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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入眼帘雪白的真丝吊纱下，床垫柔软地几乎将整个人都嵌了下去，就像是躺在厚实的羊毛上。 　　芙兰掀开金丝纹路绣成的鹅绒被，看着眼前宽敞地比客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卧室，她一点都无法高兴起来。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给小侄女读童话故事，下一秒她一晃神就来到了这里。 　　“殿下，殿下，您醒了呀！” 　　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她却听到了一个青年的声音。 　　“殿下，您今天也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万人喜爱，窗外的花火魔法，也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这声音积极地就像是一只拍马屁的鹦鹉，络绎不绝地吐出夸赞她的词汇。 　　芙兰扫视了一遍房间，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面光净透亮的镜子。 　　鹅蛋型的挂镜周围嵌着五彩的宝石，镜子中央的一张脸仍旧在滔滔不绝。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那个老国王终于要嗝屁了，您也终于复活了，我的命运要改变了。” 　　复活？ 　　这镜子管她的奇异穿越叫复活？ 　　那她宁可继续躺在棺材里。 　　芙兰没有做声，走到镜子前。在那张脸后，一个无暇的面容被映照出来。 　　细长的睫羽，红如朱砂的唇色，以及一头乌黑过肩的长发。 　　这个长相，说她是童话故事里年华正盛的公主也不为过。 　　而这个华丽的大床房，和这面会说话的镜子，和童话故事又异常契合。 　　只不过…… 　　“魔镜？” 　　“我在这里，殿下，您有什么吩咐？”镜子一边说话，一边给镜子中的美人打上特效，就像是选了梦幻滤镜的美颜相机，“顺便一提，殿下您今日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个熟悉的台词，让芙兰不得不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是谁？”芙兰问道。 　　“您忘记了吗？您当然是举世无双的女巫，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女皇，天上的神明也不及您美丽的千分之一。”魔镜张嘴就来。 　　芙兰：“……” 　　在她的记忆中，如此在意自己美貌的女人，只有一个人。 　　“这个国家的公主是谁？”芙兰继续问。 　　魔镜虽然疑惑，但有问必答：“这个国家的公主当然是白雪公主，她的肤色如雪，是国王唯一也是最宠爱的女儿，不过她的美貌也还是差您那么一点点点。” 　　破案了。 　　虽然她宛如身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房，墙上还挂着一面会说话的镜子，但她不是什么小侄女日思夜想要成为的公主，而是那类日日夜夜都想害死公主，最后被拯救公主的王子一剑刺死的恶毒继母， 　　芙兰叹气。 　　魔镜似乎误会了她的叹息。 　　“殿下，您放心，白雪公主的美貌绝对不会超越您的！您天下最最美！” 　　芙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应该是白雪公主比她美丽吗？ 　　窗外，又一声烟花散落的响声传来。 　　芙兰拉开厚重的纱帘，明明是白天，几个身穿长袍的男女却手举拐杖，像发射礼炮那样，朝着天空中放着几乎被阳光遮去光彩的烟花。 　　一脸懵的芙兰又拉起窗帘，几步走到魔镜面前，将那面挂镜从墙上的钉子里拆下。 　　“问你个问题，别说多余的话，你刚才的复活和改变命运，是什么意思？” 　　魔镜：“您的问题，我自然有问必答，您可是最美丽的……” 　　“闭嘴！说重点！” 　　魔镜这才委屈地撇撇嘴：“其实殿下，您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悲惨地关在监狱里，而我也会因为这个国家的覆灭而死去。所以我用我最后的力量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您还在的时候，希望您可以拯救我。” 　　芙兰：“……” 　　懂了，只有她活下来才能拯救这面魔镜，活下来的前提是这面魔镜不告诉她白雪公主比她美丽，她也就不会杀死白雪公主导致自己的悲惨解决。 　　所以魔镜一直强调，白雪不如她美貌。 　　“美丽的您果然不相信我……” 　　“不，你找错人了。” 　　这面魔镜不仅回到了过去，还把她牵扯进来了。 　　镜子里的脸睁大了眼睛：“啊？” 　　* 　　半个小时后，换上礼裙的芙兰身旁的衣柜内，全是雷同的紫裙包头黑披风。 　　自从她过镜子里的容貌后，芙兰丝毫不怀疑这位恶毒继母之所以会被白雪公主的美貌超过的一大原因，是她那几乎找不到根源的恶俗衣品。 　　她那紫黑配色的裙子披风，和包住头发脑袋的宗教画风，再绝艳的姿色都要被掩盖。 　　再加上她那顶厚重的金发冠，以及唱戏般的腮红颜色，她一眼就被认为是反派是有原因的。 　　这时“咚咚”两声敲门。 　　“皇后殿下，国王殿下请您过去。” 　　门打开后，侍女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仆人眼中孤傲狠辣的皇后殿下，此时一身紫红色的长裙，平日总被包裹住的黑发披在身后，不像是女巫，反倒像是一位仙灵教母。 　　侍女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歉。 　　更奇怪的是，今日皇后没有责骂她，仅仅是“嗯”了一声。 　　芙兰忽视掉侍女困惑的目光，跟着来到了老国王的床前。 　　这张床比她的还要奢华，再躺五个国王都不为过。 　　“皇……皇后，你终于来了。”奄奄一息的老国王，有些意外芙兰的变化，他朝着她无力地伸出手，又啪嗒坠落在窗沿。 　　魔镜知道自己的魔法造成了某些无法挽回的“瑕疵”后，反而开始庆幸。毕竟原来的“芙兰”可不会听信它的话。 　　随后哭哭啼啼地请求芙兰救救自己，还说如果能救它，它会想办法送她回去原来的世界。 　　原来比起自己的主人消失，这块镜子更在乎自己的死活。 　　“毕竟原来的殿下对我可凶了，总是威胁要摔碎我。”魔镜是这么解释的。 　　在和魔镜繁琐的问答中，芙兰大致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这片紧邻黑森林的国家，被称之为黑森林王国。国王的原配妻子死去后，国王一直未再娶。 　　直到生病后，才派人去黑森林寻找，同样也叫芙兰的黑森林女巫，许诺她权力和财富，让她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 　　而她要做的，是照管这个国家，并在国王死后继续抚养白雪公主，直到她成为下一任黑森林国家的女王。 　　芙兰特意和魔镜确认过，她和国王只是明面上的国王皇后，国王的病和她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是皇后，他是国王，他们却分开房间睡觉。 　　“皇后，你说我这个病，还有救吗？”国王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询问道。 　　芙兰无声看着他，一言不发。 　　原来有救没救她不清楚，现在完全不懂魔法的她来到了这个女巫的身体里，您应该是彻底没救了。 　　按照童话故事里的发展，这位女巫想要独掌这个国家的权利，还因为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貌想要杀死继承人，就算国王有救，她也会袖手旁观，。 　　在叹息声中，国王的眼睛黯了下去。 　　“皇后，你看窗外的烟花好看吗？我今天特别想看花火魔法，就叫了皇宫里的魔法师来表演。” 　　“好看。”芙兰毫无感情地点头。 　　好看，好看的都看不到。 　　“哎，我果然是要不行了，你今天竟然愿意顺着我的话说。”老国王感叹。 　　说话间，侍从端上了盛在黄金器皿中的精致餐食。 　　餐食的种类多的不像话，老国王各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让人把剩下的倒掉。 　　据魔镜所说，就在三日前，巫女“芙兰”就已经断定，这位老国王撑不过这两天了。 　　“皇后，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替我去见劳温公爵，他手底下的士兵和魔法师，让我十分不安。” 　　原来是这样。 　　老国王病重，手底下的大臣和贵族不踏实了，所以需要她的帮忙。 　　但还是那句话，为什么要选个女巫？ 　　“父王。” 　　芙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花季少女。 　　她的皮肤像白雪般透白，双眸悸动亮丽，像是一片纯粹无暇的宝玉。 　　“皇……母后也在这里呀。”她的口吻带了点不安。 　　“白雪，既然你来了，那你来陪一下国王吧。” 　　芙兰说完，白雪公主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看来原先的“芙兰”，对这位公主不太友善。 　　她熟视无睹，继续朝着这位公主微笑。 　　魔镜当然不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有过这个童话故事，它对芙兰强调，千万不能对白雪公主起杀心，不然她的后果会很惨。 　　这一点，芙兰比谁都清楚。 　　回房准备出行的期间，芙兰继续和魔镜了解情况。 　　这块镜子除了表演夸赞她的美丽，在叙事这一方面似乎有一点障碍。 　　“到底是谁推翻了这个国家？”芙兰问魔镜。 　　“您……哦不，那位女巫被关押了之后，我也和黑魔法道具一起，被关进了漆黑的箱子里。您知道吗？那里真黑，真可怕……” 　　“说重点！” 　　“直到有一天，那位叫白雪的公主，不，那个时候，应该是白雪皇后，她告诉我，有外敌要对这个国家不利，希望我帮助她。要知道我就是一面镜子，我哪里能帮她……” 　　“外敌是谁？” 　　“白雪皇后说，是神明。” 　　芙兰：？？？ 　　*** 　　华贵的马车上，芙兰依旧在回忆和魔镜的对话。 　　魔镜说只要她不去伤害白雪公主，以她的魔法，一定能保护它的。 　　当她提到自己根本不会什么魔法的时候，镜子再次哭哭啼啼。 　　“我完蛋了，我没救了！” 　　有些心累的芙兰掀开马车的帘幕，下一秒，她心更累了。 　　这座黑森林王国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街上的平民面黄肌瘦，衣服陈旧布满补丁。 　　贩卖水果的摊位上，那些水果干瘪凹陷，一点都不新鲜。 　　相比皇宫里奢华的装扮和国王奢侈的餐饮，这些平民和国王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那面镜子怎么说的来着？ 　　既然她不会魔法了，那希望她帮助白雪公主治理好这个国家，这样外敌入侵时，她们联手一定可以抵御入侵的。 　　就这一碰就散的民众和经济状况，用什么抵御入侵？用做梦吗？ 　　公爵府内，和外面依旧是两个世界。 　　果盘里的水果光鲜亮丽，硕大的迎客厅里站满了士兵和仆从。 　　“没想到是皇后您来了呀。”两撇小胡子的公爵，非常礼貌地给芙兰递来茶水。 　　她的穿着变化，惹得这位公爵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听说公爵你近期有一些想法？”芙兰问道。 　　“我的想法，您自然是最清楚的！”公爵讪笑着，“等那老家伙一死，充进国库的那一份税收，就可以进我的口袋了。” 　　芙兰：“……” 　　原来“她”也掺和了一脚。 　　见芙兰的面色有异，公爵问道：“上次交谈的时候，您不是说，除去权力，您说财富不感兴趣吗？” 　　“我改变注意了。”芙兰面不改色，“你不仅拿不到国库里的那一份，你自己这的还得给我吐出来一份。” 　　“什么？您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公爵面对突然的改变，有些无措。 　　“你有什么不满吗？”沙发上的女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公爵立马回道：“没，没有！” 　　魔镜后来解释了黑森林国王之所以会让她做皇后的原因： 　　这是一个靠魔法说话的国度，人民信赖魔法士。皇宫培养魔法士，贵族培养魔法士，只要你的魔法更强，就有说话的权利。 　　而作为黑森林区域最强大的女巫，理所当然地被国王请求来教导和保护白雪公主。 　　只要公爵认为她还是那位魔力强大的女巫，就不敢反抗。 　　回去的路上，芙兰再次见证了这片土地的贫穷和贫瘠。 　　明明气候不差，田地却肉眼可见的干涸，只要部分作物能勉强生长。 　　国王如此，贵族也是如此。人民正在饱受饥荒和贫穷，这两个势力就差用黄金给自己造棺材了。 　　黑森林国王可能是个好父亲，但绝对不是个好国王。 　　“国王……国王逝世了！” 　　回到王宫，芙兰听到了这则消息。 　　“您……您刚才说什么？”抽泣的侍女问芙兰， 　　“他确实该死。”芙兰直言， 　　侍女睁大眼睛，朝后退了几步。果然，皇后还是老样子。 　　“您，你要去哪里？”侍女看着皇后没有去国王的房间，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 　　“当然是去看看我们未来的白雪女皇。” 　　国王没救了，下一个更乖！ 　　侍女：？？？ 　　然而，白雪公主消失了。 　　“白雪公主去哪里了？”没找到白雪的芙兰问魔镜。 　　魔镜上的画面一转，一名背着枪的猎户，正用绳子捆着白雪公主的双手，前往黑森林的路上。 　　“哎呀我忘记了，‘您’之前吩咐，在国王死掉的时候，让猎人过来趁乱带走白雪公主悄悄干掉。”魔镜慌张道，“怎么办？完蛋了，我又要完蛋了。” 　　叫嚷中，它看到身着华服的女皇，一个抬手再次将它从墙壁上捞了下来。 　　刚才的侍女一扭头，就看到在这座国王逝世的城堡窗外，前脚说要找白雪公主的皇后此时夹着一个镜子，扯着裙摆往城堡外狂奔。 　　-完- 第2章 　　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上一次 　　枝叶繁盛的黑森林内。 　　厚重粗糙的麻绳一圈一圈缠在少女的手腕上。 　　她嫩白如雪的手腕，被勒出了一圈红色的痕迹。 　　麻绳的另一头，被背着□□的猎人拽在手中，他拖着穿着蓝黄色长裙的少女在林间穿行。 　　看着走了足够深了，猎人停下了脚步，回头打量这一国的公主。 　　在国王死去的混乱中掠走公主，并带到无人的黑森林中夺走她的性命。 　　他即便没有做出这种事情的勇气，也不得不做。 　　光凭贩售那些他每天打来的猎物，已经无法支持家中的开销了。 　　粮食越来越贵，税收却有增无减。 　　当被人找上，以巨额的报酬要求他杀死白雪公主时，猎人一咬牙，选择答应了。 　　没有平民喜欢现在的国王，他和那些贵族一样，都是吸血鬼，榨干平民的每一米血汗钱。 　　如果是这种国王的女儿，他或许愿意冒险。 　　“请问……”少女犹豫着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公主柔弱的嗓音，让猎人想起自己的女儿。 　　国王或许有罪，但这位从小生活在呵护中的公主是无辜的…… 　　“有人、有人付钱让我杀死你，我很抱歉。”猎人犹豫着要不要把幕后的那个人告诉这位可怜的公主。 　　刚刚失去父亲，现在又被继母雇人杀害，她一定很难过。 　　猎人将后背的枪卸下，翻转对准面前的公主。 　　公主虽然害怕，但眼神坚定，她被捆住的双手举到胸前：“求求您，不要杀我。” 　　猎人持枪的手在颤抖，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盯着面前的少女片刻，他下定了决心，枪眼平移，对准了远处的一只鹿。 　　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猎人有些内疚地说道：“公主殿下，其实是你的……” 　　“放下你的枪！” 　　远处女人的高喊打断了猎人的话，同时也吓跑了远处的小鹿。 　　与此同时，一只像是飞盘的椭圆形物体，被从不远处投掷而来，砸中了枪柄。 　　“总算赶上了！”如果等猎人告诉白雪公主幕后黑手是谁，就来不及了！ 　　芙兰喘着气，她那用真丝编织的裙边，早已被泥灰染黑。 　　她没有戴皇冠，也没有用黑色头巾包住脑袋。 　　只见过皇后背影的猎人，并没能认出芙兰和当初派他杀害公主的是同一个人，只当是皇宫里来找公主的人。 　　他的枪被刚才的物体砸到了地上，空无一物的双手赶紧摊开。 　　“我发誓，我刚刚已经放弃了杀死公主的想法！准备放走她！” 　　这一点芙兰当然知道。 　　要不是她看见这猎人调转了枪头，马上就要把她的“名字”说出口，她也不会跑这波百米冲刺。 　　“母后！”白雪公主显然也没有想到，来救自己的不是王国的士兵魔法士，而是平日里从不给她好脸色的继母皇后。 　　见白雪公主还喊她“母后”，芙兰松了一口气。 　　猎人以为自己被撞见，即将惹上大麻烦。无论怎么说，他刚才的枪口对准公主是事实。 　　“这位女士，请你放过我，我刚才真的已经不想杀害公主了，我想杀死那头鹿，用它的心脏欺骗派我来的那个人。” 　　光这么说，猎人认为不足以取信。 　　他的家中还有妻子和女儿等着他，如果他就这么入狱了，那他们会活不下去的。 　　他坚持不懈：“我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种事的，派我来的人是……” 　　“我知道！”芙兰打断了猎人的话，“你一定是因为不足以支撑家庭和税收，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对对，是……” 　　“不用再说了！”芙兰丝毫不给猎人补充的机会，“绑架公主罪无可赦，但我也看到了你的善良，你刚才想放公主离开，所以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相信白雪也会原谅你的。” 　　白雪公主眨了眨眼睛，她刚才过于害怕，所以没有去看猎人是否改变主意放下枪支。 　　但如果是真的，她也愿意给改过自新的人一次机会的。 　　白雪跟着点了点头。 　　“啊……”猎人一时哑语，他本以为会面临谴责和牢狱之灾，结果这个女人和公主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了她。 　　他更加的愧疚了。 　　“谢谢你们的原谅。”猎人决定将功赎罪，“其实派我来杀死公主的人……” 　　“派你杀死公主的人才是最不可饶恕的那个人！”芙兰正在替白雪松绑，说出这句话时一手紧握，愤愤道，“那个人如果知道你没有杀死公主，恐怕会对你不利！” 　　解开白雪的束缚后，芙兰左掏掏、右掏掏，最后扯下了自己那条一看就名贵的手链，塞到了猎人手中。 　　“这个东西你拿好，卖掉以后换些金币，带着你的家人躲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那个人来找你了。” 　　放心，她只要还在这，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这个猎人碰头。 　　猎人看向手中的珠宝手链，感动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没想到，这个国家还有如此善解人意的贵族存在——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贵族吧。 　　芙兰没有掉以轻心，她甚至弯腰替猎人拾起了枪，端正地递给了他。 　　“快走吧，如果有人追来我一个人承担，我可以保护公主的，你快带着家人逃跑吧。” 　　猎人在芙兰的催促下，那句在喉咙里反复吞咽的话终于被遗忘了大半。 　　他一边感激涕零地抹泪，一边小跑着离开了黑森林。 　　芙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惊险。 　　“那个……母后……”白雪总觉得猎人想说些什么，但皇后的一系列操作，又让她摸不到错误。 　　“你的父亲已经离开了人世，你以后可以不用喊我母后了。”芙兰认真地告诉白雪。 　　白雪原本松懈的精神，又再次紧绷。 　　果然，继母还是很不喜欢她。现在父皇不在了，她是不是要对她…… 　　“从此以后，你叫我芙兰就行了。” 　　“咦？” 　　芙兰当然不记得白雪公主里的反派继母全名是什么，但她来到这个世界前也才20余岁，突然被喊“母后”，多了个好大女，有点不习惯。 　　白雪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死后，这位继母对她一直没有好脸色。 　　“母后”这个称呼，是在父亲的要求下喊出口的。 　　但继母从来没有回应过她，尤其是每每看到她时，表情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就好像她做了很大的错事。 　　父皇离开了，这位继母突然不讨厌她了，还冒着危险来救她。 　　“芙兰不合适吗？”见白雪半天没说话，芙兰试探着问道。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继母不喜欢我。”白雪诚实地回答。 　　“我只是不习惯突然给人当后妈。”芙兰果断地回答，她就差在胸前比个叉来叙说自己绝对没有一丁点对这位公主的不喜欢。 　　今日的黑森林，似乎是为了映衬公主的遇险，比以往都要暗沉。 　　“如果有哪个美人想起了我，请把我从地上捡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白雪。 　　她的目光搜寻着，很快看见了躺在草地上的那面背面朝上的椭圆铜镜。 　　它的花纹精致，两旁点缀的钻石昭示着它的珍贵。 　　白雪记得，继母，不，芙兰，刚才好像就是用的这个东西，砸中的□□。 　　芙兰面不着色的从地上捡起魔镜，看也不看地将它夹在胳膊下。 　　刚才多亏了它，她才能顺利及时地找到公主。 　　她并不担心魔镜会被砸碎，如果这么容易就碎裂，那么面对之前的主人，它早就是一堆玻璃碎片了。 　　“芙兰，这是什么？”白雪问道。 　　“这是我的魔镜，没什么大用。”芙兰语调平静，不过用它救人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它，她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不会魔法的巫女，把魔镜当飞盘扔，勉强也算是用了“魔法”。 　　白雪是第一次见到魔镜，她多观察了几下，发现镜面上的那张脸，皱巴巴地挤在了一起，好像有点……委屈？ 　　“这个魔镜，是不是坏了？”白雪问。 　　“你才坏了，你全家……”魔镜不敢骂芙兰，但白雪就不一样。只不过它刚开了口，就被芙兰反手敲击了一下镜面。 　　声音像是磁带被按下了切带键，转而道：“多亏了你们才赶走了坏人，你们的聪慧和美丽都举世无双。” 　　白雪：“……” 　　这个魔镜，果然没什么用处。 　　魔镜确实很委屈，它不论再糟糕，之前也被原来的皇后挂在墙面上端赏，虽然皇后欣赏的是自己的容貌。 　　现在，它就和那些低劣的魔法道具一样，被夹在手里，甚至被用了砸人。 　　委屈着，魔镜的表情突然在镜面上停止了。 　　“芙……皇后殿下。” 　　芙兰低下头：“你干什么压着嗓音？” 　　魔镜的声音却更低了：“皇后殿下，有东西在接近我们。” 　　芙兰停下了脚步：“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但是，镜子我很害怕。”魔镜作为强大珍贵的魔法道具，几乎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不畏惧野兽，也不畏惧其他魔法士，但是这一次，魔镜害怕了。 　　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上一次。 　　芙兰转过身，环视周围的森林。 　　已经接近傍晚，本就没有阳光可以穿过层层枝叶的林间，此时静悄悄的。 　　枝头没有松鼠，草间也没有野兔。 　　以公主的体质来说，这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但是要说什么不对劲，大概也就是比较暗，树木的阴影延伸在脚下的每一处，盖过翠绿的青草和刚发芽的小菊花。 　　原来的“芙兰”是强大的黑森林巫女，但芙兰不是。 　　“快点回去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芙兰，带着白雪加快脚步离开了黑森林。 　　两人走远后，一片原本和树影连接的黑色阴影就像是有了生命。和树的影子脱离，朝着黑森林王国的方向游去。 　　*** 　　问题来了。 　　魔法芙兰不会，治国芙兰更不会。 　　白雪从小作为国家将来的女王培养，但是就芙兰短时间内对这个国家的观察而言，白雪可能还欠缺一些“细节”。 　　比如如何带领人民拜托贫困，比如调节和贵族之间的矛盾。 　　让此时的白雪公主上场，那也不合适。 　　当然，过去的真巫女“芙兰”也不一定会。 　　她会在这里，是因为老国王想要她以魔法震慑这个国家，帮助白雪巩固地位。“芙兰”可以杀死不服从的人，但芙兰做不到。 　　当城堡上下都沉浸在国王死去的悲痛中时，芙兰有些发愁。 　　魔镜给芙兰出了个主意：“我记得曾经的皇后殿下有一本魔咒秘典，就藏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同样风姿卓越的您可以学习一下。” 　　芙兰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果真发现了一本厚厚的书籍。 　　这种魔法书放在这种地方真的可以吗？ 　　她三下两下翻阅了秘典。 　　“……” 　　“殿下，如何？” 　　芙兰将所谓的秘典放回了抽屉里，“啪”地关上。 　　她完完全全，都看不懂那都是些什么。 　　“也对，每个人对魔法的感悟是不同的，这种邪恶的黑魔法一定不适合您。”魔镜听上去在安慰芙兰，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定会有更适合您的魔法存在。” 　　“好的，知道了，你可以闭嘴了。” 　　没过几日，黑森林国度受到了一封来自他国的信件。 　　这封本该由老国王签收的信，自然被侍从送到了芙兰的手中。 　　芙兰扫了几眼，就叫来了白雪公主。 　　国王死去的悲伤，让白雪的眼睛微微发红，整个人更显得娇艳欲滴、楚楚可怜。 　　“母……芙兰，有什么我现在可以做的事情吗？”白雪问道。 　　芙兰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白雪。 　　这是一封请觐信，来自邻国的王子，查姆。 　　他先是表达了对老国王死去的哀悼，接着吐露长期听说黑森林国度的公主是出水的芙蓉，落在凡间的天使，所以想亲自见一见公主殿下。 　　而这个王子直言，他了解了这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希望能出自己的一份力，帮助这个刚刚失去国王的国家度过危机。 　　老国王刚死，就赶着来当驸马爷来了。 　　芙兰并不看好这位查姆王子的做派。 　　在这个王子公主遍地的童话世界，一个国家的土地只有一份。假如部分王子无法继承王位，那么寻找一位继承了王位的公主求婚，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国王。 　　白雪看完后，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芙兰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优雅地敲击着把手，那头乌黑的直发顺着轻弯的手指一路落在手臂上。 　　“他想和你相亲。意思是如果你们合适，他或许会和你在一起。” 　　“我为什么会和以为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白雪更疑惑了。 　　“你们见一面，就认识了。”芙兰解释道。 　　从更长远的意义上考虑，一位受过管理教育的王子，确实比她这个外来客更懂国家。 　　“白雪，如果你愿意，可以让他来和你见一面。” 　　对这个童话而言，在她阻止猎人的那一刻，剧情就发生了改变。很有可能不再有七个小矮人，或者某个白马王子。 　　“我现在没有心思认识什么王子。”白雪回答，“但是如果芙兰认为这样对这个国家好，我愿意见一面。” 　　“……”芙兰突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内疚。 　　以另一方面来说，她这个“继母”，改变了白雪的终身大事。 　　如果说她可以改变这个国家的状况，或许白雪可以不被迫相亲。 　　