同一句话,真是讨厌死了。”   说着讨厌,眉梢眼角却全是说不尽的怀念。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这个家,就只剩我自己了。”西九条惠子对着桌面上摆放的一张女儿的照片,轻轻叹了口气。   您知道小薰这几年去了哪里吗——这样的话,对着这样的表情,根本没办法问出口。   “零今天来是来找小薰的吗?”   “她最近来过吗?”风间裕也查到的消息里,没有说西九条薰曾回来过。   西九条惠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那孩子很要强,性子不会转弯,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矛盾,希望零你能多包容她。我知道,她是很爱你的。”   她看着安室透,神色间有一种哀痛的悲怆,让安室透深深意识到,她现在是在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在恳求他。   “零,你是在做很危险的任务吧?——不用急着否认,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小薰。我相信你的品性和对小薰的感情,但你又能消失这么多年没有音讯,只有这一种解释说得通。坦白来讲,零,假如你是我的儿子,我会为你骄傲。可你是我女儿爱着的人,我只为我女儿心疼。”   “我说了,那孩子很要强,有什么困难从不说。当年你失踪以后,她什么也没同我和爸爸讲,一个人四处去找你。直到连她自己也失踪了,我们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别看那孩子总是乐呵呵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敏感。我想这或许与她童年失去亲生父母的经历有关。这孩子——她心里有一个洞,我和爸爸没办法帮她填补,我曾以为你会是这个能帮助她的人。”   西九条惠子的声音轻柔又缓慢,响在被时光封存了的房间,像一道音符,蓦然惊醒旧梦。   不是的,回想与她相爱的年岁,安室透想着,她才是那个在帮他填补空洞的人。甚至于分开这么多年,在最难熬的岁月,只要想到她曾温柔相对的笑脸,他就能获得更多走下去的勇气。   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她在身边默默鼓励,支撑着他。   这让安室透更加愧疚,他必须小心遮掩忍耐,才不至于让眼泪从眼眶滑落。他没办法想清楚,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堂而皇之地离开她这么久?   离去本是要给她带来安全,而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场残忍又盛大的缺席。   安室透很想弄清楚,在那空白的五年,她究竟在哪里,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难过,又为何一直杳无音讯?   西九条惠子透过二楼的窗户出了神,慢慢往西挪动的日光将斑驳树影打在她的侧脸上,一瞬间,她好似老了许多年岁。这个时候,安室透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她身上缓缓流过的,深刻镌写的故事。   “抱歉,零,说这么多不是要责怪你。”西九条惠子整理好心情,复又对安室透笑了。“我知道你是很辛苦的,要是累了,随时可以来这里歇一歇,就当是来陪陪我。”   “如果您不觉得厌烦的话——”   将心比心,假如他和小薰的女儿交了一个像他这样的男朋友的话,安室透可能会忍不住见一次打一次。这样看来,伯母对他真是十分宽容。   “零,你最近有遇到过小薰吧?”西九条惠子忽然问道。虽然是问句,但是口吻非常肯定。安室透问心有愧,只好点点头,同时又升起新的疑惑,为什么小薰不回来看看母亲?   一阵寂静后,西九条惠子轻轻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得怎么样?   安室透仔细回想着最近遇到她的两次——在水族馆里的咖啡馆一个人喝咖啡,为了赚钱扮作四宫院家的大小姐差点被连环杀人犯杀掉,最后反杀,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秀但感觉变态的少年(说是男友,但一点也不亲密)。   ……总觉得过得不怎么样啊。   自然不敢直说,安室透尽量挑好话宽慰西九条惠子。等到日渐西斜,两人聊得酣畅淋漓,婉拒了留晚饭,正待告辞时,西九条惠子忽然请求道:“零可以载我去一趟墓园吗?昨天因为突发情况把车子落在那里了,需要去开回来。”   安室透点头应下,她又说:“再等一下。”进到屋里去,再一会儿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出来。盒子虽然包装精美,但边角磨损,显然已放置了不少时间。   西九条惠子神色怀念,轻轻说:“这是你当年被录取成为警察时,小薰为你准备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给你就……现在算是物归原主吧——你打开看看。”   安室透默默将包装拆掉,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吊坠,他拿起来,吊坠被重力拽着垂下,左摇右晃,刻着的“四时平安”二字也在他瞳孔里摇摆。   愿你年年岁岁,时有平安。   “这是我看着小薰亲手刻下的,作为母亲的我就代劳转达她的祝愿——希望零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安室透握着吊坠,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将西九条惠子在墓园的停车场门口放下,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开出一辆车来,摇下车窗,西九条惠子朝安室透摆摆手,微笑着大声道:“透,再见了——”依照安室透的请求,她将称呼由零变成了透。   安室透也微笑着目送她远去,等车子走远,才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双手搭上方向盘。   同西九条惠子的谈话是让人很放松的。在这个睿智的女性的面前,他不必隐藏自己,就如同面对着自己的母亲般,可以坦然地做回降谷零。不是公安警察中无所不能的降谷零,只是身为普通青年的降谷零,在普通的午后,享受静谧时光。   西九条惠子同他说了很多有关女儿的事,一个更完整的西九条薰因她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丰盈了。他认识到她原来还有那么多他未曾见到的可爱面孔,只是这一切对解决他的疑问没有帮助,反而让他更进一步地陷入泥泞中。   他握住颈间挂着的吊坠,冰冷的金属感转瞬被手心捂热了。这是来自过去的西九条薰向他传达的爱意,而现实的西九条薰就在几天前亲口同他说:“去忙你的工作,别来管我。”   近来朗姆频频动作,他感到自己似乎是在被怀疑着。接下来可能很快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是对的。在这个时候靠近她没有好处。   安室透透过车窗看向车外,不知是不是靠近墓园的缘故,这里的风格外阴冷。夕阳落到了山后头,一层浅浅的红光如血般沉甸甸地压在胃里。他将吊坠妥帖地塞进衬衫的衣领中,发动了汽车。   慢慢驶上公路的汽车尾巴后,一只人面蛛悄悄从高高的树杈上吊下来。   ————————   西九条薰用绝对会好好修行的承诺换取了离开禁闭室,跪坐在指导老师乌|尔奇奥拉·西法前,整个人蔫儿得像给人连根拔去了似的。   “跟我来。”老师这么说,学生只好连滚带爬地起来。   乌|尔奇奥拉在前面一直走,西九条薰便在后面一直跟。很快走出了虚夜宫的范围,虚圈广袤的白色沙漠仰卧在眼前,干燥的风吹出一道道波浪。阴惨惨的月光下,扬起的白沙像一只只朝天而哭的干枯手臂。   这片空无一物的沙漠,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但西九条薰总能这空无一物中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她不愿再看,宁可低头数自己有几根脚趾头。   好像走了很远很远,以西九条薰现在的体力都有些撑不住时,乌|尔奇奥拉终于在沙丘上停下,对她说:“抬起头,看那里。”   他一向苍白着脸,面无表情。西九条薰不愿给他看出胆怯,也学着他的模样板起脸来,故意用无所谓的语气问:“看什么?”   还是一样的风景,与刚出虚夜宫时没有不同。有什么好看的?   “等着。”   再没有别的话了。西九条薰只好等着。   风一直吹,西九条薰停下呼吸,世界便只剩了风声,荒芜得她心里大片大片的寂寥蔓延开,就好像这白色沙漠终于将触手探到了她不断涌动着的血脉里,准备着一口吞下她。她赶紧大口大口地弄出呼吸声。怪异的感觉消散了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西九条薰终于知道乌|尔奇奥拉要给她看什么了。   这里竟是大虚们的杀戮场。   不知是哪一阵风被当成了号角,数不清的基力安和亚丘卡斯出现在此处。它们旁若无人地厮杀着,只要还没有倒下,攻击便如潮浪。虚圈亘古不变的冷月挂在天际,就那么漠然地俯视这场杀戮的盛宴。   “把这些虚全部杀掉。我之后来检查。”乌|尔奇奥拉用着“把晚饭吃干净”这样的语气平平无奇地下了命令。   西九条薰震惊地看看少说也有一千头虚的战场,再看看乌|尔奇奥拉那张淡定的脸,掏了掏耳朵,微笑着说:“我耳朵好像出毛病了,刚才没听清——”   乌|尔奇奥拉淡淡地瞥来一眼。   好吧,她没听错。   谁让人家是蓝染大人手下的大红人呢,人,不,虚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18章 特级过咒怨灵   很不对劲。   安室透通过车内外的后视镜观察着身后。一目了然的干净,什么都没有,但如影随形的窥视感仍紧紧咬着他。   是异能力者吗?   他悄悄摸向腰间挂着的手.枪。   伴着一阵风声,有什么东西落上了车顶。出于本能和直觉,安室透立马将马自达停下,打开车门滚出去——几乎与他的动作同时,某样东西穿透了车顶灼穿座椅。   但安室透仍是什么也没看见。   试探着朝空气开了两枪,转身朝漆黑的森林中跑去。他动作很快,几分钟已经深入得再看不见公路,背后似乎察觉不到那无形之物带来的压迫感了,他停下来,小心地藏在树干后观察四周。   泠泠月光落在树林梢头,靠下的部分却是一团黑。一股泥土的潮气和林木清香瘙痒了鼻尖,蝉鸣像一道道此起彼伏的海浪,空气里闷着一股热。   好像离开了——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安室透便本能地朝一侧滚去,方才站立的地方立马压下一个圆坑,泥土和树叶飞溅。   那东西竟是从上面下来的。   安室透又开了两枪,子弹还是没有任何穿透了什么的感觉。反而因为这一耽误,错过了逃跑时间,他被那东西抓住衣领拎到了半空。   在安室透的视野里,他好像是平白无故漂浮在了半空,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面前一定有某种东西在抓着他。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到底是什么?   他扯破了衣领,摔在落叶堆积的地上滚了两圈,手腕被某种液体灼烧了,皮肉像被放在烧烤架上一样发出呲啦的声音,他紧紧咬着牙,将吃痛感吞进肚子里。汗水转眼浸湿了鬓发。视线在慢慢模糊,身体像要飘起来似的变轻了。   那东西又击中了他的腹部,夜间的树林变成一团团暗影在他的视野两端急速向前,突出的枝桠刮破了脸颊,细小的血珠宛若蝴蝶般飞在半空——在安室透准备好至少护住脑袋再摔下去时,一双手臂接住了他。   灼烧了手腕的液体似乎带有毒性,安室透的大脑一直在眩晕,把嘴唇咬破了,靠着痛感清醒了不少,他听见一道柔软的女声响在夜色里。“你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   他赶紧直起身,因为窘迫连伤口的痛都忘了。“非常抱歉!”   抬头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还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你吗?”问了很失礼的一句话。   女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这么快就忘了吗?你的记性可真好,这个那个,一个也记不住。”   女性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责问,更像是泄愤。安室透微微笑了下,任额前柔软的金发扫过眼睫——面对女性,通常只要他这样微笑着,对方就会拿他没有办法。   果然,女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啊——港口黑.手党,冥。”   冥?   说起来,自从上次一别,确实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虽然不知为何,那次确实是亏了她那番话,琴酒才没有多疑。   没想到又被她救了一次。   女人今天没有戴面具,难怪他没有认出。   “好了,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讲,现在先把这家伙解决了。”   “这家伙——你能看见它?”   “你看不见?”西九条薰比他更惊讶。安室透很认真地点点头。   他看不到美人蛛就是说,这东西果真和虚有点关系?   美人蛛一张漂亮的人脸像画一样飘在黑暗里,血红的嘴巴开开合合,“寂寞——”“害怕——”“恐惧——”,不断发出类似这样的音节。幽幽的尾音滴着浓绿的腐蚀液,被白色的蛛丝高高吊起,在腐臭味儿里泡够了,落在蜘蛛后背洞开的黑色眼睛中。   不,她绝不承认和这种东西是同一种类!   “你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西九条薰语重心长地拍拍安室透的肩膀。   切换成虚状态的话,解决美人蛛是虽然恶心但很简单的事。但安室透在身边,最好不要那样做。   算了,费点事多砍几刀得了。   西九条薰提着斩魄刀朝美人蛛砍去,在人状态下,美人蛛没有像昨天那样逃跑,反而直冲冲地迎了上来,两只锋利的前脚接住斩魄刀的攻击,尾部吐丝,吊着黑暗里硕大的躯体超乎常理地快速移动着。   安室透看不见美人蛛,只能看见第二次救了他的女人在树木间不断闪转腾挪,追着什么打,偶尔会被冲击力逼得后退几步。根据女人的运动轨迹,他慢慢推测出了敌人的真身。   “是……蜘蛛吗?”发出了三观受到冲击的声音。   “你不是看不见吗!”西九条薰的三观也受到了冲击。   “因为……你现在是被蛛丝缠住了吧?那样的动作很明显。”停滞在两棵树中间,像被什么黏在了身上的状态,太明显了。   “……”   也没办法嘛!那个家伙真的好恶心。每次靠近的时候,月光打在那张明明美丽得不可思议,却连着蜘蛛身子的脸上,西九条薰就有种鸭子被攥住脖子的感觉。   设计出这种生物的造物神,诚心推荐去同蓝染请教一下美学经验。后者虽然心黑得没救了,但经他手改造出的破面,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看。   西九条薰虽然迟迟下不去手,美人蛛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靠幻觉和蛛丝困一困她。但这家伙似乎颇有神智,眼见西九条薰攻不破,便朝着因受伤而虚靠着树干的安室透那里而去。   “用火可以吗?”安室透正在帮忙想办法,便听女人大叫了一声“小心”,随后猛地挣脱束缚,朝他而来。   浓郁夜色,月光明亮。她背着光,扑来一阵风。冰凉的手指抓住他,将他甩向一边,薄薄的刀刃泛着寒光。   她像是生气了。“谁准你对他动手的?”   安室透这才意识到他又险险地同死神擦肩而过。想同女人道谢,却突然一阵的黑暗攫住了他的眼,沉重的压力裹住肺部,闷闷的声音炸在耳朵里。好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有沧海桑田的时间,眼前的黑暗变成老旧电视的雪花般,朦胧的画面闪现,凉薄月色里,女人追着什么远去的背影像被大雾蒙住般模糊了。   只是吸一口气,肺叶尖也在痛。安室透猜是手腕上的毒在慢慢入侵身体,但他连一声呼救都发不出,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严格来说算是敌人的女人身上。   我还不能死——某一角的降谷零很冷静地想着。他用随身带的小刀划破手腕的伤,尽量让毒血流出来拖延时间。   寂寥无声的夜,只剩一人的森林,时间滴滴答答。   安室透的眼前越来越黑,四周是那么的静,全无声息,只有寂寥的孤独慢慢淹没了他。   他感到自己正在死去。   轻飘飘的身体要飞走了,却像风筝般被一条线拽住了。   是什么?是什么——在阻止他死去?   “好奇怪啊——”   谁在说话?   安室透想睁开眼看看,但眼皮沉重得难以张开,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五条悟用六眼仔细审查着男人的身体——以他发现他时的状态来看,无疑已经太晚了。已然做好了看着一条生命逝去的准备,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居然活了下来。   看上去是只剩了一口气没错,但确实好像有一股生机维持了他的性命。   是什么术式吗?跟那个有着咒灵气息的女人有关吗?   啊,说起来都怪那群老橘子忽然找事,害他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   还是带回去给硝子看看吧——   “你在做什么?”   就在五条悟要抱起躺在地上的男人时,西九条薰斩杀掉美人蛛后回来了。   淡青色长袖连衣裙,黑色长发,没有光泽的空洞黑暗的双眸,仿若一片秋日的残云,飘飘悠悠地降落了。提着的锋寒刀刃,雪白如霜。   假如白日的她一半像洋娃娃一半像人的话,现在的她根本是一半咒灵一半人了。   “我可没做什么哟~”五条悟举着双手说。   “他怎么了?”女人歪了歪脑袋,轻轻问他:“死掉了吗?”   感觉如果说死了,下一秒就会拿刀砍上来。   “没有哦,不过快了。”尽管如此,看在白日的善意以及祓除了一只1级咒灵的份上,五条悟愿意再多给她一次机会。万一是误会呢。“我可以带他回去救治,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   “你在骗我,你不是盲人,没有迷路,也不会按摩和算卦。”   五条悟:“……”前面可以理解,后面是怎么回事?他有说过他会按摩和算卦吗?   不过不妨碍他看出女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   是因为地上这个濒死的男人吗?   “想救他的话就跟我走。”不管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地上的男人是确确实实的人类,能救的人,五条悟便不会见死不救。   “别碰他——”   女人朝他举起刀。   那具人的身体慢慢变化了,脸上的□□滑脱,苍白的脸色进一步抽离了血色,宛如纯白蝴蝶脱胎于蚕蛹,白色的眼镜蛇状头骨安睡于头顶,一道裂痕像闪电般从头骨的四分之三处劈开。那双黑色的眼睛黑得愈发浓郁,深不见底,血色泪痕蜿蜒着落到尖瘦的下巴……   仿佛从地狱而来的气息降临了整座森林,乌鸦哀泣,月色悲鸣。   五条悟收敛了神色,拉开眼罩,苍蓝色的雾眸袒露月夜下。   “特级过咒怨灵……吗?” 第19章 奏响吧   黑夜无垠的苍穹下,大虚立在高高的枝头。她隔着衣服轻轻摸了下腰腹的虚洞,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眨了眨,声音又轻又凉:“奏响吧,残夏之钟——”   如瀑的长发慢慢蜿蜒到脚踝,夜风轻拂,如海浪波动。一双修长的腿变成漆黑蛇尾,在草丛的黑影里盘旋,另有隐约白骨掩映其中。手中的斩魄刀化作一面漆黑一面雪白的色泽,长长的丝带剑穗缓缓飘荡在风里,朦胧的钟鸣响在夜色。   风吹,浅绿色的裙摆花一般开放了。苍白的脸没有表情,赤红的血色泪痕好像盛极的曼珠沙华。   被改造成破面后的每一只虚都拥有如同死神般的能力——归刃。西九条薰的斩魄刀残夏之钟,它拥有著作用于时间,让时间滞缓的能力,当能力解放,刀鸣声声如钟,被刀刃触碰的一切,时间在那一瞬无限迟滞,只有持刀者不受影响。   乌云翻滚,月色隐去。残夏之钟的白刃在沉沉的黑暗中好似一弯被神遗忘在尘世的月,锐利的寒风袭来,一双无光的暗夜的眸对上雪色掩映的苍蓝。   寸步难行。   双方的攻击都无法到达彼方。   时间无限度地延缓,空间无止尽地缩小。近在咫尺,远隔万里。   “王虚的闪光。”一手握着斩魄刀,另一只手食指抬起,指尖银白色的光华凝聚。   光华宛如烟花般炸开,极盛大的美丽过后,半个山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抹去了。天空传来一声惊雷。   五条悟消失在了西九条薰视野的彼端,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地上昏睡的安室透。   “把他放下——!”   又一次出现了,那种自虚洞蔓延开来的荒芜寂寥的空虚,极端的渴盼,思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被本能驱使着行动,却又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头,白发男人飘浮在半空,一只手抓着安室透,半垂的眼眸如神慈悲世间。   “无量空处。”   五条悟的领域——无量空处。凡进入领域的人,其大脑会为了“活着”而进行无数次重复的“知觉”和“传导”,产生大量无效信息,甚至导致脑死亡。   哪怕是再厉害的特技咒灵,也难以在五条悟的领域存活超过两秒。   然而西九条薰仿佛全无所觉。   漆黑的蛇尾划过空气,刀刃向前。   无量空处只是让她的动作变得滞缓了。为了让不断向她袭来的大量信息迟滞在时间长河中,残夏之钟也必须不停地为她隔开一道屏障。   意识到这样下去只是徒劳无功,西九条薰漆黑的眼睛慢慢扫过五条悟手上的安室透,在响转和残夏之钟的配合下后退离开无量空处的范围。   不是要逃跑。   “美杜莎之眼——”   漆黑的瞳孔深处亮起点点如星般的光泽,视野的尽头,一切化成冰冷的石头。   “真是可怕啊。”五条悟用瞬间移动出现在西九条薰的身后,轻轻地说。   “彼此彼此。”西九条薰回敬他。   这时候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   五条悟炸上天的白色短发湿漉漉地垂下来,张扬的神被雨淋成了柔软又好奇的孩子。他伸着两根手指问西九条薰:“这是几?”   西九条薰审视地上下看了看他。   “回答我。”五条悟摇了摇手臂上挂着的男人,微笑着。   这是威胁!   “……二。”   “二加二是多少?”   “……四!”   简直像被当成智障一般看不起了。她可是一只上过学的虚!   “为什么你能保有理智,还能变成普通人类的样子呢?”   男人歪着脑袋,好疑惑的样子。   雨越来越大了,两人都飘在空中,没有任何遮挡,风雨肆意地拍在身上,凉凉的。西九条薰看了五条悟一眼,默默地将尾巴盘起来,做成一把伞遮在安室透的头顶,为他挡雨。   本来就受了重伤,再淋一场雨直接也别救了,送进坟场得了。   这才说:“我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有理智——可以把他还给我了吗?”   拥有理智的特级咒灵。五条悟一边想着,一边将身子也缩在蛇尾伞下避雨。“麻烦举高一点,谢谢~”   西九条薰敢怒不敢言。   “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吗?只要戴上面具就能变成普通人的样子生活?”五条悟仍是不依不饶。想到女人“变身”时似乎从脸上滑脱了什么,误将那当成了她的变身秘诀。   西九条薰不答他。   他又说:“跟我走吧,跟我走,我就帮你救他。”   “不需要,把他还给我。”   “你有办法救他吗?”五条悟笑了笑:“你只会杀戮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   雨轻乎乎的,凉丝丝的感觉让西九条薰觉得清醒了不少。   五条悟想了想,把男人扔给她,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抱在怀里。   “再不救他,他可就撑不住了,相信——”   话未讲完,女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斜斜的风雨吹过,五条悟垂眸看着一片狼藉的山林,好半天,忽然挠了挠脑袋。   “哎呀,糟糕,又忘记挂[帐]了。”   ……   “首领,快救救他!”   西九条薰抱着安室透用响转逃掉,凭空掉进森鸥外的办公室,正跪地请求爱丽丝换新衣服的森鸥外瞪大眼睛看着两人。   “是薰吗?这是遇到了什么敌人……居然连薰都这么狼狈……真厉害啊。”   “冷……”安室透蜷缩着身子,白色衬衫黏着皮肤,湿漉漉的金发还在渗水,喉咙里发出被丢弃的小狗般可怜的呜咽。   “冷吗?”解除了归刃,但仍保留着虚状态的西九条薰试探着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隔着湿透了的布料,肌肤相贴,男人坚实的肌肉是滚烫的,呼在颈侧的气息也是滚烫的,却仍是叫着“冷”。   意识到虚冰冷的身体不可能帮他取暖,西九条薰果断将他扔到森鸥外面前。   “首领,请救救他!”西九条薰望向森鸥外请求道。   “小薰……”男人抓着她的手无意识地呢喃。   “真是一群不让人省心的下属啊……是吧,爱丽丝酱?”   “小薰好着急呢,林太郎快去帮她!”   “好好。”森鸥外从西九条薰的怀抱里一点点拔出男人,迎着西九条薰的视线,淡淡微笑着说:“接下来交给我吧。”   西九条薰忽然抓住森鸥外的手臂。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薰?”   西九条薰慢慢摇摇头,轻轻说:“没有。他会没事的,对吗?”   “相信我吧。明天这个时候,你会看见一个活蹦乱跳的他。”   西九条薰又摸向腹部空荡荡的虚洞,点点头。   森鸥外说话算话,第二天中午西九条薰就在她的房间见到了熟睡的安室透。沉沉地呼吸着,像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起了细小的弧度。安静的房间,听得见稳重的心跳。   她重重地舒了口气。“好神奇,那么重的伤,您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治好的!”继而是难以言表的钦佩,这根本就是起死回生吧!   “这是秘密,好了,现在可以去抱抱你的小情人了。”   “林太郎真奸诈!”西九条薰关上屋门后,爱丽丝对着森鸥外娇声道:“明明是武装侦探社的人救的。”   “但是辛辛苦苦把他运到侦探社又运回来的可是我啊,而且为了骗他们救他费了很多脑筋呢,爱丽丝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森鸥外眯起眼笑了,“真要说的话,那个男人能活下来多亏了小薰,不过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力已经奏效了吧。”   “那个没用的异能力[青梅]吗?”   “嘛,又让小薰欠下一个人情还真是不错。”森鸥外哼着不知名小调愉快地牵着爱丽丝走远了。   对这番对话一无所知的西九条薰正坐在安室透的床边。阳光透过窗户落进了室内,温暖的光影轻悠悠地随风来回晃动,窗台上摆着一束紫罗兰,生机盎然。   她静静凝视着睡着了的安室透,良久,叹了口气。 第20章 在港.黑的日子   冲绳遇到西九条薰的那个晚上过后,安室透睡梦里总会出现一条河。   河水奔涌不息,他站在河岸边,恋人在水中挣扎,不,她事实上没有任何的动作。穿着浅绿色像春天般的长裙,安静地、沉沉地往水底沉去,任他如何呼唤都不肯睁开眼。   梦里的他,那么真切地体会到,她在眼前荒凉地死去。而他正是杀死她的凶手。   他跟着恋人跳向河里,那条河却猛然天旋地转变成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楼梯。   他拼了命地往上爬,那条楼梯怎么会那么长,像具被牢牢钉死了的棺木。他的脚步声回荡在棺木里——铛铛铛!钉得他血肉模糊。   然后是一声枪响——砰!   他迈上天台,挚友倒在黑色的地面,赤红的血蔓延成一条蜿蜒的河,血河延伸到远方,消失在浅绿色裙摆下。   看不到脸的女人像是在对他笑着。   从梦里醒来时,总是会出一身冷汗。他必须要不停喃喃自语,刺破夜色荒芜:“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有害死她。小薰还活着,她还活着。”   在很深很深的夜里,月光流着血一般朝他扑来。   他近乎自虐地想象着,在如同深海般冰冷的水中,他的爱人是如何在内心呼唤着他的到来,她会看到怎样的月色,那些河水又如何漫过她纤瘦的身体,在汹涌而来的绝望里,她在想着什么,放弃盼望他。   她甚至想过就此死去。   他差点害死她——这个念头让安室透颤抖着。   幸好她还活着。   他失去过太多太多,甚至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失去的了。   可这个晚上,居然做了一场难得美梦。   梦到很多年前的旧事。   在游乐场绚烂的烟花下,同恋人手牵着手。她穿着浅紫色浴衣,微微低着头,纤长睫毛似蝴蝶轻颤,雪白后颈因他的触碰擦上薄红。   氤氲水汽的眸抬起了,花火闪成眼尾诱人的嫣红。   他们在烟花下相拥接吻。   醒来时被光刺痛了眼,女人倚靠着窗台,背光的身影只余黑色的瞳孔幽幽泛着光泽。那张脸与记忆重合又割裂,叫人头痛。   “小薰……”下意识的呢喃戛然而止,安室透认识到眼前的是港口黑.手党的女人,记忆随后汹涌而来。   看不见的怪物、受伤的手臂、逐渐失去的意识……   “我这是在哪里?”捂着吃痛的脑袋,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   “横滨,港.黑大楼。”女人慢悠悠地说,不冷不淡的。   这个看不透的女人,又一次救了他。   “差不多能起来了就走吧,黑衣组织的波本一直待在港.黑大楼可不是什么好事。”   昨晚她带了男人回来的消息几乎瞬间传遍了港.黑大楼,现在一窝蜂的人等着看她的小白脸长什么样。   西九条薰生得漂亮,脾气好,又是堪比五大干部的人物,平时不少想往上爬的年轻孩子自荐枕席,如今得知被人捷足先登,可不好奇。   安室透不知道这层缘故,以为对方是担心泄露港.黑的秘密。   他还不至于对救命恩人恩将仇报。   行走在大楼内部,身为侦探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才觉出一丝诡异。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遇到的人也太多了。   或肆无忌惮,或隐晦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园的猴子。   身侧走着的女人笑了下。明艳的笑容,阳光下一朵曼珠沙华般,又颓靡又艳丽。   “别在意,就当是我救你的报酬,让我笑两下,你也不吃亏。”   西九条薰又戴上了□□,没人知道小白脸身边走着的就是金主本人,因而打量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好奇的人一扫而过,嫉妒的人还要来哼上一声。   西九条薰不得不努力把笑咽回肚子里。   安室透满脑袋问号。他倒是知道身边的女人是港.黑的大人物,但是连普通底层人员都敢在大人物面前这么放肆,着实让他对港.黑的企业文化刮目相看。   难怪能把企业,啊不,组织做大做强。   出了港.黑大楼,西九条薰特意让广津柳浪安排了专车送安室透回去。   “昨晚的怪物,你知道是什么吗?”离开前问道。   女人一路友好的态度让安室透得寸进尺,或许这些异能力者会知道更多东西。   “侦探果然都是好奇的生物——不过真遗憾,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说到这个,又想起名叫五条悟的白发男人。   身为一只虚,在遇到这男人前,西九条薰从不觉得能有任何人类会是她的对手。   现在也如此认为。   因为那家伙根本是怪物。   希望不要再遇见他了。   但是西九条薰得承认,昨晚他们或许本来不必打起来。五条悟这么强,他要是想对安室透下手,连灰都不会留下,何况他也没有下手的理由。   只是她见到安室透了无声息地倒在那里后,整个人便有些失控,也没有仔细想一想。像醉了酒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在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喂,你没事吧!”才回了房间,便闯进风风火火的赭发少年。   “欢迎出差回来,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中也君进门好歹敲个门,万一我在换衣服怎么办?”   少年立马红透了一张脸 ,夏日的酸甜梅子色,盛着一汪钴蓝海洋。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怪太宰治就好了。   “还不是青花鱼,说你昨晚很狼狈地回来了。话说还有人能伤到你吗?”   少年跃跃欲试的语气让西九条薰觉得不太妙。   “你想都别想,那家伙很强,连我都没有百分百获胜的信心,小中也还是省省吧。”   西九条薰可能是整个港.黑唯一一个叫小中也还不会被打的人,一是中原中也打不过,二是他一般不对女人动手。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前者。   被打击到的少年蔫蔫儿地抓起桌子上新买的小零食往嘴里塞,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里蹦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比起那个……boss好像又有新的任务要安排给我们了。” 第21章 黄昏的咖喱饭   这一天的晚饭是在织田作之助家楼下的大叔店里吃的咖喱。   西九条薰很喜欢织田作之助家附近的环境。作为港.黑底层人员,他的住所远离了港.黑中心,坐落在一条平凡安宁,同这世界上任何一条普通道路都没什么不同的街道上。虽说稍显荒凉,但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三三两两的汽车,五七□□的行人,从早到晚,这条街道就这么载着它的故事,平缓地走过许多岁月。   像织田作之助这个人带来的感觉似的,他的住所也透着股岁月流长的安稳。   但是楼下大叔店里的咖喱一点也不安稳。   浓郁的咖喱香,辣得一张嘴只能不停喘气,用太宰的话说“这家店的佐料一定是用熔岩做的”,不过西九条薰觉得更像是用炸.弹做的。   “为什么?”太宰治似乎对她的异议感到不满。   “因为不是说辣味是痛觉嘛——嘶哈,好爽,多谢款待,大叔!”   对咖喱的赞赏无疑取悦了大厨先生,他很开心地笑着:“看来小薰和织田作酱都很喜欢呢。”   同织田作之助的相识说来还是因为太宰。依太宰那要人命的性格,居然也在港口黑.手党交到两个非常好的朋友,一位叫坂口安吾,另一位就是织田作之助。   一位干部,一位底层人员,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西九条薰很喜欢织田作之助。这个人虽然是黑.手党,还有着强大的异能力,但从不杀人,性格温柔,还很有爱心——他家里收养了足有五个孩子。据说都是龙头战争留下的孤儿。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可是吓了西九条薰一大跳。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该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再后来,也算成了大叔店里的常客。   “辣,好辣——”虽然努力尝试了,但果然还是不行的少年哀嚎着,在她身后猫猫探头,可怜地耷拉着脑袋:“……真的好辣。”   西九条薰将他按回去:“吃不了就别吃啊大笨蛋。”   太宰治抽了抽鼻子,脑袋上的绷带也无精打采的,美丽的鸢眸却照旧波光流转:“因为小薰喜欢吃嘛。”   “我更喜欢你离我远一点。”不能说得更冷漠。   “好残忍!小薰好残忍!”不能更做作地捂心口。   “小薰是马上又要出任务去吗?”吃饭的间隙,织田作之助朝西九条薰问道。太宰治闹完西九条薰又去闹织田作之助,被后者扣了一杯凉水在嘴上,“觉得辣就多喝水。”终于消停了会儿。   “嗯,”西九条薰点点头,“要和中也君一起去。明明是编外人员,却一点也不得闲啊——”唉声叹气的。   “我倒是听说小薰经常翘班。”   “造谣,这绝对是造谣——说起这个,太宰——”太宰治被西九条薰不善的语气叫得浑身一凛。“怎、怎么了?”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上次很狼狈地回来了,甚至差点死掉?”   “这、这个……这也不能说是胡说……”越说越小声,眼神都开始乱瞟了。   最后还是要织田作之助来打圆场:“算了,小薰,给你点的西瓜汁上来了。”   西九条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闹着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在静谧的黄昏来大叔店里吃咖喱,这竟是最后一次了。   那之后不久,西九条薰便出发同中原中也一道出差清除叛乱。与此同时,有某种肉眼难见的变化在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三人之间悄然发生了。   命运,像雷鸣似的朝他们倾覆了下来。   ——————————   《蓝染语录》有言,虚为了填补失去的心会渴求着无止境的杀戮,在不断吞噬的过程中,胜利的虚会集合这些力量,成为大虚。在漫长的时间之后,获得思想和理智。   作为一只可能是给揠苗助长了的虚,西九条虚没有经历过前面这一系列的步骤,身为虚中的天才,天生就有上辈子记忆和思想的西九条虚,她是一只文明的虚。   “打架是不对的,大家和平友好地相处不行吗?”她一边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劝说杀得正欢的大虚们,一边凭借着在十刃手底下修炼来的逃跑技术左避右闪。   一些有着朦胧神智的亚丘卡斯本能地辨认出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是块肥肉,抄着家伙一拥而上。   西九条虚挨着砍,再着生,在一窝蜂的大虚里艰难地伸出一只细伶伶的胳膊。“真的,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可以吗——”   当然不会有人,不,虚搭理她。   再怎么不学无术,西九条虚也是个天生地长的瓦史托德,一轮杀戮终于结束,她盘腿坐在空无一物的白色沙丘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杀来杀去的,有什么意思嘛。”   “虚的诞生本就是为了杀戮。”   “蓝染大人,您怎么来了?”   西九条薰扭头看见悠悠抄手站着的蓝染揔右介,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扬起的白沙刮得她眼睛不太舒服。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实验结束后,隔着玻璃窗看见了在观测自己的研究员。   研究员蓝染一如既往笑得高深莫测:“你以为可以克制杀戮的欲望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吗?”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   “一切在此处消减的,将在别处生长。万事万物都是如此。你不渴望杀戮,是因为你是一个在特殊中诞生的虚。”   西九条薰点点头——我就知道我是天才。   “压抑着的欲.望,会循着你渴求的鲜血而去。看上去越正常的,反而越疯狂。这是很有趣的事。我大概知道你这只小虚是源自什么了。”   “什么?”西九条薰好奇地问。   “贪痴。”   “贪吃?是说我胃口比较大吗?”西九条薰挠挠脑袋,忽然顿住,“欸?这是什么?”敲敲脑袋上悄摸摸冒出的奇怪头骨,语气满是疑惑。   “恭喜你,越来越像个真正的虚了。”蓝染像看着自家地里的菜苗终于长起来了似的,满怀欣慰地说。 第22章 这下解释不清了   这一天的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蔚蓝色的天空像大海颠倒了个头,阳光下摩天轮的座舱宝石般散发着华丽的光泽。   停业了大半年,重新开张的京都水族馆以全新的面貌舒展着身体。   “姐姐,快点!”年纪最大的幸介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在前面,不忘回头招呼无精打采的姐姐。   “是是,就来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本来是接到了森鸥外的任务通知没错,出发前去大叔的店里吃了顿咖喱饭,准备离开时恰好碰到了从楼上跑下的孩子们——织田作之助收养的那些。孩子们很喜欢她,一见到便一窝蜂拥上来,叽叽喳喳地同她说最近的见闻。   可怜的孩子们,正是最美好的童年,生活在黑.手党周围。纵然织田作之助已经尽了全力,也无法给予他们普通孩子一般的生活。   西九条薰一时心软,嘴巴快过大脑地说:“我带你们去玩吧,去新开业的京都水族馆,听说那里有一座非常漂亮的摩天轮。”   孩子们平日里时常调皮得织田作之助大呼救命,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反乖巧得人心疼。   “不了,会给姐姐添麻烦吧。”   “我才不稀罕什么水族馆呢,一点也不想去,摩天轮有什么好玩的?完全不好玩。”   “姐姐,悄悄告诉你,织田先生没有多少钱的——”   因这可爱可怜的童言童语,西九条薰反而下定决心要带他们去过一过,真正的孩子们应该感受的生活。   至于任务——   幸好中原中也已经习惯她总是翘班,把事情推给他做了。   对不起,中也君,这次一定给你买比上次更棒的礼物赔礼道歉。   不过说起来,只是叛乱,也根本犯不着让她和中也君两个最高战力一起去吧?   除非对手是某个白毛。   事实证明,带着五个小鬼玩,远比和白毛战斗还要更累。西九条薰抬起细弱的手臂,慢悠悠擦掉一把汗。   来水族馆前先带了孩子们去商场买新衣服。作为底层人员的织田作之助,确实算不上有钱,又养着五个孩子。粗线条的男人也很少关注到细节,孩子们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小了。毕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月一个样,田里的麦子似的。   换了新衣服,嘴上不说,一个个却都眼睛亮着,小脸笑得向日葵般,两只小手摸来摸去。   “要是薰姐姐能和织田先生结婚就好了。”   “嘛,虽然织田作那家伙看上去不太靠谱,不过做丈夫的话是要比太宰先生更合适。”   一双双眼睛迎向西九条薰,后者哭笑不得:“你们饶了我吧——”   是谁把可爱的孩子们教成了这样?   “姐姐,这里!”孩子们在前方忽然停了下来,咲乐朝西九条薰招着手。   “怎么了?”西九条薰走近了,看到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坐在长椅上,神色茫然,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擦伤。   “是参与黑.手党火拼了吧。”幸介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胡扯着。   这个立志要成为黑.手党的少年,看什么都像道上的人。   “别胡说。”西九条薰敲了下他的脑袋,弯下腰温柔地问那女人:“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女人仍是茫然,一双异色双瞳,不安地震颤着。   西九条薰那该死的圣母心又发作了,将女人带去咖啡馆,用随身携带的医药小包简单处理了身上的擦伤,一杯热茶端上来,终于缓解了女人紧张的情绪。   细细询问之下,才发现女人失忆了。   “怎么办?”咲乐问。   “果然是在火拼时受伤了吧——”这是幸介。   “要去医院吧?附近有地下医院吗?”小天使优心地很好,但是去正规医院就足够,地下医院实在不必。   “织田先生还能再收养一个人吗?”   孩子们饶了可怜的织田先生吧——他正在为了生计打工呢。   “话说,这种情况……不是该报警吗?”西九条薰默默地举手。   “不行!”一听报警,方才还静听的女人反应激烈地大叫道。   “这个反应绝对是黑.手党!”幸介下了定论。   “不想报警就不报吧,”西九条薰也不是很想同警察打交道,“但是接下来怎么办?要先找回记忆吧?”   要说有关推理的事,自然地就想到了某位金发黑皮侦探。西九条薰打开手机通讯录,之前的手机丢到了海里,但是备份全部挪进了新手机里,某人的联系方式也顺势挤进了通讯录。   纤细的手指滑过屏幕,擦过他的名字,停下,拨通电话。   “摩西摩西,是太宰吗?”但是聪明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少年的声音有些没精神:“小薰?有什么事吗?”   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你怎么了?碰到难事了?”   “……没事。小薰打电话来做什么——啊,莫非是想我了?真好,我也很想小薰,这次回来就和我一起殉情吧!”   “事实上……”西九条薰自动屏蔽无关话语,将白发女人的事讲给他听。   “失忆啊,听你的描述大概率是外伤导致的逆行性失忆——身上有带什么东西吗?身份凭证,大概是没有——哦哦,有一部碎掉屏幕的手机,还有奇怪的记事本一样的东西……嗯嗯,不想和警察联系……我知道了!是组织火拼时受伤的黑.手党吧?”   “太宰,严肃一点,不要像幸介一样。”   “那就是遇上了警察的黑.手党,逃跑时撞到什么失忆了吧。”   看来信息量太少,连太宰也只能胡扯。挂掉电话前,西九条薰压低声音慢慢说:“有要我帮忙的事,随时告诉我,太宰,我们是朋友。我会帮你的。”   少年失了惯来的伶牙俐齿,柔柔地“嗯”了声。   “我该怎么办……”白发女人望着西九条薰,黑蓝的异色双瞳惊心动魄的美丽。   “既然没有名字的话,”西九条薰笑了笑:“我们先叫你白怎么样?白,雪的白。然后慢慢一起寻找记忆。”   “白——这个名字好适合姐姐,像白雪一样纯净美丽。”孩子们一致对西九条薰的起名水平表达了赞赏。女人也轻轻点头表达了同意。   但是,解决了称呼问题似乎也对事情的进展没有任何帮助。   “薰姐姐!”正一筹莫展之际,居然又来了位小侦探。“刚才在窗户外看到了薰姐姐,还在想会不会是看错了,真是太巧了!”   江户川柯南一靠近,体内的崩玉能量探测器便一跳跳的,跟见了老熟人似的。   坦白来说,西九条薰有时候会怀疑这小家伙是某位死神转生到了现世,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小小年纪,如此少年老成。   小侦探旺盛的好奇心只要点一根引线便会自己炸开。然后很快就变成了织田五人组、少年侦探团并西九条薰和阿笠两位大人一起帮白找寻记忆。   这还是西九条薰第一次见到阿笠博士,一位很慈祥和蔼的老爷爷。不过三高问题看样子很需要注意一下。   找寻记忆的行动不知不觉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活动。   五个孩子,除了幸介稍大一些,其他人同少年侦探团差不多岁数。同龄的孩子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打成一片,两个小姑娘甚至早就手牵着手互相夸赞美丽的小裙子。   小女孩果然是上天赐下的宝藏。   除了过程中偶尔出现的不和谐对话。   “黑.手党对待叛徒就是这样处理的——砰砰砰!”   “攻击的话要从这个地方着力,效果会更好。”   “要说枪的话,sig sauer p938,一款袖珍手.枪,9mm子弹,重量很轻,很适合像步美这样的女——唔,薰姐姐……你干什么……”   喂喂,织田作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孩子们会对这种事这么清楚!   将不该说的话捂回去,西九条薰尴尬地哈哈笑:“孩子们真是玩枪战类的电脑游戏玩多了,知识面真丰富呢。”   像打地鼠一般,这头按下去,那头冒出来。   “薰姐姐可是最强!警察完全不是对手——”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很弱,你们不要瞎说,求求你们注意一点,小侦探看过来的眼神已经是分分钟会报警把我抓进监狱的程度了!   西九条薰心中默默流泪。   终于买好了摩天轮的票,中二孩子们被好玩的夺去注意,西九条薰长长舒了口气。   回去一定要同织田作好好谈一谈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孟母三迁,生长的环境太重要了。   结果没多久,在前往摩天轮的自动滑道上,孩子们打闹的时候,将头探出去的真嗣和元太不小心从滑道上跌了出去。七八米高的距离,要是摔到地上,不死也要重伤。   在所有人尚因惊讶张大了嘴时,西九条薰已经足尖点着墙壁借力,如轻燕穿破风雨般后来居上地从高处俯冲而下,一手抓住一个,轻飘飘落到地上。   抬眼的时候正对上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震惊的瞳孔。   请听我说,我可以用柯学解释的。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因为担心孩子们也顺着墙壁滑下来的白跟在后面落了地,两个孩子扑到她们怀里失声痛哭。   看样子就算她赶不上,白一个人也能救下两个孩子。   幸介下来后煞有介事地冲西九条薰窃窃私语:“我就说白姐姐是黑.手党吧!”   这回西九条薰也没法讲他是胡说八道了。那样好的身手,再说是一般人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遇到黑.手党的话,一般来说应该要报警才对吧?”西九条薰也压低声音附在耳边说。   幸介瞳孔地震:“薰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也是黑.手党啊!”   是我,不是我们。   小孩子就给我好好学习健康成长啊? 第23章 身份暴露   “白,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在路边长椅上休憩时,西九条薰悄悄地问。   孩子们自然没有休息,他们总是闲不下来,发生过那么危险的事,眨眼间也便抛在脑后,夏日暖风里一个个追着,欢畅而愉快地笑闹。   白静静望着他们,茫然地摇了摇头,那神色却像日沉西山般沉进一股悠闲的宁静。   倘若她真是黑.手党,一定也是像织田作之助一样的人。可是,这样的人是很辛苦的。   西九条薰心里升起一阵怜惜,不再讲话,默默陪她坐着。   “她和组织有关吗?”另一边,小侦探迫不及待朝搭档发起了提问。   搭档犹豫着,慢慢摇了摇头:“虽然看上去很可疑,但是感觉不到组织的气息,或许她只是碰巧身手好,像你的兰姐姐一样?”话讲的自己都半信半疑。   江户川柯南也不想把怀疑的方向指向西九条薰,但她身上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尤其是这次跟在身边的五个孩子。孩子是最不擅长掩藏自己的人群,他们对黑.手党言语间透露的了解,那是亲身体验过才能有的结论,绝不是玩一两个枪.械游戏就可以解释的。   还有在冲绳时陪在她身边的少年。同黑衣组织暗地里对抗了这么久,甚至曾几番与琴酒交手,但那个少年带给江户川柯南的感觉仍是最危险的。   那时候抓着衣领贴在耳边的话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啊呀,真糟糕,我可没有不杀女人小孩的坏习惯哦。”   不是一句玩笑,江户川柯南感受到过他身上溢出的汹涌杀意。因为他未经允许侵犯了他的领地。   那样危险的人物为什么会同她如此熟稔?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疑点。江户川柯南一直不太相信冲绳的溺亡事件真的同西九条薰毫无关系,何况以她的身手来看,那位连环杀人犯要有多厉害才能将她抓到海里,但那个案件以出人意料的速度结案了。   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可查,只剩本能的怀疑。   按说凭这几个疑点无疑可以直接断定西九条薰是个危险人物,但最让江户川柯南搞不懂的是安室透对她的态度。   他的推理就像是一条顺流而下的大船,一路畅通无阻,要到入海口时却被一座大山堵住,告知此路不通。   那位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的公安警察,很难想象会喜欢一个黑暗世界的黑.手党。   就算喜欢,也该是逢场作戏一样。   安室先生的表现可不像是这样。他明显是真的珍视她。   莫非西九条薰也是一个卧底,只是和安室先生卧底在了不同的组织?   好像……说得通?   “啊,想不出来——”小侦探暴躁地揉揉头发。   都是安室先生,总是把情报守得严严实实,什么都要人猜。   要不发个短信问一下试试吧?   虽然不抱太大希望,江户川柯南还是试着编辑了一条公安警察可能会回复的问题。   [安室先生,你和薰姐姐对打的话,谁获胜的可能性更高?]   这是一句小小的语言陷阱,只要安室透回答了,无论是谁更有可能获胜,都代表着他对彼此的实力都有所了解,这种了解从何而来。一个有力解释就是他们曾是,或者现在仍是同事。   结果出人意料地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柯南,你是遇到小薰了吗?还请不要打架,小薰她身体虚弱,风大了都能吹倒,请稍微保护一下她。多谢。]   哈?   意想不到的回复增加了。   西九条薰身体虚弱,风大了都能吹倒?   实不相瞒,这是江户川柯南本世纪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安室先生……他不会被人骗了吧?   事情愈发扑簌迷离了,搭档还要再插上一脚。   “比起西九条薰,那个白发女人……她或许……才是跟那些家伙一伙的……”   啊?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   站在摩天轮里往下看,蓝天白云,飞鸽霓虹,远处海面蔚蓝,波光微闪,近处五彩缤纷的屋顶像积木般充满了童趣。   本是惬意的风景,到达摩天轮最高点时,白发女人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伏在椅子上抱着脑袋,痛苦地喘息着,呢喃着什么。   少年侦探团慌了神,急急地给留在地面的江户川柯南通电话。幸介他们则围在白发女人和西九条薰的身边。   “怎么办——”   轻轻嘘了一声,孩子们便安静了下来。   凭着出众的耳力,其实哪怕是一片喧嚣,西九条薰也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卧底是——基尔、波本、司陶特、阿夸维特、威士莲……”   一字一字,一点也没漏下。   “这些酒名是什么意思?”幸介疑惑地挠挠头。   “白姐姐想喝酒吗?”咲乐说。   “薰姐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优轻轻拽了拽西九条薰的衣角。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西九条薰想。   很多黑.手党的成员都会有称号,这些称号有些是别人赋予的,比如说她的“冥剑”,太宰和中也君的“双黑”,代表了他人的某种认可和畏惧。还有一类称号,这些称号是成员自己挑选的,代表着身份的象征。   这方面的典型代表便是黑衣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据说都会用酒作为代号。她的前男友,安室透,正是该组织的一员。   他的代号,波本。   实在是没有想到,白居然会和那个组织有关。   黑衣组织,波本,卧底——这几个词语组合起来,变成一句让人眩晕的真相。   人生总是会遇到许多猝不及防的意外,就好像坠入江户川的那天早上,西九条薰不会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停在白发女人身前,甚至于陪她一起坐进摩天轮时,西九条薰也不会知道,一直以来困扰她的疑问和猜测将突然被一记重锤一锤定音。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时,人还是恍惚的。   他果然是卧底吗?   一旦确认了这件事,那些年蒙着的迷雾好似猛然全都散开了。西九条薰自己都能将乏善可陈的剧本写出来——   赤诚的少年为梦想舍弃一切走入黑暗,作为一切的代表——悲情女主角用死亡为英雄铺就歌颂的华章。然后及时下场,将舞台留给少年。   还真是无聊。   ……   白被转送到了警察医院。有警察看守,安室透的卧底身份大概是不会暴露了。   保险起见,西九条薰又以冥的身份给安室透发了条短信。   [贵组织一个白色长发,异色瞳的女人被警察带走了,她似乎掌握着你们的卧底名单。冥敬上。]   既然选择了做卧底,就给我好好做到最后。   合上手机,西九条薰辞别了阿笠博士,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小侦探似乎忙着思考什么事,对她的离开全无反应。   因为担心白,孩子们也没了游玩的性质,回横滨的路上,车内盘旋着一股低气压。   “白姐姐没事吧?”   身为黑.手党,落在警察手里,大概算不上没事。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说给孩子们担心。   “没事的,医生会好好治疗她的。”   与东京相比,横滨也算不上太平。本要送孩子们回家,那栋楼居然已被炸成了废墟,朦朦细雨里,黑洞洞地死在那里。消防车在灭火,围观的人群进进出出。   西九条薰将孩子们带回自己的房间,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出去。   向人打探才知道那里被一个叫mimic的异能组织袭击了,幸好家中没人,楼下老板又恰好去送外卖,只有一个恰好经过的路人倒霉被石块砸了个轻伤。   “织田作之助呢?”本要这么问,身后却恰好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小薰——”   回头,白色绷带少年披着一件长风衣,连绵的乌云下仓惶而茫然地立着。再也不是那个杀伐果决,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宰治,只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在十字路口茫然四顾。   从没有这样哀求般的,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叫她的名字。   “救救织田作,求你。” 第24章 他是卧底   从太宰治的简单描述中,西九条薰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mimic是最近入侵横滨的异能组织,里面的成员都是些军人,因为发生了某些事被视为叛徒,辗转来到日本,想要像军人一样死在战场上,完成自我救赎。   其首领纪德有着和织田作之助一样的可以短暂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因此,织田作之助被他们当成了唯一能杀死他们的人。   但因为织田作之助不杀的信念,他们没办法让织田作之助出手,竟想出了杀害亲近的人来逼迫他的办法。   若非她恰好带走了孩子们,恐怕这次他们全会死在爆炸中。而织田作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决定参与这场战争。   “真是混账!”碍于词汇的贫乏,西九条薰只能用一声“混账”来骂这个mimic组织。   为了自己的信仰去践踏别人的信仰,身为军人,却拿普通民众的性命威胁人,这些人根本不配被救赎,更不配死在织田作手下!   “小薰!”太宰治抓住西九条薰飞起的衣角,“千万要赶在织田作动手之前——”   “我知道——”   还是没有松手。   “怎么了?”   太宰治凝望着女人那张美丽又苍白的脸很久,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   还需要太宰治带路,切换成虚形态后,西九条薰揽住了少年的腰。响转之后,两人停在林间树梢头。   森林里矗立着一座破旧的老教堂,黄昏的光落上去,居然有一丝的圣洁。   “就是那里吗?”   太宰治点点头。   织田作之助还未赶到,森林里静悄悄的。大虚抬手,银色光华在指尖凝聚。安静,树叶沙沙作响,落日余晖温暖。   “王虚的闪光。”   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预言未来,简直轻如鸿毛。   大爆炸的尘烟散去后,碧绿的森林像被挖掉了一口的西瓜似的空出血淋淋的果肉。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你去找织田作吧,他应该就在附近。”西九条薰说着,将太宰治轻轻放到地上。   站在教堂的断壁残垣上,日暮的光仍同前一刻般洒下,平静的落日余晖下树林里又是静悄悄的。西九条薰很清楚不会有漏网之鱼了,哪怕mimic的首领纪德可以短暂预知未来,但王虚的闪光可是被蓝染禁止在虚夜宫使用的超大型攻击,是只有十刃的实力才能用出的攻击,他一个普通人类,根本无路可逃。   总不能人人都是某白毛。   心里一缕又一缕的怅然,虽说这些人也算求仁得仁,不过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死亡会来得这么突然,不是想象中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光荣地死去,而是在仿佛天灾般的攻击中,瞬间消散如尘埃。   但是,西九条薰并不因此而同情他们。敢对他人珍视之人下手,就要做好面对后果的准备。   “小薰。”太宰治从林中走出,踩着乱石走到西九条薰身前。   “怎么就你一个?没有找到织田作?”   “找到了,告诉他孩子们回来了,迫不及待回去看他们了。”   “那怎么还这副表情,像要哭了一样——”西九条薰很多时候真的搞不懂太宰治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复杂的东西,口气非常无奈。   “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不,我好像真的做过一场梦,在今天失去了织田作,然后人生变得什么都不剩了。”   “那都是假的——你的朋友好好的,现在说不定正和幸介他们抱在一起呢。”既然不是真的发生了,何必要去纠结,太宰就是想的太多,才这么累。   太宰治垂下眼眸,轻轻地说:“谢谢。”   这真是限时可见的柔弱太宰,可惜没拿手机不能拍下来。   “不用谢,织田作也是我的朋友嘛。”   “作为对小薰的感谢,告诉你一个情报吧——”太宰不愧是太宰,伤心过后,立马又黑泥了起来。   “什么?”   “黑衣组织的波本——他是公安警察安排进黑衣组织的卧底。”   ……这家伙的卧底做的也太失败了。西九条薰怎么觉得好像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卧底。   见西九条薰反应平淡,太宰治挑了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虽然太宰是手握横滨剧本的男人没错,但总不至于隔壁东京的剧本也归他管吧?   “本来只是猜测,但是结合了黑衣组织二把手朗姆透露的部分信息,再加上一些调查,确定了。”   “黑衣组织二把手朗姆?”西九条薰注意到这个名字。   “嗯,朗姆在追查组织内的卧底,私下和我做了交易——看在波本是小薰……朋友的份上,我没有告诉他我知道的情报,只是帮助他的手下库拉索混入了警察厅内找寻卧底名单……”   “朗姆已经知道他是卧底了?”   太宰治摇摇头。“还不知道。他的手下拿到卧底名单后,被警察追击掉进了海里,似乎是因此失忆了,被送进了警察医院,现在黑衣组织那边在安排救她。”   黑衣组织,失忆,警察医院……这些词也未免熟悉过头了,西九条薰捂着脑袋叹了口气。这个叫库拉索的人不会就是白吧?   “根据我得来的情报,公安的人把库拉索带到了京都水族馆。如果想救他的话,就去那里吧。杀了库拉索,这个秘密就不会被朗姆知道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太宰可不是这种好心人的人设,要是中也君的话,倒更合理些。   太宰治歪着脑袋笑了,橘色落日柔和了眉眼。“因为他是小薰很看重的朋友。就像我想拯救织田作一样,小薰也不想他死吧?”   “才不是看重的朋友……”西九条薰小声地反驳道。   ……   到了京都水族馆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了。霓虹的华彩五光十色,照亮了一整座不夜城。   虽然嘀嘀咕咕地抱怨,西九条薰还是来了。总不能真的看着那家伙身份暴露,被人杀死。那是她好不容易救下的命,她还不许他死,那就什么人都别想夺走。   坐落于中央的摩天轮,绚烂夜色里缓慢转动着。警察带着白,不,库拉索在其中的一个座舱慢慢向着天空爬升。   白天也是在这座摩天轮里,库拉索触动记忆回想起了卧底名单。公安警察会带着她重回这里,就说明库拉索恢复记忆的关键应该是和摩天轮有关。   太宰给出的办法——杀掉库拉索——确实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办法,但是西九条薰不可能对她下手,所以只能想其他的办法,先把她带走。   黑衣组织要如何夺回库拉索,方法尚不明了,但依照西九条薰对这个组织的了解,八个蛋肯定少不了。往最坏的情况猜测,说不定摩天轮内部已经装好八个蛋了。   要不……她干脆直接把摩天轮扛走得了。管他黑衣组织有什么计划,摩天轮都没了看你们怎么办。 第25章 关键时刻闪亮登场   当然是开玩笑的。   虽然西九条薰对这个方案很心动,但她还没做好成为都市传说的准备。何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政府那边更会紧追不舍。   思来想去,不如先等等看黑衣组织打算怎么做。他们要救人势必会引起骚动,正好让她浑水摸鱼。   不过在那之前最好先把某些隐患解决一下。   在港口黑.手党待了这么久,最大的长进是认识了不少枪.械炸.弹的类型,尽管本人是未曾用过,但是近距离耳濡目染也是效果可嘉。摩天轮内部的一个消防栓,西九条薰在里面发现了□□,连接着接到摩天轮轮轴上的八个蛋。   要怎么拆弹是一窍不通,西九条薰打开手机,太宰一下,你就知道。   开了视频通话,屏幕那头先冒出的居然是直嗣的脸。   “薰姐姐,你在哪里?”   然后是优。“薰姐姐,你没事吧?为什么不回来?”   织田作之助将他们挨个儿按下去,露出毛茸茸的红毛脑袋。“抱歉,孩子们太吵了——叫太宰有什么事吗?他在厨房洗水果,让我帮忙接一下。”   太宰在洗水果?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的场景。   不过交给织田作也是一样的。西九条薰将摄像头换成另一边,给他看消防栓里的□□和连接的炸.弹。“你看,这个要怎么拆?”   “这大概是c4炸.弹,布置得很专业,而且是远程操作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最好让专业人员来拆,小薰,你没有带负责拆.弹的手下吗?”织田作大概把这当成了港.黑的业务。   “没关系,你现在来教我。”现在可没时间再去找专业人员来了,再说,只是区区炸.弹,她一只大虚要是能被炸.弹炸死,不如直接钉上虚圈的耻辱柱。   话虽如此,开始拆.弹时还是紧张得手心全湿了。织田作似乎看了出来,温声安慰她:“别害怕,只要按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   西九条薰点点头,按照织田作的指示一点点动作,先将碍事的塑料软管挪开,然后取下□□的外壳。没有合适的工具,西九条薰必须要非常小心地进行每一步。虽然炸不死,也是会痛的。   “不要着急,轻轻地剪断,千万不能触发警报装置。一定要轻轻的——”手机里织田作之助温润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声如安抚。   因为实在过于专注,直到告一段落,直起身来,西九条薰才注意到身后来人了。   只要有事件就有他的身影的小侦探,一个陌生的背着狙击.枪的男人,还有安室透。或许也是怕声音惊扰了她的动作,这几个人一直屏息凝神,直到此时才呼出一口气来。   便听到小孩子柔软的嗓音叫她:“薰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柯南的声音吗?”手机里传来优惊喜的叫声,其余几个也像得了号令似的此起彼伏叫着。孩子们的听力倒是很好,对朋友的声音过耳不忘。   西九条薰捂住听筒,小声说:“抱歉,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   “小薰,”太宰治雀跃的声音忽然从手机里传出来,声音很大,捂着听筒也悠悠散开,“一切小心,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啊?哦。”这什么家庭主妇等丈夫回家的危险发言——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个太宰是故意的。   安室透走到了消防栓前,蹲下来,仔细检查着被西九条薰拆到一半的炸弹。细看之下,男人像跟谁打了一架,满身是伤,嘴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痕,额头细密的汗水顺着伤口落下,浅金的睫毛颤抖着,低低地说:“前面的操作没有问题,剩下的部分我来拆除。”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不知为何,这副样子却让西九条薰想到了港.黑大楼下等着她投喂的流浪猫,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小心地舔舐伤口,怕她看,又怕她不看。   “那拆弹就交给你了,我回之前的地方,为你们争取时间。”举着狙.击枪的男人这么说着,朝西九条薰笑了下,像是在问好。“这位小姐,这里很危险,最好快点离开。”   “薰姐姐,你也是为了库拉索来的吗?”比起狙.击枪男,小侦探的质问可以说完全不客气。   西九条薰知道柯南这孩子早慧,但实在没想到他会连黑.手党的事都这么清楚,还完全一副当事人的样子。不由叫她怀疑——他该不会也知道安室透是卧底吧?   失败,这卧底做的也太失败了。   见西九条薰不说话,柯南又问:“薰姐姐……是我们这边的人吗?”   西九条薰把问题丢回给他:“柯南觉得呢?”   “今天白天遇到库拉索的时候,薰姐姐确实完全不认识她,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但是却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主意吗?”   比如说被真正的上司吩咐来协助同事的工作,或者是自己发现了端倪,想来帮忙……江户川柯南更倾向于她不是敌人,至少不是今天的敌人。   西九条薰也不想将时间耗在无谓的猜忌上,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放心吧,我不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给了江户川柯南一口定心丸,有了西九条薰的帮助,要保护卧底名单就多了一份胜算。“薰姐姐,跟我来——”   “不行!”一直默默听着二人对话的男人这时候忽然出了声。“太危险了——”他慢慢说。   “你要拆弹更危险。”西九条薰反驳他。很不服气。   “你身体那么虚弱,遇到了那些人连逃跑都来不及。”   “人都是会成长的,你以前还不会拆弹,现在不是也很熟练的样子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   “我会担心你。”安室透轻轻说:“如果你置身于危险,我会担心得没办法工作。”   “我也会担心你。”西九条薰望住他的眼睛,“零,我也想保护你,而不是永远被你丢在身后。”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西九条薰带着柯南奔跑在摩天轮的内部,小侦探三言两语替她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这座摩天轮前的聚光灯有五种颜色,当座舱升至最高处,灯光汇聚,库拉索就会回忆起卧底名单。而黑衣组织的人将会想办法从天空救走她。   “只要确保库拉索不被夺走就可以了吧?”西九条薰将柯南放到地上,“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你找个地方躲着。”   摩天轮里的照明设备全被破坏了,一片黑暗里,西九条薰跃上摩天轮的顶层。猛烈的风吹得黑发扬起。天空里飞着一架直升机。找到库拉索在的座舱,西九条薰拿出斩魄刀将整个顶层削掉。   里面却没有人。   直升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机身来回逡巡,带起的风让西九条薰不由得眯起眼睛。   炸.弹是远程操作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脑子里忽然出现织田作的这句话。   在大脑明白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动化成了虚形态,白骨生长,血泪蜿蜒,响转出现在直升机的内部,炸.弹的遥控器在大虚苍白修长的手中碎成齑粉。   “果然是在这里,真是危险,要是爆炸就不好玩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直升机里有四个人,一男一女两个司机,再加上一个银色长发男人和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遥控器是从银发男人手中拿走的,男人一双帽檐下的眼睛并一只手.枪正冷冷地望着她。   “你是什么人?异能力者?”   “你能看见我?”   只有有灵力的人才能看见虚,这样的人万里挑一,比异能力者还要稀少。   “说起来,我们应该算是仇人吧。”当年,降谷零就是为了对付这些人才会离开她,算起来,她生命里的一部分悲剧正是起源于此。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仇人的话,应该是无所谓的。”而且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讲嘛。要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解决产生问题的人。   “管你是什么,敢妨碍我们,就去死——”   银发男人的子弹完全无法给大虚造成任何伤害,在这样封闭的空间,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完全转换了。西九条薰只需抬抬手,就能结束这一切。   假如某个白毛没有出现的话。   西九条薰的攻击都要落到银发男人身上了,却被突然出现的五条悟身上的无下限术式挡了下来。   “五条悟,你是阴魂不散的鬼吗!”   “啊呀,怎么这么冷漠,我可是一感觉到你的气息立马赶来跟你打招呼了,这么久没见一点也不想念吗?哦对了,今天我的学生也来了,要见一见吗,他们很有趣的!”   五条悟不由分说地拽着西九条薰出了直升机逼仄的空间,两人停在夜空中。也不知为何,底下人山人海,居然没有一个看到头顶这么显眼的白毛。   “今天放了[帐],他们看不到的。”   说了一个不懂的词汇,但意思听懂了。   “你想做什么?我应该和你无冤无仇吧?”严格来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非常友好。   五条悟“嗯,嗯”地点着头,说道:“正因如此,才没有一上来就杀掉你。”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赐。   西九条薰哼了一声:“说得能打得过一样——你不要挡路,那些人要逃走了。”   “可不能让你伤害普通人——”   “你眼瞎……好像是有点眼瞎,不是,你看不到那些人在干什么吗?他们是坏人啊坏人!”   “不管是什么人,人类的事应由人类自行解决,咒灵是不应该插手人类事务的。”这家伙好像做老师成瘾了,一本正经地敲着并不存在的黑板讲解道。这么说着,却做出一个对直升机螺旋桨攻击的动作,好像是要刻意避免直接杀死里面的人。   摇摇晃晃的直升机竟然没有逃走,反而向摩天轮发起了扫射,扫射的中心正是安室透刚才所在的位置。   “还真顽强啊……”五条悟赞叹道。   密集的扫射如雨一般落下去,西九条薰的心被高高地吊起。   她终于没有耐心再跟五条悟周旋。“那就先把你解决了,再去插手人类事务——奏响吧,残夏之钟!” 第26章 二段归刃   西九条薰并不想同五条悟为敌,但后者对她不知哪里来的淡淡敌意,总叫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每发展成这种状况。   四周灰茫茫的天空笼着迷雾,夜里的风呼啸着狂肆的音调。旁人看不到的黑夜,一场战斗悄然拉开了帷幕。   两人都不愿战斗波及到普通人,默契地将战场移到无人地。   五条悟似乎兴致十分高涨。   “打败你的话,就签订契约成为我的咒灵仆从怎样?或者你现在求饶直接做我的仆从也可以。”   诚心推荐五条悟去学一学高情商是怎么说话的,这么傲慢的人是为什么平安活到了现在还没被打死?而且从刚才开始就咒灵咒灵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知晓彼此的实力,两人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时间与空间的碰撞,无声、静默、扭曲、挤压、爆炸。五条悟好像是早有准备,他知道对手的能力是靠近她的趋近于无限延缓的时间,没有刻意去攻破或超越时间,反而放大了无下限术式,用空间直接与时间相撞,互斥的能量以接触点为中心,到达极限后炸裂了。   几乎是自杀式的攻击,在寻求抹杀对方的时候全然不管自己的死活。   哪儿来的疯子,西九条薰心里骂了句。   巨大的爆炸在夜色里如一颗星辰隐在山后闪烁着,灼灼的亮光直接将两座山头夷为平地。天空薄薄的雾震荡开来,隐匿的星河在爆炸的余波中荡漾。身处爆炸的中心,尘烟消散时,两人倒在荒芜的中心,皆是血流满身,动弹不得。   从战斗的开始到结束,甚至还不到五分钟。   过了会儿,五条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苍蓝色的像藏了一颗月亮似的雾眸愉快地笑着,血迹顺着额头滑下,擦过眼角,从下颌坠下。   “是我赢了。”反转术式在修补他的身体。   西九条薰的再生能力也可以修补身体,但是再生能力最大的缺陷是无法修补内脏。而刚才的大爆炸几乎让她的五脏六腑都发生了位移。   “喂,起来啊——你一个特级过咒怨灵不会连再生都做不到吧?”   所以这个什么咒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西九条薰几乎以为她又要迎来生命里第二次死亡了,但是身体却奇迹般的没有继续崩坏,被一股陌生的能量保护着,保持着生存的底线,苟延残喘。她不会死了。   是再生能力吗?   不是,再生能力做不到这么神奇的事。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样,她的异能力[青梅]。   得到[青梅]这个异能力还是刚从虚圈回到现世时的事。或许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再加上体内还有一部分崩玉的存在,来现世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生成了新的异能力。   对异能力没什么了解,为了搞清是怎么回事,还拜托了森鸥外和太宰治帮忙,后来发现只是个很鸡肋的能力。说有用倒很有用,只是实现的条件太过苛刻。   异能力[青梅]——青梅是一种像果子般酸涩的感情。不去管是否爱而不得,不去管是否命蹇时乖,不去管是否时移时异物是人非,但你我彼此情之所钟,便当同生共死,矢志不渝。   简单来说,用[青梅]化出的青光短剑刺入某人的心脏,假如双方没有感情,它除了能让人痛一痛,没有任何其他作用。只有当双方彼此相系,情有独钟,情意深重,情深似海,它才会变成最牢靠的牵绊,将两人生命永远联结,彼此共享生命,有一个人生,另一个便不会死。   只要能生效,[青梅]几乎相当于无数条新的生命。   但是它的生效条件真的非常苛刻,对异能力来说,有一丝的犹豫都不算相爱,有一分的徘徊都不算独钟。   所以西九条薰从没想过它真的能有一天派上用场。   可此刻闭上眼,[青梅]在轻轻温暖她的心脏。荒凉的夜风拂过脸颊,耳边还有五条悟烦人的叨咕。这一切并不是梦。   回想起来似乎是有迹可循的。仔细想想,第一次遇到五条悟的晚上那家伙伤的那么重,是怎么撑到她想办法救他的呢?——那也是她的异能力起作用了吧。   只是那时候她状态不太对,像是游戏里的狂化状态一般,对自己的行动认知都不是十分清晰,更别说注意到这小小的细节。   不过,既然死不了,就作为虚继续活下去吧。   西九条薰撑着地,漆黑蛇尾盘了一圈圈直起身子。五条悟的反转术式将他的身体恢复了一部分,虽然还是狼狈,看上去也比西九条薰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   一个人类强到这种地步是不是过于离谱了?   “欸?还要再打吗?你已经不行了吧?”最强歪着脑袋,轻轻笑着。   “话可不要说太满。”   虽然是虚夜宫有名的最废,但师从四刃乌.尔奇奥拉,西九条薰还是有一样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武器。   “二段归刃——”   在斩魄刀第一层解放之上的第二层解放,除了她的师父乌.尔奇奥拉没有第二只虚能做到,就连她,也只能完成半成体,而且对她来说是很大的负担,轻易不会使用。   “五条悟,这可是你的荣幸,我师父之外第一个见到我的二段归刃的人。”   一段归刃,是时间在靠近的那一瞬无限的迟滞,二段归刃,则是将刀刃触碰的生物,时间回溯。不管再强大的人,将时间往前拨也都是柔弱的。   半人半蛇的大虚恢复了人身,取而代之,一条漆黑的蛇形印记出现在眉心,变成了纯黑色的斩魄刀举起,身上肆虐的灵压控制不住地乱放,五条悟终于严肃了神情。   “这可不太妙。”对五条悟来说,西九条薰这只特级过咒怨灵实在也是强的离谱。   斩魄刀砍在身上,没有疼痛,却开始从头到脚发烫,头晕目眩,回过神,身体竟然缩小了!   五条·小孩子·悟:“……”   西九条薰也没了力气,恢复成未归刃的大虚形态坐在地上直喘气。“看你……这样……还能怎么蹦跶。”   喘了两口气,她又站起来。   “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哪里?”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响起。   “要你管——”西九条薰没好气地说,看了一眼小豆丁,问他:“你这样能回家吗?”   似乎是问了出乎意料的问题,小五条悟茫然地抬起一双月色朦胧的眼睛,点点头:“没问题,我可是最强。”   有50公分没有还最强,倒确实是五条悟的风格。   “别担心,我的能力还没那么强,你的这种状态过段时间就恢复了。”离开之前,西九条薰认真地对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一直念叨的咒灵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不是什么咒灵,如果你是要找咒灵的话就找错人了——尽管我也不是人。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响转回到游乐场,眼前的一幕再度深深震撼了西九条薰。   “这什么啊——”   灰沉沉的天空一颗星子也没有,曾灯火通明的水族馆像被一双大手擦去了所有鲜明的色彩,仅剩的黑暗里巨大的摩天轮摇晃着身体向下方的建筑物滚去。人群惊慌的呐喊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和杂物坠地的声音传入耳朵。   像是电影看到一半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剧情已经脱缰到看不懂了。   西九条薰捂着嘴咳了两声,除了当年挨揍的时候,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在[青梅]的保护下,身体在缓慢恢复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应该让摩天轮停下就可以了。就算受了伤,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抬起手,掌心出现一把血红的弓,对准摩天轮的方向弯弓搭箭——“沧澜之箭!”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招威力比较小,不至于直接把摩天轮弄个灰飞烟灭。   摩天轮已经堪堪触碰到底下的建筑时,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听到人群的欢呼,西九条薰心里也松了口气,又紧跟着咳出两口血。   对她来说,使用二段归刃还是太勉强了,让本就负担重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但是,也许因为[青梅]的存在,这么做的时候并没有犹豫和害怕。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接连响起,西九条薰站在宽阔的主干道上。劫后余生的人各自拥抱着家人朋友,心有余悸地向外走。来回跑动的风吹起黑色长发的发尾。   还维持着虚形态的她,普通人是无法看到的,所以哪怕浑身是血,也没有人会注意。   等了很久,才等到安室透的身影。   金发男人身材高挑瘦削,虽然戴了帽子作伪装,人群里仍是一眼能望到。虽然知道他没有什么事,不知为何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至于之后要做什么又没有想法。   他在焦急地呼喊着什么,过于嘈杂的背景音,直到人走近了,西九条薰才听清。   “小薰,小薰,你在哪里——”   这个笨蛋,与她擦肩而过了好多次,还不知道她就在身边。   远远的又看到了小侦探在往这边走。他肯定能看到她——西九条薰有这种直觉,她不敢再多停留,悄悄藏在了暗处。最后看到小侦探找到了安室透,两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身体恢复了些力气,西九条薰找到一栋建筑物的背光处。长着大脑袋的树木阴影罩下来,几乎没人会发现这里。   果然在这里。   刚才对着摩天轮射出沧澜之箭后,余光便注意到一辆拖拉机里滚出一个白色身影往这个方向去了。当时就在猜会不会是库拉索。   女人受了重伤,胸腹插着一根钢筋,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裙。   她慢慢抬起头,沙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濒死的人往往能看到平时看不见的东西。   西九条薰蹲下来轻轻对她说:“我把你带到救护车那里吧。”   “是……薰吗?”   “是我。”   库拉索没有对西九条薰现在的状态表示太多诧异,只是轻轻摇摇头:“不要——你可以……带我走吗?”   “……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虚的学习课程里,并没有治疗技能。“现在把你带去救护车那里还来得及。”   库拉索还是摇摇头,低低请求道:“带我走吧——”   “都这么请求了,就带她走吧,救人的话,我可以帮忙哦。”忽然插进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西九条薰扭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小五条悟。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衣,没有再戴眼罩,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洋娃娃般眨啊眨。   是身为对手也不得不惊叹可爱的程度。   “你果然是阴魂不散的鬼吧?”   “讨厌,人家可是在很认真地建议——”   西九条薰犹豫了。“你真的有办法救她?”   小五条悟摇晃着手机。“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第27章 这个小区卧虎藏龙   西九条薰将库拉索和小五条悟一起带回了在东京临时租住的公寓。公寓是为了来东京出差有地方住才租的,三十叠榻榻米左右的大小,安置着零零散散的木制家具。   五条悟进了门直接往床上倒,大叫着:“真是辛苦的一天!”   西九条薰把他揪下来:“只有一张床,请让给重伤患者,谢谢。”   将库拉索轻轻放在床上,西九条薰拿着五条悟交付的信物——他的黑色眼罩——去接那位他口中的医生。   要问为何五条悟不能直接去。   “像我这样可爱的孩子走夜路是很危险的。”这样说了。   你接受自己的设定倒是蛮快。   不过说的也不错,晚上走夜路碰到五条悟绝对是很危险的事,请各位市民夜间出行一定要注意防范,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遇到穿着黑色制服大衣,白色刺头短发,好看得不像真人的小男孩,请立即报警。   五条悟应该是在电话里同医生交代过,西九条薰出现在这位名为家入硝子的美丽女性面前时,她除去打了个哈欠外,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很淡定地任西九条薰抓住她的手臂响转回到公寓。   五条悟已经不在原地了,西九条薰感受了下他的灵压,发现这孩子正悠闲地躺在壁柜橱里。   莫非是羞于用这种状态见朋友?   五条悟这种生物原来是会害羞的吗?   了不得,了不得。   家入硝子对于被五条悟叫出来却没看到五条悟本人这件事表现得一点也不惊讶,看了眼床上昏睡的病人,熟练得展开了救治工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独属于医生的圣洁光芒。   虽然这位医生救人的方法稍许野性。插入肺腑的钢管看也不看就拔了出来,喷射的血迹像喷泉似的溅得到处都是,坐在地板上的西九条薰都被波及得默默擦了把脸,那边医生已经结束了。   或许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吧。   “好了,只是小伤而已。”她看了看西九条薰,“你呢?也要治疗一下吗?”   西九条薰赶紧点点头。[青梅]虽说帮她保住了命,但要恢复原状只靠身体自愈便有些慢。有了医生,短短几分钟,就像重获新生般充满了活力。   “谢谢您,家入小姐。”标准土下座。   家入硝子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用,送我回去吧。告诉五条悟,要他请我喝酒——就这样。”   “家入小姐喜欢喝酒啊。”西九条薰打开厨房的柜子,在里面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四方盒子。“这个送给您作为谢礼,请务必收下。”   Romane Conti产的葡萄酒,一瓶1000多美元,给出去的时候心在淡淡滴血。本是想送中原中也的礼物,不过现在还是医生比较要紧。打好关系,下次才好接着麻烦嘛。   “那就不客气了,”一看便是很好的东西,家入硝子没有推辞,“很贵的话就让五条那家伙替我付账吧。”   将家入硝子送走又回来,五条那家伙已经盘腿坐在桌子上喝起了可乐。   那是什么时候买的可乐,会不会到期了啊……西九条薰有一点担心。   不大的屋子,一小半都是在逐渐干涸的血迹。这时候闯进一个过路人,一定会以为这里是凶杀现场。   “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累了一天,西九条薰也在桌子边坐下,拿起一只玻璃杯倒了半杯可乐。尝了一口,似乎还没有变味。   “为了道歉。”   “啊?”西九条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说你不是咒灵吗?所以向你道歉。”   “我说不是你就信吗?”   “嗯。”点点头。   五条悟果然是种让人难懂的生物。   “而且现在这副样子暂时也没办法回去……唔,好困——”   “喂,别直接就躺在这里睡啊!”说了他一句,西九条薰也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眨了两下眼睛,阖上了眼皮。   早上麻雀在窗外叽叽喳喳乱叫时,西九条薰第一个醒了过来。趴着睡的姿势让人脖子酸痛,起来先去泡了个澡,洗掉一身血腥味儿。   “昨晚应该先把血迹清扫一下的,现在更不好弄了啊。”看着一屋子的凶杀现场,实在叫人苦于如何下手。   库拉索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治好了,但或许是消耗太大,现在也没有醒。睡在桌边的五条悟,昨晚给他盖上的被子退到了肚子上,黑色的宽大制服上衣卷到了脖子下面,呼吸声淡淡的,软白的小肚子一起一伏。   看上去像小天使一般的孩子。   恶魔西九条薰揪着小天使的耳朵把他揪起来:“快点起来打扫卫生!”   “唔……讨厌,小孩子睡眠不足是会长不高的。”   