芙兰再次陷入了苦恼。 　　她不会魔法，动不了那些贵族，也无法让贫瘠的土地重新长出作物。 　　她想到了魔镜，或许它没有办法改变平民的状况，但它或许可以帮她找到一块丰收的田地，一座埋藏着金子的山林。 　　回房间的路上，芙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城堡内亮着灯，但她却觉得走廊里灰蒙蒙的一片，以及四周过于寂静的夜色。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黑森林里魔镜说自己害怕。 　　这片灰黑一直蔓延到她的房间门口。华丽的欧式风格雕木门下方，投射出那一头的一大片阴影。 　　芙兰把脚步放得很轻，加上地毯，她无声地靠近了自己的房间门。 　　房门用指尖一碰，挤出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她的房间没有拉上窗帘，由于不喜欢被人服侍，她前几日就遣散了门口的侍女。 　　此时的月光洒在她的房间里，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 　　只有一束光，在斜对着门的一处亮起。 　　那面墙上，挂着不靠谱的魔镜。 　　此时在魔镜前，站在一个漆黑狭长的身影。 　　这个身影整个隐匿在黑暗之中，神秘又危险。 　　魔镜微弱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尤为瞩目，吸引着这个黑影的靠近，她/他朝镜面伸出了一只漂亮的手背。 　　芙兰屏住呼吸。 　　她看不见黑影的模样，黑影也没有发现她，此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片宁静中，魔镜的那张面孔在镜面上忽然转了半圈，似突然发现了什么。 　　芙兰心里咯噔一声。 　　“啊，芙兰殿下，救救我！” 第3章 　　你父亲三观有毛病 　　如果再给芙兰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在黑森林里早早拾起这块魔镜，使劲往地上砸，再用力愤愤地多踩上几脚。 　　救你？我救你个鬼。 　　本事没展示出什么，眼神倒是很厉害。能从那么一小条门缝里把她揪出来。 　　在魔镜的一声呼救中，黑影回过了头。 　　黑影的面容就像是潜藏在幽静森林的薄雾后，看不真切，只有一对猩红的双眸，似黑暗中的捕食者，凝视向门后无处遁形的芙兰。 　　跑，快跑。 　　芙兰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掀起厚重的裙摆扭头就跑。 　　这个点，除了守夜的护卫，就连仆从们都一一去睡觉了。她的视野所到处，只有幽深的暗红地毯和城堡长廊。 　　跑出一段路后，芙兰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发现，那个“人”没有追来。 　　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一片，走廊还是笼罩在令人窒息的灰雾中。 　　芙兰不想这么想，但就是，不对劲。 　　左右两旁的灯影摇晃，窗外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 　　芙兰低下头，看向脚下自己那有些怪异的影子。 　　本来被四周灯光打在地上小小矮矮的影子，在她的目光中一点点延伸至身旁的墙壁，再像爬山虎般攀岩而上。 　　芙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变成了刚才房间里的那个人影模样。 　　男性苍白俊美的五官在影子的脸部浮现，双眼睁开露出殷红的瞳色。即便是王子遍地的童话世界，这般面容也能让任何一个女子倾心。 　　墙上的影子朝前走出一步，突破空间的局限，从影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男人身着宫廷式的黑色分叉风衣，表情淡漠地从她的脸庞上扫过。 　　芙兰没有动，他显然会魔法，她逃跑是没有用的。 　　想清楚后，她无畏地回望男人的眼睛。 　　“你不会魔法？”男人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动人。 　　“是的，我不会。”芙兰毫不犹豫地回答。 　　撒谎在这种时候是没有意义的。 　　对于在这种场合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而言，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或许下一句就是，既然你不会，那我就可以直接杀死你了。 　　芙兰想。 　　“你不会魔法，却成了那面镜子的主人？”男人继续以有些不屑的语气问出了第二句话。 　　芙兰没有回答，她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的影子还在不在。看到脚边的那簇浅淡的影子又回来了，才缓慢地重新抬起头。 　　对了，她好像被看不起了…… 　　“你的目标是那面魔镜？”芙兰反问。 　　那面魔镜不招人喜欢，但是是芙兰离开这里的关键。 　　“是也不是。”男人回答地模棱两可，耐心似乎也到了极限，“再问一遍，你是魔镜的主人？” 　　如果这个人要杀她，会浪费那么多口舌吗？ 　　芙兰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一字一句回答：“你的目标如果是魔镜的主人，那我不是，如果不是，那我是。” 　　这一来一回，两个人好像对了一段绕口令。 　　芙兰的一句话，换来男人短暂的沉默。 　　走廊的油灯，自芙兰所在之处，开始一盏一盏熄灭，黑暗的潮水向左右延伸。 　　“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黑暗中，芙兰尽可能稳住自己的语气，“你到底要什么，干脆直接说出来？” 　　“你是镜子的主人，在森林里，我看到了。” 　　男人近处的窗帘自左右两旁滑动，窗外的月光洒在了男人的身上，也照进了芙兰那对小鹿般棕红色的眼眸中 　　原来黑森林魔镜感觉到的是这个人。 　　你看到了你还问？ 　　“我要封印在那面镜子里的灵魂。”男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所要。 　　魔镜里的灵魂？ 　　芙兰的脑袋里冒出了那张浮现在镜子表面，满口只会夸她美丽漂亮恼人的镜面脸。 　　“你说的是魔镜会说话的那张脸？”芙兰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张镜子脸。 　　“那张脸？”男人短暂思考了一秒芙兰在说什么，回应道，“我的灵魂才不是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 　　魔镜原来在其他人那里也是“那种东西”。 　　这个回答让芙兰没忍住，嘴角翘了翘。 　　在男人有些凉意的目光中，她反应了过来，笑容又缓缓僵住：“你的……灵魂？” 　　男人身后的窗户突然打开，明明没有风，两旁的窗帘却哗啦啦被吹动。 　　“解开封印，三日后，我来取回我的灵魂。” 　　四周的油灯同时燃起，火光比之前更加耀眼。 　　芙兰回过神来时，眼前的窗户已经关上，帘子重新被拉起，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昏暗走廊上的一场梦。 　　* 　　芙兰当然不会把这一切当成梦。 　　她现在立于城堡最高的塔楼上，魔镜木纹装饰的一角被她勾在手中。 　　不大不小的椭圆盘状镜子，被她伸出高塔的窗户左右晃动着。 　　“优雅迷人的芙兰大人饶命啊，我是真的太害怕了，才会喊您来救我的！”魔镜叫苦不迭。 　　芙兰一言不发，依旧跟玩弄玩具的猫咪一般，左右继续晃动魔镜。 　　镜面上的脸庞扭曲成一团，稍稍睁眼往下看去又忽地闭上。 　　“芙兰大人，我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坏人，我感觉到他很危险，但我从来没见过他是谁！” 　　芙兰继续沉默，她甚至抛起魔镜，再险险地接住。 　　“关于你说的灵魂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魔镜感觉到自己玻璃做的小心脏在砰砰跳个不停，“很多很多年前，女巫芙兰提过，我的身体里封印了某样东西。” 　　“她有说过那个东西是什么来自哪里怎么取出来吗？”芙兰问。 　　“我也想知道，可是那个女人没有告诉我。”魔镜真诚地回答。 　　见魔镜不像在说假话，芙拉把魔镜往回收。 　　魔镜刚要松一口气，芙兰又把它伸出了窗外。 　　“你不是无所不知的魔镜吗？”芙兰记得，魔镜能看到世界的任何角落，所以才会告诉原来的皇后，白雪公主比她美丽。 　　“我的确……我其实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魔镜又抬眼看了一眼下方，赶紧改口，“我是魔法的产物，我能窥视的只有那些不被魔法保护的人和物，一旦某个人的魔法或者物品上的魔法高于我，我就无法看到那样东西，至于我自己的身体里是否有什么东西，那我是更加不知道了。” 　　听上去合情合理。 　　怪不得那个男人听到她问他的灵魂是不是魔镜本身时会如此鄙夷。 　　这个镜子确实挺没用的。 　　见芙兰还没有要把它置于安全位置的意思，魔镜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芙兰殿下，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您的吗？” 　　从城堡的高塔，能比较清晰地看到城镇里的状况。 　　偌大的城镇，此时几乎没有几盏灯还亮着，贫穷的平民白天干活，那点微薄的收入连点亮油灯都是奢侈的。 　　“你还有什么是没有告诉我的吗？” 　　魔镜绞尽脑汁。 　　“我有告诉过您，以前的那个女人，曾经也是神明派来的仙灵教母吗？” 　　恶毒皇后是仙灵教母？ 　　芙兰一脸“你在逗我”般地看向魔镜。 　　在魔镜的一番解释后，芙兰大致明白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秘密。 　　部分仙灵是很久以前由光明神下派到人界的，她们的职责是寻找那些需要帮助的公主们，成为她们的教母，帮助她们走上王位。公主们信赖仙灵教母，国家的人民也同样会信仰光明神。 　　曾经的芙兰女巫，也是一个来自神界的仙灵，但是她的嫉妒心强，看不惯公主们的美貌，于是自甘堕落成为了黑森林邪恶的黑女巫。 　　而这个国家因为紧邻黑森林，其他仙灵也不敢来教导这里的公主。 　　这似乎能解释了，为什么那些流落在外的公主们，在危及时刻总能遇到帮助她们的仙灵教母。 　　知道这个秘密有用吗？ 　　没有用。因为它并不能帮助芙兰拿到封印在镜子里的灵魂。 　　芙兰放过了魔镜。 　　命运似乎和她开了个玩笑，先是逃脱了成为恶毒继母的命运，又被不知名的男人威胁交出镜子里的灵魂。 　　*** 　　第二天，芙兰找来了宫廷的魔法士，让他们尝试能否解除魔镜的封印。 　　在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芙兰认命了。 　　这些魔法士，只适合去外面放烟花， 　　“这些魔法士是不是没有帮到您？”正好从外面进来的白雪问道。 　　芙兰将魔镜像普通的托盘一样拍在桌子的一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国家花钱养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她特意了解过，这些魔法士的工资，在这个贫穷的国家简直高的要命。 　　白雪的皮肤细腻得没有瑕疵，公主裙将她美好纤细的双臂衬托在外。她同样有些可惜地说道：“父皇曾经也说过，这些魔法士没有办法让砂砾变成黄金，也没有办法让水滴变成珍珠。但是他们是这个国家里仅有的魔魔法士了，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国家是很容易被外敌侵犯的。” 　　芙兰“……恕我直言，你父亲的三观有问题。” 　　白雪眨了眨她美好的眼睛，并没有反对芙兰对她父皇的冒犯。 　　芙兰现在对我很好，她在尽力帮助我和这个国家，她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见白雪有想听下去的意思，芙兰道：“你的子民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黄金和珠宝，他们需要的是粮食和休息。如果真要依靠魔法，与其让砂烁变成黄金，不如让土地变得肥沃，与其让水滴变成珍珠，不如让每个人都能喝到更加纯净的泉水。” 　　白雪似懂非懂地又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我听父皇说过，您是这附近最厉害的仙灵女巫，您可以做到这些吗？” 　　芙兰感觉自己好像搬起了块石头狠狠砸向了自己的脚。 　　“我……”恕她再次直言，你口中的仙灵女巫已经驾崩了。 　　白雪这时忽然郑重站了起来。 　　“芙兰，不，芙兰教母，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其实昨天我偷偷地去了城里，我发现了我的子民过的并不好。或许您说的是正确的，比起皇室和贵族拥有财富，更重要的是让这些平民拥有充足的粮食和休息。” 　　“芙兰教母，您知道吗？我偷偷背着您，让那位寄出信件的王子前来我的国家。”白雪低下头，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意识到，光靠我自己，可能无法好好地带领我的人民。但如果我和他不合适，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芙兰预感到，下一句会很不妙。 　　——也确实不太妙。 　　“芙兰教母，您能否教我魔法，我知道依赖您是不对的，我想凭借自己的双手，让土地肥沃起来，让我的人们赋予起来。” 　　芙兰：“……” 　　魔法。 　　那是什么？ 　　芙兰不知道。 　　“不可以吗？”泪水缓慢噙满白雪的眼眶，这位刚成年的美人哭起来，也是令人无法移开目。 　　芙兰和原来的那个女巫不一样，她不仅不会嫉妒美人，她还最经不住美人的撒娇和哭泣。 　　“可以，但不是现在，因为魔法是危险的东西，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学习。”芙兰一本正经地说道，“等到时机成熟，你知道如何做对你的人民才是最好的，我便会教你使用魔法……” 　　说到这里时，桌上的魔将发话了：“芙兰大人，您不是……” 　　芙兰头也不低地用手捂住了魔镜的那张镜面上的嘴。 　　“呜呜——” 　　“在那之前，我们其实还有其他方式帮助你的子民——”她的目光依旧严肃。 　　白雪充满期待地抬起了头。 　　“——可以先从减少赋税开始，那些贵族们赚的太多了，如果能减少赋税，平民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 　　白雪走后，芙兰松开了堵住魔镜嘴的手。 　　“芙兰大人，您要如何教导白雪公主魔法，您根本不会魔法啊。” 　　芙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过桌上的魔镜：“你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状况吗？难道你要我告诉白雪公主，你的恶毒继母已经不在了，我现在是你不会任何魔法的人类保姆？” 　　“可是您不是说时机成熟……” 　　“对，我还答应要取出封印在你身体里的灵魂，你猜猜我把你砸碎会不会有帮助？” 　　魔镜：QAQ 第4章 　　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减少赋税的政策一下发，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黑森林王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平民就差拉横幅赞颂现任君主的为民着想，贵族就差摔碎家中的所有玻璃陶瓷器皿来泄心头之愤了。 　　这把火一时半会还烧不到芙兰这里来。在那些贵族眼里，她仍旧是令人忌惮的黑森林女巫，挥挥手就能让他们原地暴毙的那种。 　　不过在芙兰看来，原本的恶毒皇后不一定有这种能力。 　　不然她为什么不挥挥手杀死白雪，而是依靠一个时刻会把她爆出去的猎人绑架公主到森林里偷偷杀害？ 　　难不成她是故意包裹头巾，搭配那身紫红配的黑披长服，以彰显自己邪恶女巫的人设？ 　　这就是传说中的实力不够，“颜值”来凑？ 　　衣柜中那些芙兰实在无法接受的紫色披风大袍已经被她清理的一干二净，替换了一些长短裙装。 　　镜子中的女人此时一身鹅黄色的刺绣内衬，搭配黑色披式宽袖礼裙，咖啡色的束线在胸前交织，黑色柔软的长发服帖地披在肩头。 　　今天，是那个神秘男人给出的第三日期限，逃是逃不走了，但死得壮丽一些不是不可以。 　　——就连魔镜看到这身打扮都忍不住赞叹：“芙兰殿下，您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了。” 　　“你可以闭嘴，我不会把你当哑巴。”芙兰礼貌地回应魔镜的赞扬。 　　这点看似伤人的话对魔镜而言不算什么。放在以前，它只有说出这种话时，才能得到那个女人的一点好脸色，现在的芙兰虽然对于它意外将她扯进这个世界的做法不满，却从没有实在性地对它做过什么。 　　“芙兰殿下，您昨天叮嘱我让我回顾那个女人是否还有什么行为和语言与我身上的封印相关的，我也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您了，其他我是真的挤不出来了。”魔镜也很难，它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茬。 　　据魔镜所回忆的，原先的邪恶女巫一直把它作为宝物挂在目之可及之处，但除了偶尔提过一次封印在魔镜身上的东西外，再无其他。 　　而在魔镜重生的上一世，这个时间点邪恶女巫一直忙着对付黑森林的白雪公主，也没有什么神秘人来找过它。 　　“难道我带着魔镜去黑森林的这件事让原本的轨道脱离了？”芙兰自言自语道。 　　她放下手中那本原女巫留下的魔法秘典，这本书她都快翻烂了也没翻出花样来。 　　* 　　今晚的月亮和前几日一样圆，窗帘敞开，月光顺着阳台像银辉般撒在房间内。 　　直到这柔和的光也掩盖不了的灰色阴霾一点点从枝头攀岩上城堡的高墙。 　　房间内唯一的油灯暗去，芙兰被月光打在地上狭长的那束影子寂静无声的拉长，在她的背后幻化成男人的身影。 　　“晚上好呀，黑暗神大人。” 　　属于黑夜的神明抬起眼眸，看向斜靠在阳台栏杆边的女人。她闲适地像一只慵懒的猫，一点没有对他的惧怕。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他似乎一点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居高临下地看着芙兰。 　　“毕竟我只有三天的时间。”芙兰回过身，从阳台缓慢走进房间内，在贴近阳台的门沿时，不着痕迹地将某样东西贴在了靠阳台的那一面。 　　“我寻找了所有我能阅读的书籍，虽然很零散，但我还是拼凑出了一个故事。”芙兰一边说着，走向书桌，没有拉开椅子，而是双手轻轻一撑，坐在了台面上。 　　月光下的黑暗神凝视了芙兰一会，开口道：“什么故事？” 　　芙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闲然自得的笑容，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处于战争的一片混乱之中，掌管光明的神明通过神谕告诉统治着不同区域的生灵们，是黑暗神的魔法使得这片土地笼罩在痛苦中，他的魔法扰乱了很多人的神志，战火才会烧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听信了光明神的召集，人类魔法士、仙子、精灵、矮人以及会魔法的大部分生灵，都调转矛头，参与了讨伐黑暗神的战争。黑暗神战败，他的灵魂被撕碎，被光明神带走，封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他的□□也被消灭了。” 　　在房间的墙壁上，魔镜正屏气凝神听着芙兰讲故事。 　　这个故事它当然也知道，但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和这个故事联系起来。 　　它有些紧张，生怕这位令它害怕的“人”，听着听着，一不高兴就把芙兰杀了，再把它也给砸碎了。 　　明明房间里有光，但是这些光却像是可以绕过芙兰面前的这这位神明，任由他矗立在阴影之中。 　　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口吻却冰冷至极：“后来呢？” 　　芙兰还没开口，魔镜更紧张了。 　　这个故事哪有什么后来啊，到这里就结束了。 　　要说后来的话，那不就是“世界从此长久处于和平和宁静之中。”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芙兰口中的黑暗神，自己死了，世界反而清净了，那岂不是更气了。 　　魔镜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闷闷的“唔唔”声。 　　就在十分钟前，芙兰用胶带将它的嘴给牢牢封上了。 　　在镜子上贴胶带，这是虐待！ 　　“后来呀，光明神为了处理这些灵魂碎片，将它们封印在了不同的魔法道具中，随后让自己座下的仙灵们带走。并让这些仙灵去寻找公主，成为公主们的教母，让她们铭记光明的教诲，以巩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芙兰说到这里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道，“其实和这个相似的还有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恶毒的女巫，在被年迈的国王娶为皇后后，她不仅不满足于只做未来女皇的继母，而是试图杀死未来的女皇，现任的公主，并派人绑架杀死公主后，还四处宣扬公主的顽劣和与她父亲相同的苛政暴敛，以保证自己皇位的名正言顺，只不过这个邪恶女巫的下场和那位光明神不同，她死得可惨了。” 　　魔镜：“……” 　　故事的尾音落下后，芙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拎起裙摆，轻轻作了个礼：“黑暗神大人，我的故事说完了。” 　　阴影中的神祇凝视着芙兰，眼眸如红宝石般在夜色中夺目。 　　他的口吻依旧清冷：“你说这些故事，是想让我放过你，还是想告诉我你没有办法完成我的要求？” 　　“都有。”芙兰冷静地回答，“不是我不想完成您的要求，是我没有办法解开魔镜的封印，或者您起码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出您的灵魂？” 　　“那是我死后的事情了，我怎么会知道。”黑暗神说的理所当然。 　　芙兰无法反驳。 　　“那要不这样！”女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右拳敲击掌心，“您也知道我不会魔法，您要不教我魔法，我帮您打听其他魔法道具的下落，等从其他仙灵女巫那里了解解除封印的方法之后，我也正好会魔法了，可以解开魔镜的封印。” 　　魔镜仿佛听到了一只算盘，在房间里打得“咔咔”作响。 　　“或者我杀了你，把魔镜带走，找到方法后再解开。”神祇面无表情地接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芙兰甚至“嗯嗯”了两下，赞同道，“但我也不清楚会不会只有我才能解开这个封印，到时候您的灵魂缺个脑袋缺个脚指头的，不是血亏？” 　　魔镜：“………………” 　　黑暗神：“……” 　　芙兰的话音落下后，时间似乎静止了。 　　漫长的等待，连月亮都被云层遮掩去一部分后。 　　黑暗中的神祇又一次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凭借你编撰的可笑故事？” 　　“不是编撰的，是有依……” 　　“我同意了。” 　　芙兰的话甚至没有说完，就再次得到了回应。 　　“我教你魔法，你不仅需要帮我找到那些魔法道具，还必须解除所有的封印。”黑暗神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尽力而为。”话不能说得太满。 　　房间里的声音几乎消散后，当芙兰以为这位神祇已经离开时，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以为那些魔法符文可以帮助你？” 　　“……”芙兰没想到自己动的小手脚被看出来了。 　　她虽然不会魔法，但是继承了一些前女巫的“遗产”，比如一些小型魔法道具，魔镜说那些魔法符文只要时间足够，甚至可以困住其他仙灵女巫。 　　万一她的策略失败了，还能有后手拖延一下时间，到时候能逃多远逃多远，所以她一直没有离开阳台太远。 　　“不，您听我狡辩。” 　　“我之前看到你阻止那个人类说出幕后的人，你说的另一个故事中的恶毒继母，是你自己？” 　　黑暗神不听她的任何狡辩，甚至还找出了故事里的盲点。 　　芙兰：“……” 　　她前一秒还想说她的故事是有依旧的，现在如果说就是个故事好像不合适。 　　“呵。” 　　油灯自燃，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房间再次笼罩在光线中。 　　只剩下芙兰一个人的房间内，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汗水已经在不经意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唔唔……唔唔……” 　　撕啦—— 　　胶带被芙兰从镜子上撕扯下来。 　　“您真的一点都不懂得爱惜。”魔镜委屈地说道。 　　“我刚从一个曾经被所有人当成敌人的神明手中保下了我们俩的命。”芙兰食指拇指交叠弹了一下镜子，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我就当你上一句话是在感谢我。” 　　魔镜想了想倒也没错，清了清嗓子，毕恭毕敬：“芙兰大人，您是凭借什么认为那个黑暗神不会杀死您直接抢走我的？难道真的如故事里所说的他是个被陷害的……好神？” 　　“故事？”芙兰耸肩，“那个后面的故事是我编的。” 　　“编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编的，还结合了你告诉我的光明神派下仙灵女巫的事情。”芙兰理直气壮，“所以勉强算是有依据。” 　　魔镜：“。” 　　“至于什么被陷害的好神……就算我说的故事八九不离十，这个黑暗神确实是被陷害的，那也没人能保证经历了这么多年，他不想杀死当初所有以他为敌的种族生灵以报仇，反正换成我的话，这个气我熬不过去。” 　　“……”魔镜，“那您怎么敢……” 　　“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恶毒女巫愿意什么事都问你。”芙兰打断它，直言道，“你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一听到自己的能力被质疑，魔镜终于不开心了。 　　“啊！你怎么敢……唔唔……唔唔。” 　　芙兰把胶带又贴回来原处，还用手指反反复复加固了一下。 　　“如果杀掉我能解除封印，他要做第一次就会这么做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给了三天时间，说明他也不确定没有魔法的我还能不能解除封印或者这个封印是不是必须由我来解除。”芙兰无视镜子憋青的脸色，不紧不慢解释，“还有一点是，为什么上一世的你和真女巫没有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他，显然，一切的变故是我带你去了黑森林。” 　　芙兰说到这里，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她早就快站不住脚了。 　　“从之前我和他的对话中也可以确定，这个失去了灵魂的神明是在黑森林里感应到了你的存在，才跟上了我们。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到了夜晚才现身，八成失去灵魂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支持他远距离找到自己的灵魂和在白天现身，既然他在黑森林都察觉不到城堡里的你，其他远在天边的魔法道具也无法差距到。” 　　“总之，他的部分灵魂肯定比我这条命重要，所以和他提这种交易，他八成会接受的。” 　　“唔唔——” 　　“我就猜你想问遇到剩下两成怎么办？”芙兰看了眼镜子，她有点想一直都把它的嘴这么堵上，“我留了后手，现在看来没什么用。那么如果遇到了，那没办法。” 　　“——我们等死吧。” 　　“唔唔——！” 第5章 　　变美的秘籍 　　金殿辉煌的城堡王宫内。 　　白雪一身公主裙，乖巧地坐于王座上，紧邻旁边矮上一截的金背座椅上，芙兰支着下巴，打量着座前行礼的两人。 　　她先是看向左前方肩镶缎带礼服，身披红色披风的男人，他以一个绅士的单膝骑士跪鞠躬下腰，目光灼灼地望向座上的白雪。 　　“你就是那位想要和白雪认识一下的查姆王子？” 　　“是我。”查姆王子起身后，又小幅度地向芙兰弯腰行礼，“想必您就是前任皇后，现任女皇的继母吧？” 　　先是被称为“前任皇后”，又是被直白地叫成“继母”，芙拉的表情如旧。 　　这位意气风发、英俊帅气的王子，如果芙兰没有猜错的话，就是《白雪X主》剧情中，理应在森林里撞见白雪棺材，并轻吻白雪成功拯救了她的王子。 　　看来他原先经过黑森林的目的，就是来认识黑森林王宫的白雪的。 　　对于原先童话里王子的一见钟情，芙兰评价不了什么，但一见钟情后立马轻吻对方，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人，这一点让芙兰有些琢磨不透。 　　不过童话毕竟是童话，危险关头的一见钟情和英雄救美，才会换来公主的爱慕。 　　芙兰还未开口，白雪倒是礼貌又认真地矫正道：“我现在还没有成为女皇，父皇刚刚离开我，我还不想那么快继位，等我准备好了，我自然会向我的人民宣布。而芙兰是我的教母，我希望您给予她和我一样的尊重。” 　　白雪说完，查姆王子愣了一下，教养良好的他自然是立马向芙兰致歉。 　　“请原谅我的鲁莽。这一次我的到来，是想拜访一下黑森林王国的公主，如果可以，请允许我在这里借住几天。” 　　这位王子道不道歉，芙兰不介意。 　　白雪的维护，让她有些意外。 　　如此乖巧懂事的美人如果是她的崽崽，她愿意当这个继母。 　　她观察向查姆王子的面庞，那对有神的眼睛，从一进来就盯着白雪不放，藏不住的心仪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而白雪不同，她的眼睛干净纯粹，虽然对远道而来的王子带有好奇，但是此刻不带有一丝其他情感和爱慕。 　　难道是她认错了，这个男人不是原来的白马王子？ 　　还是因为场合不对，没有狗血的英雄救美，公主没能坠入王子的爱河？ 　　查姆毕竟是白雪邀请来的，座上的少女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您可以住在这里，我也正好想向您讨教一下治国的方法。” 　　等等白雪，你可能是单纯地想要请教问题，人家可不是。 　　芙兰思索片刻，目光转向右前方一身蓝色长裙，容貌不输公主的女人。 　　女人右手执一根魔法杖，优雅地小小捏起裙摆的两个角，双□□叉行了个礼。 　　“我是来自光明神殿，帮助白雪公主的仙灵教母。”女人的嗓音柔和清脆，说话间右手轻轻在空中滑动，魔杖尖尖带过闪烁的光亮。 　　来自光明神殿的仙灵教母？ 　　芙兰倒是没想到，刚接触了黑暗神，又接触到了来自光明神的人。 　　“帮助我？”白雪有些困惑，“这位仙女，您要如何帮助我？” 　　“很早之前，我就听说黑森林国家的人民生活状况不好，上一任国王又突然病逝，对刚刚成年的您来说一定雪上加霜，对此我为殿下您感到很难过。”仙女面露同情，“您的美丽和善良，是被神认可的，我也很早就听说了，所以我一直想为公主殿下您做点什么，帮助您带领国家共渡难关。” 　　懂了，这个仙女是传教来的。 　　仙灵帮助公主度过难关，在成为公主仙灵教母的同时，灌输光明神的思想，让这个国家上上下下信仰光明神。 　　这一位和芙兰不同，她是一位真真正正会魔法的仙女。 　　“我很抱歉，我已经有一位教母了。”白雪为难地看向蓝衣仙女，“如果再早一些，我可能会感谢您的乐于帮助，但现在在芙兰教母的帮助下，我的人民日子比以前好许多了。” 　　这位会魔法的仙女也没想到自己被拒绝了，但她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焦急，而是解释道：“其实我很早以前，在得知您的父亲重病时，就想帮助您了，但是您的王国紧邻黑森林，那里有一位背叛光明堕落成邪恶女巫的仙灵，她的魔法一直在阻止我来帮助您。但是就在不久前，她的魔法影响消失了，我感应到后，立马赶到您这里来了。” 　　芙兰轻轻呛咳了一声，她虽然馅已经换了，但皮还是原来的“背叛光芒堕落成邪恶女巫的仙灵”，手中还藏着来自光明一方封印黑暗神灵魂的魔法道具。 　　顺便就在前几日，她才和弱小的黑暗势力“狼狈为奸”，答应帮对方从光明势力的仙灵女巫一方抢夺魔法道具解除封印。 　　幸好，蓝衣仙女似乎没有把芙兰和邪恶女巫联系在一起，她仍旧在劝说白雪。 　　“公主殿下，我并不了解您现在的教母是什么来历，但是有些时候，只有魔法才能够帮助您的子民。” 　　白雪同样也没有怀疑芙兰，在她眼里，芙兰是将她从坏人手中救下的教母，不可能是堕落的女巫。 　　“仙子，我感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的教母也是一名法力强……” 　　“白雪。”芙兰赶紧打断，生怕她这一开口，马甲就捂不住了，下面这位仙灵女巫就要挥舞魔法棒跳上来揍她了，“既然这位仙子愿意帮助你，那就接受她的好意吧，让她先留下几天，如果你觉得不需要她的帮助，再请她离开也来得及。” 　　让白雪赶走这位蓝衣仙女对此刻的芙兰而言不太合适，一方面会被起疑，一方面她还需要从这位近在咫尺的仙灵女巫口中找到和魔法道具有关的信息。 　　“好，那听芙兰教母的。”白雪公主立马同意了。 　　一天之内，黑森林王国的宫廷城堡内，住下了一位外国的王子，和一位来自光明神殿的仙灵教母。 　　芙兰头大大。 　　*** 　　当天夜晚，芙兰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驾轻就熟的黑暗神，在芙兰沐浴完回房间时，被她发现坐在她的座椅上翻看邪恶女巫的魔法秘典。 　　他这一次倒是没有跟闹鬼似的从她影子里钻出来，察觉到她进了房间，也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魔镜，此时一脸瑟瑟发抖地在给芙兰使脸色。 　　——他怎么又来了？ 　　芙兰耸耸肩，她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让我教你魔法。”这位神祇就像是后背长了脑袋，平淡地回答了问题。 　　“哦对，我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忘记了。”芙兰面不改色地像个学生似的小心翼翼站到黑暗神旁边，等着这位新晋导师的“孜孜教诲”。 　　桌上的油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魔法秘典上那些芙兰看不懂的内容被一字一句地照亮。 　　同时被照亮的，还有这位神祇精致的面容弧度和映衬于火光下的猩红眸色。他的发色，是一种灰蒙蒙的银黑色，在灯光下，仿佛闪着浅淡的光泽。 　　短暂的等待后，书本被“啪”得一声合上。 　　“这是你的书？” 　　芙兰点点头：“按理来说，是的。” 　　不过她看不懂就是了。 　　黑暗神随后以一种短暂即逝怪异的目光看了一眼芙兰后，恢复了常态，口吻冷淡地陈述道：“这个城堡里来了一位仙灵女巫。” 　　“是的，黑暗神大人，但是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位仙女是来找公主当教母的。”话题转得快，芙兰撇清的也很快。 　　桌前的神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个家伙竟然还没有放弃这种可笑的传教游戏。” 　　如果芙兰没有猜错，他口中的“那个家伙”，是曾经把他撕碎的另一个神明…… 　　“这上面的魔法不适合你。”神祇将书本抛至一边，“太弱了。” 　　芙兰：“……” 　　魔镜：“……” 　　太弱了？ 　　要知道，那本书原先可是其他仙灵都畏惧的黑森林巫女的魔法秘籍。 　　现在这秘籍被吐槽里面的魔法太弱了…… 　　“已知任何种族都可以学会的魔法被分为光明的魔法和黑暗的魔法，这本书上的魔法是由光明魔法延伸改变而来的，多次提到相同的内容……”黑暗神在这里顿了一下，说出了一个让芙兰社死的词，“保持永恒的美丽。” 　　芙兰：“…………” 　　就在几句话以前，芙兰刚刚承认这本魔法书是她的，现在这位神祇告诉她，你这书里的魔法大部分在研究如何变美。 　　这是一本，变美秘籍。 　　对方还不忘再补一刀：“你想变美？” 　　之前和这位神明对峙时她还能稳定的情绪，现在有点绷不住了。 　　“我……其实……不是……” 　　她应该想到的，那位极度嫉妒其他人美貌的女巫，怎么会不想变得更美。 　　怪不得她被小矮人和人类打败了，原来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 　　“芙兰殿下已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没读懂场合的魔镜恭维道。 　　“……” 　　芙兰疏忽了，她就应该给这面魔镜贴上胶带，永远不撕开。 　　-完- 第6章 　　算了，不干了，干脆毁灭世界吧 　　她不是，她没有，别乱说！ 　　也没有哪本童话书告诉过她，白雪公主的邪恶继母最擅长的魔法秘籍，是一本“美”学魔法宝典。 　　如果她早知道，就不会这么唐突地任这本书躺在如此显眼的抽屉里了。 　　芙兰瞪了魔镜一眼，让它闭嘴。 　　魔镜接收错了芙兰的意思：“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芙兰殿下更美丽的女人吗？没有了！” 　　芙兰在黑暗神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气。 　　她抄起桌上的魔法书，又拿起桌上准备着的胶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魔镜面前，将墙上的镜子取下，狠狠将那本书拍在魔镜的脸上，然后用胶布死死地缠绕几圈后，一股脑塞进了床底下。 　　一气呵成后，她一脸淡定地回到书桌旁：“黑暗神阁下，您继续。” 　　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灵魂撕裂）的神祇，他风轻云淡地瞥了一眼芙兰，继续之前的内容： 　　“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是所有魔法的起源，它们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但是魔法构成是不同的……” 　　芙兰在认真听讲，谁知道这位“老师”在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了下来，并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算了，不干了，干脆毁灭世界吧？ 　　很快，芙兰明白了这位被迫上岗的神祇的意思。 　　他的右手抬起，一小簇黑蓝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指尖：“这就是黑暗魔法力量下的火焰。” 　　原来是他嫌讲解太麻烦，直接上实战。 　　“那光明魔法呢？”芙兰说完，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愚蠢。 　　她让黑暗神给她演示地方阵营的魔法，这不是作死吗？ 　　对方收起指尖的火焰，视线移到油灯上的火苗：“差不多是这样。” 　　差不多…… 　　芙兰槽多不敢吐。 　　“我明白了，虽然这两个魔法的名字有‘光明’和‘黑暗’之分，但‘光明’能做到的，‘黑暗’也能做到，而‘黑暗’能做到的，‘光明’未必不能做。”芙兰不忘补充一句，“这两种魔法和传说故事类似，光明并不一定是正义的，黑暗也不一定是邪恶的，它们唯一不同的，只是代称和外形。” 　　芙兰的美丽和白雪不一样，白雪的美丽是属于少女青春恬静的乖巧美，而芙兰却赋予了她的外貌性感不失可爱的美。 　　她看似在认真分析，但话语里又带着一种狡黠，就像是她那晚讲的故事一样。 　　黑暗神的目光安静地从芙兰脸上扫过，他的睫羽和他的发色一样，是银黑色的，每眨一下，在灯火下就像月光下的黑静的湖光，短暂掀起涟漪。 　　这位“导师”对她的理解没有做任何评价，而是继续演示。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骚动，黑暗神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仙灵女巫。” 　　“嗯？” 　　芙兰半敞开门，发现白天的蓝衣仙女身后跟着两名有些不知所措的城堡侍女和守卫，她的手里执着魔法棒，魔法棒的前段有一只比巴掌还小的长着翅膀的精灵。 　　小精灵循着走廊左右晃动飞舞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芙兰隔着走廊问道。 　　“阁下。”仙女稍稍鞠躬，“我在城堡里，感应到了黑暗魔法。” 　　“黑暗魔法？”芙兰面不改色，“这个城堡里怎么可能有黑暗魔法？” 　　想也不想都知道，黑暗神刚才的魔法暴露了。 　　黑暗神在失去灵魂的同时，力量也被削弱到连普通的仙灵都可以察觉的地步。 　　“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请容许我调查一番。黑暗神早已不在世界上了，我怀疑是那位住在黑森林的堕落女巫留下的魔法痕迹。”蓝衣仙女不放弃，她挥舞魔杖指引小精灵继续追踪黑暗魔法的踪迹。 　　芙兰：“……”她又背锅了？ 　　然后小精灵就冲着芙兰的方向冲了过来，绕过她的肩膀进入了她的房间。 　　“打扰阁下了。”蓝衣仙女紧随其后。 　　“等……” 　　房间里，此时哪里还有黑暗神的踪迹，那张桌子面前除了椅子外空无一物。 　　就连本应该挂在墙上的魔镜，都因为芙兰的举动，被塞在了床底、 　　小精灵在芙兰房间里转了一圈，困惑地歪过脑袋。 　　蓝衣仙子扫视了一圈房间，又看向打开的阳台门：“难道是外面传来的？” 　　芙兰立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目光审视着这位光明神殿的仙女。 　　要说黑暗神的魔法已经消散一阵子了，而她好像就是执意要进她的房间一探究竟一样。 　　* 　　而在城堡的另一头，查姆王子正在和公主讨论治理国家的一些方法。 　　只不过这番夜晚的亲密谈话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他在见到这位公主的第一眼，就不可自拔地迷上了她。 　　如雪般细腻的皮肤，小鹿般灵动的眼眸，她是如此的美丽和耀眼。 　　当他本以为可以和这位美丽温柔的公主独处—— 　　查姆看向门口全副武装的两名守卫，又看向在一旁端茶倒水的侍女。 　　“芙兰教母说了，怕我夜晚遭遇危险，所以让守卫跟着我。”白雪是这么解释的。 　　她信任芙兰，自然也没有认为这样有什么问题。 　　王子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怕遭遇什么危险，这根本是在防他。 　　这时，他们同时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 　　作为城堡的主人，白雪自然出去一探究竟。 　　她远远就看见自己的芙兰教母房前聚集了好几个人。 　　白日来到这里的仙女，此时一脸“这不应该呀”地立在芙兰的门口，她的肩膀上还坐着一只小精灵。 　　而她的教母，看到她出现，更是一脸无辜地靠在门框上。 　　“今晚我的请教就到这里了，谢谢您的指导。” 　　在查姆的目光下，白雪公主一脸担忧地走向自己的那位继母。 　　明明他听说，这位继母不是很好相处的角色，怎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白雪听完仙女的解释，担心地问道：“黑暗魔法？！芙兰教母您是遇到危险了吗？” 　　芙兰摇头：“我根本不知道这位仙女在说什么。” 　　在场的蓝衣仙灵女巫也很好奇，明明她确实察觉到了黑暗魔法的气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调查一件事，结果这个女人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弄错了吧。”白雪当然不会把芙兰和邪恶联想在一起，她甚至反过来叮嘱芙兰，“芙兰教母，如果您遇到危险，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失去了父皇，我不能再失去您了。” 　　芙兰点头，她快被她的崽崽感动坏了。 　　房门关上后，芙兰低头沉思。 　　她走到床边低下头掀起床单，那面魔镜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唔……”它看到光，憋出了一声声响。 　　芙兰当没听见，放下了床单。 　　等她起身转过头时，惊了一跳。 　　“黑暗神阁下，原来您没有走？” 　　黑暗神伸手指了指芙兰的脚下，随后道：“还有些东西我没有说。” 　　芙兰低头，看到脚下的影子。 　　原来藏在这里了吗？ 　　“还要继续上课吗？” 　　“布置点课业。” 　　……还有作业？！ 　　黑暗神正要继续，忽然调转话头：“你有问题想问我？” 　　“被您发现了？”芙兰没想到这位神祇的观察力如此仔细。 　　他没有接话，示意她提问。 　　“是这样的，我只是不确定一件事。”芙兰开口问道，“那位仙灵女巫感应到了黑暗魔法，那么她能感应到同样的光明魔法吗？或者说，光明魔法道具……？” 　　“镜子？”黑暗神立马指出了她在说什么。 　　“阁下您真聪明。”芙兰毫不吝啬地夸赞，“我想知道她能否感知到魔镜的存在。” 　　黑暗神不假思索：“她不能。” 　　芙兰低头喃喃：“这样嘛。” 　　紧接着，黑暗神留下了作业，他要求她把他今天演示的魔法都学会。 　　“……都学会？您认真的吗？” 　　让她在光明仙女的眼皮子底下联系黑暗魔法，他这是借刀杀人啊。 　　这一次，这位神祇是真的离开了。 　　哦，他是认真的。 　　芙兰叹气，从床底拿出了魔镜，刚一撕开胶布，就听到这面口无遮拦的镜子说道：“芙兰殿下，您的赞美之词已经远超过我了呀。” 　　“？” 　　她反应了两秒，明白了镜子的意思。 　　它这是在告诉她，她夸黑暗神的态度，已经赶上它了。 　　“闭嘴。” 　　芙兰重新封上胶布，把魔镜塞回了床底下。 　　这几天，就让它先待在那里面吧。 　　*** 　　之后的两三日，芙兰不得不绞尽脑汁寻找没人的地方练习黑暗魔法。 　　当她以为这个王宫里的人物已经足够多到打扰她练习魔法时，士兵进城堡报告公主和芙兰，称有平民哭闹着想要见殿下。 　　放在过去，那位病逝的老国王是不会轻易接见平民的。 　　但是白雪是不一样的。 　　她让士兵把人请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是一位白胡子老头，他是城东的农户。 　　“劳温公爵的土地租金，已经让我们苦不堪言了。” 　　自从颁布了减少赋税的政策后，农户们上缴的赋税几乎少了一大半，但是口袋里装不满的劳温公爵，选择通过提高土地租金，去弥补他相比过去少获得的那一份。 　　这一减一增，农户的收入没有增加。 　　其次是一位裹了头巾的妇女，她是城北商铺的面包店老板。 　　“诺顿侯爵同样提高了我们商铺的租金，我们已经快入不敷出了。” 　　最后是蓄着络腮胡子的猎户。 　　他痛诉城西的埃尔塞公爵以低价收购猎户渔夫以及农场主们的猎物和农副产品。 　　“这真是太可恶了。”让平民离开后，白雪为他们的遭遇愤愤不平。 　　“殿下，这些贵族们胆子也太大了，我建议您惩罚他们。” 　　这期间查姆王子也在，他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公主殿下。”蓝衣仙□□雅鞠躬，“这些贵族会如此胆大的忽视您的政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没有被束缚。” 　　白雪没有回复这两个人的话，她双手交叉握于身前，一脸忧虑地看向芙兰的方向。 　　“芙兰教母，您怎么看呢？” 　　王子：“……” 　　仙女：“……” 　　芙兰没想到公主一直没说话，是在等她的建议。 　　她先是看向王子：“查姆王子，您说的惩罚是哪种惩罚呢？” 　　“那当然是让这些不听话的贵族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在查姆王子的国家，贵族没有那么大的胆量私自做决定，国家上下太平。 　　唯一的缺陷，就是国王生得太多，他得不到王位的继承权，只能出来寻找那些有继承权的公主。 　　“那如果惩罚过后，他们又把这些惩罚加在平民的脑袋上呢？”芙兰一脸伤脑筋的模样看向查理。 　　“那就收回他们的爵位和土地。”查姆说得理所当然。 　　芙兰叹了口气：“那这些爵位收回后，由谁去管理他们区域的人民呢？要不我把他们的职位给您，您帮帮忙？” 　　查姆王子：“……” 　　芙拉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这一回看向蓝衣仙女。 　　“请问仙女，您说的束缚是什么？” 　　仙女挥了挥魔杖，举了个例子：“在我之前所去过的几个国家，贵族们不会做出如此不善良的举动，因为他们相信一旦违背善意，就会被光明神责罚。” 　　芙兰：“我不理解，光明神的子民这么多，他真的能一个个管得过来吗？如果漏掉了岂不是对别人不公平？” 　　蓝衣仙女：“……” 　　芙兰知道光凭她在外的传言还不足够，这些贵族总会挨不住的，但没有想到这么迅速。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一般。 　　“先找这些贵族聊一聊吧。”芙兰顿了一下，对白雪补充，“我来和他们聊一聊。” 　　她的黑暗魔法这两日也有了些眉目，是时候找点小白鼠练练手了。 第7章 　　她一定是个冒牌货 　　劳温公爵一直是在老国王那里有话语权的贵族，他的手底下有好几位魔法士，一直被老国王所忌惮着。 　　直到他得知老国王娶了南面黑森林的那位魔法强大的黑女巫后，他才收起了很多歪脑筋。 　　本以为老国王一死，年轻的白雪公主一旦得不到继母的支持，就会由他们这些贵族牵着鼻子走。 　　结果正好相反，那位黑女巫竟然提出让他别打人民口袋的主意。 　　最离谱的是，老国王才死没多久，王国就下达了降低赋税的政策。 　　包括他在内的其他贵族们的日子瞬间难过了许多。 　　他家中一个月能买近百条裙装的夫人，已经几次和他抱怨：“这个月过半了，现在才买了不到三十件衣服！” 　　他联络了其他贵族，他们也纷纷抱怨。 　　那能怎么办？他的手下可不一定打得过黑森林女巫。 　　直到最近几日，他暗地里收到了一条有关公主继母的消息。 　　——黑森林女巫早就离开了王国，城堡里的公主教母只是个幌子。 　　为了验证消息的真实性，他派人花钱询问了城堡里的士兵和侍从。 　　从他们口中得知，前任皇后，芙兰?契斯科的性情和以前大为不同。 　　她不再苛责侍女，对公主的态度也一改从前，甚至愿意成为公主的教母。 　　他还找到了城里的一家商户，那家贩卖药材的商户告诉他，曾经城堡里的某个大人物总派人来他这里买某种药材，直到最近，买药材的仆人一直没有出现过。 　　几番调查后，劳温公爵开始越来越确信，在老国王死后，那位黑女巫就离开了这个国家。 　　城堡里的那名，是公主为了欺人耳目，找人假扮。 　　越想越合理。 　　于是劳温公爵找来了其他贵族商议，既然克扣他们所应得的金币，那就从贱民们的租金上动脑筋。 　　“城堡里的女巫是假的，那位公主可不敢干涉我们。” 　　即便和诺顿、埃尔塞两名贵族被共同找去了城堡，劳温公爵还是坚信黑女巫的真实性。 　　“我的这位忠心的仆人，最擅长鉴定魔法了，等下那个冒牌货一旦露出马脚，就一定会被发现。”说这话的男人，是城西的埃尔塞公爵，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头戴大檐帽的魔法士。 　　“我前不久看中了一幅画，本以为这个月我必能拿下，结果因为该死的税收政策，我差了几个子儿没能拍下。”城北的诺顿侯爵越说越生气，“公主年龄不大，本事还不小，竟然找了个假货来欺骗我们。” 　　三人一边抱怨着，在侍女的带领下，被带去了王国城堡的迎宾室。 　　门被从两旁打开时，三位贵族都一同愣了一下。 　　三面沙发和茶几围成一圈的房间内，所有的窗帘都是被拉上的。 　　今日是阴雨天，本就有些黯的城堡内，这个房间更是黑压压的。 　　房间中央唯一的沙发椅上，一名举止优雅的女士，在这片暗沉中，侧对着门的方向，淡定自若地垫着茶托，喝着瓷杯里的茶水。 　　“几位大人，不打算进来说话吗？” 　　两扇门从三位贵族的背后被关上，仅剩的一丝光被夺走，房间陷入黑暗。 　　“这是……”劳温公爵有些不知所措。 　　一团黑蓝色的火苗在房间里亮起，重现了些许视野的同时，还把沙发上穿着长裙的女人照亮。 　　“冒牌”女巫如劳温公爵上次所见，身姿曼妙，姿色绰约。 　　这冒牌货，他也不是不可以在捅破后收留一下下。 　　但很快，这丝火苗的来源让他笑不出来了。 　　它不是存在于某个油灯内，而是在女人的指尖跃动着。 　　三位贵族，亲眼看着女人将指尖靠近茶几上的三盏蜡烛，火苗一跃而上，将房间照亮。 　　“你们怎么还待在门口，不想坐下来吗？”女人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们，指了指身前和右手边的沙发。 　　“喂，不是说是冒……” 　　“嘘！” 　　诺顿侯爵刚开了个腔，就被劳温公爵打断。 　　等三人坐下后，女人轻轻一抬手，原本挤在茶几中央的三只茶杯，被无形的魔力分别一一推到三人面前。 　　劳温公爵赶紧去看埃尔塞公爵那位魔法士的脸色，发现不仅是他，连埃尔塞也在用眼神询问。 　　看到的，却是那位魔法士几乎打颤的双手。 　　“我听说，你们最近都增加了自己资产的出租租金？”女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们的异常，很自然地端起茶壶，准备倒水。 　　“啊……我来倒就行。”诺顿侯爵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主动接过茶壶，替几人倒茶。 　　他就不应该来掺和这一脚的。 　　“皇后殿下……” 　　“现在我已经不能称得上皇后了。”女人纠正道。 　　“……大人。”诺顿侯爵立马改词，“这些都是误会，是我那些管商铺的人自作主张，我回去就去教训他们！” 　　劳温公爵没想到诺顿看情况不对劲就变得这么快。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前脚不是还说在抱怨没买下名画吗？ 　　“哦？所以你那里是误会吗？”女人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转而看向剩下两位贵族，“他的是误会，你们的呢？” 　　说话间，埃尔塞公爵低头正要喝茶，忽然注意到茶水的颜色有些诡异。 　　明明是茶的甜香味，茶水在火光下却是黑红色的。 　　——黑巫女最擅长的，就是配制那些致命的毒药。 　　这是他很久以前听说的。 　　想起魔法士颤抖的手，埃尔塞的手也止不住一抖，茶杯滑落，碎裂在地，滚烫的茶溅起在他脚背，烫得他整个人一哆嗦。 　　“呀！”他急忙低头想去捡起来。 　　“我来就行。”女人制止了他，先他一步弯腰。 　　等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他眼前时，埃尔塞注意到，这只本应该碎裂的茶杯，已经恢复了原样。 　　埃尔塞：“！” 　　“我……我那里，也是误会！”他急急忙忙解释，“我的庄园比较大，每天需要的食材很多，所以难免会遗漏，回去后，我就让下人们好好算一下账，把拖欠的钱还回去。” 　　“那你以后注意点哦。”明明女人的语气轻松，在埃尔塞耳中听起来毛骨悚然。 　　刚才那个茶杯一定是想告诉他——她可以让摔碎的茶杯复原，也可以让好好的人粉碎。 　　一定是这样子的。 　　眨眼间，两位公爵侯爵已经松口。 　　劳温公爵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 　　他心里只骂他们是个蠢货，如果公主找的冒牌货也是魔法士的话，这种小伎俩不是很容易办到吗？ 　　“这是我特意泡得茶，你们不喝吗？” 　　劳温公爵低头抿了口茶，抬头时发现不论是诺顿还是埃尔塞，都在疯狂给他使脸色。 　　他这才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 　　女人的指尖此时正在轻轻地敲击茶几，顺着她纤细的手指，一种诡异的花纹线条正朝着桌面他们的位置蔓延。 　　“劳温公爵？”女人喊他的名讳，“你那里又是怎么回事呢？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公主殿下，会很困扰的。” 　　“我那里……” 　　“劳温公爵那里，也一定是误会！”埃尔塞公爵先一步替他接了话，他努力的挤眼睛，“对吧，劳温？” 　　“对对！”回答的是诺顿侯爵，他迫不及待地替劳温代言。 　　