给我认清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五分钟后,五条悟迷迷糊糊地揉着惺忪睡眼从浴室走出来,赤着的小脚丫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迹。   “有没有合身的衣服换一下?好大。”他甩了甩制服的衣袖。   “我怎么可能有小孩子的衣服?等着吧,把屋子打扫干净就给你买。”   说到底为什么她好像忽然变成了五条悟的监护人?   “这么多血要怎么弄干净?”一向是管杀不管埋,西九条薰满脑袋的迷茫。五条悟显然是不能指望,要不再打个电话,太宰一下?   正沉思对策,门铃忽然响了。   屋里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开门,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这时候应该假装没人在家,但是西九条薰眨了个眼的功夫,小白毛已经兴冲冲地开门问好了。   “叔叔阿姨早上好~”   “哇,好可爱好漂亮的小孩子。”   西九条薰:“……”我上辈子是不是杀了五条悟全家,这辈子才被他这样折磨?   玄关到起居室有一个转角,站在门口是看不到里面的。西九条薰走到玄关,门口站着一对夫妇模样的年轻男女。   女性普通职场白领打扮,漂亮又温柔。与她相比,男人看上去多少有点不正常。黑色短发全拢到脑后,下巴生着短短的胡茬,一副黑色墨镜,搭配酷酷拽拽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种淡淡的长大版五条悟即视感。   不过五条悟不会穿着一身黑西装,还戴着非常卡哇伊的围裙。   大概……不会?   “请问有什么事吗?”西九条薰礼貌又疏离地问。悄悄伸手掐住五条悟命运的后脖颈。   “您好,我们是才搬来附近不久的邻居,一直想来拜访,但您似乎经常不在家,昨天阿龙说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今天特地一大早来送礼物。”   阿龙大概就是这个男人的名字。   “你好。”一声问好说出了要杀人的气势。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屋里的情况不管怎么想都不适合招待客人。   偏偏五条悟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糯糯地问:“要进来坐坐吗?”   西九条薰虚生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昨晚没有一鼓作气地弄死五条悟。   “屋里面……有血腥味。”墨镜围裙男人忽然说道。   “那个啊,昨天妈妈在屋里杀鸡,弄得到处都是血,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西九条薰左右瞅了瞅,确认这声妈妈是在说她——不,她没有这种不孝子。   而且这种理由真的有人会信吗?   “真的吗?需要我们帮忙吗?阿龙,我们帮帮他们吧。”还真有,这位夫人已经完全被五条悟的美貌迷惑了。   男人的眼神从墨镜下射来,这个人不像他夫人,一定不好骗。   “还缺家伙吗?”   西九条薰:“……”   你才是杀人犯吧。   这位杀人——不,这位据他所说,职业是主夫的男人在处理家政上确实很有一套,在他的帮助下,起居室的血迹很快清理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地方,也在他的神奇抹布下完全焕然一新了。   在此过程中,库拉索终于醒了过来。老实说,西九条薰真的松了口气。万一被邻居误会报了警,库拉索的身份这么敏感,后续处理一定很麻烦。   虽然那位阿龙先生看到库拉索没死时那种“这家伙竟然还活着”的眼神实在叫人一言难尽。   总觉得这一屋子除了她没一个正常人。哦,她也不是人来着。   阿龙先生忙着打扫卫生时,西九条薰和夫人美久女士一起出门给五条悟和库拉索各买了两身新衣服。换上新衣服,西九条薰本想叫一顿丰盛的外卖答谢夫妇二人,没想到阿龙先生自告奋勇,三下五除二用厨房从未动用过的厨具做出了一顿米其林大厨级别的大餐。   美久女士能娶到这样的丈夫实在是太幸福了。   吃饭闲聊的时候,美久说道:“小悟和白长得真像,不过小悟似乎还要更漂亮些。”白是问起库拉索名字时她自己这么答的。   美久女士看人像不像的标准可能是发色吧。   “白和薰一定很不容易吧,不过感情真好啊。请你们放心,我和阿龙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也绝对不会歧视你们的。”   西九条薰喝了口库拉索帮忙倒的果汁,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问美久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五条悟一定听明白了。因为正很放肆地笑着。   祈祷上苍让他赶紧变回去吧? 第28章 不孝子5t5   五条悟还没有变回去,这个家又增添了新成员。   在公寓修养了两天,差不多恢复了元气,西九条薰去商场取了专门订购的两瓶红酒,回到横滨先向中原中也道了谢。从他那里得知港口黑.手党短短时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然后中原中也成为了新的五大干部,与此同时,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叛逃了。叛逃前还烧了一辆中也君新买的机车。   “这个该死的青花鱼,下次见面一定要杀了他!”赭发少年气得走路都冒着火气。   森鸥外叫她去问话。   “太宰君有去找小薰吗?”   西九条薰摇摇头。   “诶,真遗憾……还以为他和小薰关系不错呢。”森鸥外将手撑在下巴上,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太宰治二人的离开过多伤感。西九条薰觉得他或许早就预想到了这一状况的发生。   “那你呢?”   “什么?”   “小薰会叛逃吗?”   西九条薰摇摇头。叛逃对她来说没有必要,在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何况森鸥外是个大方的boss,从不缺她钱花。而且待在异能力者聚集的地方,更方便她收集崩玉所需的能量。   “那就好。”森鸥外这时候的笑容看上去倒有几分真诚。   没过多久,太宰治就找到了西九条薰。准确的说,是拖家带口地找到了她。   “我接下来要有一段时间专心洗白履历,没办法一直照看织田作和几个孩子,就拜托小薰啦。”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太宰治自顾自地说:“让他们继续在横滨待下去太危险了,小薰不是在东京也有住的地方吗?让他们暂时住在那里吧!”   西九条薰倒是不介意多养几个人,但是——   “交给我真的没问题吗?森先生知道我们关系好,一定会盯着我的。”   太宰治笑了笑。“没关系的,他的重点在我,不会太关注孩子们,而且,天底下不会有比小薰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只要小薰在,他就不会对他们下手。”   这样的自信,西九条薰自己都没有。   “那你呢?一个人有去处吗?”比起靠谱的织田作,太宰治明显更叫人忧心。   “安心吧安心吧,我自然有去的地方,等一切安顿好我会去见你们的。”   那间小小的公寓实在住不下这么多人。将织田作之助和孩子们带回东京后,西九条薰干脆花钱连同隔壁的一间房一道买了下来,将中间打通,合并成一家。   接下来就是添置几个孩子和两个大人的日常用品。   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失踪的五条悟这时候闻着味儿跑了回来,这个将要奔三的大人装起小孩子来一点也不觉得羞愧,追在幸介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将小朋友哄得醺醺然,竹筒倒豆子似的将织田作之助和西九条薰的底细抖了个一干二净。   “太不要脸了。”西九条薰发出了钦佩的感慨声。   “小薰,不要对孩子这么苛刻。”可怜的织田作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蹲在眨巴着苍蓝色漂亮眼睛的精致小五条悟面前,温煦得像三月春风,“我们要去商场购物,小悟要一起来吗?”   同样身为黑.手党在逃人员,织田作之助和库拉索目前都不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商场,孩子们又很想出去放放风,最后就变成了西九条薰一个人一带五,外加一个五条悟。   出门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和库拉索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脸忧心忡忡。西九条薰宽慰他们:“不要担心,我会把孩子们一个不漏地带回家的。”   隔壁的美久恰好出门扔垃圾,西九条薰也拉着孩子们顺带向她问好。被织田作之助教得非常懂事的五个孩子用道上的方式叫着“大姐好!”,美久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女人,非常自然地回应了。   看看孩子们,又看了看门口的一男一女,一阵沉默后,美久忽然满含敬佩地对西九条薰说:“不愧是薰,家庭关系处理得真好。”   是吗?她怎么看出来的?   一行人来到了米花购物广场。同预想中的一样,最麻烦的家伙绝对不是听话乖巧的幸介他们,而是身体缩小了,头脑也跟着变为负值的五条悟这家伙。   米花购物广场最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店里的甜点师据说是从法国进修回来的,糕点做得一绝,甜甜的奶味儿香飘十里,排队的顾客从门口一直延到大街。   堪堪靠近了这家店,还离着十来米,五条悟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要吃那个!”   软软的小手指着甜品店,正好一个妈妈带着小女孩儿从店里走出来,小女孩儿手里拿着的小蛋糕长着一张诱人的脸蛋。   西九条薰温柔地浅浅微笑。“不行,妈妈没钱。”   “呜哇,不要啦!人家就想吃这个——”   容颜精致的小男孩儿鼓着脸颊,又软又可爱地撒着娇。排队的妙龄少女和猛男们禁不住可爱攻势,一阵阵小声的议论和惊呼顺着风传进耳朵里。   “不行,小悟,买了这个就没钱买其他的了,到时候要睡在天桥下了。”直嗣很乖巧地在跟恶魔讲道理。   “我们要体谅妈妈哦,小悟。”优也跟着说。   但是叫姐姐就可以,没必要跟着五条悟学这种见谁都叫妈的坏习惯。   恶魔如果轻易妥协,就不会是恶魔了。   “不要,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还是那样委屈的语气,苍蓝如月般的眼眸里泪光点点。是可以直接拿去杀人的美貌。   这孩子这么好的演技没去演好莱坞真是人类艺术史上的一大损失。   围观群众望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控诉、心疼、可怜……西九条薰完全不想知道他们脑补了怎样的爱恨情仇。   她只是开始猜测上辈子杀掉五条悟全家后,是不是又手贱把他家祖坟也刨了。   “西九条小姐?”一道熟悉的声音把思绪从祖坟里拽出来,西九条薰抬起头,看到朝她走近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   “果然是西九条小姐,还在想会不会是看错了。”   两位女高中生弯下腰凑近孩子们问了好,在五条悟近距离的美貌冲击下一个个昏了头。   “没想到西九条小姐居然已经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了,我还以为——”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要来姐姐家玩吗?姐姐家可是什么都有哦~”   得知五条悟想吃甜点,毛利兰建议道:“我知道一家比这里更好吃的店,如果不想排队的话,可以去那里,离这里也不远。”   看样子不让五条悟得偿所愿,购物是没办法进行下去了,西九条薰妥协地点点头。   十五分钟后她就后悔了。   波洛咖啡店的招牌仿佛散发着不详的光芒。   如果知道毛利兰说的是这家店,她就是当场再和五条悟打一架,或者是从江户川再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同意过来!   可是容不得她后悔,孩子们已经兴奋地团团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还大声叫着:“薰姐姐,快点!”   西九条薰慢慢腾腾地挪过去背对着餐台坐下。   金发黑皮的服务生安室透穿着素净的白色衬衣,围着围裙递上了菜单。店员槚本梓在跟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愉快地交谈着。   因为是五条悟闹着要吃甜点,西九条薰便将菜单先递给了他。“看看想吃什么?这个吃完不许再闹了!”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还是象征性地威胁了一下。   她肯定不是五条悟的妈,但说不定是他的老妈子。   五条悟接过菜单,打开放在了咲乐面前:“咲乐想吃什么?”他凑近咲乐的脸蛋小声说:“放心点你喜欢的吧,妈妈很有钱的。”   这该死的不孝子。   “嗯,咲乐想吃什么就说吧。”但是对可爱的小女孩儿,西九条薰自然是有求必应。   咲乐交替地看着两个人的脸,很不好意思地低头红着脸说:“咲乐看不懂那么多字……”   “我来念给你听。”这时候又不知五条悟怎么会那么乖巧听话了。两个孩子脑袋凑到一起,像两只生在一处的蘑菇似的。   两位女高中生已经完全被他迷得五迷三道了。   “也太乖了,可爱!我也想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儿子!”   乖巧?铃木小姐身为大财阀的女儿,眼光还有待加强,小心将来被这种空有美貌的男人骗财骗色。   “而且好聪明,像柯南一样。”   这家伙只是披着孩子皮的奔三中年男人罢了,不要被外表蒙骗了。柯南才是真的聪明小孩儿。   “诶?薰小姐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吗?”金发的服务生站在一旁微笑着问。   我可不可能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你还不清楚吗?而且孩子他爸得是多么强大的基因才能让她一个黑发黑眸的正宗亚洲人生出一只白毛蓝眼的五条悟来。   “点好了,三份芒果奶昔,三份芒果酸奶慕斯,两份雪媚娘,还要六份香酥苹果派,暂且这么多,谢谢叔叔。”点好了餐的五条悟举着菜单插到了安室透和西九条薰的中间。   或许也是第一次被人叫叔叔,安室透一时无言以对:“……好的。”   不愧是五条悟,轻易就成为了所有人类的天敌。   餐点端上来后,五条悟又是先耐心地把咲乐要吃的东西摆到了面前。“尝尝看吧,咲乐也期待很久了吧。”   西九条薰忽然愣了下——咲乐期待很久了吗?   这几个在龙头战争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一向乖巧得让人怜惜,几乎从不会主动提什么要求。像这样小女孩大都会喜欢的可爱甜点,咲乐会不会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吃过?   因为懂事从未表现出的期待被五条悟注意到了,所以才会忽然无理取闹要吃甜点吗?   西九条薰心里升出感动和误解了他的愧疚,刚要道歉,就看到五条悟抱着六份香酥苹果派的盘子风卷残云。   什么感动都见鬼去吧,这家伙绝对是自己想吃才无理取闹的? 第29章 烟花祭   窗外的树已经全绿了,西九条薰第一次隔着商店橱窗看见安室透时,店门口还有一簇簇开得正盛的小花,现在已被大团的树荫覆了上去,蝉鸣声像海潮似的一阵漫过一阵。   或许是没到饭点的缘故,波洛咖啡厅里只坐着西九条薰一桌客人。上完餐点后,安室透便站在餐台后一边准备晚上要售卖的食品,一边听着那边的说话声。   “安室先生今天很开心呢。”槚本梓小声地说,将备好的热水放到安室透手边。   “诶?有吗?”手下的胡萝卜咔咔被切成一条条可爱的细丝。伴着西九条薰说起什么轻轻的笑声。   “这可骗不了我名侦探槚本梓——安室先生的眼神一直忍不住在往那边看,那边只有西九条小姐吧?”   槚本梓一脸看出什么奥秘的表情。   “但是西九条小姐已经有孩子了,虽然安室先生很帅气,但看样子孩子的父亲大概也不会输到哪里去……而且,这是破坏别人家庭……”想要支持安室先生爱情的想法和这是不道德的谴责相互拉扯着槚本梓的神经。   “那不是她的孩子。”安室透将使用过的刀具放在水流下冲去残渣,擦干净放回原处,慢慢说。   毛利兰喝了一口冰镇橘子汁,向西九条薰问道:“西九条小姐今天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这几个孩子最近寄住在我家,要给他们添购新的生活用品。”不过老实说,西九条薰对此很有些麻爪。“听说柯南也是寄住在毛利家的,兰小姐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是有一点麻烦……”何况还不止一个孩子,毛利兰想了想,说道:“我帮忙写一张清单给西九条小姐做参考吧。”   安室透拿出纸和笔放在桌子上,毛利兰动笔的时候,又给西九条薰端了杯温水。她以前胃不好,哪怕是夏天也从不喝冰水。   现在的身体已没有这个顾忌,西九条薰端起冰镇橘子水,送到嘴边时又放了回去,换成温水抿了一口。   “要买这么多东西,一个人怎么拿?我开车送你们吧——”   清单写得并不长,但禁不起每个东西后面都跟着“6”,甚至是要“8”,西九条薰自己也开了车,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安室透已像预料到似的说:“拿着那么多东西还怎么照看孩子们?让我帮忙吧。”   “可是店里……”   “没关系,店里我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安室先生刚才已经把晚上的商品做得差不多了。”槚本梓将安室透朝前推了一把,对西九条薰笑着。   两位女高中生也补充道:“那就拜托安室先生吧——他在这方面非常靠谱。”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也就没必要再拒绝。   又回到了米花购物广场,没有五条悟的添乱,进度果然快了起来。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香皂、洗发水、沐浴露、茶杯、纸巾……要买的东西太多,不能指望一次购齐,只能先紧着急用的东西来。   安室透对购物似乎真的颇有研究,无论要买什么,都能找到最物美价廉的一家店,甚至对每家的折扣也都很清楚。没过一会儿,西九条薰已全然做起甩手掌柜,他说要去哪里,便跟去哪里。   “小薰觉得呢?”要是这么问,就假作思考,然后答他:“你讲得有道理,听你的。”   “安室哥哥真厉害,比织田先生还要厉害好多!”   孩子们似乎总是这样,见了大人做到他们不能做到的,便会生出一种崇拜感。   西九条薰将给织田作之助买的剃须刀收起来,慢慢说:“你们这样说,织田作听到了绝对会很伤心的。”   “织田作?那是谁?”   “好!去下一家吧!”西九条薰推着安室透,将他的疑惑打断。   “那个白色短发的小孩子去哪里了?”好奇心旺盛的侦探放弃了这个疑惑,又浮起那个疑惑。   “刚刚被他父亲接走了。”西九条薰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也不知道五条悟去哪里了,那家伙毕竟是个成年人,哪儿能每天什么都不做,全用来装小孩儿骗人。本是要整他一把的能力,倒叫他十分乐在其中,西九条薰越想越气。   商场里的儿童浴衣店已经开始卖夏日烟火祭的浴衣了。最外面的橱窗挂着整家店最漂亮的浴衣——浅粉色打底,缀着漫天樱红的花雨。   “咲乐,穿过浴衣吗?”   西九条薰问,咲乐摇摇头。   “好,那就买一件吧。”西九条薰挑中了橱窗里最好看的那件,在试衣间为咲乐换上。穿衣镜里的小姑娘像个洋娃娃似的精致漂亮。   “还缺一个发饰。”安室透拿着刚买的水晶蝴蝶发卡别在咲乐鬓角,抱着她在空中转了两圈。   大概是太过开心,咲乐抱着安室透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哥哥。”   “诶?咲乐真偏心,明明是姐姐付的账。”西九条薰故意说道。在安室透怀里的咲乐立马伸长小手臂,西九条薰将脸蛋靠过去,侧脸颊上留下一个软软的奶香味儿的吻。   “咲乐真漂亮!”优开心地赞叹道。   “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西九条薰朝剩下的男孩子们问道。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可以全部留给孩子们挑选心爱之物。   以幸介为代表,孩子们一齐摇了摇头。   商店里的电子屏幕这时候开始播放起了夏日烟花祭的消息,在今晚的日比谷公园,女主持人的声音热情欢畅,勾勒着一片美丽的夏夜图景。   克巳忽然小声地说:“今天……是咲乐的生日。”   咲乐的眼神正牢牢钉在女主持背景的烟花录像上。   这只是一场小型烟花祭,时间是8点到9点。现在已经是8点半,开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就算赶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想看吗?”西九条薰在思考用响转带孩子们过去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咲乐的两只小手揪着浴衣的衣袖,想要摇头,但是安室透一说“当然是想看的”,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   西九条薰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那就交给我吧——”   笑容马上僵在嘴角。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坐进车里系安全带时最后挣扎道:“咲乐啊,一定要今天看吗……你实在想看的话,姐姐可以专门办一个给你哦……”   小女孩儿很坚定地说:“要看。”   “不用害怕,”脚下慢慢松开离合器,安室透对西九条薰露出温柔的笑容,“很快就结束了。”   ……当年第一次在床上这样那样的时候你也是说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   西九条薰抱着安全带安详地阖上了双眼。隔壁的男人还在恬不知耻地说着:“我会遵守交通规则的。”   是啊,交通规则确实没说不允许在隧道壁上跑车,但拜托你多少尊重一下牛顿可以吗?   你实际的身份不是什么卧底,是外星来的高达驾驶员吧?   坐安室透的车,可以将游乐园的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等一系列票价都省下来了,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省钱好手,顾客体验一级棒,这辈子坐了,下辈子还想来。   停车的时候,顾客还处在云里雾里。拉开车门,商家温柔地问:“感觉还好吗?”   “好,很好。完全超出期望值,非常满意的一次购物,下辈子会回购的——”   几个小孩子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西九条薰看了下时间,半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   等孩子们休息了一会儿,几个人走进日比谷公园。道路两旁飘着小吃的香味儿,来来往往的情侣手里拿着烤串或刨冰,也有一家人一同出游,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们。   对比起来,他们这一行真是奇怪。算是什么关系呢,西九条薰也不清楚。   赶上了烟花祭的末尾,安室透将咲乐抱起来,头顶的烟花绚烂而短暂地绽放着。   “烟花虽然漂亮,但总是转瞬即逝。”所以她没那么喜欢看烟花。   “但是每一年都会再次绽放,不是也算不错?”   烟火的声音砰砰砰。   “小薰,明年……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西九条薰没有说话,安室透也便陷入了沉默。   沉默,算是默认还是拒绝呢?   最后的烟花绽放的时候,两人一起附在咲乐的耳朵边,说了声“生日快乐。”   开车停在公寓楼下,西九条薰制止了安室透要帮忙往上搬东西的行动。她事先发了短信,要库拉索一定不能出门,过了一会儿,织田作之助从楼上走了下来。   安室透看着一身黑衬衣,红短发,长相俊俏的男人熟稔地走到西九条薰身边。“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这位是谁?”完全一副家庭男主人的口气。   咲乐也挣脱了他的手跑到男人身边,开心地转着圈:“好看吗?”   男人蹲下来,将小女孩儿半揽到怀里。“真漂亮,是姐姐买的吗——先和哥哥他们上去吧,我陪姐姐拿东西,待会儿就回去陪你们。”   孩子们说着“好”,吵吵闹闹地上楼了。   织田作之助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辛苦你了。”   怕织田作有太多心理负担,西九条薰说:“也没有很累,多亏了安室先生帮忙。”   织田作之助又去谢安室透。   “买的东西很多,我帮你们一起拿上去吧。”安室透望着他客气地笑着。   西九条薰心里一紧——可不能让织田作答应。   “不用了,今天小薰已经很麻烦安室先生了,要是这点小事也要拜托别人,我可真是全无用处了。”   西九条薰松了口气,抬眸却看到安室透脸上的表情跟有人踩了他爱车似的难看。 第30章 公主的事你少管   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奇怪。东西虽然多,但要搬完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是这几分钟,比安室透的车程还要漫长。   结束的时候西九条薰真是毫不夸张地长舒了口气。   要织田作先一步回家,西九条薰独自面对着安室透。   “那个……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何时起,两人间竟也需要讲这些客套话了。   “这些孩子……”   想是憋了一天的疑问,西九条薰挑着能说的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他们都是孤儿,织田作收养了他们。刚搬了新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才来帮忙的。”   “这样的情况,政府是可以帮忙补贴的。如果不知道怎么弄的话,我可以帮忙。”   说这种话的时候,安室透眉眼间的神色完全是正义的人民公仆了。   难怪卧底的身份那么多人都知道,西九条薰想。   “不用了,我们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你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本是真诚关心的话语,不知道讲出来怎么会有种“你别多管闲事”的味道。   天空中一朵云彩短暂地遮蔽了月光。尴尬的寂静后,安室透又轻轻问:“小薰不在这里住吗?”   为了弥补方才讲错的话,西九条薰这次答得非常认真诚恳且详细。“我平时不在东京住,偶尔会因为工作过来。这次还是为了帮织田作和孩子们整理新家才暂住于此,马上就会走了。”   安室透目光复杂,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变成一句叹息似的“回去吧,我看着你进门就走。”   告别之后,西九条薰迈上了楼梯。看着她的背影,再往上看到屋子里为她亮起的灯光,安室透想到了自己的公寓。那里没有灯光,因为没有等他的人,也没有他可以等的人。   那么多夜晚也都这样过来了,今晚却不想再回到那里。安室透决定要去找一家咖啡厅,组织和公安的事都要忙很久,明早5点还要去波洛。   干脆今晚就不要睡了,他想着,准备拉开车门。   “零——”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已经上楼了的西九条薰又跑下来,黑发被夜风吹得散乱。她奔到面前,提起一个手提袋,塞到安室透手中。   “差点忘记这个——今天买给你的安神茶,有莲子花还有蒲公英,晚上喝一杯,做个好梦。”   安室透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袋子。   “一定要喝啊,晚上早点睡,不要总是熬夜。”   安室透轻轻“嗯”了声。   “那……就再见?”   安室透又点点头。   咖啡厅计划就此抱憾夭折。   生活在横滨打工和东京装修间来回切换,西九条薰肉眼可见地像株被揠苗助长的苗似的蔫儿了。   抱着冰镇可乐在空调间的沙发上躺尸看僵尸漫画,劳模中原中也对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看不过眼。   “你要偷懒就去自己房间,在我办公室这样都没办法叫下属进来了!”   手下嗖嗖又是两份文件被批好了。   “我房间的空调坏了。”主人公的女友被僵尸咬了一口,西九条薰往后翻了一页——而且,在辛勤工作的人附近偷懒摸鱼,心情似乎会格外畅快,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虚的道德沦丧!   以前太宰治在的时候,因为有更会偷懒的人在,西九条薰作为倒数第二一点也不显眼。现在倒数第一转学了,再这样下去,每天看着中原中也和她的对比,森鸥外说不定会痛下杀手,工资减半——   那她就养不起库拉索织田作和五个孩子了。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过残酷,拖家带口的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虽然这种话似乎不该我来说,不过你好歹也存点钱,不要都花在养的男人身上。”还在批文件的中原中也头也不抬地说。   西九条薰瞳孔地震:“你怎么知道!”   连中也君都知道的事,岂不是说我外面养人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整个港.黑大楼的人都知道。”   果然……   “不然你为什么每天往东京跑?——是上次被你带回来的那个叫波本的男人吗?”中原中也回忆着几次会面对他的印象,“长得倒是还可以,不过也太能花钱了,小心点别被骗了。”   诶?   ……原来是说这个吗?   中也君才十八岁吧,已经对什么“包养”“男人女人”侃侃而谈了——怎么想都是港.黑和森鸥外的错。   女友变异后,主人公从伤心欲绝快进到开始新征程,西九条薰把漫画放下,决定要把中原中也从繁忙的工作中解救出来。绝不是因为自己想玩。   “这次一起去东京玩吧——”   “哈?等等——”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西九条魔王将中原公主塞进座驾,用安全带绑好,踩着油门一路疾驰,离开横滨。   “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中原中也:“……”   西九条薰先带中原中也去了之前发现的一家酒庄。爱酒的中原中也兴致勃勃地挑选了半天,清单写满了一张纸,走出酒庄的时候已经成了尊贵的VIP。   送走他们的服务生眼睛里甚至写上了虔诚二字。也可能是前程。   将中也猫猫的毛撸顺了,两人开始在东京街头闲逛。西九条薰陪着他将迷路的老奶奶送回家,给受伤的流浪狗包扎治疗,为两只吵架的小猫咪做调解,还目睹了小学生侦探团当街追凶,最后被中也一个飞踢将犯人按下,却被小侦探踢来的易拉罐砸中了脑袋。   堂堂港口黑.手党令人闻风丧胆的新任干部,重力使中原中也,多少年没有受伤,如今竟败在小学生手下。   而今的年轻人竟恐怖如斯。   但是考虑到柯南可是令崩玉都蠢蠢欲动的大人物,这一切也就可以让人理解了。   不过西九条薰还是想问:是谁这么不讲卫生,当街乱丢易拉罐?   中原中也皮糙肉厚的,倒也没受什么伤。赶来的美女警察佐藤警官和憨憨警察高木警官替江户川柯南赔不是,中原中也臭着一张脸,也没说什么,一脚将被扣下的犯人踹了过去。   ……中也君,该不会是在泄愤吧?   “感谢两位热心市民帮忙抓住犯人,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两位配合一下,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高木警官按照流程请求道,中原中也一挑眉,不耐烦地“啊?”了一声。完全暴露出一身淡淡的不羁痞气。   中原中也虽然是黑手党里最像正常人的那波人,但放到真正的正常人里他就显得不太正常了。一身昂贵黑西装,矫健卓越的身手,满脸“我是大哥”的桀骜神情,说他是普通人还没有太宰治从良的可信度高。   “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吗?”佐藤警官果然这么问了。   按西九条薰对中原中也的了解,他绝对会满不在乎甚至是隐隐骄傲地说“横滨港口黑.手党”。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港.黑已经是合法组织了,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但总归要耽搁不少时间。   何况一旦被小侦探知道自己和黑.手党的人在一起,那离某位大侦探知道也不远了——虽然西九条薰怀疑他知道的东西可能早就超出了她的想象。有关那晚摩天轮上发生的事他没有再问就是证据之一。   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港.黑的人了,西九条薰有这样的猜测。   但还没确定,就还是要努把力,多扯两层布遮掩一下。   “不好意思,我家弟弟还在上学,他有些怕生,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西九条薰先一步抢答道,向中原中也可怜兮兮地眨巴两下眼睛,示意他不可以乱说。   中原中也吃软不吃硬,也就别扭地挪开脑袋,任她天南海北胡说八道。   幸而两人也没做什么坏事,就算猜到她在胡说,两位警官也没太过纠结,只是最后提醒道:“未成年人不可以饮酒。”   两人身上可能还带着酒庄的味道,被警官们闻了出来。这句未成年人显然指的不是西九条薰。   西九条薰眼疾手快地抱住炸起来的中原中也。   “老子成年了——!”   “好好好,你成年了,咱们就是长得年轻——”   西九条魔王熟练地安抚了中原公主猫猫。   少年侦探团看得目瞪口呆。   西九条薰问他们:“晚上要一起看电影吗?”电影还是人多比较好看。   几位小朋友起了兴致:“是什么电影?”   西九条薰看了看手上的电影票:“蚯蚓人3:人类的创造。”   “……”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作业要写……”   “兰姐姐还在等我!”   “对电影没有兴趣,去买芙纱绘新出的包包倒是可以考虑。”   “步美……步美……不太想看这个……”   望着落荒而逃的侦探团,中原中也凑过来问:“你是买了什么东西,把他们吓成这样?”   西九条薰义正言辞:“那是他们缺少艺术的眼光。” 第31章 孩子他妈   艺术的殿堂总是曲高和寡。放映厅里除了西九条薰和中原中也,只坐了四个高中生。   影片开始放映后,坐在前排的三个高中生开始了喋喋不休的交谈,手机的屏幕在黑暗里晃眼得难受,拜他们所赐,完全没办法欣赏艺术了。   “小子们,看电影的时候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礼貌不知道吗?”   对电影明显不感兴趣的中原中也或许是为了西九条薰的观影体验,出声教训了三个高中生。但他精致漂亮的外表大概没什么威慑力,几个男高中生好像要故意无视他似的更加变本加厉。   再说上两句,他们就阴沉着脸:“想打架吗?”   对这种非要自己把路走窄的傻孩子们,平时会等着中也君揍上一顿,但是影片马上要到紧张的高潮,西九条薰掏出手.枪,对着高中生们的方向做了一个“砰——”的动作。   “再不闭嘴安静坐下的话,就杀了你们哦。”轻轻说。   为了增加话语可信度,她朝某人的脚下开了一枪。   SigSauer的手.枪,德国产,下属刚孝敬上的新品,贴心地装好了□□。   世界清净了。   西九条薰侧过脑袋对后排的高中生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打扰你看电影了。”   后排的男孩子斯文秀气,因为一句话慌张起来,呆呆地望着她:“……没关系。”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西九条薰很快将之抛到了脑后。然后第二天上午,她从警察那里得知三个高中生遇害了。   事情大概发生在她和中原中也离开后,警察查看了影院的监控摄像头,但什么也没有发现。现场除了被害人就只有一名少年,录像再往前拨,他们看到了开.枪的西九条薰。   西九条薰也没想到会这么倒霉,平日几乎不用枪的她不过图一次省事,居然刚好碰上凶杀案。   又闯祸了啊,她这么想道。   负责此事的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甚至连调查开.枪者是谁的功夫都省了,昨天的热心市民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犯罪嫌疑人。   虽然没法证明是西九条薰杀了三个高中生,但无证持.枪、随便对普通人开.枪这种行为已然足够恶劣。坐在审讯室,西九条薰被两位警官疾言厉色地教育着。   不是横滨的地盘,下次还是要多注意些,她想着,考虑起是否要再次让森鸥外帮忙摆平此事。   太宰治还在的时候,这种活儿都是他来干的。西九条薰头一次生出真心想念他的感情。   “孩子他妈,你在这里啊!”   天哪,这让人血压急速升高的声音和称呼。难不成——   “不要担心,我来接你回家。”   身穿黑色制服,戴着黑色墨镜的高大男人倚着审讯室的门框,嘴角似笑非笑。   “这位先生,请不要擅闯审讯室——!”   无视了高木涉,他朝西九条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走吧。”   目暮警官在他身后冲佐藤和高木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西九条薰懂了,原来东京是五条悟的地盘。难怪这家伙一天到晚这么狂。   经此一事,她可能也会登上东京警方的黑名单了。   没有搭上五条悟的手,两人走进东京的蒙蒙细雨里,西九条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或者说,你找我什么事?”   五条悟当然不可能是善心爆棚,一天到晚散播爱与光明的使者。   “因为你牵涉进的案子和我们咒术界有点关系。”五条悟用一贯不太正经的口吻乱七八糟地解释了咒术界、咒术师和咒灵的事。从他极为跳跃式的讲解中,西九条薰姑且明白了三个高中生的死是咒灵所为。   咒灵的生成方式听上去是和虚有一些相似的地方,难怪他当时会错把她认成咒灵。   “你这种讲课方式真的没有学生投诉吗?”西九条薰想起他曾说过自己是人民教师。   “没有哦,学生们都超级喜欢五条老师~”   西九条薰对这种说法持保留态度。   “你接着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替我保护一个学生就可以,对小薰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啦。”   对此西九条薰也持保留态度。   五条悟将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介绍给了她。这两个人,一个是看着就十分靠谱的成年社畜,另一个是青春活力四射的男子高中生。   无论哪个,看上去都比五条悟好相处得多。看来所谓的咒术界还是有正常人存在的。   西九条薰答应了五条悟保护他的学生,却没答应过他贴身保护,正义的人民警察一离开,她便递给靠谱的成年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   七海建人凝视着递到眼前的电话号码,又看了看被五条悟带来的陌生女人。她很漂亮,一双温柔杏眼,黑色虹膜犹如诱人耽溺的漩涡。但是——   “现在是上班时间,这个不在业务范畴。”   西九条薰:“?”   “一定要约的话,也请不要当着未成年人的面。”   “……”她收回咒术界还有正常人的话。“我的意思是有危险随时给我打电话,请不要多想。”   因为你的墨镜是黄色的,所以才看什么都是黄色的。   靠谱的成年男性全然没有尴尬,淡淡地挑了下眉梢。   “看在五条悟也算帮了我一次的份上再提醒你们一次,遇到不能解决的危险尽管叫我,我可是很强的,你们想象不到的强大。”   很酷地留下了一番话,西九条薰去最爱的一家拉面店吃了碗拉面。热气腾腾的香味儿扑上面颊,浓郁的汤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大虚长年阴寒的身体也变得温暖不少。   “多谢款待。”放下筷子,给中原中也发了事情解决的短信,西九条薰想到了那晚坐在后排的男孩子。   记得留了微长的发,很乖巧腼腆的样子。   假如按五条悟所说,杀掉三个高中生的是咒灵,为什么独独放过了他?   西九条薰有点在意,感觉像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警察那里应该有涉案人员的情况登记,她潜进去找到男孩的住址,敲响了他的家门。前两次家里都没有人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人开门了。   明明是工作日,这孩子却没有去学校,穿着简单的白T恤运动裤,脸上满是诧异。   “下午好,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一起看了电影——好热啊,可以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早上的时候还阴雨连绵,到了这会儿地上的水分都已给大太阳蒸干了。蔚蓝天空飘着洁白的云彩,蝉鸣夹在热浪里使劲儿闷住人的脑袋。   西九条薰提了一个有些过分的要求,对方就是要报警也不奇怪,但这善良的孩子仍是请她进了门,端上一杯加了冰的橘子汁。   “抱歉,家里只剩这个了。”居然很认真地在愧疚。   世界上有五条悟这种恶魔,就会产生这孩子一样的小天使,或许这也是一种守恒吧。   “没有,是我冒昧前来,打扰了。我叫西九条薰,你呢?”   “吉野顺平。”吉野顺平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翻搅着衣摆。“那个……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到那天女人持.枪威胁人的场景,他意识到女人大概不是普通人,奇怪的是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比起在那位特级假想咒灵真人先生面前,他好像此时更加放松一点。   “请不要紧张,我来找顺平同学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西九条薰轻轻微笑了下,“顺平同学知道咒灵吗?”   她选择单刀直入,单纯的高中生不会喜怒不形于色,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就是知道了,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吗?”   先后经历了蓝染揔右介、森鸥外、太宰治这些boss同事,西九条薰也照葫芦画瓢地掌握了部分装神弄鬼装腔作势的技能,要套一个乖巧腼腆的高中生的话,并不费多少功夫。   在吉野顺平面前,她还有一项这些人比不了的天赋技能——身为女性的天然亲和力。   在西九条薰的引导下,吉野顺平说出了真人的事。但也许少年也没发觉,他在讲述这位特级假想咒灵时,用的全是维护的词。   或许他还隐瞒了不少事,西九条薰想道。   吉野顺平只说真人向他讲述了咒灵的由来和咒术界的事,但咒灵是恐惧、恶念的集合,怎么想也不会找到一个高中生只为了给他做科普。   这种好心事连五条悟都不做。   西九条薰没有拆穿吉野顺平的小心思,橘子汁喝完时,天色已晚了,天边一层橘红躺下,盖上鸦青的衾被,点点星光爬上山头。   “晚饭要怎么吃?”   突然将话题从咒灵挪回了日常生活,吉野顺平愣了下,慢慢说:“妈妈在冰箱留了冷冻的便当,她今晚要值班。”   “去我家吃怎么样?”   “嗯?那、那个……”吉野顺平紧张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   “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来吧,我家非常热闹的——”西九条薰不由分说地拉起了他。 第32章 她穷凶极恶   吉野顺平的身上有一种浓烈的孤独感。   在虚圈的时候,西九条薰时常躺在白色荒漠上看月亮。虚圈的月亮不是真的月亮,她努力忽视这一点,假装那是真的,而她只是在地球的某个角落进行一个人的旅行。   她当然已经不是人了,但是也同其他的虚不一样。因为没有任何一只虚像她一样拥有类人形态。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就像虚圈的月亮不可能变成真的一样,她也不可能再成为真正的人。   每当认识到这一点,西九条薰都会非常孤独。   她在吉野顺平身上看到了同一种孤独感。那是对自我身份的不认同,对人类这一存在的不认同。   不能让这孩子走上歪路,她对自己说,要把他拉回人间。   家里今天负责做晚饭的是织田作之助,据说他和库拉索的厨艺都是师从邻居阿龙,西九条薰尝过几次,味道非常不错,而且日益精进。   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西九条薰为他们介绍了吉野顺平,大家共同为认识的新朋友举杯。未成年人一律喝果汁。   吉野顺平一开始有些拘谨,但在孩子们热情天真的关照下逐渐放开了自己,西九条薰同他聊了几句喜欢的电影,对顺平同学的艺术鉴赏能力给予了非常高度的肯定。   “难得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么卓越的艺术眼光……”不是单纯的猎奇和喜爱恐怖,他是真的能从不受欢迎的小众电影中品味出一些东西来。   大概是很少被人直白地夸奖和肯定,吉野顺平垂下眼睛,轻轻红了脸。   “我家的小鬼们马上也要去学校了,他们是第一次上学,要是能像吉野君一样,让人少点担心就好了。”   退出港口黑.手党后的织田作之助越来越像个好爸爸了,这副为子忧心的模样叫人感动又好笑。已经开始饭后游戏的幸介百忙之中抽空朝这边大叫道:“少胡说了,谁会让你担心!”   “幸介,不要带着弟弟妹妹在起居室打闹——”在厨房清洗餐具的库拉索探出脑袋嘱咐道。   不妙,怎么连她都越来越像女爸爸了。   吉野顺平注视着几个孩子,犹豫地问:“……他们还没上学吗?”   最大的幸介都已经八九岁了还没去过学校是有些奇怪。   “我们家的情况有点特殊,顺平同学姑且当作之前没时间送他们上学吧,比起那个,我更担心孩子们在学校遇到霸凌怎么办——日本的校园霸凌真的很严重啊,孩子们又没有经验……”   说到这个话题时,西九条薰注意到吉野顺平脸上骤然僵硬的表情。   织田作之助想到幸介的脾气,忧心忡忡:“那孩子不去霸凌别人就不错了。”   “不会的,”收拾完毕的库拉索也加入了谈话,“幸介的内心很温柔,他不会做那样的事。至于万一有别人要霸凌他的话——想法子悄悄处理掉就行了。”   ……请不要学阿龙先生的说话方式,好可怕!   “要是他不肯告诉我们怎么办?会有那样的孩子吧,因为太过善良柔软,不忍家人担忧牵挂,什么都装在心里……这么憋下去会憋坏的,对吧,顺平同学?”   忽然被点名,吉野顺平惊了一跳,手里的茶杯没握紧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对、对不起!”   “没关系的,顺平同学。你是个好孩子,没必要道歉。”西九条薰拽住他要去捡杯子的手,轻轻说。   吉野顺平晚上住在了西九条薰的公寓。前者推三阻四,实在拗不过才同意住上一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西九条薰说着“送他回家”,车子行驶的方向却越来越往东京郊外偏离。   视野两端的喧闹声像风一样飘远了,吉野顺平低着头小声说:“西、西九条小姐……不是这条路。”   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在一路向后飞跃的景色里他漫无边际地想:要被卖掉了吗,像我这样的人就算卖掉也不值几个钱吧,身边的女人明明是持.枪的黑.道,为什么会觉得她可以信任?说到底是自作自受,果然只有真人先生……   最后汽车停在乡下,已经是接近横滨的地界。吉野顺平下了车,西九条薰手搭凉棚四处环视了下,对他说:“就是这里,顺平同学不想上学的话,来帮忙完成我的工作吧。”   薰小姐的工作?   吉野顺平不是个傻瓜,他能看出西九条薰,包括昨晚见到的另外两个大人不一般的身份,但在他看来,黑.手党的工作不外乎是抢劫杀人火.拼一类,他能帮什么忙?   “合格的黑.手党组织就是什么工作都能做,什么委托都能接。”说着这样的话,吉野顺平被她推给路口等候的村民,开始了农民生活的一二三四天。   今天帮东家收麦子,明天给西家找牛,后天北家四五岁的小男孩来请他帮忙写情书,下午又被小恋人邀去读。吉野顺平一时风头无两,成了小村庄的大红人。   在此期间西九条薰就一家家的换着檐廊吃西瓜,吉野顺平每每路过都会看到她热情洋溢地高举手臂冲他大叫道:“早上中午晚上好啊,小顺平!”   什么啊,我也想吃西瓜。   第四天的晚上,咒灵袭击了村庄。吉野顺平抱着情书小男孩儿倒在路边瑟瑟发抖。看不到咒灵的小男孩儿扬着天真的脸问他“你怎么了?”,浑身长满绿苔藓,像青蛙一样的咒灵逼近了,吉野顺平却连求救都叫不出。   有谁能救我?就像被霸凌的时候一样……就算求救也没有用……但是今天身边有不想让他受伤的人……该怎么办?   “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淡淡月光下,西九条薰提着一把细长寒刀轻轻落在面前,咒灵一击之下灰飞烟灭,她朝他伸出一只手:“走吧,回家了。”   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那么走向真人先生是对的?吉野顺平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第二天还是没能回东京。西九条薰带着他来到了横滨,扔到了一个赭发少年的面前。   赭发少年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却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一天到晚见不到人,你这又是想干嘛?”   西九条薰欢快地拍了下吉野顺平的肩膀:“还不是这孩子,说是学校布置了一篇作文——最敬佩的人的一天,无论如何也想写重力使大人,我只好勉为其难帮帮他了。”   不,我没有……吉野顺平想要阻止,西九条薰的衣角从手中滑出,她跳到了赭发少年面前,露着笑脸:“拜托中也帮帮忙啦!”为表亲昵,她连敬称都省掉了。   中原中也想要拒绝,西九条薰已然转过身去:“他答应了!快来谢谢重力使大人!”   “……谢谢。”两个字讲得忍辱负重。   中原中也:“……”   吉野顺平见到了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黑.手党的一天。传闻中的火拼,似乎是干部的赭发少年冲在最前面,黑红的光团环绕,像一颗不灭的太阳。流弹差点伤到他时赭发少年将他护在身后,轻轻压下帽檐:“既然是那女人将你交给我的,就不能让你受伤。”   战斗结束,他又去安抚受伤的手下。脸色总是淡淡的,透着些不耐烦,但他一定是个温柔的好人,吉野顺平想。   赭发少年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温柔。离开黑.手党的大楼,少年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两人可以说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但对吉野顺平所说的话,他都一字一句认真倾听。   路过的商店店主甚至会叫他的名字,送上打包好的商品感谢上次帮忙紧急送货。   吃过晚饭后,中原中也将他送回西九条薰的身边。   “我就知道中也君一定会把顺平同学保护的很好。”   少年“切”了一声,“记得请我喝酒。”   “下次一定——”   吉野顺平不知道西九条薰这几天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问她也不会说,他隐隐有些明白,又似乎不完全明白。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是,笑容正慢慢地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嘴角。从不表露自己想法的少年,也会在西九条薰看手机的时候对她说:“薰小姐,我想变强。”   对着手机发呆的女人过了几秒才回过神:“哦哦,那当然很好,我会帮你的。”   吉野顺平第一次见到她有些心不在焉,觉得好奇。“薰小姐在看什么?”   西九条薰立马收敛神色,板着脸点了下他的脑门:“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好好。”吉野顺平抱着脑袋不能更敷衍地认了错。   这小子在她面前越来越放肆了,西九条薰郁闷地想。   “我可是穷凶极恶的黑.手党,给我再害怕一点啊臭小子!”   “好的,有在害怕了。”吉野顺平打开车门走下去,笑着对她挥挥手:“明天见,薰小姐。”语气充满了期待。   “明天见。”她也笑了下。   看着吉野顺平走进家门,西九条薰慢慢向后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打开手机注视着刚收到不久的短信。   [小薰,我好想你]   似乎是意识到说错了话,紧跟着几条新的短信急急解释。   [抱歉,稍微有点醉了,请不要在意]   [请当作没有看到就好]   [或者,我是说,朋友新送了一瓶意大利面酱,是从国外刚邮回来的,小薰不是很爱吃这个吗?要来我家试试吗?]   [不想来的话,我把酱料寄给小薰也可以]   西九条薰将手机扔到一旁,将车窗打开,夏夜的风吹起来只有一丝丝的凉意,剩下的全是闷燥。这条街没有人经过,一两声狗吠响在深巷,静谧里身侧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像星星般一眨一眨地闪着光亮。 第33章   风见裕也将犯人逼入转角, 埋伏在那里的上司出手轻松将其制服。   夏季的酷热让人哪怕穿着短袖也不住冒汗,抓捕这个犯人一共用了一个小时左右,抬手擦下额头, 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淌。   假如不是我犯了个小失误, 犯人也不至于逃到现在,严厉的上司降谷先生追捕的过程中没说什么,但现在也到了该教训的时候, 风见裕也想道,默默站直身子等着挨训。   站得直一点, 或许看在态度良好的份上会骂得轻一些, 他没抱太大希望。   出人意料的是,上司完全没有要教训他的意思,将犯人交到手上, 降谷先生便说道:“你来把他押送回公安,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似乎真的是有什么急事,降谷先生步履匆忙,走了几步小跑起来,灿烂的阳光落在金发上, 顺着街道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他的上司降谷零,除了是一名公安警察外,还在某个黑.手党组织里卧底。   这么着急,应该是组织那边出事了吧, 风见裕也这么想着。   一路跑回家,倚着门板喘了两口气,墙上的时钟时针刚好指到十。   “还好,还来得及——”   降谷零打开手机又确认了遍小薰要过来的时间。   [这样的话, 明天中午十一点半,请问方便打扰吗?]   收养的流浪狗哈罗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小腿,降谷零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你也知道——”他犹豫了下,思考着哈罗该如何称呼小薰,“妈妈要来了吗?”   想到那天被小薰带去波洛咖啡厅的白毛小鬼,他赌气似的对哈罗说:“妈妈一定会更喜欢你。”   先去浴室洗掉一身汗水,换上清爽干净的衣服,十点二十分,降谷零开始准备午饭。   短信里说要请小薰吃意大利面,但是小薰第一次来这个公寓,这也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还是稍微丰盛些比较好。   两份奶油蘑菇培根意面、一份柠檬香煎三文鱼、一份奶香芝士焗土豆、一份蔬菜沙拉、两份迷迭香南瓜浓汤……餐点全部摆上餐桌时已经十一点二十八分了。   降谷零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看着秒针推动分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看来妈妈要迟到了。”他呼噜着哈罗的下巴,轻轻说。   没有开空调,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窗边的云彩懒懒地飘远了。   十四点四十三分,西九条薰发来一条短信。   [对不起,突然有急事,非常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可以原谅的话,意面留到下次再一起吃吧!]   降谷零盯着手机看了很久,哈罗似乎意识到主人心情不好,撒着娇拱到怀里,湿乎乎的眼睛望着他。降谷零替它顺着毛,叹了口气:“只能我们两个一起吃了。”   他又用手机回复了一条短信。   [没关系,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将午饭重新热了一遍,吃完也没有收到回复。   降谷零反复看了手机好几遍,在垃圾短信里也翻了两圈,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就去锻炼一下吧。”他换上一身运动装,给哈罗带上项圈,一起走出家门。   西九条薰坐在吉野顺平家里的沙发上,微微扬着下巴:“虎杖同学最好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本想带着顺平同学去前男友家蹭饭,到了家门口发现她好好放在这儿那么大个顺平同学居然不见了。西九条薰还以为阴谋已经开始,急急地四处找他,连跟降谷零发短信说一声都忘了。   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距离约好的时间过了三个多小时。   谁知道这孩子居然是和虎杖悠仁一起去玩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找人找得心急火燎,西九条薰的语气不太友善。   “刚刚认识的,不过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和老师完全不同——但某种程度上又如出一辙,虎杖悠仁全然不知看人脸色,很欢快地举起手。   吉野顺平悄悄拉了下他,诚恳地说:“对不起,让薰小姐担心了。”   西九条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吉野顺平是电影院案件的重要参与人员之一,会受到咒术界的关注也不奇怪,想来是之前一直被她带着到处跑,没人找得到,这才会刚被放回家就有人上门逮。   “电影院里的咒灵还没解决吗?”五条悟跟她打架时效率这么高,怎么到了正事上磨磨蹭蹭?   虎杖悠仁摇摇头:“那个咒灵……很强。”似乎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少年变得有些低沉。   要是这样的话,就更让人怀疑了——那个很强的咒灵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放过顺平?顺平同学身上有什么吸引他,或者说,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吗?   西九条薰看着虎杖悠仁——他的到来,也说明了一个现实。连咒术高专都因为她带着顺平同学到处跑而头疼,假如真的有幕后黑手在的话,没道理还能继续按捺得住。   那就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吧。   西九条薰想办法连蒙带骗地灌醉了两位未成年——对不起,她犯罪了——随后自己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睡倒在沙发上。   假如压根不会发生什么事就尴尬了,她闭着眼睛想,没关系,真是那样的话,干脆就睡上一觉。   幸好伟大的反派没有让她失望,嗅到空气中熟悉的咒灵臭味儿时,西九条薰知道她猜对了。   在人形态下,连五条悟都不能完全确认她的身份,那在其他人,不,咒灵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罢了。   特级过咒怨灵不会将普通人类放在眼里,他慢悠悠地将宿傩手指放到她身侧。更好的选择是吉野顺平的妈妈,但这女人实在太碍事了,感觉到事态在逐渐失去控制的特级过咒怨灵打算来一个一石二鸟。   既除掉讨厌鬼,又能趁机让吉野顺平再一步对人类失望。   要怪的话,只能怪你和那小鬼走得太近,甚至打开了他的心门。   “这是什么?好丑——”沙发上的女人忽然睁开眼,纯黑幽暗的瞳孔好奇地看着宿傩手指,试探着戳了两下。“鸡爪吗?”   “你想死吗!”   说话的不是满脸惊愕的特级过咒怨灵,而是虎杖悠仁。或者说,是他身体里的某样东西。   少年的眼角下又睁开了两只眼睛,四目猩红,漆黑的纹路浮现在额头、脸颊和下巴。他勾着嘴角笑起来,气势张扬狰狞,颇有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   见状,特级过咒怨灵真人的嘴角也跟着咧到一种人类无法达到的弧度,那大概也是个笑。“两面宿傩。”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西九条薰好整以暇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把玩着手里的鸡爪。两面宿傩在注视着她。   “喂女人,把那东西给我。”他朝这边走了两步,身体轻微地左摇右晃,忽然顿住,声音有点无语,“这家伙到底喝了多少……”   对不住了,从顺平同学家扒出的存货全灌进去了。虎杖同学的胃部容量大得叫人有些苦恼。   “算了,女人,你来把东西拿过来嗝——”   余韵悠长的酒嗝,配着窗外旅行乌鸦的和声。   精彩。   西九条薰鼓了个掌。   两面宿傩看她的眼神已经是在看死人了。   不过真遗憾,谁还不是人外生物了咋地?   洁白的眼镜蛇骨爬上头顶,血色泪痕浮现在脸颊,西九条薰活动着手腕,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说:“其实我很不喜欢打架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量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夕阳橘红色的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淡青色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滚出波纹。   西九条薰将灵压外放,无形的庞大能量像个罩子般从天而降,一些被宿傩手指吸引而来的低级咒灵瞬间灰飞烟灭。   这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压力,醉酒睡着了的吉野顺平因为不舒服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嘟囔着叫道“薰小姐——”,西九条薰只好放松了些灵压。   假如能靠这一招把敌人吓退的话,就不用打架了,西九条薰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现实是刚好弄巧成拙,两面宿傩大爷望着她的眼神完全亮起了闪光。   “咒术师?不,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嗝——来跟我打一架。”   拜托先学会把话说利索好吗?一个醉鬼闹什么事啊,小心把你交给警察叔叔哦——   拿这种见了厉害对手就手痒痒的人没办法,事实上两面宿傩也压根儿不是会听人说话,跟人商量的类型,疾风似的拳头朝西九条薰的面门袭来,她用响转接二连三地避开。   真见鬼,身体都晃晃悠悠了,出拳还这么精准,阁下练得莫非是醉拳?   不过西九条薰觉得两面宿傩应该没有发挥出他的真正实力,像这种寄居在普通人里的戏码,西九条薰在漫画里看过,不外乎是像九尾一样被人封印后又下了限制。   平常被关在小黑屋里,只有主角遇到危险时才能作为工具人出来放放风。   这么一想好像家养小狗勾啊。以至于他把顺平同学的家破坏得一塌糊涂的场面也有种二哈拆家的即视感。   真可怜——西九条薰的目光充满怜悯。   但是再拆下去,顺平同学一觉醒来就要露宿街头了。西九条薰抓住机会强硬地反扣住虎杖悠仁的手臂,少年脸上的眼睛朝后向她看来,腥红眸光夕阳下宛若浴血的宝石。   假如他没有生着四双眼的话这场面还算唯美,但现在只叫人有稍许不适。   “差不多闹够了吧?该把身体还给虎杖同学了。”漫画里都是这么说的,外挂在外面待久了,主角的身体就会受到损害。   “你说我是——”两面宿傩说话中间明显停顿了下,或许是在把酒气咽下去,“闹?”   “你又打不过我。”西九条薰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两面宿傩全盛时期不知如何,但现在明显只有大约0.5个五条悟的实力,她甚至连归刃都不用。虽然也有两人都没动真格的原因。   这句话显然一脚踏进了两面宿傩生气的深渊,他扭断被制住的手腕,脱出钳制后瞬间用反转术式治好,在进一步行动之前,西九条薰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给大爷降了降夏日火气。   “失火了,虎杖同学!”   “诶?哪里哪里——”太好了,终于变回来了。   “没什么,是你心里失火了。”   虎杖悠仁:“?”   “你留在这里保护好顺平同学——”嘱咐了句,西九条薰响转消失在虎杖悠仁面前。   那个特级过咒怨灵真人才一看到两面宿傩时还跟寄居蟹见了螺壳似的兴奋,两人甫一打起来,他倒是见势不妙先溜了。不过西九条薰记住了他的味道,才这么点功夫,也跑不远。   不管他到底有什么阴谋,只要杀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一个特级过咒怨灵的能量,估计崩玉也会很开心的。   西九条薰在城市上空接连响转,在一条河边发现了真人的踪迹。   黄昏时候,夕光给水面镀了层波光粼粼的金,这里远离住宅和闹市,好半天也见不到行人。   真人见西九条薰追了上来,竟然不再躲避,对着她笑起来:“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真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坏就坏在他长了张嘴,还是颜艺十级爱好者。他要是个死的,就没有缺点了。   “你才是个东西。”西九条薰落到地面,斩魄刀轻轻在地上擦过一道痕迹。“不,你马上——连个东西也不是了。”   西九条薰提着刀朝真人砍去,他一只手变成熊掌去挡斩魄刀,另一只手握拳袭来。熊掌被斩魄刀砍断时,握拳的手松开抓住西九条薰的手臂,同时被砍断的手臂迅速再生。   他不是想攻击,而是想触碰,西九条薰想到这一点的同时,真人粘腻的声线附在耳边响起。“无为转变——”   灵魂仿佛在回应着无形的呼唤,如骤然沸腾的水般奔涌躁动着。凭借着被十刃训练出的战斗本能,西九条薰用斩魄刀砍断被真人抓住的手臂,迅速再生后,灵魂的沸腾逐渐停止。   假如不是她身为大虚,又被崩玉强化过身体,灵魂会变成什么样?   “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能力?”她问道。   “诶?很聪明啊,不过没有奖励。”真人舔了舔嘴角。   这不就等于对大虚特攻嘛,西九条薰郁闷地想。   这个东京是怎么回事,怎么比虚圈还要危险?   “从未见过的种类,拿你做实验也不错。”真人歪着脑袋,这是一个有点孩子气的动作,但由他做出来真是比两面宿傩还要阴间。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西九条薰笑了下,接下来不能再让真人碰到她,“奏响吧,残夏之钟!”   对大虚特攻又怎样,绝对实力面前照样隔着天堑。   然后——   “沧澜之箭!”   “虚闪!”   王虚的闪光威力太大,会将这附近都毁掉,西九条薰只能将小范围的技能交替使用,但这样又不能给予真人致命一击。就像是猫捉老鼠,明明老鼠就在眼前,怎么也抓不到。   五条悟要是知道她被这种玩意儿弄得束手无策,估计能抱着喜久福笑上三天三夜。   关键时刻,靠谱的成年男性闪亮登场。漆黑的[帐]从头顶慢慢放下,如火的夕阳被隔绝在外,好似瞬间夜幕降临。   “七海先生,你来了真是太好了!”西九条薰兴奋地朝七海建人挥舞着手臂,顺便砍出一刀切断想逃跑的真人的退路。   身穿笔挺西装的七海建人凝视着西九条薰人身蛇尾的模样。   “有什么问题吗?”   摇头。   骗人,明明满脸写着吐槽欲。   暗沉天光下,女人苍白的肤色有一种濒临破碎的美感,赤红的血泪点上曼珠沙华似的姝艳,那双眼里黑色的虹膜比上一次所见更为幽暗,简直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浅绿色裙摆下伸出一截漆黑的蛇尾,盘旋在河边微湿的草地上,尾巴尖一翘一翘。   “没事你一直看着我干嘛?”西九条薰抱起手臂,审视地望着他。   七海建人淡定地一颔首:“很漂亮。”   西九条薰:“……”   靠谱的成年人不会喜欢人外吧?噫——   “因为事情紧急,我们临时放下了[帐],附近500米的居民也疏散完毕——”   几乎是等着要打七海建人的脸,刚说到此处,便有一只可爱的小白狗咬着项圈上的绳子蹦蹦哒哒地从桥洞下跑出来。   “狗……不算居民?”   七海建人:“……”   小白狗戴着项圈,明显是有主的宠物狗,看这样子,马上就会有追来的主人跑出来。   “哈罗,不要乱跑!”   看吧,我就——   等等。   西九条薰瞪大了眼睛:“零?”   从桥洞后跟出来的男人,金色碎发,蓝灰色的温柔眼睛,抬手擦了下额头的薄汗,轻喘着气,半蹲着抱住停下等他的小白狗,声音微微有点哑:“突然这么黑,看来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咳咳!”   “你认识的人?”   没功夫答七海建人的话了,真人也认识到突然闯进的普通人是他唯一的突破口,手臂像橡皮一样伸长,抱着狗的降谷零本能意识到不对,朝旁边滚去,一人一狗掉进河里,很快湿淋淋地扒着岸爬上来。   “什么人!”   这时候他看到了七海建人。   降谷零避开真人的同一时刻,西九条薰的残夏之钟也砍上了真人的手臂。“你果然还是赶紧死掉比较好。”   一种熟悉的淡淡失控感笼罩了她,握着斩魄刀的手因为气愤而颤抖。假如降谷零刚刚没躲开,假如那只手碰到了他的灵魂……   “这脏手不想要就别要了。”   西九条薰不断砍着真人的手臂,再生就再砍,不停地生就不停地砍。真人意识到他的灵魂也禁不起这么消耗,终于放弃了再生手臂。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面前这女人的逆鳞。   西九条薰抬起手指朝向他眉心,双眸射出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寒箭。   “王虚的闪光。”   不再保留实力的大虚,倾注着庞大能量的一击之后,河堤旁的这片土地眨眼间变成了荒芜的废墟,特级过咒怨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理智回笼,大爆炸激起的尘烟弥漫中,西九条薰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手。   又来了——第一次同五条悟打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似乎不是特别清楚的感觉。   难道是年纪大了?   “被祓除了吗?”七海建人走过来问。他环视了一圈惨不忍睹的犯罪现场。虽然代价有点大,但是能将这个危险的特级祓除——   “没有。”   “你怎么知道?”七海建人挑了下眉头。他可是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击威力如何强大,估计不会比五条悟的虚式[芘]差。在这样的攻击下,他似乎不觉得特级能跑掉。   “你见过少年漫里一次就完全死掉的反派吗?”   “……”   这种理由明明跟五条悟一样扯……为什么会有种有道理的感觉?   西九条薰看向河岸边的降谷零。刚从河水里出来的男人浑身都湿透了,金发黏在脸颊上,水滴沿着下巴往地上落。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白狗和主人一样惨兮兮的,呜咽着享受主人的抚摸。两双眼睛都湿漉漉的,像是瞳孔也染上了河水的水汽般。   不知道咒术界对这种看到了祓除现场的普通人会怎么处理,不过五条悟和七海建人姑且还算正派人物,交给他们应该没问题。   西九条薰对七海建人说:“他就交给你处理了。”   [帐]之下,天色昏暗无光,好似真的要下雨了一般。七海建人走到降谷零身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需要先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刚才的大爆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咳咳——有……炸.弹?你又是什么人?”降谷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反客为主地问道。比七海建人更公事公办的口气。公安警察上线了。   “这与你无关——”   “我是公安警察,有责任保护市民的安全。”   公安警察?七海建人朝西九条薰看了一眼,又与降谷零对上视线。   “我们与公安也有合作,你可以问下同事。不过我想这应该不是你负责的部分。”七海建人有些失去耐心,这次搞出的动静不小,后面还有不少事要处理,他没空满足一个公安警察的好奇心。“不想去医院的话,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小薰——”   降谷零忽然叫道。七海建人顿住,看向他。   刚才男人就在不住咳嗽,这会儿好像更严重了。或许是本就有生病的苗头,又在河水中一泡,被凉风吹得加重了。   “小薰,咳咳……是你吗?”   虽然七海建人还不确定西九条薰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但可以肯定她身上有跟咒灵相似的地方,按理来说,普通人是看不到她的。可是降谷零的目光此时确实朝着西九条薰的方向望去。   在西九条薰的视角,那视线几乎是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降谷零没有看见她,可他好像就是确定她正处于视线的彼端。   西九条薰轻轻叹了口气,恢复人形态。她朝七海建人说道:“七海先生,这边还是交给我吧。”   七海建人点点头。   “哦,对了,这个——”西九条薰从口袋里拿出“鸡爪”。七海建人脸色忽然变了,西九条薰便知道这东西果然很重要。   想了想,她说道:“这个可以给你,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我之后会告诉你,安心,不是过分的请求。”   七海建人接过宿傩手指,离开前看了降谷零一眼,对西九条薰低声说:“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   讨厌打工的社畜居然主动说了这种话,西九条薰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好的,谢谢。”   河边只剩下西九条薰、降谷零和一只小白狗。   经历了一番打斗,西九条薰的发丝稍显凌乱,浅绿色长裙上沾染着真人喷溅出的血液,像是刚从杀人现场逃出来一样。那双黑色的眼睛仍是像黑曜石般,宛若最名贵的宝石似的美丽。   她朝降谷零走过来时,凉风拂动裙摆,纤瘦的身影好像马上会被吹到天边。   降谷零又开始猛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脏全咳出来。   西九条薰走近了,他忽然抱住她,或者说比起拥抱,那更像是支撑不住地向她倾倒。下巴抵在脑袋上,湿漉漉的衣服下身体滚烫似火。   “你发烧了。”西九条薰轻轻说。脑袋偏移了,往下搭在她颈侧,热乎乎的气打在脖颈上。   “嗯。”他含含糊糊地应着,低低叹气:“果然是你。”   过了一会儿,西九条薰感觉到湿漉漉的温热触感在脆弱的颈侧徘徊,缠绵悱恻地留恋,试探般一触一触。周围没有人,西九条薰还是立马红了脸。“你疯了吗?”   她敢肯定这家伙烧迷糊了,绝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小薰,好难受——”毛茸茸的脑袋在脖子那里蹭,湿乎乎的唇瓣贴着脖子不断啄来啄去。   又不是啄木鸟,西九条薰无奈地想。   小白狗绕着两人脚边转圈,好奇地抬着眼睛看着难舍难分的二人。   ……丢人都丢到狗面前了。   “我真的好想你。”话音带着委屈,吻也加重了力道,沿着血管轻轻地咬。滚烫的热气吹得颈侧,连带脸颊都薄雾濛濛的,晕红了。   西九条薰被他吻得有点站不住脚,轻轻说:“好了,乖,我先带你去医院。”   降谷零顿了下,撒娇似的说:“不想去医院。”   西九条薰想到自己满身的血,也确实不太适合去医院。   “那就先带你回家。”   这次可容不得他再撒娇了。   这是西九条薰第二次到降谷零的公寓。上一次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并未仔细观察过。不过十几叠榻榻米大小的公寓,只有一间起居室、一间浴室、一个小厨房和一个小阳台。起居室的床侧放着一把吉他。   西九条薰将降谷零放到床上,替他脱下湿衣服,换上浴室挂的白色浴袍。   得亏她现在力气大,不然一个大男人发着烧,又老往她身上黏,抱住就不想撒手,换个衣服不要把她累死。   “我现在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是个杀人狂魔,杀掉五条悟一家后又把你的满门屠尽了。”西九条薰嘀嘀咕咕地抱怨着,“来,先把药吃了。”   在起居室的柜子里翻出药盒,找到退烧药,又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西九条薰跪坐在床边,托起降谷零的脑袋。   似乎是烧得更严重了,男人淡金色的睫毛半垂,雾濛濛的眼睛茫然地望过来。“小薰……”   “我在,听话,张嘴——”   乖乖地张嘴。   “喝水——”   配合地把水灌进去,鼓着腮帮子。   西九条薰无奈地说:“咽下去——”   这才听话地把水混着药片咽进肚子里,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西九条薰给他测了□□温,39.6度。半个小时后还没退烧的话就去医院,这么想着,西九条薰找到吹风机把降谷零半干的头发彻底吹干。或许是手指插进发间的感觉很舒服,睡着的男人在她掌心蹭了两下,又呢喃着叫她。   吹完头发,又给他额头敷上冰毛巾,西九条薰抱起一直乖乖待在一旁的小白狗。   “小不点,你叫哈罗对吧?你主人现在需要休息,我去给你吹吹毛,可不能两个家伙一起感冒了。”   哈罗像听懂了似的呜呜附和着。   给哈罗收拾完,天已经全黑了,窗外的夜空闪着亮晶晶的星辰。累了一天,饭也没怎么吃,西九条薰在冰箱里找到了剩下的意大利面。   说起来,今天本来就是要到这里吃意面的。   将意面随便热了下,西九条薰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下。   “真好吃。”吃了一口眼睛便亮起来。   明明是剩饭,居然也这么好吃,可恶,好后悔中午没吃到刚出锅的!   哈罗从阳台上叼着什么东西跑过来,在她脚边吐出。是个小番茄。西九条薰把它捡起来擦干净,试探性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这个也好吃,是你主人种的吗?”   哈罗欢快地绕着她跑了两圈。   还真是厉害,西九条薰舔了下手指染的番茄汁,这个世界上还有降谷零做不到的事吗?   开始退烧后,降谷零出了很多汗。西九条薰重新换了条毛巾给他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哈罗乖乖地卧在床脚,月光从窗户处透了进来。   屋里没有开灯,但月光已足够明亮。   降谷零微微睁开眼,一双装着大海与天空的水晶般的眼睛像蒙着水雾,没有焦距和落点地望着。   “小薰——”他伸着胳膊抱住坐在床侧的西九条薰的腰,纤弱的腰肢被浴袍袖子里伸出的鼓着肌肉的手臂箍住,满含占有欲的姿势。   西九条薰的身上很凉,愈发显得他身上灼烫。   “小薰,我好像梦到你了。”他闷闷地,低低地说。声音因为发烧的缘故粘连在一起,可怜兮兮的。   “梦到我什么了?”西九条薰将凉水浸过的毛巾重新敷上他额头。   “梦到……梦到你在往河里坠去,穿着最喜欢的浅绿色长裙……我怎么叫你,你都没有睁眼……”   隔壁似乎有人回来了,西九条薰听到开门的声音,随后是女孩子满含元气的“我回来了!”钝钝地敲响了玻璃窗。   降谷零又半睁着濛濛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皮上下打架还硬撑着,哑着声音说:“我竟然梦到你死了,太过分了是不是?明明小薰好好地在这里……”   西九条薰深深凝望着他,轻轻问:“假如我真的死了呢?”   降谷零猛地将她拉到床上,自上而下俯视她,脸颊泛着烧起的薄红,一双眼睛执拗地注视着她。浴袍半敞的领口处垂下刻印“四时平安”的吊坠。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持续不断地,像怕眨一下眼就要不见了似的望着她。身上还是烫得像烧着了一般。额头敷着的毛巾掉到西九条薰左耳处。   西九条薰先忍不住了。“还发着烧,快躺下歇着。”   降谷零听话地躺下来,却不肯再放她下床,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脑袋又开始在颈后磨蹭。   “我没事了。”   骗人,把他呼出的热气收集起来都能拿去烧开水了。   “奇怪,小薰没有来过这里,我怎么感觉……好像在这里见过你。”喃喃自语。   那是因为确实见过——西九条薰神经一紧,赶忙转移话题:“你记错了吧……我再去给你换条毛巾。”   降谷零手臂一勾,将要起身的女人重新勾回怀里,抱得更紧,又热又湿的吻落在颈侧。   “不要走——”唇舌间溢出请求。他像是怕怀里的人不高兴似的努力取悦她,对她身体的喜好刻在骨子里,哪怕是高烧状态下也能凭本能找到。   西九条薰咬牙忍着差点滑出来的呻.吟。   ……真的不怪她意志力太差,实在是……实在是……他太会了!   而且,好奇怪啊——   西九条薰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为什么她会觉得这男人好香?   伴随着这股越来越浓的香气,她伸手摸着腰腹的虚洞,感觉从那里逐渐蔓延出越来越多的空虚感。   她软绵绵地去推降谷零吮吻颈侧的脑袋,“别……别这样……”   我快忍不住了——   “小薰,”男人几乎要将她烧个洞的吻仍是持续不断地落在她的脖子、胸膛、耳畔和嘴唇,伴着他呢喃般的请求。“不要走——”   哈罗好奇地抬眼看了两人一下,又/躺回去接着睡了。   真的好香。   西九条薰嗅着降谷零身上的香气,蓝灰色的瞳孔在极近的距离温柔又茫然地望过来。她将手指插进金色的短发中,沉沉的喘息回荡在房间。   与大虚相比,人类的身体过于灼烫,这一点惊醒了西九条薰,她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翻身将两人颠倒了个位置。   降谷零静静望着她,那双眼因高烧而茫然,又因饱涨的情绪染上几丝难耐。他察觉到西九条薰似乎不想继续,脑袋昏沉沉的,全部的动作仅凭本能。   她不想要,他就忍着。   问题是西九条薰不是不想要,她都快被降谷零身上的味道香死了。但是一旦进行下去,后者就会发现他身上的虚洞。虽然他现在高烧,脑子不太清醒,但又不是会永远傻下去。等他烧退了,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岂不是要全露馅?   降谷零喉结滚了下,抱着喜欢的人硬要忍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全用来控制自己了。   “你想继续吗?”西九条虚轻轻问。   “你不想要,就不继续。”他哑着嗓子答。   “我只问你,你想继续吗?”   降谷零沉默了下,慢慢点点头。   “好。”西九条薰将扔到地上的裙子拾起,撕开裙摆,将男人的手臂举到头顶,两只手绑在一起。   “只要你能忍住不挣开手,我们就进行到最后。” 第34章   西九条薰是被热醒的。   窗外仍是一片昏沉沉的暗, 夜深人静,星星漫天闪烁着,流浪猫从墙壁上跳下去, 摇着尾巴倏忽消失于黑暗。   虚的身体非常凉, 对比起来,身后紧抱着她的男人像火炉般烧着。   不会还没退烧吧?   西九条薰在他怀里慢慢转过身。   降谷零睡得很沉。半个胸膛露在被子外,手臂圈抱着她, 西九条薰稍一动作,鼻子就会碰到硬硬的肌肉。抬头看他, 面色沉静, 金发软软地堆在枕头上,额头渗出薄薄的汗,脸颊已没有那种烧出的不正常的潮红。   试了试额头, 应该是退烧了。   西九条薰悄悄从床上下来。降谷零抱得太紧, 她又害怕吵醒他,这套动作很费了番功夫。   走进卫生间,打开灯。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拨开颈间堆叠的乌发,脖颈上偏后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吻痕。痕迹并不重,可她肤色苍白, 一眼望上,便如雪地里滴了一滴赤红鲜血。   留吻痕是个有一定危险的事,所以降谷零并不喜欢这么干。他在床上大部分时候都带着克制的温柔,偶尔失控, 结束之后立马认错的表情也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一般,叫人压根没法生气。   西九条薰抚摸着颈侧的吻痕,不知道降谷零吻向这里时在想些什么。   因为说了不许挣开手才进行到最后,他便一直克制自己, 用嘴唇取代双手,不停地吻她,像是在借此宣泄难以满足的欲.望。额头鬓角因为隐忍满是汗水,金发黏在脸颊上,蓝灰色的眼睛好似星辰沉落深渊。   实在忍不住时,他将手臂圈扣在她脖子上,绑缚的结扣落在后颈,逼得两人身体不得不紧紧贴合,她伸手环住他的肩膀,脸颊贴着胸膛,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还发着烧,倒一点没影响他发挥。   很多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降谷零就经常进行一些在西九条薰看来很反人类的锻炼。跟体能废物的她比起来,降谷零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有一回,她看了无理取闹的电视剧,也跑去无理取闹地问男友。   “零,我和国家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当时萩原研二听了在一旁哈哈大笑,当天下午降谷零就把她拎到游泳馆,安排上了游泳健身。   “你学会了游泳,将来遇到危险,万一我不在身边也可以自救。”降谷教官铁面无私地说。   西九条薰有时候会想,假如那时候听他的话,努力学习,成为游泳健将,而不是到最后也只能扑哒四五米,或许她就不会死了。   降谷零也拿她没办法。西九条薰身体不算特别好,虽不至于整天生病,但是多爬两层楼梯便要大喘气。她不想这么废物,给男友添麻烦,都会默默忍下来,累了疼了也不说。   可降谷零总能一眼识破她的假装,久而久之,西九条薰放弃了伪装,不舒服了就及时告诉男友。降谷零便会笑着迁就她。   除了在床上的时候。   虽然他大多时候都很温柔,但两人体力差距太大,西九条薰已经哭得气喘吁吁了,他还在不停地弄。这个时候求饶讨好也效果不大,他根本不会停下,只能克制着动作,尽量不弄疼她。可是这样一来持续的时间更久,到最后还得西九条薰哭唧唧地求他:“你还是快点吧——”   他就像等着这句话似的骤然加快动作,疾风骤雨落下,榨干她最后一丝余力。   这么一看,做虚还是有好处的。因为昨晚她第一次听到降谷零在床上对她说:“小薰……可以快点吗……”   她甚至后悔没拿个录音机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西九条薰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做主人了!   刚笑了两声,她就忍不住揉了揉小肚子,这么多年没做这种事,忽然就来这么激烈的,大虚也有点虚。   简单洗漱了下,西九条薰穿上一息尚存的裙子,认真地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从房间里消除。做完这一切,时钟的指针缓缓挪向了三。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或许是太累了,降谷零一直沉沉睡着,倒是床脚的哈罗醒了过来,呜呜地跑到西九条薰脚边。西九条薰给它呼噜了下下巴,轻轻说:“回去睡吧。”   西九条薰再次对降谷零使用了抹除记忆的方法,抹掉了昨晚两人相遇的事实。等早上醒来,在他的认知里,就会以为昨天只是带着哈罗去散步,随后因为发烧迷迷糊糊地回了家。   这种清除记忆的方法不是全然有效的。蓝染教她的时候就说过,只有现世的普通人遇到了死神或虚,事后为了保密,死神才会抹掉普通人的记忆。   但就像抗生素用多了也会失效一样,这种方法用多了,效果也会越来越弱。   像赌博一般,西九条薰明知如此,还是这么做了。   以后绝对不能再色令智昏了,她暗暗发誓。   回公寓洗了个澡,换身衣服,西九条薰躺床上又睡了一会儿,早晨到餐厅吃饭时把幸介他们吓了一跳。   “薰姐姐,你昨天在家吗?”   织田作之助和库拉索倒是很淡定,毕竟是两位前黑.手党成员,她昨晚洗澡那么大动静,估计早就发现了吧。   喝了杯牛奶,西九条薰问织田作之助:“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织田作之助的梦想是成为小说家,据说已经开始动笔了。   “有点为难……太宰建议我多去收集一些素材。”虽然为难,看着倒是心甘情愿的模样。   “白呢?”库拉索说她喜欢这个名字,西九条薰便一直这么称呼她,“一直待在家里会无聊吗?”   和织田作之助的情况不同,库拉索不适合出现在东京街头,西九条薰有考虑过要不要送她出国,但她自己拒绝了。   “没问题,我已经快要学会易容了,接下来要出门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那真是个好消息。   吃完早饭,织田作之助送几个孩子到帝丹小学上课,西九条薰则去了七海建人发来的定位酒店。   吉野顺平的家被两面宿傩毁得乱七八糟的——另一位犯人西九条薰坚称与此事无关,咒术高专出于补偿心理,先把吉野顺平和母亲安排进了酒店暂住。   到了酒店,敲开房门,顺平的妈妈一早便去上班了,屋里除了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五条悟居然也在。   “需要你的时候不在,事情结束又跑回来了。”   对西九条薰的吐槽,五条悟回以极为荡漾的热情:“我就知道小薰一定会保护好学生的,不愧是我永远的对手!”话锋一转,又说:“但是最强还是我!”   压根懒得理他。   “既然你在,跟我出来一趟,有点事要告诉你。”   西九条薰拉着五条悟走到酒店回廊的尽头。头顶暖黄色的光照下来,后者愉快地哼着歌。   西九条薰将“鸡爪”换承诺的事告诉他,说道:“七海先生不在,跟你说也一样——我希望你们能收下顺平同学作学生。”   “可以是可以,”明明早就有此打算,五条悟还是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但要中途插进一个学生很麻烦……要不然,小薰也来做教师……”   “做梦。”   “那小薰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不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薰的伴手礼要被没收了!”   西九条薰仰着脑袋看他——这狗男人为什么比降谷零还高?   “你什么时候给我伴手礼了?”   五条悟露出好看的笑容。“你来得太晚了,刚刚被我吃掉了。”   西九条薰:“……”就无语。   “这样吧,看在小薰是孩子他妈的份上,只要能帮忙祓除咒灵,我就给吉野同学开后门如何?”   西九条薰想了想,这个条件还算能接受,慢慢点点头。“成交。”   等五条悟走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明明已经拿鸡爪换到承诺了,凭什么还要答应什么破条件啊!   “薰小姐。”   正捂着脸郁闷的西九条薰听到叫她的声音抬起头,吉野顺平沿着走廊朝她走来。   “还好吗?抱歉,昨天灌醉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吉野顺平摇摇头:“没有,不过倒是给妈妈骂了一顿。”   也是……哪有叫未成年人喝酒的……   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吉野顺平笑了笑:“不是薰小姐想的那样,妈妈只是在生气喝酒没有叫上她——比起那个,薰小姐,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吉野顺平深吸了口气,慢慢将额前的刘海撩起,露出少年光滑细嫩的额头上遍布着的圆形的烫伤伤疤。