劳温：？ 　　对了，埃尔塞带来的魔法士。 　　埃尔塞的位置和他呈九十度，他只要轻微侧头，就能看到站在埃尔塞身后的魔法士。 　　这位魔法士此时瞳孔大张，浑身战栗着，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了。 　　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难道说，传言都是骗人的，在他面前的，是真真切切的黑女巫，不是什么冒牌货。 　　一种难言的凉意，泛上劳温的脊背。 　　“既然是这样，那没事了。”女人口吻愉悦地放下茶杯，和玻璃的碰撞声，让三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那我去和公主说，都是误会，你们回去吧。” 　　在她的话音落下，突然有人“啊”了一声，奔跑出了门外。 　　是埃尔塞带来的魔法士。 　　有了他的先例，剩下三位贵族也抗不下去了，几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客厅。 　　* 　　三人一走，芙兰捏了捏因为端架子过久而酸痛的脖子。 　　指尖的火焰，是她昨晚才弄清楚的，仅仅是这么一小簇火苗，都费了她很大的劲。 　　而移动茶杯这种魔法，她摔碎了几乎一叠盘子，才勉强能顺着桌子挪动几个没装水的茶杯。 　　就在这三人进来前，她还在反复练习这两种魔法，因为这样，她不小心摔碎了好几个茶杯和茶托。 　　芙兰晃了一下脚，鞋跟碰到了沙发底下的茶杯碎片。 　　而原本埃尔塞公爵的位置前面，茶杯不起眼的一侧，缺了个小口。 　　她知道这人不可能再动这个茶杯了，她就很顺手地趁着黑在沙发底下给他拿了个摔得不严重的。 　　现在的她，可不会什么修补魔法。 　　桌面上的花纹，也只是使用一点小小的把戏混杂上光源的变化。 　　至于那个一看就是魔法士的人，芙兰也不懂她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畏惧。 　　王宫城堡外。 　　“劳温，你的消息是哪里来的，差点把我们害死！”埃尔塞至今还对那只恢复如初的茶杯心有余悸。 　　“难道她真的是黑女巫？”劳温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猜测错误了。 　　“埃尔塞，你那个魔法士呢？”诺顿现在哪里管得上画，他也害怕极了，“你让他说说呀！” 　　埃尔塞晃了一圈，才在城堡外的小树林里看到吓得都快爬树的魔法士。 　　“我……我从来没有见过黑色的火焰，从小到大，我学习的魔法都是光明魔法，她那一定是来自地狱的黑魔法火焰。”魔法士的唇还在颤，“你们看到了吗，她背后的黑色影子，那简直是恶魔才会有的。” 　　恶魔？ 　　劳温一抬头，发现诺顿和埃尔塞已经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鞭，那马都快飞起来了。 　　该死！ 　　他也得赶紧回去把多收的租金给退回去！ 第8章 　　您可是黑暗神大人的信徒 　　“这些贵族我最了解了，光是凭借嘴皮子，可没有办法让他们轻易松口。”事前查姆王子坚信芙兰不行。 　　“只有魔法和来自神的监督才能让这种人听话。”蓝衣仙女劝说公主。 　　所以当三位不可一世的贵族大人，从城堡的迎客厅里脸色苍白的出来时，很多人都惊呆了。 　　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埋怨，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自己的庄园。 　　当天下午，门口的侍卫就传来有人前来向公主殿下道谢的消息。 　　租金回落到正常的价格，收购猎物和农产品的价格也合理公道。 　　不仅如此，多收和漏给的差额，都全部还给了那些平民。 　　“我简直不敢相信！”查姆王子惊讶道。 　　白雪笑容恬适，看向芙兰的眼睛里闪着崇敬的光芒。 　　她一定要多向教母好好的学习才行。 　　只有蓝衣仙女，面色有些凝重。 　　在三位贵族抵达城堡后，她有一瞬，察觉到了那晚相同的黑暗力量出现。 　　不知是和三位贵族有关，还是—— 　　她看向在和公主殿下谈笑的芙兰。 　　芙兰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她拉上白雪，走向门口提前让人备好的马车。 　　“有时候，一些威胁的小手段也是必要的。”芙兰告诉白雪。 　　在她看来，白雪是个善良的公主，她的好性格，很容易被那些一肚子坏水的贵族利用。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有些疑惑。”芙兰边上马车，边从侍从的手里拿过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黑森林国家里有威望的贵族，“很显然，这件事是劳温公爵挑起来的，他找了诺顿侯爵和埃尔塞公爵……” 　　白雪同样蹙起了眉：“斯丁顿公爵没有加入。” 　　黑森林国度有四位有威望的贵族，本身的财富和军力，是曾经国王的依仗。 　　他们分别是北部的诺顿侯爵，东部的劳温公爵，西部的埃尔塞公爵以及靠近黑森林，也就是南部的斯丁顿公爵。 　　“按理说，劳温一定会拉上其他三个人一起闹事，结果就是我们不得不因为几大贵族的联手妥协，但是这位斯丁顿公爵却没有掺和。” 　　白雪回忆道：“父皇在位的时候，他告诉过我，斯丁顿公爵和其他几位大贵族走得不近，适合用来牵制其他人。上一次我偷偷溜出城堡查看城里状况时，也是斯丁顿公爵管辖地区的人民相对安逸，或许这位贵族大人不愿意和其他人一起干坏事吧。” 　　“希望是这样。”芙兰拉开车厢帘，看向身边飞速后退的风景。 　　就怕是个更加老谋深算的，她的小伎俩就不好说了。 　　“诶？所以芙兰教母这是要带我去斯丁顿公爵那里？”白雪后之后靠。 　　“你才反应过来吗？”芙兰当然不会留着这只小绵羊在城堡里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王子和光明女巫洗脑呢。 　　*** 　　马车缓缓驶入斯丁顿公爵的庄园。 　　相比芙兰去过的劳温公爵的庄园，这位公爵没有一进门就恨不得摆满的夸张雕塑，也没有一大帮园丁共同维护的奇花异草大花园。 　　马车刚停下来时，年轻的斯丁顿公爵就已经等在了古堡的门口。 　　和其他三位大贵族不同，斯丁顿从外表上来看只有最多三十岁，身着最简单的白衬衣贵族黑外套，没有繁琐的珠链胸章装饰。 　　“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光临我的府邸。”斯丁顿礼貌地脱去手套，轻吻白雪的手背。 　　紧接着转向芙兰：“上一次见到皇后殿下，还是您被授位的时候，也欢迎您的光临。” 　　芙兰不习惯吻手礼，正当她思考如何回绝时，斯丁顿却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 　　“请跟我来吧。”他径直转身引路。 　　芙兰：？ 　　斯丁顿的古堡是上个世纪的产物，点缀着爬山虎的石墙和庭院一样简朴，只有几幅简单的装饰画被挂在墙上。 　　视野可及的侍从也没有其他贵族那样塞得房间满满当当。 　　只有三两个打扫卫生的女仆弯腰行礼。 　　真要芙兰说这个贵族哪里特别的话，大概是他的房间布局。 　　不论是走廊还是房间里，无论哪里都能看到陈列着的矮柜和书架，上面排列了各种书籍。 　　书籍没有落灰，被整理得整洁干净。 　　就像是为了衬托这种设计，所有的窗户都被半遮光的纱帘掩着，整个宅子被笼罩在一种雅致的朦胧中。 　　“斯丁顿公爵，您很爱看书吗？”白雪也忍不住提问。 　　斯丁顿谦虚地回答：“我们家族的人，世代受到长辈的影响，都喜欢在家中摆上书籍，这里的很多书，都是我外公那一辈留下来的。” 　　穿过正门的长廊，来到古堡的大厅。 　　通往二楼的楼梯前，一座洁白的石膏像吸引人驻足。 　　这座石膏人像静谧地半眯着眼眸，脸上的表情端庄又圣洁，身后一对垂落的翅膀，就像是破茧而出时还未完全张开的蝶翅虚叠着。 　　只不过，这个石像，有一点眼熟。 　　斯丁顿驻足在石像前，双手交叠于胸前，闭上眼睛虔诚祈祷。 　　短暂的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的眼睛里流露出稍纵即逝的困惑。 　　“这是我们斯丁顿家族世代信仰的神明。”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神明？” 　　斯丁顿满脸敬仰的点头：“如果不是这位神明，我们家族不会有现在的日子和财富。据说几百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灾难，是这位神明拯救了这片土地，不然我的曾曾曾祖父很有可能早早就因为灾害去世了。” 　　这种神明拯救凡人的故事，芙兰听过不少，但能把这种信仰传到这一代的，在黑森林这个国家，斯丁顿是芙兰见到的第一个。 　　“两位殿下容我致歉，差点忘了你们来是有事想和我聊。”斯丁顿朝着雕像鞠了一躬，随即带着两人去了会客厅。 　　“芙兰教母……”白雪小声和芙兰耳语，“没想到斯丁顿公爵是神明的信徒，那个雕像雕刻的神明，是仙女说的光明神吗？” 　　芙兰回望了一眼那座身后的雕像：“不一定，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不少我们不知道的神祇。” 　　会客厅内。 　　芙兰简单明了地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斯丁顿，她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加入劳温公爵共同挑衅皇室的阵营。 　　“他们啊，他们太愚蠢了，况且我也不需要那么多财富。”说到这里，这位年轻人的拢了一下自己那头棕色的头发，表情虔诚，“只要有……神大人的引导就足够了。” 　　芙兰很肯定，斯丁顿强行“吃”掉了某个词，硬是没有说出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会这么做，是因为你的神在引导你，而不是因为王国的政令？” 　　会客厅里，也有好几只书架，上面摆放的书籍中，有一些芙兰能勉强辨认出，是有关魔法的书籍。 　　这些书籍她曾经在城堡王宫的只对魔法士开发的书室里见过，那时她还未启蒙魔法，所以对上面的内容一窍不通。 　　斯丁顿公爵，难道是一名魔法士？ 　　“不能完全这么说……”斯丁顿公爵摆了摆食指纠正，“我完全遵循神明的引导，而我的神明让我听从国家的政令，所以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王国的政令。” 　　芙兰：“。”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毛病。 　　他快要把她绕进去了。 　　白雪眨了眨眼睛，一脸懵的看向芙兰，显然她已经被绕进去了。 　　“口口神在上。”斯丁顿公爵口齿不清地吐出某个词后，淡定微笑：“我和那些贵族不一样，我不会让那些人民受苦，他们在我这里不会失去他们应得的一部分，我现在也没有任何要和皇室作对的想法。如果您有需要让我做的，请直接告诉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白雪悄咪咪贴近芙兰：“他好虔诚，好像没有在撒谎” 　　芙兰：“……” 　　他吞掉的那个词，怎么看都很可疑好不好！ 　　不过比起其他几位贵族，斯丁顿好像靠谱一些。 　　但也只是一点点。 　　“我确实有事情想要你来做，不过暂时还没到时候，等准备好了我会再来找你。”芙兰道。 　　谈话接近尾声时，斯丁顿公爵似乎想起了什么，起身朝着芙兰行礼：“请问皇后殿下，我能私下和您聊一些事情吗？” 　　芙兰很不想被叫成“皇后”，这会让她想起二婚的老国王。 　　“你可以叫我芙兰。”在尊称这方面，芙兰倒是一点不介意。 　　斯丁顿在前面引路，同时有些犹豫：“直接喊你名字这种不尊敬的叫法，恕我无法做到。” 　　“我以为除了您的神明以外，您不会在乎这些。”芙兰开玩笑道。 　　“毕竟——” 　　斯丁顿带着芙兰上了二楼，通过走廊，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间门前。 　　这间房间没有侍从守在门口，附近也没见到女仆打扫卫生。 　　这位公爵大人恭敬地敲了敲门，随后替她往内推开房间的一扇大门。 　　映入眼前的是比走廊还要昏暗晦涩一些的房间，木材家具的香氛和书本的油墨味扑鼻而来。 　　“——您可是黑暗神大人的信徒。” 　　房间内，几日不见的神祇立于一面书架前，单手敞着一本书，背对着房间的大门。 　　“……”芙兰，“她就知道。” 第9章 　　这位一定是善良仁慈的神 　　黑暗神侧过身的同时，芙兰也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书籍。 　　那是一本暗红色封皮的古书，烫金色的纹路顺著书脊流淌向书的封角，中间用娟美的花体书写着古文字。 　　而正握着这本书的神，无可挑剔的侧脸正专注地低头阅读羊皮纸上的内容，此时的气场宛如城南难以揣测的黑森林，不知是安详沉静还是正在酝酿着风暴的黑暗。 　　芙兰有些无奈地看向站在身侧的斯丁顿公爵。 　　“是黑暗神大人旨意我带您来的。”斯丁顿解释完意识到女人依旧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又补充，“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喜欢看书。” 　　芙兰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些问题，她想知道为什么黑暗神会在这里。 　　当斯丁顿说起，他们家历代都会摆放书籍时，芙兰只觉得贵族总有一些爱好，收藏古书这类高雅的活动不算稀奇。 　　但现在她意识到了，这个家族在家中随处摆放书籍，不是为了好看或者装饰，而是为了供奉信仰的神明。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面前的这个神祇，在这栋房子内走着走着，忽然就拿起一本书架上的书本，靠墙看起来的场景。 　　黑暗神有什么爱好？看书。 　　这说出去，大概也没几个人会信吧。 　　想到这里，芙兰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啪”地一声，黑暗神合上了手中的古书，轻车熟路地将书塞进了身后书架上方空缺的一个位置。 　　他的目光在如猫一般眯着眼睛露出笑意的女人脸上停留，平淡地开口：“你的魔法长进的太慢了。” 　　芙兰笑不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外面逛街然后被同班同学逮去见老师，老师开口就是你的功课退步了。 　　这里是童话世界，要不要这么真实？ 　　“我自我感觉学得很快乐，明明您还未检查过呢。”要知道芙兰可是用魔法一举唬过了三个贵族和一个魔法士呢。 　　“我已经看过了。” 　　芙兰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看过了？什么时候？ 　　“如果连着摔碎十几个茶杯是学得快的话……”黑暗神绕过了横在他们中间的古木写字桌，“恐怕其他人学不起魔法。” 　　“……”芙兰想起了沙发底下被她藏起来的十几只茶杯的碎片。 　　他都看见了？！ 　　“那个时候您原来在吗？”芙兰压下心底的惊异，问道。 　　她注意到，在黑暗神靠近的时候，原本站在身侧的斯丁顿公爵，低头弯腰，然后恭顺地退到了门口。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就顺路去看了一眼。” 　　天气不错……？ 　　今日的这场小雨，从早上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太阳就没能露过头。 　　她能在上午顺利吓到那几人，也有这种阴暗的天气的助力。 　　这位神祇，好像对“天气不错”有什么和她不一样的认知。 　　“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小的房间里明明有写字椅和舒适的绒布沙发，却没有一个人是坐下的。 　　“大人想告诉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找他，可以来我这里。”回答芙兰的，是身后几步远立在门口的斯丁顿公爵。 　　芙兰憋住问“为什么我要来找你”的冲动，问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位神祇，一直住在人类公爵的家中？ 　　孤傲的黑暗神似乎并不愿意解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这种事情就交给了斯丁顿来做。 　　用芙兰的话重新归纳就是，身体被撕碎灵魂被封印后，黑暗神并没有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信徒们一直在等待他的归来，包括虔诚的斯丁顿家族。 　　在漫长的岁月中，信徒们自发寻找黑暗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力量，那些他曾经赋予和用于帮助他信徒们的力量。 　　他们避开光明神的耳目，把这些细碎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偷偷贡献到传说中他被杀死的地方，也就是黑森林。 　　就在不久前，这位神祇复活了。 　　只不过失去了全部灵魂的黑暗神除了神格、记忆和身形以外，他的黑暗魔法和灵魂被共同封印在了各地的魔法道具中。 　　为了避免被光明神发现他重回这片土地，他藏于信徒的家中，避免在太阳底下活动。 　　而距离黑森林最近的，方便藏匿的信徒，就是斯丁顿了。 　　“黑暗神大人会愿意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斯丁顿说道，“大人告诉我，他最虔诚的信徒答应替他寻找封印灵魂碎片的魔法道具。” 　　虽然斯丁顿很不愿意把“最虔诚信徒”的位置让出去。 　　“我只是答应帮您找那些魔法道具……”可没有说要成为什么信徒！ 　　“你让我教你魔法。”神祇亲自回应了芙兰的话。 　　“因为只有学会魔法我才有可能解除魔镜里的封印。”她振振有词。 　　在她看来，这是交易，不是信仰。 　　黑暗神神色平静：“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信徒会黑暗魔法。” 　　芙兰一本正经：“但是这句话反过来也成立吗？所有会黑魔法的人，都一定是您的信徒吗？” 　　被质疑的神祇今日意外的有耐心，他没有因为芙兰的质疑不悦，口吻依旧平淡：“确实如此，但是你的黑魔法是我亲自教的，我不教你，你的小伎俩不会奏效。我以为你们人类，对于师长会心怀感恩。” 　　这一点芙兰无法反驳，黑暗神没有教过她黑暗魔法，她就不足以震慑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 　　“行吧，我是您的信徒。”芙兰妥协了，她早就是恶毒继母邪恶女巫了，再加上了一个黑暗神的信徒，也不会有其他损失，“我回去城堡后，立马就让人在各处摆上书架和书本。” 　　黑暗神：“……”明明他胜利了，怎么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一旁的斯丁顿有些震惊。 　　他听到了什么，黑暗神大人，亲自教芙兰殿下魔法？！ 　　他的祖父告诉过他，黑暗神大人曾经赐予过他一本魔法秘典，他一直当宝贝一样供在家中，只有斯丁顿家族的直系才有资格瞻仰学习。 　　只不过那上面的魔法古老又晦涩，至今没有哪位长辈真正学会过。 　　他本以为，所谓的“检查魔法”，只是检查书本上的内容学习得怎么样，原来是真正的亲自教导。 　　之前都是其他信徒羡慕他，现在轮到他羡慕“最虔诚的信徒”了。 　　“两件事。”黑暗神再次开口，“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封印我灵魂的魔法道具。” 　　“是缬尔曼国。”斯丁顿低声补充。 　　芙兰知道这个国家，虽然是黑森林国的邻国，但是马车来回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 　　可能对神而言，才叫“不远”。 　　“我会调查的。”芙兰没想到她都不需要自己找，黑暗神就把一件魔法道具的位置告诉了她。 　　她安静地等着第二件事。 　　“两天后来找我，到时候希望茶杯是浮在空中，不是碎在沙发下。” 　　“……好，我知道了。” 　　对了，她还得上课。 　　黑暗魔法课程，才开了个头，还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黑暗魔法领域专家授课。 　　* 　　回会客厅的路上，芙兰发现斯丁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像是在，羡慕她……？ 　　在推开会客厅的门前，斯丁顿忽然道：“芙兰殿下……请您不要辜负黑暗神大人的信赖，带着所有信徒的份，好好学习。” 　　而他，也一定要更加努力，早日成为神明大人眼中“最虔诚的信徒”。 　　看着眼神坚定握拳的斯丁顿公爵。 　　芙兰：？ 　　推开会客厅的门后，白雪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芙拉教母，您终于回来了。”她的手中此时捧着一本书，“这本书非常有意思，我看了好一会。” 　　书的封皮上，用通用语写着《黑暗魔法起源与发展》。 　　芙兰：“……” 　　“斯丁顿公爵，这本书能不能借我回去看，等看我我就派人来换给您。” 　　“公主殿下，我非常抱歉，这是一本禁书，是不能借给信徒以外的人的。”斯丁顿的口吻略有遗憾。 　　芙兰扫过房间的书架，严重怀疑这里的每一本，都是有关黑暗魔法的禁书。 　　白雪的表情刚露出遗憾，就听到斯丁顿公爵再次道：“但是这本书，如果芙兰殿下需要，可以借给芙兰殿下，若是她私下里偷偷借给您，我远在庄园的城堡内，应该是管不到的。” 　　这本书是不能借给信徒以外的人的。 　　这本书可以借给芙兰殿下。 　　芙兰差点一个白眼翻给斯丁顿。 　　他这是生怕白雪听不出来，她这位被迫上岗的教母，已经被囊括进黑暗神信徒的队列了吗？ 　　小绵羊白雪还真没有听出来，她一脸期冀地用那对灵动如鹿的眼睛，看向芙兰。 　　“……我想借这本书。”芙兰无法抵御。 　　“当然可以，芙兰殿下，至于这本书如何摆放，您应该也清楚。”斯丁顿补充。 　　如何摆放？ 　　那当然是摆放在那些光明势力注意不到的地方，比如，床底下。 　　离开斯丁顿公爵的古堡时，已经傍晚了。 　　老国王如果知道，他统领王国下的几个有势力的大贵族中，三个天天想着捞钱，一个是黑暗神的信徒。 　　那他估计得捂住发疼的脑袋，撬开棺材板跳出来骂人。 　　“芙兰教母。”白雪欢喜又慎重地抚摸着手中的书籍，“斯丁顿公爵真是一个好人呢，不知道他到底信奉的神明是怎么样的。也许仙子说的也没有错，让神明监督大家，或许做坏事的人就会少许多。光明神我不了解，但是斯丁顿信仰的这位应该是一位很善良仁慈的神吧，您觉得呢？” 　　芙兰：“。” 第10章 　　我可以跟着马车跑 　　当芙兰不知道多少次，将茶杯摔在地毯上时，连魔镜都看不下去了。 　　“芙兰殿下，以您的美貌，已经不需要学习魔法了，我们要不放过这只茶杯吧。” 　　魔镜没有被挂在墙壁上，而是倚靠在床边，以便在需要时及时踢回老地方。 　　“如果不是地毯，这只茶杯已经碎一万次了，它应该感谢我才是。”芙兰振振有词，“我把你放出来不是来劝我放弃的，而是来鼓励我练习的。” 　　为了不回到床底下，魔镜赶紧纠正用词：“天呢，芙兰殿下，您的魔法简直出神入化，只要再练习一会，光明神也不是您的对手了。” 　　芙兰：“……”竟不知道这只镜子是在鼓励她还是损她。 　　不过无论魔镜说多么好听的话，芙兰还是不得不把它日日夜夜藏在床底下。 　　她现在已经十分确定，仙灵女巫来到这个国家的目的，不仅仅是想成为白雪的教母，让这个国家信仰光明神，她还在寻找这面魔镜。 　　从侍从那里，芙兰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蓝衣的仙女，总是在城堡的角角落落的游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就连魔镜听完芙兰的分析后，也回忆起，上一世黑女巫被公主王子联合打败关进监狱后没多久，就有仙灵女巫到访过。 　　这位仙灵女巫抵达黑森林王国没有多久，黑女巫就被处死了。 　　魔镜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所以上一世，你没有被仙灵女巫寻找到并带走？”芙兰有些奇怪。 　　“没有啊，我被困在这个国家直到变成玻璃碎片。”魔镜很肯定。 　　至于是没被找到，还是封印在镜子里的东西早就被仙灵女巫偷偷带走了，这已经无从验证了。 　　芙拉终于勉强稳住让茶杯漂浮在空中时，白雪敲响了芙兰的门。 　　“芙兰教母，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于是白雪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只茶杯平稳地落在芙兰的手心。 　　她再次确定了要和教母学习魔法的决心。 　　“芙兰教母，前日您在马车上跟我说的那些，果然和您预料的一样。”白雪确认背后的门被完全闭拢后，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窜到芙兰身边，“您真厉害呀！” 　　芙兰低头看了一眼魔镜：学学，学学，这才是真正的夸奖！ 　　“我今天按照您说的，把查姆王子找到房间里来……”白雪回忆并讲述着当时的场景—— 　　身着黄白公主裙的年轻少女面对着窗外，双眸惆怅地望着远方。 　　查姆王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风拂在少女白皙的脸庞上，吹起她的发梢和裙摆，一种独特的芳香令他心悸。 　　“公主殿下，您……” 　　“我都知道了。” 　　查姆刚开了个口，就被白雪打断。 　　他有些意外地心虚咽了口口水。 　　这几日，不管哪一天的相处，他都在一步一步被这个花一样的公主俘获。 　　“您……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 　　少女的眼角有一些轻微的发红，就像是娇艳欲滴的花朵，下一秒就会渗出露滴来。 　　查姆不禁心中颤栗，他赶忙说道：“你听我解释，白雪。” 　　“我听你解释，你说吧。”白雪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去，背对着查姆，她伸手抚了一下脸庞，像是拭去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那个仙女让我这么做的，她知道我渴望一个王位，于是找到了我，说愿意帮助我迎娶你，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是她偷偷放出消息给那些贵族，说你的教母是你找人假扮的，希望通过这些压力让你依靠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看到少女依旧没有回头，查姆知道他一定让她失望了。 　　“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是抱着对这个国家国王的权利来的，但是我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你，白雪，请相信我！我愿意用我的名誉做保证，我来到这里后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你或者这个国家的事情。” 　　“仙女还说了，她预测到这个国家很快就会迎来一场暴雨，到时候仅剩的农作物也会被摧毁，牲畜会被淹死，到时候我只需要安慰处于绝望中的你，并劝说你寻求她的帮助，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查姆试图扳回一丝白雪的信任，“但是我现在想要的，是不希望你难过！” 　　白雪述说到这里，困惑地看向芙兰：“这个王子真奇怪，明明口口声声说着爱我，不想让我难过，但如果我不问他，他就不会把这些告诉我。他后来一直在祈求我的原谅，我需要原谅他吗？” 　　之前在马车里时，芙兰教母就告诉她，不管是王子还是仙女，都有事情瞒着她们。 　　她希望她能帮忙问出被查姆王子藏着捏着的事情。 　　“你只要告诉他，我都知道了，然后装难过，他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而事实正如芙兰所说的，查姆王子说到后面，恨不得把他在家乡的产业以及他的马一天吃多少粮都告诉她。 　　芙兰笑了一声：“迟来的深情有时候比草还贱。至于要不要原谅他，你自己决定吧。” 　　这下，一切都讲得通了。 　　上一世，为什么王子会轻吻已经死去的公主，很有可能也是这位仙女在背后推波助澜。 　　