那应该是被烟头烫出来的。   他强迫自己直视西九条薰的眼睛,好在那里只有无尽的温柔包容。假如他有姐姐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吉野顺平想。   “我曾经经历着不断的校园霸凌,”吉野顺平慢慢说:“对于这样的人类,没有必要心存怜悯,逐渐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除了妈妈,这个世界没有值得投注目光的人。漠不关心,这曾是我对世界的期盼。”   早就想向西九条薰坦白的话语无比流畅地说了出来。   “所以,真人找到我,向我说出‘肯定我的一切’时……”他慢慢握紧拳头,“我太傻了,看不起笨蛋,但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那个咒灵……根本不是要帮助我……”   “现在认识到也不晚嘛。”西九条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吉野顺平平复了下呼吸,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不理解薰小姐为什么要带我去乡下还有中原先生那里,但是……现在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谢谢,薰小姐。”   “我马上要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学习了,那里也是虎杖同学的学校,我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弱小的人。”   “那真是恭——等等,你要到咒术高专学习了?”她不是刚跟五条悟约好这件事吗?就算那家伙会瞬移也不能这么快吧?   “我来之前五条悟在跟你说这件事?”西九条薰发现了盲点。   吉野顺平乖巧地点点头。   硬了,拳头真的硬了。 第35章   西九条薰的摸鱼生活终结在了一通森鸥外的电话中。   电话那头的boss语气平和, 背景音是幼女娇娇的抱怨。   “小薰既然在东京的话,任务交给你没问题吧?请柬稍后会有人送去……哦对了,要是失败的话, 我就不得不扣小薰的工资了——”   “我完全明白!老大, 放心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确实理亏。   任务的内容是暗杀某位官员。该官员是警察厅的一位高官, 但私下长期保持着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港.黑的不少黑钱项目都靠他帮忙洗白, 当然, 他本人也从港.黑手中源源不断地拿好处。但双方前些日子似乎闹了不愉快,这位高官要过河拆桥,森鸥外当然不能看着他损害港.黑利益, 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永绝后患。   高官的行动已由森鸥外调查清楚,这个人为人十分谨慎,平时几乎都待在防守森严的警察厅,唯有今晚要去参加铃木大财团的宴会,是个绝佳的暗杀机会。   宴会请柬很快送到了西九条薰的手上, 接下来只要等晚上到来就可以了。   只是去宴会最好带个男伴,要不把五条悟叫回来?   西九条薰想象了下和五条悟一起参加宴会的场景,猛地吓出个哆嗦。   太可怕了,这个提案pass!   但是身边似乎也没有适合带去参加宴会的男性……   听了她的为难, 库拉索说道:“我陪小薰去怎么样?”   西九条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怎么去?”   “在这里等我一下——”   库拉索说着,回到卧室关上门,门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西九条薰好奇地盯着门板看。   大约半个小时后,房门打开, 里面走出位飒爽利落的男青年,白色短发,蓝色眼睛,混血儿似的立体五官,笑起来酷酷的,好像哪里时装周的在逃超模。   “怎么样?”连声音都是清爽的男低音,“人.皮面具是织田先生之前帮忙一起做的,至于声音——变声器。”她指了指喉间带的宽两三指的choker。   “太棒了。”西九条薰叹为观止地拍拍手,现代科技真是太强了。   那就愉快地决定了一起去宴会的男伴人选。   晚宴的入场时间是6点。4点的时候西九条薰开始换衣服,衣服也是森鸥外体贴地连带请柬一起送来的。知道西九条薰从不穿露腰的衣服,礼服是传统的抹胸款小黑裙。   纯粹的黑愈发衬得皮肤白如雪。   为了配合礼服的款式,西九条薰将头发全都梳了上去,挽成发髻,额前滑落两缕长发,卷成卷落在锁骨。脖子上的吻痕用遮瑕膏遮了下,虽说还能看到隐约的痕迹,但发丝半遮半掩间,不凝神去看也注意不到。   5点50,西九条薰和库拉索一起进入宴会会场。   她们这次是作为森氏会社的代表来参加宴会的。森氏会社是港.黑名下的一家企业。港.黑凡是涉.黑的生意几乎没有不做的,此外名下还有几家看着正经的贸易公司,像森氏会社这种,都是明面上看着干干净净,实际上用来洗钱,给背后的产业打掩护的。   铃木财团的宴会,西九条薰预料之中地见到了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一家,甚至还有那位曾有些缘分的四宫院辉夜大小姐。   大小姐因为上次的事心中有愧,远远地对着她一颔首,扭过头又是一副生人勿近冷若冰霜的模样了。   比起看着就过得很憋屈的四宫院大小姐,铃木园子就自由多了。   长辈们陪着来来往往的大人物闲聊,她便趁机悄悄拉着毛利兰溜出社交场合来找西九条薰聊天。   铃木园子似乎对西九条薰出现在这里很是讶异。“真没想到西九条小姐会是那个森氏会社的代表——”   西九条薰笑了笑,“不是啦,我跟森氏会社没关系,是朋友在那里工作,我陪朋友来的。”她紧了紧抱着的库拉索的手臂,库拉索配合地对两位小姐行了标准又优雅的绅士礼节。   铃木园子盯着库拉索看了几眼,微微红着脸说:“你好。”   张扬大方的大小姐忽然就变得小鸟依人了呢。   她附在西九条薰耳边悄悄说:“这个莫非就是……小悟的父亲?”   好家伙,库拉索终于要一个人把五条悟的爸妈都当完了吗?   “不是哦,”西九条薰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五条悟那种生物是不需要父母的,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天生地养的。”   铃木园子:“……”   过了一会儿,阿笠博士、少年侦探团、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也聚到了这边。他们都是作为铃木大小姐的朋友被邀请来的。   昨晚才把人睡了,虽说清除了记忆,西九条薰还是心虚得不得了,一下也不敢往安室透那边看,努力维持着和铃木园子、毛利兰的尬聊。   库拉索倒是很开心能再见到少年侦探团,几句话的功夫就哄得几个小朋友甜甜地叫哥哥了。叫的还是“西九条哥哥”。   因为库拉索临时编了个名字叫西九条希罗。   光彦问为什么她的姓氏和薰姐姐一样,两个人明明也不像兄妹。   被问到的库拉索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入赘到小薰家了。我现在花的钱都是小薰给的,当然要跟小薰一个姓氏了。”   西九条薰:“……”   倒、倒也没错,确实是她在养库拉索来着。   可是从某个方向射来的视线过于凌厉,她拿酒杯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偏偏还有个好奇的小侦探不依不饶:“诶?西九条哥哥和薰姐姐结婚了吗?”   求你打住吧!她现在已经尴尬得能脚抠芭比梦幻城堡了。   “真遗憾,步美还是觉得薰姐姐上一个男朋友更漂亮。”   天真可爱的步美给出致命一击。   西九条薰抖着手灌下一口酒。   不、不慌……对,她为什么要慌?想想今天是来干嘛的,冷静!   “还没吃饭的话,最好不要空腹喝酒。”安室透说着,给她挑了块小蛋糕放在盘子里。   西九条薰快速地瞄了他一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好像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宴会正式开始,众人正式落座。西九条薰的位置本在别处,被任性的大小姐临时调换,同她坐在了一处。当然,其他朋友们也在这儿。   这样也好,她本就不耐烦觥筹交错,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要给森氏会社扩展业务。挑了个位置坐下,恰好能让她看到目标人物的方向。   以西九条薰的实力,要杀一个人实在轻而易举,甚至刻意挑选好下手的时机也没有必要,所以她没有着急。   可以让你多活一段时间,这么想着,她安心地先享受起宴会精美的食物。   假如安室透没有坐在身边那就更好了。   西九条薰觉得靠近安室透的那半边身子都是僵的。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渣男春风一度之后提上裤子走人了,第二天生怕美人状告衙门似的忐忑。   呜呜,谁来救救我——   “小薰,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吗?我比较喜欢坐在那个方向。”扭头看到身侧库拉索温柔的笑脸,西九条薰感动得一塌糊涂,赶忙点头。   两人换完位置,库拉索对着安室透淡然地微笑。“你好,安室先生。”   安室透注视着她,勾起唇角。“你好,希罗先生。”   “我的未婚妻是不是很美?”库拉索压低声音说:“安室先生一直在看她呢。”   安室透仍维持着完美的微笑,也轻声回他:“自作主张用了别人的姓氏就说什么未婚妻,是不是太过分了?”   两位美男子说悄悄话的场景落到铃木园子眼中,大小姐用一点也不小的音量向好友感叹道:“安室先生和西九条先生关系真好啊!”   安室先生和西九条先生:“……”   ——可恶的公安卧底离小薰远点!   ——不知哪里来的来路不明的男人也想做小薰未婚夫?   围观了全程的灰原哀放下咖啡杯对隔壁的江户川柯南道:“真精彩,不是吗?”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托腮:“这个西九条希罗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应该不是真的名字吧。”   为什么西九条薰身边总会冒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谁知道呢?”灰原哀摊手。   还是想试探一下的江户川柯南吃个七分饱后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西九条薰身边。他跑得太急,个子又小,一个恰好经过的女服务生没看到他,差点撞上时,西九条薰伸手一捞,将他捞过来。   只是不巧,女服务生的托盘一个不稳,上面放着的水杯翻倒,恰好泼湿了西九条薰的锁骨和一部分胸前的布料。幸好是黑色的衣服,除了湿了点,没有旁的问题。   “真是太抱歉了!”女服务生着急忙慌地拿手帕替西九条薰擦拭脖子上的水,连连道歉。西九条薰自然不会怪她。   “这边有换衣间,我带西九条小姐去换件衣服吧——”铃木园子说道。   “……对不起。”还坐在怀里的江户川柯南乖乖地道着歉,西九条薰戳了下他的额头,教训道:“小孩子不可以像这样乱跑,很危险的。”   “是——”江户川柯南配合地点点头,   “这个小鬼总是这样!”铃木园子走到西九条薰身后准备带她去换衣服,不忘顺便数落两句早看不顺眼的小鬼。   目光往下落,她忽然注意到西九条薰脖颈靠后的地方有一块淤红色,表面还凝着未完全擦干的水渍。   “诶?这是胎记吗?好漂亮——”   “什么?”   一时没反应过来铃木园子在说什么,西九条薰还特意拨开头发,试探着往那里看,等意识到的时候——   满桌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裸.漏的脖颈处。   “……”   请、请问,现在去火星的机票还有得卖吗? 第36章   回顾短短的虚生, 虽然满是遗憾,但也算挣扎着精彩活过,到此为止也算可以了。   等我死后, 就葬在虚圈的白色荒漠里, 无需墓碑,放任风沙侵蚀。若干年后有人问起死因,就说是为了虚圈开疆拓土的大无畏事业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千万别告诉他们是尴尬死的。   在座的成年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淤红是怎么回事,一张桌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西九条薰僵着手放下撩起的头发, 用手指拨了两下。   ……老天, 为什么她还是清醒的,不能想个办法叫昏过去吗?   这个地球从此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咳,还是我带小薰去换衣服吧——可以麻烦铃木大小姐给我指个方向吗?”库拉索打破了这份萦绕的尴尬, 主动说道。铃木园子虽然还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也认识到她的随口一问似乎起了了不得的效果,配合地告诉了库拉索更衣室的方向。   库拉索拉起已经去了半条魂的西九条薰,礼貌地朝众人颔首:“稍微失礼一下——”   西九条薰像个僵尸似的被她牵着走了。   两人离开座位后,作为成熟大人的阿笠博士和毛利小五郎活跃了两句气氛,餐桌上很快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 期间铃木园子的姐姐还特意过来问候了妹妹的朋友们。   安室透安静地坐了会儿,忽然对毛利小五郎低声说:“抱歉师父,我想去趟厕所,先失陪一下。”   他还是挂着温和阳光的笑容, 毛利小五郎没注意到什么不对的地方,随口应道:“真是麻烦,去吧——”   转过热闹的宴会厅,进入僻静的走廊, 安室透脸色骤然转冷,和推着餐车的女服务生擦肩而过时,两人默契地停下。   “你想干什么?”安室透低声质问道。   “什么?”女服务生微微勾着唇角。正是方才不小心撞到柯南的那位,“哦——你生气了吗,因为那个女人不是和你睡了?”   她低低地笑了两下:“真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啊——”   “我只是不想看中的女人被别人碰。”要是否认只会显得奇怪,安室透故意把话说得肆意轻狂,“别做多余的事,别忘了我们今晚要干什么,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撩了下头发,一张普通女服务生的人.皮面具下掩不住风情万种。“你才是别做多余的事,今晚的行动者是琴酒,我们只要配合他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两人继续朝前走,很快消失在彼此身后。   贝尔摩德敲了敲伪装成耳骨夹的耳机,里面持续传来电流的嗞啦声。她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西九条薰捏碎藏在礼服后背的窃听器,将它碾成粉撒进垃圾桶。   “是谁放的?”库拉索皱着眉头。   西九条薰想了想。“应该是柯南吧,那孩子总是有数不尽的好奇心,不用理他。”   炎热夏日洒在衣服上的水一会儿就干了,西九条薰没有换更衣间里专为客人紧急预备的礼服,只是把挽起的头发放下来,重新梳理了一遍,严严实实地挡住脖子。   库拉索站在一旁抿着嘴笑。   “不要以为我看不到,太过分了……”西九条薰委屈地瘪起嘴,脸颊上好不容易消退的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   “不不,我不是在嘲笑小薰,这没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对吧?”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守在更衣室门口的女仆恭敬地替二人打开门,西九条薰刚走出去便看到等在走廊上的降谷零。他背靠墙面很随意地站着,听到声音抬起眼睛,蓝灰色的虹膜在走廊橘黄的光下像是夕阳落进了海里。   “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他朝西九条薰问道,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库拉索。   “好、好。”似乎是出于心虚,西九条薰没有拒绝。“你说——”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打开身侧一个小型会客室的房门。   “我想单独跟你说。”   ……你早说,我就拒绝了。   “……好。”   西九条薰觉得自己就像犯罪嫌疑人被带进了警察局的审讯室,在椅子上坐下,降谷警官开始面对面审讯她的罪行,列举她的罪状,等将她逼问得哑口无言后,直接扭送法院查办。   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刚一落座,她就低头叫道:“对不起——!”   降谷零也被她吓了一跳,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道歉?”   西九条薰抬起头,眨巴着黑乎乎的眼睛,一直都很苍白的脸色染了薄红,这让她看起来健康了不少。“不、不知道,但觉得零心情不好……就、就道歉了。”   降谷零低垂着眸,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轻轻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   他抬起眼注视着西九条薰。她把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散了下来,黑发黑衣更显肌肤胜雪。他想到印在她雪白脖颈处的红痕,又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西九条薰不知道,他一直很想在她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情到浓时,在如云缎般美丽的肌肤上刻下他的烙印,心里只是滚过这样的想法,就能让他克制不住兴奋,在她身上几次失控都是这样的时刻。因为小薰怕疼,所以他拼尽全力克制自己,将这种冲动转化为更深的动作,转而烙进她身体里。   他很怕让西九条薰知道这样的想法。   跟想象中温柔的零不一样,好讨厌。   害怕她产生这样的感觉。   但现在,一向怕疼的小薰允许别人在她身上留下这样鲜艳夺目的吻痕。   她没有赴他的约,没有回他的通信,却有时间和别人在一起。   “那个……你要找我说什么?”降谷零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弄得西九条薰坐立难安。   降谷零终于挪开了视线慢慢说:“待会儿小薰就待在这间会客室不要出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顿了顿,他补充道:“可以让外面那个男人陪着你。”   假如文字有长相的话,“外面那个男人”一定长成了几把带血匕首的样子。   嗯……零和西九条希罗先生有什么仇吗?两人明明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   难、难道他认出希罗就是库拉索了!   西九条薰瞪圆了眼睛,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声响——似乎是什么爆炸了,然后室内的电灯闪了两下熄灭了。屋里瞬间只剩下从窗外照进的浅淡月光。过了几秒,连月光也被乌云挡住了。   西九条薰想起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怎么这个时候就——”降谷零在黑暗中抓住西九条薰的手,急急说:“在这里很安全,别出去!”   “零!”西九条薰下意识抱住要离开的降谷零,手臂搭在腰腹上轻轻收紧。降谷零愣住了,身后抱上来的躯体又软又凉,他不合时宜地想道,如果不是这种状况,他大概会忍不住抱回去吻她。   他觉得西九条薰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她只是抱了一下便松开手。   “没事了,你去吧。”   降谷零回头看了她一眼,光线太暗了,他只能看见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幽幽亮着。察觉到他在看她,她笑了下,很温柔的笑容。   “注意安全。”她说道。   降谷零回到宴会厅前先跟风见裕也通了简短的电话。   “行动提前!”   交代完,他挂断电话,摸黑进入宴会厅。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参与宴会的大人物们都慌乱起来,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间或能听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质问。铃木财团事先安排的安保人员正在紧急疏散人群。   这家酒店是铃木财团名下酒店,一共四层,宴会厅位处最顶层。为求时尚,四面墙都装了落地窗。周围到处都有绝佳的狙.击地点,降谷零也无法肯定琴酒的子.弹会从哪个方向打来。   组织今晚的任务是暗杀警察厅的一位高官。说起来,这位高官勉强也算是降谷零的上司。尽管是上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利用权势与黑.手党勾结,大肆敛财,无论是毒.品枪.支交易、放高利贷,还是贩卖器.官都有涉猎。甚至还有专门拐卖幼.女这种极端无耻的行径。   降谷零明知道他作恶多端,但因为他权势滔天,为人又十分谨慎,一直没有抓到足够一击击溃他的证据。正因如此,更不能让组织现在就把他杀了。   一片黑暗里,高官胸口的衣扣闪着淡绿的荧光,那是贝尔摩德伪装成女服务生想办法涂上去的。   风见怎么还没到——降谷零额头渗出薄汗。今晚本该由他引爆炸.弹,炸掉照明设施,不知道怎么会提前。但他不能靠近目标人物,否则绝对会被怀疑。   目标人物的胸口已经出现了红色激光器的光点,降谷零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解决方案,身旁却忽然响起贝尔摩德压低了的声音。   “马上要结束了,准备撤退吧。”   这女人在他身边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了,这么想着,一颗足球猛然从黑暗里射出,正中目标人物的脑袋。伴着他沉重的身体“扑通”倒下的声音,一颗子弹穿透了东面的玻璃,炸起了黑暗的宴会场中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喊。   马上宴会厅的大门处冲进来一队人,带队的是风见裕也。虽然姗姗来迟,风见裕也还算漂亮得很快控住了混乱的现场。   降谷零松了口气,觉得这种情况琴酒应该暂且不会再出手了,却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地对贝尔摩德说:“那个足球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宴会场会有这种东西!”   贝尔摩德竟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没有附和他,反而说道:“算了,既然失败了,就先撤退吧——”   降谷零还想回去看看西九条薰怎样了,于是说道:“我们分开撤退,我是和毛利侦探一起来的,不和他一起回去会引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痛苦的大叫,他立马朝上司站的地方看去。乌云短暂放开的月光里,那个男人捂着脑袋,瞪着一双惊愕的眼慢慢倒在了地上。胸口一个不断冒血的血洞,瞬间染红了地板。   “啊——!他死了!”   宴会厅又一次响起客人们的尖叫。 第37章   西九条薰回到小会客室, 库拉索立马迎了上来。   “解决了吗?”   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后,库拉索便因祸得福地解锁了能看到虚的能力。西九条薰先恢复人形态,才对她点点头。   “没有被柯南看到吧?”   “没有, 我很小心避开了大家的视线。但是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沧澜之箭的光, 假如他像你一样能看到虚的话。”   话虽这么说,但西九条薰很久之前就莫名觉得柯南肯定是可以看见虚的。   “不过就算看见也无所谓,连凶器都找不到, 这注定是一桩悬案。”沧澜之箭是她能力的一部分,完成它的使命后就消失了, 警察除了一个血洞, 什么也不会发现。   这个案子最后可能会移交给异能特务科。不过他们除了能怀疑是异能力者所为外,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难怪五条悟总爱把“我是最强”挂在嘴边,这种别人都拿你没办法的感觉是稍微有点爽。   外面开始下雨了, 哗哗的雨声隔着窗户传入耳中。西九条薰摸黑倒了杯热水。她喜欢花茶, 顺手往里面加了桌子上放的茉莉。淡淡的茶香扑在鼻尖,她抿了一口,心想:我可真像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变态杀人犯。   似乎是紧急抢修了电路,房间里的照明恢复了。变态杀人犯放下茶杯,觉得是时候出去晃悠两圈, 验收成果了。   小会客室的门这时候被人打开了,安室透站在门外。   他的眼睛沉静地望向西九条薰。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样的眼神下,西九条薰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她慢慢把半个身子缩在库拉索身后, 探着脑袋说道:“我一直乖乖待在这里,哪里都没去——”   库拉索配合地往前站了一步,装模作样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刚才开始一直在吵闹。”   安室透把视线放到她身上,冷冷地说:“有人被杀了。”   “诶?真的吗?是什么人?叫警察了吗?”西九条薰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 现在正在审讯在场人员。我来带你们出去。”安室透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却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忍着什么。   因为发生了刑事案件,警视厅的目暮警官也赶到现场,从风见裕也手中接过了案件的主导权。西九条薰走出来的时候,现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在场的大多是大人物,确定没有嫌疑后,警察也没办法将人强留在现场。   找不到凶器是最让警察们头疼的事。   在警视厅留下过前科的西九条薰甫一出现,就成了警察们眼中的焦点。   “晚上好,目暮警官,佐藤警官还有高木警官。”西九条薰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向他们问了好。   警官们似乎并不领情,开始三言两语地质问她的行踪,问话倒还称得上客气,只是言语中充满了对她的不信任。   “西九条小姐有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吗?”这种异常自然逃不过金发侦探的眼睛。   “不,只是例行询问。”高木警官语气生硬地说,“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弹.壳,现场也有不少人作证曾亲眼看到子.弹从窗外打进来,所以我们在怀疑死者事实是死于某种看不见的子弹。”   “凶手或许是射.击高手。”佐藤警官补充道:“一击不中后,又趁乱发射第二击。”   “不对,”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江户川柯南插话道:“打破窗户和杀掉死者的应该是两个人,我刚才观察过,窗户上只有一个弹孔,第一个射.击的人是从窗外狙.击的,如果是他开了两.枪,那么窗户上应该有两个弹孔才对。真正的犯人就是这个宴会上的某人,这一点不会有错——啊,这都是安室哥哥推理出来的,对不对?”   ……对、对了,心理素质过硬的变态杀人犯西九条薰摸了摸鼻子,不过安室透什么时候跟柯南交流推理了?   然而找不到凶器就是找不到,能让人继续推理下去的线索也完全没有。陷入死角的警察们也不能再继续将剩下的人扣着。   面对几位警官似有若无的怀疑视线,西九条薰朝安室透的身后藏了藏,手指抓在他的臂弯处,轻轻紧了紧。男人的身体好像瞬间绷紧了,一动不动。   不是西九条薰转眼就抛弃了库拉索,而是这位西九条哥哥正依依不舍地跟少年侦探团告别,完全把她入赘的未婚妻大人丢在了脑后。   “小薰,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安室透侧过头轻轻对西九条薰说。   “啊,不用了,有人来接我的。”西九条薰下意识答道。   安室透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一直到把她送上织田作之助开来的车上,他也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西九条薰觉得这个降谷零很不对劲儿。看过来的眼神毛毛的,她甚至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三天左右,新闻上出现了有关警察厅高官被害的消息,但因为警方进展不顺,官方又刻意压着,这个新闻没激起多少水花,就消失在了层出不穷的社会和娱乐新闻里。   西九条薰还接到了太宰治的电话。这个目前正在异能特务科洗白的家伙眉飞色舞地在电话那头说着他一眼就看出小薰是这起案件的凶手。   “不过我这么喜欢小薰,怎么会把小薰供出去呢~”   最后还是西九条薰用两瓶酒换他闭上了嘴。   这一天隔壁的美久请她出去吃饭。无论是东京,还是横滨,都是连日的阴雨,缠绵的雨丝将日子粘连在一起,闹得人心里憋闷,西九条薰想散散心,便同意了美久的邀约。出门时,围着围裙的阿龙先生和织田作齐齐站在门口送走她们,这场景诡异中竟然还有一丝和谐。   美久请她吃的是一家烤肉店,据说已开了十多年,是个口碑价钱都很美的店。   走进店里,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姐、姐姐?”   西九条薰下意识摸了下脸颊——哦,她已经有段时间不带人.皮面具了。   身为弟弟的土间大平用惊愕的眼神望着她,身旁的妹妹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哥哥认识?”   当年西九条薰寄宿在土间家的时候,妹妹还小,应该已经对有关她的记忆模糊了。   “小薰认识?”美久也疑惑地问道。   这个时候再逃跑也没用了,四人坐上了一张桌子。   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土间大平将他现在的住址告诉了西九条薰,请她空闲时去做客。忍了几忍,终于忍不住问:“薰姐姐没回家去看看惠子姨吗?”   西九条薰沉默了半晌,轻轻摇摇头。   “……还是去看看她比较好,我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惠子姨真的很想念薰姐姐。”   西九条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美久也凑到身边小声说:“不然就回去看看吧?就、就算伯母不认可你的家庭模式,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啊?什么家庭模式?美久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最后西九条薰还是回了趟家。   和土间大平的一番谈话让她深入思索了一番。她总是害怕被妈妈知道她死了,不过仔细想想身为人的西九条薰死了不错,但身为虚的西九条薰还活着。人的一生相比虚来说不过须臾,她便是留在现世陪妈妈过完这一生又怎样?   她抬手敲响木门。还是下着小雨,雨水沿着屋檐打下来,砰砰砸在伞面,又汇成一股股细流落地。   开门的佣人是新来的,不认识她。西九条薰客气地同她说:“我找西九条惠子女士。”   佣人将她请进会客室,过了一会儿,母亲才姗姗来迟。   西九条薰特意戴上了冥的人.皮面具,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欺骗母亲。   “是冥啊。”母亲笑着为她泡了茶,杯子里飘着红色的玫瑰。“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母亲的话音里有着淡淡的责怪,西九条薰紧张地捏了捏衣服:“对、对不起。”   “正好今天还来了一个客人,冥也留下一起吃顿晚饭吧。”   因为过于紧张,西九条薰完全没听到母亲在说什么,她一咬牙一闭眼,大声说:“我是要向您坦诚一件事——”   西九条惠子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看着她。   这样的视线下,西九条薰又憋得说不出话了。“那、那个……”   西九条惠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颊。“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说谎,妈妈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西九条薰惊愕地瞪大眼睛,成串的泪珠突然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她感到自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驱散了雨天连日的阴寒,甚至让她觉得,身为虚的身体也开始拥有温度。   “妈妈,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能陪在你身边。”   她哭得抽抽噎噎,泪眼婆娑地意识到人.皮面具还戴在脸上,急忙把它拿下来。   也是哭够了,她才恍惚意识到身后会客室门口的方向似乎一直在投过来过分专注的视线。   她擦着眼泪扭过头去,差点吓出今天第二个心肌梗塞。   偏偏母亲在身边开心地说:“刚才我还说,正好零今天也来看我,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小薰,妈妈好开心——”   妈妈,我太不开心。   西九条薰抖着手将人.皮面具往身后塞了塞。 第38章   降谷零从会客室门口走进来, 身上围着围裙,手上还带着橡胶手套。“伯母,食材都准备好了。”他对着西九条惠子笑了下。   “真是辛苦零了, 明明是客人还来帮忙。”   “没有, 我也是料理爱好者,很乐意做这些。既然小薰也回来了,我就再多准备些。”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西九条薰像被电过了似的激灵一下, 板正地坐直了。“是,辛苦您了!”   天哪, 我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玲美, ”西九条惠子叫着佣人的名字,“可以请你去买些可乐回来吗?小薰很喜欢喝这个的,对吧?”   西九条薰胡乱点着头, 把人.皮面具踢到沙发底下, 跟着母亲和降谷零一起走到厨房。西九条惠子如今身体很不好,却仍是坚持自己做饭。西九条薰想要帮忙,还被她赶了出去,说着:“厨房人太多了站不开,还是让零帮我吧——”   言辞间委婉地表达了对西九条薰厨艺的不信任。   “哪有那么差啊……明明是零好得太离谱了。”小声嘀咕着, 西九条薰乖乖地坐到餐厅,看着母亲和降谷零一起忙碌。   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啊,西九条薰托腮想着,有看到她取下人.皮面具吗?   如果看到的话, 现在肯定知道她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了。以零的性格来说,会这么淡定吗?   “小薰,小薰——”   “嗯?”西九条薰回过神。   母亲无奈地望着她:“在发什么呆啊,零在问你, 蛋包饭是想配番茄酱还是沙拉酱?”   围着围裙的降谷零对她弯着眼睛笑了下。“小薰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看会儿电视,不用在这里等我们。”   “沙拉酱——”西九条薰直起身子,想了想,说道:“不用了,我想在这里看你们。”   降谷零又转回灶台前忙碌了,那双手像有什么魔力似的,食材在手下过一遍,便长成了让人食欲大振的样子。   看这样子,他应该是没看到吧——   “我记得小薰很爱吃烤鱼,不如明天一起去市场上买条鱼,做给你吃怎么样?”   从她坦白之后,母亲似乎一直都处在十分兴奋的状态。西九条薰也被感染了心情,笑道:“当然好啊,不过我必须要说,前面市场卖的鱼几乎从没有新鲜过,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倒闭,真是个奇迹——”   “这也是没办法,谁叫附近只有那一个市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家常,降谷零偶尔也会插一两句。西九条薰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家伙大概可能确实是没看见她戴人.皮面具的样子。   西九条薰放下了心。   西九条薰又支愣起来了!   趁着母亲和降谷零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迅速摸回会客室,掏出人.皮面具,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点火焚烧。   炽热的火舌转瞬间将证据毁得一干二净,西九条薰嘴角勾起反派得逞的奸笑。   “你在干什么?”从肩膀后忽然探出一个金发脑袋,他看了看燃烧的灰烬,又注视着西九条薰轻轻笑了。   “没、没什么……天太冷了,烧点火取暖。”笑容僵在嘴角。   啊……我又开始不过脑子地乱讲了。   院子里的蝉鸣像附和似的叫着“知了——知了——”   降谷零笑着拍死一只往身上凑的蚊子。夏天栽满树的庭院简直是蚊虫天堂,雨停了之后愈发变本加厉。“小薰现在倒是一点也不招蚊子,我记得以前总是容易被咬。”   然后有时候降谷零一夜不睡,就为了替她赶蚊子。怕她知道了自责,还会在她早上醒来前假装睡过去,享受女朋友清晨以为他还在熟睡的偷吻。   因为现在是虚了嘛,西九条薰想,或许虚的血液对蚊子来说是有毒的?——不知道有没有科学家愿意研究下,发篇SCI什么的。   “晚饭已经做好了,回去吧——”降谷零朝西九条薰伸出手。   西九条惠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吃过晚饭,天刚刚擦黑便躺上了床。西九条薰坐在床侧陪她说了会儿话。有女儿在身边,她倒是勉强打起了精神。   “妈妈,我认识很厉害的医生,到时候让她帮忙给你看一看。”   西九条惠子身体差不是因为得病,而是本就身子骨不好的情况下又受到过度打击,使得身体的地基都坏了。西九条薰想着普通的医生无能为力,或许可以拜托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试一试。   “你还说我呢,你这孩子……脸上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手也一直冷冰冰的。妈妈老了,就算死掉也没什么,可小薰还年轻,一定要注意身体。”   “别想那么多,妈妈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西九条薰在母亲额头轻吻了下,“晚安。”   西九条惠子睡着后,她又在床边坐了很久。星星逐渐爬满了夜空,满院子的风吹树叶沙沙响,连日的雨好像终于对人间妥协了。   夜半时分,西九条薰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她倚着窗户往外看,白色的RX-7在夜色里扬尘而去。   那是降谷零的车。   这么晚出去不会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吧?   真是的,该死的007社畜。   反正又是明天早上才发一条短信说他有急事先离开了,很抱歉——她懂,套路她都懂。   早上睁开眼,西九条薰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短信。   “……怎么会有这么多垃圾短信。”   在未读消息中翻找一圈,没有。在垃圾短信里扒拉扒拉,也没有。   “完蛋了,是死了,还是我又被抛弃了?”被子蒙上脑袋,西九条薰陷入了人生的思考。   “笃笃——”   大概半个小时后,传来敲门声。   “小薰,你还没起吗?”   是零的声音!   西九条薰扑哒哒跑到门口,啪地拉开门。降谷零抬起的手差点敲在她脸上。   刚睡醒的女人穿着吊带睡裙,没有穿内衣的身体在丝绸布料下若隐若现,黑色长发毛茸茸地披在肩上,雪白肤色上纯黑的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   降谷零有种被勾.引了的感觉,他克制着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生怕自己当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去吃早——等等——你做什么?”   “是零!”西九条薰叫着,跳到他身上,双手勾住脖子,两腿跨在腰上,紧紧地抱住。   降谷零怕她掉下去摔着,赶忙托住她。这姿势方便了西九条薰用力,他的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胸里。   抱够了,西九条薰松开手,笑着说:“要去吃早饭是吗?”   “嗯,”降谷零哑着嗓音,蓝灰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她,手臂肌肉绷紧,仍稳稳地托抱着她,“不过我想先吃点别的——”   西九条薰后背贴上门板,男人的身体压上来,为了稳住身体,她不得不将缠在男人腰上的腿再勾紧一些。柔软的吻落到嘴唇上,降谷零细细勾勒着她的唇瓣,在温柔的攻势下让她被勾了魂似的张开嘴,掠夺走所有的氧气。   两人吻着吻着,滚到了床上。降谷零伏在她身上,贴着脖颈吻。西九条薰忽然想道:他现在还真是越来越喜欢吻脖子了。   察觉到她的走神,降谷零在她颈侧轻咬了一口,覆盖在还未完全消退的吻痕上。他反复吻着那一处,低低喘息着。西九条薰也在他身下嘤.咛。   眼看两人就要往下进行了,门口忽然传来声音。   “怎么这么久,小薰在赖床——哦,抱歉,打扰了。”西九条惠子让降谷零来叫小薰起床,眼看这么久没下楼便上来看看情况,哪想直接撞见了这一幕。站在门口,见多识广的大人面色不见尴尬,淡然地说:“其实你们可以把门关上的。”   说完母亲大人就体贴地离开了,还不忘大叫道:“早饭可以晚点吃哦——”   ……妈妈是不尴尬,我尴尬啊。假如手边有烟的话,西九条薰想,我一定要忧郁地点上一根。把降谷零推下去,被子重新蒙到头上,她开始吾日三省吾身。   我是不是又一次色令智昏了?   我是不是又一次色令智昏了?   我是不是又一次色令智昏了!   呜呜,是——   “小薰?”降谷零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的西九条薰,无奈地笑了笑,“没事的——”   “不要理我,我自闭了——”   闷闷的哭腔从被子里传来。   担心西九条薰是真的伤心了,降谷零赶紧对她认错:“抱歉,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忍住……”   虽然大早上面对那么美丽诱人的小薰叫素了这么多年的他忍住是有点困难……但错了就是错了。   身为公安警察,怎么能在对方还没有允许的时候就克制不住自己。   “我会给自己惩罚的。”降谷零坚定地跟被子条薰承诺道。   西九条薰也不哭了,坐起身子,脑袋从被子筒里像个小猫似的探出来,雪白的脸颊闷得红红的,一双眼睛因为落了泪盈盈如星辰闪烁。   太、太可爱了——   不行,要忍住,降谷零!   “你的惩罚就是留鼻血吗?”   西九条薰看着他绷不住笑了——原来完美的降谷零也会有这种时候。 第39章   西九条薰洗漱完到餐厅时, 西九条惠子已经出门了。或许是体谅女儿脸皮薄,佣人玲美小姐说她早早便出发去超市购物了。   早饭做的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和牛奶。西九条薰吃完饭,一身运动装的降谷零擦着汗进了门。看样子是刚在外面锻炼完。   两人互相道了迟来的早安, 西九条薰到厨房将餐具洗干净, 走出来降谷零居然又开始在屋子里做伏地挺身了。   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汗水顺着小麦色皮肤滑落地板, 清晨的日光下盈盈闪烁着。   “196、197、198……”嘴里轻声数着数。   几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降谷零就是个变态级自律的家伙,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一点仍是未变。西九条薰想着,她要是有这种恒心毅力,在□□奇奥拉师父手下讨生活的时候, 也不至于整天被他用“你是废物吗?”的眼光注视着。   西九条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端出来, 这样等降谷零锻炼完正好是可以喝的温度。   “小薰——”降谷零忽然停下来望着她,额头的汗水浸湿了金发,让他看上去有点像被淋湿的金毛犬,“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   “躺在我背上,帮我加些重量。”   “我可是很沉的哦——”   西九条薰抽出手帕先帮他擦了下额头的汗, 才慢慢坐在他的后背上,认真地交代道:“如果觉得累了千万不可以勉强——”   话虽如此,他肯定不会听就是了。这个训练笨蛋一定会想方设法不断突破极限。他就是这样的人。   西九条薰认命了。   降谷零又开始重新计数,西九条薰也在心里默默跟着他的节奏数。被树叶过滤了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到身上, 是不会让人感到燥热的温度。   虚的身体被太阳照得暖暖的,西九条薰萌生了睡意,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眼皮缓缓合了起来。   降谷零感觉到背上浅浅的呼吸, 停住了动作,维持住撑地的姿势。   还真是把他当床睡了啊,他无奈地笑笑。   西九条薰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迷糊地察觉到身下人没动静了,她扭过脑袋,拱了下男人的金发,软软地问:“你怎么不动了?”   “怕把你弄醒。”   西九条薰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会弄醒我,就这么一上一下,还挺舒服的,跟自动摇椅一样。”   很好,他成功升级成高级床铺了。   “那你再睡会儿,我待会儿叫你起来。”   西九条薰还是摇摇头。“不行,你已经锻炼很久了,必须歇一歇。”她从降谷零身上下来,把他拉起来。降谷零乖乖地跟着她,被递上温水,又给细细地擦了汗。   “运动完要及时擦汗才不会感冒,知道了吗?”   降谷零配合地点点头。   西九条薰不确定他到底听没听进去,不放心地又嘱咐一遍:“千万不能仗着身体好就不当回事,像上次一样——”   “上次?”降谷零疑惑又探究地看着她。   “啊,我是说——上、上次我看到一个人高烧烧昏了,救护车都来了,你千万不能像他一样。”西九条薰乱七八糟地蒙混了过去。   西九条惠子回来后,西九条薰和降谷零陪着她将买回的东西分类归好,三个人又一起将院子里的杂草除掉,绿化里突出的枝桠修剪干净,弄好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次可真是多亏有零在——”西九条惠子笑著称赞道,她身体不好,坚持不了多久就歇在了檐廊上。“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工作不要紧吗?”   “没关系,今天和店长请了假。”   西九条薰鼓着脸颊撒娇:“妈妈,我也出了不少力的。”   “嗯嗯,”西九条惠子笑着满足了女儿的被称赞欲,“小薰也很棒,这几年真是成长了不少,做这么重的活也没有叫累。”   西九条惠子一直没有问过西九条薰那失踪的五年去了哪里,或许是母亲本能的直觉,她意识到那是不能触碰的禁区。对她而言,女儿能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话锋一转。   西九条薰提起耳朵。“怎么了?”   “要是小薰能多努力让妈妈早点有一个外孙就更好了——哦,对了,两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西九条惠子悠闲地捧着清茶喝了一口。   刚把除草机收起来的降谷零呆呆地站在原地,面对凶恶的歹徒也能游刃有余、淡定非常的公安警察失了言语,下意识朝西九条薰的小腹扫去一眼。   西九条薰恼羞成怒地薅起一朵身边的桔梗花朝他砸去,大叫道:“不许看!那里不会有你的孩子的!”   她可是虚,有、有生殖隔离的——   公安警察的眼神瞬间黯淡了,嘴角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着。   西九条薰觉得他的视线又在她脖颈被发丝遮住的吻痕上逡巡了几圈。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先去做午饭了。”   “啊啦,伤心了呢。”西九条惠子又抿了一口茶。   “妈妈——”西九条薰有气无力地叫道。她怎么才发现妈妈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   “虽然妈妈挺喜欢零的,但是结婚的话还是要小薰喜欢的,如果小薰想换一个的话,妈妈也会支持的。”   西九条薰无奈地捂住脸。   午饭做了麻辣烤鱼。一条肥美的大鱼铺着一层红辣椒,嫩白的鱼肉冒着滋滋的油水,香味儿把隔壁家小孩儿都馋哭了。   “今天不是还没去市场吗?哪里来的鱼?”西九条薰的筷子和米饭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是零早上带回来的。”   西九条惠子的身体不适合吃辛辣的食物,降谷零单独为她做了份焗烤白身鱼。   “试试看吧——”降谷零把烤鱼往西九条薰的方向推了推。   西九条薰小心地拿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嘴里,辣味混着酱香在口中爆开,鱼肉鲜美到了一定程度,简直在嘴里活过来了一般。   “也太好吃了——”   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精进了。假如和零结婚就能每天吃到这种料理,那我愿意立刻西行,寻求死而复生之法。   降谷零得了夸奖,开心地弯起眉眼,似乎已将方才的不开心完全忘掉了:“小薰喜欢就好。”   吃过午饭,西九条薰就要和降谷零离开了。西九条薰想过要不要把母亲带去横滨一起生活,但一是横滨的生活太乱了,让人知道她还有个母亲在,西九条惠子的处境只会更危险,而且西九条惠子在这里住惯了,也不愿离开旧宅。   “那我一定会常来看你的。”母女两人最后拥抱了一下,西九条惠子就被玲美小姐扶着进了屋子。   西九条薰是响转来的,没有开车,降谷零提出要送她回去,她便同意了,想着先回东京看看孩子们也好。   坐进副驾驶时她随意朝车后座扫了一眼,居然看到下面藏着一支钓竿和鱼箱。   “降谷零,”她板起一张脸来,“你老实告诉我,今天中午吃的鱼……不会是你昨晚出去钓的吧?”   降谷零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住,小心地看了眼西九条薰的脸色,老实招供道:“……是的,因为觉得这样的鱼最新鲜……”   “所以你就开车回市里,拿了钓具又去钓鱼?”西九条薰提高了音调,“那你昨晚到底休息了没有?”   降谷零这次不敢说实话,虚报了一个数字。“睡了三个小时。”实际是三十分钟。   “下来——”   “什么?”   “我说下来,我来开,你趁着这段时间在车上睡一会儿。”   降谷零完全不敢反抗,乖乖地坐上副驾驶,看着西九条薰的脸色小心地说:“那个……小薰,离开前我想先去下附近的墓园,可以吗?”   西九条薰看也没看他,倒是默默把车开到了墓园。   “怎么想要来这里?”下车的时候西九条薰问道。她的父亲也安眠在此处。   降谷零走在她的前面。   “……是伊达,他葬在这里。”   西九条薰快走了几步跟上他。   “……是在警校时常一起玩的伊达航?”   降谷零点点头。   降谷零在警校时有几个玩得非常好的朋友,因为是零的女朋友,西九条薰也时常与那几个人见面,尤其是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他们和西九条薰也是非常相熟的朋友。   伊达航,在西九条薰印象里,是个十分强健,为人又乐观的哥哥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现在也长眠于此吗?   “说起来,一直都没有见到阵平和景光他们,过得还好吗——做警察很辛苦吧。”西九条薰不知道怎么安慰降谷零,干脆想办法转移话题。   降谷零没有说话,停在两道墓碑间的小路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前方一个墓碑上写着——伊达家之墓。   正是伊达航安眠的地方。   降谷零对着那个方向望了很久,才轻轻说:“他们……也全都殉职了。”   “他、他们?谁?”……总不会是所有人吧?   “他们,全部——抛下了我,去了另一个世界。”   夏日灿烂的阳光落在郁郁葱葱的树梢头,难得连日的阴雨消停,拨云见日,蝉鸣和飘忽忽的云彩重新开始活动。降谷零却站在树荫下不见光的黑暗里,风轻轻拨动着他的发丝。   西九条薰试探着想抓住他的手,他反握回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抓得人生疼。   “小薰,对不起。”他忽然说道。   “为、为什么突然对我说对不起?”   “五年前我不负责任地离开了小薰,正因为如此……正因为如此……小薰才会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人吧?”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不亚于得知朋友们的死讯。   “……你知道了。”   看他的表现,西九条薰还以为他没有注意到。那么果然是那个时候看到了吧,看到了她脱下人.皮面具。   没想到他却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港口黑.手党冥剑和小薰的关系了——可能远比你以为的要早得多,虽然真正确定是在昨天。”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你不是最讨厌坏人了吗?”   降谷零答非所问地说:“一直让我无法确定的因素之一是冥剑的身手。我调查了很多关于冥剑的消息。异能组织的新秀,巅峰的战力,无论哪个都让我很难跟小薰联系起来。”   “因为小薰在我的印象里还是那个多走两步路都会大喘气,需要我小心呵护的女孩子——人的印象是很难一时半会儿被扭转的。”   他低头注视着与西九条薰交握的双手。   “好凉——这次重逢以来,每一次触碰小薰都是这样的温度,才开始我以为是泡了冷水的缘故,但这个体温太不正常了。这真的是正常人类可能拥有的温度吗?而且我有时候会觉得听不到你的心跳和呼吸——”   “小薰,你的身体和以前不一样了吧?”   前面的话西九条薰还游刃有余地听着,到了这一步她终于控制不住地甩开了降谷零的手,感觉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她是一只橘子的话,现在应该正在被人一点点剥下保护的外皮,西九条薰想到这个有些莫名的比喻。   就算是侦探,凭着这些信息就推断出她不是人了,这多少有点离谱吧。   降谷零继续说着。“我想办法黑进政府系统,得知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是存在连人的身体都能改造的异能力的。小薰的身体就是经过了这种改造吧?这失踪的五年,你就是在港口黑.手党里被他们改造成了自己需要的强者,替他们执行任务,是吗——”   西九条薰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诶?   我拿的是这种剧本吗?   “……嗯,就是这样。”比起被零发现不是人,这种结果似乎更容易叫人接受。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降谷零垂着眼眸,失魂落魄得像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西九条薰踮起脚来抱着他安慰道:“其实港.黑当年改造我是有原因的,因为……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就死马当活马医了。而且港.黑的老大对我还挺好的,你看我现在生活得不是还不错吗?”她顺着降谷零给的剧本胡扯。   “……小薰,你想离开港口黑.手党吗?”   那当然不了,别的地儿哪儿有这里赚钱。   西九条薰故意犹豫了几秒才说道:“暂时不想,森先生真的还算很不错的老板,而且你不要担心,和你卧底的黑衣组织不同,我和森先生一开始就约好了,我随时可以退出,他也不会派人追杀我。”   西九条薰努力用眼神传达真诚,降谷零勉勉强强暂且信了。   他顺着西九条薰的力道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对小薰的生活要求些什么,但还是想请求你,唯一的请求——”   “什么?”西九条薰抱着他的腰,抬头望他。   “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不想再像失去他们那样失去你了。”   降谷零凝望着她,眼里蓝色的大海汹涌地朝她漫来。 第40章   两性问题是人类有史以来都在持续关注的永恒不变的经典话题。网络媒体技术发达后, 情感论坛上有关男女朋友的不同议题滚珠似的循环往复出现,其中,对所谓渣男的吐槽尤为火爆。   比如说:[你遇到过什么高段位的渣男?]   [男友总是打击我, 又说我只能依靠他, 我这是被PUA了吗?]   [男友忽然一声不吭地失联,电话短信都不回,我这是被分手了吗?]   [和男朋友半年没见, 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发现他和金发大美女勾勾搭搭我该怎么办?杀人最多能减刑到几年?]   波洛咖啡厅总是会有很多女性来就餐, 托她们的福, 不玩论坛的降谷零也对这些情感话题的最新动向了如指掌。   “要是天下的男人都能像安室先生一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心的女孩子了。”   有一回,铃木园子浏览完一篇相恋多年突然发现男友出轨的帖子, 这种经典桥段被楼主娓娓道来的文笔叙出, 将园子大小姐感动得痛哭流涕时,金发帅哥温柔地递上一方手帕。大小姐泪眼婆娑地提出这样的感叹。   当时妃律师的秘书,咖啡馆的常客栗山绿也在,跟着附和道:“安室先生确实是很温柔的人,做安室先生的女朋友应该很幸福吧。”   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 话题很快岔开了。   很幸福吗?   降谷零想,他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女朋友,假如站在她的角度看的话,应该是开个帖骂他会被迅速顶上热门跟帖个几千层楼的程度。   现在热门上的几个渣男合起来似乎都不够跟他打的。   他可是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交往多年的恋人, 让女朋友担心到以为他死了想要殉情。曾经说着会永远保护她,却对女友被尾随犯骚扰掉进河里差点死掉的事一无所知,对她压根没有回到母亲家休养的事一无所知,对她空白的五年一无所知。   有这样的男友, 怎么看西九条薰才是最应该伤心的那个女孩。   “安室先生,你有成功追到西九条小姐吗?”槚本梓趁着准备食材的时候,小声向降谷零八卦道。   降谷零笑了笑:“没有,我……大概配不上她吧。”   槚本梓瞪大了双眼,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胡话?”   在降谷零曾经的设想里,等他解决了黑衣组织,确定再也不会带给西九条薰危险后,他会向她坦诚一切,除却无法透露的机密外将余者所有都坦诚,然后等待她的审判。   想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假如她已经找到了新的幸福,他也会默然送上祝福。   所以他还是真是虚伪,尽想些自己做不到的事。   纸上谈兵谁都可以,一旦亲眼看到小薰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同别的男人亲昵,一种名为嫉妒的感情就会充斥他的大脑和心脏。   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时,降谷零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公安警察差一点就要为了个人感情动用私权,将那个人找出来。   连着几天在训练场对手下进行魔鬼训练,最后还是风见被其他人推出来,战战兢兢地问他:“降谷先生,是有什么不愉快吗?”   彼时降谷零实在心情郁结,终于忍不住朝身边唯一算是可以谈心的下属说:“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思索着该怎么说好。   这个朋友一定就是您自己吧,风见裕也想,但是难得看到魔鬼上司这副纠结的样子,他不由起了好奇心。   “您的这位朋友怎么了?”   降谷零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说道:“我的这个朋友……他有一个喜欢的人……”   诶!降谷先生有喜欢的人了吗!是谁?莫非是小梓小姐?   “但是,他喜欢的人似乎喜欢着别人……像这种情况,他该怎么办?”   真的假的?降谷先生这种完美池面还会有单恋的时候?   “似乎——是说还不确定吗?您的朋友怎么知道她喜欢着别人呢?”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降谷零犹豫了很久,只是说道:“他根据一些迹象推理出来的。”   好家伙,推理——可以确认您的朋友是自己了。   “那那位女士对您的朋友态度如何?”   “很温柔,我有时候——我的朋友有时候会觉得她还是喜欢他的,有时候又会想,她或许只是对谁都很温柔,因为她一直都是心肠很柔软的人。”   说这话的降谷零眉目低垂,眼里流淌的柔情甚至柔和了面貌。风见裕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上司,简直连头发丝儿都写着他好爱她。   但是——   单身多年,网上冲浪能力一流,鉴婊鉴渣帖子也颇有涉猎的风见裕也抬了抬眼镜,说道:“但是,假如对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却还是对您有着超乎异常的温柔,这种行为——”   我们通常称之为海王养鱼,降谷先生您要反思下自己是不是被当成备胎了。   后半句话风见裕也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的上司正用寒冰般的眼神冷冷注视着他。   “不要这样恶意揣测她。我曾对她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她虽然生气,但依然会关心我的安危,担心我的身体,她是全世界最善良可爱的人,就算她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做了,那也是我的错。”   放弃用我的朋友代替了吗,降谷先生。您愿意坦诚是好事,但您这段发言真是太危险了啊!您没有发现自己有潜在的痴汉嫌疑吗——   这样下去我很担心有一天会亲手将您逮捕。   虽然很大可能打不过。   而且,让风见裕也非常在意的一点是——   “您曾对她犯过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真的不是他风见裕也思想龌龊,但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太容易让人想多了啊!   偏偏他那正直善良的上司在身边满脸“我有罪,我忏悔”的表情说着:“我也知道这样的我再说喜欢她太过分了,明明她也该开始新生活了……但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无耻地,想让她更多注视着我……”   完蛋了,日本真的要完了。   风见裕也根据上司的话自动补全了整个故事:首先,他的上司降谷零出于某种原因对喜欢的人做了不可饶恕的事(鉴于风见裕也对上司正直感的了解,他应该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其中必有隐情,比如酒后乱性什么的),然后喜欢的这个女孩心地善良,不忍苛责降谷先生,仍然对他十分温柔,与此同时,走出心理阴影开始了新生活,但是,降谷先生不肯死心,还是想将她留在身边。   不行啊,他心中正直完美的降谷先生!这样下去,您真的会走上犯罪道路的!日本的未来还需要您——   风见裕也试探着劝道:“其实……我觉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既然之前的事那位女士没有表示太多介意,也开始了新的生活……降谷先生,何不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呢?”   降谷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起枪.栓,对准靶子——   不愧是降谷先生,即便是在明显心绪不稳的状态下,也是把把十环。   “之前让你调查的冥剑,有新的进展吗?”放下枪,他好像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是稳重可靠的公安警察了。   风见裕也觉得日本又有救了。   跟风见裕也的谈话、对冥剑新的调查报告、改造人体异能力的查询、小薰身体冰凉的触感、她身边形形色色的危险人物……种种事情全压在降谷零的神经上,让他本就困难的睡眠雪上加霜,为数不多的睡眠时间全耗在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上。   精神极度疲倦的情况下,他模糊地感觉到好像小薰也在这张床上,伏在他身上。他伸出手臂将娇小的她完全圈在怀里,维持住这个姿势不动后,全靠腰腹使力,带着她在身上浮沉。   某一瞬间,她忽然抬起脑袋,贴上来轻轻描摹着他的喉结轮廓,柔和的吐息拂在脖颈上,他用力收拢手臂,手指插入黑色的柔软发间,仰头看到雪白的墙壁。   那天难得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却不得不把整套床铺都洗一遍。   这几年不是没做过类似的梦,但这是降谷零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混账,因为他在后来的梦里持续不断咬着西九条薰脖子上烙印吻痕的地方,在她细细弱弱的声音和抵在小腹微不可见的反抗中将印记更迭。   他后来在现实里做了同样的事情,没有梦中那么过分,但就像他想做的那样,不断吻着那处,试图用自己的痕迹覆盖上去。   在被西九条惠子打断前,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在他公寓的床上,他烧得迷迷糊糊,身上贴着冰凉柔软的身体,在两人交互的喘息里,他忍不住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在他深爱的人身上留下一个代表印记的吻痕。   他感觉那似乎不是梦。   之前他确实发过烧,因为烧的太严重那段记忆完全断片了,他以为是自己强撑着翻出药箱,吃了退烧药。因为之前的这种情况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那一闪而逝的画面还有小薰说漏嘴的话不由让他怀疑,那晚或许是小薰在照顾他。   然后照顾着照顾着他就把人睡了。   降谷零自觉在其他方面自己完全符合一个正直公民应有的标准,但是在西九条薰身上,他一点不敢相信自己。   因为把人当成梦里的,便顺从心意揽入怀里肆意索取完全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也难怪小薰看他不记得,便顺水推舟地装作不知。这是小薰对他的温柔。   风见裕也有一句话说得不错,他应该放过她。   但不包括放过自己。   他无法得知西九条薰这五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单单“人体改造”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过去的五年,在不知道的角落,他随时都可能失去她,却还天真地以为她在父母处过得欢欣快乐,   他身为公安警察,守护万家灯火,却没有守护自己的爱人。   这是不对的。   守护需要牺牲,但西九条薰不该成为牺牲品。   降谷零认识到五年前他做错了,在他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他用“保护”的名义伤害了最爱的人。现在就把这当成一场诅咒,他不会再逃避任何问题,余下半生,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他也不会再让西九条薰受任何伤害。   他只想要她好好活下去。拼上所有的一切,连带着没能守护的朋友的份,全部用来守护她。   “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绝对比零活得久。”黑发美人望着他说道,弯弯的眉目含着笑意。   降谷零笑了笑:“你当然会比我活得久。”   西九条薰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仰头看着他,越过他的肩膀,能看到伊达航的墓碑。斑驳的光影落在墓碑上,婆娑摇曳。   我在虚圈摸鱼的五年,零也经历了好多,她想道,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得知零是瞒着她去做了卧底真的有点生气。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那么气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嘛。正义感十足,从以前就为了做警察不要命,会有这样的结果简直是意料之中。   她所喜欢的降谷零,他的组成部分就是这样的正义感。   而且,他已经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四个挚友……西九条薰无法想象他的心情,甚至自己都难以置信——那个时候大家一起玩乐的时光还历历在目,景光一直嚷嚷着将来要做他们的证婚人。阵平还开玩笑说他是两人的牵线人,到时候要坐在上位才行。   现在,只剩下零一个人了。   西九条薰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些,弄得降谷零都有些好笑。   “这是怎么了?”   “零,”西九条薰叫他的名字,“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降谷零的手臂猛地绷紧,他看着西九条薰,喉结上下滚了滚。“你说……什么?”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我知道你之前离开我是怕你的卧底任务给我带来危险,但是现在的我足够强大,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你——我不想看你这么孤独,我想陪着你。”   西九条薰打定主意,要是降谷零敢拒绝,她就真的再不理他了。   可她等了很久,降谷零都一言未发,垂下的发丝遮挡了神情。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一半,环着他的手臂缓缓松开。   “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就随口——”   降谷零猛地将她重新抱回怀里,用一种可以报警的力度紧紧将她拥在怀里,脸颊贴上她的发丝,他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哑着嗓音说:“不是,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小薰……”   他侧过脑袋,唇探下来,含住她的唇瓣,几乎失控地吻她。 第41章   决定复合后, 西九条薰更加理直气壮地要求起男友。她把降谷零按在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   “到达目的地前给我睡觉,敢提前醒来的话就揍你。”   降谷零赶紧点头。   “以后有什么事不许瞒我, 要去做危险的任务必须提前告诉我, 再敢随便让自己受伤,我就把你锁在家里,你再也别想出去——”   正直的公安警察提醒道:“小薰, 那是非法□□……好,我不会的。”在西九条薰危险的眼神下, 降谷零非常识趣地改了口。   “小薰呢?我不会再瞒着小薰, 小薰是不是也应该对我坦诚?你在港口黑.手党这样的地方,我也会很担心的。”   这种担心在西九条薰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如果我要做危险的任务,我也会告诉你的。”但是对她来说, 几乎不存在太危险的任务。   唉, 身为最强,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烦恼。   西九条薰一路开着40码的速度回到了东京,停在降谷零公寓楼下时,天边的红日都落得只剩了一丝流星尾巴似的余光。   副驾驶的降谷零睡得呼吸平稳,黑色短袖下的胸膛一起一伏。西九条薰合理推断这个时间管理大师可能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过了。   坐在车里等了段时间, 最后的夕阳余光也消失了,天幕换上一层鸦青色。西九条薰左右看了看,觉得降谷零这么睡着也不舒服,恐怕醒来会脖子痛。   作为体贴入微的女友, 她当然要为辛苦劳作,勤勉打工的男友考虑到方方面面,像这种抱睡美人回家放床上的事,合格的女友义不容辞!   西九条薰蹑手蹑脚地下了车, 跑到副驾驶门口,轻轻拉开车门——降谷零几乎是凭着身体本能的反射神经弹了起来,拉枪.栓对准人一气呵成。   然后他就看到女朋友无奈的笑容。   “你还真是敏锐……”   他赶紧放下枪道歉:“抱歉,很久没睡这么熟,脑子都迷糊了。”   他把手.枪重新收起来,冰凉的枪.身贴到皮肤时,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画面——   凉薄月色下,他拿枪指着西九条薰,后者神色淡漠,忽然提着一把刀朝他砍来,然后刀刃化作青色匕首没入心脏。   “真可惜……”   画面随着西九条薰满是遗憾的语气应声而碎。   “怎么了?”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公主抱到零了——”   “……”   “真的不能让我抱抱吗?抱睡美零上床可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梦想——”生前身体废做不到也就不奢求了,现在她可以啊!她可以抱着睡美零上八层楼不喘气。   降谷零:“……不要把这种奇怪的事当作梦想。”   降谷零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打横将西九条薰抱起来:“这种事还是我来做吧。”   西九条薰虽然个子不算矮,但骨架小,被一米八的降谷零抱在怀里,一双手臂完全将她圈住了,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零,你心跳得好快。”往楼上走的时候,西九条薰说道。   “那是因为心脏是泵血器官,剧烈运动时全身骨骼肌肉收缩,需要大量的血液和氧气,心脏就会反应性地出现心率加快。”   “我承认你知识储备很丰富,但我们现在在剧烈运动吗?”   你管两秒才迈一阶楼梯叫剧烈运动?   “零,你不坦诚。”西九条薰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子,降谷零慢慢悠悠地迈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你看我就很坦诚。虽然当年你抛弃我这件事让我一度非常生气,还想过要是能找到你,一定要先揍你一顿——不过我还是很想念你,你不在,嗯……也可以说是我不在的这五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专注地望着他,黑色的眸里映着浅金的发。   快走到家门口了,降谷零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将手臂越收越紧。   “你有在听吗?”   “嗯。”降谷零哑着嗓子应声。公主抱的姿势不好开门,他托着西九条薰直起身,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开门。西九条薰下意识地将双腿缠在他腰上,防止掉下去。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他料准了这么抱她就不得不缠上他。   不不,零那么正直一个人怎么会耍这种小心机——   进了门,西九条薰松了口气,又开始絮絮叨叨:“你有在听的话,怎么也不回我?”   降谷零没有把她放下来,反而将她抵在刚合上的门板上。唇瓣精准地含住她的唇,开始肆虐。   他的手掐住她的腰,两人的身体贴近了,没有给她任何逃避的余地。   吻得嘴唇红润欲滴,西九条薰喘着气问他:“你这……突然是要干嘛?”好好说着话,不答也就算了,居然一言不合就吻上来。   降谷零低下头,咬住她的耳垂,轻轻含了几口,才慢悠悠说道:“想和你剧烈运动。”表情和语气都很无辜。   西九条薰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降谷零又将她抱起来,走了几步放到床上。   “等、等等——!”   这、这种展开是怎么回事?   不不,这可一点都不纯爱。   哪有人交往第一天就跑床上的,虽然是复合。哦,对,他们还没复合就跑床上了。   那没事了——   才怪。   反正那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跟着降谷零回家呢?不是打算把他送到就离开的吗?   降谷零俯下来与她十指相扣按在床上。   “我们继续早上的事,可以吗?”   “恐、恐怕是不太行……”   上次是仗着他发烧神志不清才敢进行,头脑清晰的降谷零,西九条薰还没有胆子在他面前舞。   “小薰在怪我吗?”   “什么?”   “上次,我发烧的时候……对小薰做了很无礼的事情吧?”他轻轻抚摸着西九条薰的脖子,说道:“事后还擅自忘记了这件事……太差劲了,对不起。”   “诶?你想起来了?”西九条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还想起了什么?”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艰难地问:“……我还做了什么其他更过分的事吗?”   ……他不会把在梦里想对小薰做的事亲自实践了吧?   西九条薰想了想那天晚上的事——金发男人被束起手腕,在欲.望催折下如离水的鱼般喘息,迷离的眼睛望着她,喉结滚动——   怎么看她才是过分的那个人。   西九条薰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做。”她红着脸解释道:“零没有做失礼的事,我是自愿的。”   看上去零似乎也只是有模糊印象,那她就放心了。还没有翻车。   降谷零舔了下唇,差点忍不住又吻下去,想到她方才的拒绝,克制下来,认真地问:“为什么今天不愿意?”   他的语气真的非常认真,认真到有点学术。好像已经准备好听西九条薰列出一二三四条原因,然后深入剖析,提出相应的对策建议,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西九条薰被逼得急中生弱智,随口胡诌道:“因为今天是我的女の子の日!”   说完她就后悔了,那么多借口,再不济她也可以直接说“今天就是不想”,零那么体贴,一定不会再问,偏偏她自己觉得生活太愉快,非要找刺激。   降谷零果然马上从她身上起来,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肚子疼吗?”然后就要把手放在她小腹上。   以前西九条薰身体不好,每次生理期前两天都会很痛,降谷零就会把她抱在怀里,用手帮她按摩腹部,缓解疼痛。   现在西九条薰只想高呼——大可不必!   他手一放上来,发现直接捅她肚子里了,这场面谁遇见谁尴尬。   “不用!别动!”   降谷零下意识听她的话停住手。   “对,放在此处不要动——”   “你放心,我没事。我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生理期也完全不要紧。”为了让降谷零相信,她还跳下床原地蹦跶了两圈,家里的狗崽哈罗也跟着她蹦跶,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脚腕。   降谷零提溜着她放回床上。“身体好也不能这时候赤脚踩在榻榻米上。”   他还是不放心,倒了杯热水监督着西九条薰喝下去。明明是夏天,又在床上多铺了层绒毯。   西九条薰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降谷零在厨房忙上忙下,给她煮了杯暖宫茶。西九条薰咕嘟嘟灌下去,权当喝饮料了。   降谷零看她很有活力的样子,才放下心。   已经晚上十点了,再离开也不划算。西九条薰愉快地决定今晚就睡零家里了。她好久没有跟零一起相拥到天明了。   上次大半个晚上都在做,她还半路逃跑了,那不算。   “你先睡吧——”   但没想到这个狠心的男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降谷零拿出手.枪开始做保养,关上了起居室的灯,只开着一盏台灯。西九条薰坐在床上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看。   做完保养,他又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可恶,这样岂不是说她完全没有魅力。男人真是太现实了,知道她现在没法做就这副嘴脸,岂可休!   “零,”西九条薰拍拍床,冷冷地说:“快来睡觉!”   “你先——”   “你不睡我就不睡!”   降谷零叹了口气,合上电脑,打开橱柜,开始往外面拿被子。   “你又干嘛?”   “……拿被子铺在地板上,我睡地上。”   西九条薰气呼呼地拍了下被子:“为什么要睡地上,我身上这么凉快,夏天抱着不舒服吗!”   “你真的不明白吗?”降谷零又叹了口气,弯下腰靠近她,呼吸洒在耳畔,无奈地说:“睡在你身边,我会忍不住的。”   “不过你想让我陪你的话,”降谷零怎么会不知道女朋友的心思,他抱着西九条薰让她躺下,跟着躺在她身侧,“我会努力忍住的。”   他抱紧西九条薰,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西九条薰悄悄看了他一眼,他温柔地对她笑了下:“快睡吧,小薰。”   西九条薰眨巴眨巴眼睛,犹豫着小声说:“这么忍着对身体不好……你真的想要的话,我……我可以帮你。” 第42章   西九条薰伸着从腕到指都酸痛的手, 任金发男人捧着,仔仔细细擦干净。   毛巾弄得她掌心发痒,她想把手抽回去, 但降谷零抓得太紧, 不仅没放,反而低头含住手指,舔舐过指腹。   “……你也适可而止一点, 我手都酸了。”   以前两人交往的时候,这人虽然也在床上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但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厚颜无耻。虽说是她先提议帮他的, 但这家伙用手玩的花样,持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太多。   到底是跟谁学的?不会是瞒着她偷偷补课了吧?   像是猜到了西九条薰在想什么,金发男人哑着嗓子说道:“没有, 只有你一个。”舌头最后扫了下指尖, 慢慢收回去。   刚铺好的绒毯被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弄脏了,降谷零又重新换了一床。消停下来的两人躺回床上,男人满足地把她圈在怀里。   “晚安,小薰。”   虚事实上是不需要睡觉的,不过那是在虚状态下。维持着人状态的时候, 或许是这种形态很偏向人类的缘故,西九条薰也会有睡意。她觉得很满意,不然的话,一天24小时不睡觉, 想想也挺恐怖的。   虽说如此,她很难像真正的人类那样陷入深度睡眠。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身后的男人牢牢锁住她,胸膛贴着后背,下巴搭在脑袋顶, 热烫的躯体对体质阴寒的大虚来说像个火炉似的。   她一动,男人就条件反射似的移动手臂箍住她,吐着低低哑哑的嗓音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没事。”   比起睡觉,不如说是受刑更恰当。   这个男人到底在怕些什么啊——她又不会半夜突然消失,这么紧张真的能休息好吗?   为了让她的人形监牢休息好,西九条薰只能尽量保持住一个姿势不动弹。   直到她看到窗户口出现一只探头探脑的虚。   自从回到东京以后,西九条薰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同类,这会儿看见另外一只虚,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才怪啊!   这感觉就像路飞在木叶村遇到了艾斯一样离谱!   尸魂界和虚圈所在的世界和她目前所在的东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据蓝染揔右介所说,是因为她灵魂中的特殊能力在她死亡的时候和虚圈产生了共鸣才把她送往了那个世界。他能把她送回这里也是借助了她的这种能力。   换言之,除了她,应该没有任何人,不,任何虚能够在世界之间通行。   那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是一只刚诞生不久的弱智小虚,那也确确实实是一只虚。   怕吵醒降谷零,西九条薰像只毛毛虫似的扭着身体往下,悄无声息地从男人圈起的怀抱里滚出来,废了半天劲儿一抬头,男人睁着朦胧睡眼望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在干嘛?”   “……我晚上喝多了水,想上厕所。”   使出尿遁大法后,西九条薰扑进厕所,迅速切换成虚形态,响转出现在老乡面前。   面对瓦史托德级的大虚,老乡虚正要破窗而入的姿势停住,本能地开始逃跑。   西九条薰急忙抓住它:“别跑!告诉我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她显然高估了老乡的智商,眼看被抓住,它又转而开始攻击西九条薰,西九条薰耐着心问了它几次都没有结果,终于刀一挥,把它砍了。   想从智障手里问出答案的她才是笨蛋。   从厕所出去时降谷零就在门口守着,几步路的距离也要把她抱起来。回到床上,男人重新将她圈在怀里,这次是面对面的姿势。   “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舒服,或者遇到了什么事的话可以告诉我。”   “没有,没事。”西九条薰说着,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降谷零垂着眼睛望了她很久,最后趁着拥抱的动作将她发丝间沾上的叶子捻去,把她牢牢扣在怀中。   降谷零早上要去波洛咖啡店打工,很早便起床了,离开前将专为女友做的早饭放在桌子上。西九条薰跳到门口送他,天刚蒙蒙亮,晨风带着雾气。   她学着阿龙先生每天送美久上班的样子叫道:“路上小心,阿娜达~”   把钱包赚得满满的给我花哟~   降谷零被一个称呼弄得口干舌燥,想把妻子拥进怀里汲取甘甜时,妻子看穿了他的想法,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碰:“早上只有这样的早安吻,该去工作了,阿娜达——”   她推开男友,无情地关上房门。   西九条薰离开虚圈来东京时,蓝染揔右介给过她一个通讯器,据说是护廷十三队的产物。通讯器可使用的次数有限,所以没有重要事情西九条薰不会用这个联系蓝染。   至于蓝染那边则是不需要。她体内的崩玉探测器与崩玉相连,蓝染想知道她有没有偷懒,状态如何压根用不着通讯器。   这种不平等条约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头脑一热就签下的。   “摩西摩西,是蓝染大人吗?”通讯器接通后,西九条薰下意识标标准准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腰板挺得笔直——   她绝对是被老板pua了。   “是薰啊。”   事到如今听到大boss的声音还是叫人脊背发凉。说起来,蓝染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对不起她的事,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老鼠怕猫似的怕他。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西九条薰将她发现另一只虚的事情告知蓝染,要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就是觉得不安,“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通讯器那头的蓝染沉默了一阵子,才慢悠悠说:“我说过吧,你的灵魂里有着超越时间的力量,你死去的时候这种力量将濒死的时间无限延缓,又和虚圈产生共鸣,你才因此得以保留记忆,直接成为瓦史托德。”   “因为你所处的世界和虚圈不在同一个,虚圈在吸纳你时,正处在力量外溢状态的你突破了世界间的障壁,那种延缓了时间的力量有一部分黏在世界障壁上,不断侵蚀着它。拜此所赐,这些年不断有你那个世界的灵魂掉到这边的世界。”   “……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   蓝染低声笑了下。“你每天都因为修行半死不活的,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有认真听吗?”   哦,她是觉得蓝染老爱讲废话,所以听他的课时,总是坐得板板正正地神游天外,在残酷修行之余勤奋摸鱼。   “不过因为世界障壁的破洞是向我们这边凹陷的,所以一般来说都是你们那边的灵魂被吸引到我们这边,很少出现相反的情况。我猜是你这次回去,又对破洞造成了二次伤害,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状况。”   “不用担心,能被吸引过去的虚都是些刚形成的婴儿,不会给你带来危险。”   不愧是大boss,狗的时候很狗,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嘛。   “要是这样的话……”西九条薰一拍脑门,忽然有了个绝妙的想法,“蓝染大人,您可以……给我送点东西过来吗?——您放心,绝对不是让您感到为难的东西!”   “什么?”   “……可以给我送具义骸过来吗?”   义骸,是一种特殊的灵子聚集体。穿上义骸,就算是死神也可以被普通人看见,虽然和正常人类还是有区别,但大体上已经非常接近了。   要是有一具义骸的话,西九条薰就不用每天担心在男友面前翻车了。   蓝染没有犹豫太久。“可以,看在薰也很努力的份上,一具义骸而已,我稍后会想办法送到你那里。我很期待,你帮我完成崩玉的那天。”   蓝染大人,赛高!我为我曾经对您的无礼感到抱歉。   通讯中断后,蓝染坐在王座上,托着腮笑起来,另一只手上的宝石不断闪烁着蓝黑色的光芒。“薰真是个乖孩子,不是吗?”   身侧侍奉的□□奇奥拉面无表情,语气里倒有一丝疑惑:“她真的可以帮助崩玉完成融合吗?”   身为西九条薰的师父,他是知道这女孩儿在修行上有多么不求上进,完全是在他的高压下才有如今的实力。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成为崩玉融合的关键。   “你不要小看她的力量。那份足以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力量,堪称神迹,简直是为了我要完成的崩玉量身定做的。”   “既然如此,您为何要我教她修行,又为何把她送回到自己的世界?”直接用崩玉融合不是更快吗?   看到自己手下的四刃露出疑惑的表情,蓝染感到稍许愉悦。“这是为了达成大业必须的过程。