轻吻公主，杀死黑女巫，这个国家就会迎来新的君主。 　　蓝衣仙女很聪明，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无法取信未来的女王成为教母，那就替女王寻找一个已经被自己搞定的王子。 　　“芙兰教母，我的国家马上要迎来大暴雨了，我该怎么办？”白雪有些神情凝重。 　　面对自然灾害，父皇也无能为力。 　　“别急，我们还应该谢谢他们给我们预报天气。”芙兰说道，“人力能做的交给你去组织，善后的魔法让我来想办法。” 　　魔镜那对眼睛努力抬了抬，使劲示意道：芙兰殿下，您醒醒，您的魔法不行啊！ 　　白雪：“芙兰教母，您的镜子好像有话想说？” 　　芙兰：“不，它没有。” 　　魔镜：！ 　　白雪：？ 　　*** 　　当天夜晚，月亮藏进最厚的那片云层的那一刻，黑森林王国的王宫城墙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从王宫城堡里偷偷溜出，藏进树的阴影里，顺着宫墙小心翼翼地用了个小魔法吸引守卫的注意，再猫着腰跑了出去。 　　除了芙兰以外，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大半夜想着如何从王宫里掩人耳目跑出来了。 　　在王宫外的不远处，芙兰看见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车夫戴着小礼帽，身上的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斯丁顿公爵，没想到您会来亲自接我。” 　　“黑暗神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您再不出来，我就要翻进王宫去找您了”斯丁顿拉开车门，让她快点上车，他的语气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芙兰满脸不在乎：“这早不早也不是我说的，作为前任皇后现任公主教母的我，总不见得把您家当成后花园，有事没事就带上瓜子去嗑吧？” 　　要真这么做，明天城里热议的消息，就变成了她和公爵私会了。 　　一上马车，芙兰的话止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斯丁顿那句“黑暗神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是什么个意思了，也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这位贵族大人转身成为车夫，亲自驾车了。 　　——是他恭敬的神明，坐在了这辆马车内。 　　黑暗神的身体隐在车厢的阴影里，那对绯色的眼眸一动不动看着车厢门处正在上来的人。 　　半个身子已经在马车厢内的芙兰，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斯丁顿公爵，我觉得，我不配在马车里，我应该在车底。”芙兰诚实地说出心声。 　　斯丁顿：“什么车底？” 　　芙兰依旧没有要坐下的意思：“或者你的驾驶座，能不能再挤一挤？” 　　斯丁顿:“……” 　　在斯丁顿看来，芙兰的行为简直是不求上进，和黑暗神大人同坐，那是多少信徒们永世不可及的梦想啊！ 　　当他得知自己能亲自为大人驾驶马车时，都快高兴的哭出来了。 　　“不行的话，我跟着马车跑也行。”芙兰不放弃。 　　“进来。”黑暗神看不下去，发话了。 　　颠簸的马车上，芙兰浑身不自在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黑暗神。 　　在她坐进来后，对方就闭上了眼睛，动也不动。 　　即便如此，这段路途，可比她溜出城堡的那一段要漫长。 　　她想不通，这个神祇明明可以以其他方式赶路，甚至在斯丁顿的庄园等她，为什么要来一起接她。 　　对她来说，这不是受宠若惊，这是惊吓。 　　忽然，黑暗神睁开了眼睛，朝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没有触到她，而是拉开了侧面的车帘。 　　“让我看看，你的魔法精进了没有。” 　　芙兰望向马车窗外，是树，是泥土，是石头。 　　显然，能搬动的只有石头了。 　　但是，马车是在不停地向前行驶的，这和站立不动移动茶杯的概念，又是不一样的。 　　这就像她刚刚会走路，老师就让她跑一个样。 　　“大人，您这也太勉强我……” 　　芙兰刚开口，就被毫不留情地打断：“移动一块石头，然后用火焰包裹住。” 　　懂了，她的老师想让刚学会走路的她飞一个。 　　她现在下车跟着跑，还来得及吗？ 第11章 　　她好像血亏 　　她叫芙兰，原本好端端地在给侄女读童话故事本，一转眼穿成了公主的恶毒继母。 　　魔镜说过，要想回家，你就得给公主做教母。 　　但是魔镜没有说过，她得用魔法移动路边的小石头，还要用火焰包裹烧成灰烬。 　　芙兰把这一切错误都推给了魔镜。 　　远在王宫城堡房间床底下的魔镜，打了镜生中的第一个喷嚏。 　　“？” 　　床底下的魔镜看看左边的漆黑一团，看看右边的黑暗一片，迷迷茫茫地继续蒙头大睡。 　　马车上的芙兰就没有这么安逸了。 　　她在黑暗神的芙兰注视下，牟足了劲，才把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举了起来。 　　被举起的石头坚持了没多久，又因为跟不上马车的移动失去视野摔回了路面。 　　试了几次以后，芙兰只能勉强施展一个魔法，用火焰焚烧地上的石块。 　　但是石头哪里是火焰能烧着的，只要她一卸力，黑蓝色的火焰就会立马熄灭。 　　“大人，您给我演示一遍可以吗？” 　　月光透过云层，从马车窗户照进车厢，落在女人的面庞上。 　　她的唇微微噘着，眼眸低垂着望着对面座位上的神祇，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芙兰会轻易屈服吗？她当然不会。 　　她知道，失去了灵魂的黑暗神，在魔法的运用上，不会比她略高多少。 　　他第一次给她演示的火焰，还没她现在的焰势高呢。 　　“您给我示范一遍，我说不定就会了。” 　　目光楚楚可怜，心底幸灾乐祸的芙兰又一次“恳求”道。 　　黑暗神的视线凝聚在她身上，眼底平静如水：“不可以。” 　　就这一句话，芙兰毫无办法。 　　马车此刻停了下来。 　　车厢外传来斯丁顿公爵的声音：“大人，黑森林到了。” 　　黑森林？ 　　芙兰以为她会被带去斯丁顿的庄园古堡，结果来到了黑森林。 　　黑暗神先她一步下了马车，但他不是通过的车厢门，而是起身后化成了一团雾，沉入了下方的阴影中。 　　等芙兰下车后，他已经笔直立在了马车的前方，面对着黑森林的方向。 　　“大人，我在这里等您回来。”斯丁顿鞠躬。 　　转过身后，他眼神严峻地朝着芙兰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但芙兰总觉得这位年轻的公爵在无声地说着：你别给我们信徒丢脸。 　　跟着黑暗神的步伐，芙兰第一次在夜晚来到了这座幽暗的森林。 　　不论这里有没有野兽或是小矮人，看不到尽头的高耸树木都不会让她好受。 　　深入森林后的几分钟，身前的神祇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您要带我去哪里？”芙兰忍不住发问。 　　对方却没有回答，仍旧在前方带路。 　　直到黑暗神的脚步停下，一拢微微茫茫的光出现在面前。 　　这是芙兰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一片静谧的湖水之上，漫天绚烂的萤火虫在飞舞。 　　就像是童话世界。 　　不对，这里就是童话世界。 　　“用魔法消灭这些精灵。”黑暗神终于发话了。 　　“诶？” 　　芙兰愣了一秒，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时，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光点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小细小的毛团一样的长着小翅膀的精灵。 　　童话好像破灭了。 　　“为什么？”芙兰上前了一步，看向了黑暗神，“为什么要杀死它们？” 　　原来之前他让她做的那些准备和练习，都是为了这一刻。 　　黑暗神侧过头望向芙兰，眼眸中闪过一丝短暂的疑惑。 　　他能感觉得到，身边的这个女人，明明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情绪上的波动，远比刚才马车上要大。 　　思考片刻，他问道：“杀死？你以为这些是什么？” 　　芙兰没理解：“你不是告诉我，这些不是萤火虫，是精灵，那种长着翅膀的迷你生灵。”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我只说了，它们是精灵。” 　　那些萤火虫，长着翅膀的生物，是哪里脑补出来的？ 　　见芙兰还是一脸懵懂，黑暗神不得不继续解释下去：“魔法幻化成的元素精粒，每一颗都有目的性的携带了施法者的魔力，可以用于一定距离的侦查和传递情报。” 　　说完，他还不忘记补充：“你连这都不知道？” 　　？？？ 　　芙兰一时惊讶到语速都快了不少：“如果说这是精灵，那长着小翅膀的迷你人形生物叫什么？” 　　所以说，这些不是什么生命体，而是携带了魔力的魔法元素？ 　　黑暗神冷淡地反问：“我怎么会知道？” 　　芙兰：“……”也是。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 　　“为什么黑森林里会有这种东西存在？”求知若渴的芙兰继续提问。 　　“光明神域的那个家伙，定期会投放一些精灵探测这个世界的魔力波动，一些仙灵女巫也擅长使用搜寻类的魔法。这些精灵个体的魔力很单一，没有魔力供给，流失很严重，所以一旦获取或是需要传递信息，就会聚集在一起。等到早晨，光明魔法最强大的时候，就会回归被传递者或者施法者。” 　　芙兰承认，黑暗神的声音很好听，每一句话，都像是这个夜晚轻柔的一阵风，不徐不缓地吹在她的耳边。 　　她不喜欢上课，但如果老师是他，那她一定会……睡得很香。 　　“仙灵女巫？”芙兰想起了就在王宫里的那一位。 　　那一日，她的身边好像也是跟着这样的一个小精灵。 　　甚至很有可能，这些小精灵就是她放出来，和光明神通信用的。 　　“白天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城市里出现了精灵，但是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有一只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溜走了。”黑暗神继续说明。 　　“这些精灵出现在了城镇里？”芙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人，精灵以前出现过吗？” 　　黑暗神摇头：“今天是第一次。” 　　芙兰：“……” 　　察觉到芙兰的表情有变，黑暗神安静地注视向她。 　　芙兰不得不坦白道：“这些精灵可能和我有关系。” 　　“前两日，我把三位贵族叫去王宫，使用了黑魔法，一方面是想唬住他们，还有一方面是想短暂转移那位仙灵女巫的注意力，让她怀疑黑暗力量的来源和这几位贵族可能有关联。事实证明，她确实没有放过这三位贵族，释放了一些精灵去城镇里探查。” 　　所以导致黑暗神被发现。一旦天亮，这些精灵就会给光明神通风报信。 　　“黑暗神大人，如果这些精灵把你复活的消息传给了光明神，会怎么样？”芙兰认真地问道。 　　“那家伙只会派仙灵和化身来找我，重新杀掉我……” 　　这句话，让芙兰产生了内疚。 　　那么多信徒期盼下好不容易复活的神祇，因为她的一个小小的考虑不周，又要陨落了。 　　然而黑暗神接下来的话，让芙兰的内疚消失殆尽：“我也可以躲起来，让那低劣的家伙掀翻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毁灭这个国家。” 　　“……”芙兰，“您是开玩笑的，对吗？” 　　“……” 　　“猎杀时刻到！” 　　这一晚上，芙兰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捕捉这些小精灵和用魔法火焰消灭上去。 　　由于不知道是哪只精灵捕捉到了黑暗神的气息，所以她得全部消灭的一干二净。 　　这些精灵形容起来，更像是没有大脑的单细胞，不会逃跑，比起马车上捕捉石头，要容易一万倍。 　　只要控制住然后用火焰烧灼，很快就会消失。 　　* 　　距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也就不到半个小时了，芙兰此刻已经靠坐在树干边，累的连手指头都抬不动了。 　　她用了一晚上的魔法，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消耗殆尽了。 　　“……怎么样，都消灭了吗？”芙兰询问道。 　　黑暗神“嗯”了一声，几秒后又补充：“做得还不错。” 　　芙兰不需要这种无实质的夸奖。 　　又过了几秒钟，当她以为黑暗神把她丢林子里了，抬起视线时，发现这位神祇正在靠近她。 　　他半蹲下来，视线依旧比她高上一些，忽然说道：“其实这些精灵和你没有关系。” 　　芙兰：？ 　　“你虽然使用的是我教的黑暗魔法，但是魔力里没有任何黑暗力量的气息。”他面不露色，“那位仙灵察觉到的确实是我。” 　　芙兰想起来了，那一日，黑暗神说过，他亲眼看到她使用了那些蹩脚的魔法。 　　他趁着阴雨天来到王宫，然后被仙灵女巫再次察觉到了。 　　所以，她刚打了个白工？ 　　那她不是血亏？！ 　　看着芙兰生无可恋的目光，虽然不是故意戏弄，但黑暗神心底竟然觉得有一丝兴味。 　　“既然这样，黑暗神大人，我帮了您，您是不是也帮弱小无助的我一下。” 　　这兴味立马就消失了。 　　“你说。” 　　“那您这是答应了是吗？”芙兰甚至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赶紧道，“我这里有一本书，里面的内容需要那您帮忙翻译一下。”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还想跟您学一些特定的魔法，不然我怕就算是光明神不来，黑森林王国也得垮。”芙兰提出第二个条件。 　　“……我可以教你。”他回答，“学不学的会是你的问题。” 　　芙兰“嗯嗯”了两声，再次开口：“我……” 　　“你要过界了。”黑暗神的声音冷淡又凉薄。 　　芙兰这下是真委屈：“可是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黑暗神：“……” 　　天快要亮了。 　　黑暗神没有抛下芙兰，也没有用本体抱起她。 　　他再次融入了她的影子，和芙兰同样身高外貌的影子在阳光洒下的那一刻，站在了她面前。 　　然后她被自己的“影子”抱了起来，体验奇妙又独特。 　　那就勉强称得上不亏吧。 第12章 　　你怎么能让我们大人做这种事 　　“前不久刚上任的仙灵女巫，这就找到了被巫婆困在塔楼里的公主，带她成功脱逃，成为了她的仙灵教母。” 　　“安拉你知道吗？她用12点魔法消失的小伎俩，成功帮平民女孩俘获了王子的心，一举成为了公主，她自然顺利当上了公主的仙灵教母。他们举国上下已经是光明神忠实的信徒了。” 　　每每听到这些议论时，米娅都嫉妒的牙痒痒。 　　她也多么想偶遇某个迷路的公主，或是成为某个王室的教母，等这位王室成员坐上王位后，因为她而信奉伟大的光明神。 　　奈何公主们都被挑走了，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拉上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平民女孩挑战公主梦。 　　后来，她得知了黑森林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没有仙灵教母，也对光明神的存在一无所知。 　　只因为原本住在黑森林的仙灵堕落成了黑女巫，无人去传递光明的信仰。 　　这是多么合适的国家。 　　但是仅仅是靠近黑森林，她就被黑女巫驱赶了出去。 　　这个国家，也因此成了其他仙灵女巫望而却步的国家。 　　米娅不着急，她一直在等待着。 　　毕竟她也暂时成不了其他人的仙灵教母。 　　有一天，她的魔法精灵传递给她一个消息：黑森林的国王快不行了，黑女巫也准备动手杀死国家的公主。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 　　她劝说邻国没能继承王位的流浪王子去拯救公主，成为公主的心上人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黑森林的国王。 　　而她只要静候着，成为新上任者的仙灵教母，传递光明神的福音，获得神明的赞扬。 　　没有哪一个仙灵女巫，不渴望光明神的一个眼神，一句表扬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黑女巫的气息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公主非但没有遇险，反而活得好好的。 　　甚至她送去这个国家的小精灵，传出了公主已经有教母了的消息。 　　米娅急了。 　　她赶紧让王子写信去这个国家，自己也起身去拜访。 　　当她抵达这个国家时，米娅发现黑森林国的情况远比精灵传递给她的情况还要糟糕。 　　这片土地好像被诅咒了一般，除了黑森林这片本就存在的树林，土地贫瘠，水果蔬菜都很难以存活。 　　就连森林里的动物都少得可怜，选择以打猎和采集谋生的平民，除去简单的饱腹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食物存余。 　　高额的赋税和吸血鬼贵族，让本就生活艰难的平民雪上加霜。 　　这对她而言，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只要她用上一些改善土壤的魔法，帮助这个国家的平民改善农作物产出的状况，再通过传递光明神的神威去管制住贵族，公主自然会把她视为重要的仙灵教母。 　　除此之外，米娅还得知，曾经的黑女巫有一样魔法道具，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黑女巫还信奉光明时，光明神赐予的。 　　黑女巫消失的太突然了，她相信，光明魔法道具还在这个国家，只不过无法被确定在哪里。 　　那可是光明神大人赠与的魔法道具，她若是能找到，必不会和黑女巫那样糟蹋，而是视为珍宝。 　　心里盘算着走近王宫城堡后，米娅发现一切和她想象中有点偏差。 　　没本事的王子没能博得公主的一见钟情，自己反而陷进去了。 　　公主也确实有个教母，她还十分听这位教母的话。 　　奇怪就奇怪在这位教母身上。 　　由于光明力量对相互间的感知是薄弱的，米娅只觉得这位教母不是普通人，但她又不像是黑女巫。 　　她从侍从那里听说，这位叫芙兰的教母，就是曾经的皇后。 　　曾经的皇后不是黑女巫吗？ 　　米娅可能会混淆其他事情，但对于黑森林黑女巫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那可是嫉妒自负又邪恶的女巫。 　　大胆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中。 　　会不会这也是个仙灵女巫，她杀死了原本的黑女巫后取代，为了成为白雪公主的教母？ 　　或是她有其他目的，做这一切是为了统治这个国家？ 　　那么原本的光明道具，很有可能落在了她的手上。 　　结果当天晚上，米娅突然感知到了黑暗魔法的气息。 　　魔法的源头，就在这个城堡的某一处。 　　黑暗魔法是禁忌的，是只有那些流落在阴暗里的，已经被杀死的黑暗神的异教徒，才会使用的魔法。 　　作为仙灵女巫，她知道那位邪恶的魔神，曾经被伟大的光明的力量斩杀于这片土地。 　　这种没有仙灵看护的小国家，还滞留着一些冥顽不化的黑暗异教徒，也是意料之内的。 　　她完全可以趁机调查这股黑暗魔法的同时，寻找光明魔法道具。 　　甚至，那位公主教母，可能就是□□徒。 　　但是等她赶到芙兰的房间时，黑暗魔法的最后一点痕迹消散了。 　　她的出现不应该被预测到，但是这个女人的房间里，没有一丁点魔法道具的踪影。 　　太奇怪了。 　　她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于是米娅开始散播这位教母已经不是黑女巫的消息，她必须让公主处于无法解决的困境中，才能出手获得公主的信任。 　　她的计划不仅失败了，黑暗力量的气息也又出现了。 　　就在那个叫芙兰的神秘女人请来了那些贵族的同时。 　　她知道人类有私会情人的习惯。 　　难不成，真正的□□徒在这些贵族之中，而这个女人，是某个□□徒的棋子？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传言在贵族中不起作用了。 　　在城堡内寻找魔法道具的同时，米娅派出了魔法精灵，去城镇里搜寻黑暗魔法力量的影子。 　　终于，她的魔法精灵成功捕捉到了黑暗力量。 　　只不过魔法精灵传递的信息，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她的魔法精灵，从未感知过如此纯粹的，令人浑身战栗的黑暗力量。 　　米娅无法定夺这种黑暗力量的源头会是什么东西，于是她决定把所闻通过精灵，传去光明神殿。 　　与此同时，她预测到了未来几天将会有一场巨大的暴雨。 　　这片暴雨将会冲刷这片已经千疮百孔的土地，让这个国家陷入痛苦和灾难中。 　　黑暗魔法是邪恶的，绝对不可能做到赐予土地祝福，和修复暴雨后的国家。 　　到时候她只要站出去，告诉绝望中的公主她可以帮助她，公主的教母就会从异教徒顺理成章地转成她。 　　至于不把灾难提前告知公主，米娅相信光明神是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责罚她的。 　　毕竟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取信公主，在成为教母后，将光明的福音撒向这个国家。 　　她，米娅，这一次必不会失败。 　　只不过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 　　仙女米娅有点懵。 　　白雪公主井井有条地组织着士兵帮助平民搭建遮雨棚保护农作物，又把牲畜提前运到干燥的高处。 　　贵族们也很听从命令的，安置住在低矮区域的平民去他们名下的房产。 　　国家的魔法士，用魔法在河道处构造土壤堤坝，防止洪水的爆发。 　　平民们也被通知要在家中随手可及处放置一些木盆和木材，以防不时之需。 　　一切都太井然有序了。 　　而她怀疑的异教徒，芙兰，此时竟然在公主组织这一切的时候，事不关己地翻阅着一本书籍，津津有味地读着。 　　米娅不清楚暴雨的来临是这位异教徒预测的，还是愚蠢的王子告知的。 　　但是就算防住了暴雨，土地的状况也不会改善。 　　她相信公主总会求助于她的。 　　她，米娅，一定会成为光明神座下最忠诚的那个仙灵女巫的！ 　　* 　　芙兰早就注意到了，那位仙灵女巫的脸就跟变魔法一样，各种面色转换了一遍。 　　这两日的天气一直很平静，暴雨应该是要来临了。 　　白雪也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想到这里，芙兰翻过了一页手中的书。 　　她还是忘不了，斯丁顿公爵亲自把这本笔记本送来的时候，他凝重的眼神，和皱起的眉头。 　　就好像在说，你怎么能让我们的黑暗神大人做这种事。 　　上一次他用相同表情看她时，是黑暗神化作她的“影子”，把她抱回了马车上。 　　那时候的斯丁顿，就差把马车盖掀开，赶紧把她盛进去了。 　　可是，这是那位神自己答应的。 　　她的两个小“帮助”里，一个是让黑暗神教她和土地有关的魔法，另一个是帮她翻译黑女巫的魔法秘籍。 　　要知道，她可是顶着黑暗神异样的目光，才说出口翻译那本魔法秘籍的事情。 　　她可不能浪费黑女巫的心血，她可是童话世界美丽药剂第一人。 　　黑红色的羊皮笔记本，四周镌着流彩的烫金，封皮上映着张开的蝴蝶翅膀的图案。 　　斯丁顿说，这是他们信徒之前交流用的暗号图案。 　　笔记本内，流畅刚劲的花体字，写了一页又一页。 　　她似乎都能想象到那位神祇，坐在昏暗的房间写字桌前，安耐着对这本魔法秘典的不屑，手执着笔，一字一句翻译着。 　　当读完笔记本写有文字的最后一页后，芙兰合上了笔记，嘴角慢慢扬起。 　　是时候给白雪崽崽表演一下魔法了。 第13章 　　别玩泥巴了 　　突如其来的大雨如洪水猛兽，席卷了整个黑森林王国。 　　雨下了整整三日，提前屯好了粮食的平民们就在家中避了三日，保护农作物的棚建好了，牲畜也提前赶到了高处的笼厩里。 　　这三日中，黑森林最忙碌的人，属实只有芙兰一人了。 　　起码芙兰是这么认为的。 　　第一天她还能勉强冒着雨，去斯丁顿家的古堡里找黑暗神学习魔法。 　　第二天很多地方的水已经没过脚踝，但斯丁顿的马车到门口了，芙兰也不得不去。 　　第三天，即便白雪已经提前安排了士兵和工人挖了一些排水渠，看着都快够到膝盖处的积水，芙兰说什么也不想出门了。 　　“如果斯丁顿公爵那里派人来请我，就说我生病了！” 　　这位贵族表明看上去彬彬有礼，不和其他贵族同流合污，背地里简直是一个疯狂的信徒。 　　只要黑暗神一句话，就算是下刀子流岩浆，也会把芙兰请过去。 　　不是她不想努力，真的是天气不允许。 　　自从和黑暗神学习了预防精灵的魔法后，芙兰时不时会放魔镜出来透气。 　　魔镜此时被斜靠着竖在写字桌上，面对着一盆盛满土的花盆。 　　“芙兰大人，先说明我绝对不是质疑您的魔法，您的魔法天下第一，但是这盆植物，是不是该发芽了？” 　　芙兰睨了魔镜一眼，她当然知道这株苹果苗应该发芽了。 　　就在大前天，她将刚学会的魔法应用在了这株刚种下的苹果苗上。 　　只要可以让一株植物发芽，芙兰就可以让千千万万株植被和农作物发芽。 　　她学习的时候，黑暗神明明告诉过她，这种魔法最快三天见效。 　　也就是从施展魔法到植物出土，最多不超过三天。 　　但是这都满打满算第三天了，种子还是没有动静。 　　积水还没有褪去，不过此时的雨已经有了小下去的势头。 　　等雨水一停，田地里的水完全褪去，这颗种子还是没有发芽的话，同样的魔法，肯定是不能用在田地里的。 　　有些顾虑的芙兰等不下去了，她用手轻轻地开始拨动泥土，将盖在种子上的泥土一点点朝两旁拨去，直到泥土里的种子露了出来。 　　“芙兰殿下……”魔镜语气怪异地喊她。 　　“奇怪，竟然没有发芽。” 　　几粒苹果种子依旧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外壳没有破裂，更没有穿破而出的绿芽。 　　“芙兰殿下……”魔镜又叫了她一声。 　　“别说话，我在思考。” 　　到底是哪里不对？她明明按照黑暗神说的那样使用了的魔法。 　　“芙……” 　　“不想被我封住的话就安静一……” 　　芙兰的话语忽然止住，魔镜有些不对劲，镜面上的那张脸，正努力地在挤眉使脸色。 　　“我的信徒说你生病了。” 　　她突然就意识到魔镜为什么一直在喊她了：“……” 　　“原来你在这里玩泥巴。” 　　芙兰：“……” 　　她慢慢地长吁了一口气，就着椅子转过了身，双手交叠扶在椅背上拖着下巴，随后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黑暗神大人，您怎么没有被镜子照到？” 　　“这种魔法道具，无法承受我的影子。” 　　身着黑色披风斗篷的黑暗神，表情波澜不惊，他暗红的眼眸，扫过她露在外面那只手手指上沾上的一点泥土。 　　芙兰默默将那只手也压在了手臂下面。 　　“黑暗神大人，我确实生病了。”她趁着这位神祇没有继续提玩泥巴前，认真地说道，“我的魔法不起作用了。” 　　高傲的神祇，目光平静地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棕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求助，双手都藏在了手臂底下，活像只将肉爪全部朝内弯进去端坐着的小猫。 　　“你的魔法只是对这块泥土不起作用。”他扫过桌上的花盆后，陈述道。 　　“为什么会这样？”芙兰不解，这块泥土有什么特殊的吗？ 　　黑暗神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目光扫向打在窗外阳台上纷起的雨水。 　　“你原来要救的是这片土地？” 　　芙兰点了点头。 　　“这片土地的土壤，仅靠你那点魔法，是救不活的。” 　　不仅是这块泥土，还有这片土地。 　　芙兰还没来得及露出诧异的神色，就看到原本站在面前的黑暗神一眨眼消失了。 　　在她以为他因为她的装病不去上课而放弃了她这位学生时，他又出现了。 　　大概由于匆忙，他的斗篷碰上沾上了几滴水渍。 　　“除了森林的土壤还有一点灵气，剩下的土地，包括这个国家内的土壤，灵气几乎不剩下了。” 　　黑暗神绕到她身旁，将写字桌上的花盆拉到近前。 　　“您的意思是，这片土地已经死掉了吗？”所以他用了“救”这个词。 　　看到他点头，芙兰垂下了眼眸，委屈道：“您怎么不在我学这魔法的时候早点告诉我。” 　　他看她的表情明显是“我怎么知道你学这个要干什么。” 　　下半句，芙兰也能脑补出来——“我以为你想玩泥巴。” 　　黑暗神几乎不问有关芙兰的问题。 　　就像是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她这位黑女巫不会魔法一样。 　　就连这次，她提出想学能祝福土地，让贫瘠的土壤富饶起来的魔法。 　　他也只是同意后，直接教授给她。 　　他不是人类，是神，对这些事不予关心倒也是很正常的。 　　芙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耷拉下了脑袋。 　　她本来还指望，给白雪崽崽变个魔法，把土壤给治好呢。 　　黑暗神的手滑过泥土，原本被芙兰拨开的泥土重新覆盖上了种子。 　　“那个家伙，为了杀死我，几乎抽干了这片土地的灵气。我剩下的尸骨会被埋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里的灵气缺乏到无法为我所用。”黑暗神的情绪很平静，好像那个被困在这里的神不是他，是别人。 　　下一秒芙兰也精神了起来。 　　原来这片土地不是贫瘠，而是被神为的抽干了灵气，导致生命无法从土地里发芽生长。 　　而那些勉强长出来的作物，大概也是吸取了最后的一点点仅剩的灵气了。 　　破案了。 　　“那个家伙可真自私。”她跟着抱怨道，“不仅害了您，还不考虑其他人的死活。” 　　黑暗神的视线扫了她一眼，手心对着花盆微动。 　　黑色的闪光颗粒被铺在了土壤上，泥土和刚才没有区别，但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顶起小块小块的土壤。 　　——种子发芽了。 　　芙兰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等了几天的种子突然就发芽了。 　　“大人，这个魔法我可以学吗？” 　　他看她：“赋予死物生命，这不是人类和仙灵可以学会的魔法。” 　　她再次垂下头。 　　也是。 　　既然黑暗神这么说，那么那位仙灵女巫也做不到让死去的土地活过来。 　　看着她依旧像个小猫，默默地把脑袋放回胳膊上。 　　他将花盆重新推回了远处：“我可以救活这片土地。” 　　芙兰黯下去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这片土地的死亡是因为我。”他面不改色地解释。 　　“怎么是因为您呢！”芙兰满脸忿忿地摇头，“杀死这片土地的，和曾经杀死您的是同一个家伙，您和这片土地一样，是受害者！您又怎么会伤害一块小土地呢。” 　　魔镜：“……”同为马屁选手，魔镜当然听得出芙兰的这番彩虹屁。 　　她明显是通过这种话，来让这位魔神更加心甘情愿地施展魔法救土地呢。 　　它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旁边的黑暗神。 　　他活得比它久，应该也听出来了吧？ 　　“我还是可以救这片土地。” 　　哦，他没听出来呢。 　　“不过我需要一部分的灵魂，才能拥有对大片土地施展魔法的能力。” 　　芙兰点了点头。 　　对于第一样黑森林国外的魔法道具，她已经有一点眉目了。 　　“大人，等这场大雨停了，我准备好就能出发去给您寻找魔法道具。”芙兰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您能帮我先救活一小片土地吗？” 　　她用手指比了个距离：“就一点点。”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要怎么回报我？” 　　“……”刚才他不还说，这片土地死亡他有责任吗？怎么她一夸完，就没有了。 　　魔镜心底叹气，它当年夸多了，好像也是这个效果。 　　见芙兰半天没憋出一个字，黑暗神不打算等了。 　　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又觉得不够，补充了一句：“别玩泥巴了。” 　　接着融入了大雨中。 　　黑暗神没走多久，有侍从把消息带给了芙兰。 　　“仙女说，等雨停后，想和殿下您比试魔法，谁能让土壤重新长出作物，谁才有资格做公主殿下的教母。失败的人，必须离开黑森林王国。” 　　“她谁呀，凭啥说出让我离开这种话。”芙兰不屑，“白雪呢？她怎么说？” 　　“她帮您答应了，还说您必不可能输。” 　　芙兰：“。” 第14章 　　操碎了心 　　“这片田地是我们这里最贫瘠的土地了，整整三年，年年播种，年年杂草都长不出来几棵。就在今天早晨，我们刚刚播了一批小麦下田。” 　　城东白胡子农户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排场。 　　王宫贵族，士兵侍从，几乎围绕农田站了一整圈。 　　平民们远远站在外围，一个个探头探脑地议论着。 　　上一次见识到这种大场面，还是他鼓起胆子去王宫求见公主的那一回。 　　“哎，这条裙子我本来还想再多穿一次呢，看来回去只能扔掉了。” 　　劳温公爵夫人有些嫌弃地让侍从把她的裙摆再抬高一寸，如果不是丈夫的要求，她可能连马车都不愿意下来。 　　“我的女王啊，我们家已经没有积蓄给你买裙子了，你省省不行吗？”劳温公爵无奈地劝道。 　　公爵夫人收起她的羽毛扇，有些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 　　“这还不是你没本事，输给了个小丫头。” 　　“埃尔塞和诺顿那两个胆小鬼，来都不敢来，难不成黑女巫还能把他们吃了？”劳温公爵没有和夫人解释过那天看到的黑魔法，他无视她的抱怨，将脚底踩到的淤泥蹭到侍从递来的毛巾上，“听说那可是光明神派下来的仙子，她一定能打败黑女巫的。” 　　只要黑女巫一离开黑森林王国，才刚成年的小公主，可不是他们这些老贵族的对手。 　　不远处，芙兰抬头看向头顶的天空，层层叠叠积云将整个王国笼罩了个严严实实的。 　　谁也没注意到，她脚下那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影子，在缓慢涌动着。 　　“芙兰教母，您一定可以证明给那位仙女看的，您可比她厉害多了。”白雪在一旁为芙兰打气道。 　　“……下次这种比赛，你和我商量一下再给我报名成吗？”芙兰喃喃了一句。 　　白雪：“教母您说什么？” 　　芙兰：“没什么……” 　　在白雪身后，查姆王子欲言又止，他这几天每天都想和白雪搭讪，但是总是寻找不到机会。 　　几步外的蓝衣仙灵米娅自信满满。 　　无论这个人是假冒的黑女巫，还是黑暗神的邪/教徒，她都无法让土地发芽。 　　从她正式成为光明神殿内一名正式的仙灵女巫开始，她就被灌输着，只有光明魔法才是正义的、善良的，代表着治愈和希望，相反，黑暗的魔法，意味着邪恶和毁灭。 　　她可以哄骗那些贵族，也可以杀死黑女巫，但是绝对无法让贫瘠的土壤获得生命的祝福。 　　在这片田野上，比起黑暗神“邪/教徒”芙兰和光明神仙灵米娅，有一个人，才是真正操碎了心的那一个。 　　斯丁顿公爵从左边踱步到右边，又从右边踱步到左边。 　　被其他贵族百般嫌弃的淤泥，溅到他的裤腿上，也丝毫无法引起他的半分关注， 　　他的黑暗神大人，竟然答应帮助芙兰殿下伸展黑暗魔法，救活这块田地。 　　要知道，这可是白天啊，是光明神势力强大的白天。 　　这里位处他所在的国家，一旦有个闪失，他要怎么向其他信徒们交代呀。 　　“呜呜，如果大人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行，我在沮丧什么，我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刻，用生命为大人对抗光明势力！” 　　“好担心大人啊。” 　　“快来人，多拿几把伞来，以防万一！” 　　周围的其他贵族，就看到这位公爵大人跟变脸一样，一会满脸抑郁，一会神情严肃。 　　然而他们没人敢问。 　　* 　　等邀请的人来齐后，白雪清了清嗓子，亲自主持这场比赛。 　　“我黑森林国亲爱的子民们，我尊敬的各位贵族大人们，今天将由你们共同见证，我的芙兰教母，和这位名为米娅的仙女，在魔法上的造诣。这片土地将会被分为两块，她们将分别对土地施展魔法，谁的魔法能焕活这片土地的生机，谁就是今天的胜利者。失败的人，将会离开黑森林王国的土地。” 　　白雪说完退后了几步，还偷偷地和芙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好像一点不担心芙兰会输。 　　为了公平起见，芙兰站在这片土地的右侧，米娅仙女站在土地的左侧，同时施展魔法。 　　仙女米娅礼貌地朝着观众鞠躬，胸有成竹地挥动魔法棒，亮蓝色的光点出现在她的魔法棒上。光点顺着她前方的田地，飘动着往前延伸。 　　很快，半块土地上，都是亮蓝色的闪烁光点。 　　从未见过魔法的平民们忍不住惊呼，就连不少贵族都往田地里探出了脑袋。 　　白雪只看了一眼，目光很快回到了芙兰的身上。 　　芙兰朝着田地水平伸出右手，魔力缓慢往她的手尖凝聚。无形的风，将她的裙角掀起，轻轻晃动着。 　　在她的魔力施展的同时，她脚下的影团，朝着这半块土地开始迅速延展。 　　就像是稍纵即逝的黑暗舔舐过大地的一角，光影晃动过后，田野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黑色闪光点。 　　比起米娅仙女的蓝色亮片，这些黑色光点在泥土上有些不太起眼，自然没有夺走太多人的目光。 　　但是施展完魔法的米娅却猛地抬起了头，看向另一头的芙兰。 　　就在施展魔法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了，粘稠的，沉重的，像雾气一般涌动的黑暗魔法的力量。 　　这几天她构想着如何挤走这位教母，差点忘记了黑暗魔法这一茬。 　　她的精灵已经离开一段时日了，光明神大人那里还没有音讯。 　　也是，忙碌的光明神大人，怎么会在意她这种小仙灵的信息呢。 　　“天呢！发芽了！” 　　“种子竟然发芽了！” 　　议论声唤回了米娅的注意了。 　　那是当然的，让植物焕发新生和祝福土地的魔法，她很早就会使用了。 　　这对她来说，是轻而易—— 　　抬起头的仙女米娅睁大了眼睛，她的魔法棒僵在了空中。 　　原本贫瘠的半块田野上，埋在土壤内的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破土层，葱葱绿绿地发芽。 　　棕黄色的泥土，很快被一颗颗绿油油的小苗覆盖。 　　只不过，发芽的土地，不是她这一边的。 　　被她施展了魔法的这半边土地，蓝色的灵粉依旧披散在毫无动静的土壤上。 　　别说是发芽，连点绿色都不曾看见。 　　为什么会这样？！ 　　芙兰的面上没有半分惊异，她可是亲眼看到黑暗神大人让一株苹果苗在手心下发芽的。 　　她转身看白雪，她已经抑制不住地捧脸凑了过来，雀跃地看着这片土地：“芙兰教母，我真是太佩服您了！” 　　对贵族而言，这就是看了个魔法，而对平民而言，意义就不一样了。 　　颗粒无收的土地不止这一块，如果其他田地能像这半块田地一样，郁郁葱葱地长出小麦和谷物，那么就会有很多人吃饱肚子，粮食也会便宜一大截。 　　在他们眼里，这片发芽了的土地，就是以后香甜的面包。 　　最激动的莫属白胡子农夫，这片土地已经多少年没有长出作物了。 　　泪水慢慢盈满了他的眼眶，上一次也是，他壮着胆子去城堡请见公主殿下，下午被多收的租金就被退了回来。 　　现在的这位公主殿下，才是黑森林国家的希望，才是他们平民的希望啊。 　　“大家别相信她，她是用黑魔法的邪/教徒！” 　　一声响亮的喊声，从田野边窜起。 　　芙兰侧目，看向紧皱眉头，手握魔法棒的米娅仙女。 　　“黑魔法？你在说什么？” 　　“不会有错的！”米娅确信道，“她就是我很早就发现的，使用黑魔法祸害这个国家的邪/教徒。” 　　即便芙兰被仙女这般指着，白雪也没有退开芙兰半步。 　　芙兰镇定地笑了笑：“这位仙女，您说我是使用黑魔法的邪/教徒，我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芙兰教母教我如何减轻子民的负担，劝说贵族大人们减少租金，还提前告知我为前两日的大暴雨做准备，仙女您是误会了什么吗？”白雪的声音虽然没有那么响亮，但是在自发的传递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她说话的内容。 　　“我没有误会。”仙女米娅早已不似施展魔法前的得体有礼，“我的光明魔法会失败，一定也是因为她施展了黑暗魔法，黑暗魔法只会带来死亡和毁灭，总有一天会侵蚀这个国家。” 　　黑暗魔法不可能赐予土地复苏的能力，一定是她把她施展的魔力调换了。 　　芙兰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您如果觉得因为您的魔法无法让土地恢复肥沃就会被赶出去的话，其实不用那么担心，公主殿下很通情达理的，您不想离开就跟她说说呗，她不会赶您走的。” 　　这些话一出口，听到的人明白了。 　　原来是这位仙女不服输，不想离开黑森林国，强行在这里掰扯对手呢。 　　毕竟他们亲眼所见，是芙兰这一边，成功唤回了土地的生机。 　　田野的另一边，劳温公爵可不管土地长不长得出作物，既然这时的仙女意图对抗黑女巫，那是他助力的最好时机。 　　“公主殿——” 　　“公主殿下！” 　　劳温公爵抬头，发现竟然是以前不怎么参与任何政事的斯丁顿公爵先他开了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年轻的公爵，斟酌着用词，“这个魔法失败的女人，才是伪神的邪/教徒，她假扮仙女混入我们国家，为的是扰乱我们国家的秩序，给我们带来苦难。” 　　芙兰看了一眼斯丁顿公爵，压下嘴角的笑意，跟着严肃地点点头：“对哦，请问仙女，您为我们国家做过什么呢？” 　　唆使王子取得皇位，谣传芙兰是冒牌货，明知暴雨却不告诉等着公主求救的仙女米娅哑口无言：“……” 　　“邪/教徒！” 　　“滚出黑森林王国！” 　　“滚出我们的土地！” 　　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 　　平民的声音越来越响。 　　邪/教徒竟是她自己吗？ 第15章 　　她不是故意逃学的 　　“真可怕，你真可怕，你竟然给整个国家的人都洗了脑，你比以前的黑女巫可怕多了！” 　　仙女米娅胸有成竹的来，哭哭啼啼地离开。 　　芙兰也没想到光明神手下的仙灵女巫，会以这种方式收场，慌乱逃离黑森林国。 　　她明明是凭“实力”赢得的比赛，怎么又是“邪/教徒”，又是“真可怕”。 　　“怎么回事，明明是她自己提得赌注，输的人离开黑森林王国，怎么就骂上人了。”芙兰故作苦恼般唾弃道，“真是的，输不起就别赌呀。” 　　“芙兰教母，她走就走了，您别不开心。”白雪认真安慰道，“这位仙女这么没本事，我看光明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机会我再去拜访一下斯丁顿公爵，他崇敬的那位神明一定比光明神厉害多了，不知道有没有教母您那么厉害。” 　　还藏在芙兰影子里的某位神祇：“……” 　　这场跌宕起伏的比赛一结束，九成贵族坚信了芙兰的实力。 　　有这么强大的女巫给公主坐镇，他们也只好老老实实为王国效力了。 　　那可是把伪神邪/教徒打哭的实力！ 　　劳温公爵还楞滞在原地，斯丁顿公爵一发言完，劈天盖地的“滚蛋”和“邪/教徒”把他的声音直接掩埋，哪里还有他发言的机会。 　　“劳温公爵，您刚才是也想说什么吗？”斯丁顿公爵还不忘回问他一句，“刚才我真是太气愤了，所以抢了您的话，希望您不要介意。” 　　斯丁顿是真真切切的生气。 　　要知道，那位仙女可是大不敬地指芙兰的位置大喊邪/教徒，先不论他有没有被波及划分进去，那里所在的，还有他的黑暗神大人啊。 　　当着他神明的面，喊信徒邪/教徒，这搁哪位信徒，都会气得咬牙吧。 　　“……斯丁顿公爵，您刚才把我心中所想说出来了，您说的很对。”劳温认怂。 　　仙女都跑了，他再继续和黑女巫作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过分点的话，说不定他都会被当成邪/教徒赶出黑森林国。 　　“喂，你不是说今天要给那丫头点教训吗？”劳温公爵夫人比起审视现在的状况，更在意还能再多买几条裙子。 　　“不想被赶出去的话，就别说下去了。”劳温公爵压低声音，告诫自己的夫人，“想买裙子自己想办法，我是没辙了。” 　　贵族们离开后，平民们终于有空间朝着田野迈近一步。 　　一部分人小心翼翼地弯下腰，珍重地望向绿色的幼苗。 　　“这么生机的小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过去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幼苗，多少被摧残的弱不禁风，或是蔫蔫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还是白胡子农户见多了世面：“别在这光看着，快点来搭棚子保护一下这些幼苗，再下雨要怎么办！” 　　“好好好，来嘞！” 　　远处的白雪也正要上马车回王宫城堡。 　　“教母大人，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开心，是因为和我一样，惊喜于您的魔法吗？”白雪有些困惑。 　　作为教徒里的例外，一点不生气的芙兰，注意到唯一没走的贵族斯丁顿公爵，望到她一只脚踏上了马车，踩进了阴影中，他才看似放心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某位黑暗神，好像还在她的影子里。 　　过了好一会，她才和白雪解释道：“如果你三天没吃饭，突然一份大餐放在你眼前，你也一定会开心到热泪盈眶的。” 　　白雪懵懂地点头：“那我希望我的子民们，每天都这么开心。” 　　芙兰：“。”好像哪里不对。 　　*** 　　既然答应了黑暗神要快点替他寻找封印了灵魂的光明魔法道具，芙兰也不能再拖了。 　　她早早派人给缬尔曼国的女皇送去了信件，自己这边开始钻研前黑女巫留下的魔法秘典。 　　除了要帮助白雪一起处理国中的大小政事，另一边，斯丁顿公爵虽然不满意芙兰多次拉他尊贵的神明做这做那的行为，还是雨打不动地接她去上课。 　　和仙女米娅比试的第二天，芙兰就发现了。 　　为了帮助她赢得比试，唤回土壤的生机，黑暗神本就不剩多少的魔法，几乎用竭了。 　　他给她上课时，大部分情况下选择了自己最不耐烦的口头表述，而不是演示。 　　芙兰因此内疚了几天，毕竟作为交易，对方又教自己魔法，又替她施展魔法，而她至今一片灵魂都没能找回来，代入后她都替黑暗神不平。 　　在送去信件后的半个月，芙兰受到了回信。 　　果不其然，缬尔曼国的女皇盛情邀请芙兰去做客。 　　第二日一早，芙兰就命人备好了行李和马车，准备上路。 　　白雪作为刚刚失去老国王的黑森林国管理者，自然是不可能跟着一起来的。 　　一听到要和芙兰分开一阵子，她的眼眶都湿了。 　　芙兰甚至有一种，她这回的眼泪流得比老国王死去时还要多的错觉。 　　这应该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她没有带特别多的侍从，毕竟她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做一些可能见不得人的事。 　　万一缬尔曼国的女皇不愿意给出魔法道具，她就要用特殊手段了。 　　马车车厢内被布置得干净整洁。 　　她拉开帘子，清爽的风迎面扑来，倍感放松。 　　芙兰放心的下白雪，离开前查姆王子几乎拿性命担保，他一定会将功补过，保护白雪的安危。 　　她也施展了一些小小的保护魔法。 　　但她放心不下魔镜—— 　　“芙兰殿下，能跟您一起出门，真是我的荣幸。”对面座位上的魔镜，话多得快从嘴里溢出来了，“我要么是被挂在黑森林老房子里的墙壁上，要么就是被黑女巫挂在城堡房间的墙壁上，您知道吗殿下，墙壁上有多少条裂缝，有多少只蜘蛛爬过我都数得一清二楚，还有……” 　　芙兰充耳不闻。 　　自从仙灵女巫一离开，她就把魔镜从床底下放出来了。 　　它的话却只多不少。 　　第三日太阳落山后，正在喝茶的芙兰握着茶柄的手振了一下。 　　她抬起视线，发现只有魔镜在对面滔滔不绝。 　　当她以为是错觉而正要松一口气时，车帘轻缓晃动，一股无形的黑色阴影，自车厢底部涌出，沿着车厢壁攀岩，将整个车厢拢住。 　　马车意外碾到石子突然晃动。 　　芙兰手中的茶水撒了一些在她的裙面上，她默不作声。 　　“啊呀，颠死镜子了。”反而是魔镜在抱怨着，“我都这个年龄了，已经经不住折腾了，我的镜面很容易碎掉的，您快叫他们小心点驾驶。” 　　芙兰依旧没有出声。 　　那道浓厚的阴影在她对面的座位上汇聚，慢慢形成了一个人形。 　　脸部俊美的弧度随着黑影的聚集成型显现。 　　“我的信徒说你离开国家了。”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话，在芙兰听来，就像是老师在问自己的学生“你为什么逃学”。 　　她不是，她没有。 　　收到信的第二天，芙兰就轻装出发了，除了同一屋檐下的白雪，她谁也没告诉。 　　显然她把上课这回事，给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她已经能想象到，黑暗神最虔诚的信徒斯丁顿公爵，听说去城堡的侍从接不到自己后，那种为她感到羞愧的表情了。 　　“大人您误会了，我正在给您找回一件魔法道具的路上。”芙兰赶紧解释道。 　　黑暗神的红眸扫过她，随后落在身旁座椅上依靠着的魔镜上。 　　就像掸走小虫子一样，魔镜被他嫌弃地轻轻一挥手，被扫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 　　车厢地面铺了厚厚的地毯，魔镜不会有事。 　　它也不敢叫唤。 　　芙兰：“……” 　　“黑暗神大人，您放心，我会把魔法道具找到，解除封印带到您面前来的。” 　　车厢内一片寂静。 　　“黑暗神大人，您要不趁着天黑回去。我这几天不会荒废练习魔法的。” 　　无人应答。 　　明明车厢里不止一个身形，却没有人回答芙兰。 　　“……您要不留下来，我一得知魔法道具的位置，会第一时间禀告您。” 　　终于，黑暗神平平无奇地“嗯”了一声。 　　芙兰心累累。 　　躺在脚底下的魔镜也心累累。 　　* 　　缬尔曼国和人民贫困的黑森林国不一样。 　　马车刚刚驶入城门，芙兰拉开车帘就看到络绎不绝的人群和在大街小巷吆喝的商贩。 　　黑森林国的商户主要销售食品和衣物，而缬尔曼国的商铺会贩卖珠宝首饰。 　　这个国家的人民，可比他们那的有钱多了。 　　在来这以前，芙兰就调查过了，除了珠宝首饰，这个国家最常见的商品，是梳子。 　　芙兰让人停下马车，进了一家贩卖梳子的店铺。这家店铺整个铺内，上上下下摆满了金黄色的梳子，无一例外全是鬃毛梳。 　　几分钟后，芙兰回到了马车上，手里握着三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鬃毛梳。 　　“黑暗神大人，您知道这三把梳子有什么不同吗？”并不奢求得到回应的芙兰，自顾自往下说，“这三把梳子里掺杂的某种珍贵毛发的含量都不一样。” 　　“这一把，里面只有一根珍贵的毛发，所以也是最便宜的，用它梳过的头发，不容易毛糙。”芙兰将介绍完的梳子放在座椅上。 　　“这一把，店家介绍每一百根马鬃里，有一根珍贵的毛发，用它梳过的头发，会更加亮丽光泽。”她把这一把放在了膝盖上。 　　“而这一把，几乎有十分之一的用料，都是珍贵的毛发，用它梳头，能让你的头发永保生机，不会生长白头发”芙兰说着用这把鬃毛梳开始梳理自己的头发，“这把梳子花了我好多钱呢。” 　　黑暗神的红眸，安静地凝视着车厢里正在梳理长发的女人，像一只在舔舐毛发的猫咪。 　　“您知道，我所说的珍贵的毛发是谁的毛发吗？”芙兰低头观察肩膀上被梳理过的棕黑色长发，柔软又顺滑。 　　他当然不会去接她的这种问题。 　　“是缬尔曼国女皇的头发哦。”芙兰将发束拢到身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有一个神奇的魔法金梳。” 　　-完- 第16章 　　美丽到无可救药 　　缬尔曼国女皇的金梳子从来不是一个秘密。 　　来到这个国家每一个人，都会为这个国家的财富和产业所惊叹。 　　而这个产业的主人，同样也是这个国家的女皇，金妮·缬尔曼。 　　传言女皇有一把魔法金梳，女皇只要用这把梳子梳头，那头长发在飞速生长的同时会被赋予魔力。 　　她于是派人把她的头发不断剪下，制作成含量不同的鬃毛梳，作为本国的商品放在市场上售卖。 　　试问哪个人不想拥有一头光泽、滑腻柔软又永不褪色的头发呢？ 　　于是鬃毛梳不仅受本国人追捧，很多得知了梳子魔力的外国贵族和有钱人，也不惜不远万里花大价钱来购买。 　　当黑暗神告诉她缬尔曼国有一样封印他灵魂的光明魔法道具，再结合对这个国家的多方面调查后，芙兰很快锁定了这把金梳子。 　　至于为什么黑森林国没有这种梳子贩卖？ 　　那还不是他们国家太穷了，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个市场…… 　　此时的芙兰，已经被缬尔曼国的女皇邀请至她的皇宫内。 　　比起黑森林国金碧辉煌的王宫城堡，缬尔曼国的宫殿装饰的繁复又典雅，圆柱和墙壁上，是被做成花朵般攀附而上的装饰物。 　　就连座椅和茶杯上，也被雕刻和绘画上了和墙壁装饰一样的带着匙叶的白色小花。 　　侍从介绍说，这是他们女皇最喜欢的植物，缬草，也是这个国家名字的由来。 　　听着介绍的芙兰低下头，平静地打量自己被光线打照在地上的影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影子头的部位，稍稍挪动了一下。 　　她从马车上准备下来时，正要询问，黑暗神已经融匿在了她的影子里。 　　明明上一刻，他还十分不屑人类对美貌的追求。 　　何止是人类，就连黑女巫也是。 　　芙兰在心中替人类辩解。 　　“女皇殿下到——” 　　阳光穿过四周镶着缬草雕纹的窗户，照射在入目的金色卷发上，它们蓬松柔软，似锦缎，似波浪，顺着发顶自然地披落垂下，顺着宝蓝色的绸裙一直延伸至脚踝处被身后的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捧住。 　　这段长发的主人，金妮·缬尔曼看着十分年轻，和她的头发一样，像黄金一般耀眼。 　　她向着芙兰点头致意后，走上了中央的王座上。 　　仆人们紧随其后，将她的长发卷起，盘在王座旁的一个圆形的花篮中。 　　“芙兰是吗？请允许我这样喊你，听说你是黑森林国那位可怜公主的教母？” 　　“是的。” 　　“你的信我收到了，想必你也清楚，我对你的药剂非常的感兴趣，你有带来吗？” 　　金妮斜靠在座位上，一只手不安分地揪起一小簇头发卷曲在食指上又松开，脸上洋溢着兴致勃勃的笑容。 　　“我带来了呢，殿下。”芙兰微笑着说道。 　　如果说头发是点缀花朵的繁枝嫩叶，那么容颜就是花朵本身的色彩。 　　黑森林国太不起眼了，普通的拜访缬尔曼的女皇根本不会在意。 　　但是如果她拥有一样女皇在意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她前段时间日日夜夜研究黑女巫的秘籍翻译本，终于有了收获—— 　　芙兰从贴身的腰包里，拿出了一瓶小巧的瓷制小罐子，呈在金妮面前： 　　“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魔法药剂，是改善面部的护肤药物，也是点缀容颜的化妆品。” 　　在黑森林国时，她从侍从那里得知，黑女巫总会派人去城里的一家药材店买某种药材。 　　结合秘籍上的配方，芙兰很快找到了黑女巫经常购入的药物。 　　将这种药材和皮肤护理制剂结合，再用上一点点的魔法，就能获得这样一瓶精华。 　　芙兰继续说道：“麻烦殿下找一位面部状况不是很好的侍女来，我可以给您演示一下。” 　　金妮点了点头，很快就有一位侍女进来行礼。 　　“她叫阿卡，自从得过天花后，脸部就留下了去不掉的痕迹。” 　　叫做阿卡的侍女犹豫片刻，扯下脸上的纱帘，露出了半张天花褪去后，布满斑斑点点的脸颊。 　　她一直对自己的容颜十分自卑，同龄人嘲笑她，没有人愿意娶她，只有女皇殿下愿意继续收留她。 　　芙兰起身走到阿卡身旁，用手指沾了一点魔法药剂放在在掌心轻柔的搓开。 　　“闭上眼睛。” 　　她将乳液状的药剂拍打轻敷在阿卡的脸上后替阿卡戴上纱帘，自信地说道：“只需要一天时间，您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本有些期待的金妮，有些扫兴地“诶——”了一声，道：“还要一天吗？” 　　芙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女皇殿下，您要知道，见效过快的魔法是强效的，作用在皮肤上同样容易对皮肤造成伤害，只有结合药物和药剂，缓慢地调节，才是无害安全的。” 　　不，其实是她的魔法不足以支持药剂立马见效。 　　金妮信了，若有其事地跟着点头：“那你就待在我的宫殿里吧，明天一起见证效果。” 　　如果这种药剂是真实的，那么别说她的子民了，就算是她，也一定愿意花各种代价获得。 　　*** 　　芙兰顺理成章住进了缬尔曼国的宫殿。 　　夜晚屋内，魔镜被竖靠在椅子上。 　　“你之前表示在太远的距离无法看到其他光明魔法道具的位置，现在我带你到人家老巢里来了，你总能看见了吧？” 　　