她身上人的部分太浓厚,崩玉会感到排斥。我本以为她可以在不断的杀戮中逐渐迷失理智,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头脑倒是清醒……毕竟她是在极为特殊的条件下诞生的特殊的虚,我应该为之付出耐心。”   蓝染第一次发现西九条薰的特殊所在时很是吃了一惊。身为死神多年,他也是首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存在。她无疑已经是灵魂不假,却被自身的特殊能力强行保留下了部分人类的特征,并与虚的部分进行融合。   换言之,她并非是完全的虚,而是一半虚一半人类的结合。   蓝染本想直接将她吸收进崩玉中,却发现崩玉极其排斥她体内人类的那部分存在。除非把她变成彻底的虚,否则崩玉就无法将她吸收。   本是想顺手替崩玉吸收一个独特存在,蓝染却在后来的研究中发现,西九条薰所拥有的那种足以突破世界障壁的力量可能恰好是融合崩玉的关键所在。   但是要将一个半人半虚彻底变成虚,这对蓝染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通过实验发现单纯靠提升实力和无止境的杀戮不可能让西九条薰抛掉人的那面,变成真正的虚。仅剩的方法只有对症下药。   她是由贪痴中诞生的虚,死前一瞬的执念被自己的能力在无限延缓的时间中固化,强烈的思念纠缠而生的爱诞生了独一无二的虚。   那么把她送回她的执念身边,继续用爱意浇灌,这只虚一定会长成他期待的样子。   “准备一副义骸来。”   蓝染托着下巴笑了下——   我的乖女孩儿,你可一定要继续幸福下去。 第43章   蓝染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中午时西九条薰便收到了他想办法送来的义骸。义骸生得与她一模一样,黑发雪肤,不过脸色比本体红润, 穿上去后朝镜子里望去, 像个活生生的人似的。   西九条薰撩起衣摆看了看小腹,那里的空洞不见了,手摸上去是微凉细滑的皮肤。   西九条薰新奇地站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果断赶去商业街买了一身露脐装。牛油果绿的短袖搭配运动风的白色小裙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裸.露在外, 细白的皮肤好像会在阳光下发光一般。   走出店门十五分钟她就遇到了七个搭讪的, 其中有四个是一起的大学生,一个专门发掘潜力JK的星探,一个说着“跟着我, 我会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被她以“醒醒吧,你还没我赚得多”劝退的中年油腻大叔,以及一位“姐姐,你好漂亮,我长大要娶你做妻子”的五岁小天使。   最后这个姑且不能算搭讪。   西九条薰心情颇好地晃悠到波洛咖啡店, 推门进去的时候正是午餐高峰,店里坐满了青春靓丽的真JK和职场白领女性。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在。铃木园子是西九条薰遇到过的最接地气的财阀之女,家里那么有钱,居然也和普通社畜一起挤餐厅。   西九条薰刚推门, 两位女高中生便看见了她。背光而来的女性皮肤像会发光一般,乌发跟着身体动作摆动,在纤细腰肢后若隐若现,眼睛有一瞬亮如星辰, 仿佛把整个夏日的清爽都从门外带了进来。   “好漂亮,西九条小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刚打完招呼,毛利兰便迫不及待称赞道。   “谢谢!——不过我们都这么熟了,就不要再这么生疏地称呼了吧。”西九条薰装作抱怨道。   毛利兰顺势改了口。“薰小姐也来吃午饭吗?”   西九条薰点了点头,发现柯南不在,顺口问了一句。毛利兰解释道:“今天周末,他去博士家玩了。”   “薰小姐,明天要来我家吗?”铃木园子忽然兴奋地提议道:“明天怪盗基德要来我家哦——目标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宝石人鱼之泪。”   “人鱼之泪?”西九条薰听过这个名字,据说这颗宝石是一位海盗船长在某个无人之岛发现的,只要手持这个宝石,在海上起雾的夜里就可能会遇上放声歌唱的人鱼公主。   只听这个故事的话,西九条薰倒觉得叫人鱼之歌比人鱼之泪更合适。   之前有一次清洗某个组织时,中原中也从他们的总部带回了这颗宝石,对宝石没兴趣的中也转眼把它丢到了脑后,某一天被太宰治顺了出来。守石待宰的西九条薰正好逮了个人赃并获,两个贼匪一合计,狼狈为奸地把宝石倒卖了出去,贼赃一人分了一半。   西九条薰的那半后来基本全用来给中原中也买酒了。   没想到这颗宝石辗转落到了铃木次郎吉手中,这倒也是缘分。   “不介意的话,我就去凑个热闹吧。”西九条薰应了下来。   “两位的奶油蘑菇意面和番茄浓汤,请慢用——”降谷零端着餐品放到两位高中生面前。   “谢谢安室先生,看起来真美味!”   西九条薰来波洛咖啡店是突然袭击,事先忘了跟降谷零通气,摸不准他的态度,担心他现在不想公开恋爱,便绷紧神色,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想到降谷零直接走到她面前,弯腰低头,贴近耳边轻轻责备道:“不怕肚子着凉吗?”   要不是店里这么多人看着,西九条薰绝不怀疑他会直接上手帮她暖肚子,虽然现在也没差。他不知道打哪儿变出一件外套,仔细替她围在腰上,交代道:“不能仗着现在身体好就为所欲为。”   他这行为简直跟奶奶把孙女的破洞裤缝上没两样。   但谁让西九条薰理亏,她只能点头赔笑:“嗯嗯,我知道了。”   对面的两位女高中生从降谷零靠过去起就石化了,直到男人回到餐台前继续忙碌,才磕磕巴巴地复苏。   “你……你……薰小姐……和、和安室先生……交、交往了?”   西九条薰觉得降谷零这番行为应该就是没想隐瞒的样子,点点头:“嗯,交往了。”   毛利兰瞳孔地震:“那、那……未、未婚夫……孩子……我记得还有之前在冲绳见过的男友……”   西九条薰觉得她听到了少女三观碎裂的声音。   “不,那个,虽然说来话长,但是请听我解释——”   “什么?还有冲绳男友?为什么我不知道?”铃木园子发出“为什么这个瓜我没吃全”的震惊声音,将当前本就复杂的局势搞得更加混乱。   西九条薰决定先挑最好解释的开始解释。“不,那个,首先听我说,五条悟并不是我的孩子——”   “孩子他妈,你果然在这里啊!”   西九条薰赶紧捂住心口,觉得她血压都要升高了。   怎么就这么巧。   这该死的狗男人该不会一直在某个角落等着这一刻呢吧?   身高一米九的男人拉开门就是全场焦点,更别说长得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修长手指轻轻一托墨镜,整个咖啡店一半的少女心便转瞬被他吸了个一干二净,剩下一半还勉强维系在降谷零身上。铃木园子此时看向西九条薰的眼神已然宛如膜拜卡密了。   “和小悟几乎一模一样的长相……难怪薰小姐上次说未婚夫不是小悟的父亲,原来这个才是啊——”   “不,哪个都不是……”   “哦,这两位想必就是毛利小姐和铃木小姐了吧?我听我家小悟说了,上次承蒙你们二位的关照,真是万分感谢。”   “诶?你怎么会认出我们?”毛利兰疑惑地问。   “那是因为两位就像小悟形容的一样光彩照人,实在叫人很难忽视。”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叫自己的名字不觉得羞耻吗?   五条悟果然恐怖如斯。   “好、好帅!”天真的铃木大小姐完全不是对手。   五条悟爱怎么欺骗少女心是他的事,西九条薰可不想让零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   “你等一下,”西九条薰先向五条悟投去一个“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待会儿削你”的眼神,然后走到餐台前。降谷零在切黄瓜片的手立马停下,抬头对她笑了笑。   “是小薰认识的人吗?看上去真是有趣。”   如果说有趣的时候能把眼神里的杀气收一收,西九条薰说不定会相信。   “他是五条悟的哥哥,”西九条薰指了指脑子,“这里有点问题,可能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我想办法把他劝回去。”   “要帮忙吗?”   “不用了,不过我想吃一份草莓蛋糕,透可以做给我吗?”   降谷零点点头,轻轻笑着说:“一定会让您满意的,客人小姐。”   安抚好男友,西九条薰拽着还在欺骗纯情JK的五条悟走出店门,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事?”   “真冷淡啊,小薰——”   “有话快说,不说就别打扰我约会。”   “诶?你那是在约会吗?”五条悟疑惑地歪着脑袋思索着:“是什么共享男友的新体验吗?”他伸着手指指向橱窗里面。   金发男人面前不知何时又围了一圈漂亮女性,一张张嘴开合着,不知说些什么,还有人朝外面看了几眼,对上西九条薰的视线后迅速移开。   ……这场面真是微妙地叫人不爽。   “要你管?快点说是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我是想邀请小薰去参加咒术界的京都高校姐妹交流会,是以客人的身份参加哦。”   “我拒绝。”   “时间是下周。”   “我拒绝。”   “如果拒绝的话,我明天就买一束玫瑰在这家店门口向你男友告白。”   “……为什么是向我男友告白?”西九条薰觉得五条悟的脑回路就是开着导航在里面走也能迷路的程度。   “诶?很在意这点吗,难道是吃醋了——和小薰告白倒是也可以,只是觉得还不到能构成社会新闻,发到网上引起巨大争议的地步……”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   “……算了,我去就是了。”   今日斗争,西九条薰再次败北。   槚本梓交替注视着忙于做草莓蛋糕的安室透和窗外同大美人交谈的西九条薰,找到机会悄悄向安室透问道:“安室先生成功追到西九条小姐了吗?”   安室透点点头,她又问:“那现在和西九条小姐说话的是?”   “是上次来店里吃饭的小男孩的哥哥。”他头也不抬地说。   槚本梓:“……”   原来安室先生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啊。那种相似程度怎么可能只是兄弟关系,身为侦探的安室先生居然连这一点都注意不到——唉,她支持安室先生的爱情真的做错了吗,西九条小姐那么漂亮的美人,怎么可以欺骗安室先生呢?   “这个会不会太甜了?”安室透尝了口打发出的奶油,眉头微皱,轻轻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小薰不喜欢太甜的……”   槚本梓充满怜爱地望着他:“你开心就好。”   安室先生……完全被迷住了呢。 第44章   午餐时间结束后, 店里的部分食材也用完了,降谷零决定出门去超市采购,西九条薰自然要同他一起去。   两人手拉着手要离开时, 西九条薰朝两位高中生问道:“你们要一起吗?”   店里的客人都走完了, 只剩下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听到问话,两人的脑袋同时像拨浪鼓似的摇起来:“不用了!”   “我们还是帮梓小姐收拾一下店里吧。”   “嗯嗯,我们要帮忙收拾店里!”   “是吗, 那就没办法了,再见——”   目送两人离开视线范围, 铃木园子立马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毛利兰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那个男人啊!那个超——帅的男人和薰小姐是什么关系?他当时叫了‘孩子他妈’对吧?”   “但是薰小姐说过小悟并不是她的孩子……而且仔细想想, 两人长得也不像。”   “但是两人一定是有关系的吧?五条先生肯定是小悟的爸爸,五条先生又对薰小姐有这么亲昵的称呼——不会有人那么无聊称毫无关系的人为‘孩子他妈’吧?”   “那倒是……”   “西九条小姐骗安室先生说那是小悟的哥哥呢。”槚本梓有话要说。   “反正这么明显的谎言,安室先生一定——”   “信了。”槚本梓痛心疾首地重复道:“他信了。”   “……或许薰小姐是有什么苦衷呢?我觉得薰小姐不是会骗感情的人, 而且感觉她真的很喜欢安室先生。”毛利兰想到方才安室透还没结束工作的时候, 西九条薰的注意力分明一直在他身上,这样的感情是无法伪装的。   “这下事情复杂了,就让我推理女王铃木园子来推理出事情的真相。”铃木园子很有气势地拍了下桌子,开始胡——不,推理, “首先,薰小姐有过一个前男友,但是兰说他很久没有出现过,合理推断, 薰小姐已经跟他分手了。”   两位听众点点头表示认可。   “然后,薰小姐还有一个未婚夫,未婚夫似乎很有钱的样子,而且薰小姐也是, 她之前穿的衣服都是很贵的品牌服装,这一点不会有错。所以说不定薰小姐其实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未婚夫也是家族安排得毫无感情的联姻。”   “原来如此,”槚本梓敬佩地点点头,“那……五条先生是怎么回事?”   大侦探铃木园子摸了摸下巴,继续她的表演:“五条先生的情况比较复杂。薰小姐不是小悟的亲生母亲却被叫妈妈,唯一的解释只有——她是后妈!薰小姐可能是不满家族的安排,赌气和已经有了孩子的五条先生闪婚,这是唯一的解释。”   “……不,园子,我总觉得这有点离谱——”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毛利兰弱弱的反驳被槚本梓的恍然大悟淹没了。   铃木园子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刚才薰小姐专门把五条先生拉出去谈话,很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包括安室先生听到谈话内容,我猜薰小姐是要跟他谈离婚的事情——因为薰小姐就像兰说的,现在遇到了她的真爱安室先生!”   “这样的话,西九条小姐骗安室先生也是因为不想他伤心——太好了,安室先生不是单相思。”槚本梓拍着胸口舒了口长气。   还是觉得好友在胡扯的毛利兰弱弱地说道:“……这样的话安室先生岂不是变成了被动第三者了吗?”   “我铃木园子一定要帮这对苦尽甘来的情侣守护他们的爱情!”   毛利兰看着兴奋的铃木园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算了,有一点她的好友应该没有说错——那两个人一定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的两人现在很有反目成仇的危险。西九条薰抱着降谷零的腰叫道:“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两人在很正常地逛超市,降谷零推着购物车,西九条薰听他的吩咐从货架上拿东西。然后在路过今日特价区时,西装配围裙,非常讲究的阿龙先生从一众家庭主妇中杀出重围,正正好出现在两人面前。   遇见邻居,阿龙先生非常自然流畅地用道上的方式打了招呼,然后带着两个满脸写着“我是坏人”的男人走出了超市。   当时西九条薰就觉得不妙,果然降谷零立马说着“小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从拦路的购物车上翻过去,三两下追了出去。   西九条薰欲哭无泪地也跟了上去,看到降谷零在消防通道的楼梯转角将两个小弟——或许是小弟吧——揍趴下,一人一只手拷上手铐,留下阿龙歪着脑袋,从墨镜上方看向他:“条子?”   他一只手伸向西装内侧,做出要拿.枪的姿势,降谷零则摆出格斗的姿势,打算先发制人。   在两人打起来前西九条薰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降谷零的腰,叫出了那句话。降谷零被她箍住动作,动弹不得,眼看敌人的枪马上要拿出来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将西九条薰整个护在怀里,后背对着阿龙的方向。   西九条薰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身体被他紧紧地抱住,耳朵里只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   等了半天,预料中的枪.响并没有出现。降谷零回过头,看到男人一脸不耐烦地举着一张超市打折券说:“最近你们出现得也太频繁了,这样下去打折券都要不够了——嘛,不过还是请行个方便,我急着回家做饭。”   降谷零:“……”   西九条薰抬头眨巴眨巴眼睛:“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阿龙先生他只是比较中二罢了。”   ……女朋友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人太多了怎么办。   回去的时候,购物车已经不见了,两人只好又从头开始挑起,买完所有东西后已经将近5点了。   西九条薰陪着降谷零回到波洛咖啡店。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已经离开了,店里只有槚本梓在。   不知为何,西九条薰觉得梓小姐望着她和降谷零的目光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是错觉吧?   把购物袋放下,西九条薰就告辞了。她和太宰治约了晚上在东京的公寓见面,要交流一下有关库拉索和织田作之助新身份的事。   太宰治离开港口黑,手党后据说是在异能特务科洗白,有一位异能力者拥有可以消除所有犯罪证据的能力,拜此所赐,这家伙黑到不行的履历也慢慢干净了。   稍微稳定一些后,他开始着手帮织田作洗白,库拉索是西九条薰拜托他加上去的。在这件事上,太宰治居然没有作妖,痛痛快快答应了。   据他所说,是因为“多亏了小薰,织田作才能得救嘛。”   对于太宰居然是这种“知恩图报”的人设,西九条薰是确确实实有震惊过的。   西九条薰回家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在了,正和几个孩子玩大富翁的游戏。不知道有没有出老千,西九条薰看到大部分不动产都写着太宰治的名字。   跟小朋友玩游戏还出老千……太宰不至于这么不要脸吧?   ……不,仔细想想,也不能确定?   “哟,晚上好,小薰~”   西九条薰回了句问好,坐在旁边观察了会儿游戏进程。穿着义骸,实力受限,以她现在的眼力看不出太宰治有没有出千,但是她想了想,觉得随便投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这种事对太宰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故意在太宰即将掷出骰子时说道:“这次麻烦掷3点!”   滚动的透子停下后,果然是3点。   “讨厌,居然被小薰猜中了!”太宰治哭丧着脸说,因为这次走的步数不好,他的公司破产,蒸发了一半股值。愁眉苦脸的孩子们因而开心地鼓掌欢呼。   西九条薰默默盯着太宰治。   你就装吧,跟小孩子玩游戏还出千的人果然是人间之屑。   做饭的人是织田作之助和库拉索,两人现在的厨艺都是飞速增长,摆出来满满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眼看着几个孩子都比上次见面胖了不少。虽然在西九条薰看来这份手艺还是比降谷零稍微差一点啦。   是真的,不是因为女友滤镜!   吃完饭太宰治将两人的洗白情况告知了他们。两人在原组织都算不上罪大恶极之人,履历的洗白也很快,按太宰的说法,他们现在就可以作为普通人自由生活了。   “但是,罪证可以消除,人的记忆却无法消除,已经做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虽然档案上的你们已经是善良守法的好市民,但还是要注意,远离以前的环境,不要被之前的组织发现行踪。”   他打了个哈欠,对织田作说道:“从今天起,织田作就可以自由地投稿,努力成为一名光荣的作家了~”   西九条薰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似乎比织田作之助本人还要兴奋。   虽然总是正经不过几秒。   “诶?这是什么?怪盗基德——”   电视新闻上正在播放有关铃木次郎吉再下战书,以人鱼之泪挑战怪盗基德的消息。女主持人绘声绘色,将气氛渲染得非常紧张。   “这个事情啊……说起来,今天铃木小姐还邀请我明天去现场观看呢——”   “要去!”太宰治扭过头,星星眼望着她。   西九条薰:“……”   我为什么管不住这张嘴? 第45章   西九条薰很了解太宰治, 他摆出这副表情,拒绝就完全没用了。不如说这时候拒绝,情况只会更糟糕。   有时候真想让他跟五条悟掰头一下, 看谁在任性上更胜一筹。   原本约好了第二天降谷零来接她, 然后两人一起前往铃木家要展出人鱼之泪的场馆,现在临时加了太宰治,西九条薰不得不提前跟降谷零通好气。   她是这么说的:“太宰治你是见过的, 他以前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不过现在已经从良了。这个人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不管他说什么, 零你一律按精神病处理就成。”   挂了电话,太宰治幽幽地看着她:“我在旁边听着呢。”   “就是说给你听的,麻烦明天乖一点。”   “织田作你看她, 她欺负我!”   和谁撒娇都没用。   实践充分证明西九条薰的担忧是很有必要的。第二天约定的出发时间是下午4点, 但是太宰治在厕所实验新型自鲨药剂,把水管炸了,等处理好他搞出的烂摊子顺便把罪魁祸首揍一顿,两人坐上降谷零的车子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为了不迟到,降谷零施展了他高超的飙车技能, 大白天开出了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效果。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车子停下时,西九条薰还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拉开车门,降谷零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下来, 另一边的太宰治则化成一滩猫水从车门下流了出去。   “你没事吧?”知道太宰是个体力废,西九条薰关心地问了句。   “没事,”太宰治表情扭曲地从地上爬起来,赞叹道:“太棒了, 这种马上要灵魂升天的美妙感觉,真是太棒了!”说着步伐不稳地摇晃了两下,跟喝醉了似的靠在车门上。   西九条薰想想他活了这么大都没被人打死也是不容易,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怜惜。她拍拍太宰猫的脑袋,温柔地问他:“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哥哥背你进去?”   降谷零默默地看了女友一眼,觉得这个哥哥肯定绝对不是在指他。   铃木次郎吉这次选择展出人鱼之泪的场馆是铃木财团名下的一家博物馆。人鱼之泪的展出将在一层大厅进行。说是展出,实际允许参加的只有受铃木家邀请前来的几个人,而且一旦接近预告时间,所有人员都要离开场馆,确保整个展厅空无一人。   这种安排无疑是为了防范怪盗基德高超的易容技术。不过专门负责抓捕怪盗基德的中森警官似乎对铃木次郎吉的自作主张颇有不满,西九条薰走进大厅时,两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蓝色的人鱼之泪躺在巨大的防盗玻璃柜里,被一个美丽的人鱼雕塑捧在手中,头顶的灯光落进宝石里去,恍若海水泛起褶皱。   “很漂亮对吧?人鱼之泪之所以被称作眼泪也是它因为在光——尤其是月光下——就像一滴泪水般晶莹剔透。”   降谷零的话刚说完,太宰治就迫不及待地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早知道是这么有名的宝石,上次卖掉的时候真应该多敲一点。”说得很是痛心疾首。   西九条薰盘算了一下,居然也有点小小的后悔。   “太宰先生以前也是人鱼之泪的主人?”降谷零问他。   太宰治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没有被绷带裹住的一只眼微微弯起。“嗯,是小薰送我的哟~”   “骗人,他骗人!”西九条薰赶紧紧紧抓住降谷零的手臂证明清白,“我没有送他!”   手臂紧挨的躯体有着淡淡的温度,降谷零侧过脑袋低头看去,一双纯黑的眼睛里紧张地倒映着他的样子。到底送没送过不重要了,降谷零悄悄握住西九条薰的手——反正现在的小薰在他身边。   “切——”挑拨离间不成的太宰无聊地扭过头。   “薰小姐,安室先生——”说话间,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也进入了场馆,与之同行的当然少不了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另有一个西九条薰没见过的男子高中生,名叫京极真,似乎是铃木园子的男朋友。   看到太宰治的时候,毛利兰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她仔细观察确认后附在铃木园子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就是薰小姐在冲绳的前男友!”   “真的?”铃木园子大受震撼,从太宰治的美貌中清醒过来。“昨天薰小姐给我发短信说有一个朋友无论如何也想跟着来,原来是他啊——可恶,薰小姐都有新男友了还来纠缠不休!”   正义使者铃木园子完全清醒了,推理女王用她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太宰治总在有意无意地插进安室透和西九条薰之间,打扰情侣的交谈。偏偏薰小姐看不穿他的真面目,还很温柔地对他。   真是有心机的前男友。   身为安室先生的朋友,要帮他留住女友,不能被别人抢走啊,铃木园子摸着下巴想道。   感受到大小姐持续射来的恐怖视线,太宰治十分委屈,悄悄地问西九条薰:“为什么?我今天不是很乖吗?”   西九条薰:“……你每天做那么多蠢事,是不是以前得罪过她?”   太宰治认真地想了想,认真地说:“得罪的人太多了,想不到。”   西九条薰用关怀智障的表情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想吧。”然后牵着降谷零的手走远了。   太宰治觉得大小姐的视线现在更犀利了。   距离怪盗基德的预告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为了打发时间,西九条薰和降谷零在场馆外的花园里逛了起来。   铃木财团财大气粗,就是花园也比别处好看,打理的精细度不亚于专业的植物园。时值盛夏,花园里的树木郁郁葱葱,走在小道间,阳光也被遮住了,世界只余静谧。   “警备全都布置在场馆中,庭院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么大的破绽,我要是怪盗基德的话,就会选择这里突破。”   “透,你和我在一起就说这些吗?”西九条薰故意委屈地看着降谷零。为了帮他隐藏身份,在外面她都会用透这个名字称呼他。   “对不起,一时职业病发作……”降谷零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很孩子气的动作。   西九条薰觉得时光对他还真是偏爱,她因为做了虚,才容颜不改,降谷零看上去居然也同五年前差不多,随便一个动作,不经意便染满过去的少年气。   西九条薰踮起脚靠近他,仰着脑袋眨眨眼睛,指了指嘴唇:“要补偿。”   降谷零喉咙一紧,嗓音便哑了。“好——”   他低下头,揽住女人的腰肢贴近了,在唇瓣上轻轻吻下,西九条薰立马抱住了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张开嘴唇,允许他在齿间、舌根肆虐。   降谷零发现女友今天似乎特别热情,热情得他有些招架不住。唇上回应着他,一双手一只沿着他的腰窝打转,一只轻轻剐蹭着他的腹肌,惹得他口干舌燥,只能更疯狂地从她口中汲取甘甜来解渴。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铃木家博物馆外的花园,克制着自己放开那双唇瓣,埋在细白脖颈间沉沉喘.息。   平复下身体的躁动,他惩罚性地在西九条薰耳垂上咬了一口,叹气般说道:“……你是在折磨我……”   西九条薰软软地哼唧了声,认真地看着他说:“不然我们一起偷偷溜走吧,反正怪盗基德什么的也跟我们无关。我们一起回你的公寓,今天……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降谷零呼吸一滞,好不容易平复的躁动又开始复苏。   “安室先生,你在这里啊,薰小姐也在吗?”这时候,小道的另一头忽然探出铃木园子的脑袋,从她的角度看去,因为林木间光线昏暗,完全没看到被降谷零身影挡住的西九条薰。   现在的西九条薰被吻得双颊绯红,瞳孔泛着水光,双唇略微红肿,吊带裙的一根带子也半吊着,胸口一片肤色雪白。   降谷零不想这样的西九条薰被别人看到,将她挡在身后才高声回道:“嗯,有什么事吗,园子小姐?可以站在那里说,我能听到——”他的嗓音还带着沙哑的余韵。   铃木园子听到他的话,停下超这边迈的步子,说道:“是有点事,这边走不开,可以请安室先生和薰小姐去酒窖取两瓶酒吗?”   铃木园子的话不知为何听上去有些紧张,西九条薰做贼心虚,总觉得是不是刚刚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她飞速整理好仪容,拽了拽降谷零的衣角,小声说:“去吧。”   她再也不敢提什么偷偷溜走的话了——感觉溜走的话,铃木园子绝对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这太社死了。   降谷零看了女友一眼,慢慢点点头,两人走到铃木园子身边,他对着后者微笑了下:“园子小姐来得真是时候。”   明明是盛夏,铃木园子却忽然觉得脊背阵阵发冷,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艰难地回了个笑。   怎么回事?突然降温了吗?   三人刚刚迈进场馆大门,西九条薰便突然一拍脑袋叫道:“我的一个发卡不见了,可能是刚才掉在花园里了,我回去找找,园子小姐,酒让透去取可以吗?”   “不行,必须你们两个一起!”铃木园子条件反射般回道。   “啊?好吧,那你们先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酒,非得两个人去取,不过铃木园子既然这么拜托了也没办法。   而且西九条薰现在面对她控制不住地尴尬,更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请求。   发卡可能是刚才和降谷零接吻时,对方的动作太大把它蹭掉了,西九条薰快速跑回去,果然在地上看见了它。   将要捡起时,身后响起一道温柔好听的男声。   “这位小姐,可否请您稍微睡一觉呢?” 第46章   男声话音落下的同时, 一只手拿着一方手帕捂住了西九条薰的口鼻。等了几秒,少年发出一声疑问的“嗯?”,微微移开手帕。   西九条薰扭过头, 诚恳地问道:“怎么了——哦, 我需要现在晕过去吗?”   少年一身标志性白色西装,戴着单边镜片,被意外状况弄得有一丝慌张, 不过很快掩饰了过去。   “抱歉,美丽的小姐, 刚才出现了一点意外。”他动作优雅地将手帕收起来, 换成一罐装着麻醉药剂的喷雾。   西九条薰还是诚恳地望着他:“你想好了吗,前方可是地狱啊——”   喷雾里的药剂喷上鼻端,这次女人没有多停顿地倒了下去, 怪盗基德接住她的身体, 低低笑道:“对怪盗来说,地狱也是挑战。”   他将睡着的女性放到花丛间,拿出一件披风盖上。随后换上准备好了的同女性同款的衣服,戴上□□,回到场馆。   美丽的人鱼之泪毫无防备地在展厅中央熠熠生辉。   “这次也太过简单了。”黑羽快斗轻轻笑了笑。   铃木园子在通往酒窖的楼梯口等了很久也不见西九条薰回来, 留下安室透自己返回大厅,正好看见“西九条薰”朝着人鱼之泪的展柜走去。   “薰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铃木园子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不是说要去取酒吗?”   “诶?哦, 嗯,抱歉,忘了——”   “这怎么能忘啊,安室先生还在等你呢。既然已经是情侣了, 薰小姐也对他多上点心嘛,不然安室先生太可怜了。”   这位美人小姐看起来之前对男友很不好啊,黑羽快斗边点头边想。   铃木园子拽着“西九条薰”走到等候的安室透边上:“抱歉,安室先生,让你久等了。”   安室透注视着朝他走来的“西九条薰”,微微笑了下:“找到了吗?”   找到什么?   黑羽快斗胡乱点了下头,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不是要去取酒吗?”赶紧取出来,就可以借着拿酒的名义做很多小动作了,这次的行动真是没有挑战啊。   “就在这下边——”铃木园子领着两人走下楼梯,打开酒窖的大门。这是铃木财团的一个小型私人酒窖,大小几乎和整个博物馆差不多大。各种类型、各种年份的酒都有珍藏,从门口向里面望去,酒窖独有的阴寒气扑面而来,一列列的酒柜组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   在博物馆下藏着这么大一个酒窖是很奇怪的事,但想到是那个铃木家又觉得合理了。有钱人就是任性。   “酒的清单我已经交给安室先生了,可能有点难找,拜托两位了。”   “放心吧,园子。”   说完这番话,铃木园子便关上门离开了。   黑羽快斗回头,发现这具身体的男友,那个金发帅哥正探究性地望着他。   “怎么了,透?”他模仿着听到的女性称呼男友的方式。   男人收回了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温柔地问他:“这下面有点冷,你可以吗?”   黑羽快斗点点头。   “受不了的话不要强撑,你前两天还在身体不舒服吧?”   身体不舒服?这位女性身体很差吗?想到被他放在花园里的女人,黑羽快斗稍微有点惭愧。   还是快点结束行动,让金发帅哥去解救女友吧。   “我们分头找怎么样?这样效率更高吧——”黑羽快斗提议道。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要找的酒都在哪里了。”降谷零伸手指了下每个酒柜前端的标号,“根据那个找。”说话间他已经从柜子上取下了第一瓶酒。   黑羽快斗之前就打探过这家伙,知道他也是个侦探,而且是毛利小五郎的弟子,现在看来这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黑羽快斗完全没有插手,跟在他身后,两人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所有要用的酒。   距离预告时间还有差不多一小时,时间完全够用。黑羽快斗将酒瓶放入推车里,很轻松地说:“既然找齐了,我们就出去吧。”   “小薰,”金发男人忽然叫住了她,“比起那些酒,我个人有一款更喜欢的酒,如果把它也带走的话,园子小姐会生气吗?”   “什么?”   金发男人站在酒柜一侧,酒窖昏暗的灯光下蓝灰色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泽,他淡笑着敲敲手里浅金色的酒瓶,轻轻说道:“波本威士忌。”   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小薰怎么这副表情,你不是也……最喜欢这个酒吗?”   黑羽快斗呵呵干笑了两声:“嗯,是的。”   金发男人踩着地板一步步靠近,停在黑羽快斗面前,半垂下眼眸冷冷看着他:“把小薰放到哪里了,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低头,左手手腕上拷着一个手铐和金发男人的右手连在一起。   “你被逮捕了。”   黑羽快斗:“……”   为什么一个侦探也有手铐啊!   “你在说什么啊,透,我就是你的女朋友。”黑羽快斗用委屈的音调说道,睫羽间很快眨出盈盈的泪水。   降谷零勾起唇角笑了下,低声问他:“既然如此,我们昨天晚上用的什么姿势?”   黑羽快斗:“……”   这对一个纯情的17岁高中生来说冲击太大。   降谷零抬起两人被手铐连起的手臂,“这种东西小薰两个指头就能捏碎,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露出那种表情,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嗯,他确实是想不到看上去柔弱温和的女性居然是个这么猛的人物。   你管这叫身体不好吗摔!   啊,所以那个时候会说前方可是地狱啊——   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失败。”黑羽快斗叹了口气,放出一个□□,烟雾散去,他已经解开手铐,站到了酒窖另一头。“抱歉,不过别担心,你那位美丽的女友正甜蜜地睡着——啊,等等,你干什么!”   装x装到一半的黑羽快斗被一只从暗处扑上来的驼色不明生物扑倒在地,满是酒气的不明生物抱着他嗅来嗅去,嚷嚷着:“小薰,这里的酒……嗝……太棒了!太棒了!小薰,帮我全部搬空好不好!求你——!”   “这是犯法的吧!”黑羽快斗大吼。   降谷零:“……你没资格这么说。”他看向醉醺醺的太宰治皱起眉:“你怎么在这里?”   太宰治百忙之中抬眼看了他一下:“哦,是讨人厌的小白……不,小黑脸啊。”他扒拉住“西九条薰”的脸,认真地说:“大家都是被小薰包养的,小薰必须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怎么可以只宠幸他一个!”纤细修长的手指恶狠狠地指向金发男人。   “诶?”黑羽快斗茫然地缩了下身子:“……都是被我包养的是什么意思?你、你也是我男朋友?”   太宰治摇摇头。   黑羽快斗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现代社会再怎么说也不会——   “不止是我哦,还有织田作,还有白,还有幸介,还有真嗣,还有优,还有克巳,对了,还有咲乐!不过小薰最喜欢我哟~”   太宰治每多说一个人名,黑羽快斗的脸色就多黑一分,他抬头注视着降谷零,觉得那一头浅金发现在绿光闪耀。   后者压根没在意他的目光,反而将驼色不明生物从他身上薅下来扔到一边。“就算是假的小薰,看你抱着她也让人不爽。”   太宰治像株水草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手从旁边酒柜上拿下一瓶酒,熟练地打开往嘴里灌。   “不是小薰吗?难怪抱起来手感不对,小薰抱起来软乎乎像云彩一般~”   “你这家伙——!”   神经病的行为降谷零可以忍,但是这句话触及了降谷零的底线——没有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爱人被旁人觊觎。   他一拳打上去,太宰治晕乎乎地正好偏头避开,拳头砸在酒柜边缘,发出叮铃咣铛的碰撞声。   太宰治扔掉喝了一半的酒,鸢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身前同他差不多高的金发男人。   “生气了吗?因为我跟小薰更亲密?诶——你没出现的时候,我们可是可以一同过夜的关系,而且,悄悄告诉你,我是小薰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引路人哦~”   降谷零一拳砸中太宰治的腹部,太宰治偏头吐掉一口酒液。虽然身为黑.手党,他的体术却一直不好。跟降谷零这种每天都训练的人完全没办法比。   饶是如此,他还是偏着脑袋挑衅地望着降谷零。   “这副样子真是可悲啊。既然当初放开了小薰为什么不放得彻底一点。你不会以为现在和小薰复合还能像从前一样吧?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小薰的秘密,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观察力这么敏锐的你,不会发现不了小薰有很多事都在瞒着你吧?”   降谷零望着他:“那又怎样?”   太宰治微微讶异地挑了下眉。   “我不在乎她有事瞒着我,这是我应得的惩罚。当初是我丢下了她,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这样的话,现在她有事情不想告诉我不是也很正常?”   “我会等着她。我会用尽全力爱她。我会用余生等待她重新信任我。”   太宰治笑了两下,眼角都笑出了泪水:“你……真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我惊讶了,真有意思。但也太天真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相信爱能修补一切吗?”   地窖里回荡着太宰治止也止不住的笑声。黑羽快斗对这人的头铁深感敬佩,趁着两人互相(?)打斗的时间悄悄退到门口,想趁机逃走。   推了下门,纹丝不动。   再推一下,稳如磐石。   黑羽快斗木着脸摇晃了下门——锁住了。 第47章   西九条薰睁开眼, 头顶是薄暮的天空。怪盗基德把她放在这里就离开了,她拿起身上盖着的披风看了眼——在这点上倒挺绅士。   西九条薰脱掉义骸活动了下身体。义骸这种东西虽然好用,但它同时也会戒绝灵子, 长期待在里面, 会导致灵子补给不足而无法支配义骸动作。而且义骸比不上灵体,不能完全对麻醉类的药剂免疫。   简单来说,她要换回本体潜行回去看看怪盗基德到底想做什么。绝对不是想看零面对伪装的她会有什么反应。   绝对不是!   距离预告时间越来越近了, 展厅里的中森警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一排警察的脸上都被捏得红彤彤的, 身为主人家的铃木一家也未能幸免。铃木园子揉着脸颊兴奋地拉着毛利兰躲在角落说悄悄话, 男友京极真满脸很可靠的表情守在一旁。   路过的西九条薰在隔着一堵墙的地方恰好听见她们的谈话。   “园子,你真的把他们锁在了酒窖?这样是不是稍微有点过分……”   “安心,我很有分寸的, 只是想给安室先生创造一个可以和薰小姐独自相处的空间。再过一会儿我就会装作不小心把门锁起来的样子去解救他们!而且手机都还在他们身上, 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一定会联络我们的。要是没有的话……嘿嘿嘿……”   “……算了,你有数就好。”   “好,现在先准备好迎接基德大人~”   真不好意思啊,你的基德大人现在正代替我被关在酒窖呢,西九条薰摸着下巴想, 难怪那时候非要她和零一起去取酒——   可恶,感觉亏大了!   要是没有将计就计被基德替换掉的话,现在就是她本人和零待在光线昏暗,空间密闭的酒窖……那岂不是对零为所欲为的好机会!   西九条薰悄悄地下到酒窖门口, 钥匙正挂在门侧的钥匙柜里。她拿出酒窖门的钥匙,没急着开,先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太宰治震耳欲聋的笑声差点把她直接送走。   接着是一阵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什么被撞倒了, 混杂的粗重喘.息,一个男声弱弱的“你们冷静一点——等等,离我太近了!”,然后什么东西撞到了门板上。   他们……在做什么?   西九条薰插进钥匙,以一种抓小三的正宫气势猛地推开门。门板上的什么东西被推门的力度推着朝前扑去。   酒窖进门有个往下走的小台阶,西九条薰站在台阶顶往下望。太宰治扑在她男友怀里,两人身体交叠着倒在地上,身下垫着一个和她同样一张脸的怪盗基德。或许是身上两个男人太重了,西九条薰仿佛看到灵魂从怪盗基德口中吐了出来,还伴着一声诡异的呻.吟。   换个背景这简直就是混乱的3*现场,主人公之一居然还和她一张脸!   “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吗……要不我走?”   “小薰——”太宰治哭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嘴角的伤口告状:“你看你男朋友打的,好痛!”   西九条薰立马从台阶上跑下去,太宰治张开手臂,西九条薰从他身边路过,扑到降谷零身边。   “你的额头怎么回事?太宰那个混蛋打的吗?”   降谷零摸了下额头,意识到痛感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没事,可能是不小心撞了下。”   被晾在一边的太宰治丝毫不觉尴尬地收回手臂,继续哭道:“太过分了,不说安慰人家也就算了,居然说人家混账,再也不要和小薰殉情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   “等等,我说——可以麻烦二位先起来一下吗?”   西九条薰搜寻了下是哪里发出的声音,环视了一圈低下头:“哦,是你啊。”怪盗基德软哒哒地趴在地上,像一滩快要化掉的冰似的,西九条薰觉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成佛了。   真可怜。   刚刚跑过来查看零伤势时,她不小心直接跪在了怪盗基德的身体上。难怪她觉得地板这么软。   “对不起,你还好吗?”她拉着男友从可怜人身上起来,关切地问。   “……勉勉强强。”   就在半个小时前,黑羽快斗还觉得这次的行动过于简单。谁想到短短三十分钟,他便经历了人生十几载从未遇见过的波澜起伏。早知如此,在花园里就不该犯下这场错。他抬起头,黑发黑眸的女性面露愧疚,看上去是那么温柔可爱。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被欺骗了。   可他依然被这女人的魔鬼震惊了。   “这样吧,作为道歉,我允许你先跑五十秒。”女性温柔地微笑着,“五十秒之后被我抓住的话,就要遗憾地把你交给警察了。”   “什么?”   “我也来,我也来!我来倒数——五十,四十九,三十九……”刚才还在假装哭唧唧的太宰治立马来了精神。   “等等,不要自说自话,还有你这家伙刚才少数了很多数字吧!”   “人家数学不太好呢——二十八……”   砰地放出一个烟雾弹,怪盗基德不带喘气地火速逃离了案发现场。西九条薰遗憾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叹了口气:“跑得真快呢。”   “不是小薰故意放走他的吗?”降谷零无奈地笑了下。   “透很想抓住他吗?”   “能抓到当然好,抓不到也无所谓。”他会对怪盗基德动手,本来就只是为了问出小薰的消息。不过现在看来——   怪盗基德能伪装成小薰,也是被小薰默许的吧?   算了,她玩得开心就好。   “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西九条薰交替着看了看降谷零和太宰治,一个躲开了他的目光,一个高举手臂,跃跃欲试地想告状。   西九条薰直接无视:“走吧,先给你们处理下伤口。”   为了应对怪盗基德,场馆里已经清理一空,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最后出来的三人还遭中森警官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什么“万一基德假扮成你们怎么办!”   真抱歉,已经假扮过了。   只有三人的小医疗室里,西九条薰一边给降谷零擦药,一边吐槽:“我觉得中森警官这次还是抓不住怪盗基德。”   降谷零伤得不重,只有额头的擦伤需要好好处理,不过看样子这伤真的不是被太宰治打出来的,更像是混乱中不小心擦到了哪里。   没有人帮忙的太宰治一个人拿着棉签在镜子前张牙舞爪,西九条薰大略看过他的伤势,零下手是很有轻重的,那些伤根本算不上严重,但是整个医疗室都弥漫着太宰做作的鬼哭狼嚎。   西九条薰听不下去了,正要开口,便听男友说道:“我来帮你擦药吧,刚才没控制住真是抱歉,就当是我的歉意。”   太宰治立马停住了哭号,鸢色的漂亮眼睛扫过西九条薰和降谷零,微笑起来:“算了,我自己来吧,要快点调整好状态,不然的话织田作会担心的吧……”   你想多了,他不会的。   墙上的时钟时针走向了八点,西九条薰说道:“预告时间到了呢。”话音落下,头顶的灯光闪了几下,熄灭了。   都老套路了。   太宰治嘟嘟囔囔地鼓起脸颊,西九条薰良好的夜视力让她清楚地看着他像根海带似的飘到地上。   “真讨厌,完全看不见了。要不要睡觉呢……诶,这种状况下有什么适合自杀的方式吗……”   降谷零蹲在他身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还是让我来帮你处理下伤口吧,这样沾上脏东西的话很容易感染的。”   西九条薰走过来直接将太宰治拽起来,白色的手电光淡淡地映出她漂亮的面庞。“跟这家伙不要废话,把他绑起来擦药就行了。”   降谷零笑了下:“小薰,对伤者偶尔也要温柔一点。”   降谷零将手机放在一侧,借着光认真又专业地开始处理伤口。“抱歉,刚才有些失去理智,你如果生气的话,待会儿可以打回来。”   太宰治听出他话里诚挚的认真,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前任干部低低笑了下:“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小薰会那么喜欢你了。”   西九条薰警觉地竖起耳朵:“别想跟我抢男朋友,透是我的!”她宣示主权似的凑近降谷零,在他脸颊上吻了下。降谷零对她温柔又包容地一笑。   太宰治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没再说话。   西九条薰反而生出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透,你先帮他涂药,我去看看什么时候能来电。”   说着她推开门走出去,降谷零目送着她的背影融入夜色。   “别看了,真要消失的时候你是留不住的。”身旁的太宰治莫名其妙地说道。   ……   虽然前面经历了很多不必要的波折,黑羽快斗的偷盗计划姑且还算是顺利进行了。按照惯例,在最后时刻受到了小侦探和人类武力天花板京极真的阻挠,黑羽快斗放飞了一个假人,让他们以为怪盗基德已经逃走,自己藏在无人看守的花园里,这才成功逃脱。   等警察和侦探们回到场馆善后,他打算趁机悄悄溜走的时候,却在草丛一脚看到了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黑羽快斗扒开草丛,那个不久前还生龙活虎地打算抓住他扭送警视厅的女性了无生机地躺在那里。   “喂,你没事吧?”他试探性地叫了声,没有回应。犹豫着凑近两根手指——感觉不到呼吸和体温。   “糟糕了,这得把小侦探叫过来才行吧……”   “叫谁?”   “小侦探啊,她已经……”等等,是谁在说话?——黑羽快斗扭回头。   西九条薰好整以暇地对他微笑着。   黑羽快斗看看她,再看看地上被他当成尸体的义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嘘——”西九条薰比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贴在嘴唇上,“被你看到了真是没办法……” 第48章   西九条薰没打算真的对他做什么,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魔鬼,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灭口这种事,她只是吓唬了怪盗基德两下, 要他守口如瓶, 保守秘密罢了。   怪盗基德的心理素质比西九条薰预想得要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让人意外地有种“不愧是怪盗”的感觉,不然的话, 他看上去就像高中生似的。   “那个,小姐, 你真的没事吗?”   西九条薰当着他的面穿上了义骸, 如死尸般的身体转眼间染上了眉梢眼角的灵动,怪盗基德大为震撼,逃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如果对方需要帮助的话, 他倒是可以想办法介绍红子给她认识下。   “没事, 不过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谢谢。”被他语句里的关切温暖到,西九条薰这次的回话里少了威胁的意味。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怪盗基德事件照旧以保住了宝石没抓到人做结局,告辞离开前,西九条薰按着太宰治给铃木家好好道了歉, 这家伙在酒窖没少偷喝,偏偏他品酒很有一套,什么贵喝什么。一顿下来,账单简直叫人头疼。   西九条薰都想着要不干脆把他入赘给铃木家肉.偿得了, 反正太宰治这张脸是真的好看,将来生的孩子肯定不会拉低铃木家的基因。   她这番话有没有得到铃木园子的共鸣不知道,反正旁听的京极真快把太宰治人都瞪穿了。降谷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特意到她身边护着她。   结果铃木家对那点酒并不在意, 很大度地原谅了太宰治,甚至欢迎他下次再来——西九条薰稍稍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对太宰治那张脸心动了。   铃木园子也看着太宰治一脸扼腕的样子。   不过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西九条薰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怎么会把那家伙也关了进去,这样的话根本就没能帮安室先生创造独处机会……”   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西九条薰可能会怀疑大小姐实际是看上了她男友。   那还不如看上太宰治。相信太宰不会介意京极做大他做小。   “小薰,你看到了吗,那个男人的眼神是想杀了我吧!好可怕!”太宰治说着“我好怕”,眼睛里却全是兴奋,虽然京极真是人类肉.体最强,但是对上太宰治这种黑泥精也是毫无胜算。   这家伙在港.黑时可是其他所有组织的梦魇,就算洗白了,也不过是扑了层白粉作伪装,切开还是黑的。   算了,铃木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喜欢京极先生吧,太宰治这种人间之屑,谁沾谁哭。   那之后很是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太宰回去继续洗白之路,港.黑那边自从拿到异能许可证就如日中天,没什么需要西九条薰出马的任务,五条悟则是从咖啡店一别就没了动静,好像听说这家伙是在训练学生,看他的ins倒是只有甜点、甜点和甜点。   拿到义骸,没了掉马的后顾之忧,西九条薰心安理得地搬到了男友家,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男友一个人打三份工,晚上还能做到她一只虚都觉得虚,西九条薰不得不忧心起他的身体。   某个晚上,降谷零抱着她在浴室洗澡时,她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好好的洗澡就变了味道。男人托着她的身体趴在浴缸上,身体从后面贴上来,西九条薰紧紧地抓着浴缸壁,避免因为男人过于剧烈的动作扑出去。   “让小薰担心是我的不对,我会好好向小薰证明,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   “我不担心了……你轻一点……”   “是这样吗?”   “唔……是轻一点啊混蛋……”   “抱歉,你在我怀里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的忍不住……下一次会轻一点。”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虽然是控诉,在这种状态下软软地吐出来也像是撒娇一般,她偏过脑袋去找男人的唇瓣。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降谷零顿了下,抱住她,将她身子转过来靠手臂的力量托在水面,然后吻下去。和西九条薰想要的轻柔的安慰般的吻不同,他极具掠夺性地吻下来,扫过口腔的每一寸,一只手压着后脑勺不容她退缩。   “小薰,”最后,他贴着她的耳畔哑哑地叫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次……可以直接弄在里面吗?”   西九条薰迷茫地抬起眼,被他弄得不上不下,难受得哼了两声,胡乱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虽然之前都有用措施,但那对虚来说根本不是必要的,何况现在用的还是义骸,更不可能出事。   她亲了下男友的嘴角,喘着气说:“不想用的话,以后就不要用了,直接……进来也没关系。”   不晓得她哪句话戳中了男人,那天晚上降谷零格外兴奋,两人几乎快到天亮才停歇。虽然最后降谷零还是莫名其妙地坚持每次都做了措施。   然后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精神奕奕地出门打工了。西九条薰这个不需要睡觉的虚反而睡到日上三竿。   这绝对是因为用了义骸的缘故,虚不需要睡觉,义骸才用。   “义骸,你太弱了。”西九条薰对着空气里不存在的义骸之灵控诉道。这么废物,太丢虚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闹得太过分,当天晚上两人反倒难得盖着被子纯聊天。窗外星光闪烁,西九条薰缩在降谷零怀里,抱着他的腰,满足得差点发出呜咽。   降谷零将手指插入她柔软的发间,用令人舒适的频率和力度替她顺着发。西九条薰蹭了蹭他的掌心,一双乌黑似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他发光。   降谷零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颤抖的睫毛。   “对不起,小薰,之前天天晚上要你……弄得你很不舒服吧?”   西九条薰急忙摇头。“没有!”虽然她是有点担心义骸会不会坏掉。   “对不起,我总觉得你回到我身边这种事很不真实,不自觉就想用这种方式确认……”   “我知道的,零以前就很容易缺乏安全感。”西九条薰笑了笑,收紧手臂,“我就在零身边,无论何时想确认都可以。我不会离开的。”   “唔汪——”睡在特制小窝里的哈罗像说梦话似的叫了声。   西九条薰最怕在做的时候听见哈罗的叫声,因为会有种被人偷窥般的羞耻感,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下意识绷紧身体,降谷零察觉到这一点,反而特别喜欢逗哈罗叫。   次数多了,有时候白天降谷零逗哈罗也有了种淡淡的色.气,让西九条薰对哈罗更加无法直视。   感觉到女友忽然紧绷了下的身体,降谷零低低笑了,西九条薰恼羞成怒地打了他的胸膛。“你还笑!都怪你!”她动了两下,想滚出男人身体。   降谷零赶忙求饶,好听的声音说软话效果加倍,西九条薰只听他叫她的名字便气消了大半,鼓着脸颊又被男人抱回怀里。   “小薰,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三明治和牛奶。”   “家里食材不多了,要一起逛超市吗?”   “嗯嗯。”   “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意大利。”   “这个最近可能做不到,日本境内有吗?”   “嗯……想去大阪,北海道似乎也可以……比起那些,更想和零一起滑雪!”   “听起来不错,我都记下来了。”   “零。”   “嗯?”   “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第二天早上,西九条薰站在门口送男友出门打工,没什么事做的她甚至还给boss打了个电话,结果boss让她好好度假,说是工作剩下几个干部就足够。   得知森boss没有要解雇她的打算,西九条薰放下心,又寻思着是不是该出门杀两只咒灵帮崩玉搞点能量。但是一般的咒灵崩玉又不太看得上。   算了,反正蓝染天高皇帝远,他的事不重要。   思前想后,西九条薰决定跟着男友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降谷零昨晚说过今天要去公安部,对这个可以称得上情敌的地方,西九条薰可是很好奇得很。   要跟去这里肯定不能被零发现,西九条薰将义骸脱了,放到卫生间,自己转换成虚形态,跟上了降谷零的车。   降谷零没有去警察厅,反而进了警视厅,在那里的射.击室开始了今天的训练。西九条薰跟进去,堂而皇之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射击场除了降谷零,还有个她不认识的男人。男人见了降谷零,很恭敬地问了好:“降谷先生!”   降谷零回了声问好,两人便开始一言不发地训练。不用说,降谷零自然是把把十环,从不脱靶。这副样子的降谷零同西九条薰面前的他完全不同。   在她面前,他总是温柔包容——除了在床上——对她几乎不会大声说话,永远温声询问她的意见,也会因为她小小的动作露出略微害羞的一面。   不会像对下属这样这般严厉地说着“再来一次!”   吓得她都下意识坐直身体,回忆起了被乌【尔奇奥拉支配的恐惧。   然后她便看到为了指点下属的拿.枪姿势,降谷零将手放到了他腰上。   沉迷射.击的风见裕也忽然觉得背后冷风阵阵。 第49章   今天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吗?   风见裕也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被上司训斥了句“训练要专心”,立马收回了繁杂的思绪,顶着莫名其妙的阴风阵阵完成了训练。   好在他虽然状态不好, 上司却意外地好说话。   “只是训练走神还没有关系, 如果在实战中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对自己和民众的不负责任,还有时间的话就再多练习一下。”   这种指责真是称得上风轻云淡了。   “降谷先生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和前段时间的情况完全相反,最近的降谷零非常好说话, 连带着同事们也觉得如沐春风。风见裕也试探着问道:“……是恋爱了吗?”   降谷零没有隐瞒,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是上次降谷先生提到的那位……?”到了那种程度还能原谅降谷先生的话, 这位女性真的是个好人啊, 实在是为日本的未来做了足够大的牺牲。   上司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有幸见到过上司想起那位女性的样子,风见裕也也很难想象上司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别人。能得偿所愿真是太好了,他真挚地为降谷先生感到开心。   “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比较奇怪, 不过降谷先生要好好对女朋友, 不可以再让她伤心了。”   “那是当然的。”降谷零笑了下。   说完这番话的风见裕也忽然觉得一直拂在背后的阴风奇迹般消失了。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想道:果然是冷气开太足了吗?   在警视厅训练了一上午,快到午饭时间时降谷零转道去了波洛咖啡馆做厨师。一路跟着他的西九条薰不由感叹道:这个男人还真是做什么都认真的可以。   这么一直盯着他看感觉有种变态跟踪狂的嫌疑,西九条薰本想到此为止,准备离开时突然又想到上次在波洛吃饭一直围着降谷零转的jk们,她的双脚便有自己想法般停下了。   我就再看一眼, 看看这个男人有没有背着她勾搭别的狗,西九条薰暗暗想道。   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生,降谷零和往常一样温柔热情地做服务生,只有她像个神经病似的缩在咖啡店的一脚长蘑菇。   她觉得没意思, 打算回家时,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推门走了进来。准确地说,是一个穿僧袍的男人带着三个咒灵走进来,旁若无人地挑了张桌子坐下。   槚本梓拿着菜单要上前问好时被降谷零拦了下来, 他走到僧袍男人身边,问道:“客人您好,这个时间来是想喝下午茶吗?”   僧袍男人额头上有一道奇怪的缝合线,他眯着眼睛笑道:“嗯,听说这里的下午茶味道很好,请来一杯美式咖啡。”   波洛咖啡馆并不大,一眼就能将整个店内看清楚。过了饭点,只剩一两个来晚了的客人点了咖啡蛋糕慢慢吃着。一个女孩子伸手在脸颊旁扇了扇风,嘀咕道:“突然好热啊。”   那是当然的,西九条薰看着某个咒灵脑袋顶上不断喷火的小火山想道。   “你好。”她能看见咒灵,咒灵们自然也不会错过她,西九条薰甚至觉得它们没准儿是专为她来的。向她问好的是一个满身肌肉,声音却意外温柔的咒灵,它说它叫花御。   那个唯一一个看上去像人类但肯定不是人类的男人过程中一直眯着眼微笑着。西九条薰很讨厌这种会让她想起蓝染揔右介的家伙。   “什么事?”这个地方不适合打架,可以的话,西九条薰还是希望能将事情和平解决。   “喂,你是新诞生的特级咒灵吗?”这次说话的是名叫漏瑚的火山头。老实说,看着那圆滚滚的脑袋西九条薰很有种想把它拧下来当球踢的冲动。   “我不是。”头顶眼镜蛇骨,苍白脸颊流着赤色血泪的西九条薰淡定地否认道:“只是想问这个的话,就快点离开吧。”   那个火山头的脑壳看上去随时都会爆发,叫人担心得不得了。   “你的身上确实有些不同于我们咒灵的地方,不过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很相像的,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要不要加入我们?”咒灵花御说了一段听上去很像传销组织拉人入伙的话。   “加入你们?没兴趣。”想了想,西九条薰多问了句:“你们想做些什么?”至今为止她所接触的咒灵中,除了真人,没有咒灵具有如此清晰的思维。如果拿看过的丧尸片来类比的话,她之前遇到的大概都是普通丧尸,现在面前的这些才是在幕后指挥一切的拥有智慧的丧尸皇。   “封印五条悟,将两面宿傩拉到我们的阵营,将世界变成新人类的世界。”   不知道是单纯还是自信,咒灵毫无防备地袒露了己方的计划与打算。而且里面提到的两个名字居然还都算是她的老熟人。   这算什么?料定了她会加入吗?还是打算她不同意就将她抹杀?   “客人,您要的咖啡。”降谷零将咖啡端到僧袍男人面前。他路过漏瑚的时候西九条薰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着情况不对就冲上去。   “这么在乎一个普通人类吗?”僧袍男人忽然低声说道。   “什么?客人您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咖啡很美味。”   “多谢您的肯定。”   降谷零将托盘收回餐台。咖啡店里的客人只剩下一个在吃冰激凌的女孩子和僧袍男人。   “喜欢他的话,在我们要创造的新世界,说不定可以把他变成你的同类,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吧。”僧袍男人低低的声线十分温柔,语气却充斥着某种令人厌恶的高高在上。   “我说了我没兴趣,他这样就很好,没必要改变什么。”   “我们感应到你的存在,刻意前来拜访,这么冷淡让我们很为难啊。”   “不愿意加入的话还是杀掉好了,一个不纯粹的咒灵只会碍事。”似乎是为了表现愤怒与激动,火山头脑袋顶上激烈地喷了两次火。   西九条薰忽然说道:“你们刚才说了封印五条悟——我能冒昧地问下为什么是封印而不是直接杀掉吗?”   她的话似乎戳中了漏瑚的某个痛点,差点把灵气得跳起来打她膝盖。倒是花御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五条悟太过强大,我们没有杀掉他的能力,只能尝试将他封印。”   “如果不和我们合作,等到被五条悟发现,你也迟早会被祓除的。”漏瑚好像在这点上找回了面子。   西九条薰忍俊不禁:“你们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就直接来找我了吗?都不事先做好功课的吗?”她抽出斩魄刀,纯黑的眼眸染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可是跟五条悟不相上下的最强哦。”   说完这句话,空气里出现了尴尬的寂静。   “喂!不要摆出这种过于明显的不相信的样子!实话说了吧,我比五条大笨蛋更强——喂不要更不信了啊!!”   “既然你一定不想合作的话,我们这边也不能手下留情了。”   谈判破裂后,空气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像是忽然从冷冰冰的空调房走近了桑拿天,忽然坠落的太阳要将一切都当作冰激凌似的晒化。餐台后的降谷零大叫了声“小心!”,然后猛然将槚本梓扑倒在地上,用身体护住她。   心脏震耳欲聋的三秒后,他听到轰一声,店内摆放着餐桌的那一半有一部分剧烈地燃烧起来,熊熊燃烧的火焰蒸腾出朦胧热气。一片濛濛水雾中他好似模糊地看到一个头顶眼镜蛇骨,肤色苍白的美人静静地朝他望来。   在吃冰激凌的女孩子吓得跌坐在地上,幸好并未受伤。那个让降谷零觉得十分可疑的僧袍男人已经不见了。   “安室先生……”   降谷零站起身子,将槚本梓也拉起来:“先带着客人出去,立刻报警。”说完话,他立马找出店里的灭火器不顾自身安危地先进行应急处理,以免发生二次灾害。   漏瑚的火确实让西九条薰觉得有些棘手,不然她不会同咒灵们费那么多话,直到确定无话可说才动手,但是也只是有些棘手罢了。   她不过是不想冒让男友受伤的风险,尤其是这风险还是被她带来的。   漏瑚的火向四周爆发的第一时间她便使用了[空帐]。那是她结合蓝染教的属于死神的[断空]和她领悟的[帐]的原理结合起来的招数。[空帐]可以在特定范围内形成一层保护膜一般的障壁,使得攻击无法突破。漏瑚的攻击就是被她用[空帐]控制在了特定范围。   这个招数原本就是为了保护降谷零而发明的。之前的蜘蛛咒灵事件西九条薰便发现她迄今为止所掌握的能力都是用来杀戮的,而没有用来保护的。为了弥补这个不足,她才发明出了[空帐]。   [空帐]拦住第一波攻击后,西九条薰迅速归刃,在身侧划开一道黑腔,将几个咒灵连带一个假和尚全踹了进去,她最后看了降谷零一眼,也跟了进去。   大虚划开的黑腔一般都是直接通往虚夜宫,但因为西九条薰现在所在的世界与虚夜宫并不相连,所以她的黑腔只是通往一个小小的异空间。   不过这种异空间正适合处理垃圾。   “你们是一个一个被我杀死,还是一起被我杀死?”她向几个咒灵很有礼貌地问道。 第50章   咒灵们比西九条薰想象的要弱, 几个灵—起上是让她费了些功夫,但也只是费了些功夫的程度。假如把这些咒灵们扔到虚圈的话,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被啃成渣渣。这种实力, 难怪会选择封印而不是杀掉五条悟, 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对火山头和令人不适的僧袍男人,西九条薰没有留手,上来就用了杀招。出人意料的是, 看上去很有boss气息的僧袍男人很轻易就被杀死了,不过想到男人临死前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 西九条薰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应该没事吧……”   剩下的花御和—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咒灵, 西九条薰没下死手,本着得饶灵处且饶灵的原则,警告了它们—番便放走了。异空间里只剩下僧袍男人的尸体。火山头死后便消失了, 什么也没留下。   西九条薰没有处理尸体的经验, 又不想把它留在自己的异空间发烂发臭。思前想后,她带着僧袍男人的遗体响转到了咒术高专。   这种跟咒灵有关的事当然是来找某位最强处理。   五条悟说过咒术高专是有结界范围的,—旦有陌生咒力进入会立刻被发现。西九条薰不是来找事的,所以客客气气地停在门外,打了电话让五条悟来接。   等待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虚形态太容易被咒术师们认成咒灵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乱,她觉得还是切换成人形态比较好。   “诶?为什么切换不了?”往常只要神思—动就能转换形态,今天却奇怪的—点反应都没有。   西九条薰从—开始成为虚就拥有虚、人这两种形态, 对她来说,在这两种形态间转换就像吃饭喝水—般自然,是身体的—种本能。人要是忽然无法吃饭喝水了才是—件非常奇怪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往哪处使力。   “薰小姐!”   正出神时被—个声音吓了—跳, 回过神身体已经变回了人形态。难道是系统卡顿了吗?西九条薰想。   吉野顺平跟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起走出高专大门,吉野顺平朝西九条薰跑来,高扬着手臂来回摆动向她打招呼。   “是顺平啊,最近怎么样?在学校—切都好吗?”   吉野顺平兴奋地对她点点头,又给她介绍了两位新同学。   “悠仁同学呢?也好久没见到他了。”西九条薰问。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后者对西九条薰说:“您也认识虎杖?很遗憾,他已经死了,死了快—个月了。”   诶?那、那她之前见到的虎杖悠仁是——吉野顺平站在两人身后疯狂挤眉弄眼,西九条薰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些什么。   反正又是五条悟搞的鬼吧。   说五条五条到。   “小薰~今天来找超帅的五条老师什么事呢?终于忍不住要跟老师表白了吗?”   自动屏蔽掉悟言悟语,西九条薰将后背上的死尸扔到地上。因为僧袍男人比她高很多,她带着他过来的时候把他放到了背上,脑袋耷拉在肩膀处,—条长腿—半拖在地上,直到她把人放在地上,那张脸才露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五条悟的脸色猛然变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尸体?”   西九条薰从未见过这么认真严肃的五条悟,他将眼罩拉了上去,对学生们说道“你们先回去”,那双美丽的苍蓝色眼睛却—瞬不瞬地盯着她。某种汹涌的狠厉情绪在其中酝酿。   西九条薰意识到他或许是认识地上这个男人,她将咖啡馆发生的事—五—十地告诉了五条悟。   五条悟哈哈大笑了两声,那比起开心更像是要发疯的前兆。“真有意思,耍到我头上来了吗?想封印老子就尽管来吧——”   他小心地抱起地上的尸体,对西九条薰说:“我要去把他的……他的身体处理好,下次再带小薰参观学校。”那个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五条悟竟连—句尸体都不忍说出口。   西九条薰理解地点点头。等五条悟离开,她又在原地试了几次形态切换,没有再出现方才的问题。她放下心,先响转回了波洛咖啡店。   咖啡店的损失算不上特别严重,只是—部分墙皮地面都烧黑了,在重新装修好之前恐怕有段时间不能开业。警察在咖啡馆前拉了警戒线,正在排查事故原因。   西九条薰没有找到降谷零的身影。她跑到目暮警官的面前直接问道:“警官,请问店里的人呢?他们有受伤吗?”   回应她的却是江户川柯南,他从目暮警官的身后冒出头,露出安慰般的笑容:“安室哥哥没事,稍微受了点伤,医生姐姐处理后,他就回家了。薰姐姐想见他的话可以回家见哦。”   西九条薰脸色倏然变得愈发煞白,她胡乱地谢过江户川柯南,急忙推开围观的人群,从无人的小巷处响转回到家里的浴室。   早上离开时藏在这里的义骸还是在浴缸里放着,乌黑柔顺的长发铺满了白色的底,脑袋歪在浴缸沿上,没有呼吸,看上去却只像是睡着了的睡美人。西九条薰仔细检查了下,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轻轻松了口气。   零应该是还没回家吧。   她穿进义骸,适应了下身体,从浴缸里爬出来。站在镜子前,西九条薰审视着自己的脸,那张脸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出现—丝微不可见的血色,像—台设备老旧的机器磕磕绊绊地启动了。   她拉开浴室门,被门口的男人吓了—跳。   降谷零坐在浴室门口的榻榻米上,仰起脑袋靠着墙壁像是睡着了。手臂上缠着白色绷带,额头也蹭着些灰色的污渍。   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西九条薰在他面前蹲下来,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蓝灰色的光泽在透窗的黯淡阴霾下轻轻闪动。过了很久,他哑着嗓子说:“你回来了。”   “你哭过了?”西九条薰难掩讶异。虽然很离谱,可凑近了看,降谷零的眼尾晕着淡淡的红,嗓音也哑成这样,分明是哭过了。“为什么要哭?”   降谷零笑了下。“刚才店里失火了,被烫得有些痛。”   这种谎话拿去骗五条悟都骗不过。   “为什么不抱我?”只要回家,降谷零的第—个动作—定是拥抱她,抱得紧紧的。可这次西九条薰等了很久也没有动。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西九条薰跪在地上,避开降谷零手臂的伤抱住他。   “别担心,还有我在。”   降谷零放在她背后的手指动了动,试探性地触上她的脊背,从上到下摩挲,又从下到上,若有似无地贴上她的颈动脉。怀里的女人在说些什么,他听不到,只是收紧了手臂,将脑袋埋进她的肩颈。   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身后的浴室了,他想。他朝打开的浴室门内投去—眼,那里已经没有东西了。   窗外打了—声雷,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伤得严重吗?”西九条薰替降谷零擦掉脸上的污渍,男人乖乖巧巧地任她动作。   “不严重,只是被热气熏到了。”   “没事就好。”西九条薰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我不能要求你对这种事袖手旁观,但下—次—定要更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心疼的。”   “汪汪——”哈罗像附和似的跳过来点点头,西九条薰笑着呼噜了下它的下巴。“哈罗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小薰,”降谷零拉住她的手,语气轻得像恳求—般,“要是你受伤了,我也会非常心疼。所以……无论如何,你—定要好好的。”   甚至我死了也没有关系,你—定要好好的。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西九条薰生出—丝慌乱,避开他的眼睛,点点头。   “不是说家里食材不多了吗?要—起去逛超市吗?”   窗外虽然积了不少乌云,但要去室内超市也不碍事。西九条薰拿出—张优惠券。“这是阿龙先生送我的江户超市鸡蛋打折券,超便宜!过了今天就不能用了。”   降谷零叹口气,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下。“好,我换身衣服就去。”   江户超市离住的地方有些远,两人选择了开车出行。因为天阴的关系,黑得特别早,两人到的时候还没到家庭主妇/夫们的采购时间,他们悠悠闲闲地挑满—整个购物车,轻轻松松地结了帐。   “阿龙先生的优惠券果然折扣力度好大!”西九条薰第—次发现降谷零也会在丈夫力上输给别人。   “我以后会多注意收集这方面的情报。”   “……倒也不必。”   走出超市,大雨已经落下了。才不过六点,—层层的天幕黑沉沉地压下,哗啦啦的雨珠成串地从苍穹上坠落,轰隆隆的雷声远在天边,却闷闷地砸在人胸口。   降谷零护着西九条薰坐进车里,衣服还是不免湿了大半。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又大又急,等我们到家或许已经停下了。”   “零,我来开车吧,你快把绷带拆开处理下伤口,被雨水浸湿很容易感染的。”   降谷零拗不过西九条薰,只好同意她来开车。   雨丝杂乱地打在车玻璃上,被雨刷迅速刮去。白色的马自达RX-7驶进雨幕中,在经过江户川时被警方的警戒线拦下。   如降谷零所说,不过十几分钟,雨势已然变小了不少,差不多快要停下了。灰沉沉的天空下,前方的警察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透过滴落雨水的车玻璃,西九条薰看到—队装备齐全的打捞队跳进了水里。   “是发生了什么案件吗?”降谷零看着前方低声道。 第51章   “您好, 前方正在执行公务,麻烦您绕行通过。”高木涉打着一把雨伞走到白色马自达的车侧,降谷零将车窗降下。   “原来是安室先生啊。”看到熟人, 高木涉略微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件了吗?告诉我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上些忙, 我也在毛利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降谷零朝忙碌的河岸望去,心里升出一种奇怪的不安。   两人的话因为雨水和黯淡的天色显得闷闷的。   高木涉摇摇头。“没事了。犯人已经抓住了,我们正在按他的供词打捞尸体——啊, 这件事还请保密。这边暂时无法通行,安室先生要回去的话请绕个路吧。”   降谷零沉默了下, 笑道:“好的, 辛苦了,我们这就离开。”   复又升起的车窗将微凉的夜风挡在外面。   打捞队的动作很快,岸边有专业技术人员操纵着水下打捞器指挥现场。西九条薰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几年前跌进江户川的记忆时至今日仍无比清晰地刻印在她的脑海, 就是这条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河流吞没了她的生命。她的身体那时缓缓沉没河底, 漫漫的时光过去,想来现在已成为一堆白骨。   西九条薰记得她跌落的地点并不是这里,她觉得打捞队应该捞不出跟她有关的东西。   “小薰,很在意这个案件?”西九条薰的反常引起了降谷零的注意,男人关切地看着她, 目光满含担忧。她摇摇头,手指抓紧方向盘,“没,只是有点好奇打捞队是怎么工作的。我们回去吧。”   她重新发动车子, 就在此时,有种类似心电感应般的奇异感觉促使她抬起头,黑夜下的人头攒动中,视野里塞进了那么多东西, 但她的目光仍穿透了所有直直地落在打捞队从河里捧出的白骨上。   人的灵魂或许与身体之间有着奇妙的连结,就算成了这样,她还是意识到那堆东西就是她的身体。   西九条薰对自己的身体没有特别的感情,假如她是按正规流程成为虚的话,估计连自己死在了哪里都不记得,她只是觉得这种自己看着警察打捞出自己的感觉有些诡异。还有点莫名的好笑。   当年的落水点明明不是这里,可能是这么多年被水流不断地往前冲到了此处。   这样的话骨头还完整吗,西九条薰不禁想到。这具身体还真是命途多舛。   众多的警察很快遮住了她的视野,愣怔的时间有些长,火又熄了。   “小薰,你没事吧?刚才就一直在走神。”降谷零摸了下她的额头,似乎是在感受体温。   “没事。”西九条薰笑了下,这次顺利打着了火。她开着车转了个弯,背对着忙碌的警察们远去。降谷零回头看了下她刚才一直在注视的地方,悄悄给风见裕也发了个短信。   [风见,一个私人请求,请帮我打听下今晚江户川的案子。越快越好。]   回到家,西九条薰瘫倒在榻榻米上,来回滚了滚,黑色长发凌乱地铺在后背。   “唔,今天过得好累啊。”   “要吃点宵夜吗?”降谷零将买回的蔬菜肉类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   西九条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找出医药箱。“还是先给你再处理下伤口吧,刚才沾了雨水,不小心可不行。”   她又想到方才看见的尸骨,是不是找个机会偷走比较好,留在警察那里总归是个隐患。但是刚捞出来就偷走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最好还是等过段时间事情平息了再去。   “又开始走神了。”降谷零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要是累了的话就早点睡吧。”   西九条薰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累了,她点点头,收起医药箱,走进浴室。   “你跟着我干嘛?”她看着镜子里跟进来的男人惊讶地问。   “小薰不是累了吗,我帮你。”   你来帮难道不会越帮越累吗?西九条薰瞪着惊悚的眼睛看着男人帮她放水,试好水温,又一脸正人君子的样子帮她脱衣服。   素色衣裙落在地上,镜子里的女人□□,乌黑的发从两侧垂下,半遮半掩地挡住身体,背后抱着她的男人相反地穿得严严实实,衬衫扣子都扣到了最上方,一张脸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欲地在她颈侧吻了一下。   “刚给你手臂上好药,不然还是我自己洗吧?”   “我会注意的。”   降谷零抱着她将她放进浴缸,温热的水瞬间浸没了她的身体,黑发如墨水般洇开在水里。   男人没做任何多余的事,老老实实地拿毛巾替她清洗身体。修长的手指偶尔会停在胸口心脏的位置。西九条薰看不到在她背后的男人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那一刻从他的指尖蔓延到她胸口的无助寂寞。   她想驱散那种令人不快的情绪,压着男人的手揉按下去,偏过头找到他的唇瓣送上一记深吻。男人没有拒绝,按着她的脑袋加深这个吻,带着一种疯狂到抛弃一切的味道,吻到两人口腔弥漫着血腥味。   他穿着衣服进了浴缸,白色的衬衫湿成了透明的,贴在小麦色腹肌上。西九条薰想着,得了,这回药又白涂了。   降谷零摩挲着她的脸颊,她赤.裸着身体坦诚地面对他,湿漉漉的发丝贴着身体,清透的眼睛专注又依恋地注视他。   “怎么了,零,刚才还说我总是走神,我看零才是有些不对劲。”   降谷零今晚格外沉得住气,说要帮她洗澡,就只帮她洗了澡,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都忍了下来,只是沉进浴缸里紧紧抱着她。   那种圈抱的姿势,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般用力。   洗完澡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外面的小雨还在下,轻微的雨声穿过窗户传入耳中。西九条薰盯着窗外的黑暗出了神,忽然生出一丝怅然。   用义骸能骗过零一辈子吗,降谷零将她抱进怀里时,她不由想道。   第二天晚饭时,电视台播报了发生在江户川的案件,一个中年男人因为公司破产,心灰意冷之下竟残忍地杀害了妻儿,并将其尸骨抛入江户川,在警方的努力下,二者的尸骨都已成功打捞,送入了殡仪馆。   新闻里没有提捞到不知名白骨的事。   “小薰很在意这个案件?”   “没有,只是……觉得人的生命还真是很脆弱的东西。”   降谷零替她将冷掉的汤换掉。   “所以还活着的人才要更努力地活着……”他坐到西九条薰的背后,轻轻抱住她,“小薰曾说过你差点在河里……这么在意发生在江户川的案件,难道说那条河就是……”   西九条薰想扭头看他,被他制止了,圈住她的手臂结实有力,充满了保护欲与占有欲。   意识到隐瞒也没有用,西九条薰点点头。   她觉得虽然自己并不在意尸骨的事,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捞意外还是动摇了她的心神。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掉。零太聪明了,她不能冒被他发现真相的风险。   “抱歉,那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他在她头顶轻轻吻了下,“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还有以后的,对吧?”   最后的问句他问得很轻,西九条薰觉得他似乎不是想从她这里找到答案,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从她决定和零重新开始时,她就下定了决心要为两人的以后拼尽全力。为此欺骗零一辈子也在所不惜。   “今天晚上公安那边有事,我待会儿出去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虽然是夏天,睡觉还是要盖好被子。”   “嗯,你去忙,我没事的。”   降谷零离开家后,西九条薰立刻响转到新闻里提到的殡仪馆,在那里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她的白骨,倒是看到一只漏进这个世界的小虚,顺手杀掉后她又来到警视厅,因为没办法现身询问,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应该不会有事吧,都已经白骨化成那样了……”她躺在床上,烦躁的揉揉脸,哈罗看她心情不好,在一旁跳来跳去逗她开心。   她对着傻乎乎的哈罗叹了口气。   ……   “降谷先生,按您的要求,我从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的手中要到了从江户川打捞出的无名白骨。您要这个做什么,是和组织的事有关吗?”   “不是,”降谷零走到风见裕也的面前,递给他一个自封袋,里面装着几根漆黑的长发,“用最快的速度检测这几根头发的DNA和尸骨是否一致。”   “是!”风见裕也没有多问,立刻按上司的吩咐安排下去。   他又回来时,降谷零正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抽烟。他的上司是个自律到变态的男人,风见裕也很少见他抽烟。走廊昏白的灯光落在男人身上,让他看上去无比寥落。   风见裕也走过去,发现地上已经散落了不少烟头。   “抱歉,待会儿我会自己打扫。”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降谷先生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难道是和女朋友的恋情受到了阻碍?或者是组织那边有了新行动?”风见裕也分析着可能遇到的情况。   降谷零吐了口烟圈,将手上的烟头掐灭。   “风见,你觉得世界上存在死而复生的异能力吗——不,应该不是死而复生,是完全一样的双胞胎——不,也不对,或许是灵魂与身体的分离……”   “您在说些什么?”   降谷零没想听任何人的回复,一个人喃喃自语地罗列着所有可能的情况。似乎实在是想不通,他又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但没点上。   “风见,一个还活着的人,你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呼吸,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样的人她可能早就死去了吗?”   风见裕也推了下眼镜:“降谷先生,您没事吧?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   降谷零认真地点点头:“对,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   他将指间的烟点燃了,咬在口中,风见裕也注意到他的手指似乎在轻轻颤抖。   两人沉默地站在走廊深处,降谷零不说话,风见裕也就安静地陪着上司,看他抽掉一根又一根香烟,某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浮现在他身上。风见裕也头一回见到如此失态的降谷零。   DNA检测结果出来后,降谷零靠在墙壁上,疲惫地说:“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是,”风见裕也看着检测部门出的报告,直接念结论,“并非同一人。”   降谷零的动作忽然顿住,抬起头,眼里充满讶然,声音因为抽了太多烟变得沙哑,“不是?”   风间裕也点点头,降谷零从他手中拿走报告,仔仔细细地看过。“……不会出错吗?比如说因为白骨化的时间过长……”没说完他就自己停住了。   身为警察,他清楚出错的可能性多小。   “也是。”他松了口气,“果然是我想太多了,这么荒唐的事……多谢了,风见,这么晚了还让你陪我。”   “没有,能帮降谷先生分担是我的荣幸。”见到上司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风见裕也真心为他高兴。不管降谷先生是为什么伤心抑郁,看样子已经过去了。   “快点回去休息吧。”   “降谷先生也是,女朋友还在家里等你吧。”看上司心情变好,风见裕也也难得开了个玩笑。   “嗯,不过刚才抽了这么多烟,她闻到大概要生气了……”虽然这样说着,却露出甘之如饴的微笑。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件事。其实随着那具白骨被打捞上来的还有一根吊坠,因为是挂在白骨颈侧的,所以我们推测应该是这具身体主人的。我去给您拿来。”   降谷零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有一瞬间他很想叫住风见裕也说“不用了,已经够了”,但最终他还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风见将装有证物的自封袋递到他面前。   袋子里放着的吊坠看上去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算不上贵重,唯一的特点只有上面刻着的四个字“年年岁岁”,同他戴着的“四时平安”吊坠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是西九条薰亲手刻的吊坠。 第52章   这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就算是西九条薰亲手刻的吊坠, 也可能被她送人了,或是弄丢了,比起这个, 更可信的是DNA检测报告。   降谷零反反复复确认着报告上的每一个字, 理智告诉他那个猜想太荒唐了,他应该相信科学的检测结果。可是吊坠上熟悉的字迹,他在浴室里曾看到的画面无一不在折磨他的神经。   也许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就当作一切从未发生。小薰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到底在执着着什么答案?   风见裕也先行离开了,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走到法医组的临时停尸房。隔着玻璃, 他看到那堆从江户川打捞上的白骨收敛在木盒里。   白骨在江户川沉没的时间太久,很多组织都被水冲走了,剩下的部分并不完整。   降谷零注视着那片白色出了神。   那会是他的小薰吗?   这怎么可能——   他想要移开目光, 却像是被钉上了似的。站了多久也不知道, 要值班的法医同事从外面回来,惊讶地叫道:“降谷先生?您还在这里啊?”   降谷零肤色偏黑,同事却从他脸上看出煞白来。“您没事吧?如果生病的话可以请假休息下,降谷先生也要注意下身体。”   法医用钥匙扭开门,注意到降谷零的目光, 他轻轻拍了拍收敛尸骨的木盒。“听风见说,这是降谷先生要求带来的。难道是降谷先生认识的人?”   降谷零垂下眼睛,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我不认识她……”   他像是落荒而逃般离开警视厅, 开着白色RX-7一路狂飙回家,原本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八分钟便开了回去。   站在家门口他才恍然意识到天快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寂,唯有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   他捂着嘴, 压着嗓子咳了几声,轻轻打开门。   西九条薰躺在床上熟睡着。被子被踹到一边,一半掉在了榻榻米上,浅绿色睡衣短袖的衣摆翻卷到肋骨处,露出白皙柔软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哈罗睡在她身侧,似乎是嫌哈罗身上热,西九条薰睡梦里还推了它一把。哈罗惊醒后,看到回来的主人,在他的一声“嘘——”下压住了兴奋的叫声。   它乖巧地跳下床,给自家主人挪出地方。   降谷零坐在床侧细细描摹着西九条薰的眉眼。她长得很漂亮,两条眉毛半弯,一双杏眼睁开时又大又圆,看人带着几分天然的好奇,睡着时又那么温柔,像朵睡莲似的。   仿佛要确认些什么,降谷零俯下身,吻住西九条薰的唇瓣。果然,西九条薰马上睁开了眼,她好像早知道吻她的是谁,没有露出特别讶异的神色,只是撒娇似的抱怨道:“唔……好重的……烟味……”   他的小薰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敏锐。   他以前也喜欢这么偷吻她,她总是睡得沉沉的,一直到他的手指在她身体里作乱才会哼哼唧唧地睁开眼躲他。   她现在变得那么厉害。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被异能力改造了身体。   他吻上她的蝴蝶骨,用沙哑的不成音调的嗓音说:“小薰……我记得你这里原本有一颗小痣,怎么没有了?”   西九条薰愣了下,下意识朝后背看去,当然什么也看不见。   “有吗?我不记得了。”   义骸毕竟是假身体,总不可能和原版完全一致。   西九条薰将睡衣拉好,坐起来避开降谷零的吻。   “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件吗?现在还早,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了,确实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我可能最近都会很忙。”   降谷零虚虚笑了下,安抚性地吻在西九条薰嘴角:“对不起。”   “没关系,工作重要。”   “那我走了。”   “才回来就要走啊?”   “嗯,抱歉。”   两人彼此凝望着,一时间,好像谁都没什么话好说。   “路上小心。”良久,西九条薰率先打破沉默,降谷零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双手臂完全圈住了她的身子。   “你是我的小薰,对吗?”他低低地问。   西九条薰听出他语气里隐藏的不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点点头:“当然,我永远是零的小薰。”   她的话暂时安抚了降谷零,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茫然与悲伤。   男友去忙事业,独守空闺的西九条薰睡到太阳高高升起才慢悠悠起床,洗漱后,开车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她答应过五条悟来参加什么京都高校姐妹交流会。   明明是京都高校姐妹交流会,实际却是在东京举行,可能这就是图片仅供参考吧。   这是西九条薰第一次进入咒术高专,学校建设得风景宜人,住宿条件也特别好,各方面的奢华程度简直都不像是学校了。除了已经认识的一年级生们,西九条薰还见到了二年级生和校长、老师们。   真正接触到这么多咒术界的人,西九条薰才认识到:“原来不是所有咒术师都像五条悟一样是个笨蛋啊。”   她这句话得到了名为庵歌姬的女性的高度认同。   果然咒术界苦五条久矣。   不过来自京都高校代表队的老头子校长让西九条薰感官很不好。和他比起来,五条悟都能算可爱了。   “别看小薰这个样子,她可是很强的,也就比我差上一点吧。”   什么叫别看这个样子,虽然你五条悟长得好看,我西九条薰也不差好吧。   算了,和五条悟理论这些压根没用。   五条悟把她叫来明显不是为了让她打酱油的,交流会上出现了超出控制的状况,五条悟便将她扔去解决。   幸好西九条薰有先见之明地没穿义骸来。   等她处理完场上的状况,将过分的小鬼们收拾得服服帖帖,再回到监控室老师们的神色就变了。   老头子校长脑门上分明写着一句话:“有五条悟就够了,为什么又来个女版五条悟!”   五条悟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亲爱的挚友小薰果然超——强!”   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为挚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西九条薰能猜出五条悟的用意,无非是想借她的能力震慑别人,一个五条悟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人安分的话,两个呢?   五条悟这个人虽然狗了点,心肠却不坏——这句话说起来让人有些反胃——西九条薰不介意他拿她造势,反正是要收利息的。   “你想请硝子给妈妈看病?”   “嗯,”西九条薰点点头:“我妈妈身体不好,普通的医疗没办法,我就想试试你们的反转术式。”   “这个我可以帮硝子点头答应,不过——觉得没用!”   “总要试试嘛。”   “比起那个,你居然有妈妈才让人震惊啊。”五条悟摸着下巴感叹道。   西九条薰一脚把他从走廊上踹下去:“我又不是孙悟空,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你难道没有妈妈吗?”   “我有吗?”五条悟重新爬回走廊,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不记得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茁壮成长的乖孩子!”   “不过,小薰,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这种酷似咒灵的状态我真的要好努力地控制自己忍住不对你下手……”   西九条薰哼了声,没有理会他。   不是她自己愿意一直留在虚状态,只是不知道身体怎么了,又没办法切换状态了,而且这次来高专,她还看到了不少虚。咒术师们都把那些认成了咒灵,但身为同类的西九条薰不会看不出来。   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超出掌控,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胆战心惊地先压下焦虑。   公安那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案件,降谷零连着几天都没回家。西九条薰跟他打过电话,也只是柔声安抚她说很快就结束了。   “那你一切小心,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我。”   他不在家,西九条薰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东京。正好森鸥外难得给她下发了任务,她便趁着有空出差完成了清扫工作。   森鸥外照旧对她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   “不愧是小薰,这个组织就算是交给中也君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组织有了你真是如虎添翼。”   当时望着港.黑大楼窗外蔚蓝万里的西九条薰忽然生出无尽的疲倦,回过神之前她已经将话说了出来。   “boss,我想退出组织。”   望着森鸥外讶然的瞳孔,她平静地陈述:“作为特聘,我一直没有接触过组织的核心,boss不用担心我泄露组织机密。而且虽然退出了,森先生需要帮助的话,我还是会来的,因为我能有现在这样轻松的生活多亏了森先生,我会记住这份恩情的。”   “既然如此,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小薰为什么要退出组织吗?”   西九条薰皱眉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能因为觉得自己死期将至?”   五条悟姑且算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答应了西九条薰会请家入硝子去看她母亲,总算是做到了。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倒也在西九条薰意料之中。   人类在死亡面前是很脆弱的生物,她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不免还是会感到伤心。   “不要担心,小薰。”到最后还是母亲反过来安慰她:“医生说了,只要我好好调理身体,保持心情畅快,再活十几二十年也没有问题。而且我能看着小薰就足够了——哦,还有零,他也是个乖孩子,前两天还来看妈妈,你要和他好好的。”   她似乎还要说什么,看了看西九条薰,却只是笑了笑,将女儿抱进怀里。   西九条薰回抱住妈妈,在她怀里蹭蹭,柔声说:“我肯定会和零好好的。”   只是……她觉得降谷零最近似乎在躲着她。就算公安的工作忙,难道连着这么多天连见一面的时间也没有吗?   这么想着,西九条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警视厅的侧门口。   降谷零和风见裕也恰巧从里面走出来。降谷零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做了全副武装,但西九条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想到他似乎不想见她,西九条薰默默转身想要离开,降谷零远远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53章   天色已经晚了, 远处的夕阳拖着最后一丝尾巴消失了踪影,街灯渐次亮起,条条长街车水马龙。   西九条薰回过头。两人站在路边的路灯下, 身旁来往的行人川流不息。   降谷零脱下帽子, 取下墨镜,眼睛下的黑眼圈浓得几乎遮不住。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忙成这样?你多久没睡了?”   “没多久。小薰怎么来这里了?有吃晚饭吗?”   很拙劣的转移话题方法。但看他不想说,西九条薰也就放过了他。   “随便走走, 就走到了这里,还没吃。”   “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我带你去吃。”   降谷零牵住西九条薰的手, 要往前走的时候被后者的力量拽住。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她的语气很平静,并不像要兴师问罪。   “……对不起,本打算今晚再跟小薰说的——”   “什么?”   降谷零垂眸沉默了下, 身上透着股浓浓的疲惫。他轻轻笑了笑:“我想请小薰一起去大阪旅行, 还有滑雪,可以吗?”这些都是西九条薰曾对他提起的愿望。   “诶?你这么忙真的没问题吗?不用因为我……”   降谷零摇摇头:“就是因为想多花点时间和你一起,所以这两天才把工作集中起来处理了。小薰,你愿意花点时间陪我吗?”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神色就像哈罗请求主人呼噜下巴似的,眼巴巴的叫人难以拒绝。   西九条薰无奈地把手搭上去,降谷零立马反握住,与她十指相扣。   “就算要一起出去玩, 也没必要急着把工作都做完,看你累的样子,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降谷零对她所说的话通通点头,摆出很诚恳认错的样子, 承认是自己太不把身体当回事。西九条薰在他乖得不行的表情下,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火气倏忽消散了。   真是没办法,男朋友不注意身体,只好她这个做女友的多操点心。   回到家,降谷零还想接着做出行的旅游攻略,被西九条薰按到床上扒干净,勒令他赶紧睡觉。   降谷零笑着抱住她的腰,几日不见变得愈发黏人的男人哪里都不许她去,仿佛要把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似的,黏黏糊糊,蹭来蹭去。   “让你的下属看见,降谷长官的威严就全没了。他肯定会笑话你。”西九条薰想到那日他训练手下的景象,不禁笑出来。   “那就是他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女朋友。”   西九条薰将手指插入他的金发间,停在太阳穴处轻轻按压着。“好了,我的男朋友降谷长官,你该休息了。”   降谷零的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仰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甚至专注到灼烫,好像他看的不只是她,而是透过眼前的爱人看到了更多无法触碰的地方。   “小薰,我爱你。”他哑着嗓音轻轻说。   西九条薰的手顿住,低头看着他。   “嗯。”   两人重新在一起后,彼此都有意识地忽视了那空白的五年。仿佛这样做,就不曾有间隙。西九条薰也从未再提起曾经差点溺亡的事件,降谷零试着调查过,但年代久远,证据早已无处可循。   他不想重新揭开西九条薰的伤疤,既然已经是过去的事,那只要他从此以后好好守护她就足够了。   他翻了个身,浅金色短发因为重力垂下,在眼前遮出一片阴影。   西九条薰在他身侧躺下,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女人轻轻将他抱在怀里。降谷零的脑袋贴近了她的胸口,能听见砰砰砰的心跳。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   他想到被收敛在木盒里的无名白骨。还有被他藏起来的吊坠。那天以后,他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也取了下来。两个吊坠并排放在一起,让他无端联想到紧挨在一处的墓碑。   他将吊坠藏在保险柜最底层。   尽管如此,也无法忘记。   那个梦又开始折磨他,一条暗黑的河流在残破的荒原上蔓延,他站在白骨堆就的岸上,看到他的爱人穿着浅绿长裙睡在漆黑河面上,顺流而下。   他将她抱起来,冷冰冰的身体,一双眼合上了偏着脑袋好似睡着了般。   他叫她的名字,一声声,叫得喉咙沙哑,叫得鲜血淋漓。   他抱她的身体,不敢用力,稍稍触碰,她就像风一样消失了,掉落成满地白骨。   黑色的河流漫上来,淹没了白骨堆砌的河岸,他一个人被留在一座四面八方隔绝了的孤岛。   茫然地望着双手,是洗也洗不掉的赤红鲜血。滴滴答答落进河里。   “零,做噩梦了吗?”   似乎是注意到降谷零紧皱的眉头或是无意识的呓语,西九条薰抱紧了他,轻轻用话语将他从梦里唤醒。   “做了什么梦?”   在朦胧成一团的夜色里,降谷零睁开眼注视了她很久,在西九条薰疑惑的视线下试探着抱住她,又不敢用力。   西九条薰问他多久没睡了。   其实这几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因为他不想做梦。   又或者此时才是梦中,那也无所谓。   抛掉一切同西九条薰一起去大阪旅行并非是骗人的临时起意。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如果不先舒缓一下的话,凭他自己是无法去面对最后的答案的。   前两天降谷零去见了西九条惠子。西九条薰并非惠子的亲生女儿,他询问是否存着留有西九条薰DNA的东西时,惠子拿出了她出生时当做纪念留下的胎毛。那是从西九条薰亲生父母的旧宅继承的东西,一直放在储藏室。   “零,你要这个做什么?”西九条惠子问他。   “我想送小薰一个惊喜,所以需要这个。希望您能暂时帮我保密”。他对惠子撒了谎。   拿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法医组。最终的结果如何将在这趟旅途的终末揭晓。   无论是怎样的终途,他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没事。”离清晨还远,降谷零重新贴近了西九条薰的胸膛,在她轻柔的拥抱里,在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中,他重新阖上眼睛。   男友似乎对这场旅行很期待的样子,一早起来便充满了热情,完全看不出昨晚深深的疲倦。他那过于昂扬饱满的精神势头甚至透出一些故意伪装的味道来。   西九条薰也很期待这场旅行。丢掉所有琐事,只有两个人的旅途。   两人搭上离开东京的新干线,第一站是西九条薰念叨多时的滑雪。从滑雪场中的人造小雪山顶端滑下,顺畅冰冷的风穿过漆黑的长发,金色的日光落在洁白的雪面,一大片茫茫又辽阔的天空。   社交能力点满的降谷零还在滑雪场里认识了不少小朋友,荣获“安室老师”的称呼,西九条薰举着相机,拍下男友被孩子们包围着时无奈的笑容。   他们又去神社参拜,一鞠躬、二拍手、一鞠躬,然后从神签盒里取出一支签。   “怎么样?是怎样的签?”西九条薰急急地问。   降谷零打开看了一眼,略微皱起眉头,板起的声音一本正经。“这是迷信。”   西九条薰笑着从他手里拿过神签。   [大凶。所寻之人,不得见。]   “这确实算不得数,零也没有要找的人,对吧?”   “小薰的呢?”   降谷零也从西九条薰手里拿到她的签。   [大吉。婚姻顺遂。]   西九条薰抓住他的手,仰起脑袋笑了。   “说我们婚姻顺遂呢。”   晚上两人住在了大阪港附近的酒店,房间有一整面落地窗,拉开能看到夜晚灯火通明的大阪港。   外面虽然热闹,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却衬得里面愈发安静。   洗完澡,西九条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她扒着窗沿,将额头贴上凉冰冰的玻璃。   降谷零从浴室出来后,她立马回过头,额头露出红红的一小块。她赤脚踩在地上跳到降谷零身边。“我来给零吹头发!”声音跃跃欲试。   将手指插入柔软的发间轻轻拨动,降谷零安静地低垂着眉眼,乖乖任她动作。西九条薰慢慢挪到他身前,他抬眼看她。瞳孔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西九条薰关掉吹风机,满意地点点头,在他眼睛上轻轻吻了下。   “我喜欢零眼里只有我的样子。”   她说着,将吻挪到男人唇瓣上,轻轻辗转,双臂圈住脖颈,拥住他的身体。男人放任她的动作,听凭她主导一切,除了回应,没有做多余的事。   发泄了一场,她趴在男人胸口上抬眼看着他,用带着余韵的轻柔嗓音说道:“多谢款待——我们明天去哪里玩?”   今天过得十分开心,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期待明天了。   降谷零为她将汗湿的发拢到耳后,捧着她的脸颊吻上唇瓣。   “先去看……日出,怎么样?”   “嗯……唔……可以,等等,零……看日出不是要早起吗?”   “我可以起得来,小薰肯定也可以的。”   可以是可以,但也是会累的。   之后的事态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晚的男人格外精力充沛,好像把明天当成了世界末日般疯狂索取,到最后男人也累了,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   两人呼吸交叠,不远处的海港水波荡漾。   船只进港的声音宛若鲸的鸣叫,远方一片幽蓝,静谧弥漫在室内。   降谷零一时忘却了这趟旅途的目的,忘却了挣扎,沉溺于爱人望向他的令人动容的眼睛。   他一直没有动作,西九条薰撒娇叫他的名字。   降谷零笑了下。   “小薰,有始有终,你帮我?”   有始有终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这么想着,她还是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男人吻上她的唇瓣,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缱绻如梦一般。   “这边才是多谢款待。” 第54章   结果没能看成日出。   西九条薰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了。房间的窗帘半拉着, 透过露出的窗玻璃,她看到外面的天气算不上特别好,日光被一团又一团的白云掩住, 显得下方的城市几分灰白。   看这样子, 就算早起估摸着也与日出无缘。   降谷零还在熟睡,阖着眼睛,呼吸声也乖乖巧巧的。西九条薰没有吵醒他, 悄声下了床,洗漱完又坐在窗边看风景。   只是这回, 她看玻璃、看窗帘、看身下的沙发都会想起昨晚降谷零在这些地方抵着她的场景,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再没心思看什么景致了。   她又爬回床上,刚刚坐稳身子, 降谷零便睁开了眼睛, 在床头的浅黄色灯光中,他茫然着神色愣了好一会儿。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安,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西九条薰在他眼前摆摆手:“这又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降谷零做什么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这几天见到的发呆表情却比原来几年都要多。   降谷零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从床上坐起来,白色被子从身上滑下,露出小麦色的腹肌,上面还留着昨晚被咬出来的痕迹。   西九条薰看了两眼,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佯装出生气的样子。   降谷零犹豫着跟她说:“……对不起。”   西九条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等了好久,却见他没什么反应。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睛凝望着窗外连绵的白云, 黯淡的日光盈满了他的眼。   “小薰,你恨我吗?”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啊?”西九条薰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昨晚摆弄她的姿势实在多得过分,要的次数也太多了?   虽然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情侣,西九条薰还是觉得大白天的和他说这些有点难为情。她只好含含糊糊地嘟囔道:“没有,反正……我现在体力挺好的,我看零才有些吃不消。”   似乎是她这番话实在叫人难以理解,降谷零茫然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良久之后,男人忽然笑出来,笑得无奈到捂住脸。   “你笑什么?”这回西九条薰是真不开心了,这分明是在嘲笑她。   降谷零勉强忍下笑意,眼睛亮亮的,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小薰太可爱了。”想了想,他又正色道:“我没有吃不消。对小薰,我永远都吃得消。”   “好了,别说了!”西九条薰羞窘地捂住脸,“是我吃不消!”   两人闹腾了一晚上,垃圾桶都满了,床单上也残留了些不明痕迹,朝酒店外走的时候,西九条薰甚至不敢看保洁人员的脸,她身边的男人倒是大大方方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像生怕有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太幼稚了,西九条薰想道,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   或许是乐极生悲,这一天,他们先去坐了摩天轮,在最高处俯瞰大阪港,又去了水族馆,在群鱼游过头顶时悄悄在暗处接吻。第三天,他们来到大阪城,在那里碰到了柯南一行。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没长眼睛的小偷。   西九条薰好容易软磨硬泡地让降谷零同意她买两根樱花状的冰激凌,她刚将其中一支递给男友,便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抓小偷啊!”,说时迟,那时快,降谷零立马将冰激凌塞回她手中,说着“我马上回来!”追上了小偷的身影。   那么多游客,西九条薰都不得不佩服他能一眼看出哪个是小偷。两人一前一后地挤进人海里,西九条薰想再叫住降谷零都没了办法。   她一手拿着一根雪糕,郁闷地咬上一口,慢吞吞地朝着降谷零消失的方向走去。   虽然是多云的天气,阳光却是一点也没留情,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樱花雪糕已然没了形状。为了避免黏糊糊的雪糕水滴在地上,西九条薰只好左咬一口,右咬一口,不一会儿便吃得满嘴凉气。大热天里,倒是舒爽。   路上的游人不知何时变少了,将吃完的雪糕棍收进随身带的垃圾小包中,西九条薰疑惑地抬起脑袋四处望了望。前方的小道便冲出一个莽莽撞撞,手里拿着把刀的男人。   一身素色长裙,弱质纤纤,看上去羸弱不堪的西九条薰直接进入男人的视线。他冲到西九条薰身侧,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将刀子贴上她的脖子。   “不许动!再动我就杀了她——”虽然是威胁人的话,男人却讲得战战兢兢的。   “快把人放开!不要再错下去了!”   一个黑皮小哥操着一口大阪腔追了上来。   西九条薰对居然有人能比她男友肤色还黑表示了礼貌上的敬意。   接下来踩着滑板车摩擦摩擦的小侦探也出现了,他的一句“冷静,不要——”戛然而止在看到西九条薰时的震惊眼神中。   稍微有点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着犯人的眼神由焦急变成了同情,顺手拽住了想往上冲的服部平次。服部平次疑惑地看着他,他瞪着死鱼眼示意了下西九条薰的方向。“没事的,交给她吧。”   小侦探都这么信任她了,西九条薰实在也不好意思继续咸鱼,她用两根手指夹住刀刃,轻松地将它从脖颈处挪开。   “这种东西离柔弱的女孩子这么近是很危险的。”   她没有学过什么空手道合气道柔道一类的东西,西九条薰所掌握的格斗技巧,都是在虚圈的生死搏杀中学会的杀戮技巧。   或许是这男人还算命大,她准备出手时,降谷零找到了她。公安警察转瞬间用专业的手法将犯人按到了地上,旁边两个大小侦探紧跟着拥了上来。   接下来只等警察来就好了。   “不要说!我对案件不感兴趣咱们只是偶遇立马就分道扬镳!”江户川柯南想跟西九条薰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后者不带喘气地说道。   江户川柯南:“……”   “这个小姐姐很有个性啊。”大阪黑鸡——不是,服部平次小声地跟柯南咬耳朵。   江户川柯南“呵呵”扯了扯嘴角。   何止是有个性,他到现在都没看出这女人的真实身份……虽然能感觉到是好人——   等等,真的是好人吗?   降谷零刚才追出去,从小偷手中抢回了苦主的包。苦主是个十分貌美的女人,梳着浅棕色大波浪,窈窕的身材裹在深红色紧身裙中,胸口开得很低,两团亮眼的白比惨淡的日光还要晃眼。   女人拉着降谷零一直不停地道谢,身体不断逼近,看样子是打算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西九条薰的目光不带感情地落到他们身上。   降谷零干笑着,不断后退,一边说着“不用在意”,一边躲避女人的触碰。实在避无可避,他干脆缩到了西九条薰身后。   一米八的男人堂而皇之地缩在一米六几的女人身后,看出女友不太高兴,他大气都不敢出,就差把“我对她没兴趣”贴脑门上了。   “我男朋友一直都乐于助人,这位小姐不用太在意。”不高兴归不高兴,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   女人似乎还是不肯罢休,“我要和他说……”   西九条薰抓着铁质长椅靠背上的横杆的手不断用力,在她的微笑中扭曲成了U型。   “不好意思,我没话说了,再见。”   吃瓜群众江户川柯南&服部平次:“……”   “难怪你说交给她就可以了……”服部平次在柯南耳边小声说。   西九条薰又将横杆掰回去,虽然勉勉强强变直了,还是能看出弯曲的痕迹。   虽然知道自家女友现在很强,但还是被震撼到了的降谷零背后直冒冷汗。   “透——”   “是!”   “开心吗?被美女喜欢——”   “绝对不敢!”他小心翼翼地问:“小薰吃醋了吗?”   “没有!”她别过脑袋,鼓起脸颊。   “雪糕呢?小薰已经吃完了吗?”降谷零开始想办法哄女友,没想到恰好踩进坑里。   “你还说!我一直等到快化了,你还没回来!”   “……对不起。”   “只是一个小偷而已居然抓那么久,透,你是不是身手退化了?”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女友质疑身手的降谷零默默认错:“是,对不起,我会继续加强训练的。”   他认错认得太快,反而让西九条薰没话好讲,气鼓鼓地瞪着他。   反正就是没有吃醋。   “小薰,你还想吃的话要不再买一个,我也很想尝尝味道。”降谷零硬着头皮继续哄下去。天知道他面对旁人时能巧舌如簧花样百出,怎么在女朋友面前总是发挥不出万一。   “没钱了!”西九条薰气呼呼地说,“你要实在想吃的话——”   她踮起脚,拉着男人的衣领拽下来,嘴唇贴上去,将口中冰冷的味道传递。   “只有这个。”   她很少在人前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因为生气,一时脑热这么做了,分开后自己的脸颊先滚得熟烫,赶忙转过身,避开男友的视线,却见身前三个高中生和一个小学生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赶来现场的毛利兰后知后觉地捂住柯南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这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西九条薰更尴尬了,恨不得当场坐新干线换个城市生活。“小薰——”恰好降谷零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她立马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男人托住她的脑袋,回吻住她的唇瓣。 第55章   成年人的恋爱方式震撼了高中生一整年。   唇瓣分开后, 西九条薰尴尬到极致反而不尴尬了,她牵着男友的手,把社交全交给了他。   “好巧, 兰小姐也来大阪旅行?”   西九条薰在这点上很佩服降谷零, 刚刚当着孩子的面吻了她,现在还能脸不红气不喘,温柔微笑的模样仍是风一般和煦。   嘴巴闲不住的柯南代他脸颊红彤彤的兰姐姐解释了几人在这里的缘由, 左不过又是发生了什么案件,西九条薰懒得听, 背着人悄悄在男友掌心画圈。降谷零似乎是被痒到了, 捏了下她的掌心,要她乖一点。   西九条薰轻轻一笑,便听到柯南说:“安室哥哥要和平次哥哥一起去查这个案子吗?”   她立马神情肃起来, 默默盯住服部平次, 后者吓得浑身汗毛直竖,大阪腔都说不顺畅了。   “不……这个小案子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这位安室哥哥还是和小姐姐接着约会吧。”   柯南死鱼眼小声说:“喂,有必要那么害怕吗,薰姐姐人很好的, 不会对你动手的。”   服部平次神色正经地说:“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打扰别人情侣间的约会。”   “干嘛要吓他,就算小薰不说,我也不会去的,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几个小朋友离开后,降谷零哭笑不得地说。   西九条薰抱住他的手臂笑道:“正因为是我们两个人的旅行,所以才一时一刻也不想浪费。”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夏日祭,降谷零曾问过她:“明年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那时她没有回答。   所以此时重新与他十指相扣。“零, 往后的每一年都来一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行,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神采奕奕,表情充满了向往。降谷零本该内心盈满喜悦,此时大脑却全被一片落进木盒里的白占据了。   今晚,或者明天,风见裕也就会把结果告诉他。   他摩挲着西九条薰的脸颊,她不明所以地在他掌心蹭了蹭,黑色的瞳孔温柔又明亮地望过来。   现在停止这一切还来得及。只要现在通知风见不必再查无名白骨的事,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只需要点点头,从此就可以和他喜欢的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他们可以每一年都出门旅行,他会陪着她走遍她想要到达的每一处风景。   他们可以手牵着手,再次从雪山顶俯冲而下,也可以潜入深海,在无人处静静拥抱。这世上还未做的事那么多,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可以一起度过。   降谷零没有回答,他打开手机,点开联系人的界面。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仿佛是无意识的,在西九条薰好奇的目光中静默地深藏着他发现的秘密。   然后一个小男孩从背后冲过来撞了他一下,一个戴着小恶鬼面具的女孩子追上来,模仿着恶鬼的腔调叫道:“我是地狱来的恶鬼,祥太你怕了吗?”   男孩子咯咯笑着,一边说着“好可怕!”,一边跑远了。   他还在愣神发呆。西九条薰看了看远去的两个孩子,又看看他,模仿小女孩的口气说:“我是地狱来的恶鬼,零你怕了吗?”   降谷零注视着她,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收起手机,轻轻抱住了她,低声道:“不怕,不管小薰是什么样子,我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回换西九条薰愣住了,她没把男人的话当回事,扯着嘴角笑了笑:“太肉麻了,我才不信呢。”   她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是一只虚,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已经死了。西九条薰觉得身为虚的她已经算是彼世的人,倘若被人知道了,一是麻烦,二是她不想看到别人,尤其是亲近的人厌弃或害怕的目光。   她这想法没有埋怨谁的意思,只是换位思考下。假如有一天,死去多年的朋友忽然变成虚回来找她,顶着一张惨无人色的脸和鲜血流出的赤红印记,脑袋上长着奇形怪状的头骨,身上还有个奇怪的空洞。   然后对她说:“你好啊,我特意回来看你,你不要怕我。”   她不直接往人脑袋上贴符都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   这无关感情深厚,只是人类对于异类的本能排斥。   从虚圈回现世时,她没想着要同零再续前缘,只是想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罢了。不过人,不,虚也是贪心的。得到了一些,就想要更多。   她向零请求重新在一起,算来是很自私的。她隐瞒下如今的身份,零甚至不知道每天陪在身边的人是人是鬼,她也压根没问过对方能不能接受这一点。   认真说起来,是不敢问。   她倒是问过五条悟:“如果你特别喜欢的人变成了咒灵,或者是别的异类怎么办?认真回答我,不要开玩笑。”   五条悟在该靠谱的时候没有再跟她皮上天,认真想了想后,答道:“如果挚友也能算特别喜欢的人的话,我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看吧,连离谱成五条悟这种人都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可是西九条薰真的很想同降谷零这一生一直在一起。人的一生对虚来说那么短暂,只要她及时更换义骸,要瞒过他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零,又怎么能猜到身边的人事实上只是灵魂塞进了一具空壳中。   万一、万一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便当过往的时光都是偷来的。虚嘛,总要知足常乐。真到了那时候,大不了她就离开,回虚圈接着给蓝染大boss打工。   不过她会小心不让那一天到来的。   阴了一整天,晚上终于下起了小雨。   西九条薰和降谷零待在酒店房间里,外面的天全黑了,屋里也不开灯的话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昨晚灯火通明的港口今天像是被雨水打得没了精神,有气无力地冒出星星点点的昏暗的光。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将西九条薰紧紧抱在怀里。西九条薰在他胸膛上找了个合适的地方靠着,两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想吃些什么吗?我到楼下给你拿。”   降谷零率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要一块小蛋糕,一杯牛奶就够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西九条薰从他怀里爬起来,被降谷零按住。   “不用,稍等一会儿,我自己去就够了。”   降谷零起身,慢慢走到门边,昏暗的光线下背影模糊掉轮廓。   “零——”   西九条薰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回过神自己已经赤着脚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她茫然地眨眨眼,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去拿点吃的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么大惊小怪的也太丢人了。   “牛奶不要加糖。”   降谷零背对着她点点头,没有回头,打开门走出去。房门在西九条薰的视线里慢慢合拢,完全挡住了他的身影。   西九条薰盯着门把发了会儿呆,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响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大阪的天空撕开了一道黑腔,像信号不良的老电视般闪烁了几下,一只基力安从黑腔中慢慢爬了出来。它身后似乎还跟着别的大虚,但黑腔很快合拢,将余者关在了后面。   西九条薰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   近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虚似乎越来越多了,之前那些实力低微的小虚暂且不说,现在连大虚基力安都跑出来了。若按咒灵的等级算,一只基力安至少也是一只一级咒灵的实力。假如放任不管,肯定有不少人会受伤。   大虚会跑到这个世界,西九条薰觉得同她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更加不能袖手旁观。   她走进浴室,将浴室门锁上,像上次一样把义骸放进浴缸,打开水龙头,伪装成在洗澡的样子。   镜子里的她是大虚瓦史托德的形态,不知何时起,她切换人形态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西九条薰已经渐渐习惯了拿义骸来代替人形态。   她估摸着零要回来可能得十分钟左右,而且浴室里有水声,门也锁着,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这段时间足够她杀掉一只基力安再回来了。   西九条薰响转出现在雨夜上空,凉丝丝的雨落在身上,将她的眼睛也朦胧成湿乎乎的样子。   基力安朝大阪市中心去了,停在一栋建筑物的旁边,基力安将近十米高的个子在黑夜里像座会移动的小山般充满压迫力。西九条薰追上去,发现它身旁的建筑物楼顶有两个人。正是她今天刚认识的服部平次和他的小女友远山和叶。   服部平次或许是能看到虚,也可能只是凭着本能行事,他将远山和叶抱在怀里,严实实地护在身下。基力安朝他们伸出手,带起的狂风将少年少女从楼顶掀到半空,直直坠落。   服部平次抱着远山和叶转了个身,自己处在下方的位置。女孩子高声叫着他的名字。两人在朦朦细雨中从高处坠下。   我也想要这么浪漫的殉情——西九条薰脑子里蓦地冒出太宰治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说的话。   可惜今天有她在,这殉情势必不能成功。   西九条薰接住半途昏迷了的两人,将他们放进建筑物里避雨。确认只是受惊昏睡后,她提着斩魄刀回身将基力安消灭。   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结束后她立马响转回到酒店,却见浴室门大开,坏掉的锁头耷拉着。降谷零跪在浴缸前抱着她的义骸,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被水打湿的背影,看不到表情。   西九条薰心里咯噔一下,她想不通降谷零怎么会这么快进入浴室。正要赶紧回到义骸,却意识到这样不行,她根本没办法跟零解释为什么那具身体会那个样子。   虽然明白这么做只是饮鸩止渴,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这段记忆从零脑海里删除。   只要忘掉这一小段,他们还是可以像之前一样继续下去。   可是这一次,事情没有像她预想的那般发展。她确实像以往那样用了删除记忆的方法,降谷零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忘掉这些睡过去,反而捂住脑袋,痛苦地叫了起来。   西九条薰吓得赶紧回到义骸。   “零,你怎么了?”   降谷零捂着脑袋,垂下眼睛看向她。 第56章   降谷零在通往楼下的电梯上接到了风见裕也的来电。手机在他手心震动了好久才被接通,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疲倦。   “有结果了吗,风见?”   “是,降谷先生。检测结果显示, 两个DNA有99.9%的可能性来自同一人……”   后面的话降谷零已经全听不到了, 回过神他已经挂了电话,按下了回去的楼层。跟他一同进入电梯的女性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电梯门打开后率先走了出去。   降谷零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不知不觉地走回房间门口,却不清楚该怎么办。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结果还是觉得这一切那么荒谬。他将手放到门把手上, 视野里的手指有一瞬是模糊的。   他推开门,房间静悄悄的,浴室里传来水声。   “小薰?”他几乎听不出那极端沙哑的嗓音是谁发出的。   浴室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有水流的哗哗声, 他察觉出不对, 用力将门板撞开。从浴缸漫到地板的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女人的身体躺在浴缸里,脑袋歪靠在浴缸沿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精致的瓷娃娃般。黑色的长发在水里跟着水波轻轻摆动,素色的衣裙也被水的浮力托着飘起外层的轻纱。   她的一只胳膊伸在浴缸外耷拉着,苍白肤色几乎同浴缸壁一个色泽。   降谷零将她从水里抱出来, 轻轻叫她的名字:“小薰。”叫了很多遍,又说:“我回来了,你也回来吧……”   怀里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像捏好的娃娃般, 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这不是小薰的身体,降谷零心里已经很清楚,但他仍旧没有办法放开手。   他的小薰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他亲眼看着她被打捞上来, 亲自安排查证她的身份,亲手戳破这场幻梦。   小薰已经死了……可她也确确实实回来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依托着怀里这具身体,她回到了他身边。   他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只是再也不想失去她。   所以求求你,快回来吧,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这时候,他脑子里忽然一阵刺痛,仿佛有一只大手伸进脑海里翻搅着。他萌生出困意,但一种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恐慌支撑他对抗着这困意和大手。   短短的一瞬,像有一条长河漫过,等河水退去,他蓦然想起了很多已被遗忘的事。   那些记忆就埋在他的记忆深处,被一层纱幔遮着,而今终于被他拉开,摊开在眼前。   他想起西九条薰其实在比他记忆更早的时候就回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个明亮的月夜。   她站在他的床前。误将她当作是易容了的组织里的人,他将枪.口对准了她,甚至扣下了扳机。   那时她朝他望来的目光,黑洞洞的,充满了绝望的恨和漫无边际的失落寂寥。她举起长刀,那时候——是真切地想杀了他。   她是因为恨他,所以才回来的。不是因为爱。降谷零心想。   “零,你怎么了?”   怀里的女人突然活了过来,宛若机器忽然被启动了,她的手臂有些僵硬地抬起来,像是操作人员还没有习惯机器的操作方式。   那双眼睛睁开以后还像记忆里一般明亮,充满关切地朝他望来。   可那双眼睛越是明亮,他就越是会想到那个被他遗忘了的晚上,同样一双眼是如何充满仇怨。她的表情越是生动,他就越是会想到站在法医组的门外,透过玻璃窗,他曾看到如何黯淡的昏白灯光。   “还疼吗?”   西九条薰轻轻抓住他的手。没有关闭的水龙头还在哗啦啦流水,两人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窗外细微的雨声传入耳中。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这就是他费尽力气得到的真相。   他的爱人早就死了。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她恨着他。   他一开始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只想搞清楚那具白骨究竟是不是西九条薰。他没想过要说出真相。   降谷零已经打算好,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和现在的小薰一起走下去。他会装作没有发现,陪着她,哪怕不能长长久久,也珍惜每一个朝朝暮暮。   可他现在犹豫了。   假如西九条薰实际上在恨着他的话,会不会正是他禁锢着她,不许她成佛?   如果真是那样,他还真是人渣。   “小薰,”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不用再假装了,这样也很累吧。我已经知道了。”   西九条薰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什么?”   降谷零避开她的视线。   “尸骨。那天晚上从江户川打捞上的尸骨……”他说不下去了,手心被自己掐出滴滴答答的血迹。但西九条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片寂静,只有水流哗哗的声音。   降谷零强迫自己注视着西九条薰,后者却已然躲开他的目光,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单薄的背影,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想抱住她,但被她避开。   “……别碰我。”   降谷零将水龙头关住,拿浴巾罩住西九条薰,轻声说:“别着凉了。”   西九条薰用浴巾盖住脑袋,两只手臂抱住膝盖缩成一团。   降谷零觉得心口像被刀子剜开一般疼,但只要他靠近,西九条薰就会把自己缩得更小,他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能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要为我伸张正义吗?”她有些尖锐地反问。   “……”   “用不着,我已经把那些人全杀了。”西九条薰撑着浴缸壁站起来,浴巾从她身上滑下,浸没水中。她朝降谷零看过去,好像已经从情绪中走了出来,现在那双眼里的眼神逐渐与他们重逢的第一晚重叠了。   她当然没有将那些人杀掉。在虚圈待了几年,回来后她连那些人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怎么可能动手杀他们。   可降谷零那么问的时候,她不自觉就这么说了,带着些自己都不自知的恶意。   她想她是在怨恨降谷零就这么说出了真相。西九条薰想过,以零的聪明,两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他很可能有一天会发现真相。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两人重新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还不足三月。   他就不能再等等吗?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降谷零苦笑了下,垂下眼睫。   “是……你曾告诉我的被人骚扰不小心跌进河里那次?”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西九条薰朝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真聪明,降谷警官。”   成为公安警察时,降谷零曾起誓,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所闪耀的每一盏灯火,每一个家庭,每一份幸福,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为此牺牲。   可是,许诺着如此誓言的他,却连女友一个人的幸福都无法守护。   甚至,他也是将她推向死亡的推手之一,甚而死后也没有放过她。   他真是最差劲的男朋友。   降谷零觉得是时候将西九条薰从困住她的这一切中放出去了,可要开口时喉咙却像堵住了千斤重的石头。   他意识到只要开了口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温柔美丽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尖,丰润嫣红的唇瓣,抱起来软乎乎的身体。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西九条薰避不开,只好瞪回来。   这么富有生机活力的身体,若非亲眼见过它瓷娃娃般的样子,降谷零不会想到这里面安放的灵魂属于早已死去的人。   死亡和西九条薰,他觉得这两个词相距那么遥远,直到现在还是那么不真实。他的小薰真的死了吗?在那么多年前,一个人寂寞地沉入河底?   “小薰——”他从喉咙口挤出声音叫她的名字。   降谷零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可能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否则他不会专门推掉所有的事,同小薰一起来旅行。他是把这场旅行当成了最后一次来看待。   尽管很想同小薰往后余生都在一起,为此装傻一辈子也没关系,可他的潜意识还是明白,他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只为了自己不再孤单,就强留她在人世。   他希望小薰的来世能获得幸福。   哪怕被憎恨着。   “小薰,回到你的地方吧。”   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呼吸变得艰难,视野也开始模糊。   他好像看到警校时的好友们从眼前走过,然后挨个儿远去,冲他招着手:“零,我们在等你,你要快点啊!”。   他喘着气没办法再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但又想着那些话西九条薰未必愿意听。   他想说,请她在那个世界等等他,他会尽快来到她身边。如果她愿意原谅他,或者不原谅也无所谓,假如真的有所谓来世,他会继续深爱着她。   他看不清西九条薰的表情,但感觉到她似乎是在看着他。那目光持续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感到持续不断的疼痛。   “如你所愿。”她最后说道。一字一字,用尽了力气般。   降谷零扶着门框站好,回过神,房间里已空无一人。她真的离开了,连带着那具躯壳,一切就如一场幻梦,只留浴缸里的水轻轻荡漾。   窗外的雨下大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第57章   降谷零一个人回到了东京, 他先为小薰收敛了尸骨,将她葬在了墓园。墓碑不知该如何写,便只刻了一个“薰”字。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谁也没有告诉。   然后他疯狂地投入进了工作, 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是要把生命燃尽的势头,直到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有一天昏倒在路边。   醒来的时候是在公寓,他一声下意识的惊喜的“小薰”刚到嘴边, 便看到风见裕也从厨房走出来。   也许是他脸上的失望过于明显, 下属也忍不住吐槽:“降谷先生,哪怕是看见我也没必要那么失望吧……”   他将倒好的热水递给降谷零,在榻榻米上跪坐好, 问道:“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降谷零按着疼痛的脑袋摇摇头。“没有, 上一个案子跟进得如何了?”   “工作就先放一放,降谷先生,您现在的状态太差了。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您这样的状态工作是很大的不负责任。这是您教我的,身为公安警察, 要随时保持头脑清醒,您觉得您现在算是头脑清醒吗?”   头一回被下属训得无话可说,降谷零用手臂挡着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从大阪回来后他很少再回自己的公寓。他的生活仿佛只是回到了原点,可是一进入这间屋子, 就会发现完全不是这样。   他无法忘掉,或者说不愿忘掉。坐在小餐桌旁,手臂撑着脑袋看他的西九条薰,提着水壶在阳台浇水, 被阳光晒得笑容灿烂的西九条薰,还有他出门时在门口扬着手臂为他送行,说着“路上小心”的西九条薰。   无法面对这样的回忆,干脆不再回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软弱的人。   “风见,你觉得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风见裕也惊讶地看着降谷零,对于上司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感到深深的疑惑。   “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地说。   “……应该很不错吧。”降谷零想象着西九条薰在那个世界的生活,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轻轻呢喃道:“……真是过分。”   “降谷先生这两天就先在家里好好歇一歇,公安那边我会帮您请假的。”风见裕也用了很强硬的口吻。他觉得降谷零的身体再不好好休息下绝对会垮掉,他不想以后只能去医院探望上司。   “如果是和女朋友间出了问题,请好好沟通交流下。我认为您的女朋友是很温柔,又讲道理的女性,完全可以通过沟通解决问题。”开门准备离开时,他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降谷零对他疲倦地勾了勾嘴角,没多说什么,只说:“知道了。”   风见裕也不清楚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出了公寓,转出一个街角,穿着单薄长裙的女性正在那里等着他,见他走来,递去询问的目光。   “不用担心,降谷先生就是缺少休息,身体没什么大碍。”   西九条薰听了放下心。“谢谢你。”   “不用谢,降谷先生也是我尊敬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请恕我多言,既然这么关心降谷先生,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   “他不想看见我。”西九条薰语气淡淡的。   风见裕也疑惑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觉得……降谷先生很想见到你。他在睡梦里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以为是你在家里照顾他时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真的很喜欢你,怎么会不想见你?”   西九条薰笑了下。“他想见的不是现在的我。好了,我该走了,风见先生,我来过的事还请保密。”   风见裕也还想说些什么,西九条薰已经转过身,踩着月色一步步远去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纤瘦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失在空中。   不清楚这对情侣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风见裕也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西九条薰回到妈妈的家,坐在二楼自己房间的床上发呆,一坐便是一整夜。西九条惠子一眼就看出女儿的不对劲儿。   “和零闹矛盾了吗?”   “不是。”西九条薰摇摇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反思自己从虚圈回来是对是错。她现在彻底不能再使用人形态,要正常生活在现世就必须依靠义骸,这让她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她已经是一只虚了。   虚有虚应该在的地方,她身为彼世之人,自以为是地插入现世之人的生活中,不知不觉给他们造成了伤害还不自知。而且因为她的到来,两个世界之间裂缝变大,越来越多的虚出现在这边,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受伤。   零赶她走的时候她是挺生气和伤心的,但是这几天冷静下来想一想,她又觉得零是对的。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在零身边很容易失去理智,只想着同他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现在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轨了。   她已将自己的全部财产存进了妈妈的账户,并留了一封信向妈妈解释全部的真相。她已经厌倦了撒谎,并且觉得这一次再没办法骗过母亲了。   她另外写信拜托了中原中也隔段时间帮她照看下母亲。至于为什么不是拜托太宰治,当然是因为那家伙太不靠谱,西九条薰可不想等她走后,会有某些失足青年来找她母亲殉情。   和朋友告别也没有必要,这世上的离别没有那么多计划好的长亭外古道边,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就很好。   她倒是去自己的墓前给自己放了朵花,像模像样地祭拜了一番。路过的小姐姐还好心地劝她节哀顺变。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好像又很厉害的样子。假如吉尼斯有这种类型的相关记录的话,西九条薰认为她必须得榜上有名。   安排好一切,她连通了蓝染揔右介的通讯,得知她想回去,对面的语气也很平静。   “我会安排人去接你。”   “只是回去而已,还需要人接吗?”西九条薰挠挠脑袋,觉得很没必要为她兴师动众。但蓝染下的决定,谁也没法儿反驳,她只好收拾妥当,等专人来接。就是不知道专人什么时候来。她多嘴问了一句。   蓝染淡淡地说:“安静等着就是。”然后切断了通讯。   得,听这语气可有得等呢。   左右闲得没事,西九条薰把穿着不舒服的义骸扔进黑腔里的异空间,整天提着斩魄刀到处砍虚和咒灵,咒术高专的工作一下轻松了不少。五条悟还特意提溜着吉野顺平来谢她。   大虚往人房顶上一坐,比咒灵还咒灵。   “小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五条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是个什么东西?”   “当然是最强!”   “切——”西九条薰懒得搭理他,跟吉野顺平说了会儿话,勉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五条悟带着吉野顺平离开后,她又开始无聊地躺着看星星月亮。   虽然现世远比虚圈繁华,可是对现在的西九条薰而言却没有一个地方可去。   于是她又跑去偷看降谷零。   坐在波洛咖啡馆对面建筑物的楼顶,隔着玻璃橱窗她能看着男人忙上一天。只是要小心避开柯南。   然后这一天,她看到中原中也先生开着机车酷炫地停在波洛咖啡馆的前面,一脸“我要去找事都别拦着我”的表情。   西九条薰心道不妙,内心暗暗祈祷他不要冲动。   中原中也一脚踹开波洛咖啡店的门,那身毫不掩饰的黑.手党作风转眼把客人吓了个干干净净,降谷零将槚本梓护在身后,肃着一张脸问:“这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中原中也从帽子下抬眼看他,虽然个子小,气势却一点不小。   “波本?”出身港.黑就是横的中原中也从不知道说话委婉,他们的企业文化也没有不讲人话这一条。“你把薰弄到哪里去了?”   他一脚将餐台踹翻,显得很是生气。   降谷零听到他的问题愣了下,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中原中也被他这幅态度惹恼了,拽着他胸前的衣服低吼:“就是为了你这种家伙她退出组织,现在又留下这种遗言般的信,她要是出什么事,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陪她!”   他将西九条薰寄给他的信甩在桌子上,侧头对槚本梓说:“想活命就先离开。”这话的语气倒说得上温和。   槚本梓犹豫的时候,穿上义骸的西九条薰出现在店门口。   “中也手下留人——!”   中原中也看向她,眼睛不善地眯起来。“你还活着啊。”他松开拽着降谷零衣服的手。后者则惊讶地望着西九条薰。   已经答应人家要离开了,又出现在这里,西九条薰也有点尴尬,她解释道:“那个……接我的车晚点了,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降谷零没说什么,因为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作主张地抱住了她。他意识到他已经想她想得要疯了。   “小薰,我后悔了……”他闷闷地说。   他不想再做公正无私的公安警察,就想自私一次,不顾后果地将她留在身边。 第58章   中原中也特意跑来东京为她主持公道, 实话说很让西九条薰感动,有种在港.黑那段时间果然没白疼他的感觉。   她眼泪汪汪地瞅着中原中也,把后者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别扭地移开视线。“既然还活着, 自己的妈妈自己照看。”他又看了眼站在西九条薰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的降谷零。“还有这个男人……”   他话没说完,但满脸都是“就这家伙怎么值得你离开组织”的表情。   当时西九条薰离开港.黑时没有当面同中原中也告别, 但是为了避免之后像太宰治一样被嫌弃,她还是留了封信给他说明情况。不过像为了男朋友离开组织这种难为情的话她当然不会说, 这些东西都是中原中也自己脑补出来的。   西九条薰没法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回虚圈了, 只能换个说法:“我这不是要出远门了嘛,因为信任中也君,才拜托你帮我照看下。”   “出远门?不回来了吗?”中原中也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要害。他的语气有些尖锐, 但看到西九条薰眼中噙着泪水, 又别别扭扭地解释道:“你这是干嘛,我又没骂你。不就是帮你照看下妈妈吗,之前也不是没帮过。”   他顿了顿,轻声问:“你会回来的吧?”   降谷零抓着西九条薰的手猛然攥紧了,他也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们的。”要是能在两个世界之间建立稳定的连接通道,她倒是乐意经常来。   中原中也轻轻点点头,他没有多留, 见过西九条薰一面,便骑着机车离开了。波洛咖啡馆剩下降谷零、西九条薰和槚本梓三人。槚本梓左右看了看,立马举着手说:“我忽然想起店里缺些东西,我这就去超市买!”出门时还贴心的将门口的牌子换成了“close”。   于是只剩下两个人了。   “小薰——”   “零——”   两人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西九条薰先避开,降谷零却仍是看着她。   “小薰,你没有离开……”他轻轻说。   “我说了……来接我的人还没到。”   “……不能,不离开吗?”似乎是觉得自己太过分,降谷零这话说得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见,“或者……能把我也带上吗?”   西九条薰惊讶地抬头看着他,降谷零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抿起唇瓣,却没有辩解。   “当然不行,你至少得活到99岁才行。”西九条薰严肃地说。   降谷零看着她,语气很平静:“70年。”   “什么?”   “如果你想让我活99岁的话,我就要过70年没有你的日子。”   “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   “……你舍得把我推给别人吗?”   “……”西九条薰垂下眼眸,“我不舍得……可是零,我已经死了。”她的墓地还是他亲自选下的。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沉默,降谷零忽然说道:“但你已经回来了。”   他触摸她的脸庞。“你的皮肤是温热的。”   他触碰她的心口。“你的心脏还在跳动。”   西九条薰打断了他的话,慢慢说:“可你已经见过了,它不再温热,不再跳动的样子。零,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到这不是我的身体。我已经死了,你未曾见过我死去后真正的模样,假如你能看见……”   假如你能看见,你就会明白我们已不是同类。   “……我不在乎。小薰,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像是祈求一般。   西九条薰抓住他的手,看他这么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零,别这样,前几天你不是还劝我回到自己的地方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顺着她的力道将她抱在怀里。“我只是怕你留在人世会受到伤害……我不想你走,如果一定要走的话……”   他在她颈间蹭了蹭。“至少别让我等70年。我想快点见到你。”   西九条薰眼里滑下泪水。零还不知道,她是虚,并不是普通的灵魂,无论他等多少年,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的。可她只是顺着他的话向下说:“那就再等69年,你当初抛下我不辞而别,这笔帐还没同你算,这69年,但凡少一年,我都不再见你了。”   降谷零更紧地收拢手臂,西九条薰感觉到肩膀传来湿意,她没再说话,安静地回抱着他。橱窗外的阳光落进来,那么温暖地洒下一片金色。   西九条薰觉得她会永远记得这片金色。   “零,松手吧,我们该告别了。”   降谷零手臂一顿,身体猛地僵住了。   “你答应过我的,”她缓了口气,咽下哭腔,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千万要长命百岁地活着。”   “不要——”降谷零低哑着嗓音叫道,怀里的女人却强硬地推开他,温柔地说:“闭上眼睛,不要看——”   他听话地闭上眼,感受到唇间传来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分,像一只蝴蝶轻轻歇了歇脚,再睁开眼,只有槚本梓提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   “薰小姐已经走了吗?怎么不留在——诶?安室先生你哭了吗?”   西九条薰的生活又恢复了无聊的日常。蓝染派的人还没有来,她继续每天杀怪升级的日常,五条悟偶尔会来找她玩,两人一起躺在屋顶看星星,或者拿倒霉咒灵打赌。   她还去看过织田作和库拉索现在的生活。织田作出版了第一部 小说,似乎很受欢迎,两人换了一栋大公寓,还是住在一起,太宰治似乎时常来蹭住,西九条薰看到有间屋子挂着“太宰之家”的牌子。   孩子们也长高了不少,有时候阿龙先生会和美久一起来看他们,这对夫妻行事还是那种风格,倒是和幸介十分合得来。   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观察零的生活,虽然这么说很像变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西九条薰心里无端的慌乱越来越严重,只有看着零的时候,会好受些。   有时候零遇到麻烦,她也会悄悄帮点忙。有一回黑衣组织里的琴酒又在怀疑零是二五仔,西九条薰转头就把他的两个得力狙击手杀了——给他找点事,省得总盯着零。   若不是怕杀掉琴酒,零被怀疑的可能性太大,西九条薰就干脆对琴酒动手了。   她觉得自己做事还挺隐秘的,为此沾沾自喜。结果有一天下大雨,降谷零撑伞走在路上,忽然将伞朝身边挪了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轻声道:“到伞下面来吧。”   西九条薰左右看了看,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脚步匆匆,她又看向降谷零,确认这话是同她讲的。   “你、你能看见我?”她有些慌乱地问,抬手捂住脸上赤红的泪痕印记。   降谷零没什么反应,似乎听不见她说话,但等她走到伞下时,他又开始迈动步伐。   西九条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   他笑了下,说道:“我看不清你,只能朦胧地看到轮廓罢了。”顿了顿,他补充道:“也是最近才能模糊看到的。”   西九条薰听蓝染说过,是有些普通人会因为机缘巧合突然觉醒灵力。她对此没有特别惊讶。   降谷零撑着伞走得很慢,他这副奇怪的打伞姿势引得不少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走着。   西九条薰感觉他心情似乎变得很好。   打那以后,他习惯了做什么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西九条薰觉得放任他这个习惯不太好,但又不忍看他继续伤心,只好不辜负他的心意,做什么都陪着他。   他们早上一起训练,沿着河堤跑上几圈,西九条薰拿着计时器帮他计时,结束后递上毛巾为他擦汗。倘若要抓犯人,她便埋伏在暗处,等降谷零将人逼来,悄无声息地将人拿下。若在波洛咖啡店工作,西九条薰就乖乖坐在对面的楼顶,等着降谷零下班一起回家。晚上一起出门溜哈罗,哈罗看不见她,却总会开心地绕着她的脚转圈。同主人一模一样。   降谷零明明看不清她,更听不见她说话,却好似格外沉溺这样的日子,晚上睡觉也要在床铺上为她空出位置。哪怕西九条薰专门写了小纸条告诉他自己不需要睡觉。   因为她的存在,他不得不尽量避开人群生活,这样才不会被人看成疯子。   他这副热爱生活又日渐孤僻的样子引起了风见裕也的注意,这位尽职尽责的下属问他:“降谷先生是在准备什么暗中的行动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当时降谷零下意识朝西九条薰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她还在后笑了下:“没有,这样的麻烦,我求之不得。”   西九条薰总觉得这样不太对,可是看他开心的样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甚至她也在暗暗祈祷,希望蓝染派的人慢些来。   但不管她如何祈祷,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而且来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汹涌澎湃。   那天她应了五条悟的请求,在他的学生们执行祓除特技咒灵任务时帮忙保护一下。只是帮个小忙,她便去了,结果忽然感受到身体里青梅的力量发动了。   若非致命伤,青梅是不会随便发动的,认识到不妙的她,立刻响转回家,却发现降谷零已经不在了,只有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一点点洇湿了榻榻米。   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想要回你的小情人的话,就拿五条悟的命来换。我只给你三小时时间。] 第59章   “你到底惹了什么仇家?”西九条薰将纸条甩到五条悟面前, 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嗯……”五条悟发出沉思的声音。   “你最好快点想,不然——”西九条薰抽出斩魄刀,刀尖在“三小时”几个字上点了点。   “就算小薰这么说我也……仇人太多了啊。”五条悟挠挠脑袋, “但是会拿普通人威胁小薰的话, 应该不是咒术师这边的人,那群老橘子虽然讨厌我,这么做也没必要……”   “是咒灵?”西九条薰想到曾在咖啡馆遇到的几个咒灵, 假如是它们的话倒是说得通。“一群手下败将,还真是嚣张。”   纸条上只说留给西九条薰三小时的时间, 却不知三小时后它们要如何确认她有没有按它们的要求做。   “对方是咒灵啊, ”五条悟看着西九条薰,向她解释道:“它们可能并不在意小薰究竟是怎么做的,小薰要是真能杀了我是最好, 再不然我们两个打个两败俱伤, 最坏的情况小薰不搭理它们,对它们来说,也不过是杀掉一个普通人罢了。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话,不就是死局了吗?你们就没有能用来找人的术式吗?”   “不,既然如此, 只要小薰和我一起演一出戏就够了。我也很想会会这群不长眼的咒灵啊。”五条悟勾唇笑了下,那笑容却泛着寒意。   西九条薰忽然想到那具曾让五条悟失态的尸体,意识到就算是五条悟,也会有诸多不得已。   她没再说话, 朝东京高专头顶的天空看去,又是一个阴天。   ……   降谷零睁开眼,胸肺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咳嗽了下, 吐出大口的鲜血,他意识到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   “哟,醒了啊。”一个短发少年在他面前蹲下来,歪着脑袋笑了,额间的碎发下能隐约看到一道奇怪的缝合线。   这个少年忽然敲响了降谷零家的门,并不由分说地将他揍了一顿,带到现在这个地方。   降谷零侧躺在地上,脸颊贴着柔软温热的沙子,耳边传来海浪声,这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沙滩上。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中全是血腥味,他微微抬起眼,模糊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少年身后的躺椅上坐着两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和一个天蓝色长发的少年。他朝它们看去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阵阵厌恶、恐惧、恶心的感觉。   他又咳了一口血,胸肺像风箱般呼啸着,叫他怀疑自己这个样子怎么会还活着。   那两个奇怪生物开始说话了。   “那个女人真的会对五条悟动手吗?”   “就算她很强,也不可能是五条悟的对手吧。”   蓝发少年说:“那个女人可是强到离谱,就算打不过五条悟,也可以大大削弱他的实力,到时候就是我们上场的时候。”   短发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她一口气毁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怎么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呢?只要她能帮我们削弱五条悟的实力,就算不按原计划也照样能用狱门疆将他封印。”   “这家伙怎么办?都这样了还能活着啊。”蓝发少年走过来在降谷零面前蹲下,拨开他眼前浅金色的发丝看了看,“长得还挺好看,难怪能让那女人这么宝贝,我来帮她改造下吧,她一定会更喜欢的!”   蓝发少年高兴地将手放在降谷零的肩膀上,发动了[无为转变],男人的身形扭曲了一下,在他喉咙压抑不住逸出的痛呼中又恢复了原状。   “诶?”真人疑惑地歪头看了看,“这是怎么回事?”   羂索笑了笑:“是那女人怕他出什么事,用了什么保护他的术式吧——先留着他,到时候还得拿他来威胁那女人。”   两人后面的对话降谷零没有听清,他全身的骨头都在痛着,灵魂像湿衣服似的被人拧干了,皱巴巴地晾在那里。因为疼痛,大脑的运转也变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意识到这或许是一场针对西九条薰的阴谋。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越来越重,随后视野坠入黑暗。   再醒来是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的。   “零,零——”   蓝灰色的眼睛迷迷茫茫地睁开,瞳孔里倒映着身前女人的样子。苍白如雪的肤色上蜿蜒着赤红的血泪。   “小薰?”他轻轻叫道。   西九条薰愣了下,点点头:“是我……你能看到我了?”   “嗯,很漂亮。”他伸手轻轻为她拢起一缕滑落的长发,“特别漂亮。”   一滴泪滴在他的手背。   “骗人,这样哪里好看了。”   “小薰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咳咳——”他又咯出一口血,剧烈地喘.息着。   “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治伤。”西九条薰抱着他,朝身前的五条悟问道:“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当然!”五条悟侧过脑袋朝她露出一个过于绚烂的笑容。   为了让咒灵们相信西九条薰真的对他动手了,两人联手做了场大戏,将高专学校都毁了一半——据说之后还要五条悟自己花钱修缮。   等鱼儿上钩后,两条被惹怒了的鲨鱼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没想到对方也实在是狡猾,居然只派了花御一个咒灵过来试探情况。把五条悟气得郁闷得不行。   “别担心,零,你会没事的。”降谷零在西九条薰怀里又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听到她的声音,他点点头,微微笑了下,想让她不要担心。   西九条薰抱着他刚要起身,身边的空气突然传来异动,她皱眉看过去,空气里打开一道黑腔,蓝染揔右介带着乌【尔奇奥拉从里面走出来,后者将三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从黑腔里踹出来。   “蓝染大人,师父?”西九条薰顿住动作,下意识将降谷零往怀里藏了藏。   那三个被踹出来的东西竟然正是没来的几个咒灵。   “好久不见了,薰,刚才在路上看到几只垃圾,顺便扫了下。”   蓝染迈着闲庭信步一样的步伐朝西九条薰走来,每一步都沉甸甸地落在她心口。   西九条薰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般沉重。   只是来接她的话,蓝染有必要亲自过来吗?   五条悟收拾完花御回到西九条薰身边,他也在一直关注这边的变化,目光落到躺尸的羂索身上,他眉头紧皱。   这个家伙祸害了夏油杰的身体,居然还敢接着动灰原雄的!   但是他看出西九条薰和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间气氛不对,因而没有轻举妄动。   “薰,来,我们该回去了。”蓝染朝西九条薰伸出一只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   他一向喜欢这么温柔地笑着,但这温柔的背后,撕开来都是残忍与无情。   西九条薰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的朋友受伤了,我想先把他送去医院。”   降谷零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迫自己睁开眼,抓住西九条薰的手。他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脸上却对他露出安慰似的笑。   “没有那个必要。”蓝染将手收回去,拢进袖子里,朝四处看了看,感叹似的说:“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景象,和我们那边的现世似乎差别不大。”   乌【尔奇奥拉走上前来,他看着西九条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在她下意识的祈求目光中摇了摇头。   他朝她怀里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淡绿色的光芒凝聚。   “咳咳——”降谷零的低咳声惊醒了西九条薰,她一手护住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指尖凝聚虚闪。   两团虚闪相撞,爆炸的冲击波撼动了山林,飞鸟惊惶地逃向天空。   五条悟站在西九条薰身前,用无下限术式替她挡下大部分的冲击。   “啊呀,你不是叫他师父吗?师徒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也太过分了~”   乌【尔奇奥拉没有说话,甚至连目光也没有落到他身上。反倒是蓝染将颇有兴趣的眼神投注过来,西九条薰心内一凛,立马说道:“五条,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插手,快带着零离开。”   她想将降谷零交给五条悟,降谷零却不肯松开手。他睁着蓝灰色眼睛静静望着西九条薰,压下喉头的血腥味,轻轻摇摇头:“我不能走。”   西九条薰也回望着他,纯黑的瞳孔映照着他的浅金色的发、风吹得林木沙沙作响,头顶大片乌云罩顶,天色昏暗,风雨欲来。   “真是感人的情谊,难怪薰可以为了这份情谊成为虚。但是真遗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快要关闭了,我要尽快把薰带回去才行。破道之九十,黑之月——”   蓝染的语气一直淡淡的,哪怕攻击又被五条悟拦下也没有生气,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过五条悟为了挡下这个攻击也是气喘吁吁,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蓝染。   “虽然已经算不错,不过到底是人类……”   “五条,我求你,不要插手——”西九条薰扶着降谷零站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五条悟的衣袖,摇摇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   五条悟注视着她,最后妥协似的退下。蓝染没有阻止。   “我不明白,为什么蓝染大人要对他动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西九条薰护在降谷零身前,降谷零半倚着她支撑身体,目光越过她看向那两个男人。   “我在最初就说过,一切都是为了帮助薰成为真正的虚。”蓝染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将攻击对准西九条薰。   西九条薰心里蓦然升出一股寒意,脚下像被钉住了一般动也不能动。十刃加起来都不是对手的蓝染,他一旦真心想对谁下手,那是逃不掉的。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恐慌害怕,降谷零紧了紧抓住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是完全不同于蓝染的,真正温柔的笑容。尽管一言未发,但他的眼睛和笑容都在说着:“有我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陪着你。”   他再也不会像五年前那般,突然离她而去了。   西九条薰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慢慢平静了。她想,既然躲不过,这次同零死在一处也是不错。   可蓝染的攻击越过她,穿透了降谷零的胸膛,她猛地瞪大眼睛,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大片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青梅]迅速发动,修复了身体表面的创口。   蓝染疑惑地“嗯?”了一声。   西九条薰颤抖着手抱住沉沉喘.息的降谷零,听到自己茫然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那么强大的蓝染,为什么要对一个普通人赶尽杀绝?   “是什么共享生命的能力吗,这就有些难办了。”听到西九条薰的疑问,蓝染再次笑了笑,“当然是为了让你成为崩玉最重要的养料。”   “养料?”她重复了一遍。   蓝染手中出现一颗闪烁着蓝黑色光芒的宝石,宝石的光映照着他的脸,在昏暗天色下明明灭灭。   “崩玉是可以使宿主向更高级进化的东西,但现在的崩玉并不完美,它还没办法实现我的愿望。”   “所以我不是已经在帮你收集能量了吗?那些东西在我体内,你随时可以拿走,为什么一定要——”   “不,那些能量只不过是些垃圾罢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你啊。”蓝染看向西九条薰,“还不明白吗?你的灵魂有著作用于时空间的神之力,只要能将这份力量融入崩玉,它就能进一步进化。”   西九条薰脸上还是茫然。“所以你对我下手不就足够了……”缓过气来的降谷零听到这句话,不赞同地捏了下她的手心。   “你是想杀我,对吧?杀了我,能放过小薰吗?”他平静地问。   蓝染像是被他逗笑了。   “我已经说了,这一切是为了薰,杀你,也是为了薰。”   “你在胡说些什么?说什么为了她——”降谷零压着怒气问。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火气。”蓝染似乎心情不错,勾着唇角道:“我一直担心着你会不会嫌弃现在的薰,但看起来你做的不错,实在是感人肺腑的恋情。不过你真的知道你身旁的女人现在是什么吗?”   西九条薰被戳中痛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下,降谷零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是什么都无所谓,对我而言,她只是我深爱的西九条薰。”   蓝染似乎更开心了,嘴角笑意愈深。“就是这样,真是感谢。”   降谷零皱起眉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你笑什么?”   蓝染又叹了口气。“真是可爱的青年,你这个样子,倒让我不得不为你答疑解惑了。你知道什么是虚吗——薰连这个也没告诉你啊。”   他将曾对西九条薰讲解过的那番话重新对降谷零说了遍。   “人死后,有一些亡灵,因为对现世怀有执念而不能升天,一直徘徊在生前所在,久而久之,内心的执念越来越重,逐渐吞噬他们的内心,就会堕落成虚。虚的特征是身体上的空洞——薰的虚洞在她的腹部。”   降谷零下意识朝西九条薰的腹部看了眼,被衣服遮着,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薰并不是这样形成的虚。我已经说过,她的灵魂里拥有作用于时间和空间的力量。她死亡的时候,因为强烈的执念唤醒了能力,作用于时间的力量将她死亡前的时间无限延缓了。我猜她死前一定是在思念着你,这份思念在无限延缓的时间里逐渐变成了疯狂的执念。恰好作用于空间的力量打开了现世通往虚圈的通道,在虚圈力量的影响下,她逐渐变成了虚。”   “但在变成虚的过程中,作用于时间的力量一直在起作用,因而为她保留了部分人的特征。所以薰她是唯一一个因为爱而诞生的虚,唯一一个保留了记忆的大虚,也是唯一一个拥有人和虚两个形态的大虚。”   对于自己变成虚的过程,西九条薰也是第一次了解的这么清楚。看着降谷零陷入思索的眼睛,她忍不住疑惑,轻声嘀咕:“……可我现在已经不能再用人形态了。”   蓝染没有理会她,反而望着降谷零温声道:“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降谷零看着他,慢慢点点头。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只能长话短说。”蓝染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像清风一般,在黑压压的天幕下却一字字往人心里坠。“发现她的能力后,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用崩玉吸收她,但令人惊讶的是,崩玉虽然很喜欢她身上的力量,却对那部分残留下来的人的特征非常排斥。我开始尝试让薰变成完全体虚的方法。我用了许多种方法,最后无奈地发现对一般的虚而言,很有诱惑力的杀戮、残暴,对她而言完全没用。”   “她因你的爱意而诞生,基于对你的执念而存活。我意识到,要让她完全变成虚,只能将她送回你身边。用你给予她的爱意,将她浇灌。”   “所以,明白了吗?”蓝染对他轻柔地笑了笑,语气变得很真挚,“我要谢谢你,帮我将她变成真正的虚。本来应该在最后杀掉你才算斩断了她最后与人的牵绊,不过……算了,世事总是不够完美。”   降谷零松开了西九条薰的手,就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脑海里男人的声音在不断徘徊。   西九条薰踮起脚,捧住他的脸颊,轻声说:“看着我,零,别信他的话。我本来就已经死了,这跟零没关系。他这么说,只是故意想看你难受罢了。”   她苍白的脸颊在降谷零视野里摇晃着,纯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水光,说明眼睛的主人内心也并非毫无波动。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天边传来一声闷雷。这一刻,他们离得那么近。   蓝染看向一直守在一旁的乌【尔奇奥拉。“准备好,我们该回去了。”   西九条薰听到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想像往常一样,朝降谷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挤不出来。   “零——”   她好害怕被蓝染带回去,她害怕被吸收进崩玉里从此不见天日,可是她的害怕不敢说出口。她更怕零因为她的恐慌而难受。   所以尽管艰难,她还是挤出了笑容。   “你别担心,蓝染大人只是跟你开玩笑。我是一只虚,我只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啦。你放心,我师父对我特别好,他还会给我送蛋糕吃。”   “零,我离开以后,你要继续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啊。”   降谷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挂满了泪水的笑容,将这一幕永远刻印在他的心脏。   雨又开始下了。   黯淡苍穹下打开了一道黑腔。   “零,闭上眼睛不要看。”   西九条薰又一次说道,可是这次降谷零没有听。他直直地看着她。蓝染手里的崩玉亮起流转夺目的光芒,西九条薰的身体晃了晃,她感觉到自己体内埋着的探测器被崩玉吸引着,连带着她的灵魂也往那个方向而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反抗下,可是认识到那是蓝染,便明白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她只能祈求降谷零。“求你了,别看。”   可是男人没有听。雨水转眼淋湿了他的衣服,他追着西九条薰往黑腔的方向奔来,停在半空的乌【尔奇奥拉对他用了一记虚闪。   他倒在地上,鲜血混着雨水成了一滩刺目的血泊。[青梅]修复了身体,他又爬起来,继续追过来,黑腔已经在慢慢合拢了,西九条薰正在缓慢地被融入崩玉。   在视野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前,她眼中残留的最后的景象全是降谷零。他在大雨中朝她奔来,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撑着爬起来,蹒跚着步伐,身后拖着一道赤色的河,一双发亮的蓝灰色眼睛,像点着两盏长明灯。   黑腔最终还是合拢了。天空恢复了原状,淅淅沥沥的雨从遥远的苍穹落下来,彼端是永远也望不见的远方。   降谷零倒在血泊里,他怔然地望着昏暗的天空,还不到夜晚,却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了。   他呜咽着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四肢被雨水拍打着,刺骨的寒钻进血液里,朝四面八方奔去,视野被一片黑暗吞没,他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的时候头顶变成了一片白色。他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医院的病房。左右环视了下,这间病房只有他一个人,右手正吊着输液袋。   他将手背的针头扯下来,掀开被子,踉跄着下床。虽然还活着,但身体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只是走几步路便头晕目眩。   降谷零扶着墙走出病房。走廊上很安静,似乎是午休的时候,阳光从尽头的窗户处照进来,四处都很明亮。   他抬手捂了下眼睛,扶着墙继续走。要往哪里走,他也不知道,只是想这么走下去。也许就这么走下去,迟早有一天他能抵达所谓的虚圈。   “安室先生?你怎么起来了?”   一道清润的女声响起,降谷零猛地抬起头,失望地发现是毛利兰。她的身后站着毛利小五郎、铃木园子和江户川柯南。   “安室先生,你受了很重的伤,要静养才行。”毛利兰走过来扶住他。毛利小五郎也跟着数落这个不省心的弟子。   降谷零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被几人推着回到病房。他看上去很平静,神情淡淡的,不像往常总是笑着。   江户川柯南觉得他好像很难过,难过到眼泪都流不出了。他小心地问道:“安室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降谷零没有回答他,望着窗外,浅淡的日光混着树影落在他身上。“夏天快要过去了。”他轻轻说。   这短短的几个月,像做了场盛夏时的梦一般。   “对啊,马上就要看不到漂亮的小姐们穿短裤了。”毛利小五郎靠着窗户深感遗憾地叹道。   “爸爸——”毛利兰看着他抱怨道。   “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降谷零忽然问道。   “是小悟的爸爸,他把安室先生送到医院后,特地到事务所告知了我们。安室先生真是的,开车也要小心一点啊。说起来,怎么不见薰小姐?”   “对啊,”铃木园子接话道:“薰小姐不是在和安室先生交往吗?还以为会在医院看到她,我也好久没见到薰小姐了。”   毛利兰笑了笑,脸颊微微红起来。“我和柯南前段时间倒是在大阪见过薰小姐,对吧,柯南?”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江户川柯南愣了下,急忙“嗯”了两声,小心观察着降谷零的表情。   降谷零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下。   “小薰去旅行了,所以不在东京。”他轻轻解释道,“我感觉好多了,毛利老师如果忙的话,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还有兰小姐、园子小姐和柯南,你们还要上学吧?”   “但是安室先生一个人没问题吗?”   “没事的,我会让朋友过来陪我的。”他笑着说。   “那安室先生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   病房里的人走完后,降谷零立刻去办了出院,因为他的态度强硬,医院也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将出院办妥。他不想回家,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他开始靠安眠药入梦,大把的药片吃下去,延续着盛夏的梦。从白天昏昏沉沉地睡到黑夜,却在夜半时分无比清醒。   盛夏的梦翻来覆去做了几遍,后来再梦不到新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接任务,来自公安的,来自组织的,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要命地工作,每天睁眼闭眼想着怎么搞垮组织。   沉迷工作的降谷零成了公安同事们的噩梦,他们召开了紧急小组会议,硬是把他的工作压下大半,要他好好歇歇。   他很冷静地对他们说:“我没有问题,这些事完全可以处理好。”   被推出来的代表风见裕也顶着黑眼圈说:“降谷先生,我们不行了。”   于是降谷零的时间又大把空闲下来。没有工作做的时候,他就去西九条薰的墓前站着。和她说会儿话,有时候站上一晚上,比睡一觉还精神。   他这么熬着自己的身体,终于又把自己熬进了医院。   在熟悉的病床上睁开眼,风见裕也站在他身边。   “降谷先生,您必须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   “……请您节哀。”   纸是包不住火的。降谷零整天往墓园跑,身为他的协助者,风见裕也怎么会注意不到。降谷零对此没有太过惊讶,也没露出崩溃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风见裕也走了以后,江户川柯南也来了。   一看到江户川柯南的表情,降谷零便笑了。“这副表情是干什么?该难过的不是我吗?”   江户川柯南犹豫了下,轻轻问:“是组织?”   降谷零摇了摇头。   “不,是我。”   江户川柯南明显没有相信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薰姐姐肯定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的。”   降谷零不以为然。“我很好。”   江户川柯南举起他的手臂,病号服的袖子滑下来,露出腕间斑驳的刀痕。那些痕迹的走向,分明是降谷零自己划出来的。   “这是很好吗?”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降谷零只是淡淡地收回手。“这只是实验罢了。放心,我不会死的,在将组织覆灭前,我不会死的。”   他脸上露出一个让江户川柯南胆战心惊的笑容。像一艘船撞上了冰山,带着决绝的狠意。   那将组织覆灭后呢,他想这么问。   降谷零像是知道了他的疑问,说道:“我答应过小薰,要至少再活69年。”面对江户川柯南怀疑的眼光,他肯定道:“是真的,没有骗你。”   但是他在这么答应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他那时不知道,是他一步步将小薰害到这个地步。是他害得小薰死后也不得安宁。   是他杀了她,两次。   降谷零在失去她的那个雨夜便决定了,等这一切完结,至少他们的尸骨,要葬在同一个墓穴。便如他们的吊坠,在保险柜的最底层,永远沉默地躺在一处。   他要死在她的墓碑前,死在她的注视下。   降谷零是这么决定的,并是为此而活着。直到五条悟给他送来一封信。   “小薰说等她离开后再让我交给你,嘛,我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总之还是给你吧。”   降谷零接过信,夜深人静时将它打开。   [我最爱的零,   敬启。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了虚圈(假如五条这家伙足够靠谱的话)。   我好像从没跟你讲过跟虚圈有关的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虚圈就是我们这些死掉的灵魂住的地方,有一座漂亮的宫殿,每天都可以看到月亮。还有很多好玩的伙伴。   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骗了你很久。   怎么说呢,自己已经死了这种事很难说出口吧。而且我真的很喜欢零,在成为虚以后也一直喜欢着。所以知道能有机会再次和你在一起,就无论如何不想错过。   在我的身体被捞出江户川的那个晚上,我已经隐约感觉到这场短暂的梦很快就要醒了。那天晚上下了雨,你把我抱在怀里,窗外雨声滴滴答答,似乎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那时我想着,雨不要停就好了,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但是雨还是停了,太阳还是再度升起了。大侦探降谷零,终有一天发现了真相。   不过度过的迄今为止的时光,已经足够叫人满足了。   我要再告诉你一件事。   我悄悄消除过你的一点记忆,其实我们重逢是比你记忆更早的时候。那时候我犯了个错误,但是弄巧成拙地发动了我的异能力[青梅]。   我的[青梅]可以把两个人的生命连接起来,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另一个就不会死。是很厉害的异能力。它曾经救过我们的命,我们两个人的。   你知道[青梅]会在什么情况下生效吗?是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哦。   所以我真的很开心。自己的感情得到了自己的异能力的认可,我能够作为虚继续活下去,就是零爱我的证明。   哪怕以后天各一方,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寿终正寝。零也会知道,我也在世界的彼方好好的。   不过,不是不允许你喜欢上别人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快乐,无论我在不在身边。   写到这里的时候,你好像说了句梦话,我没听清,但是抬头一看,外面的月色真美。   零,再见啦。 ]   降谷零放下信,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纸张上。他怕洇湿墨渍,慌忙将信纸移开。   “异能力[青梅]。”他念叨着这个词,苦笑了下。   还真是狡诈。   这样一来,无论他在手腕上割下多少刀都没用。而且为了让小薰活下去,他不得不拼命活得久一点。   他不得不长长久久地活着,长长久久地思念她。   爱,果然是最残忍的诅咒,他心想。   降谷零将信收起来,起身给自己做了顿热乎乎的饭。长期得不到慰藉的胃部酸痛,他强迫自己咽下去。眼前泪水模糊,窗外没有月色。   第二天,下雨了,他打着伞出门。伞下,习惯性地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第60章   被吸收进崩玉里的日子没有西九条薰想得那么难过。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偶尔醒来的时候她便透过崩玉,像看电视剧一般观察着外界。   每次她醒过来,蓝染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这个男人似乎是确认她不可能再从崩玉里出来了, 有时候会跟她说些叫人听不懂的东西。   关于他的宏愿, 关于他的实验,关于他所设想的未来。   西九条薰对这些不感兴趣,连敷衍也懒得。蓝染却乐此不疲, 他的话似乎也不是对她讲的,而是对这世上不存在的另一个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神和他并不虔诚的信徒。信徒对神的教诲, 永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偶尔蓝染也会说起降谷零。他当然并不知道降谷零的名字, 对西九条薰说起他时,用的是“你喜欢的人类”这个称呼。   “你喜欢的人类现在还会喜欢你吗?”   蓝染问这个问题时,他们已经回虚圈将近一年了。西九条薰整日在崩玉里浑浑噩噩, 大多数时间都睡了过去, 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她觉得自己只离开了降谷零一个月,于是神气活现地蓝染说:“那当然,他肯定还喜欢我。”   听到蓝染告诉她他们已经离开一年后,她的气焰稍稍小了点,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他喜欢又怎样, 不喜欢又怎样,管得着吗你!”   “只是觉得有趣,可惜要去那个世界稍微有点麻烦,不然把他当成新的观察体也不错。”他支着下巴认真地考虑道:“观察题目叫做《跨物种相恋的可持续性观察》, 如何?”   西九条薰哼了一声。   蓝染揔右介是个变态。这个词不是褒义,不是贬义,只是陈述。他像神一般游离于世界之外,随意地观察人世。   西九条薰和降谷零, 只是他观察游戏的其中一个。   西九条薰对他语言上的反抗就像是小奶猫伸着爪子挠了他几下似的,不痛不痒,全然没被他放在眼里。   西九条薰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在逐渐被崩玉同化,有时候跟蓝染呛声,呛到一半便睡了过去。然后有一天,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的意识沉进一片黑色的海里。黑暗漫漫地淹过来,一切都在昏黑的雾里远去了。她像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在西九条薰沉睡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蓝染率领破面军团进攻尸魂界,被黑崎一护击败,与他融合的崩玉被剥离出来,被浦原喜助进行了封印。蓝染则被判处20000年徒刑,关押在无间地狱。   蓝染没有跟任何一个死神说过崩玉里还有西九条薰的存在,她便一直在崩玉里沉沉地睡着,直到有一天被浦原喜助发现了端倪。   他将西九条薰从崩玉里放了出来,在她被融进崩玉五年后。   但这对西九条薰而言,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梦。睡着前她还在跟蓝染说话,从梦里醒来,身前便成了一个奇怪的大叔。   浦原喜助抬起渔夫帽,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好啊,小姑娘。”   西九条薰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魂魄,身上的虚洞消失不见了。但是她的身形非常不稳,像一缕烟似的飘渺,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散。   “我这是?”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你的灵魂非常不稳,现在只是被某种力量勉强维持着形状。”浦原喜助温声解释道:“那么小姑娘,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崩玉里吗?”   得知是面前这个奇怪大叔救了她后,西九条薰觉得也没什么可对他隐瞒的,便竹筒倒豆子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末了浦原喜助捏着下巴点点头:“还真是厉害的魂魄,非常具有研究价值。”   对研究二字有ptsd的西九条薰瞬间竖起耳朵,浦原喜助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不会做非法的人体研究的。”   他像是肯定自己似的点点头。   “那么薰——可以这么叫你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前往尸魂界住下呢?还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我还可以回去吗?”西九条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别激动。如果是别的灵魂的话,不可以。你的话,不仅可以回去,我还可以让你重新变成人。不过我并不推荐这么做,因为以你现在的灵魂凝实度,就算变成人也活不了多久。”   西九条薰“不过”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进脑子,亮着眼睛说:“我要回去。”   浦原喜助无奈地扶住额头:“是在那边的世界还有未完成的愿望吗?”   “嗯……差不多吧,我喜欢的人在那边的世界。”西九条薰歪着脑袋笑了。   浦原喜助看了她一会儿,妥协似的点点头:“那就没办法了。”   准备回家前的每一秒都很让人激动,西九条薰每天勤勤恳恳地在浦原商店打工,生怕店长反悔不带她回去。   浦原喜助确实想让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要那么恋爱脑,还特意叫上好友四枫院夜一一起陪她在尸魂界比较繁华的地方转了转,希望小姑娘能回心转意。   哪知小姑娘转了一圈,反而把四枫院夜一的心俘获了。四枫院夜一拍着胸脯跟西九条薰保证:“放心吧,肯定把你送回去。到时候你丈夫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替你揍他!”   西九条薰红着脸,嗫喏道:“我、我们还没有结婚……”   重点是在这里吗?浦原喜助摇着扇子想。   要回去也不是简单到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为了尽可能让小姑娘活得久一点,浦原喜助特意为她打造了非常结实的身体。用他的话说,就是持久性不高,但是爆发力很强。   “这样的话,应付一般的战斗不成问题。”   变成黑猫的四枫院夜一跳到他帽子上给了他一爪子。   “人家小姑娘要什么战斗!”   西九条薰站在一旁,挠挠脑袋笑了笑。   “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多注意。因为你的灵魂太虚弱了,所以你会很容易生病,平时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让你的佣——咳咳,老公去做。”   浦原先生刚才不会是想说佣人吧……西九条薰一边点头,一边想。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浦原喜助和四枫院夜一为代表,浦原商店的其他人也送了西九条薰很多礼物,就连见过一面的黑崎一护也来为西九条薰送行。   挎着大包小包,还换了新身体的西九条薰就像是被村里寄予厚望的大学生一般,告别父老乡亲,踏进了浦原喜助帮她打开的世界通道。   回到现世,站在东京车水马龙的街头,西九条薰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应该先到哪里去?   西九条薰在崩玉里睡了五年,这边的世界也过了五年。走在大街上,日新月异的世界让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提着行李走了一会儿,她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这就是浦原先生说的持久性不高吗?   西九条薰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作为大虚大杀四方(?)的时候,对于自己现在居然能变得如此弱鸡着实有些吃惊。   仔细想想,她第一次当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弱。   等等,第一次当人……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西九条薰将东西放下,蹲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准备起身时,眼前忽然停下一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皮鞋。   “薰?”   西九条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来人,叫出他的名字。“七海先生?”   七海建人下班后本是打算回家,却在路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西九条薰已经消失了快五年了,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走近了,果然是她。   西九条薰被七海建人带去了他的公寓。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但西九条薰真的只是无处可去,才跟着他走了。有七海建人帮她提着大包小包,她也终于可以正常喘气了。   “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七海建人随口问了句。   西九条薰认真地想了想,“只要一小点就能毒死人的药丸、能直接攻击人灵魂的手.枪、穿在脚上可以跑得很快的鞋子、可以拍到体内的追踪器……”   “……够了。”七海建人把她的行李放下,“我去帮你收拾下屋子,你可以住在这里,想什么时候走都行。最近我会住在学校。”   “诶?不用了。我也不会留很久的,我还要去找我男朋友。”   七海建人挑了下眉,问她:“你男朋友的通讯方式呢?”   “……这个……”天哪,那串号码她早就忘了。   “他住在哪里?”   “这个我知道!”   七海建人陪着兴冲冲的西九条薰出门,在一栋公寓前停下。敲开门,慈眉善目的房东奶奶说住在这里的中年男人已经搬走了。   “……不,奶奶,我男朋友还不到……至少应该看上去还不像是中年,他是浅金色的头发。”   “哦,你是说安室君啊。他已经是上上一任房客了。”   西九条薰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   “……不然去他工作的地方堵他好了,不过去公安门口堵人会不会被当成恐.怖.分子啊?”西九条薰一边摆弄着行李里翻出的手.枪,一边嘀咕道。   七海建人眉头跳了跳。“……最好还是不要。”   他觉得自己似乎捡回家了一只麻烦。   “阿嚏——”西九条薰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按了按太阳穴,昏了过去。   七海建人:“……”   果然是个大麻烦。   他伸手探了探西九条薰的额头,是滚烫的温度。   七海建人将人抱起来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门口,西九条薰醒了过来,抽抽鼻子从他怀里跳下来。   “我没事的,就是今天累着了。”   “……你以前有这么弱吗?”   西九条薰:“……”   扎心了。   七海建人扶着西九条薰走进医院挂了号,在候诊室坐下。西九条薰还在跟他解释自己只是耐性变差了,但照样非常强。七海建人全程不置可否。   “这位夫人,请小声一点。”候诊室的护士对两人说道。   西九条薰立马捂住嘴,小声道歉:“对不起。”   这一扭头,她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西九条薰意识到不对,朝候诊室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她正在找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他身上的白毛衣蹭满了灰尘血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却仍和记忆里一般明亮。   西九条薰明明没错做什么,不知为何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她松开抓着七海建人胳膊的手,悄悄问:“他在那里多久了。”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地答:“从我们进来就在了。” 第61章   西九条薰离开已经快五年了。她离开的第二年, 以降谷零为代表的公安和以赤井秀一为代表的FBI联手,再加上江户川柯南这颗银色子弹共同打入了黑衣组织的心脏。以群马县为战场,他们将黑衣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这颗钉子成功拔掉。   那之后降谷零结束了卧底任务, 回到了公安, 恢复了他原本的身份。   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还有数不胜数的任务在等着他,但降谷零再也没接到过像打入黑衣组织这样长时间的卧底任务。以他如今的职位, 他似乎也无需再亲自做这些。   曾经的最年轻的警部经过几年的历练后又成为最年轻的警视。而且不同于地方警视,在东京权力的中心, 最神秘的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年纪轻轻的降谷零一时风头无两,成为万众瞩目的新秀。   不是没有人羡慕或嫉妒,但降谷零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始终是一个人, 用顽强的心志和高明的手段一次次完美地完成任务, 用实打实的功绩让所有人闭上嘴。   他还是会和作为安室透时认识的朋友见面。比如毛利小五郎,比如以前的江户川柯南,现在的工藤新一,比如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再比如在波洛咖啡厅熟识的槚本梓和栗山绿。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前者似乎打算开一个个人的侦探事务所。铃木园子还没毕业就和京极真结婚了,婚礼那天他也受到了邀请。铃木财团大小姐的婚礼自然是奢华梦幻,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看上去无比幸福。   等铃木园子毕业或许就会回家继承家业了。   槚本梓也交往了可爱帅气的男友,降谷零路过波洛咖啡店时曾被特意拉住介绍过。   生活在繁忙的工作外尽是些乏善可陈的小事。但正是为了守护这些零碎的平淡的幸福, 降谷零才心甘情愿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这些朋友们或多或少都曾劝过降谷零要向前看,就连大阪的服部平次都提过一嘴。或许是大家都成双成对,便看不得他形单影只。   每次降谷零都会温和地笑笑。“我的工作比较忙,没有那个时间。”   大家都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久而久之也不再劝他,只是私底下感慨道:“降谷先生也太痴情了。”   “要是薰小姐还活着就好了。”   铃木园子甚至还说过“薰小姐真幸运,能让这么优秀的男人无论生死都这么爱她。”   这话让她的丈夫京极真吃了好一阵醋,大小姐还要反过去哄他“我也很幸运,能有阿真在身边!”   对于西九条薰的死因,没有一个人敢问降谷零。这在他们的朋友圈,成了一个忌讳。   尽管去问他,也只会得到一个微笑着的“是我害了她”这个答案。   事实上,降谷零没有朋友们想的那么寂寞。他们不知道他和西九条薰之间的故事,自然也不会知道他得到过多么宝贵的毫无保留的爱。   他的脖子上挂着西九条薰亲手为他刻下的吊坠,他的性命是她满腔爱意的证明。   因为这份爱,他才能在几乎失去一切后还能走到如今。   五年来,只要有时间,降谷零就会到西九条薰的墓前将近来发生的琐碎事情讲给她听。他知道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是听不到的,但这么做的时候,他会觉得彼此被什么微弱的东西连接在了一起。   这连接着他们的东西纤细又脆弱,在世界间的空白处存在着。如心脏般砰砰跳动。   日升月落,又朝朝暮暮。   降谷零从未奢求过这辈子还能同她再见一面。所以在医院看到西九条薰时,他习惯性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又开始做梦了。   这段时间他为了捣毁一个专门拐卖幼女的组织的窝点,连着四五天没怎么休息,当晚成功将组织首领抓获后,他一个人就近到医院处理伤势。   手臂上在格斗时被匕首划了一刀,这种轻伤以往他都会选择回家自己处理,但今天因为伤在手臂不能开车,所以才选择来医院处理。   他认识到这不是幻觉或梦境是看到西九条薰抓住身旁一个金发的高大混血男人手臂,像是体力不支半倚靠住的时候。   降谷零仔细想了想,他应该不会产生这种幻觉,或者做这种梦。   而且那个男人看上去有点眼熟,似乎是以前见过。   不是梦或幻觉的话——降谷零的大脑空白了。   他盯着西九条薰看的那几秒大脑里什么东西都没在想,完全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白。假如这时候有敌人朝他身上开一枪他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回来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实他那聪明过人的大脑却无论如何都反应不过来,幸而他习惯在脸上戴上面具般的表情,所以大脑空白时那张脸也没有显得傻乎乎的,反而透着股低沉的凝重。   降谷零逐渐从茫然的空白里逃出来时,便看到西九条薰急急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似乎是想要朝他走来,身子却晃了两下,朝后倒去。   那个金发的、混血的,似乎有哪里和他属性相似的男人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朝他看了一眼。   “你要带她去哪里!”降谷零忘了自己的伤,追上去,拦在男人身前。   两人看上去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其中一人怀里还躺着个柔弱美人,这一幕引来候诊室里不少人暗含好奇的目光。   “带她去看医生。”七海建人看着降谷零淡淡地说。   降谷零朝他伸出手。“让我来——”   “我似乎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把她交给你?”   “……”   降谷零分得清轻重缓急,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种种疑惑,同七海建人一起将西九条薰送到急诊,又被转到病房。   西九条薰躺在病床上输液时,降谷零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伤口也要处理下。”七海建人从病房外走进来,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处理刀伤的简单工具。“自己可以吧?”   降谷零好像没听见,一直在看着昏睡的西九条薰。七海建人还没好心到反复关心他,将托盘在桌子上放下,倚靠在窗边。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七海建人以为降谷零打算彻底无视他时,降谷零说话了。尽管开口语气就算不上和善。   七海建人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西九条薰。   “你是不是又搞错了什么?是我把她送到医院的。”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降谷零顿了顿,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她在我家里住。”七海建人实事求是地答。不过是今天刚到,而且对方不怎么愿意,一心想找男朋友。   七海建人对降谷零的态度感到微妙的不爽,故意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虽然猜到降谷零就是西九条薰想找的那位男友,但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在男人心口扎了多么血淋淋的一刀。   降谷零低着头,冷静地思考着这一切。   西九条薰回来了。不是作为虚,而是活生生的人。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复活了,回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根据那男人的判断,她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回来了没有来找他,反而住在了别的男人家里?为什么她会对那男人做出依赖的动作?这个男人也是金发混血,难道西九条薰只是喜欢这个属性吗……因为他伤害了她太多次,所以复活后决定要喜欢别人了?   先前空白的大脑适时将被遗忘的信息送上来。   “这位夫人,请小声一点。”   西九条薰有反驳这个称呼吗?她有反驳这个称呼吗?   降谷零反反复复回放着记忆——她没有。   这时候他反倒怨恨起自己远超常人的记忆力。   “你们……”你们结婚了吗?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他咬着唇,尝到口中的血腥味。   小薰重新活了过来,有了新的喜欢的人,真的太好了。   [为什么偏偏今晚没有选择回家处理伤口,这点小伤本可以忍下来的,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小薰喜欢上了别人?]   这个金发混蛋看上去姑且还算可靠的样子,小薰应该会幸福吧?   [为什么我要把小薰交给别人?我可以自己守护她,我会永远爱护她,把她看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   没有他在的话,小薰就不会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徘徊在死亡边缘。   [……]   如果小薰已经获得了新的幸福,他是否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再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我无法离开她。]   降谷零掐着手心,让自己维持清醒。在他的注视下,床上的西九条薰缓缓睁开了眼。   ……   西九条薰没想到会和降谷零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   她累了一整天,又发着烧,脑子昏沉沉的,走路都不得不拽着七海建人维持平衡,偏偏七海建人居然还敢嘲笑她,西九条薰委屈和怒气一起上头,只顾着反驳,全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护士制止她时,也因为担心妨碍了他人急着闭嘴,反倒忽视了护士的错误称呼。   看到降谷零的时候,西九条薰发热的大脑还没能把所有信息处理完毕,见他神色不对,她急忙想奔去他身边,却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西九条薰还不是很习惯这副人的躯体,觉得自己的视力听力比之从前都大幅下降。从昏迷中醒来时,她觉得脑子里的疼痛感好像减轻了不少,但仍有些迷迷糊糊。   她睁开眼,看到在床边坐着的降谷零。   西九条薰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降谷零躲开了她的眼神,朝别处望去,似乎不是很想看到她。   西九条薰撑着身体坐起来,觉得自己可能是弄错了。零他肯定是没看见她醒了,或者是太高兴了才不敢看她。   “零。”她用欢快的语气糯糯地叫他。   降谷零轻轻应了声,却还是没看她,甚至说道:“……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你先和……”他顿了顿,“我明天再来看你。”   西九条薰愣住了。   零,不想看见她吗……   她想到蓝染曾问她的问题——“你喜欢的人类现在还会喜欢你吗?”   在离开尸魂界前,浦原店长也警告过她:“薰,你能保证过了五年,那个男人还爱着你吗?万一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万一他不再爱你了呢?万一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万一他有了新的生活了呢?   西九条薰抽抽鼻子,忽然哭了出来。也许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也可能是回家第一天就诸事不顺让她终于承受不住。脸颊上泪水哗哗地落下,她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   降谷零吓得赶紧坐到床边,轻轻揽住她拍着后背。刚才的所有纠结与思考全都飞到天外,他只觉得被她的眼泪烫得心头发颤。   “乖,别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把声音放得极轻,生怕吓到她。   西九条薰拽着他的白毛衣领子哭,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里控诉道:“零……不喜欢我了?那我回来干什么……呜呜……”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也没有第一时间抱我……你是不是……外面已经有别的猫了……”   西九条薰朝后退了一点,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压着哭腔说:“你……你告诉我实话,不许骗我……我承受得住。”   虽然嘴上说着“承受得主”,眼里已经蓄满了新一波的泪水,随时等着落下。   降谷零轻轻给她擦了下眼泪,发现根本比不上她落泪的速度。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痛苦犹疑像个笑话一样。   他居然怀疑西九条薰喜欢上了别人?   “我——”   降谷零刚要说什么,西九条薰又扑回他怀里,呜咽着说道:“我不要听了,我不管,零你不能喜欢别人,你不能喜欢别人。”   “嗯,嗯,我不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降谷零轻轻拍着她的背给他顺气。   等西九条薰哭得冷静了一些,又埋在他的肩头,轻轻说:“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降谷零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我是不是哭得很丢人?”西九条薰后知后觉。   “没有,”降谷零笑了下,“特别可爱。”   西九条薰微微红了脸颊,从他肩膀上将脑袋拔出来,哭过的眼睛像小兔子似的红红的。   “诶?七海先生,你还在啊?”从睁开眼到现在,终于看见七海建人的西九条薰发出了认真的疑问。   七海建人:“……”   那我走? 第62章   七海建人没有离开不是为了吃狗粮, 只是和西九条薰也算朋友,他本人还挺欣赏她的,所以就想确认下被她这么宝贝的男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毕竟她现在变得这么弱, 如果碰上坏人, 总觉得分分钟会被吃干抹净。   目前看来,这个叫降谷零的家伙似乎还不错。   就是太爱吃醋了点。   “既然如此,我就把你交给你男朋友了。家里的行李你随时可以回去拿。”   “谢谢七海先生!今天真是多亏你帮忙了。”   七海建人淡淡笑了下:“不用客气。”   等七海建人离开病房, 降谷零才向西九条薰提出他的疑问:“小薰怎么会住在七海先生家里?”   虽然他用了敬称。   “住?不,我今天刚从虚圈回来, 一直在找零, 还没睡过觉呢。不过本来是打算如果找不到零的话,现在七海先生那里借住一晚的。”   西九条薰这么一说,降谷零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抱歉, 我已经不在之前的公寓住了。”   西九条薰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 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诶,你的手臂受伤了吗?怎么也不知道包扎下?”   “抱歉,看见小薰太开心了所以就——”   等将降谷零的手臂包扎好,西九条薰已经开始打哈欠了。降谷零揉揉她的脑袋:“累了就睡吧, 我在旁边守着你。”   西九条薰躺下,勾着他的手指,被子拉到鼻子上轻轻问:“你不会再离开的,对吧?”   降谷零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下:“不会的, 从你闭上眼到睁开眼,我一直都会在这里。”   得了他的承诺,西九条薰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   看着她满足的睡颜,降谷零心中也升起久违的幸福感, 他一只手被西九条薰紧紧抓着,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给风见裕也发了短信。   [风见,请帮我请一周的假。]   算起来,这好像是他五年来第一次请假。   西九条薰只是灵魂还没完全习惯新的身体,再加上太累,所以发了烧,没有一直住院的必要。第二天,降谷零就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回了现在的家。   公寓比西九条薰想象中的要大。进门是一道玄关,过了玄关是一个30平米左右的大客厅,客厅旁是一个小阳台。另有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个厨房,还有两个卫生间。卧室里的卫生间有一个大大的浴缸。   屋子的装修非常简约,黑白灰的色调,几乎没什么人气。最有生机的地方是阳台,除了盆栽外,还种着些小番茄一类的作物。哈罗的小窝在卧室的一角。   “不过它经常半夜睡着睡着爬到我的床上。”降谷零无奈地说。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买这么大的公寓。”这公寓一个人住实在过于空荡了。   降谷零看着她说:“当时买它是因为……小薰不是说过吗,‘将来要住大大的公寓’,我觉得这个大小应该差不多,如果小薰觉得还不够的话,我再换一个更大的。”   “不过短时间可能是做不到的。”他有些遗憾和抱歉地说。   西九条薰踮起脚揽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吻了下。“已经够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是一千平方米的大别墅还是两千平方米的山头都是一样的。”   降谷零被她逗笑了,抱着她进了卧室。西九条薰第一次来这个公寓,但降谷零昨晚便安排人将她要用的生活用品都买好送了过来。   上司时隔多年,终于又和女性生物有了交集,风见裕也在电话里激动得声音都变形了,虽然立马被降谷零一声“嘘——”压下来。   “她在睡觉,不要吵到她。”   “诶?降谷先生已经和她……好,我知道了,请您放心,我不会把事情弄砸的!”   看样子风见裕也确实是用了心,降谷零看他送来的东西不是名牌,就是很有少女心的风格。   西九条薰看了都挺喜欢的,他也就放下心。   不是不肯直接告诉风见西九条薰回来了,只是降谷零觉得,如果他说了,一定会立刻被风见裕也诊断为幻想症发作了,然后毛利小五郎、工藤新一等人都会被通知到,他就别想有清闲日子过了。   小薰刚刚回来,他还想同她安静地过几天二人世界。   两人一起将西九条薰要用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牙刷毛巾放进卫生间,玩偶抱枕摆在床上,还有从七海建人公寓里带回来的尸魂界特产。   西九条薰给降谷零也介绍了遍尸魂界特产的功效,后者哭笑不得:“那小薰可以随身带一些用来防身。”   “浦原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是比之前弱了点,有武器的话,就不会成为零的拖累了。”   “没有这些你也不会是我的拖累,”降谷零垂下眼眸看着她:“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会到现在还活着,甚至对明天又有了憧憬。小薰,你永远不会是我的拖累,你是我活着的意义。”   “突、突然说这些让人害羞的话做什么——”   干净简单的卧室只是多了一个人的东西看上去便完全不一样了,像那些多出来的物品似的,西九条薰突然回到了降谷零的生活,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收拾完东西,西九条薰又累了。将她放到床上,降谷零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身体变得这么差?”   西九条薰宽慰他:“没事的,浦原先生说过这是灵魂与身体融合前期的正常反应,过段时间就——”对上降谷零审视的目光,西九条薰只好实话实说:“我也没撒谎,确实过段时间会好点……只是,我的灵魂太虚弱了,不可能跟身体完全契合……所以活不了多久。”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之间还有[青梅]连接着,零不想让我死的话,就拜托一直爱着我吧。”西九条薰调皮地眨了个wink。   降谷零拿她没办法。“我会的,我会努力,让你长命百岁。”   “好好,我相信你,不过可不可以松下手,你弄疼我了。”   降谷零连忙松开手,他觉得自己似乎没使太大力气,但西九条薰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他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抱歉。”看来他以后要在力道这方面多注意一下了。   西九条薰睡了一觉,醒来后精神已经好多了。降谷零在她身侧坐着,后背靠着床头。西九条薰的脑袋靠在他的腰腹处,手臂也圈在他身上。   “醒了?”降谷零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嗯,”西九条薰借着他的力气坐起身,转而靠在他的肩膀上。外面似乎已经天黑了,西九条薰觉得自己这一觉好像睡了不少时间。   “我想明天去看看妈妈。”   “我陪你一起去。”   “你要是忙的话,我一个人也能去,又不是小孩子了。”   降谷零笑了下:“明天本就是我和妈妈约好了去看她的日子。”   西九条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叫她什么?”   降谷零面不改色地重复:“妈妈。”   “虽然有些仓促——”他从床上下去,在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西九条薰心头一颤——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降谷零半跪在地上,将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虽然有些仓促,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们迄今为止经历了那么多,我几度差点失去你,就连现在对我来说也像是随时会醒来的梦一样。对于你,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再浪费。小薰,我爱你,我想用全部的余生来保护你,你愿意赐我这个权利吗?”他一字一句慢慢说,虽然语气还算平静,心里却紧张得怦怦跳。   西九条薰从床上扑到他怀里,降谷零被冲力冲得向后倒了下,但仍稳稳地将她抱了满怀。   “我愿意。零,我愿意把我的余生交给你,从此以后,同生共死。”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在明亮月色的见证下,许诺着誓言。   等抱够了,降谷零紧张地把西九条薰抱回床上。“已经深秋了,小心别着凉。”   “……零,我还没弱到在屋里也能着凉的程度。”   降谷零:“……”   抱歉,他可能得了严重的失去西九条薰ptsd。   “说起来,我不是昨天刚回来吗,这钻戒是哪里来的?”西九条薰一边欣赏着手指上亮闪闪的戒指,一边用警察似的口吻问道:“降谷先生不会是给别人准备的吧?”她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降谷零无奈地说:“戒指是三年前买的。当时路过橱窗,因为觉得你会喜欢,所以就买下了。”顿了顿,“那时候还以为不会有机会亲手为你戴上了。”   西九条薰抱住他,躺进他怀里,轻轻说:“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五年又五年,他们真是错过了足够多的时间。所以西九条薰格外能理解降谷零所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再浪费”。他们都想要将曾丢失的那些时光全都补回来。   “没关系,谢谢你能回来。”降谷零吻了下她的发顶,轻声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多睡觉对身体好,西九条薰点点头,在床上躺下。   过了一会儿。   “……零,不是要睡觉吗?”   降谷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促喘.息。“小薰尽管睡。”   西九条薰按住他想往里探的手指。“可是我有点累……”   降谷零吻她的耳垂、唇瓣、脖子,一路向下,呼吸完全乱了。“你躺着不要动,一切交给我。”   西九条薰将手指插进浅金色的发间,提醒他道:“这是浦原先生帮我重新做的身体,可能……还是第一次……”   话音落下,她明显察觉到男人的喘.息更重了,眼见不可能停下,她也被吻出了感觉,只能挣扎着加了一句:“你必须得轻点,还有快点结束,不能像上次那样骗我!”   降谷零压着笑说:“好。”   “……另外,我现在的身体得避.孕。”   “放心,床头柜里风见似乎放了很多。”降谷零从没有像这一刻觉得自家下属如此懂事过。   西九条薰承受着他的力度,心里默默地想:风见?好,我记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1000营养液的加更都送出去了,没想到到现在也没到(点烟)看来是我还没满足你们   接下来是番外。   暂定菜单是:   1.纯黑波本和三好市民薰的平行世界   2.if线:假如小薰没有变成虚   3.从尸魂界来探亲的死神警校组   4.原着零和本文零的互换   5.降谷夫妇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   最后到底写啥以实物为准。   先更第一个番外【纯黑波本和三好市民薰的平行世界】   先更第一个番外【纯黑波本和三好市民薰的平行世界】   【前排预警!!!!!】番外会比较放飞自我,这一篇里会有强.迫等狗血情节,不好这口的请避雷 第63章 番外1   我叫西九条薰, 23岁,去年毕业于东京大学经济学系国际贸易学科,目前就职于铃木财团总部的财务课。作为新入职的职员, 平时的工作主要是跟着前辈们学习, 端茶倒水,打扫卫生以及泡咖啡。   虽然忙碌了点,但铃木财团给得多, 我对这份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我的前23年人生总体来说乏善可陈,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从幼儿园念到大学, 顺利毕业, 进入了还不错的公司。算起来唯一的遗憾是我的前男友。   我20岁的时候交往了一个男友,名叫萩原研二。与他相识的时候他正在警视厅警察学校学习,每天的训练都排得很满, 我们两个聚少离多。这种状况等他毕业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如说他被分到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后, 我同他更加难以见面了。   他总是在做危险的事,然后某一天死在了危险中。   因为是死于爆炸,我连他的遗体都没有见到。   伤心自然是非常伤心,那段日子我整天以泪洗面,把眼睛都哭肿了。但是那种伤心与其说是失去爱人的撕心裂肺, 不如说是失去了善良热情正义勇敢的好朋友的伤心。   我们总共才交往了不到一年,去掉那些分离的时候,一起相处有没有一个月都说不准,说彼此有多么相爱就太虚伪了。我甚至觉得没有这回事的话我们本来很快就要分手了。   尽管如此, 自那以后,我也再没有交往过男友。   没有别的含义,单纯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罢了。   萩原研二的姐姐似乎因此误会了什么,每次遇见她的时候, 总会或明或暗地跟我说:“你要放下过往向前看,我知道你忘不掉研二那小子,但也不能因此孤单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实在没法将“我没有那么喜欢研二君说出口”,只好含含糊糊地答“我会的”。姐姐便会叹口气,慈爱地摸摸我的脑袋。   她好像对这件事真的很介怀,这就是为什么我此刻坐在这家春日粉红咖啡馆的原因。   我,西九条薰,年仅23岁的美少女,为了释怀姐姐的心病,不得不在妙龄就踏入了相亲的场合。   ……   七海建人推开咖啡馆的门,进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坐在窗边的女性朝他看过来。   女性生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肤色很白,阳光照上去像会发光一般。精致小巧的脸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弯着,给人一种如轻风般温柔的感觉。她穿着一身浅绿色吊带裙,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戴着的白色珍珠项链格外衬她。   同Line上所说一样的装扮,看来这就是他的相亲对象。   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毕业后,七海建人进入了一般企业工作,因为交通违规结识了萩原千速。   拼命想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的七海建人在萩原千速为他介绍相亲对象时没有拒绝。并且在看到相亲对象的第一眼就认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七海建人在西九条薰的对面坐下。   与此同时,西九条薰也在审视他。   金发,混血——微妙地戳中了她的喜好。   然后是男女嘉宾互相介绍基本情况的环节。两人年岁相当,不过因为西九条薰是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工作,反倒是七海建人的工作时间更长一些,虽说以公司来看的话比不上铃木财团。   不过西九条薰不是那种一定要丈夫工资比自己高的类型。   这次相亲虽然是抱着随便的态度来的,结果居然意外的不错。七海建人的金发混血属性完全戳中了西九条薰,到最后她也抱上了不如试一试的想法。   在咖啡馆喝完咖啡,两人又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结束后,七海建人本想将西九条薰送回家,却收到公司接了大订单要求紧急加班的决定。   七海建人的脸色很差,一句“加班是狗屎”堵在喉咙口。   同为社畜的西九条薰理解地宽慰他:“没办法,社会就是这样嘛。”   “干脆辞职好了。”七海建人用冷静平稳的语气说。   好不负责的男人——七海建人觉得对方可能会这么想,但是他不打算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劳动就是狗屎,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那就辞职好了。”西九条薰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人生这么短暂,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是没有意义的。虽然我们经常不得不做让自己痛苦的事。”   注意到七海建人惊讶的表情,她脸上浮现疑惑的神色:“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如果辞职的话,就没有钱了……再找新的工作也不会好到哪里。”   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普通女人的话应该会很介意丈夫不能赚到钱这回事——虽然他们之间说这个还太早。   “诶?七海先生是最近很缺钱吗?”西九条薰误解了他的意思。社畜经验还不够丰富的西九条薰没有理解七海建人所认识到的问题的本质。   所有劳动都是狗屎,换了场合也是一样。她以为七海建人的问题只是在于因为缺钱所以不能放弃现在这份不喜欢的工作。   她打开随身带的包翻了翻,从里面翻出钱包,将里面一沓纸币掏出来。“这里总共有两万円……可能不够,还需要的话我可以明天去银行取一些。”   “……谢谢,不过不用了。”七海建人制止了西九条薰的人傻钱多行为。   西九条薰愣了愣:“……是不是我这样会伤到你的自尊?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如果七海先生需要帮助的话……”   七海建人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地说:“我没有缺钱,只是——算了,总之,把你的钱好好收起来,记住财不外露。我们才刚认识你就这样是很危险的。”   西九条薰乖乖地把钱包收好,说:“我不会对所有人这样的,因为觉得七海先生是好人,所以才愿意这么做。”   七海建人哑然:“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好人?”   “……因为,你是金发混血?”   金发混血就是好人,这是什么逻辑?   “不要因为是金发混血就放松警惕,人渣是可能长成各种样子的。”七海建人为西九条薰的未来感到些许忧虑。   同七海建人告别后,西九条薰随意地靠着路边停靠的车辆拨通了萩原千速的电话。   “是,已经结束了……还算不错,我愿意试一试……明明是姐姐推荐给我的,还要取笑我……他先走了,说是公司要临时加班……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都已经这么大了……好好,那拜拜~”   挂了电话,西九条薰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站着位青年。青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色九分裤和运动鞋。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浅金色的发被晚风吹得微微摆动。   又是金发混血,今晚的金发混血含量未免也太高了——西九条薰腹诽道。   见青年一直看着她,西九条薰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青年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您挡到我的车了。”   “抱歉!”西九条薰赶忙让开,却见青年走到白色马自达前绕过了它,进到里面在一辆自行车前蹲下,似乎是在开锁。   西九条薰转身打算离开时,又听见那青年叫道:“请等一下——”   他推着自行车走出来。   “还有什么事吗?”   青年笑着递上一个东西:“没有发现你的钱包被人偷了吗?”   西九条薰赶忙打开挎包一看,钱包果然不见了。“什么时候……啊!”她想起刚刚和七海先生分别后往这边走的时候是有一个行人骂骂咧咧地撞了她一下,想必就是那时候顺走了她的钱包。   “谢谢!真是帮大忙了!”假如没有钱包,她就只能辛苦地走回家了。这边离她的公寓还挺远的。   “我叫安室透。”安室透将钱包放到她手上,“下次可要小心了。”   “嗯,谢谢,我叫西九条薰。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请您吃顿饭表达感谢……”   “不必了,”安室透骑上自行车,脸上依旧是温暖的笑容,“我帮忙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回报,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   看着青年骑自行车远去的背影,西九条薰感慨道:“就说金发混血肯定是好人……”   她收好钱包,朝电车站走去。   另一边的安室透绕了一条街回到原地,将自行车扔回路边,坐进他的白色马自达中,打开追踪定位器,向着夜色驶去。   他的脸上褪下了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猎人看到喜欢的猎物时——那种贪婪、极富攻击性的表情。   “……真是可爱的小猫咪。”   ……   西九条薰发现安室透的缘分不是说着玩的,从那天晚上遇见他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她生活的周围,有时候是外卖的送餐员,有时候是便利店的店员,有时候是KTV的服务生……西九条薰见到他的次数比见到七海建人还要多。   她本来还疑惑为什么安室透会做这么多份工作,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在公司楼梯间看到送完外卖,坐在楼梯上吃着冷冰冰饭团的安室透。   对方一边吃饭,一边对着一个小本子轻轻盘算着:“……下午再接一个送货的单子这个月的房租应该就差不多了……”   西九条薰想到那天晚上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还见义勇为的安室透,心里生出一阵怜惜。   再到饭点的时候,如果刚好碰上安室透来送餐,她便会悄悄叫住对方,将自己的便当送给他,假装是做多了。自己则去公司楼下的餐馆用餐。   西九条薰并不缺钱,先不说家里还算富裕,只她自己的工作便有很多盈余,再加上同七海先生熟识后,后者负担了接送她上下班的工作,又省下一笔钱。   暗自把安室透看作朋友的西九条薰便想了各种名义送他些实用的小礼物。同她的便当一般,安室透拗不过她的执着,只好收下。   “小薰送了我这么多礼物,我也想为小薰做些什么,”有一天,安室透对她说道,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这周末小薰有时间的话,可以请你来我家吃饭吗?”   他作出很不好意思的姿态。“……虽然家里有点小。”   “抱歉,透,我这周和七海先生约好了要一起去游乐园玩。”西九条薰有些难为情地说。   她脸上那种羞怯的红晕让安室透看得眯起眼睛。   “没关系,既然如此的话,请七海先生一起来怎么样?身为小薰的朋友,我也想看看小薰喜欢的人是怎样的?”   “其、其实还没到喜欢的程度……不过这样会给透添麻烦的吧?”   “没有,不会的,我很期待你们的到来。”安室透微笑着说。   他都这么说了,西九条薰也不好再拒绝。只是……她好像看到有一瞬安室透的表情特别可怕。   是错觉吗?   那么温柔阳光的安室透怎么可能露出那种表情。 第64章 番外   西九条薰将安室透邀请二人做客的事告知了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之前就听西九条薰提到过这个青年,同为男人,他敏锐地察觉到安室透那些看似日常的行为背后的含义, 但是他和西九条薰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尚且没有资格对她的交友指手画脚,现在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他倒是想亲眼看看对方到底是何许人也。   “既然是薰小姐朋友的邀请, 当然荣幸之至。我和薰小姐的工作地点离得远,薰小姐的日常生活多劳安室先生照拂, 这次受邀, 我也想准备些礼物感谢他。”   西九条薰想到安室透稍显贫寒的家境,同意了七海建人的提议:“这样的话,等我们从游乐园出来, 我陪七海先生一起去挑选一些实用性的礼物。我觉得这样的礼物比起贵重的东西更容易让他接受。”   “好, 听你的。”七海建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十分温柔。   周末很快到来了。西九条薰按照约定的时间同七海建人一同敲响了安室透的门。   门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后门开了,穿着围裙的安室透探出头。   “抱歉,今天的工作耽搁了些时间, 还有一道菜没烧好,麻烦小薰先带着客人坐下歇歇——”   火急火燎地说完这番话,他又回到厨房。   “透,不用那么着急。”西九条薰大声对他说完, 又转向七海建人,“那我们先进去吧。”   公寓大概只有十几叠榻榻米大,不过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阳光从小阳台的方向落进室内,一片温柔明亮的光。起居室的床侧还放着一把吉他。   七海建人将礼物放下, 和西九条薰一起围着榻榻米上的小方桌盘腿坐下。   “小薰,真抱歉,冰箱里有饮料,想喝的话只能拜托你先自己倒了,还有客人——”厨房里安室透的声音混着抽油烟机运作的轰鸣一道传出。   “好。”西九条薰按着榻榻米打算起身,却被七海建人按住。   “这种事当然还是我来做。”   七海建人走进厨房,第一次真正审视地看着安室透。对方也是混血,浅金色的发,肤色要比他黑一些。安室透对他笑了下,眼神里却裹着锐利如箭的光。   “杯子在上面的橱柜里,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七海建人一眼便认识到他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他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杯子。“安室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安室透关掉火,将最后一道菜装盘。“小薰没有跟七海先生说过吗,只是些普通又零碎的无聊工作,和七海先生没有办法比较。”   “普通又零碎的工作?”   安室透端起盘子微笑着。“嗯。”   实际上今天下午刚结束蹲了一周的暗杀任务。任务对象过于狡诈,让他颇费了些功夫,最喜欢的一件衬衫都被鲜血弄脏了。   不过还好没有耽误他回来做饭,不然的话,他就要考虑要不要把目标的尸体封进水泥沉东京湾了。   七海建人注视着安室透,没再说话。   两人从厨房出来时,西九条薰正坐在床边的榻榻米上摆弄吉他。听到动静,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因为无聊擅自动了透的吉他。”   “没事,小薰也喜欢吉他吗?”   “嗯,以前大学的时候因为社团的事学过。”西九条薰放下吉他,挪回小方桌前,“你们两个真是的,才刚见面就关系这么好,说是拿杯子,等了很久也不见七海先生出来。”   七海建人将杯子放下,拍拍撒娇的西九条薰的脑袋。“抱歉,让你久等了。”   安室透往桌子上放菜的手顿了下。   “今天的菜做的都是小薰喜欢的,还满意吗?”   小方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色,从日式的寿司到西式的浓汤,以三人的量来看实在是过于隆重了。   “真厉害,我都不知道原来透做饭也这么厉害。”   上一个做饭这么厉害的还是她的前男友萩原研二。   “小薰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无论想吃什么菜色都可以做给你——啊,差点忘了,果汁,小薰喝橙汁可以吗?”   七海建人将西九条薰的杯子拿开,“不可以,她身体不好,不能喝凉的,我给她倒杯茶喝。”   安室透愣了下,看向西九条薰。   “抱歉,透,我喝不得凉的……”西九条薰不知为何有点心虚。   “不,该道歉的是我,竟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小薰的身体怎么了,需要看医生吗?”   “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太好。”   七海建人将热茶放到西九条薰面前。他注意到西九条薰和安室透已经互相称呼名字了,尤其是安室透,一声声“小薰”,叫得亲昵又暧.昧。   他清清嗓子,考虑着是否该适时地转换一下称呼。   事实上,西九条薰会和安室透互相称呼名字完全是因为后者。西九条薰本人不是会在名称上特别注意的类型,有些关系很好的朋友到现在也是敬称的姓。但是安室透在她面前非常自来熟,见过没几面就“小薰”“小薰”叫个不停,在他阳光灿烂的要求下,西九条薰也只好跟着改了称呼。   七海建人的心理建设刚刚做好,便被西九条薰打断了思路。   “说起来,你们两个刚才在厨房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些工作的话题,不过我和七海先生可是一见如故呢,对吧?”安室透对坐在对面的七海建人说。   七海建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将一块寿司放到西九条薰盘子里。“今天在游乐园玩了一天,你应该也累了,多吃点。”   安室透也给西九条薰夹了一筷子菜。“累了的话是应该多吃点。”   西九条薰拿着筷子刚要下嘴,却感觉到两个方向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她的筷子。筷子在寿司和菜之间左右摇摆了下,放回盘子上。   “我还是先喝点汤好了。”说罢,她一气呵成地端起汤碗放到嘴边,咕咚咕咚咽下去。   安室透的手艺没得说,西九条薰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唯一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七海建人和安室透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两个的眼神不停碰撞,简直已经要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了。   西九条薰觉得不太妙,暗自决定,再也不要让两人见面了。   要说感情上的进展,就是七海建人将她送到楼下时,轻轻叫了她一声:“薰,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他好像有点紧张,但西九条薰立马就让他的心落了地:“可以,七海先生的话,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不过——”她想了想,“我要叫你建人吗?感觉不太好听……还是叫七海比较好,可以吗?”   七海建人望着她点点头,神情温柔。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只听语气的话,会以为他在做什么工作汇报。   西九条薰笑了笑,踮起脚抱住他,七海建人将手臂圈过她纤细的腰肢。   七海建人很高,而且肩宽体阔,西九条薰被他抱在怀里,像一朵云被天空捕获。   他力气很大,她在他怀里甚至动弹不得。   有了拥抱,又想要更多。   七海建人喉结滚了滚,侧头低下来,吻住那双柔软的唇瓣,察觉到西九条薰身体的僵硬和紧张,他放柔力道,安抚似的沿着唇线摩挲。   结束的时候两人静默无言地对望。   七海建人轻声说:“晚安。”   “晚安。”   西九条薰也轻声回他。   “我看着你回家再走。”七海建人松开怀抱,西九条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家门。   七海建人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皱眉环视了下四周,回到车里,驶离了这条街道。   与他相反的另一个方向,安室透坐在白色马自达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   “……还真是让人不爽。”   原本他并不打算对七海建人下手。活人总是很难赢过死人,他不想给自己的狩猎增加不必要的困难,而且他也有自信能在西九条薰和他走到一起前拿下她,没想到他低估了这个看似除了长相身材一无是处的男人。   安室透拨通了组织成员贝尔摩德的电话。   “帮我安排组织的杀手杀一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派一般的杀手就足够,但是要小心做得没有痕迹……多谢。”   挂掉电话,他望着夜色里公寓中亮起的灯盏陷入沉思。   一个小时后,西九条薰家的门铃响起了。   她打开门,看到脸颊红彤彤,满身酒味的安室透站在门口。   “透,你怎么来了?”   安室透摊开手,手心躺着一个吊坠玩偶。   那是西九条薰背包上挂着的吊坠。   “你的……东西忘在我家了。”   似乎是因为醉酒,他的话说得有些含糊。   来不及考虑他怎么会知道她家在哪里,西九条薰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安室透。安室透顺势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西九条薰受不住他的体重,向后退了两步,被他抵在大开的门板上。   他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压在她脸颊旁,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   西九条薰拿手推他,推不动。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安室透身上富有压迫感的气息弄得她有些害怕,故意用抱怨的口吻问他。   安室透像是思索了下,才轻轻地委屈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没有人祝福我。” 第65章 番外   “今天是透的生日吗……”   确实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还是这么委屈的音调。   西九条薰一下心软了, 原谅了他因为醉酒而有些逾矩的举动。   安室透没有亲人,似乎也没什么朋友,每天为了生活辛苦工作, 生日了也没有人祝福他。   是因为伤心才喝这么多酒吧?   “抱歉, 透,生日快乐。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对不起,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只有一句生日快乐。”   今天明明是安室透的生日,却是由他亲自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身为朋友连一句祝福都没能送上, 这让西九条薰很是自责。   安室透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阴影掩映下嘴角轻轻勾起,半睁的紫灰色眼睛里一片清明, 全然不似语气里的醉意。   他轻轻摇摇头。   “不, 足够了,我已经很开心了——唯一的祝福是来自你的。”   安室透的脑袋埋在西九条薰颈侧。西九条薰清晰地感受到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她有些站不稳,全靠安室透揽抱住她的手臂用力。   她看不到安室透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像猫一样喉咙发出满足的声音。某种温热又湿漉漉的触感似有若无地流连在颈侧, 她被刺激得一激灵,肩膀上一沉,男人已经耍赖似的倒在她肩膀上,呼吸变得平稳。   “透?”   “嗯?”   西九条薰叫他, 还能收到迷迷糊糊的回应,但说起“你能不能起来,我先送你回去”,便是收拢抱她的手臂, 带着她一个转身,将房门关上,转眼又将她抵在门板上。   西九条薰:“……”   男人看着瘦,但一米八的身高压下来仍是叫人动弹不得。况且他似乎经常运动,西九条薰感觉到贴着她的衣料下是紧实的肌肉。   要把安室透送回家看样子是不现实了。   除非把七海建人叫回来,但是两人现在这个样子……   还是算了吧。   谁让安室透今天生日,不能跟他一般计较。   西九条薰认命地半拖半哄地将男人挪到起居室的床上,幸好过程中他还算配合,说什么做什么,像个乖巧的娃娃似的。   西九条薰的公寓也不算大,和安室透的公寓差不多配置,只有一张床。现在安室透睡在了上面,西九条薰只好从橱柜里拿出一床被子铺到榻榻米上打地铺睡。   倒腾一个醉酒的男人实在很耗体力,西九条薰累极了,躺在地铺上,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等她均匀的呼吸声传出,床上的男人坐起身,借着浅浅的月色端详她。   女人雪白的皮肤像洒掉的一片牛奶般,乌黑的发凌乱堆叠,阖上的眼睛在脸颊上投下扇状的睫毛阴影,水润的唇瓣则染着盛夏梅子一般的颜色。   安室透的目光流连在她的唇瓣上。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安室透见过不少好看美丽的女人,但西九条薰仍可以算其中的佼佼者。她的美丽带有她自身的独特,像一朵阳光下干净长出的纯白花朵。   让人很想把她染上别的颜色。   但组织里摸爬滚打的黑暗中浸没掉的人,早已不会因为美丽或纯净而对人动心。或者说他们这种人还有心本身就是个笑话。所以,饶是安室透自己,也至今想不通为什么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他便想占有她。   想把她染上自己的颜色。   安室透下床,在西九条薰身侧躺下。西九条薰睡得很熟,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于是他放心地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里安心地阖上眼睛。   在组织里的生活不说每天提心吊胆,但杀伐惯了,总是难以入眠。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安室透盯着天花板望了好久,无奈地苦笑了下。   他昨晚在西九条薰身侧躺下时本来只是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直接睡到了天明。   如果西九条薰实际上是某个组织派来的杀手的话,估计波本就要在睡梦里奔赴黄泉了。   那样琴酒之后十年的笑话都有着落了。   安室透发觉这女人对他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他原本以为等得手后就不会再那么在意,到时候他再跟女人分手,留一笔分手费,算是他仅存不多的良心。   但他现在他认识到西九条薰正在成为他的某种名为软肋的东西。   一个黑暗里的人会如何对待他的软肋?   安室透危险地眯起眼,他的视线落到女人身上。   她还在恬静地睡着,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昨晚为了演一出醉酒示弱的戏,特意没有带枪,但是那也没关系,他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人毫无痛苦,甚至是毫无知觉地死去。   安室透伸手勾起西九条薰的一缕头发,黑色的发在他的指尖纠缠。窗外临近黎明的黑暗浓黑如墨。   他脸上露出沉思和纠结的表情,手指在西九条薰纤细脆弱的脖子上比划着。   西九条薰忽然咕哝了句什么,翻了个身,伸出手臂将他像玩偶一样抱住,紧紧的。透着股恐慌和害怕。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过了会儿,眼角沁出一滴又一滴的泪,可怜兮兮地滴滴答答顺着太阳穴滑落。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安室透的身体已经自觉地把她抱进怀里,轻柔地安抚着。   这种反射神经是连自己都无语的程度。   不愿承认本来就下不去手的安室透给自己找好借口:她都哭了,再对她下手,还算男人吗?   “爸爸……妈妈……”西九条薰在梦里一边呜咽,一边轻声呢喃:“不要走好不好……”   “好,我在呢。”安室透代替她父母说道。   眼前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表情就是琴酒过去最讨厌的那种充满了深情的戏码。   他一下下为西九条薰顺气,安抚她的情绪。   早在看上西九条薰的当天,情报专家波本就已经把她的信息查了个底儿掉。没准他比西九条薰更清楚她家的情况。   所以他自然知道西九条薰小时候便失去父母,和养父母住在一起的事。而且就在前一段时间,她的养父也过世了。   这朵阳光下长出来的白花经历过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多的风雨。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安抚奏效了,西九条薰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不再流泪和哽咽,再度沉沉睡去,只是一双手臂还牢牢圈在安室透身上,紧紧的像抱着救命稻草。   过了会儿,似乎是因为热,她开始在他怀里来回动,找各种更舒服的姿势,最后还把一只腿抬上来搭在他腰上。   安室透:“……”   这要没点反应,他就不是男人。   安室透看了看墙上挂的闹钟——四点半。   还成,做早饭前够他做一次。   原本他是打算按步骤循序渐进的,但现在女人自己送上门来,发出邀请,他可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还强行忍耐的正人君子。   他低头吻住梅子色的唇瓣,强势地将唇瓣打开,在她的口腔翻搅。为了消除掉上一个人留下的印记,他的吻一点都没收力道,直到把人吻得呼吸上不来。   安室透停下,放她喘几口气。两手撑在她耳畔,一条腿抵着,将她的膝盖分开。   西九条薰眼皮动了动。   安室透虽然身体很胀,但仍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打算等她醒来,在她的注视下再往下进行。   无论是顺从,还是反抗,他都很期待她的反应。   并且只是想象着这些反应,他便觉得更加兴奋。   男人的浅金发因为重力垂下,将他的脸庞挡在阴影处。额头浅薄的汗水浸出,微微湿了鬓角。   西九条薰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如安室透期待的那般醒来,反而又开始哭了。泪水一串串地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她又开始细声细气地叫“妈妈……”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安室透额头青筋跳动,猛地起身冲进了浴室。   他怕再在那里待下去,他会忍不住让她哭得更好看,更大声些。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和低低的急促又压抑的喘.息,西九条薰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随后又睡了过去。   西九条薰真正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暖橘色的朝阳从窗户处照进来,晃得她有些茫然。昨晚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堆,睁开眼全忘了,脑袋的疲惫却还残留着。   掀开被子坐起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挪到了床上。   “早上好,不再睡会儿了吗?”   从厨房端出早餐的男人戴着她的哆啦A梦围裙,自然得像丈夫问妻子似的开口。   “不,不睡了。”西九条薰下意识答道。   这是什么魔幻的早晨?   她应该只是收留了醉酒的安室透,不是给七海戴绿帽子了吧?   “洗漱完就来吃早饭吧。”   “哦。”   西九条薰刷着牙,又一次下意识回道。   话说透都不对他出现在这里感到奇怪吗?   难道是喝醉后也不会断片的类型?   洗漱台上放着一个新的牙刷杯和牙刷,应该是安室透刚买的。   ……不知为何,七海被绿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她应该没做什么吧?   确实没做什么吧?   吃过早饭,西九条薰要出门上班了。她找准机会适时提议:“透休息好了也尽快回家吧,下次不要再喝这么多了。”   “嗯,”安室透乖巧地点点头,“我等我的衬衫干了就走。”   西九条薰朝阳台上看去,一件男士衬衫阳光下迎风招展。   “抱歉,衣服上都是酒的味道,我忍不了就借用你的浴室洗了澡,”安室透不好意思地说:“而且因为没有衣服穿,还擅自翻出了你新买的一件……”   西九条薰这才注意到安室透身上穿的衬衫原本是她买给七海的。七海比安室透的衣服号大一些,但这么穿上去也看不太出来,倒别有种oversize的感觉。   安室透不愧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没关系。”西九条薰不太在意这个,一件衣服而已,她再给七海买新的就成。   虽然西九条薰觉得安室透这次睡在她家真的只是意外,但出门前她还是交代了声:“透,七海在外面等我,你先不要出去……我怕他误会。”   安室透点点头:“放心吧,这次是我不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西九条薰松了口气,又对安室透心生愧疚。“对不起。”   安室透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轻笑。“不会,不用感到抱歉。”   他坐回沙发上,托着下巴等自己的衬衫晾干。   那是他专门挑好的晾衣服的地方,不知道七海先生停在楼下,一抬头便看到时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怎样的感受都无所谓,反正马上就是死人了。 第66章 番外   一星期后, 波本惨遭打脸。   贝尔摩德的电话打来时,安室透刚刚从某间宅邸潜出,回到公寓整理调查到的叛徒的情报。贝尔摩德的声音听上去压着一丝火气。   “喂波本, 你不是说那家伙只是个普通人吗?一个普通人能两次从组织的杀手手下逃脱, 还差点反杀吗?”   “嗯?”   “拜你所赐,琴酒那家伙又有的说了。这件事我不会再插手,真的想要那家伙的命的话不如自己动手, 你的话,这只是小事一桩吧。”   电话里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贝尔摩德从浴缸里站起来, 扯过一旁挂着的浴巾裹在身上,袅袅水雾里电话那头男人低低的声线也像蒙了层雾一般。   “抱歉抱歉——既然如此,就送你一个情报做赔礼。Hennessy的身份已经确认, 她是CIA派来的走狗, 可以让琴酒找个合适的时机动手。不过请让他尽量留活口,我还有不少事想从这女人嘴里撬出来。”   “话我会转达,不过琴酒那家伙你也知道……”   挂掉通话,安室透向后靠在床沿上陷入沉思。   能两次从组织的杀手手下逃脱,看来七海建人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至少不会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他淡淡勾起唇角,黑暗里紫灰色瞳孔如幽火般发着光亮。   “……我最喜欢挖掘别人深藏的秘密了。”   ……   “小薰,男朋友又来接了哦。”松本静美戳戳西九条薰的手臂,做出一个“你懂我也懂”的表情。   “真好啊, 热恋情侣如胶似漆。”   松本静美是和西九条薰同期进入公司的社员,比西九条薰小几个月,一张鹅蛋脸,清秀可人。她同样是东京大学毕业的学生, 算来还是西九条薰的学妹,因着这一层关系,两人进了公司后,时常混在一处,关系很好。   松本静美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八卦。   自打知道七海建人这么个存在后,她就每天都在西九条薰耳边时时播报恋爱进展。   “啊,今天准男友送你上班了,小薰,脖子上戴的新吊坠也是他送的吧?”   “今天是送玫瑰,难道七海先生终于告白了吗?”   “是kiss了吗,突然变得如胶似漆!”   “牵手、拥抱、亲吻……小薰,需要我赞助你一些那个吗?”   一开始西九条薰还会尊敬性地红个脸,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迎击松本静美的调侃。   “是,我看到他了,所以明天见。”   “是是,小薰今晚加油哦!”   如果在好友善意的调侃中结束一整天的工作也算不错,但西九条薰关上办公室的房门时,还是听到里面照旧溜出一句恶意满满的评论。   “切,不就是交了个帅哥男友吗,看她那个得意的样子,男朋友帅有什么用,还不是没钱,开着一辆破车也好意思炫耀。”   昨天说的是“她男朋友还不是看上了那张狐狸精似的脸,哼,整天用那张脸到处勾引男人,真不嫌害臊……”   竹下明子,比西九条薰大两岁的前辈,相貌平平。   西九条薰刚进公司的时候,和竹下明子的关系还不像现在这么僵硬。竹下明子虽然脾气不太好,对她也还算客气。事情的转折在于七海建人开始接送西九条薰上下班后。   竹下前辈……虽然说着贬低的话,但意外的非常在意这件事。   西九条薰体谅她的心情,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但只限于对她自己,如果冷嘲热讽转到七海身上的话——   手机铃声响了。   西九条薰立马接起来。   “嗯嗯,我马上就出去……没有什么事,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看了眼关着的办公室的门,转身跑出公司。   七海建人倚着车身站立着,他身姿挺拔,一身西装穿在身上仿佛秀场模特,进出公司的职场佳人不少都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身上。   西九条薰跑出来的时候微微喘着气,一见到他,她立马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将那些不好的心情全部压在心底。   七海建人也跟着笑了,接住朝他扑来的西九条薰,揉揉她的脑袋。“不要跑得那么急。”   “抱歉,我担心让七海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坐进车里,西九条薰注意到七海建人比平时更沉默,而且不时注意着后视镜,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吗?”西九条薰犹豫了会儿,轻轻问道。   “……没什么。”   车里又陷入沉默。   “薰最近有遇到什么事吗?”七海建人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诶?”西九条薰疑惑地看着驾驶座的七海建人,从侧面看去,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每天都是一样。”   “……那就好。”   七海建人在过去一周遇到过几次危机。第一次是在家里,他坐在餐桌前,突然感觉到杀意,闪身之后所坐的位置被一颗9mm子.弹穿透。   第二次是在去超市的路上,一辆醉驾的车差点撞到他身上。不,严格来说,那辆车本就是奔着撞他而来,只是他在关键时刻撑着车前身,翻到了车顶上,才避免被撞成肉泥的下场。   第三次是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他离开座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咖啡被人动了,他意识到不对,立刻环视咖啡店,找到了那个正要离开的可疑人影。   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味道不算好,一般来这里的客人都是附近写字楼的社畜常客,七海建人很确定他从未见过那人,而且那个人身上的气质也和普通社畜格格不入。   他追了出去,在和那人搏斗时,被狙.击手的子.弹拦了下,让那人跑掉了。   最后是昨晚,他遇到了一个诅咒师。对方直言不讳他雇了个杀手,想用普通人的方式杀死现在身为普通人的七海建人,没想到普通杀手还是太过勉强,所以才亲自前来。   七海建人认得这个诅咒师,对方的妹妹曾是他需要保护的任务对象。   但是任务失败了,他亲眼看着妹妹死在自己面前。尽管他最终祓除了作恶的咒灵。但人死不能复生。   任务失败,就代表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永远消失了。   七海建人还记得他在葬礼上所看到的哥哥痛哭流涕的样子,撕心裂肺得仿佛要呕出灵魂。   “你成了诅咒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是同样的长相,但哥哥已不在是过去那个哥哥。   如行尸走肉般,现在的他,只是躯壳行走世间。   “是,我来向你复仇。”   是吗,对方认为是他这个咒术师的无能害他失去了妹妹。   “但我不可能这么站着被你杀死。”   七海建人姑且认可他的理念,但他还是咒术师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背负的准备,到如今也没完全放下。他并不打算死。   咒术师的性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属于自己的,不过他已经是普通人了。   现在他有新的想守护的东西。   “我知道,你可以反击,不,我一定会逼得你不得不拼尽全力反击。七海建人,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七海建人长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年轻的诅咒师在比七海建人高的墙头上蹲下来,歪着头笑了,赤红的瞳孔弯成月牙:“身为普通人的七海先生也想试试失去所爱的感觉吗?看来我不应该雇杀手对七海先生下手,反正也不可能成功,倒不如对那个——”   “够了,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七海建人在那个晚上第一次用结成冰的语调说话。   年轻的诅咒师盯着他,轻轻道:“她很漂亮对吧,像我的妹妹一样。如果她也死掉的话,七海先生是不是就能稍微理解一下我此刻的心情?”   诅咒师的面容在背光处模糊,他的语调像孩童在无助地啼哭。   那个在妹妹的墓前哭到声嘶力竭的兄长而今已然成了徘徊于世的亡灵。   他徘徊在人世,寻找下一个替死鬼。   “我还要做些准备,三天后,我会同你进行一场不论生死的战斗。条件是你不许对她出手。”七海建人最终如此许诺道。   他不想再战斗,但也不会退缩。   这是过去留下的残渣,为了迎来崭新的人生,他必须要将此事亲自了结。   “小薰,”汽车在西九条薰的公寓前停下,七海建人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这几天要去出差,暂时不能陪着你,你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西九条薰了然地点点头。   “难怪呢,我说今天七海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原来是要加班出差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七海建人最讨厌加班,西九条薰认识他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她的身体越过座椅中间的空隙,一双手臂揽住七海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   “好,我等你回来。”   七海建人望着她浅浅的笑靥,神情也柔和下来。   “放心,我很快就会解决一切,回来见你。” 第67章 番外   七海建人出差的第三天, 竹下明子的冷嘲热讽进化到了新阶段。   她已经不满足于在西九条薰的背后阴阳怪气,转而直接当着她的面发动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美人西九条小姐吗, 今天又是一个人啊, 男朋友这么快就对这张脸腻味了?”   日本的公司上下级非常分明,尽管西九条薰内心稍稍有些气愤,语气仍是非常客气。   “竹下前辈, 我男朋友只是去出差了,而且……无论我们怎样, 似乎也和前辈没什么关系吧?”   竹下明子并非名牌大学毕业, 脾气又这么差,还能在铃木财团公司的重要部门干下去不是她能力有多好,而是她有个好爹。   她爹竹下叶士郎是铃木财团某家分公司的社长, 总公司卖给她爹面子, 自然不会多为难她。   同事们虽然对她的口无遮拦有些怨言,面上也不显,平日里能避则避。   西九条薰只是忍不住客气又矜持地回怼了一小句,立马像点了个炸药桶,大小姐竹下明子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活该被甩”, 等发泄够了冷哼一声,摇摇摆摆地走了。   “这个女人……不就是仗着她爸爸给她撑腰吗!”松本静美愤愤不平地说。   “有爸爸能给她撑腰,也是她的本事……”西九条薰轻轻说。   她的气早便消了,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竹下明子。这个人就是嘴里的话难听点, 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把耳朵闭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竹下明子嫉妒西九条薰,西九条薰又何尝不羡慕她?   以前……她也有事事都护着她的爸爸,虽然是养父, 但是她也拥有过令人艳羡的父爱。   西九条薰面上显出愁容,松本静美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不过在她道歉前,西九条薰已经对她重新露出一个笑。   “好了,静美,我们也该下班回家了——绝对不能给资本家加班!”   松本静美也笑了。“真是的,这又是跟男朋友学的对吧?说起来,七海先生去出差也好几天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吧,七海说他也不确定,要看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   “比起那个,怎么最近都见不到安室君了?”松本静美语气十分遗憾。安室透之前时常来送餐,他长得好看,自然给人印象深刻,得知西九条薰同他认识后,松本静美也借此与他交换了名字。   “透说他找到了新的工作。更稳定,也可以赚更多钱。”西九条薰由衷地为他开心。   听了西九条薰的话,松本静美的眼睛猛地亮起来。   “真的吗?”   “……真的。”   透找到了新工作,静美这么兴奋做什么?   像是看穿了西九条薰的疑惑,松本静美清清嗓子说:“像小薰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懂——之前他做着那样的工作我当然不好……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请小薰务必把我介绍给安室君!”   “你们不是都已经认识了吗?”西九条薰疑惑地挠挠脑袋。   “不是那种认识,”松本静美抑制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是作为女朋友候选人那种——!请务必答应我!”   西九条薰:“……”   “求你了~错过安室君这么好看的男人,下一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了~”   “好了,我答应你,下次见到他我会跟他提一句,不过我说了也没用,你得让透喜欢你才行。”西九条薰觉得安室透虽然平日都很温柔,但感觉不是会轻易喜欢人的类型。   只能让静美自求多福了。   “没关系!小薰是安室君的好朋友,你的意见他肯定会考虑的!”   第二天傍晚,西九条薰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碰到了安室透。对方的公寓明明不在这边,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他。   “好久不见。”他弯着眉眼向她招手,迈着长腿几步走过来。   “我没记错的话前天才见过吧……”   “诶?是前天吗?我怎么觉得好像很久了。”   西九条薰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怎么在这里?这里离你的公寓还有很远吧?”   “那是因为这个超市的螃蟹特别鲜,我是特地过来买的。”安室透提起手上打包好的螃蟹给她看,“只用切上几块姜片混着一起蒸,就能做出非常美味的清蒸螃蟹,不过为了更好吃,蘸料要特别用心。那边货架上就有一款我非常喜欢的辣酱,添上一点醋就可以……啊,抱歉,不知不觉就说多了。”   西九条薰默默咽了口口水,看着安室透手上提溜的螃蟹,怎么看怎么好吃。   安室透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失笑道:“要一起吃吗?正好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西九条薰立马点头。安室透的手艺她是知道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怕他反悔,她赶紧拉着他往结账处走。   “不要着急,”安室透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里面走,“既然要一起吃,不如顺便再买点配菜。”   他是大厨,听他的。   西九条薰乖乖跟在他身后,看他谨慎又认真地货比三家。等他放下后,她跟在后面拿起来,怎么也瞧不出区别,一张脸疑惑地皱在一起。   货架前的一位主妇见了,对她笑着说:“我刚结婚的时候也分不清这些区别。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有一位很疼爱你的丈夫呢。”她的目光朝安室透的方向比了比。   西九条薰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刚要解释,便听安室透说:“这些就够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螃蟹就要不好吃了。”他把最后一罐酱料放进购物车,对主妇笑了笑,问了声晚好。   被他这么一打岔,西九条薰也不好再接上刚刚的话茬,悻悻地跟着安室透走了,不过她转眼间又被马上要吃到美味螃蟹的兴奋占据了全部身心。   以至于安室透忽然拉住她神秘兮兮躲在树后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怎、怎么了?”   “嘘,你看那边——”安室透朝某个方向示意道。   “是七海!”安室透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拉住要往外跑的西九条薰,无奈道:“你再仔细看看。”   我再仔细看看那也是七海啊!西九条薰呐喊。   等等,七海身边的女人是谁?   从西九条薰的角度看去,一个金发红唇,汹涌澎湃的女人亲昵又热切地揽住七海建人的手臂说着什么,她的方向看不到七海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二人间无形的亲密。   西九条薰沉默了。   安室透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着说:“七海先生这几天真的是去出差了吗……小薰,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据我所知七海先生在公司的工作主要是文书整理,这类工作一般来说……是不需要出差的。而且这种事只要你到他的公司就能问个一清二楚。”   “透,抱歉,今天暂且不能跟你一起吃螃蟹了。”   “你要干什么?”   安室透拽住又要往外走的西九条薰,语气里带了怒意。   真是的,他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她还要过去?   “我相信七海,”西九条薰慢慢说:“何况眼见未必为实,我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是我和七海两个人的事。回见——”   安室透的脸色猛然阴沉了,他烦躁地扯开衬衫扣子。   他是不是在这女人面前表现得过分温柔了?   走出几步的西九条薰忽然又折返回来,安室透抬起头,像变脸似的换上温和笑意,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仍是冷得刺骨。   “不想回去了吗?那……”   “不,我是想说……”西九条薰挠挠脑袋,也有点不好意思,“静美托我代她问你一下,能不能让她做你女朋友?静美很好的,透你可以考虑下,我先回去了!”   安室透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脏话。   “诶?你还在这里,可爱的夫人呢?”刚才遇到的主妇从超市出来,一眼看到一个人站着的安室透。   安室透轻轻对她笑了笑。“她太着急了,等不及先回去了。”   “真是羡慕你们啊,夫妻感情这么好,不像我家那位,从不陪我来超市,每天下了班就知道打游戏——啊,抱歉,不该对你说这些。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我会的。”   等主妇走远,安室透的神色再度冷下来。   装好人装习惯了,他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善良十好青年了。   安室透把手上的购物袋随便扔了个地方,坐回车里打开窃听器,什么也听不到。   他“啧”了一声。   哪里买的劣质产品,竟然坏了。   西九条薰的公寓灯亮着,安室透一直在楼下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就在他要克制不住时,七海建人终于出来了。   只是他走路的姿势变得有些怪,捂着前腹慢吞吞的,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安室透的手差点把方向盘捏碎。他来不及理会离开的七海建人,上到西九条薰的公寓,连门都没敲,直接撬锁进去。   穿着睡衣坐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上准备敷面膜的西九条薰吓得面膜都掉了。   “透、透?你怎么进来的?”她看看门,再看看他。   安室透关上门,阴沉着脸走到她面前。   抛弃了伪装的青年完全暴露出狠戾的一面,起居室的灯还亮着,落在他身上却像是落进一团看不清的深渊。   西九条薰吓得使劲儿往后缩,缩到碰到床沿再也缩不动了。她的声音带上颤抖的哭腔。   “透,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安室透没有理会她的话,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浅金发在脸上遮下一片或明或暗的阴影。   他身上有某种无法言说的气质,充满了暴力、黑暗、血腥,让西九条薰难以动弹,只能任他捏起她的下巴来回打量。   她的眼睛和鼻头红红的,像是哭过。   嘴唇润润的,沾着水汽。   脖子上一个红色印记。   安室透的声音冷冷的,晦暗不明,像一条矜贵优雅的毒蛇缠住了西九条薰的脖子。   “你们做了?” 第68章 番外   七海建人和诅咒师的战斗结束得很快。两人抛弃了试探、拉扯, 直白地展露自己的底牌,毫无保留地进攻。   此时的七海建人还不像之后成为高专教师的他那么游刃有余。   尽管足够小心,为了赢得这场胜利, 他还是付出了代价, 被对方的咒具打中了腹部。不过腹部的一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七海建人不打算夺走诅咒师的性命,他会应下这场战斗只是为了保护如今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但是知道自己会输掉的诅咒师在最后一刻撤去了自己的力量。   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薄暮时分映着夕照山头,他倒在血泊里, 指尖捏着的照片浸染了鲜红的血迹。   照片上年幼的妹妹笑得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最后阖上双眼的哥哥嘴角也轻轻勾起。   咒术师果然就是狗屎。   七海建人从高专毕业后第一次打通那边的电话,拜托他的学长五条悟找人处理诅咒师的尸体。   “请帮忙将他好好安葬, 这笔钱我会负责的。”   他站在山林中, 一直等到五条悟带人前来。   这个叫人麻爪的前辈见了面又是一通胡搅蛮缠,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将他塞进车子后备箱绑回去。   “身为前辈的我每天都在想念可爱的后辈,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了, 前辈, 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这都有诅咒师上门了怎么能说好呢?你要是不喜欢以前的宿舍的话,我把校长宿舍让给你如何?”   “不是这个问题,我不会回去的。”   “诶?”五条悟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混着黄昏时黯淡的日光和山林轻风,显出一两分难以言说的味道。“看来七海后辈现在的生活很不错——叫人稍微有点嫉妒呢~”   “不过你什么时候想回来, 随时欢迎~”   生活很不错吗?   七海建人不太确定。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诅咒师带着妹妹的照片从容赴死的样子,那种执着、绝望和无悔扣动着他的心脏。他忽然很想看到西九条薰。   他想要看到她的笑容,觉得那没有阴霾的笑容或许能将他从混乱的泥潭里拯救出去。   七海建人对腹部的伤做了简单处理,回家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便立马驱车到了西九条薰的公寓楼下。   然后莫名遇到了一个十分美艳的外国女性的纠缠。对方一只手亲昵地拉着他的手臂,用英语问路,另一只手还似有若无地想往他的腹肌上勾。大胆袒.露的胸脯一片雪白。   七海建人就是再迟钝的男人也能明白女人的意思。   她可能不是想问到电车站怎么走,而是想问到他床上怎么走。   七海建人拨开她的手, 义正言辞地说:“我听不懂英语。”,继而在女人一脸“你当我智障吗”的表情里绕开了她。   他走进西九条薰的公寓楼,停在门口敲响了房门。许久没有应声,七海建人难掩失望,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楼梯上传来欢快的脚步声。   嘴角不自觉牵起一个笑,腹部的伤也似乎不再隐隐作痛。   西九条薰从楼梯转角扑出来,高高兴兴地跑到他面前,带起一阵清香的夜风。   “七海,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七海建人现在认可了五条悟的话。他的生活或许真的可以称得上不错。   西九条薰领着他进了屋子。这不是七海建人第一次来西九条薰的公寓,但却是头一次,看着这小小的房间,他生出一种“家”的感觉。   七海建人在榻榻米上坐下,西九条薰忙前忙后地给他做了碗面。浓香的汤汁上放着一个圆胖的荷包蛋,他在西九条薰灼灼的目光下一口一口吃到最后,又翻出一个荷包蛋。   身旁的女人仿佛正等着这一刻,脸上矜持地显出一两分骄傲来,仿佛正等着他夸上一两句。   七海建人故意什么也没说,吃完饭,自觉地刷了碗,走出厨房果然看到西九条薰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矜持的不满。   他在她身旁坐下,轻轻笑了下。   “谢谢,很棒的惊喜。”   “不客气——”西九条薰立马放下了故意板起的表情,露出笑容,笑到一半,又忽然收起来。“不对,你是在故意逗我!七海!”   她气呼呼地扑倒在男人身上,七海建人小心地避开腹部的伤,将她抱在怀里,心里沉重的情感因为她又软又凶的抱怨而轻松了许多。   两人保持着这个温暖相拥的姿势安静了许久。   七海建人感觉到他的心在逐渐变得平静,又被她忽然的一句话送上云端。   “七海,你需要我帮你解决生理需求吗?”   “嗯?”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带着低哑的性感。   西九条薰看着他的眼睛,脸颊飘了两朵红云,好像刚刚那句话也是她鼓起勇气才问出来的,再不可能说第二遍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七海建人耐心引导着她,他很了解西九条薰,没有别人告诉她,她自己是想不到这么问的。   “是……朋友提醒我,男人都会有生理需求,我作为女朋友,有义务帮七海解决……”   不怪她对这个没经验,实在是上个男朋友走得太早,她还没来得及体会。   “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七海建人将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压着她的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我当然也会有生理需求,但我希望我和你之间……是因为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   西九条薰在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眨巴眨巴,小声地说:“如果我现在就想要你呢?”   七海建人的呼吸一滞,身体跟着这句话起了反应。但他没忘记腹部的伤。要是被西九条薰看到了免不得又是一番担心,还不好解释。   何况西九条薰的重量正压在他的伤口上。今晚要是逞强做了,明天他可能真就不得不去医院了。   就算抛开这些因素。   “今天不可以。”他平复了身体的躁动,重新将西九条薰按进怀里。   诅咒师倒在血色残阳中的画面还在他的脑子里,在这种心情下做什么,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西九条薰的不尊重。   “再给我一段时间。”   等他整理好心情,他想要向西九条薰求婚。   那时候,七海建人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出现了他预料不到的变化。   西九条薰被拒绝了也没生气,她察觉到七海似乎心情不好,体贴地说:“既然如此,不如七海陪我看电影吧,家庭电影。也是朋友推荐的片子,是恐怖片哟,七海不会害怕吧?”   七海建人想想他每天看见的咒灵,淡定地摇摇头。   结果西九条薰看个恐怖片居然感动得哭了小半包抽纸。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本来是为了拯救爱人而勇敢踏上诛杀鬼怪的道路,结果最后发现鬼怪大boss居然正是未来的自己。他打不过未来的自己,害得爱人被杀,又因此太过悲伤堕落成魔,故事就这么变成无解的闭环。   为了缓解西九条薰的伤心,七海建人给她切了块冰箱里的西瓜。西九条薰抱着一边啃,一边拍死了一只在她脖子上吸血的蚊子。   “太可怜了。”   看完电影,西九条薰将七海建人送出门,自己则掏出面膜,打算好好补充一下刚刚哭走的水分。   没想到面膜刚拿出来,家里就闯进了不速之客。   安室透掐着她的下巴,眼神像一团笼了黑色烟雾的冰。   “你们做了?”   “嗯?”西九条薰一下子没明白他在问什么,呆呆地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   她的眼睛和鼻头红红的,像是哭过。——看恐怖片感动的。   嘴唇润润的,沾着水汽。——吃西瓜吃的。   脖子上一个红色印记。——被蚊子咬的。   二者之间的信息出现了某种偏差。   “不回答?”安室透气急反而笑了,他将西九条薰抱起来放到床上,双手举过头顶,单手压住。“早知道就不装什么正人君子,直接把你关起来多好。我这么珍惜你,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看来人果然不能做好事。”   他在说什么?   西九条薰看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从未有一刻觉得他如此陌生。那个几小时前还在超市跟她说笑,分享螃蟹的十八种烹饪方法的温柔青年,怎么会如现在这般满身狠戾,像一团被鲜血浸透了的沙子闷住她的喉管。   她努力稳住心神,试图跟安室透讲道理。   “透……”她想了想,觉得这个称呼对这个明显不太好惹的男人来说会不会太不尊敬,所以她极恭敬诚恳地换了个称呼,“安室……先生?” 第69章 番外   屋子里的窗帘拉着, 夜色静谧。男人的脸背着头顶的灯光,西九条薰被那光晃了眼,愈发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的四肢被牢牢锁住, 试着用力, 分毫移动不得。西九条薰从不知道安室透的力气这么大。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更糟糕的是,她为表尊敬换了称呼,倒像是弄巧成拙。   男人低低笑了下, 俯下身,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抚上西九条薰吓得煞白的脸, 最后落在下巴处抬起来, 拇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一下轻,一下重。   “这么快就想跟我撇清关系?这可不行啊——”   “不, 我……唔……”   西九条薰想说的话被男人的吻堵回去。安室透裹含着她的唇瓣, 像跋涉的旅人般汲取水分。西九条薰的挣扎愈发剧烈,但对安室透来说仍像是蚍蜉撼树,他无需加重多少力气,就能把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全按进床铺的棉花里。   因为这些动作,他们的身体贴得愈发紧密。安室透将一条腿抵在西九条薰膝盖间, 强硬地将她努力并拢的双腿打开。   唇上的进攻也愈发猛烈,他强势地将她口腔的每个部分都扫了个干净。   西九条薰意识到他是在来真的,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想违背她的意愿做些什么。   手脚动不得, 能活动的地方只有嘴唇,于是她发了狠朝男人的唇瓣咬下去,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也没有放松。   两人靠得近了,她终于看清男人的眼睛。   那双曾让她惊叹过的美丽的紫灰色瞳孔折射出幽冷阴寒的光, 像一片黑色的沼泽吞没月光,不小心陷进去便是死无全尸。   西九条薰打了个冷颤,却强迫自己不能放松咬他的力道。   奇怪的是,男人忽然微微放松了眉眼,像是露出一个轻轻的笑。他一点也不在乎唇上被咬出的伤,反而不管不顾地继续吻她,任鲜血从唇齿交接处滑进她的喉咙,再落进胃里。   变.态!   西九条薰受不了先松了口。   安室透伏在她身上,喘息愈发急促。   “知道吗,上一次留宿在你家时,我也对你做过这些事,”他观察着西九条薰的神色,语气十分恶劣,“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因为心疼你而半路停下,做到最后就好了。”   西九条薰已经明白了他那句问话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和七海做了。   这件事很好解释,但西九条薰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   “你这个……骗子!我对你那么好!”西九条薰语气里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若是今天的事是一个陌生男人对她做的,她会恐慌、害怕、恶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比起那些,更多的是遭背叛一般的伤心难过。   为什么被她视作朋友的安室透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更让她大受打击的是,他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西九条薰开始怀疑她所认识的安室透真的是真实的他吗?   那些温柔、善良、体贴、真诚全都是虚假的吗?   “如果你现在停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不会去报警……”   安室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然后呢?我们继续做朋友?”   “……”西九条薰沉默了一阵,“安室先生应该不缺朋友。”   “连撒谎都不会,你如果说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说不定我会停下的——还有,继续叫我透。”   安室透将她的衣服撕开,随意扔到地上。雪白的皮肤干干净净,什么印记都没留下。   恢复理智的安室透很快就明白刚才是他误会了。   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停下了。   这一次没有发生,谁能确保下一次也不会,他必须要把她锁在身边才能放心。   他波本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身体忽然暴露在空气中,西九条薰怕得微微发抖。她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可是害怕的生理反应却控制不住。安室透松开了箍住她的手,她却腿软得连床都下不了。   妈的,这是什么绝世废物。   不过男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意识到绝不可能仅靠自己逃出去。   她心里还对曾经熟识的那个安室透抱有一丝幻想。   在他一个一个解着衬衫纽扣时,她压着颤抖的嗓音说:“不……不要这么做,不然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男人的手顿住,他的衬衫扣子全解开了,小麦色的腹肌沟壑分明,蜜色的汗水顺着纹理淌下,没入裤腰以下。   他像是思考了下,才慢慢说:“那真是可惜,你恨我也无所谓,我只要得到你就够了。”   虽然是这种状态,西九条薰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什么职业采花大盗吗?”为什么感觉语言动作都这么熟练?   “……不是,我只想要你一个。”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你告诉我,我改一改还不成吗?”   安室透叹了口气。   “还不明白吗?”他看着西九条薰的眼睛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你。”   “但、但是我不喜欢你。”西九条薰觉得冷静下来的安室透似乎可以沟通了,她试着继续跟他讲道理:“我听说过一句谚语——强扭的瓜不甜。”   “没关系,我会自己蘸糖吃。”   男人又一次俯下身朝她压来,沟通明摆着是没用了,西九条薰的大脑疯狂转动。   她的公寓不大,邻居家彼此靠得很近。已经这个点了,大多人也都下班回家了,如果她大声呼救,被人听到报警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她张开嘴。   “敢叫的话,我就会拿点别的东西堵住你的嘴,或者让你叫得更大声更好听些。”   西九条薰权衡了下利弊,怂怂地闭上嘴巴。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反而会让你很舒服的。”安室透的喘.息变得重了,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   “你现在就是在伤害我。”西九条薰提醒他。   她显然低估了安室透的脸皮。男人笑了笑,诚恳地认错:“对不起,是我不对。所以我会努力让你舒服到忘记所有不适。”   这也太不要脸了。   男人的吻在她身上四处落下。   “这里他碰过吗?”   “这里呢?”   “还有这个地方,他会这么吻你吗?”   西九条薰和七海建人的关系还没进行到这一步,她的身体从未被异性探索过。   但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安室透,所以咬住了嘴唇一声不吭。   “是吗,原来他一点也没碰过你。”   “……”   妈的,他怎么看出来的?她身上又不会写xx到此一游。要是能写,她一定写满每一寸,气死他。   “乖,别乱动,你也不想我把你的手绑住吧?”   “放松,我的手指都动不了了……不做好准备你会难受的。”   “这个力度可以吗?你想要轻一点还是重一点?”   “没关系,你受得住,这是最后一次。”   “听话,别闭上眼,看着我——”   ……   安室透一夜未眠。   做到最后,西九条薰累得沉沉睡去,眼角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他将她抱进浴室,仔细清理干净,又放回床上。然后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她的睡颜放空了心思。   临近早晨他才安排下去必要的善后工作。   虽然晚上做的时候女人没怎么反抗,但安室透知道她内心一定气急了,等早上到来才是风雨的真正开始。   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如果不做的话,他预感到自己一定会失去她。   为了得到些什么,必须不择手段。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这次也不会错。   何况,这是他人生首次令自己都觉得讶异地喜欢一个人。这感觉并不坏。   他拉开窗帘,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黎明,马上要到了。 第70章 番外   西九条薰睁开眼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吃过早饭她马上又要赶去公司, 面对一堆又一堆繁杂的数字。   在她条件反射般开始头痛时,昨晚的记忆涌入了脑海。   ……她头更痛了。   身边的床上没有人,她坐起身子, 下身传来持续的酸胀感。   昨晚男人要了她几次来着?   两秒之后, 她放弃了思考。   那个她以为已经离开了的男人拉开厨房的门,围着围裙,端着一盘煎蛋香肠和一杯牛奶走出来。   “早上好, 早饭还有点热,等你洗漱完再吃就刚好了。”   西九条薰仔细想了想, 他们在昨晚之前是朋友, 昨晚之后是强o犯和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吧?   为什么他还能用这种丈夫妻子间的语气这么自然地同她讲话?   他没有良心的——哦,他当然没有。   但凡有良心也做不出这事来。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被自己声音的沙哑吓了一跳。   大概是昨晚叫得狠了……   “在这种时候跑掉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安室透失笑着说,他倒了杯水给西九条薰递过来。   西九条薰对他的厚颜无耻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她别过头, 躲开他递来的水。   安室透没有放弃,把水送到她唇边,声音依然很温柔:“乖,喝点水润润嗓子,不然待会儿让你接着叫。”   西九条薰瞪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昨晚折腾到那么晚, 早上还能……那、那个啥吗?   安室透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男人早上会有生理反应。我可以忍下来,不过你想的话——”   西九条薰立马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去。   清水润过喉咙,果然舒服多了。   安室透也只是在吓唬她,他倒有的是力气, 不过昨晚有些失控,他知道西九条薰的身体受不住了,恐怕要歇上两天才行。   “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吗?”其实西九条薰想说的是你可以滚了吗?   安室透的笑容僵住, 他沉默地注视着西九条薰。   “我不会报警的,你放心。”她一字一,用着恳求的语气慢慢说:“我可以当这一切没有发生,只要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算我求你。”   受害者竟然要乞求施害者,有些可笑。   但西九条薰累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说起来,这次的事也怪她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反正安室透长得好看,她权当睡了个牛郎算了。   安室透盯着她看了很久,轻轻笑了。   “小薰,你似乎搞错了什么。算了,你先吃早饭,吃完我再跟你说。”   “我不想吃。”   “是不喜欢吃这些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什么都不想——咕咕——”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惨遭打脸,这不争气的胃。   “……反正我不想吃——你干嘛!”   安室透将西九条薰打横抱起,先来到浴室,把她放在洗漱台边缘,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出牙刷,挤上牙膏,递给她。   西九条薰实在做不出把牙刷丢进水池这种幼稚的事。刷完牙,洗完脸,安室透又将她抱到餐桌边。   “香肠煎蛋油比较多,你吃不下的话我重新给你做一份三明治。”   不知为何,他抱着她在浴室走了圈后,她说话就没那么有底气了。   西九条薰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但是要她就这么妥协,把这事翻篇又绝对不行,她狠了狠心,闭上鼻子不去闻饭菜的香味。   “我不吃,你做的东西,我不会吃的。”   安室透叹了口气。   “一定要这样吗?我不想这么对你的。”   西九条薰别过脸看向窗户外。   “小薰,我不舍得对你如何,但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母亲、朋友——”   “你威胁我!”西九条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安室透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现在可以吃了吗?还是你要确认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点?”   如果是昨天早上问西九条薰这个问题,她肯定不会相信安室透会以及能够对她的母亲朋友下手。   但是今天面对着在她面前毫不伪装掩饰的安室透,西九条薰莫名确信他有这个能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不小心招惹了个什么魔鬼?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你这周都不用去上班,不过七海建人那边,要你亲自开口。同他了断干净吧,我不希望你再跟他见面。”   安室透将手机放到她面前,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   “你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别说多余的话。”   就算安室透不说,西九条薰也决定要和七海断个干净。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假装无事发生地继续同他走下去。   而且安室透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放过她,她不能将七海卷入这件事中。   尽管如此,这件事是由安室透要求的,还是让西九条薰叛逆地产生了“我凭什么听你的”这样的想法。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打通了七海的电话,声称自己感冒请假休养了,让对方这几天不要找她。   “不,不是很严重……不!不用来看我!不用!我很好,先这样吧,我有点不舒服,再见。”   “我昨天还在跟七海见面,今天就跟他说不想再见的话很奇怪,过两天我会说的。”挂了电话,她闷声闷气地解释道。   安室透又将手伸向她的脑袋,她偏头避开。男人的手顿在空中,眼神闪过一瞬的落寞。   “没关系,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里?”   “安心,只是给你换一个更舒适的住所。”   “……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正是这样。”安室透牵起嘴角,像是笑了下。   安室透说的更舒适的住所倒是不假,西九条薰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直接带她到了东京大田区的一栋小别墅。   别墅临着东京湾,从二楼窗户往外望,能看到一片宁静蔚蓝的海。楼下栽着常青树,绿油油的叶子挡住了毒辣的太阳。   原本打定了主意不跟安室透讲话,西九条薰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这是你家?”   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在东京市内住那么小一栋公寓!   就为了博取她的同情吗!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安室透点点头:“你还喜欢吗?得到它之后,我很少过来住,平时只是每周让人过来打扫一下,所以里面还缺不少东西。小薰想要什么可以看着添置,我来付钱。”   这是你家,当然要你来付钱。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在东京打那么多份工?”   该死的,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想问出口。   “因为想用普通的身份靠近小薰。不过也有一部分是工作需求。”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好了,到这里为止,剩下的是秘密。不过说起这栋别墅,它并不是我买的。”   西九条薰注意到他的重音落在“买”上。   “……难道是抢的?”   “不是,只是要得到它不是只有用钱买这一种途径罢了。”   安室透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走到窗边,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他身上,却像是怎么也照不亮。   他到底是什么人?   西九条薰愈发好奇了。   ……   安室透以前在别墅少没少住西九条薰不清楚,反正自打她住进别墅,安室透天天住在这里。   不仅如此,他居然还放弃了打工,一天大半时间都和她待在一起。   要不是看他长得实在赏心悦目,西九条薰一定会把拖地水都倒他脸上。   但是就连她自己也很奇怪,她似乎对这个男人过于宽容了……   强o这种事哪个女人都不可能轻易原谅犯人,她当然也没有原谅他,只是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坐在阴影里,她会莫名其妙跟着难受。   西九条薰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开他。   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只是别墅再大也就这么点地方,她躲到哪里都能被男人找出来。   他也不会生气,只是望着她露出的笑容叫她脊背发凉。   有一回他夜里回来得很晚,西九条薰被声音惊醒,悄悄摸下楼梯,看到他站在一楼客厅凉凉的月光中,半边白色短袖浸透了鲜红的血。 第71章 番外   他像是听到了声音, 朝楼梯上望来。   西九条薰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的目光中被冻结了,那片鲜红深深地刺进她的瞳孔中。   她回到卧室的床上躺下,久久不能再入睡。   过了一会儿,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 她身侧的床铺陷下去。   男人似乎是洗了澡,却洗不掉那身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沐浴液的香气奇怪地纠缠在西九条薰的大脑。她背对着他。   “不是我受伤了——”男人忽然干巴巴地说,像是意识到西九条薰不能更不在意他有没有受伤, 又闭上嘴。“你好好休息,今天我去客房睡。”   上天保佑他每天都去睡客房, 让她睡个安稳觉。   可是那天晚上她到底也没有睡好。脑子里反复出现着安室透满身是血站在月光下的一幕。   他的冷漠、漫不经心和抬头时一闪而逝的错愕。   第二天早上, 安室透做好早饭叫她起床。   她掀开被子,少见的主动同他说话。   “你是杀手吗?”   “不是,我不是专业杀手。只是有时候工作涉及到这些, 也会做这种事。”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提到和他工作相关的实质性的东西。   西九条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在他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床时,下意识猛地弹开。回过神,她找补似的说了句:“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她不知道安室透是不是故意让她看到那一幕的。   那天以后,西九条薰拨通七海建人的电话, 用令人惊讶的平静声调宣告了两人关系的结束。   七海是个成熟的大人,他甚至没有过多关注理由,只是问她:“你想清楚了?”   西九条薰点点头,想到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 说道:“嗯,对不起,七海……”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传来一声轻轻的“不用感到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西九条薰本以为到了这一天她一定会痛哭流涕到喘不上气,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的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坐在床边,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映照大海,默默将心里早计划了很久的逃跑和报警的选项都划掉。   那天傍晚,安室透为她带回一对漂亮的耳坠和一条配套的项链。耳坠上嵌着剔透的绿翡翠,看着便价值不菲。   他亲自为她戴上,嘱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取下来。”   “……可是戴着耳坠睡不舒服。”   “那就把它放在身侧——项链无论何时都不能取下。”   “哦,我知道了。”反正也没有不的选项。   晚上,他伏在她身上,喘.息、声音和动作都乱得不成样子。   “小薰,那里还痛吗?”   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的手自己探过去确认了。   来到这栋别墅的时候,西九条薰就知道有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   甚至她都没想到安室透会忍这么久才第二次要她。   两人天天晚上睡一张床,好几次西九条薰已经感觉到他呼吸乱了,或者是什么东西抵着她,他都会选择去浴室自己解决。   西九条薰把这称之为安室透没用的体贴。   虽然第一次的时候她是受了点伤,但完全没这么严重,安室透这么小心,反而让她觉得有必要吗?   她倒不是想跟他做,就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当时强迫她的是他,这会儿小心翼翼给谁看……而且这不是没过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西九条薰得承认安室透技术挺好的。   就算每次开始前她都很抗拒,也不给反应,但安室透总有办法从她细枝末节的动作上判断她到底舒不舒服,继而给她更大的刺激,让她没办法维持淡然的表情。   她就是希望他能在床上闭上那张嘴。   “小薰,这个姿势和上一个,你更喜欢哪个?”   “我在这里用力可以吗?”   “放松点,小薰,你太紧了,这样很容易擦伤的……”   西九条薰受不了他的聒噪,揽下他的脖子吻上去。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安室透顿了下,眼里弥漫上层层的欢喜,托住她的脑袋回吻。   趁着他高兴,西九条薰提出要求。   “我想回去工作。”   出人意料的是,安室透很简单就同意了,让准备了满肚子腹稿的西九条薰反而有点遗憾。   她还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大战罪恶杀手呢……   安室透看了她的表情哭笑不得:“怎么让你去工作又不开心了呢?你要是不想工作待在家里也行,我能养得起你。”   安室透的“养你”可不是那种虽然不在外工作,却有操持不完的家务的“养”,而是真正的不用工作,不用做家务,整天悠闲躺尸。   除了晚上可能得辛苦点。   至少西九条薰住进别墅后,他什么也没让她做过。   别墅虽然每周会有家政来打扫一次,平时的卫生却都是安室透亲力亲为。还有每天的三餐,只要不是他在忙,也都是他来做。   这让西九条薰愈发看不透他。   整个安室透,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没有让豢养的金丝雀做家务的金主吧?   不会有这么破坏行规的没用金主吧?   也不知道安室透是怎么给她请的假,西九条薰回去上班时本以为会被上司骂,没想到同事们都很和善,还在关心她的身体有没有痊愈,没好的的话不要逞强。   她只能用职场假笑加“谢谢关心,已经痊愈了”回应。   以至于竹下明子惯例的冷嘲热讽也显得亲切可爱了。   松本静美同她许久不见,下了班一定要请她一起吃两人时常去吃的那家拉面,西九条薰推辞不过,便跟着她走了。   热乎乎的拉面香气扑鼻,她吃得发出满足的喟叹。   “小薰,你和七海先生怎么样了?他前几天特意来公司找我,问我你去哪里了。你生病的事没有告诉他吗?”   跟七海彻底了断明明只是昨日的事,再听到这个名字,西九条薰却感觉像是隔了许多许多年,生出无尽的恍然。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她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多说,松本静美也体贴地没有多问。   “没事,分手就分手。分了这个,下个更乖!”   结果吃完拉面,她们走出店门,就看到安室透倚靠着白色马自达的车门站着。他抬头看着东京夜里闪烁的霓虹,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会找到这里,西九条薰一点意外都没有。   她第一天回来上班,男人肯定怕她乱说话或逃跑——虽然她已经自暴自弃,从没打算这么做。   西九条薰怀疑她身上放的定位器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倒是松本静美看见安室透很是惊讶。   也是,她应该很难接受自己的好朋友刚抛弃上一个,转头就找了新乖。   等等,西九条薰记得静美似乎是喜欢安室透的。   她神色复杂起来。   安室透迈着大长腿朝她走来。   “吃饱了吗?要再逛一逛,还是直接回家?”   “……回家吧。”   安室透牵住西九条薰的手,后者甩了下,照旧是拼了吃奶的劲儿,也是纹丝不动。   她放弃了,任他牵着。   对上松本静美震惊的目光,西九条薰抱歉地笑笑。   对不起了,静美,这个男人……就算她真的不想要,也实在非你良配。   至于安室透,他满眼只有从拉面店走出来的眼睛亮闪闪,脸颊红扑扑的西九条薰。   她身边站着谁……没注意到。 第72章 番外   西九条薰重新开始上班, 再住在别墅就不方便了。   安室透便带着她迁回了东京市内。她自己那套公寓是别想回去住了,去的地方也不是安室透先前那栋公寓,而是另一栋崭新的高级公寓。   公寓非常大。进门是一道玄关, 过了玄关是一个30平米左右的大客厅, 客厅左手边单开着一个小阳台。穿过客厅右手边第一间屋子是卧室,卧室放着一张躺下四个人都足够的大床,还有一个带超大浴缸的卫生间。   卧室对面是书房, 放了几排空荡荡的书柜,像是还没来得及把书搬过来。   “喜欢吗?”   西九条薰每个屋子转了一遍, 安室透问她。   西九条薰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住什么地方都一样。   安室透看出了她的敷衍, 也没点破,只是说:“我看到这个公寓的第一眼觉得你会很喜欢,所以就买下了, 之前一直在装修。小薰不喜欢这个风格的话, 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慢慢改。”   安室透的风格就是黑白灰的极简风,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怕她觉得单调,房间的各个地方都布满了可爱的小惊喜。比如墙上绘制的憨态熊猫、浴室台子上放的卡通刷牙杯、厨房碗筷上的粉色小花印记以及家具被细心包起来的棱角等等。   他对她实在算得上用心,西九条薰看在眼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终于小声地说道:“谢谢。”   “你喜欢就好。”安室透对她笑了笑。   西九条薰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安室透各个方面都那么优秀——抛开他的职业不谈——为什么会对她一个普通人这么执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总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这么喜欢你了。”   这不是安室透第一次说喜欢她,但却是西九条薰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一声喜欢里的分量。   “可你强迫了我, 还欺骗我——”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小薰,我不这么做,我就会失去你了。”   “像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呢?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 只是因为你的威胁和强迫留在这里。”   “我说过,你恨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在身边。”   她果然没办法理解他。   “但是不喜欢,过再久也是不喜欢。”   西九条薰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男人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却格外地疯。   床单弄得到处是水渍和污浊,他又抱着她挪进浴缸。   特意做大的浴缸方便了男人动作,西九条薰紧紧抓着浴缸沿,承受着他越来越重的力道。   结束时,安室透给她的伤处涂了药膏,西九条薰已然累得没了力气,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公寓房间本来的用处先不说,倒是先接二连三地成了他们做的场合。书房、厨房、客厅,各有各的妙处。   西九条薰进一步刷新了对安室透的认知。   “说真的,精力太好可能也是病,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某天晚上,两人结束闹腾后,西九条薰躺在床上认真又诚恳地建议他。   安室透也认真地考虑了下:“心理医生对我来说也许更合适。”   西九条薰来了精神,坐起来:“你也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吗?”   安室透:“……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对小薰的欲.望特别强烈,就是很想跟你做。”   其实也用不着心理医生,安室透自己就能给自己开诊断证明。   无非是太喜欢她,又得不到她的心,便要通过不断占有她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但是他个人觉得没必要治疗。   这回无语的变成西九条薰了。   “那你认识我之前呢?就没这么多欲.望吗?”   安室透不需要思考就摇了摇头。“没有。”   西九条薰没有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那你以前多久做一次,都跟谁做?”   安室透没有正面回答,挑眉笑了下:“吃醋了吗?”   西九条薰用手臂在胸前比出一个叉:“不,我是想问问她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好把她们请到你床上。”   安室透不说话了,紫灰色的眼睛静静望着她。他们只开了床头灯。昏暗的光下,一切都像梦境般模糊朦胧。   安室透心情变差,西九条薰的心情却没像预想中变好。她郁闷地躺回床上,开始吾日三省吾身。   安室透从她背后抱上来,什么也没做,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两人都安然睡到了天明。   ……   西九条薰和七海建人分手后,上下班又变成了坐电车。安室透倒是想送她,被她严词拒绝了。   “你当时做送餐员的时候,大家很多人都见过你,再让他们看见不好。”   “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个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或者突然中了彩票。”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和七海刚分手,就和你走这么近会让人误会的。”虽然西九条薰也不能确定那能不能称之为误会。   “不然我给你买辆车?”   “……”   西九条薰好说歹说,让财大气粗的安室透打消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这样我不就像不能见人的情人一样了。”安室透似乎对让别人承认两人的情侣关系特别执着。   但依西九条薰说他们本就不是情侣。   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安室透的面说,也就是心里想想。   西九条薰到底是让安室透送了她一次。   前一天晚上男人做的时候没控制力度,把她累着了,第二天很晚才起来。   为了避免迟到,安室透开着马自达一路狂飙将她送到公司楼下。难为他飞起来一般,居然没有一张交通违规罚单。   迟到是避免了,但西九条薰这辈子都不想再坐安室透的车了。   西九条薰和七海建人分手的消息在公司不胫而走,倒也无需刻意传播,那个总在公司楼下等着的金发帅哥不再来了,大家自然知道两人分手了。   竹下明子总算是扬眉吐气,收起了她的冷嘲热讽,改为阴阳怪气的关心。   “薰也不用伤心,像你前男友那样的帅哥肯定情史丰富,你能成为他的前女友之一已经很幸福了。”   西九条薰很肯定七海没有过别的恋人,不过这种话没必要跟竹下前辈说。   “好了,过两天我生日,请你们去我的生日宴会,这是请柬。薰也可以趁机散散心,说不定能遇到新的恋情。我也可以把我的表弟介绍给你。”   她说的是那个三角眼,老鼠鼻还不学无术,因为来找她这个姐姐要钱闹出过事而在公司八卦室留有一笔的表弟。   “谢谢,倒也不必。”您留着给自己吧。   西九条薰接过请柬。   ……   竹下明子的生日宴举办地点位于市郊的一栋别墅。因为离得远,请柬上附注了会给受邀宾客准备房间,正好第二天是周末,大家可以在别墅睡一觉,顺便散散心再回去。   “她一向会用这个收买人心。”松本静美这次的吐槽有些酸溜溜的。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竹下明子又在这方面一向大方,这也是她快言快语还没被同事私下举报的原因之一。   安室透最近似乎在忙什么要紧事,西九条薰跟他说要去参加同事生日会的时候,他没多想就答应了。   “小薰出去散散心也好,正好我这几天没时间陪你,”依西九条薰说这是好事,不用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的。”   西九条薰对他笑了笑,黑色杏眼弯成月牙。   安室透顿了顿,诚恳地建议道:“你可以不用把不必看见我的喜悦表现得那么明显。”   他偶尔也是会心痛的。   西九条薰听话地收敛了笑意,努力板起一张脸:“那你出去工作注意安全,别不小心死掉——这样可以吗?”   “足够了。”他声音温柔,留下一个吻在她唇上。   去竹下明子生日宴那天,西九条薰和松本静美约了一起坐电车前往。   才进到电车站,她便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站在站台上。他叫诸伏景光,是她前男友萩原研二的警校同期生和好友。   当年她同还是警校生的研二恋爱时见过他几次,只是据说这人毕业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诸伏景光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长发男人。两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乐器,似乎是在等待换乘。   西九条薰不确定对方是否还对她留有印象,犹豫着是否要问好时,诸伏景光朝她看了过来。   他露出一个十分温和的笑容,带着某种抚慰的意图,随后微不可查地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是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吧,西九条薰想。   为了不给人添麻烦,她移开目光。   后来又有一个初中小女孩儿找上了那个长发男人,两人似乎闹了什么不愉快,长发男人离开后,诸伏景光半蹲下来用贝斯安抚着女孩儿。   诸伏君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温柔,西九条薰心生感慨。   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句“苏格兰”。   她惊讶地朝声音来源望去,男人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表情露出一瞬的不自然。   一直在身旁念叨着“一个大帅哥两个大帅哥!”的松本静美“诶?”了一声,赶在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之前,西九条薰将她推进刚好到站的电车,叫道:“你认错人了!”   电车门合上前,她最后听到诸伏景光面对着安室透叫了声“波本”。 第73章 番外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诸伏君会和安室透在一起?他们要去做什么?苏格兰和波本又是怎么回事?   西九条薰的脑子被接二连三的问题拉扯着, 疑问越生越多,像一道漩涡搅得她晕头转向。电车外的风景飞速向视野后方褪去,在目的地停下后, 她被松本静美拉回了神。   “真是的, 从刚才碰到安室君起就一直这个样子——别说那不是安室君,我不会相信的。说起来我还没好好问过你,你到底是怎么拿下安室的!以前就觉得他对你很不一样, 可恶,你明明都有七海先生了, 倒是把帅哥给我留下一个啊!”   “静美要是能把安室抢走的话就归你了。”虽然西九条薰不想把别人拉下水, 但如果静美真能做到的话,她愿意食素三月,工资全部上贡给普渡众生的静美大师。   “你这副笃定安室君不会变心的样子更讨厌了!”   ……并不想笃定。   被松本静美一打岔, 一路笼在西九条薰头上的没来由的担忧和愁绪散掉些许。想再多她也做不了什么, 干脆还是不要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嘛。   两人下了电车,坐进竹下明子派来接人的汽车里。车子一路朝山里驶去。   竹下明子的别墅位在深山,白色的西式建筑半遮半掩地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像个探头探脑的白衣姑娘。方圆几里只有这一栋别墅,据说是因为竹下家把这附近全买下了的缘故, 就为图个清净。   西九条薰第一次参加竹下明子的生日宴,但据松本静美探听来的八卦说,本次的生日宴会一如既往的奢华高调。竹下明子新交往了一个帅哥男友,这次也被她带到宴会上, 炫耀一般朝众人介绍了一通。   她的男友名叫北原苍介,是个日德混血。日耳曼的血统让他五官十分立体,东亚的皮相又将那些粗犷的地方修饰得妥帖精致,整个人就如洋娃娃似的找不到缺点。那双湛蓝色的眼如天空辽阔, 深褐色的卷发又像轻飘飘的云彩散落空中,轻轻一笑,便露出一口洁白干净的牙齿。   竹下明子的生日宴总共只请了十几个好友,其中差不多一半是女性,这一半的大半在短短几分钟就被北原苍介撩动了春心,松本静美甚至抛下了西九条薰,一心扑到帅哥旁边欣赏美颜。这叫竹下明子很长面子。   当然,这所谓的大半里并不包括西九条薰。   她已经不再是喜欢混血帅哥的幼稚年纪了。   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比起帅哥,还不如多吃点美食来得实在。虽然这里的东西和安室透的手艺比还是差远了。   硬要说的话,帅哥的质量也比不上安室透那张脸。   ……糟糕,她好像各种方面都被这男人将口味养刁了。   宴会厅上的食物酒水都是自助,西九条薰将准备的礼物送出去,照例挨了两句不痛不痒的暗讽,端着托盘挑好食物坐到了宴会厅的角落。   头顶的水晶吊灯晃下幽幽的凉光。   “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香啊——”西九条薰正用一块蛋糕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很近的距离递进耳中。   北原苍介站在她身后,弯下一点腰,又很好地控制着距离,鼻翼翕动,表情露出隐隐的陶醉。   西九条薰把一口蛋糕咽下去,擦擦嘴巴:“我不用香水,你闻错了。”   安室透也喜欢贴着她嗅来嗅去,表情克制隐忍,动作却全无收敛。西九条薰后来反复确认过,她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而且自从发现安室透乱闻的毛病后,她就再不用香水了。   北原苍介勾起唇角,湛蓝色的眼睛像一颗通透的宝石般倒映着头顶吊灯琉璃的光。   “我是北原苍介,请问有幸知道这位小姐的姓名吗?”   竹下明子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苍介,你在这里干什么?”她的声音压着怒气,似乎很不满男友跑来跟西九条薰搭话。   西九条薰不想在别人的生日宴上找不痛快,绷紧了嘴巴没说话。两双眼睛都落在北原苍介的身上,等他解释。   “作为宴会的男主人,我只是不希望明子的客人有不舒服的地方,这位客人和其他人都没有交流,我才想要帮明子照顾一下。不过明子不愿意的话,当然还是听明子的。”   隐隐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他三言两语瓦解。   竹下明子的表情放松了。“我知道苍介是好心,但是她不需要啦,她刚刚失恋,就让她一个人静静,苍介,我们不要打扰她了。”西九条薰头一次看见说话这么娇滴滴的竹下明子,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才没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请她来生日宴,不会觉得难受吗?   晚上宴会结束时,西九条薰本打算回家,但松本静美想在别墅住一晚,其他人也没有要直接离开的,她不好意思叫司机单独送她,只好留了下来。   睡不着的时候,她一个人走上别墅顶上的天台吹夜风。远离了市中心的夜晚,星光璀璨,灼灼闪亮的夜空惊心动魄地朝山脉压下来,堪堪吊在人头顶停下。   山风一浪高过一浪,西九条薰听到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响在夜色里。没来由的慌乱紧紧攫住了她的心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那种恐慌淹没在浸泡着她的四面八方的黑暗与寂静中。   在一声乌鸦惊叫后,西九条薰拿出手机,犹豫着拨出了安室透的电话。   电话立马就被接通了,一点没给她犹豫挂断的机会。   “怎么了?”安室透用温柔的气声问。   在某一瞬间,西九条薰忽然觉得他像是早就等着这通电话,早就准备好了这句话,只等她钻进他精心铺就的惊天密网中。   但她的慌乱盖过了对安室透的害怕,她紧紧握着手机,小声说:“你……你在忙吗?”她不想透露自己的情绪,随便扯出一个话题。   安室透笑了笑。“还好。”   “……今天,在电车站遇到的那两个人是?”   “是我的同事,小薰下次看见他们要躲得远远的,知道吗?”   这么说的话……诸伏君是在杀手组织里卧底?他们下午是一起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吗?   “我知道了……”虽然忧心诸伏君的安危,但西九条薰明白她不能让安室透察觉到她认识诸伏景光,于是又随便扯出另一个话题,两人东聊西聊地说了十几分钟。   安室透的声音平稳安定,慢慢抚平了西九条薰的慌乱,神经松下来,人便觉得困了。要挂电话时,安室透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句:“小薰今天参加的是哪个同事的生日宴会?是你的朋友,叫什么美静的吗?”   人家叫静美。   “不是,是竹下前辈……我之前同你说过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驴唇不对马嘴地问:“我送小薰的耳坠项链有好好戴着吗?”   西九条薰下意识摸了下耳垂,坠子的冰凉触感扫过手心。   安室透没有等她的回复,好像确认她此刻有好好听话似的,只说了句:“绝对不可以取下来。”   手机里传出挂断电话的忙音后,荒芜夜色又一次潮水般淹没了西九条薰。她好像听到自己的耳坠轻轻响了一声,然后伴着这昏黑的夜,呼吸声贴着她的脊椎骨响起,一只冰凉的手附在她手掌上,拿走了她的手机。   “是男朋友吗?讲了好久的通话。”声音贴上了她的耳畔,凉凉地爬到她的脑神经里。 第74章 番外   西九条薰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一跳, 赶忙朝前两步背过身,后背贴在天台冰冷的墙壁上朝声音来源看去。   北原苍介站在夜风里,漆黑的夜吞掉了他的大半身影, 深褐色的卷发下湛蓝色的眼睛凉丝丝黏糊糊地将目光投注到西九条薰身上。   满天的星光像在某一瞬被人剥下了光亮的外皮, 幽冷的内里沉甸甸地笼上一层又一层的黑雾。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那个代表着北原苍介的黑影头颅转了转方向,随手将西九条薰的手机从别墅顶层扔了下去。   闷闷的一声响转眼间被黑夜卷着舌头吞掉, 一点回声也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周围的山林也被捂住了嘴巴, 小心地不敢发出声音, 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扑通扑通的心跳。   “晚、晚上好。”眼前的状况明显在脑门上写着不对劲儿,西九条薰还是试着想把它合理化。这或许是人下意识的一种保护和逃避机制。   北原苍介也很配合地一笑,雪白的牙齿露在空洞洞的口腔里。   “晚上好, 西九条小姐。”他伸着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 “真香,西九条小姐身上有着我有生以来闻过最好闻的味道。我真幸运。”   “谢、谢谢,”西九条薰真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僵硬,“很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北原先生也早点睡。”   说着,她急急地跑下天台,因为太着急,还在门上撞了下, 门板打上墙壁,短暂地惊动了夜色。一连串乌鸦的叫声短促地飞过空中。   从三楼跑到一楼,西九条薰的腿肚都在因为过度紧张而打颤。北原苍介似乎没有追下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她快步朝房间走去。   哒哒的脚步声被走廊不断地放大,打在她的耳鼓膜上,在通向别墅大门和自己房间的岔路口,西九条薰忽然顿住脚步。   这时候应该回自己房间吗?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她环视四周。宾客们的房间都安排在了一楼,一人一间,每间房门都紧闭着嘴巴,静悄悄的,头顶昏白的光在地上拉长了她的影子,晃晃悠悠。   西九条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整个一楼太安静了。   她刚刚从天台上下来发出了那么大动静,走路的回声也在不断地被放大,总该有人出来看看什么情况吧?   就算大家都睡得熟,那么——   “静美!”她大叫道。   这一声就算是死猪也能给它叫活了。   但西九条薰连一句骂她“神经病”的声音都没听见。   只有一声低笑穿过长长的走廊优雅矜持地抚上她背脊。   “不跑了吗,西九条小姐?”   不跑那就是等死。   虽然不知道北原苍介到底是什么人,又对其他人做了什么,但西九条薰在安室透身边这么久,充分练就了面对变态的良好心理素质,怕到极点,紧张到极点,她反而镇定下来。   她看准路线,将走廊的灯关掉,闭着眼回身扑到通往别墅大门的路上,等眼睛适应黑暗,她已经跑到门口。   拉开门,迎来扑面而来的幽冷山风和竹下明子一张惊愕的脸。   “你这是搞什么?你看到苍介了吗?我刚刚起床发现他不见了,是不是——诶?你干什么?”   西九条薰来不及跟她解释,抓着她的手往外跑,从别墅里传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竹下明子说着“那是苍介吗?”,还在挣扎着想往回走,西九条薰气急了,骂道:“闭嘴,赶紧跑!”   竹下明子还是不明所以,但被西九条薰的气势吓到,也迷迷糊糊地跟着跑起来。   “你那么凶干嘛,先说好,我跑不成夜晚马拉松的,你想玩赶紧换人——”   “苍介为什么要追我们?喂,前面可是山林,你往那里面跑是找死吗?”   西九条薰抓着满脸“你想找死为什么要带上我?”的竹下明子跑进山林,一颗颗树影像迎接她们似的让开道路,又在她们身后合拢。过了一会儿,月光与星光皆被挡得严严实实,一道道模糊面容的沉默树影排列整齐地藏在黑暗里静悄悄地望着她们。   竹下明子喘着粗气,她的体质比起西九条薰来说差多了……不,以前西九条薰跟她差不多,至于现在为什么变好了不少……不提也罢。   “我、我可告诉你……我不会跟你殉情的……”一句话喘了八口气才说完。   西九条薰拉着她藏在树影后嘘了一声:“想活命就别说话,看见你男朋友也不许出声——不许问为什么,我之后会跟你解释!”   鉴于两人之间的恶劣关系,西九条薰对竹下明子会不会听话这件事很没底,幸好关键时刻她还是有点分寸,乖乖闭上了嘴。尽管原因同她想得不太一样。   竹下明子当然不是突然转性,只是今晚的西九条薰身上有股迫人的气势,让她不太敢反抗。   竹下明子把这称之为名校生大美人的气势。   所以她最讨厌西九条薰。   北原苍介的身影迈进了密林里。几乎没有光亮的密林中,他的身影也只是一团模糊的黑,但是那沉沉的呼吸和走路时独特的姿势都能让两个女人认出他。   竹下明子记着西九条薰的话,没有出声。而且就算西九条薰不说,她此时也能看出北原苍介的不对劲儿。   她虽然是个骄纵大小姐,但是并不傻。   山里的夜晚非常冷,风从人的袖口往里钻,四周的一切都被黑暗吞进去,竹下明子四下扫了眼,悄悄地往西九条薰的方向靠了靠。   西九条薰怕自己的视线被北原苍介察觉到,并没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是时不时地探出眼,短暂地确认下他的动向。   当她借着一缕可怜巴巴漏进来的月光看见北原苍介伸着鼻子在空气里嗅时,已经晚了。   西九条薰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但这味道似乎确实能被这男人的狗鼻子捕捉到。她当机立断地拽起竹下明子。“分开跑!”   西九条薰想着,北原苍介只有一个人,她们有两个,只要分开跑,一个拖住人,一个回别墅报警,总是还有希望。   但她跑了一阵,绝望地发现竹下明子竟然和北原苍介一起追了上来。两个女人自然跑不过后者,她们很快就被追到了。   “你为什么要跟上来?我不是说要分开跑吗?”西九条薰觉得她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我、我不敢一个人……”竹下明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理亏,抖着声音道。   得,这下两人真得殉情了。   “怎么办……”竹下明子这回把希望全放在了西九条薰身上。   北原苍介步过来,湛蓝色的眼睛像计算好了一般弯出美丽的弧度,他勾着唇角,声音如月色流淌。   “真抱歉,我不该吓你。让你担惊受怕地跑进这里,身体都被划伤了。”他的语气带着真心实意地哀伤,好像是他心爱的宝物被划伤了外皮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才看到竹下明子。   “哦,你没有昏过去啊,不过无所谓了,你已经没用了。我找到了能让我一生无悔的珍品,以后都不再需要你这种脏臭的女人了。”他微笑着娓娓道来,内容却实在不能说让人舒服。   竹下明子白着脸,似乎被骂反而让她生出了些愤勇之气,尽管这勇气只在她肚子打了个转,没能从嘴里蹦出来。   西九条薰将他的话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你放她走。我不会再逃,不然,大不了我在林子里滚一圈,总能多受些伤。”   北原苍介似乎真的对竹下明子怎么样不能更不在意,他维持着刻意的优雅点点头,雪白牙齿在殷红的唇间露出两排。“请便——”   没想到在竹下明子这里打了绊。   “我不走,虽然西九条这家伙很讨厌,但我竹下大小姐怎么可能做出一个人逃跑的事!”   没用的义气增加了。   西九条薰拼命朝她挤眉弄眼——“你先逃走,然后去报警啊!!”   “你眼怎么了?关键时刻别抽抽——”   “……”   算了,能逃掉一个是一个吧,不要自行车了。   “让你走你就走,废什么话!我用不着你担心!”   西九条薰一生气,竹下明子果然犹豫了。她转着眼珠子,好像终于想到了什么,别别扭扭地要从二人身边溜走。   眼看成功了一半,北原苍介朝她后脖子上劈了下。   “你说过会放过她的!”   “放心,别生气,我不会动她的。只是现在不能让她回去坏了我的事。等我完成了最后的作品,明天怎样都无所谓了。西九条小姐,你知道吗,你值得我放弃已经拥有的全部。你身上有着最天然清香的味道,在你身上我一定可以完成我梦想中的作品。”   “什么作品?”西九条薰一边拖延时间,一边飞速转动脑子,思考着还有什么方法。   “香水。”北原苍介望着她微笑,神色说得上虔诚,贴在黑暗里的双眸闪着狂热的光芒。“我想做出最迷人的香水,你——就是我选中的最好的原材料。不要害怕,我会将你的美丽永远保存下来。”   神经病啊,难道她是什么易招变态体质吗?西九条薰想。   她转身朝黑暗里跑去,但这次很快就被追上了,她不剩多少力气了。一双冰凉的手臂从她背后抓上来,将一方手帕蒙上她的口鼻。   西九条薰拼命抓挠着箍住她的手臂,喉咙里呜咽地叫着,摇头时耳坠打在脸上。   她用尽全力屏住呼吸,但力气还是逐渐从身体里流逝,手臂越来越难以抬起,呜咽的声音也变得小猫似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哭,但泪水确实浸上了嘴唇,苦涩的味道像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假如闭上眼的话,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她的手臂再也抬不起来了,但一双眼仍奋力睁大着。   西九条薰看着天空,一切都被高高的树冠遮着,什么也看不到。四面八方淹没而来的黑暗里,北原苍介温柔地哄劝着她闭上眼。   “放松,别担心,你会变成世界上最完美的香水味——放松,别挣扎——”   她看不到月光,余光里只有一口雪白的牙齿一张一合。   她快要睡着了。   “你想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西九条薰在浸透了的浓重绝望里听到了每天都环绕耳畔的声音,她从未觉得这声音这么好听过,却怀疑是不是死到临头出现了幻觉。   但很快她便知道了这不是幻觉。   因为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取代了身后冰冷滑腻的触感,将她轻轻拥入了怀中。   她鼻端嗅到微弱的血腥气。 第75章 番外   安室透轻轻拍着西九条薰的后背安抚她, 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浅金色的发因为汗湿黏在鬓边。   他送西九条薰的耳坠里装着窃听器,项链里嵌着定位器。挂断电话,从窃听器里听到她遇到危险时, 他便立马开着车一路飙上了山, 生怕晚一点就会面对无法挽回的后果。   安室透看着北原苍介,眼神已如同看着死人般。   “你是什么人?”北原苍介擦掉嘴角的血迹。安室透只是给了他腹部一脚,却让他觉得肋骨都断掉了, 呼吸间满是痛意。   北原苍介没有学过格斗一类的技巧,他能制服西九条薰只是单纯凭借男女间的体力差异。而现在面对安室透, 他比西九条薰在他面前要更无力。   “透……”西九条薰稍微缓过了些力气, 倚着安室透的胸膛轻轻叫他的名字。安室透的目光骤然柔软了。“我在,别怕,我马上把这一切解决掉。”   他一手穿过西九条薰的腿弯, 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公主抱抱在怀里。北原苍介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 身材修长挺拔,白衬衫外套着修身的黑色马甲,抬起的紫灰色眼睛笼着一团看不真切的暗云。   这不是北原苍介第一次犯罪,接触过黑暗的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明白过来他招惹了绝对不该招惹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死人没必要知道。”安室透又是一脚踹过来,北原苍介朝身侧避开, 但男人已然旋身到另一个方向又补了一脚。北原苍介被踹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模糊成一团的黑暗里,浅金发的男人温柔地将怀里的女人放到地上, 但依然牢牢地将她控制在臂弯间。女人的药效还没过去,不得不倚靠着他才能站立。   安室透就这么抱着她,单手蒙住她的眼,另一只手将手.枪抵进北原苍介的喉咙。   “你真没用——”他像是叹息般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砰——!”   安室透抱住软倒的西九条薰, 她一直靠意志力对抗药效,等确认了安全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安室透看着她露出一个笑。“……终于也有一点信任我了吗?”   他在现场确认过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指向他的线索后,抱着西九条薰回到车里,路过同样昏在山林里的竹下明子,安室透思考了好一阵儿,才顺手把她拖到了山林边缘。   北原苍介的尸体估计要到明天早上才会被发现,不过那已经与他无关了。警察再怎么样也查不出真相,这已经注定是一桩悬案。   西九条薰在回东京的路上就醒了过来,坐在车子后座茫然地朝四周望了望。为了让她睡得安稳,安室透刻意开得很慢,见她醒来,男人声音温和地问:“感觉如何?要喝点水吗?”   “还好。”西九条薰清了清嗓子,“那个人……”   “死了。”这一点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可能原谅这个妄图对他最珍贵的宝藏下手的男人。   西九条薰昏过去前便听到了枪声,这个回答只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她脸色白了白。“警察会不会查到你头上?”   她可不是担心安室透,只是他毕竟才刚救了她……   安室透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下,才笑了笑。“别担心。我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警察就算会因为你我的关系怀疑我也查不下去。录口供的时候小薰只要说你昏过去了,再醒来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因为害怕把男朋友叫了过来带你回家,这样就足够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警,也说害怕就可以。”   他明面上的身份做得非常干净,安室透对此非常自信,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将西九条薰直接从犯罪现场带离。虽然让她留在那里装一无所知的受害者更保险,但安室透不忍心再让她害怕。   西九条薰的手脚还因为药效软着,安室透一路将她抱回家。两人身上都沾着血腥气,他又将她放到浴缸里,慢条斯理地帮她脱衣服。   西九条薰红着脸,没有阻止他,也没有要他出去自己来。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阴影里走出来,安室透在身边,总是会安心一点。   她可能有斯德哥尔摩的苗头了,西九条薰想。   安室透帮西九条薰洗完,用浴巾将她包起来,要把她送出去时,却被西九条薰拉住他的裤带制止了。   “你是不是受伤了”她想起在他怀里闻到的淡淡血腥味。   “只是一点小伤。”因为着急西九条薰这边的事,他完成组织的任务时用的方式有些粗暴,不过如他所说,只是小伤罢了。   而且——   “我很开心,”西九条薰疑惑地看着他,“小薰以前从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我才没有关心,”她在安室透温柔得不像话的视线里别过头去,松开手,“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别沾到水。”   安室透贴着她的脸颊像猫一样蹭了蹭,开心地点点头。   洗完澡,安室透将两人换下的衣服装在一个塑料口袋里,出去了一趟,回来手上便什么都没了。   他不在身边,西九条虚连眼睛都不敢闭上。等他回来,小睡了一会儿,便开始面对警方的查问。   她的提前离开果然让警方生出不少怀疑,但是有竹下明子的证词佐证,她又是货真价实的受害者,还有安室透令人叹为观止的演技——有一会儿连西九条薰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安室透真的不知情——警察最终还是让她录完口供就离开了。   警方的调查还在继续,这边铃木财团体谅西九条薰和竹下明子受了惊,给两人都放了假。松本静美还特意来家里探望了西九条薰,对她居然已经和安室透同居了和安室透做饭的手艺居然这么好表示了同等程度的震惊。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西九条薰只能尴尬地笑笑。   松本静美走后的第二天晚上,西九条薰碰到了七海建人。安室透去忙组织的事,晚上她一个人去超市买菜,在超市里碰见了他。   两人仔细算来分开了没多久,再相遇却好像已然过了许多年。四目相对时,彼此都沉默了许久。   “你看上去很憔悴,如果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能做的或许比你想象的多。”七海建人这么对她说道。   “谢谢,我没事,只是最近经历了一些事。”   七海建人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如果你觉得在东京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   他这话叫西九条薰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仔细观察又觉得他什么也没发现,就是单纯地在担忧她心情不好。   