芙兰的身边，站着在她影子里藏了一下午的黑暗神。 　　如果是斯丁顿公爵，他一定会为他这种不恭敬的行为喊着以死谢罪。 　　就连平时话多到满出来的魔镜，都兢兢战战地回答道：“芙兰殿……殿下，我确实找到了魔法道具。” 　　但是芙兰早就习惯了黑暗神的存在，毕竟之前的高强度课程，她根本没时间紧张。 　　“那愣着干什么，你给我们看看呀。” 　　对于芙兰把他归成“我们”的行为，一旁的黑暗神缓慢地看了她一眼。 　　但她从始至终盯着魔镜，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对。 　　镶着七彩宝石的鹅蛋形镜框中央，缓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装饰着缬草立体雕纹的梳妆镜前的桌面上，金色鬃毛梳的每一根鬃毛都在闪闪发着夺目的光。 　　而镜面上，除了这柄金色梳子，还映照出了正对着的大理石石壁，和半人高的小窗。 　　“这是哪里？”除了这只梳妆桌，其他的氛围和这座典雅的宫殿有些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魔镜老实地回答。 　　“你那还真是没……” 　　“你的镜子真没用。” 　　芙兰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镜子没用，和你的镜子没用，含义立马就上升到物主身上了。 　　黑女巫的破镜子没用，关她芙兰什么事？ 　　没理解芙兰为什么委屈的黑暗神：？ 　　“您放心，明天我会想办法从缬尔曼女皇那里问出魔法道具的下落的！”芙兰恶狠狠地说道。 　　察觉到芙兰语气逐渐不对劲的黑暗神：…… 　　“你想让我替你去把那个侍女变美丽？”黑暗神大人的脑回路总是芙兰无法预料的。 　　芙兰不解地“诶”了一声，立马反应过来：“不用您的帮助，我的魔法药剂会起效果的。” 　　质疑她完，还质疑她精心调配的药剂…… 　　他一伸手，原本放在芙兰口袋里装有魔法药剂的瓷制小罐头，就被他捏在手中。 　　“你把我教你的黑暗魔法用在这种东西上面？”他不屑地说道，“那个人类会因为你的一个美丽魔法把道具的下落告诉你？” 　　从她提出让黑暗神帮她翻译黑女巫留下的美丽秘籍的那一刻，芙兰就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大人，允许我纠正您，人类对青春和美丽的追求是你无法想象的癫狂。”她解释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你也是？” 　　她义正言辞：“只要手段是正当的，追求美丽有什么不好的，谁不喜欢美丽的事物？” 　　芙兰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魔法道具，但副业当然是替黑森林国家发展独一无二的贸易，比如魔法药剂。 　　黑女巫在对各种药剂的钻研上，尤其是变美药剂上，可是有着得天独厚的见解。 　　种地只能解决温饱，买卖才是走上财富的硬道路。 　　这一点，芙兰当然不会和黑暗神说。 　　如果让斯丁顿公爵听去了，替他们最尊敬的神明大人寻找灵魂碎片的路上，还一心两用，那可是要被批判好一顿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把小罐子放下，踱步到窗边的黑暗神，侧目睨了她一眼。 　　“你不需要。” 　　缬尔曼国很热闹，就算在宫殿里，也能眺望到远处集市的灯火。 　　这位冷冽孤傲的神祇，说完这句话后，就潜入了夜色中。 　　“什么意思？”芙兰轻声嘀咕。 　　黑暗神一走，魔镜自然活跃了起来。 　　“芙兰殿下，那位可怕的大人，是不是在说您不需要药剂就已经足够美丽了？” 　　芙兰脸不红心不跳：“谁知道呢，说不定暗示我无药可救呢。” 　　魔镜本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立在窗边的女人，嘴角悄然弯起，目光对视上它。 　　“我也觉得。” 　　魔镜：？您也觉得什么？ 第17章 　　我的影子不见了 　　芙兰醒来时脑瓜子嗡嗡的，就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唱了一宿的歌。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魔镜却说黑暗神没有回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模糊的影子，朝着挥了挥：“黑暗神大人，您回来了吗？” 　　就和普普通通的其他影子一样，人影跟着芙兰的动作举起了手，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黑暗神真的没有回来。 　　缬尔曼国不似黑森林国，没有斯丁顿公爵这位信徒的庇护所，她完全猜不到这位神祇到底是有事还是遇到了麻烦。 　　“芙兰大人，女皇殿下邀请您过去。” 　　没有时间允许芙兰去寻找夜不归宿的黑暗神了，她必须去见女皇了。 　　才到宫殿门口，她就看到了昨天试用了她药剂的阿卡。 　　侍女背对她面向女皇，双手捧着面，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芙兰，你快来看看。” 　　女皇金妮这回慵懒地依坐在宫殿的沙发上，金色的长卷发编织成麻花辫，蜿蜒在长沙发的座椅上，铺了满满一座位。 　　听到芙兰的名字，侍女阿卡立马激动地转身，跪坐在芙兰面前。 　　“大人，谢谢您，您一定是神明派来拯救我的使者。” 　　抬起头来的阿卡，没有戴昨日的纱帘，原本有些可怖的大块斑纹，整体淡去了许多。 　　原本发红生痘的皮肤，显得白皙又嫩滑。 　　“这孩子从小就饱受相貌的折磨，她说什么都要报答你。”金妮显然也惊异于魔法药剂的效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魔法药剂。” 　　阿卡深深地向芙兰鞠躬：“大人，女皇已经准许了，我愿意为您最任何事，以报答您。” 　　因为相貌上的不堪，她受到了太多嘲笑和不公平的对待，脱下面纱见人对她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曾经对星星许愿，如果她能摆脱相貌上的折磨，她可以付出一切。 　　今天她做到了。 　　长期欺负她的管事女官，在看到她的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那表情阿卡可以爽一辈子。 　　“这倒不至于。”芙兰走到阿卡近处，扶起她。 　　她掏出那罐药剂乳液，在阿卡惊异的目光中涂抹在她仍有余斑的脸上。 　　“明天再来找我，估计再涂一次，就差不多了。”芙兰叮嘱道。 　　这可不是亏本买卖。 　　很快，王宫中的侍从们之间会开始自发宣传她的药剂。 　　——只要三天，就能让一个得过天花的侍女脸上的斑纹全部消失，恢复婴儿般细腻白皙的皮肤。 　　紧接着与王宫有密切联系的贵族们也会得知，再是普通的平民们。 　　就算她和缬尔曼女皇没谈拢，不出半个月，缬尔曼国上下都会私下议论她的神奇魔法药剂。 　　谁也无法阻止人们爱美的心。 　　金妮·缬尔曼女皇示意了一下她对面的沙发，立马有侍女倒上了滚烫的热茶。 　　“快来，让我们好好谈一谈这种药剂。” 　　芙兰点了点头，坐到了金妮对面的沙发上，还将那瓶魔法药剂，放在了她们中间的茶几上。 　　就像是个饵，等着鱼儿上钩。 　　做完这一切，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影子。 　　黑暗神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直接谈吧，需要多少斤头发，才能换你这样一瓶魔法药剂。”金妮直白道。 　　……头发？ 　　原来缬尔曼女皇认为她是为了头发而来的吗？ 　　见芙兰不说话，金妮补充道：“我的头发，在任何国家都等同于金币，只要长长的几十根，就可以做一只能永保你发丝青春的鬃毛梳。” 　　几十根头发不算多，但是以金妮头发的长度来看，几十根已经是很大的量了。 　　“我对我的头发有绝对的控制权，绝对不会因为超额发售掺有我头发的鬃毛梳，而影响到它的价值。” 　　这一点，让芙兰略有些意外。 　　原来缬尔曼的富裕，不仅得益于缬尔曼女皇的魔法长发，还有她的商业策略。 　　毕竟再值钱的梳子，如果触手可得，那也就是个梳子了。 　　以为芙兰在权衡，金妮继续道：“如果你同意出售这种药剂给我们国家，只要价格公道，我会在不收税的前提下，为你的药剂进行推销和贩卖场所，来自你国家的贩卖商，可以自由进出缬尔曼国。我知道，你的国家此刻非常缺钱。” 　　如果芙兰是一位替国家来说商的商人，那么她一定会被说动的。 　　但是她的真正目的，是那把黄金梳。 　　她面露犹豫地开口：“我的魔法药剂，是由特殊的药材和我的魔法炼制的，所以我能绝对保证其他人不可能生产出相似的药剂。但是我听说，您的头发，是因为一把黄金梳才拥有魔力的。如果梳子被人偷走了怎么办？会不会头发的价值就得不到保证了？” 　　芙兰观察着金妮的表情。 　　女皇好像一点不在意提及魔法梳子，看来这把梳子如传言一样是存在的，也不是什么被藏着的秘密。 　　“我的的确确有这样一把梳子，我的头发也是因为它才变成这样的。”金妮的手缓慢抚过自己的发辫，“这个梳子是我的仙灵教母给我的，被施了光明魔法，不仅可以赋予我的头发魔力，还可以赐予我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 　　芙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这听上去不像是一个不会被人忌惮的宝物，为什么…… 　　“但是，这把梳子只有我可以使用，对其他人来说，就是一把普通的黄金梳，不会产生任何魔力。”金妮保证道，“所以请你放心，就算梳子被偷了，也不会影响到我头发的价值。” 　　芙兰：“……” 　　她基本上确定了，这把来自仙灵教母的黄金梳，就是她要找的魔法道具了。 　　不过—— 　　“女皇殿下，既然您说了，这把梳子可以延长您的寿命，为什么您还会想要我的药剂呢？”芙兰不解地问道。 　　“60岁有着20岁的活力是一回事，60岁有着20岁的容颜又是另一回事了，黄金梳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是不能延长我的美貌，我也不想满脸皱纹个几十年。”金妮坦言，“而且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去除我教母脸上的痕迹。” 　　“您的教母……？” 　　缬尔曼女皇的教母，是光明神手下的仙灵女巫。如果让她知道她的女皇用从黑暗神信徒手中买来的黑魔法药剂替她去除脸上的痕迹，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要不，算了？ 　　提到教母，金妮的神情显得有些难过：“我的教母在几年前就偷偷离开了我，只给我留下了这把魔法金梳。” 　　芙兰跟着叹气：“那真是令人遗憾。” 　　仙灵女巫不在这个王国？ 　　那太好了。 　　“不知道是否冒犯，您能不能再给我讲讲您的教母的故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来自光明神的仙灵女巫的事情。”从光明神麾下仙灵堕落成黑女巫的，已经成为黑暗神信徒的芙兰，如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金妮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和那头金色的长发，像是闪闪发光的黄金，照亮了整个宫殿。 　　“好。” 　　…… 　　一个小时后，芙兰以想去街头看看女皇头发制成的鬃毛梳的价值为理由，独自走出了宫殿。 　　她特意回房问了魔镜，那面镜子很肯定地告诉她，黑暗神没有回来。 　　这让芙兰有些莫名的烦躁。 　　如果神不在了，没办法再为信徒做点什么了，那作为他信徒的她寻找魔法道具也没有意义了。 　　很有原则的芙兰这么想着。 　　“这位大人，您是有什么烦恼吗？” 　　“哎，我的影子半夜外出，至今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 　　芙兰转过头，是一位贵族穿着的中年女人。 　　泡泡袖和灰蓝色的圆舞裙，显得她整个人十分丰满。 　　“外出的影子”显然让这位贵族女人有些懵，但她很快恢复镇定：“芙兰大人，我是奉大人的命令，来接您的。” 　　芙兰摇摇头：“我和女皇殿下说了，自己一个人逛逛就好，不需要……” 　　戛然而止。 　　她刚才说什么？奉大人的命令？ 　　“哪个大人？”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贵族女人双手合十，露出庄重的神情：“愿黑暗神保佑您。” 　　芙兰：…… 　　这位神祇，明明是战败的那一方，怎么信徒跟菜市场买白菜送的一样，哪哪都有？ 　　“大人在马车上等您。” 　　芙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停在宫殿门口附近的角落内，藏在阴影中的华丽马车。 　　僵硬地点了点头后，芙兰走近，钻进了马车车厢内。 　　当车厢的门被关上，光影回归黑暗，对面座位上，熟悉的神出现了。 　　那对红眸落在芙兰身上：“听说你在找，你的影子？” 　　芙兰：…… 第18章 　　黑暗神生气了 　　“大人，您不觉得有点离谱吗？” 　　“仙灵女巫把光明神赐予的魔法道具留给公主，自己离开了这个国家。我还特意询问了女皇，她说她们皇室没有任何信仰的神明，也没有教会。” 　　“仙灵女巫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已经是公主的教母了，接下来要做的，难道不是让未来的女皇带领这座国家上下成为光明的信徒吗？” 　　为了转移话题，芙兰不得不朝着话多的魔镜靠拢，在马车车厢内说个不停。 　　她回避了有关影子的问题，即便清楚读到了他眼中那个“你说的影子是我”的陈述。 　　黑暗神的目光此时已经从她身上游离，盯着车厢内部的雕纹，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兰也没指望他能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见解，继续说道：“仙灵女巫不在这个国家，对您而言是个好消息，至于魔法道具的位置，我也有了眉目。” 　　听到“魔法道具”这个词，他才偏过头来望向她。 　　芙兰露出一个有些自得的笑容：“缬尔曼女皇说，她的仙灵教母以前最常做的事，是在某个地方给她梳理她的长发，这个地方是……” 　　“塔楼。”黑暗神平静地吐出一个词。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泄了下去：“您已经知道了？” 　　得知塔楼这个地点后，再结合昨晚在魔镜内看到的场景，她基本可以确定了。 　　只不过除了宫殿内的塔楼，她暂时不清楚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其他塔楼。她外出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确认。 　　“只有那个地方，被光明魔法保护了。”他的视线偏向某个方向。 　　即便隔着马车和厚厚的车帘，芙兰还是能辨认，黑暗神所视的方位，是处于宫殿旁的那座塔楼。 　　好了，位置完全确认了。 　　“所以您昨晚出门调查了这个国家的上上下下？”芙兰问道。 　　原来在她睡大觉时，黑暗神已经自主寻找魔法道具了，这让她倍感欣慰。 　　干得不错呀！ 　　“你做的还不错。” 　　这两句近乎相同的夸赞，一句出自芙兰的内心，一句出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黑暗神。 　　这倒是让芙兰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一时竟没能听出这是嘲讽，还是作为神祇给予努力替他寻找灵魂碎片的信徒的称赞。 　　——我在外面搜寻的时候，你在睡觉，做的还不错。 　　——你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魔法道具，做的还不错。 　　看吧，同样的话不仔细揣测，根本听不出区别。 　　“在这个国家长大的信徒，都没能说出个地点。” 　　这句话一出来，芙兰立马反应过来，他竟是真真切切，在表扬她。 　　就是可怜了外面那位，都摸不进马车里的虔诚信徒作反面教材。 　　“一瓶魔法药剂而已，把自己的仙灵教母都出卖了，那家伙手底下仙灵带大的人类，还真是低微。”他评价道。 　　“那可不是普通的魔法药剂，那是我亲手制作的魔法药剂。”芙兰纠正，“我说过的，大人，人类对美丽的追求是您难以想象的。” 　　她知道他是在贬低光明神，但是能不能别把她的药剂给囊括进去……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贵族女人庄重地敲了敲车窗。 　　“大人，前面有人在送东西，排队的人太多了，马车过不去。” 　　黑暗神看了芙兰一眼，显然是让她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送东西？送的是什么东西？”芙兰问道。 　　“是梳子，据说是带有魔法的梳子。”片刻后，女人似乎是特意调查了一番，才回来回答。 　　她很自然地认为，这个问题也是黑暗神大人的意思，自然要弄清楚再回答。 　　鸽血般的红眸不屑地抬了一下，显然是表达他完全不关心这种事。 　　芙兰当然读懂了。 　　但出于他对她药剂的轻蔑，她坏心眼地勾起唇继续装模作样地问道：“大人，您说什么？” 　　看到他蹙眉看她，她惊异地接道：“您说您也想要一个梳子吗？” 　　“可是……排队的人这么多，要耽误很多时间吧。”芙兰犹豫片刻，声音陡然提高，“队伍再长也要？！” 　　车厢外的贵族女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在她看来黑暗神大人的所有要求都有他的理由。 　　他们信徒只要照做就行了。 　　“我马上派人去排队，大人您等着。” 　　神明大人的话就是一切。 　　车厢外的脚步声急促，显然女人不顾自己宽大的圆舞裙，小跑着去安排人排队。 　　脚步声一走远，在黑暗神的目光中，芙兰镇定地说道：“缬尔曼女皇向我保证，她的头发是保值的，鬃毛梳的生产量是由她一手把控的，所以她不会做出免费送鬃毛梳的举动。外面发生的事，不太合理，万一我的买卖亏本了怎么办，所以我想看看。” 　　神明本还在等着看如此戏弄自己的芙兰准备怎么收场时，下一秒，她已经换了张脸，认认真真地分析了起来。 　　然而变脸太快似乎得不到神明的宽容。 　　在芙兰的眼中，坐在对面的黑暗神，目光一点点的变得冰冷，就像是黑夜夹杂着暴风雨，没有半点温度。 　　“我不喜欢被人戏弄。” 　　完了，黑暗神生气了。 　　…… 　　“那你就去看看。” 　　被黑暗神用一句话赶下马车的芙兰，并没有多么难过。 　　毕竟她还没有虔诚到会因为神的一句话，就自责到剖腹自尽的程度。 　　贵族女人见到她离开车厢，没有多问什么，在她看来，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芙兰从她手中接过排队得到的鬃毛梳，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除了木柄的做工有些赶，其他并没有任何与昨天买的鬃毛梳有不一样的地方。 　　“芙兰大人，您不上车吗？”贵族女人问道。 　　“我下来透透气，你们继续赶路吧。”芙兰回答。 　　贵族女人安静了一秒钟，有些踟蹰地问道：“这也是黑暗神大人的旨意吗？” 　　芙兰看着她犹豫的表情，没懂自己的话是哪里不对。 　　但很快，贵族女人赶紧接道：“对不起，我不应该质疑大人的决策。我是这个国家皮尔曼统帅的大女儿，您可以称呼我安娜苏，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我的城堡找我，我的父亲和我都随时听从黑暗神大人的号令，愿黑暗神保佑您。” 　　安娜苏没有告诉芙兰的是，她这次出来的目的，便是大人要求她来皇宫宫殿接芙兰的。 　　她会犹豫，也是因为人接着接着，半路又走了。 　　芙兰当然不知道安娜苏此刻所想，她的脑海里满是这位信徒竟然是国家统帅的女儿。 　　怪不得光明神忍不了呀，这位神祇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凭这些信徒把国家一个个捅穿。 　　* 　　拿到梳子以后，芙兰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女皇直属贩卖鬃毛梳的店铺。 　　如缬尔曼女皇所说，她的确严格控制了鬃毛梳的产出，甚至连那些倒卖的商贩，如果被发现，都会被惩罚。 　　“大批量购买鬃毛梳的人，我们都会严格的记录。”了解到芙兰是女皇的客人，店铺的管理者也把详情都说了出来，“店铺之间是互通的，据我所知，近期没有人订购过如此大批量的梳子。而且我敢确信，没有店铺会一口气放出那么多梳子给不知名的客人。” 　　在和店铺管理员的交流中，芙兰意识到商品的产出是一回事，商品的贩卖和规划又是另一回事。 　　等回国以后治理完田地，出产这些魔法药剂时，她也得跟着这位女皇学习一下她的经营策略才行。 　　“而且这个梳子，和女皇没有任何关系。”店铺管理员检查完梳子后肯定道，“因为鬃毛梳太容易假冒了，为了防止被假冒和诬陷产品的功效，我们的每一个梳子，都有编号，这个梳子上，只有个奇怪的图案。您确定给您梳子的人说，这是包含了珍贵头发的鬃毛梳吗？” 　　仔细查看芙兰才发现，正如这个人所说，鬃毛梳的梳柄上，只有一个类似小翅膀的图案，没有任何编号。 　　安苏娜的原话是“是带有魔法的梳子”，而不是“带有女皇魔法的梳子”。 　　在主营梳子的国家送梳子，这和在水果商铺门口送水果一样。 　　过分但是不犯法。BaN 　　真的是她多虑了？ 　　回宫殿的路上，缓步走路的芙兰把店铺管理者和她说的一些事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等着回去记在小本本上。 　　两位穿着教袍戴着袍帽的人，擦过芙兰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黑暗的力量再次降临，神明大人又怎么会给你这一次补过的机会呢？” 　　芙兰应声停下了脚步。 　　如果没有察觉错误，这两个人的身上，伴随着光明魔法的力量。 　　如何识别光明魔法的课程，她很早就和黑暗神老师学过了。 　　是仙灵女巫？ 　　黑暗魔法…… 　　光明神已经知道了黑暗神复活的事情了？ 　　看着两“人”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芙兰回过头。 　　——那是她走来的方向，也是黑暗神马车离去的方向。 　　犹豫再三，芙兰沿着走来的路疾步返回。 　　哎，谁叫她是尽责任的信徒呢。 第19章 　　对不起，是她不够虔诚 　　安娜苏从小就是黑暗神的信徒。 　　从母亲和祖父那里耳闻目染了黑暗神大人的一系列辉煌事迹后，她愿意全心全意将身心献给她的神明。 　　就连在嫁娶事宜上，她也绝不退让。 　　除非对方也是黑暗神忠贞的信徒，不然她绝对不会和对方交往半步。 　　她当然愿意为大人发展信徒，但那些看中她家中权势地位的男人们，没有一个是真心愿意侍奉大人的。 　　每夜的祷告时，安娜苏总是在重复：如果大人可以苏醒，她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 　　快乐总是来得如此突然。 　　当信徒之间开始私底下传递神明大人复活的喜讯时，大人竟然亲自来找她。 　　她当然知道，大人不会无端来到缬尔曼国。 　　如果需要，她二话不说就能派出家族的全部兵力，助大人赴汤蹈火。 　　就算是让她背叛缬尔曼女皇，攻下这个国家，她都不会眨眼。 　　大人还派给了她一个任务，以证明她的价值。 　　——去接来自黑森林国的芙兰大人，并协助她。 　　安娜苏知道时机到了。 　　从其他国度来的信徒，需要她协助的能有什么呢？ 　　那必然是撕下女皇的裙纱，踩碎她的王冠，帮助神明大人统一这个国家的信仰。 　　只是这个任务有些转折，需要她接送的信徒芙兰大人，在半路就离开了她的马车。 　　她甚至以透透气的借口，不告诉她到底去做些什么。 　　一定是神明大人的旨意，亲自派给了芙兰大人其他任务。 　　而她表露的忠诚还不足以让神明大人将任务透露给她。 　　安娜苏没有任何怨言，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努力，没能让神明大人看到她的奉献。 　　比起可以说称得上只身一人深入这个国家宫殿的芙兰大人而言，她太没有作用了。 　　当安娜苏正在感慨自己不够努力时，发现早已离开多时的芙兰赶了回来。 　　作为信徒，她自然要亲自监督车夫驾驶马车，不顾硕大的圆蓬裙装，挤在了车夫旁的椅子上。 　　她叫停了车夫和周围的士兵侍从。 　　“安娜苏，黑暗神大人还在马车上吗？”芙兰的气息有些急促。 　　她学的魔法迄今都和赶路无关，只能靠双腿追上马车。 　　安娜苏有些惊讶，看芙兰大人的状态，明显是有急事要禀告神明大人。 　　她这是已经完成了大人的任务？ 　　她明明才离开没有多久，甚至马车距离她的城堡还有一小段路程…… 　　曾经她在替大人收集残余魔法力量和赐予信徒的黑暗魔法物品时，祖父就感叹她的效率太低了。 　　她当时还为自己辩解，现在看来她的辩解是多么的无力。 　　——这才是神明大人信徒本应该有的效率！ 　　她真的是太惭愧了！ 　　读着安娜苏脸上表情变化的芙兰：？ 　　“黑暗神大人出事了？” 　　安娜苏太久没有回复了，芙兰有些耐不住了。 　　毕竟“在”与“不在”，就是一个词的事。 　　“啊，不……”安娜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回话的。 　　上一秒还陷入深深自责中的女人，一时语塞。 　　“大人其实正……” 　　她的回答太慢了，芙兰早已拉开了一小点车厢门，钻了进去。 　　昏暗的车厢内，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芙兰终于看清了： 　　黑暗神右手曲起倚在马车的车窗帘上，偏着头靠在虚握着的指背上，他的眼睛阖着，脸色在黯淡的光线下更显得苍白。 　　在她刚刚看清楚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在刹那间睁开了。 　　那对透着冰冷寒冽的红眸落在她身上，口吻比起赶她下车时要好上一些：“天塌了？” 　　他听到了车厢外的对话，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不太从容的模样。 　　“比天塌了还要糟糕一些。”芙兰看到黑暗神还好端端坐在这里，语气平静了一些，十分庆幸自己直接闯进来没被直接轰出去，“这个国家来了仙灵女巫。” 　　他好像对此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眼：然后呢？ 　　“还是两个。”芙兰强调，“她们提到光明神已经知道黑暗力量再次降临的事情。” 　　原本她还对于女皇的仙灵教母不在这个国家感到幸运，现在直接来了两个。 　　她不能保证每一个仙灵都是米娅那种当不成教母的被气哭离开的小傻子。 　　“你特意跑来告诉我这种事？” 　　这时的车厢外，传来了安娜苏的声音，她恭敬地告诉他们，已经抵达她的城堡了。 　　她还特意让人把马车驾驶到了全是树阴的后院。 　　芙兰没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被打回了。 　　她可是为了勉强扮演一下自己作为信徒的职责，赶过来的。 　　“我就当成这是在说谢谢好了。”芙兰小声嘟囔道，自己先一步下了马车。 　　“大人，请……”迎面走来的安娜苏止住了话语，视线凝滞在芙兰的身后。 　　芙兰转过头，看向再一次剥夺自己影子，以影子的形态站在车厢门口的黑暗神。 　　之前她在上课时，无意间了解到。 　　如果影子的主人没有任何黑暗魔法的气息，黑暗神附身影子后就不会轻易被光明的力量捕捉到痕迹。 　　这也是之前黑森林天亮时他融入她影子抱她离开的原因。 　　但在芙兰看来，这种举动有时候有些多余，毕竟他也可以陷入她地面的影子上，而不是操作影子离开她。 　　“我的意思是……”他把这完全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略过芙兰身侧朝前走去，“你为什么不用魔法？” 　　芙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她，为什么不用魔法传递信息，而是大老远跑过来。 　　看来是她误会了。 　　看着自己身形一模一样的影子走在自己前方，芙兰觉得有些别扭：“您没有教过我，传递信息的魔法……吧？” 　　安娜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道：“恕我无理，我的祖父告诉过我，虔诚的教徒可以通过祷告传递自己的心神给神明大人。” 　　芙兰：“……” 　　对不起，那是她不够虔诚。 　　