西九条薰不知道当初如果她跟七海建人在一起会不会更幸福——不,安室透应该压根不会给她这种机会——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而且西九条薰得承认,安室透对她很好很好,简直是好得没边了。只要她不想着离开他,他对她算得上有求必应。   有时候西九条薰会觉得,要是安室透不是什么杀手组织的人就好了。   有没有可能……他可以走出黑暗,同她一起站在阳光下呢?   西九条薰抱着这种想法回到家,一个人吃了晚饭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虽然公司给放了假,但是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总是不好,而且交接起来也很麻烦,所以能自己处理的事西九条薰还是愿意自己做。   事情做到一半电脑忽然卡住了,西九条薰试着重启了下也没用。正好安室透的笔记本电脑在家里放,她便拿来借用了下。   他的笔记本电脑桌面非常干净,文件夹里却放着不少加密文件。   西九条薰平常绝不会碰这些东西,但是今天脑子里却浮现出诸伏景光的样子。   如果能找到些什么的话,会不会对景光也有帮助?   她找到最近编辑过的文件夹,试着输入密码。安室透的生日手机名字罗马音都不对——想也知道他这种人不会用这么简单的密码,而且西九条薰很怀疑这些信息究竟有几个是真的。   最后她抱着赌一下不亏的心态输入了她自己名字的罗马音,文件夹居然打开了。   西九条薰支愣了起来,像只偷吃的猫似的小心关好门窗,点开文件。   出人意料的是,文件里放着的居然是北原苍介的资料。   西九条薰从警方那里听过北原苍介是个连环杀人犯,有不少妙龄少女死在他手上,被他做成香水收藏。但是安室透的文件里对他的信息描述得更为详细。   里面甚至细致总结了他的行为特征、行动偏好,喜欢的女性类型——这个部分还特意标注了[很爱钱,过一段时间便会主动追求一位年轻有钱女性]   或许他是因为北原苍介伤害了她才去调查这件事,西九条薰知道安室透的工作之一便是私家侦探。他在这方面非常厉害,能够比警察调查得更详细也不足为奇。   但是她看了看文件夹里最早被保存的文档时间——那时候竹下明子甚至都不认识北原苍介。   ……所以,竹下明子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的同事交往了一个杀人犯男友,而这个男友的详细信息在那之前就出现在了安室透的电脑里。   这会是巧合吗?   西九条薰相信安室透不会伤害她,但他在她面前总是克制温柔的样子叫她都差点忘了,一个杀手组织里的人,不可能只有这一副样子。   他确实不会伤害她,但不代表不会伤害别人。   更何况,她曾不止一次跟安室透聊天的时候,随口将竹下明子对她的冷嘲热讽当笑话一样讲出来。   她不在意那些话,对她过分紧张的安室透也不在意吗?   西九条薰觉得一层层冷意漫进了她的血液里。   她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摆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算计她身边的人?   竹下明子是脾气不好,但绝对罪不至死。   要是竹下明子真的被安室透布下的局害死,那岂不是……岂不是……她杀了竹下明子?   西九条薰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大脑灌满了疲惫。   不知道坐了多久,玄关处响起开门的声音,继而脚步声响起,书房的门被打开,安室透走到西九条薰面前,目光从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掠过,他像没有看到似的拉起西九条薰。   “我买了草莓回来,要吃吗?”   男人穿着灰白色的薄毛衣,身上还带着外面夜色的凉气以及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又去杀人了吗?   “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第76章 番外   安室透顿住动作, 看向她,声音带着些好笑的意味。“你想听我解释什么?这件事我确实在背后小小地推动了下,但我没想到会牵扯上你。小薰, 你知道我不会忍心让你面对任何危险。”   “我不是要说这个, ”西九条薰感到难以言说的失望,她望着安室透,在那张脸上怎么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表情, “我不是要说这个。你为什么要对竹下前辈动手?”   安室透牵着她往书房外走,西九条薰对着他的后脑勺,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声音不带情绪起伏地传入耳中。   “想杀就杀了。小薰一定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跟我生气吗?”   西九条薰手臂用上力气,却甩不开他的手。   “她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对,就算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也不可以……”   “小薰,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安室透忽然问她, 抬起来的紫灰色眼里没有任何光亮,像一潭没有波动的死水:“杀戮、血腥、欺瞒、背叛……我的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室透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是小薰,我无法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他的语气慢慢, 第一次在西九条薰面前将自己的外壳剥开了,在她柔软澄澈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只是稍微碰一碰她都在刺痛。他坚持着将这番话说完。“因为我不知道人不这样还要如何生存。”   西九条薰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乐观、善良,从不记仇,不像太阳般耀眼, 却是更温暖的一汪泉水。他在黑暗世界的疲惫都可以在这汪泉水里洗去。   安室透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足够脏了,因此更不能放她离去。可他说完这番话到底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在那里面看到熟悉的冷漠、厌恶、可怜。   她并不爱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爱。   安室透清楚这件事。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只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他不知是说给谁听,反复重复着这番话。   安室透吻上她的唇, 手探到身后打开卧室的门。   从西九条薰在山里受惊的那个晚上起,他们一直没再做过。因为西九条薰总是做噩梦,晚上要抱着他,依赖地倚着他的胸膛才能睡。比起同她做,安室透更喜欢这种被她全心信赖的感觉。   不过他想,今晚她应该不会再这么抱着他了。   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压着她四处吻。   “唔……安室透……你放开我,我不想做……”   安室透顿了顿,又堵住她的唇,堵住所有他不想听到的话。   是的,他不需要她的爱,只需要她的人。   ……   西九条薰生出了强烈的想要离开安室透的愿望。   不是因为他又一次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地按着她做了,而是因为他说出那番叫人意想不到的话时,她心软了。   她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可以面不改色地将人送上绝路,扣动扳机时连眉头都不会皱的狠角色,可看到他脸上那种连他自己都未必知道的脆弱可怜的神态,她下意识伸出了手,意识到自己想拥抱他时悚然一惊。   西九条薰现在确信自己是斯德哥尔摩了。她在慢慢喜欢上这个无可救药的罪犯。   她不想跟他做不再是因为抗拒他,而是抗拒自己。她害怕情到浓时会泄露自己小心隐藏的情绪。   她的害怕、抗拒、彷徨在某个安室透受重伤的夜晚到达了顶峰。   他们之间陷入了冷战,或者说是西九条薰对安室透单方面的冷战。她对他比两人第一次做后还要冷淡。她几乎能像个雕像似的无视他一整天,下了班磨蹭到深夜才回家。   那天晚上她一开门便闻到极浓重的血腥味。安室透躺在沙发上,被突然出现的光源刺痛了眼睛,他抬起胳膊遮了下眼皮,腹部的白色毛衣被血浸得像洗了一遍似的。   他发着烧,身体烫得像反复烧开的水。   “我把你送去医院。”   安室透制止了西九条薰要扶起他的动作,小麦色的皮肤因为发烧泛出不正常的红,紫灰色的眼半眯着,努力看清眼前人。   “你要不要问我一句疼不疼?”他像是在埋怨她的话太公事公办,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过界,找补似的解释道:“我不能去医院,我已经安排了人,待会儿就会来接我。”   西九条薰几乎是靠掐着自己才没让那些浓郁的担忧从她的眼睛和嘴巴里逃出来。   他是坏人,她不可以担心他的伤势。   “怎么受伤的?”她问话的语气十分平淡,听上去简直连好奇都听不出。   安室透闭上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喉结滚出两声压低了的咳嗽。   “……去追杀组织里的卧底。”   西九条薰的心猛然一揪,诸伏景光的脸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谁?你杀死他了吗?”   安室透按着受伤的腹部,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没有,我失败了。”   西九条薰松了口气,半边身子都放松了。   不管卧底是谁,他总算留住了性命……她也不用再因为安室透害了人而伤心。   安室透看着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   “很开心吗?开心就好。”   多好啊,在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时,他爱着的人在因为他的敌人平安无事深感开心。   西九条薰没有反驳他的话,拉开他按住伤处的手给他先做了紧急处理。安室透额头痛出一层又一层的汗,咬住了牙,一声未吭。   “安室透,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她的喃喃自语钻进男人耳朵里,比腹部的伤让他更觉痛苦。   她总是知道怎么能精准地把他戳个遍体鳞伤。   那天晚上,安室透安排的下属后来将他接走了。西九条薰觉得这是她离开安室透最好的,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趁着安室透在养伤,她先谎称旅行将母亲送走,自己也收拾行李,订好机票,写好辞呈——等她一离开松本静美就会帮她递上去。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西九条薰忐忑了几天,安室透那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给他打过电话,知道他还在休养身体,从电话里的语气来判断,他好像不知道她在准备逃走。   这种疏忽大意一点不像安室透的风格,西九条薰就在不安中安慰自己,也许他是想不到她会逃跑,而且人在病中,精力自然比不上平时。   但这种侥幸终结在了她准备离开的那天。   她那本应在外旅行的妈妈回了家,还笑呵呵地说是应了她男朋友的邀请。   “透那孩子真是的,非要我瞒着你,说要给你个惊喜——看,这是他陪妈妈一起挑的礼物。”   当安室透刻意想讨好谁时几乎没有失败的时候,西九条惠子女士显然已经忘记了她养的娃是闺女不是儿子,一口一个“透”,满面慈爱,叫西九条薰看了直捂脸。   中午在外养病的安室透提着大包小包的菜非常自然地回了家,好像他们每天都是这样的一般,还惹出了他亲妈西九条惠子女士的不满:“小薰你怎么回事,不愿意做饭就算了,连买菜都不肯和透一起去。”   “……我知错了。”   一顿饭吃完,西九条薰觉得安室透已经在她妈那儿改叫西九条透了。   这时候西九条薰已经对逃走不报任何期望了。   没想到安室透后面还有大招等着她。   “小薰还记得我几天前没能抓到的卧底吗?他虽然跑了,我却从他那里搜刮了不少信息,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另一条大鱼,你知道是谁吗?”   西九条薰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果然听到从安室透嘴里吐出一个名字。“代号苏格兰,真名是——诸伏景光。”   他托着腮,没了在西九条惠子女士面前殷殷切切的模样,整个一反派的阴鸷笑容。   “说起来,他还是小薰前男友的警校同期生。”   居然查到了这个地步,西九条薰都想给他鼓掌了。   不愧是大侦探安室透。   “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他不会有事。”   用这么大一个情报只为了换取她不再逃跑,西九条薰都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但不得不说,这种条件正好打在她的七寸上。   她把自己收拾的行李又扔回了远处,点了支对生命妥协的烟。   因为不会吸,呛了两口被安室透掐了。   这个交易怎么看她都完全没亏。   因为没过多久,安室透又是有点狼狈地回了家,对她说:“苏格兰身份暴露,逃走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了。”   他为了放走苏格兰,费了不少波折,这些却没有说出来。这是他答应过她的,保证苏格兰安然无恙。   “你这是怎么回事?去追杀他受伤了?”   安室透苦笑了下:“被琴酒那家伙怀疑是卧底了。”   西九条薰一时间不知该露出个什么表情,只能呆呆地“哦”了声,嘀咕道:“这家伙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整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抓到过真卧底吗?”   她忍了又忍,加上一句:“居然还打你。”   安室透愣了下,下意识说道:“不是他,动手的是另一个。”他脸上露出极端厌恶的表情,西九条薰从没见他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是谁?”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混蛋罢了。”安室透咬牙切齿地说,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紧张起来:“虽然苏格兰跑了,你妈妈还在我手上……”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跑了。”   也许西九条薰答应得太干脆利落,表情太过随意,安室透的反派嘴脸演到一半被梗住了,傻傻地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点可爱。   “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但你要答应我,慢慢学会放弃杀戮。透,去试着拯救一些人的话,你会发现世界也没那么糟糕。”   要黑衣组织的波本别杀人改救人就跟要琴酒弃暗投明一样可笑。   不过安室透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只要他少杀优杀,杀完记得做好伪装,这不是什么难事。重要的是西九条薰终于愿意搭理他了。   ……   于是四年后,波本还是那个波本,只是表面看上去愈发阳光向上、人模人样了。   当然,只是表面上。撕开那层黑皮,底下黑得能跟著名大阪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玩消消乐。   不仅如此,他以前对内杠琴酒找卧底,对外找茬FBICIA,对手都还是正常的成年人,过了四年,他下手的对象居然都移到小孩子身上了。   反正西九条薰撞见他拿枪对准小学生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岂是震惊二字可以说尽的。   那个穿着蓝色小西装,还戴蝴蝶领结的小男孩儿看见她,还不顾自身安危地吼道:“快逃,别站在那里!”   看看,连小学生都这么正义勇敢,波本你不觉得羞愧吗!   横行乡里的波本看着自己的女友,收起枪,站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吗?”他和江户川柯南这个小鬼在的地方明明就是一条偏僻的小巷,怎么偏偏被她碰上了。   “哦,我在你身上放了定位器。”西九条薰理直气壮地说,那神情自然得好像她不是往黑衣组织令人闻风丧胆,心细如发,连个苍蝇都近不了身的波本身上藏了个定位器,而是往他口袋里插了朵玫瑰似的。   “你刚刚是想对小孩子下手吗?”她神色忽然一凛,又转了个态度。   安室透心里警铃大作,立马哥俩好地抱住柯南的小肩膀。“怎么会呢,我是在和柯南玩警察犯人的游戏,对不对啊,柯南?”   江户川柯南感觉到自己腰腹部贴了个圆筒状的冰凉东西……他敢说不吗?   “……是、是啊,姐姐……呵呵。”   西九条薰没理会他俩的废话,甩了甩手里一张单子,对着安室透面无表情地说:“我怀孕了。” 第77章 番外1完   西九条薰去医院做检查前就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 她和安室透平时做都会用保护措施,但差不多一个月前家里的备用品用完了,男人摆着一张无辜的脸把东西弄到了她身体里。   老实说, 西九条薰挺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或者是早有预谋。   安室透不喜欢小孩子,但要是能靠孩子留住她,他能做到三年抱俩。西九条薰没有生气, 严格来说,他能得逞也有她默许的因素。   但是安室透得知这件事的反应让她有点看不懂。   他瞪着茫然的双眼看了她好久, 皱着眉头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最后居然朝他身边的小学生问道:“她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江户川柯南睁着个半月眼,怀孕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波本这家伙竟然已经有孩子了,从他女友或妻子刚刚的反应来看, 对方似乎是知道波本在做些什么事并且持不赞成的态度, 而波本大概是怕她生气所以想隐瞒下来,不然不会逼着他配合撒谎。   江户川柯南眼睛一眯,玻璃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   西九条薰怀孕了,安室透自然要送她回家。现在这才是头等大事,什么柯南柯北的都可以先放放。   安室透将白色马自达开过来, 扶着西九条薰坐进去,然后从后视镜里看到江户川柯南堂而皇之地溜上了后排。   安室透:“……”   这小子刚刚不是还怕得要命吗?   江户川柯南表面淡定,其实手脚已然全是冷汗。   他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波本和琴酒一样,是来自那个组织的纯黑的恶魔, 他现在的行为相当于走到前方看到了“悬崖危险”的告示牌,还非要把告示牌踹开,亲自踩下去试试。   但是他还是想赌一赌。一场以性命为注的赌博,就赌这个女人不会让波本伤害他。   事实上江户川赌对了。   他不仅赌对了, 还赚了亿万大奖。   西九条薰见他溜上车不仅没生气,反而温柔地笑了笑。“你叫柯南是吗?你和透认识?”   “嗯,安室哥哥在我家楼下的波洛咖啡厅做服务生~”江户川柯南把话讲得软软糯糯的,这副可爱的样子叫人心都化了。“我很喜欢安室哥哥做的料理,我可以跟着回家吃一点吗,姐姐?”   “当然。”   波本工具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事实上从他听到西九条薰那句话起状态就一直不太对,抿着唇也不说话。   马自达在公寓前的车位停下,安室透亲自把西九条薰从车里抱出来,看样子还想一路把她抱上楼。   江户川柯南跟在两人身后,三人谁都不说话,气氛诡异又怪异。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进门后西九条薰忽然问。安室透的态度太奇怪了,西九条薰思前想后,只有这个解释了。   也许他终于开始对她感到厌倦了。   “不,”事实是刚好相反,“我没有……小薰的孩子我当然非常期待——”   安室透眨了眨紫灰色的眼睛,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似乎忘了跟着两人一起进门的江户川柯南,就那么干巴巴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担忧讲出来。   “……我是担心小薰不想要它。”   他前科累累,靠着威胁加强迫的手段留下了西九条薰,但是她真的愿意给自己不爱的人生下孩子吗?   “我知道你不爱我,甚至是恨我……如果你不想要它的话……”   如果你不想要的话,就不要。   他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这或许是他唯一一次能和西九条薰孕育一个孩子的机会,一旦说出口,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江户川柯南耳朵里听到的信息能震撼他一整年。   伴随而来的,是他觉得自己今天绝对会被波本灭口在这里。   他已经开始后悔这么莽撞,打算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时,情况峰回路转——   那个被波本小心抱在怀里,漂亮得会发光一样的女人低低笑了声。“你说什么呢,我要是不想要它,今天晚上你就看不见它了。我既然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就说明——我也很期待这孩子的到来。”   江户川柯南眼睁睁看着波本的脸在他面前上演了场多云转晴。他将女人仔细谨慎地放到沙发上,在她“我没那么脆弱”的调侃里露着肉眼可见的开心表情套上围裙去做饭了。   其贤惠令人发指。   江户川柯南自问他在毛利兰面前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那个黑衣组织的波本竟然有这样的一面,他竟然会这么喜欢一个人,简直震碎了江户川柯南的三观。   他本来还以为波本或许也是在女人面前逢场作戏,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江户川柯南被西九条薰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她本是想将他抱在怀里,江户川柯南怕压到她的肚子坚持坐在了旁边。   开玩笑,要是波本的孩子在他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今天的骨灰都别想走出这个门。   趁着安室透在厨房做饭,江户川柯南仗着小孩子的无害皮囊旁敲侧击了西九条薰很多问题。西九条薰没有防备,被他将话一一套出来。   可惜都没什么用。   江户川柯南意识到西九条薰被波本保护得很好,对那个组织所知甚少,基本只是个普通人。   波本居然会真心喜欢,不,看那程度,完全可以说爱着一个普通人……   震撼再加两年,不,加四年。   “柯南这孩子真聪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聪明呢。”安室透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时,便听到西九条薰摸着小腹充满期待地说道。   她是在真心期待这个孩子,不是应付或敷衍他。   安室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看见江户川柯南也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不过不聪明也没关系,只要它做个好人就够了。”   西九条薰的话完全不给人面子。   江户川柯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波本倒像是习以为常了,神色都没动,将餐食先放到了西九条薰面前。   “你先尝……小薰!”   西九条薰在饭菜端上来的前一秒还在发饿,刚一闻见饭味,便恶心得直吐。   她趴在厕所干呕了会儿,安室透心疼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儿,我稍微缓一下就行,你们先去吃吧。”   她这么难受,安室透哪有心情吃饭。两个主人不吃饭,江户川柯南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虽然波本做的饭真的非常香。   “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强烈,前几天还没有这样。”   西九条薰压着恶心的感觉慢慢说:“这不是正好说明它在健康成长嘛,不要担心。”   那天江户川柯南什么重要的信息都没套着,倒是狗粮吃了个饱。   正当柯导思考着西九条薰能在他的剧本里扮演什么角色时,波本主动找上了他。   而且理由不是杀他,而是帮他。   这个结果在江户川柯南的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虽然和西九条薰只有短短的接触,但江户川柯南能感觉到她是个正义善良的人,再加上她对波本说的话,不难判断波本的黑色身份一直是梗在两人中间的结。   而现在因为孩子的到来,他们到了必须面对这个结的时候。   这场红与黑的拉锯战,谁爱的多,谁就先输了。   波本,是这个输家。   江户川柯南对此乐见其成,他之前就觉得波本和琴酒相比还算是不完全无可救药的人。因为只要不涉及组织的事,他在日常生活里都很温柔和气,还救过少年侦探团几次,也会利用自己的推理能力帮警方破案。   以前江户川柯南也怀疑过他明明看上去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善良的心可言,为什么还会做那些对他没有任何利益的事。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西九条薰的影响或要求。   江户川柯南简直想跟她土下座道谢。   这个女人真是为了日本的安全做出了十分伟大的贡献。   江户川柯南代表红方向安室透承诺道等一切结束,会让他以新的普通人的身份留在西九条薰身边。   波本得了承诺,终于下定决心全力协助红方。   有了波本这个在组织里摸爬滚打多年的情报专家的帮助,江户川柯南推平组织的进度又快速推进了一大截。   五个月后,红黑之间迎来了决战。   在战场中央的波本临阵倒戈,打了黑方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波本是叛徒就跟琴酒是卧底一样离谱。   但是黑方并非全无准备。   受伤了的贝尔摩德望着波本笑:“当年你请我帮忙追你的小女友时我曾见过她,很温柔漂亮的小姑娘,难怪让波本你喜欢成这个样子……现在,她怀孕几个月了?”   贝尔摩德的话一出,安室透的脸色猛地黑了。   “安室先生冷静!我们派了那么多人保护她,她不会有事的!”   冷静……   他要怎么冷静……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如果西九条薰出了什么事,背叛组织还有什么意义!   “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琴酒最后往他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   大决战结束,安室透不顾自己满身的伤坐进马自达,江户川柯南来不及阻止他,只能跟着溜进后车座。   安室透压根没分给他眼神,握着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鲜血顺着他的指窝黏在方向盘上,一条胳膊因为他强行无视伤口而发抖。   他一路飞回给西九条薰特意安排的隐蔽处。   守在外面的警察看见一身是血的他围上来,还以为是敌人,走近了才发现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正是他们守着那人的丈夫。   “你不用先去趟医院吗?”   安室透无视了警察的问候,推开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刺眼的血迹。   他的担惊受怕就如他的心跳般砸到了地上。   江户川柯南不敢看他的表情。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波本是为了那个留在这房间里的女人才会帮助红方。一旦西九条薰出事,波本立马就会变成警方最棘手最危险的敌人。   抛开这些不谈,江户川柯南曾亲眼见证过——   他有多么爱她。   “你、你先不要着急,也许这些不是薰姐姐的血……”   他看到安室透望过来的眼神,闭上了嘴。   这个男人已经变成了颗炸弹,随时准备着把自己和周围的人全炸死。   而江户川柯南无法为自己辩解。   “监控呢?”   安室透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是连他自己都意料之外的平静。   说再多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西九条薰。   活要见人……   “我陪你一起找!”   安室透没有理会江户川柯南。   房屋的四周都安了监控,安室透开了倍速,同时盯着五台电脑。监控里什么都没拍到,但是有一个镜头出现了三分钟雪花。   这栋住宅是安室透亲自找的,要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稍宽的大路,带走西九条薰的人肯定不能扛着她走,势必要用车子运输,那就必须走那条大路。   安室透确定了出现雪花的时间,又调出大路口的监控,从出现雪花的时间段前后确认了反复进出这里的车辆和车牌号。   警方立刻安排封锁路段,全城查找这辆车。   可是直到夜幕,安室透也没等来一点好消息。   江户川柯南眼看着他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不停撕裂,周围的地板上都落着血,小麦色皮肤也逐渐呈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眼眶血红,像个野兽似的。却连悲鸣都发不出。   如果西九条薰出什么事的话,江户川柯南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就在他强制自己进入思考状态,找寻还有哪些被自己遗漏了的线索时,一道声音忽然传入耳中。   “透。”   那道声音锲而不舍地叫了很多次,安室透才像是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做梦似的回过头。   西九条薰被诸伏景光扶着,一手托着腰看向他。   “怎么受伤了也不赶紧去医院?——诶?”   安室透冲过去抱住了她,小心地、颤抖地拢住了她。   西九条薰察觉到他的不安,一次次不厌其烦地顺着他的脊背。   “别担心,我没事,是诸伏救了我。”   她除了手臂上被人划了一下,全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倒是被诸伏景光强制去医院检查了一番,这才回来晚了。   比起她的伤,安室透身上要严重得多。他全靠一口气吊着,现在这口气松了,直接昏倒在西九条薰怀里。   幸好被诸伏景光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诸伏景光看着安室透也是神色复杂。   得知萩原的死讯后,他也想要西九条薰忘记自家好友往前看,谁会想到被个纯黑的抢了空子。   虽然他对这个曾救过他一命,如今也算改邪归正的男人还不算讨厌。   而且,作为男人,诸伏景光能感觉到他有多爱西九条薰。   那份感情,就算萩原还在,也是望尘莫及。   算了,只要结果是好的。   安室透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西九条薰挺着大肚子坐在VIP病房里的沙发上托着个笔记本在写些什么,见他醒来,将笔记本放下,撑着坐垫站起身。   安室透下意识想要去扶她,牵动了手上的吊针,被西九条薰瞪了一眼。   “再乱动不给你吃饭。”   这威胁简直不能更没有威慑力了,但安室透还是乖乖地把手放了回去。   西九条薰还是没放弃数落他。从“不顾及身体”到“受了伤也不知道去医院”,翻来覆去数落了好几遍。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安室透因为这句话变得无比紧张,比面对组织boss时还要紧张。   “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他死了,她就再也不用被迫留在他身边了。   “我早就是自由的了。”西九条薰说完这句话,又拿起她的笔记本写东西,也不管安室透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又是什么反应。   当然,她确实也没想到那个平素明察秋毫的大侦探十分钟后才难以置信地问她:“小薰……也喜欢我吗?”   西九条薰头也不抬。“不是。”   还没等安室透的眼睛暗下去,她又说:“我爱你啊。”那语气就像在说“我今天要吃三明治”一样自然。   “说起来,我们的孩子也六个月了,是不是该给它起名字了。透,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安室透迷迷糊糊地被西九条薰晃了几下才想起来回答:“只要长得像小薰就好。”   “诶?为什么?我想要像透一样的孩子,浅金发,紫灰眼,肤色也可爱。”   她的目光抚过安室透的眉眼。“我最喜欢透了。”   安室透怔怔地抬起那只没打吊针的手在西九条薰的脸上捏了捏。   是真的,不是面具。   “唔……你干嘛?”西九条薰拍掉他的手。   “没、没什么——你在写什么?”   西九条薰连忙将在写的笔记本合起来。   “你不能看,这是我的怀孕日志,”她认真地说:“将来给我们的孩子看,让它知道妈妈怀它的时候多辛苦。”   说是这么说,安室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妻子不愿意给他看就算了。   他今天吃的糖已经够多了。   四个月后,他们迎来了这个家的小公主。   小麦肤色,浅金发,轮廓眉眼却和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某种意义上,两人的愿望都实现了。   然后,两人对孩子的未来产生了某种分歧。   “小春——”小公主名叫安室春,“当然要成为正义的伙伴,伟大的人民警察。”   “警察会的东西我全都可以教她,而且比那些人教得更好,所以干嘛要去那么恶心的地方——”   “你教会了她她不做警察要干什么!去隔壁阿龙先生座下建立新的极道组织吗!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成为坏人!!”   后话是,安室春长大后,两人的愿景都没实现。   因为她成了一位咒术师。 第78章 番外2   降谷零睁开眼, 闭上眼,再睁开眼——   他身侧的床铺凹陷下去一块,那团凹陷上躺着个裸.身的女人, 牛奶白的皮肤, 乌黑柔软的长发,脸颊闷出红晕,阖着的眼睫毛又卷又密。   薄被盖在了她的肩膀下, 一条又细又软的手臂露在外面,隐约遮挡着胸脯。   降谷零朝下看去, 同女人一样, 他也没穿衣服,一只手隔着被子搭在女人的腰上,将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圈在了怀里。小麦肤色堆在牛奶白上, 说不出的色.气。   如果他将眼神越过床沿朝侧边放着的垃圾桶里看去, 还能看到不少团起的纸团和部分用掉的计生用品。   怕吵醒女人,同时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梳理状况,降谷零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接到上司的要求,进入某黑暗组织执行潜入搜查任务,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终于取得了部分成绩,逐渐获取了信任,还遇到了自己的警校同期生——后来进入警视厅公安部,现在也被派进组织的诸伏景光。   两个同为卧底的朋友在组织收回监视, 获得了部分自由后,昨晚约在居酒屋小酌了几杯,不过很快就分开,各自回家了。   他记得自己应该没喝醉, 回家洗了澡,将公安那边的工作做完,凌晨1点便上床休息了。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他半夜梦游,睡了个女人?   可是他对过程完全没印象啊!那可是他的初——   不不,这不是重点!   仔细看看,这里好像不是酒店,更像是卧室。   是这女人的家吗?   他跑到别人家,把人睡了?   “唔……”正当降谷零陷入“身为公安警察道德竟如此败坏!”的究极拷问时,女人眼睫毛颤动了下,睁开一双漾着水光的黑眼睛,带着些未清醒的迷茫。   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朝降谷零怀里拱了拱,降谷零的身体条件反射般顺着她的力道抱住她,极为自然地为她用五指梳拢了长发。   然后猛地顿住。   他这是在干嘛!!   “早上好,”女人打了个哈欠,从降谷零怀里退出来,坐起身,被子顺着身体滑落,她毫不在意地袒.露着身体,乌黑浓密的长发半遮半掩了雪白的脊背。“几点了?”   没等他回答,女人披上件衣服对他笑了笑。“今天早上我来做饭,累的话就再睡会儿,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扫墓。”   降谷零僵着表情目送女人走出房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今天早上我来做饭,难道以前是他做饭吗?他什么时候会做饭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为什么这女人的语气会这么熟稔?为什么同他睡一张床也不惊讶?难不成他们是夫妻吗?   等等,降谷零的目光落到床头柜上摆着的小日历上——   闭眼,再睁眼。   今天,是十年后!   年芳24的降谷零裂开了。   他站在卧室卫生间的镜子前。   虽然他一张娃娃脸特别显小,但是十年的差距,在镜子里仍是一目了然。   还是小麦色肤色,脸庞却比十年前多了几分明显的坚毅。   这么说的话……他是睡了一觉睡到了未来?   外面那个是他妻子?   不愧是他的眼光。   降谷零对着镜子表达了肯定。   但是……他不知道自家夫人叫什么啊……这该怎么称呼啊?   降谷零按自己的储物习惯找到了放重要文件的地方,从里面翻出两人的“婚姻届”。   西九条薰,现在或许该叫降谷薰,是他妻子的名字。   降谷零从卧室出来时,西九条薰已经将早饭摆上了桌。她取下围裙说道:“快来吃吧,刚刚好——咳咳。”   他妻子似乎身体不太好,降谷零连忙走了几步上去。他还不太习惯这个身份,只是保持距离帮她顺了顺气。   “是着凉了吗?”   西九条薰看了他一眼。   “没事,吃饭吧。”   降谷零思考着该怎么把他其实是来自过去的人告诉妻子……话说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既然他会结婚的话,一定说明黑衣组织已经被消灭了。   或许是景、松田和班长那些家伙帮忙给他安排了相亲?   感觉是他们的话,或许真的会一脸坏笑着做这样的事。   降谷零不自觉露出了笑容,他已经开始期待看一看十年后的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结果因为出神太久,直到出门时他也没能告诉妻子自己的事。   这样骗人好像不太好。   虽然那确实是他的妻子。   不过西九条薰柔软的手牵着他走,让他生出了不想放开的感觉。   就等扫完墓再说吧。   话说是要给谁扫墓啊?   墓碑上只刻着一个“薰”字。   薰,那不是和他妻子一个名字吗?   降谷零将扫墓的花放下后,终于忍不住会将自己暴露的好奇心问道:“这是谁的墓?”   “我的。”   哦,你的。   哈?   降谷零将木然的视线落到西九条薰身上,正好对上后者望过来的视线。   西九条薰笑了下。“你现在是多少岁的时候?”   她竟然已经猜出来了。   但降谷零没有太过惊讶。真正同床共枕的是十年后的自己和她,既然是夫妻,能发现异样再正常不过。   “十年前。”降谷零不确定她知不知道组织的事,便犹豫着顿住了。   “哦,是那个时候,你刚潜入组织不久?”   “这个你也知道?”   他的反问让西九条薰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降谷零不知道她在吃惊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睫,轻轻慢慢地嘀咕了句“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说这是你的墓?”既然说开了,降谷零便无所顾忌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这就是我的墓。我——是死而复生之人。”西九条薰对他做了个可爱的wink,语言俏皮得就像在开玩笑。   “死而复生……”   我们既是神也是魔鬼,因为我们要令时光倒流,让人起死回生。   “难道是组织……”   她是组织的实验品吗?   “不是哦,和组织无关。没有什么阴谋,也不存在什么实验,我死而复生,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西九条薰点了点他的心脏,弯起眼睛。   “所以我拼尽一切从地狱爬了回来。”   这魔幻现实主义得超出了降谷零的世界观,但西九条薰又看着他噗嗤笑出来。   “骗你的啦,怎么可能死而复生。那是我姐姐的墓,她死后我继承了她的名字罢了。”   降谷零松了口气。   这才符合科学嘛。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所以零,你要好好保护眼前人,也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西九条薰看着面前的丈夫,这具躯壳里是一个她熟悉也不熟悉的灵魂。   他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条路上,或许不会再有她的存在……   “你想跟我说什么?”   降谷零注意到西九条薰似乎有很多未尽的话语,那双眼睛盈盈闪烁着,阳光下像一颗吸走人全部心神的宝石。   未来的自己,一定很爱她。   “你说你来自十年前,”降谷零点点头,她继续说:“这样的话,或许很多事都来得及。你记住,差不多半年到一年后,诸伏他¥%@#¥……”   “诶?我说不出?”   降谷零皱起眉头。“或许是因为我来自过去,你同我说这些是不被允许的。”但是他很在意西九条薰提到的名字,“景怎么了?”   西九条薰又试了几次,发现她最多只能把事情模糊地提醒出来。“你要他小心身份,最好提前撤离。”   西九条薰庆幸她陪降谷零扫墓时,他曾说过其他几人的事情,不然此时也不能将这些事传达给另一个他。   或许零没能实现的愿望,能由另一个零实现。   西九条薰将其他几人的事情也交待给他。   “你只要注意着,尽力而为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降谷零消化着这些信息。   “……这么说的话,这个世界的他们……”   西九条薰轻轻安慰他:“至少在你那个世界是还没发生的事,不过——”她话锋一转,“你要答应我,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每天要多睡觉、好好吃饭,交一些朋友——就算不能交朋友也要有一些娱乐活动放松心情,还有,还有……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未来的自己真幸福,有一个这么爱他的妻子。   叫他也开始期待着,与她相遇的那天快点到来了。   原本还想要问下他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现在也决定不要问了。   抱着与她相遇的期待,或许他能更快地摧垮组织。   然后像未来的自己一样,走过与她相知相恋的过程,然后,比他们还要更幸福。   “我感觉自己快要回去了。”降谷零忽然说道:“身体在发热。”   他仔细注视着西九条薰的眉眼,将她的容貌记在心里。   “我等着,在我的未来,你的过去,与你相见。”   他笑了笑。   西九条薰愣愣地看着他,在他的眼睛已经开始朦胧时对他说:“我只希望你幸福,无论在你身边的是不是我。”   降谷零闭上了眼,西九条薰抱着他的身体在路边坐下,让他靠在怀里。   那双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然是一片沉静的紫灰。   自己爱人的眼睛,她只要一眼就能辨认。   “在那边感觉如何?”   降谷零眨了几下眼,似乎有泪光闪烁。“我看到了景,和他聊了几句,感觉像回到了从前。”   西九条薰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   “没关系,你还有我,我是只属于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透子进入组织的时间,我有两种时间线推断   一是从警察学校毕业不久就进入了组织,七年卧底   二是工作了快两年和秀一水无怜奈差不多同时进入组织,因为能力强快速获得酒名   这里采用的是第二种可能   顺便说一下,透子和景都是公安卧底,但隶属不同部门,透子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的(也就是所谓的零组织),景是警视厅公安部的,但是两人被录取为警察后都是在警视厅警察学校进行的培训(培训时间应该是6—10个月),虽然不知道为啥警视厅学校培养的人才进了警察厅 第79章 番外3   安室春六岁多了, 正是上小学的年纪。背上妈妈收拾好的小书包,成熟的安室春一个人迈着小短腿走上通往帝丹小学的路。   经过某个公园时起了一片朦胧的雾,安室春小小地迷了会儿路, 担心第一天上学就要迟到, 走出迷雾她小跑着冲进了帝丹小学。   上课铃正好打响,安室春停在1年B班的教室门口伸出短胳膊敲了敲。教室门开着,老师和同学都因为她的动作看过来。   小安室春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 又大又圆的眼睛明亮有神,紫灰的虹膜像是颜料在眼里打翻又晕开, 小麦肤色加上浅金发冲淡了五官的温柔感, 多了几分野性。   “好漂亮!是混血儿吗?”   “居然要来新同学,小林老师完全没说呢。”   “真可爱啊——”   在孩子们的窃窃私语里安室春露出大大的阳光的笑容:“老师,早上好, 抱歉, 我迟到了——”她恭谨有礼地鞠了一躬。   “诶?你是这个班级的吗?”讲台上的班主任小林澄子疑惑地眨眨眼。   “嗯!妈妈说是这个班级,不会错的!”   小林澄子赶紧翻了翻班级名单,嘀咕道:“奇怪啊……”但是小女孩儿还背着小书包在门口站,班里窃窃私语不断,这样下去怕会引起骚动, 小林澄子便领着小女孩儿先进了教室。   “既然这样,先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可以吗?”至于名单的事,她之后私下再和学校核对一下好了。   安室春乖乖点点头, 面对小同学们露出一口小白牙齿——这可爱得会发光似的笑容又激起一阵窃窃私语。她顿了顿,才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安室春,今后请多指教~”   一直事不关己望窗养神的江户川柯南闻言抬起脑袋, 看清安室春的长相后和灰原哀对视了一眼。   浅金发,黑皮,安室……这种过于强烈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话说就算安室先生也吃了APTX4869,也该是变成男孩子吧……   安室春背着小书包坐到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位置后。下了课,好奇的孩子们都围拢过来,少年侦探团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   几个小孩子先叽叽喳喳地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忙不迭地抛出好奇已久的问题。   “小春,你是混血儿吗?”   安室春拨了下头发,浅金的光在指缝间掉落。“算是吧,我爸爸是个混血儿。”   江户川柯南:“……”   爸爸……混血儿……   “要说金发的混血儿,我们还认识另一个呢,而且也姓安室!”光彦兴奋地说,同其他孩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   “莫非说……”   “小春,你爸爸叫什么?”   孩子们非比寻常的热情和意有所指的问题让安室春挑了下眉。只有六岁多的孩子做这个动作时表情间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叫江户川柯南想到扮演波本时的某位公安警察。   ……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问题。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告诉我们吧,小春~”   步美撒了几句娇,安室春妥协般摆了摆手。“好吧好吧,告诉你们,他叫安室透。”   少年侦探团全体:“!”   “果然——!”   “没想到安室哥哥居然已经结婚了!”   “我们认识小春的爸爸诶!”   江户川柯南则想得更多——安室春今年六岁多,安室今年二十九岁,这就说明这个孩子是在他二十二岁左右有的。那个时候安室先生应该还在警校,用的是降谷零这个名字,这样的话他女儿用降谷这个姓氏不是更合适吗?   而且他现在在黑衣组织卧底,女儿应该隐姓埋名被保护起来才更安全,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帝丹小学和公众视线没问题吗?   ……还是说这是黑衣组织的什么阴谋?   “不是哦,”正当江户川柯南陷入思绪时,安室春却说道:“我爸爸不是咖啡馆的服务员,他是一个侦探。”   ……要不你直接报安室先生的驾驶证号吧。   这还狡辩个什么,这分明是一个人啊!   “安室哥哥也是侦探啊!”   少年侦探团的话终于引起了安室春的兴趣,她决心要跟去波洛咖啡厅看看这个安室透究竟是个什么人。   “要是敢冒充我爸爸,我不会饶了他!”小女孩儿咬着牙,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让少年侦探团齐齐打了个寒颤。   孩子们计划着放学了先一起去一趟波洛咖啡厅,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放学之后,他们发现先一步出去的步美为了救一只猫被关进了一辆快递运输车。   正当他们打算按流程惊慌、联络、找线索、根据某个提示判断出车的位置、在关键时刻救下步美时,安室春扒着旁边的树干,用一种正常小孩儿绝对做不到的速度爬上去,灵巧地翻到墙上,踩着墙沿抄近路,赶在运输车前到达下一条街,然后翻下来,就那么正正好好地站在无人的路中央举起一只手摆出“请停车”的姿势。   快递运输车的司机紧急踩下刹车,堪堪在她面前停下。司机降下窗子破口大骂。   安室春不为所动,在他身上上下扫了眼,嗤笑了声:“少装了,你根本不是这辆车原本的司机——手上没有常年开车应有的茧,衣服也不合身,而且这家公司据我所知要求每个运输员都要在胸口佩戴工作证,你却特意把工作证反着放,到底是想隐藏什么?”   司机的表情僵住,打开车门下来,巍峨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没想到被个小鬼看出来了……”   踩着滑板的江户川柯南载着元太光彦赶来,大叫道:“低头!”   安室春听到声音连忙弯腰低头,一个饮料罐子从头顶飞过,猛地砸中司机的脑袋,司机晃了两下,倒在车边。   几人成功解救出被困的步美,然后报警将可疑的司机扭送官府,结果被骂了一顿,因为这司机只是悄悄替了朋友的班而已。   行为十分危险的安室春被批评得尤其严重,目暮警部勒令她不能再干徒手拦车这种不要命的事。   安室春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却在目暮警部出去后暗暗咬牙切齿:“可恶!居然只是代了个班!”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无奈——这是你该关注的重点吗?   几个孩子犯了错,要被家长接回去才成。少年侦探团几个还好说,都是老熟人了,至于新人安室春,她掏出手机不情不愿找到爸爸的电话。   结果居然打不出去。   安室春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她上小学的第一天。   难道她那整天嫌弃她抢了妈妈关注的爸爸终于找到机会丢下她,和妈妈私奔了?!   那她以后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佐藤美和子眼看着方才还小大人模样的女孩子眼里迅速蓄满一汪水,眨巴了两下眼,泪水便顺着软软的小脸啪嗒嗒地掉。   “怎、怎么了?”   一旁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也吓了一跳,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我……我爸爸不要我了!”安室春像只被抛弃了的小蘑菇似的阴云笼罩,“小春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   “不,只是电话没打通……有很多可能的情况的……”佐藤美和子手忙脚乱地哄着她,越哄小女孩儿越委屈。似乎是真的以为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江户川柯南看不下去,主动说道:“我来帮忙打电话试试吧。”   在安室春望过来的汪汪泪眼中他拨通安室透的手机。   电话那头的安室透要是能用语气写字,一定能写出一排又一排的疑惑。“女儿?你在说什么呢柯南?我怎么会有女儿?”   江户川柯南压低了声音:“这个时候就别假装了——她可是哭得很厉害。”   安室透:“???”   尽管满肚子疑惑,江户川柯南却已经挂了电话。听他笃定的语气,安室透将回忆调出来——不可能,他不可能有什么女儿……因为他……总之就是不可能。   然而来到警视厅,望着往他怀里扑的小女孩儿,安室透想好的那些反驳的话全都往脑袋上贴好竹蜻蜓飞了没影。   金发,黑皮,紫灰色的眼睛……这真的不是他女儿吗?   仔细看看似乎眉眼间能看出些他的影子。   那像猫儿似的微微下垂的眼尾配着女孩子不停忽闪的大眼睛,只看一眼,安室透的心便软成一滩水。   他轻轻为抽噎的女孩儿顺气。“乖,别哭了。”   安室春果然乖乖止住了哭腔,只剩晶莹的泪珠坠在长长的眼睫毛上。她轻轻叫道:“爸爸——”   安室透有点尴尬:“我……应该不是你爸爸——诶,你、你先别哭,我们好好说一说……好好,就当我是你爸爸……”   总之,先手忙脚乱地将安室春带回了阿笠博士宅。   为什么是带回阿笠博士宅,因为安室透不想暴露自己的住所,隔壁工藤宅又有个可疑的叫人不放心的男人,剩下只有阿笠博士这里比较合适。   天已经不早了,侦探团几个孩子被送回了家,灰原哀一回家也扎进了屋里关严了门。最后剩下安室透、江户川柯南、阿笠博士和安室春面面相觑。   “爸爸,为什么不回家?这么晚不回去妈妈会着急的。”安室春不安地朝安室透的方向扭了两下。她好像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儿,干脆从沙发上跳下来,拱进安室透怀里。   软软的小孩子抱在怀里,安室透不自觉收拢了手臂。   “那、那个……我能问下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安室春抬起和他七八分相像的眼睛看了他一下。 第80章 番外3   小女孩儿盯着安室透几秒, 脸上沉思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你……背着妈妈到底养了多少女人?居然连名字都记不清了。”   “诶?”安室透被小女孩儿一句话打成了豆豆眼。“不,那个……”   女孩子托起下巴:“……我一直以为我是你唯一的女儿,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吗……我早该想到的。”   不, 在你心里爸爸究竟是什么人啊!   关于安室春的爸爸, 安室透已经有了猜测。小姑娘和他长得这么像,她口中的爸爸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还一个名字,答案呼之欲出——   “小春, 你能告诉我今天是哪一年吗?”   江户川柯南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发严肃。   安室春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 疑惑地说:“今天是2xxx年啊, 爸爸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果然。   安室透松了口气,望着安室春的目光温柔如水,点点溢出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他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碎金翻滚在指尖。   “小春, 你听我说,不是我失忆了,是你——从未来回到了过去。”   ……   要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接受她是从未来来的显然不太容易,为此安室透、江户川柯南和阿笠博士齐齐上阵,幸而安室春聪慧异常, 他们才算勉强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发展。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排除了其他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这还真是神奇。”江户川柯南边说边好奇地打量安室春。   安室春对他露出一个笑脸,像只软软的小野猫一般。   自从明白这就是他实打实的亲女儿后, 安室透就抱着她不肯放开了,只觉得这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乖巧。   得知刚才是误会了爸爸,安室春还抱着仔细看明显年轻了不少的爸爸的脖子, 在他脸颊上软软亲了一口:“抱歉,我不该怀疑爸爸的。”   小女孩儿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小春也在想,虽然爸爸是个坏人,但是是世界上除了小春外最爱妈妈的人,连小春和妈妈亲近都会吃醋,怎么会背叛妈妈呢——”   安室透因她的童言童语慢慢僵直了背,在江户川柯南和阿笠博士揶揄的目光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安室春2xxx年六岁多的话,那就说明她差不多是在两年后出生的。怀孕还需要差不多一年,那么说明他很快,不,说不定已经与她母亲相识了……   不知道他未来的妻子是怎样的人……   以他的性格,黑衣组织未除肯定不会结婚,这就说明组织会在未来一两年内覆灭。   “但是,爸爸——”安室春的小奶爪拍在安室透的脸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大一小两个金发黑皮彼此对视,气氛似乎又严肃起来。“既然小春回到了过去,就绝对不许你再欺负妈妈!”   安室透:“?”   所以你妈妈到底是谁啊?   似乎是看出了安室透的疑问,安室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爸爸这个时候还不认识妈妈啊……”   小女孩儿抱着手臂窝在安室透怀里,似乎陷入了叫人十分为难的问题的思考。   “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好奇心永远第一位的江户川侦探率先发起攻势。   “柯南你是小孩子,不会明白的。”安室春在思考的百忙之中答了她一句。   江户川柯南:“……”   “我可是侦探,很聪明的,不管怎样的谜题都能解开,小春想不通的话不如告诉我,让我试一试。”   小侦探自信的笑容感染了安室春,她的态度摇摇欲坠。   安室春从爸爸的怀里跳出来,说着:“我要和柯南说悄悄话,爸爸不可以偷听!”   安室透微微笑了下,非常温柔:“嗯,放心吧。”转眼等两个孩子消失在拐角后,打开连着窃听器的耳机。窃听器已经被他顺手黏在了女儿的后衣领上。   见证了一切的阿笠博士:“……”   你们这群侦探就是心脏。   剩下的事就同阿笠博士无关了,他自觉地回到实验室,关上了房门。   “柯南,”安室春对着江户川柯南表情凝重地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永远阻止两个人的相遇吗?”   “你是想……”   “嗯,虽然我很想做爸爸妈妈的孩子,但如果会让妈妈痛苦的话,小春宁愿从未出现……”   ……这就触及到了江户川柯南的知识盲区。   他放柔了声音。“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的出现会让妈妈痛苦呢?妈妈都是很爱自己的孩子的。”   安室春似乎更难受了,大眼睛里酝出湿湿润润的水汽。“正因为妈妈爱我,所以她才会痛苦。她只是为了小春才待在爸爸身边的,她根本就不爱爸爸——”   ……嘶,一不小心听到了公安警察的感情生活。   但是安室先生是那种会和不喜欢自己的人结婚的类型吗?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会,这是妈妈自己说的!”安室春气呼呼地拉起江户川柯南的手,走回客厅,扑哒哒跑到沙发前,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你自己看!”她似乎完全忘了爸爸也在这里。   本子上写着怀孕日志几个字。   江户川柯南接过本子翻开,安室透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身后,垂下目光。   [xx年xx月xx日晴   我感觉自己好像怀孕了。我有点害怕,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正确的吗?]   [我果然怀孕了,他把我看得很紧,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什么自由都没有。   虽然我早就没什么自由可言了。]   ……   [晚上难受得睡不着,他抱得我浑身发热,我不敢挣开,怕把他吵醒。   怀孕后嗅觉似乎更灵敏了,我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人死在了他手上。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人生在遇见他的那一天就完全改变了。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没有遇到他,我会不会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不用提心吊胆,不会被限制自由,不会成为斯德哥尔摩患者。   我曾经想过逃跑,但是现在已经明白了,除非他有一天对我感到厌倦,我是没办法逃离他身边的。   他在拿我在乎的人威胁我时甚至不会感到愧疚。   他是个坏人。   我的小宝贝,你将来不能像你爸爸这样,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好人。   最好成为一名警察。]   ……   [今天诸伏瞒着他来看我了。   和那个坏人不同,诸伏给我和宝贝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也不会什么都不许我做。   他听说我想要孩子成为警察很开心。]   ……   [那个组织是如此的庞大而恐怖,我再一次感觉到曾经想要同来自那个组织的他对抗的我是多么无知。   我现在在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我是不是……想害死他?]   ……   [小春,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春,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只要想象着你的样子,我就觉得现在的痛苦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我真心期待着你的到来。]   ……   一本日志大略翻完,从前至后描述了一位母亲期待着孩子的心情和对孩子父亲做的那些事或明或暗的控诉。   信息量太大,安室透必须得缓缓。   他着重翻了翻日志主人描写她与丈夫——姑且称之为丈夫吧——相识的那部分。   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并不爱自己的丈夫,是被他用威胁强迫的方式留在了身边。   甚至孩子也是那个男人控制她的手段之一。   头顶的灯在安室透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紫灰色的瞳孔里翻滚压抑着一场风暴。   “这个该死的人渣……”他咬牙切齿道。   “假如这本日志是真的,那就说明这个安室透和安室先生绝对不是一个人……这样的话只有一个解释,他极可能是另一个时空的……波本。”江户川柯南语气沉重地说出这番话。   安室春疑惑地瞅了他们两眼:“什么叫另一个时空?”   “小春,你说过你爸爸是个侦探,他还有其他身份或者工作吗?”   比如公安警察什么的……   “其他工作……好像没有。”安室春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声,悄悄地说:“他以前在一个组织里面……算是工作吧,这个问题很复杂,柯南你不懂的。”   柯南:“……”   波本无疑了。   他看了看身边将保护国家安全视为毕生使命的公安警察,后者脸黑得像是随时要爆发。   江户川柯南毫不怀疑假如另一个波本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对“自己”开.枪。   降谷零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他半蹲下来看着安室春,神色复杂难辨。   他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脸颊,安室春不明所以地对他笑笑,在他手心蹭了蹭。   “……小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爸爸了吧?”   安室春的笑容顿住,吐了吐舌头:“被发现啦。”   不然的话刚才柯南问她你爸爸的职业,她不会那么回答,也没有奇怪为什么柯南不直接问他。   这孩子虽然小,却很聪明。   降谷零眼神暗了下,又听安室春说:“但是小春觉得你也是爸爸,虽然你们感觉不太一样,但是都对小春很好!所以小春还想叫你爸爸,可以吗?”   降谷零愣了愣,失笑点头。“好。”   “爸爸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不是小春的亲爸爸的吗?”安室春眉眼间压不住骄傲地悄悄说:“是看到爸爸很温柔地对待别的孩子的时候——虽然那个爸爸也会对其他孩子笑,但是那全部都是装的,小春一眼就看出来啦!”   降谷零:“……”   那个世界的他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人渣!   但是有一件事让降谷零很在意。   “小春,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妈妈写在日志里的诸伏,你知道是谁吗?他的全名叫什么?”   “爸爸是说诸伏叔叔吗?他是妈妈的好朋友,但是爸爸特别讨厌他。名字的话,我记得是——诸伏景光。因为名字像英雄一样所以很好记呢。”   “……他、他还活着是吗?”   “当然,听说诸伏叔叔刚刚升职了,妈妈一直念叨着要我向诸伏叔叔学习,不可以像爸爸一样,爸爸气得私下去和诸伏叔叔打了一架……”安室春意识到了什么,顿住话头:“爸爸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诸伏叔叔已经不在了吗?”   降谷零轻轻捧住她的小脸,神色像一筐马上要碎掉的梦。“没有,他一直活在我的心脏里。”   ……   暂时找不到让安室春回去的方法,降谷零便先把她带回了自己公寓。   照顾小女孩儿——还是自家女儿的感觉十分新奇,新手爸爸降谷零乐在其中。   他在波洛咖啡厅那里请了假,专门陪着安室春到处玩。   一年365天,几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的降谷零在女儿的闹腾下不得不早睡早起。   小小的公寓除了他和哈罗,又多了个活泼的小身影。   早上起床,便看到小女儿踩着矮凳为他做了早餐,还有一声阳光快乐的“早上好,爸爸!”   “你已经会做饭了吗?”降谷零语气掩不住的讶异。   安室春眨眨欢快的大眼睛:“是爸爸教我的,他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也不能让妈妈那么辛苦地早上起来做饭——但是他不在家的时候一般都会把妈妈也带走,然后让诸伏叔叔来照顾我。”   降谷零:“……”   看来那个波本真的很喜欢小春的妈妈,只是手段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还有那种能称之为变态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这种人渣还没被送进监狱,景到底在搞什么!   没想到没过几天,降谷零亲眼见到了这位人渣。   他陪着安室春玩了两三天,小女孩儿想去的一切亲子游乐设施都陪着去了——虽然是做了伪装后的状态。   不知道安室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降谷零很珍惜能与她相处的时间。   她阳光可爱的笑容、故作深沉的波本脸、撒娇装乖的狡诈、软软香香的脸颊吻——上天好像是想补偿他所受的苦,所以把这么可爱的小天使送到他身边,将他的心灵全都治愈。   正当降谷零整理了一套将波本绳之以法的对策交给安室春,想请她转交给景时,那个人渣出现在了他面前。   彼时江户川柯南也在场,他先看到了毫不遮掩,一身衬衫马甲,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的波本。   “这不是柯南吗?好久不见。”   江户川柯南浑身僵住。   波本又将目光落到被降谷零抱在怀里的安室春身上。   “小春,你太贪玩了,再不回去小薰会生气的。”   “爸爸!你来接我吗——妈妈呢?妈妈也来了吗?”   “啧……小春,你这整天惦记别人老婆的习惯可不好。”   “波本——”降谷零将安室春放下,示意江户川柯南先把她带到一旁。   “你好啊,另一个世界的我。”安室透闲闲地抬了抬手。   降谷零扯起一个冷笑,二话不说地将拳头送上去。安室透不明所以,但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格挡。两个穿着不同但长相一样的男人目光相撞,空气里闪出火花。   幸好这附近平日里无人经过,不然被拍下来就是双胞胎兄弟大打出手的新闻。   “要打架,我奉陪到底。”安室透微微一笑,反客为主地先开始了第二轮攻击。   两个男人对彼此都再熟悉不过,只要一抬手便知道对方要出哪一招,拳拳到肉,双方都拼了狠劲儿,看得柯南心惊肉跳。   身为两人女儿的安室春反倒淡定地点评道:“虽然爸爸们都很厉害,但是那个爸爸比这个爸爸多活了几年,所以经验更丰富,这个爸爸是赢不了那个爸爸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停下?”江户川柯南对波本会如何压根不关心,但是他不能眼看着降谷零受伤,可是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他压根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别着急,你看那边——”安室春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江户川柯南朝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个极漂亮的女性款款袅袅地朝这边走来。她穿着淡绿色棉麻长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了同色的发带,肤色白得像会发光一般,嘴唇却是梅子色的红。   “透,你在干什么?”   她淡淡地问了句,波本就像被关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快速偃旗息鼓,一张脸扭头看过去已经变成了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上来就对我动手。”   “妈妈——!”安室春叫着要往女人怀里扑,被波本提着衣领捞起来,“你这小鬼刚才还在和那个男人亲亲密密,不要靠近我老婆!”   “那个明明也是爸爸!”   “才不是!”安室透把她拎到一边放下。   西九条薰无奈地叹了口气,驾轻就熟地凑上去在一天到晚吃醋的丈夫脸颊上吻了下。“你跟孩子生什么气,明明小春不见时你也很着急。”   “我只是怕你伤心。”安室透被妻子的吻哄开心了,还要装作嘴硬的模样。   江户川柯南看着这一幕愣了愣。   这感觉……跟日志不太一样啊。   这真的是黑方阵营的波本?   有了西九条薰这个润滑剂在,双方终于能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两句,彼此将两个世界能交流的信息交流了一遍。   “你居然去做了臭得不行的警察?”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人渣!”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西九条薰瞪了安室透一眼。后者无比委屈:“是他先挑衅的!”   西九条薰不搭理他。   安室春看破一切,小声跟柯南嘀咕道:“爸爸真幼稚,他肯定是觉得这边的爸爸做了妈妈最喜欢的职业,担心妈妈会更喜欢他——”   她的嘀咕在场的大人都听见了。   降谷零嗤笑了一声:“人渣。”——竟然用那种手段欺负威胁普通人,渣滓中的渣滓!   安室透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我有老婆你没有。”——你管我什么手段,像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活该单身!   降谷零直接转向西九条薰,对着这位美丽的,又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女性,他微微红了脸,声音也放柔了不少:“西九条小姐——”   “麻烦叫她安室夫人——”   “西九条小姐,如果你想和这个人渣离婚的话,不要害怕,我知道他的行事逻辑和弱点,你只要去找景——就是诸伏景光,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安室透对西九条薰认真地说:“我就说该带把枪来的。”   西九条薰尴尬地说:“那是你自己,带了也不能开.枪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想过要跟透离婚。”   降谷零皱了下眉头:“如果你是担心他会威胁报复你的话——”   西九条薰忽地笑了出来,意识到不合适赶忙摆正脸色:“你可能真的误会了,透不会——”不,仔细想想他还是有可能干得出来,西九条薰及时转了话头,“我不在意他的这些……嗯……行为。”   安室透朝降谷零冷哼一声。   “但是很谢谢你的关心。说实话,知道透在这个世界竟然是个警察,我真的很开心……有种‘太好了’的感觉,谢谢,你一定很辛苦吧——”   降谷零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还好。”   安室透又哼了一声。   “其实是小春她向我透露了一些二位的事——怎么了?”   降谷零的话让西九条薰脸色变了变,她失笑出声:“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误会了——小春,你是不是给……给他看了我的日志?”   安室春懵懵地点点头。   “果然,”西九条薰偏了下脑袋靠近降谷零和柯南的方向小声道:“那个日志是我故意添油加醋写出来的,我只是希望能教育小春做个好人。”   降谷零&柯南:“……”   安室透:“……怪不得你从不让我看那个东西。”   西九条薰讨好地又在他脸颊上吻了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看这感情好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被强迫的……   安室春表示不服气:“小春才没有说谎,不仅有日志,妈妈平时也过得很难过。”   “怎么会?”西九条薰惊讶于女儿会这样想。   她觉得自己过得足够幸福了。丈夫虽然以前是黑衣组织的人,却肯为了她改邪归正,平日里除了爱吃醋,对她温柔又体贴,还有贴心可爱聪明的女儿。   安室春仗着现在有降谷零撑腰,竖起眉毛说:“但是小春明明晚上有时候会听到妈妈在屋里哭,还说着‘不要了’!还会有很大的声音传出来——爸爸一定是在打妈妈!”   西九条薰:“……”   她为什么要跟着安室透这家伙一起来接女儿回家?为什么她现在不能直接昏过去!   “哈哈哈哈!”当事人之一的波本毫不在意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至于另外一大一小,坐在对面沙发上两双豆豆眼安静如鸡。   成熟的大人们心照不宣。   “怎、怎么了?”迷茫的孩子左看右看。   ……   异世界之旅总有结束的时候。   “这次因为我们那边的咒术意外小春才会掉到这个世界,以后或许都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安室先生,柯南,再见了。”   西九条薰微笑着对两人摆摆手,安室透老早便不耐烦地站到了远处,对这个堕落得做了警察的自己,多说一句话都嫌多。   正巧,降谷零也这么想。   离别将至,安室春忽然从西九条薰怀里跳下来,扑到降谷零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女孩儿像初见那样对他露出甜甜软软的笑脸,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映着太阳余晖。   “再见,我爱你,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再更最后一个番外就完结~下一本开真酒那篇   零和黑透放一起,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零,那种灰色地带游走又心向光明的感觉太棒了,还有美强惨属性加成,嘶溜~ 第81章 番外4   1.   天气晴朗, 阳光明媚的一天。   降谷零在厨房试验芋泥麻薯铜锣烧的做法。先将芋头紫薯削皮切片丢进锅里中火蒸20分钟——这个步骤也可以用功能多样的微波炉代替——结束后再加入适量牛奶、淡奶油和糖……   一双手臂忽然从他背后缠到腰上,棉布围裙被手臂压出道道折痕。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侧过脑袋向后看。   “睡醒了吗?”   西九条薰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蹭蹭。   哈罗蹲在厨房门口疯狂摇尾巴。   “你在做什么?”   “在做铜锣烧, 小薰等会儿就可以吃了,感觉应该味道很不错。”   一说起拿手的料理,降谷零的眼睛像是会发光。   然而厨师零马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西九条薰的手臂像是黏在了他身上, 热乎乎软绵绵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不肯挪开。   “小薰……你要不要在客厅等着?”   “好啊。”   嘴上答应的好听,手上却一点没动, 反而抱得更紧了。   降谷零:“……”   妻子太黏人了怎么办?   “零, ”西九条薰踮起脚在降谷零肩膀上探出一颗脑袋,“我们请个家政回来好不好?米原樱子小姐的主家前段时间刚刚出意外过世了,要不我们把她请回来?”   降谷零咳了一声。   虽然这么说对米原樱子小姐很不好, 但是请她来做家政……总觉得是嫌命长了……   降谷零手下继续将糯米粉和玉米淀粉和在一起。   “为什么想要请家政?”   西九条薰像是早等着这句话了。   “因为这些家务事太讨厌了!!国家跟我抢男人也就算了, 这些事情凭什么也要跟我抢男人!零你每天待在厨房的时间比陪我都要多,我想分担家务你又不许……”   这纯粹是因为西九条薰的占有欲太强了。   以降谷零如今在公安中的地位,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亲历亲为——虽然他闲不住就是了——任务也不是每天都有。   除掉任务的时间,他全都用来陪西九条薰了,但她还是不知足, 从风见、工藤吃醋到哈罗、电脑,这回又轮到了厨房。   至于不让她做家务……她身体本就不好,万一累到了又会变得没精神,晚上早早就要睡觉, 严重影响夫妻的和谐生活。   降谷零还记得他拗不过,松口同意让西九条薰帮忙大扫除那几天,她连着一星期九点半就上床睡觉,他又不忍心闹她, 难受也只能看不能吃。   这种可悲的生活必须要从源头杜绝。   西九条薰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时,患得患失的本是降谷零。他经常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抱着身边的妻子整夜不能入睡。   然而很快,形势就颠倒了个儿。   西九条薰恨不得一天24小时,25小时都黏着他。她原本是东京大学经济学系的高材生,之前在港口Mafia也接触过相关工作(指洗黑钱)。从虚圈回来后,她拿着家里提供的初始资金,加上咒术高专提供的人脉、港.黑提供的背景,迅速崛起为上流圈的新贵。   赚到了足够的钱,西九条薰把一摞银行卡摆到降谷零面前,问他能不能辞掉警察厅的工作专心陪她。   答案当然是不能。   先提出令人难以接受的高要求,再提出不那么离谱的中要求,对方会更容易接受。   西九条薰本打算顺势提出要降谷零除掉工作的时间全部归属于她,话到了嘴边却变成:“那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让自己受伤,要把自己的性命也看得非常重要。”   他那时呆愣了很久,才想起回她:“好,我答应你。”   降谷零知道西九条薰在想什么。她不是那么容易吃醋,也不是黏人到喜欢无理取闹的人,可她爱他的心是如此诚挚,所以在察觉到他的患得患失后,她便用这种方式安抚他。   后来降谷零果然不再失眠,因为他知道就算不费心盯着,他的妻子也会自觉地滚进他怀里。   他不会再失去她了。   但是家政还是不必了。   家里多一个家政,一些事做起来就不方便了。   2.   伊达航、松田正平、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通过浦原喜助打开的通道,以娘家人的身份来看降谷夫妇时把降谷零吓得差点去精神病院挂号。   好在西九条薰的事已经帮他重塑过一遍三观。   当年因为西九条薰意外打破了世界间的障壁,这边的世界往那边漏去了不少灵魂,几个人比较幸运,都掉进了尸魂界,有些是在净灵廷,有些是在流魂街,虽然境遇不同,几人也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死神,并在护廷十三队相遇了。   西九条薰的事是他们通过一系列巧合才得知的。浦原喜助知道他们和西九条薰的这层关系后非常体贴地把这唯一一次再开世界通道的机会让给了他们,并托他们给西九条薰带来了问候和新一拨千奇百怪的礼品。   “可惜我这个大媒人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零,你不觉得该补偿我点什么吗?”   黑色死霸装简直是为松田阵平量身定做的,他微微挑眉,那张时光凝固了的脸上仍满是少年意气。   当年一般年纪的朋友们,只有降谷零按时长大了。   “哈哈,零,干得不错,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可惜你是警察厅的人,不然做了警视厅的警视总监,就可以让松田实现揍警视总监的梦想了。”伊达航说着大笑起来。   萩原研二点着一支烟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接过西九条薰端来的茶水,温柔一笑。“麻烦你了。”   降谷零黑着脸看向他:“不要把你应付女人那套对着我妻子来。”   萩原耸了耸肩。   “好了好了,零,萩他一直都是这样嘛。”诸伏在旁边笑着打圆场。   四个死神,两个人类端起酒杯,窗外月华如水。   “敬重逢!”   3.   世界日新月异,警校几人多年没有回到熟悉的东京,都被现在科技的发展狠狠震撼了一番。   西九条薰刚回来的时候也同他们的反应差不多。   几人各有自己想去的地方,默契地交换了眼神,便各自散开了。   降谷零和西九条薰站在原地目送几个死神瞬步离开,降谷零握着西九条薰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太好了……虽然以后可能都无法再见,但是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   西九条薰对他露出调皮的笑容。   “可不是嘛,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可是要比我们活得久得多。这回要轮到他们送我们离开了。”   每个人都有在世上的牵念。   伊达航去看了自己年迈的父亲和女友的墓;萩原研二回到了家里的修理厂,父母同工人忙忙碌碌,同为警察的姐姐风风火火;诸伏景光瞬步到长野县看到了在执行公务的哥哥,诸伏高明似有所觉,朝他的方向望来;松田阵平同样先回家看望了父母,随后在警视厅门口等到了而今愈发成熟美丽的佐藤美和子。   她驾驶着那辆熟悉的马自达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微风吹起黑发。   光明正大坐在警视厅门牌石上的松田阵平笑了下。   这些只有一方知晓的重逢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当年没来得及传达的心意,这次有被感觉到吗?   4.   “太离谱了,对吗?”松田阵平小声说。   “多少是有点吧。”萩原研二轻轻附和。   “诶?有吗?零不就是这样嘛。”伊达航大声回道。   “嘘——!”   “我已经听到了。”   降谷零将手下切好的蔬菜放到碗里,继续和诸伏景光讨论解暑餐的制作。   进入夏季,西九条薰的胃口变得特别不好,什么都吃不下。降谷零便想为她准备一份特制夏日解暑菜单,这才叫了诸伏景光来帮忙研究。   他甚至还专门做了份电脑表格,详细记录西九条薰每天的食量、水量和体温等健康数据。   这副二十四孝好丈夫模样震撼警校四人一百年。   当初在警校的时候,他和伊达班长同为有对象的人,那时候还远没这么腻歪。   假如只有这些也就算了。   问题是这对夫妻真的太没有自觉了!   家里还有这么多外人在,两人居然能一个两个都厚着脸皮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家里的沙发对女主人来说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她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坐在丈夫怀里。   降谷零解释说是因为她身体不好,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才放心。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我信你个鬼!   这对夫妻的脑子都有大病!   也只有班长和景能笑着说:“你们感情真好。”   松田阵平点上一支烟吐槽:“这已经不是感情好的程度了,根本是变态。”   谁能想到警校那会儿看上去最正常的零竟然会长成一个变态。   5.   很难说警校四人最后急急回尸魂界有没有狗粮吃撑的原因。   反正连神经最大条的伊达班长到最后也忍不住直呼“变态”了!   “我们真的很过分吗?”几个人离开后,西九条薰抱着降谷零的脖子有些委屈。   后者的呼吸愈发急促,声音又哑又乱。   “不用理会他们……已经被他们耽误掉很多时间了……”   “今晚我们全都补回来。”   6.   风见裕也给公安新人的告诫。   降谷先生的命令一定要一丝不苟地完成,每天的训练不可松懈,如果有什么失误,好好反省,积极认错。   实在承受不住上司降谷先生的暴风雨,可以谨慎选择唯一求助热线降谷夫人。   但是前辈警告,那是饮鸩止渴。   7.   总会有些不长眼的罪犯试图绑架降谷先生最爱的妻子来威逼勒索这位警察厅高级长官。   表面上来看,这位妻子柔柔弱弱、弱不禁风,是再好不过的下手对象。   但是监狱里已经凑成一桌麻将的犯人都知道,对她动手你可能会随机得到咒术或异能的攻击,也可能是混合双打。   就算幸运,这两种攻击都没来,她那位公安丈夫也总能在震惊你全家的短时间内推理出你的所在,并进行一番铁拳制裁。   想从这位公安手里逃脱,不如指望人类移民月球的时代早日到来。   再退一万步讲来,哪怕你在日本这么多神那里都充了会员,连这位公安丈夫也找不到你的所在。那么你就十分幸运了。   你会看到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妻子对你微微一笑,掏出某样让人看了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想拿我威胁零,甚至是伤害他,你——做好觉悟了吗?”   简单来说,上面几种情况,你可能还会在监狱安度晚年,最后一种情况,大家只能下辈子见了。   8.   我们都知道降谷夫人很黏人,但是降谷先生对她这种被警校四人直呼变态的依赖很是受用,不过有些时候他也会有点为难。   比如这种时候。   他换衣服换到一半被西九条薰扒下来,后者热情地贴到身上,送上热情澎湃的深吻。两人小麦色的皮肤和雪肤堆叠,彼此的汗水交汇,她自觉地把双腿缠到他腰上。   两人对彼此的敏感点熟悉到无需经过大脑思考。西九条薰竭尽全力撩.拨丈夫,把他的兴致拉到最高,然后她就没力气了。   降谷零简直能听到她内心力不从心的嘶吼。   他只能一边动作一边安慰她:“交给我就好,我不会累的。”   西九条薰觉得委屈,她努力锻炼身体,打算再接再厉,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然后输得更惨。   ……她的体力实在跟降谷零差太多了。   降谷零不敢直接打击她的热情,但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妻子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他有反应,何况是如此热情地想着取悦他,但每次到了一半就没了力气,他开始的兴致越高就越难受。   西九条薰对着他眼睛眨巴出水润的光泽:“每次都是零迁就我,我也想让你更舒服一点嘛。”   西九条薰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最终通过她的不懈努力和互联网的伟大帮助,终于让她琢磨出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   晚上,她照旧把丈夫扑倒在床,解开衬衫扣子,抽走皮带,跪在中间俯下身去。   降谷零察觉到她的意图,身体骤然绷紧。   “等等,不……唔……”   后来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小麦色的五指插入黑色的柔软发间往下按,最后抬起来的白皙小脸怔怔的。那只手又抬起来擦掉她唇边的液体。   “……一次可满足不了我。”男人声音沙哑。那天晚上彻底放开了自己。   之后西九条薰足有几个月没再主动撩.拨他。   至于几个月后的死灰复燃……   没办法,她丈夫的身体太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