但在安娜苏眼中，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的想法：天呢神明大人竟然愿意融入她的影子，她一定是最最忠诚和得力的信徒，是我的榜样。 　　在芙兰的沉默中，前方的“影子”停下了脚步。 　　“看在你有心无力，我原谅你先前的放肆。” 　　“……”芙兰听出来了，这是在变相说她的不虔诚。 　　但什么叫“有心无力”，她费了好大劲才赶过来的！ 　　安娜苏又一次轻轻地拉了拉芙兰的袖子：“请问芙兰大人，我要怎么做才能达到您这种程度？” 　　芙兰：“什么程度？” 　　安娜苏尽可能礼貌地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变成芙兰影子的黑暗神大人。 　　——怎么样才能让大人也注意到虔诚的我，使用我的影子呢？ 　　在芙兰看来，上一秒才被黑暗神暗嘲不够虔诚，下一秒这位信徒还问她要怎么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啊，这是被神明和他的信徒共同歧视！ 　　“你做不到的！”芙兰不忘用小猫咪般低细的声音连带“哼”了一下。 　　安娜苏：QAQ 第20章 　　您竟然把马儿发展成您的信徒了 　　虽然芙兰并不承认自己所在的黑暗神阵营是邪恶势力，但是面对日益庞大、野心勃勃的光明势力，不应该是避避风头吗？ 　　为什么—— 　　“去拿光明魔法道具？现在？” 　　夜色还未浓，芙兰这位不够忠诚的信徒收到了黑暗神的指示。 　　“你还有更好的提议？”黑暗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白天的时候，仙灵女巫才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我们夜晚就行动，是不是不够安全。”芙兰不忘在后面补充，“我在担心您的安危，黑暗神大人。” 　　芙兰当然记得，当初是她承诺要将封印灵魂碎片的光明魔法道具捧到黑暗神面前的。 　　她确实想过先把魔法道具拿到手，再逼迫女皇说出解除封印的方法。 　　这是没有其他光明魔法掺和的前提。 　　她这段时日里加紧学习的魔法课程，可不足从真正的魔法女巫手中保护她自己。 　　“所以需要你。”他显然是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 　　这时，安娜苏敲响了门。 　　“芙兰大人，女皇听说您今晚住我这里后送来了一名侍女，她带来了您的贴身物品。” 　　她的出现，算是短暂解救了一时得有余有时间做心里建设的芙兰。 　　得到黑暗神的点头后，她赶紧走出了房间。 　　来的人是阿卡，她低头捧着一面用白布包裹着的物品。 　　“……”芙兰忽然意识到，她把另一样魔法道具丢在了宫殿里。 　　——那面吵吵嚷嚷的魔镜。 　　她从芙兰手中接过那面不知道是如何忍住一路不说话的魔镜，看着阿卡屈身下跪：“大人，女皇的恩情我已经报答过了，我恳求您让我跟着您，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在安娜苏眼中，刚才神明大人自然是在和最得力的信徒芙兰大人密谋一些与这个国家有关计划。 　　这些秘密自然不能落入其他人，尤其是女皇的手中。 　　“芙兰大人，要不要我……”安娜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芙兰，“可以，但没必要。” 　　说好的不是邪恶势力呢？ 　　她缓慢蹲下身，繁复的裙摆，旖旎至阿卡身前。 　　“你确定要追随我，永不背叛我？”她像是黑夜里的女巫，露出一个迷人又危险的笑容。 　　阿卡坚定地点头。 　　她曾经在多少个日日夜夜发过誓，只要有人能让她在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她就会终身追随。 　　“好呀。”星点的暗黑色魔法出现在芙兰手中，随着她搭上阿卡的肩膀，融入了她的身体，“我对你施展了魔法，如果背叛我的话，会死的很惨。” 　　这个魔法不带毒药，不带诅咒，只是个简单又短暂的真言魔法。 　　这点芙兰自然不会说出口。 　　阿卡的目光依旧很决绝：“不会的，大人！” 　　做完这一切，芙兰才起身，对安娜苏道：“我等一下会和大人去王宫宫殿，能麻烦你帮忙准备下马车吗？” 　　安娜苏还沉浸在芙兰的所作所为中。 　　果然她还是缺乏经验，比起她的抹杀手段，芙兰大人的做法，更值得她学习。 　　仅仅两天，就将女皇身边的侍女挖到身边来，还让对方死心塌地地跟随，就连中了黑暗魔法也不为所动。 　　天呢！ 　　“安娜苏？” 　　“啊……”安娜苏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问道，“需要我备人马吗？我的父亲和我都随时待命，只要神明大人的一声令下，我们可以在今晚从女皇手里夺下这个国家。” 　　差点失手摔了魔镜的芙兰：？ 　　黑暗神的信徒们，每天都在想什么？ 　　“比起这个，大人应该会更乐意你去做别的事。”芙兰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安娜苏郑重的表情，她把阿卡推到了她面前，“你可以帮大人发展一些信徒，这位小姑娘应该会很乐意倾听你忠诚的想法。” 　　缬尔曼国没了，她还做什么生意，这可不行。 　　听到“忠诚”一次的安娜苏的眼睛亮了亮，接过阿卡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来吧，让我来给你上会课。” 　　从现在开始，向最得力的信徒靠拢，还来得及。 　　* 　　换上轻便衣服的芙兰，看着只有马没有车的交通工具，多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马车不方便速度慢，但是她之前的日程被国家政事和魔法学习挤得满满当当，哪里有时间学习骑马。 　　本打算直接去宫殿附近等芙兰的黑暗神，看着在马匹旁犹豫的女人，准确无误地读到了她的情况：“你不会？” 　　她倒是理直气壮：“女巫不会骑马很正常吧？” 　　“你还知道你是女巫？”他明显是在嘲讽她的魔法功底。 　　见芙兰一副“我就是不会您要不现场教我个骑马魔法”的仗势，他自然也不会做出带她骑马的举动。 　　芙兰看着黑暗神走到马脑袋旁，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鬃毛，接着贴近马儿似乎说了些什么。 　　原本晃悠着尾巴，不让她靠近的马儿整只安静了下来。 　　“你只要坐稳，它就能带你去目的地。” 　　芙兰面露惊异：“大人，您把马儿发展成您的信徒了？好本事呀。” 　　黑暗神：“……”他好像没有感觉一丝的赞赏。 　　很快，芙兰在夜色中感受到了调侃黑暗神的后果。 　　这匹马就差屁股上插个炮竹了，速度已经快逼得她喘不过气了。 　　等她快丢掉半条命的时候，白日的宫殿近在眼前。 　　黑暗神早已等着她的到来，他连让她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就翻进了皇宫城墙内。 　　芙兰只能跟着，躲开看守的视线，在这位似乎完全掌握了宫殿内人员动向的黑暗神带领下，靠近了宫殿一角的高塔。 　　高塔是由石砖堆砌而成的，高耸又牢固。 　　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高塔没有入口。 　　从高塔下方，能明显看到一扇半人大的窗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门和梯子可以上去。 　　“大人，这高塔没有……”芙兰刚开了个口，发现黑暗神隐匿入她的影子里。 　　她记得他说过这座高塔有被施展光明魔法，所以他不能凭借自己进去。 　　但这明摆着是让她自己想办法上去。 　　对于浮空魔法的掌握，芙兰还仅停留在物品上，要想把自己送到空中，对此时的她而言已经不能以“挑战”来形容了。 　　将魔法覆盖在自己的四肢和着力处，芙兰开始了第一次挑战。 　　她靠着魔法减轻体重，顺着石砖一点点往上爬。 　　如果白雪知道自己在异国他乡爬塔楼，她一定会心疼自己的。 　　不像这位神祇，一点不心疼自己的信徒。 　　今晚的月光很浅，从远处看，根本无法看到塔楼上有一个身影在往上爬。 　　朦胧的黑暗魔法笼罩在这个身影上，几乎让她藏进了黑夜中。 　　大概是接近十分钟后，芙兰摸到了窗户的边缘。 　　她使出最后一点劲，跃上了窗沿，跳进了室内。 　　这座高塔和魔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半人高的小窗，大理石石砖壁，面对着窗户的装饰着缬草立体雕纹的梳妆镜桌，和桌面上的…… 　　魔法梳子呢？？？ 　　此时的梳妆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别提金色的梳子了。 　　“身后。” 　　黑暗神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芙兰转身，发现一堆星星闪闪的光点，正顶着一把金灿灿的黄金鬃毛梳，在爬石砖。 　　她见过这些光点，是仙灵派出的小精灵。 　　她当然不能放任这些精灵把魔法道具从她眼皮子底下带走。 　　正当她伸手要用魔法打散时，梳子突然浮空，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窗户，落入了一只手掌中。 　　而手握金色梳子的人，正是白日里经过芙兰的仙女女巫之一。 　　她披着斗篷，浮在窗户外，显然不会记得路边的路人，嗓音宛如清泉：“来偷东西的小偷？” 　　到底谁才是小偷？ 　　仙灵女巫抬手，纯净的光明魔法从她手中的魔法棒溢出，涌向芙兰。 　　她不得不躲闪到一旁。 　　当这位仙灵女巫要再次动手时，她忽然低头去看高塔之下。 　　“你这个小偷来的倒是挺是个时候。” 　　说完这句话，一根白光锁链朝着芙兰撞来，将她锁在了对面的石壁上。 　　仙灵女巫也在下一秒，消失在了面前。 　　很是时候？ 　　什么意思？ 　　她还未来得及深入思考敌人的话，只见一根巨大的金色发辫，像是长鞭，从窗外糊到了窗沿上。 　　可惜发辫没有勾住任何东西，掉下了高塔。 　　接着发辫发起第二轮、第三轮攻势，直到不偏不倚地，勾住了紧挨在窗户旁嵌在石壁里的石制烛灯。 　　唯一的窗户在被人攻城略地，而这个高塔内没有任何其他的出路。 　　同一时间，芙兰正在用魔法除掉身上粘人的锁链。 　　“黑暗神大人，您想想办法？” 　　“……” 　　显然，这座高塔内的魔法，限制了他。 　　窗外的发辫勾住石灯后，整根拉直，然后显然有什么东西，顺着这根绳索似的发辫在往塔楼上攀爬。 　　芙兰不知道攀爬的人是谁，但是她认得出这根发辫。 　　这个国家，只有一个人，有这般韧性、金灿灿如黄金一般的长发。 　　——金妮·缬尔曼熟练地如往常一样爬上高塔后，就看见站在高塔内，好不容易扯干净身上锁链的芙兰。 　　她身后那张梳妆桌上，早已没有了她的魔法金梳。 　　金妮：“……” 　　芙兰：“……” 　　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第21章 　　长发公主 　　金妮·缬尔曼从小是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只不过这个笼子是由石壁砌成的高塔。 　　高塔没有楼梯，没有入口，就似一个真正的牢笼。 　　和她同在高塔内的还有她的教母，一位脸上长着红斑戴着袍帽的中年女人。 　　教母总喜欢坐在椅子上，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一边用一把金色的梳子梳理她那小太阳般耀眼的长发。 　　每梳一下，她的头发都会长长一点点。 　　等头发足够长了，教母就会将她的头发用剪刀剪断。细密的长发如一束束耀眼的金缕线，被盘在一起放在一只竹篮里。 　　这时就会有士兵出现在塔底，让教母把盛放了头发的竹篮放下去。 　　金妮问起过父亲和母亲，教母告诉她，她的父母为了保护她，才将她安置在这座一般人上不来的高塔上。 　　金妮也问起过自己头发的去向，教母告诉她，她的头发是珍宝，将会被珍藏在翠绕珠围的宝箱内。 　　长发公主金妮一点点长大，趁着教母不在的时候，她摸索出用自己坚韧的长发，缠住窗旁固定在砖壁内的石灯上，然后像绳索一样滑下高塔。 　　但是很快，她被抓住了。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一次看到了这个国家的皇后和国王，也是她的父皇和母后。 　　他们表现出了她无法理解的生气，尤其是母后，指着她让她滚开。 　　教母把哭泣的她带回了塔楼，看着抽噎的她，让她自己去寻找答案。 　　在教母的帮助下，金妮慢慢学会了避开士兵，慢慢学会了绕过侍从，悄无声息地离开塔楼，在宫殿内游荡。她甚至用长发作为绳索，翻过宫殿的高墙去了城内。 　　没过多久，金妮知道了，她会被困在高塔内，不是为了保护她，而是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前女皇在生下她时难产去世，把皇位交给她的丈夫代理，结果这位以异国王子身份嫁给前女皇成为国王的男人，以国王的身份迎娶了继母并任她为皇后。继母皇后讨厌金妮，国王也为了更久的权势，在现任皇后生育下另一位公主后，意图秘密地将金妮杀死。 　　教母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说自己可以用魔法将金妮的头发变成堪比黄金珍贵的宝物，让他们放过金妮，于是金妮从此以后，被囚禁在高塔内，用她的头发去换取生存。 　　金妮的头发被碾碎泡成药物后，可以让那些贵族们的发色鲜艳亮丽，柔顺光泽，很快便供不应求。 　　平凡的缬尔曼国也因为她的头发富裕起来。 　　她曾经还无意见到过继母的女儿，那位新公主。 　　和她相比，她更像是真正的公主，棕黄色的卷发装饰着活泼好看的红色蝴蝶结，白色的公主裙一尘不染。侍从卫兵簇拥着她，用小阳伞为她遮阳，用精美的瓷器为她斟下午茶。 　　相比之下，她穿着打了补丁的束腰外衣，头发绑成一大束麻花辫，如果不是她那头亮眼的金发，她就像是个村里卖面包的姑娘。 　　教母向她坦诚，她其实是光明神派来拯救她的仙灵教母，她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这个愿意可以是帮助她成为真正的公主，国家未来的女皇。 　　金妮当初是这么回答的来着？ 　　她只记得等她说完自己的愿望后，教母沉默了很久。 　　半年后，国王和皇后包括小公主在内，在出行游玩时遇难了。 　　金妮被推上了女皇的位置，只不过同时消失的，还有她的仙灵教母。 　　教母唯一给她留下的，就是那把魔法金梳子，和一句话： 　　“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她很早就发现，她的头发不仅可以磨碎制成药剂，做成鬃毛梳后，具有相同的效用，保持的时间还能更加长久。 　　于是她把生意开始做大，为的是不辜负自己作为女皇的职责，也是为了能有朝一日打听到教母的消息。 　　每天晚上，当夜深人静时，金妮都会回到这座高塔上，用金梳子梳理自己的长发，哼唱着教母曾经唱过的古老童谣，回忆着过去的故事。 　　当她再一次抱着同样的目的登上高塔时，却发现金梳子不见了，留在高塔内的，还有来自邻国的公主教母，芙兰。 　　…… 　　芙兰几个呼吸间就镇定了下来，解释道：“女皇殿下，您的梳子不是我拿的，我是正好在附近看到可疑的人登上高塔，特意赶来阻止。” 　　“可疑的人？”金妮看着芙兰，她换去白日华丽的束腰裙装，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衣服还有碰擦石壁的痕迹。 　　怎么看，怎么可疑…… 　　“殿下，您今天已经特意告诉过我，金梳子的魔法只作用于你，我抢走没有任何作用。我本来就是来找您做生意的，您一旦因为失去梳子没有了经济来源，我也得不到任何收益。最重要的一点是，您的梳子作用于头发，我的药剂作用于相貌，我们不存在冲突，我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我更指望的是，与您交易后您帮我推广我的魔法药剂。” 　　芙兰有理有条地罗列出了她不可能偷走梳子的N个理由后，真挚地看向金妮。 　　只不过这些理由中缺失了一点，那就是她早与黑暗神交易：替他拿回封印在魔法道具里的灵魂，也就是作为光明魔法道具的金梳子。 　　只此一点理由，上述的都可以推翻。 　　但是金妮不知道呀。 　　女皇将自己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卷曲在手指上，这是她思考时最惯用的动作。 　　片刻后，她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相信你，你没有拿金梳子。” 　　藏匿在芙兰影子里的黑暗神：“……” 　　芙兰松了口气，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她看到可疑人的经过。 　　“你说那是一团会动的光点？还有浮在空中的女巫？！” 　　芙兰没想到自己的描述会给金妮带来如此大的反应。 　　“你说的那个女巫，脸上是不是有一块很大像胎记一样的红斑？”金妮追问。 　　有吗？ 　　“我想是没有的。” 　　虽然芙兰在夜晚看的不是很清晰，但是那位女巫的脸上，没有很明显的痕迹。 　　“是吗……”金妮一秒失落。 　　“你认为那个女巫是你的仙灵教母？”芙兰想起了金妮和她讲述的有关她教母的故事。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金妮叹了口气，“我的教母也没有任何理由不来见我，而是直接偷走梳子。” 　　芙兰也在思考，为什么仙灵女巫会选择偷走梳子。 　　光明神很可能已经意识到了黑暗神的复活，想通过提前收集这些光明魔法道具，以阻止黑暗神的强大。 　　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较为合理的可能性。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芙兰……” 　　芙兰抬眸，发现金妮垂着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我想拜托你，不要把梳子失窃的消息传出去，如果他们知道梳子失窃，现在的鬃毛梳可能是最后的一批商品了，我很害怕会发生可怕的事情。”金妮诚实地说道，“起码我不希望我的人民为了我的头发大打出手。” 　　芙兰能理解，她看了眼窗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女皇大人，我可以私底下帮您一起寻找您的梳子。” 　　“诶？真的吗？” 　　“但是我需要您……”一个笑容，缓慢地浮现在芙兰的嘴角，“告诉我有关这个梳子的一切，我想知道为什么仙灵女巫想要得到它。” 　　大概这就是空手套情报了。 　　两手空空没有获得魔法梳子，但是获得了来自金妮有关魔法道具的情报。 　　她先是讲述了小时候高塔，金梳和教母的故事。 　　“……您每日会在高塔的窗边唱着歌谣梳理长发吗？” 　　看着金妮点头，芙兰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在这里的第一晚，第二天早上脑袋嗡嗡的了。 　　原来是宫殿的主人在夜晚唱歌呢。 　　“关于金色魔法梳，我的教母曾经告诉我过一件事。”金妮回忆道，“她说这把梳子里，封印了一个邪恶的灵魂碎片。我有问过她，会不会不小心被放出来时，教母是这么说的……” 　　芙兰与邪恶的灵魂本体，都一齐等待着金妮后面的话。 　　“不可能的，因为那是一个梳子永远不会去做的事情。” 　　梳子永远不会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答案也太多了。 　　“对了，芙兰。”金妮突然道，“你说会不会你看到的不是光明神派来的仙灵女巫，而是邪恶灵魂派来的邪恶女巫？” 　　真·邪恶灵魂派来的邪恶女巫·芙兰背着良心道：“您说的很有可能。” 　　“那我们得赶紧拿回魔法梳子，不能让邪恶的灵魂被放出来。” 　　妄想放出邪恶灵魂的邪恶女巫芙兰点了头点：“嗯嗯。” 　　邪恶灵魂·黑暗神：“……” 　　* 　　回到安娜苏的城堡后，芙兰发现阿卡正拿着一本笔记本，一脸认真地听着安娜苏授课般的教诲。 　　比如“黑暗神大人是我们的指引者，是不可背叛的神明大人，芙兰大人也是因为追随黑暗神大人，才成为现在这般魔法强大的信徒……”之类的种种。 　　芙兰沉默着看了几眼，转而对走在前面的黑暗神道：“大人，虽然今天我没能从仙灵女巫手里抢回魔法道具，但是因祸得福知道了解除封印的办法。” 　　他看了她一眼：“你还挺得意？” 　　不应该得意吗？她直接从小偷一跃成为女皇的帮手。 　　于是芙兰点了点头。 　　“算了，那个仙灵女巫没也那么简单。”他不得不为自己的信徒亲自寻找借口。 　　“那大人，现在怎么办？是趁着女巫没走远，去猎杀她吗？”芙兰握拳问道。 　　大概是“猎杀”这个词，过于敏感，听到的安娜苏双手虔诚地置于胸前：“为了大人，我时刻可以出发！” 　　“……”黑暗神，“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魔法道具已经被抢了，还能睡得着吗？ 　　芙兰想。 　　当晚，没了女皇的歌声，她睡得贼香。 　　第二日，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传遍了缬尔曼国。 　　贵族和平民间，开始大片大片地掉头发，而他们共同点，都使用了掺有珍贵头发的鬃毛梳。 第22章 　　邪恶的灵魂出手了（入V一更） 　　缬尔曼国的女人从睡梦中醒来时, 刚刚坐起身，就察觉到顺着肩膀和后背滑落的大片头发。 　　她们伸手一撸，更多连根断裂的碎发出现在手心里, 尖叫四起。 　　缬尔曼国男人从睡梦中醒来时，也无非是两种状况。一种是看到身边妻子的枕头上, 大快大块脱落的头发，另一种是发现自己本为数不多, 好不容易通过鬃毛梳巩固起来的头发，一根一根落下，刺激的像是碎开的心脏。 　　大街小巷，城堡小楼，哪哪都是此起彼伏地惊呼和哭喊。 　　大家都在因为同一种东西而癫狂：头发。 　　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芙兰, 她醒来的时候，安娜苏说女皇的侍从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出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了吗？” 　　芙兰和安娜苏并列走在城堡的长廊上, 仆从在清扫卫生, 整个城堡都井然有序。 　　魔镜换了个环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被想休息的芙兰拒绝进屋，此时也正挂在长廊内。 　　这里的仆人和士兵绝对忠诚于皮尔曼统帅, 即便是说话的镜子也不会让他们抬起半分眼皮。 　　“芙兰殿下，早安呀。您今日也是一样的美貌，就像是城堡里的荆棘玫瑰，开在我的心间。” 　　“您的魔镜还真会说话。”安娜苏打趣道。这可比追求她的那些男人更会说话。 　　魔镜昨晚在芙兰沉睡梦中时, 被黑暗神单独问了话, 现在还胆战心惊。 　　它竭尽所能地试图说服芙兰今晚让它进房间：“芙兰殿下, 您今日的打扮, 深深烙印在我的脸上, 我多么想日日夜夜，将您印刻在我的镜面上。” 　　芙兰睨了魔镜一眼：“等解开封印后，这面镜子可以送给你，我想它不会介意的。” 　　随着两人的远去，魔镜的一句句“我介意啊介意！芙兰殿下，不要抛弃我！”被抛在了身后。 　　安娜苏这才想起正事：“王国内出事了，所有近期用过女皇鬃毛梳梳头的平民贵族，一律开始脱发。” 　　芙兰的脚步一滞，她伸手抚向自己棕黑色的长卷发，扯了半天，才顺下了一根。 　　看着芙兰的举动，安娜苏指腹捂唇笑道：“您放心，我们有神明大人的庇护，不会被光明魔法轻易影响的。” 　　黑暗神还有这个功能，防止脱发？ 　　即便芙兰醒了，安娜苏依旧没有把女皇的侍从放进来。 　　“比起其他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坐在早餐桌前的安娜苏双手虚握拢起抵在唇上，“愿黑暗神保佑我们。” 　　她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仆从，包括昨日才加入的阿卡在内，都一起虔诚地闭眼重述：“愿黑暗神保佑我们。” 　　芙兰：“……” 　　她总觉得相比第一次见面，安娜苏对她尊敬了很多，可以称得上是后辈对前辈的尊敬，但她并不清楚是哪里改变了对方的态度。 　　早餐期间，芙兰不清楚黑暗神去了哪里，安娜苏也从不逾矩问这类问题。 　　直到芙兰用完早餐起身，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嗓音：“魔法道具没有离开这个国家，去把它拿回来。” 　　她侧目，看向自己被阳光打在壁纸上的影子。 　　“当然，黑暗神大人。” 　　门口，女皇的侍从已经等候多时了。 　　准确说，是女皇本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金妮将那头耀眼的金发剪断至脖颈，戴上头巾裹上彩色单调的瘦腰裙，坐立不安地在门口踱步。 　　看到芙兰的那一刻，她凑了过来。 　　“芙兰，不好了！邪恶的灵魂果然出手了。” 　　成为女皇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她用教母教她的那些知识，成功把自己的国家变得富有，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困境。 　　安娜苏一看是女皇本人，后脚也凑到芙兰背后。 　　“芙兰大人，要不要我……” 　　芙兰不回头，都知道是个偷偷摸摸抹脖子的动作。 　　她背过手朝她摇了摇，然后收回握住金妮紧张的双手：“给我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金妮吸了一口气，陈述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国家上上下下，都出现了脱发的问题。就在刚刚，不知道是哪里开始传言，我并不是正统的女皇，所以人民跟着我遭受到了神明的惩罚，所有用过我头发制成鬃毛梳的人，都会开始脱发，直至头发掉光。” 　　说话的同时，她周围的侍女们，都一个个捂住自己的头巾，生怕掉出一点头发。 　　这种伎俩，让芙兰立马就想到了米娅那种仙灵女巫。 　　通过灾难让女皇屈服，然后出手相助，控制全国上下的信仰。 　　可是为什么要传言金妮不是正统的女皇？ 　　“我已经派人尽可能压住了这条消息，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条消息开始传遍大街消息。”金妮继续说道，“有一部分人民，即便用了我的鬃毛梳，也没有脱发，这些人民，他们都在这几日领取了附近一个刚成立的教派免费派发的梳子，并用那个梳子梳了头发。他们说这些梳子，都是被圣女祝福过的。” 　　圣女？ 　　芙兰的眉头微微蹙起，她的食指不自觉地抵住下唇，试着理清这两个消息之间的联系。 　　“我的教母只教过我如何治理国家和做生意，但是没有教过我遇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办。”金妮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我真是太没用了。” 　　比起这个富有国家的女皇，她此时像个真正的少女，脆弱又无力。 　　在安娜苏眼中，她看到的是，女皇放下身段，向神明大人最得力的信徒求助，那便是等同于向神明大人求助。 　　天呢，不费一兵一卒，直接拿下了他们国家的女皇。 　　那不等于这个国家，已经半只身子忠于黑暗神大人了？ 　　她再次自愧不如！ 　　“女皇殿下，据我所知，仙……邪恶势力的最终目的是夺走一个国家的全部信仰，其中一种做法是成为下任女皇的教母，通过女皇本人，去让全国人民信仰光……邪恶的神明。”芙兰小心翼翼地吐词，“还有一种做法，是当本国的统治者不配合时，重新找一位配合的统治者。” 　　很明显，现在仙灵女巫在倾向于后者。 　　而那位圣女…… 　　“我不明白。”金妮困惑，“你是说邪恶的神明要推翻皇室吗？” 　　“不全是。”芙兰看向露在金妮头巾外，那簇金色的发絮，“您还记得您和我说过，您有个妹妹吗？” 　　*** 　　今日的缬尔曼国，大部分人已经没有心思生活和工作了。 　　商铺关门停业，贵族也外出参加茶会。 　　一条望不到头的队伍，从城西一直延伸，穿过商铺区直达居民楼。 　　排在这条队伍里的人，都有着统一的打扮，不是裹了头巾，就是戴了帽子。 　　他们在竭力阻止头发的脱落。 　　“这可比买鬃毛梳的队伍要长多了。”队伍中段，浅蓝碎花裹身裙的年轻少女轻声说道，她的短发被头巾裹住，只露出了不起眼的几根细碎的金色发丝，白皙的面庞上，一对噙着阳光的双眸中带着一丝忧虑。 　　“您的头发也出现问题了吗？”她旁边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身米棕色的长裙，头发盘起藏在问安娜苏要来的宽沿浅蓝色太阳帽内，她的双眸和唇色美艳地如同降临凡界的仙灵。 　　准确说，她是堕落成黑女巫的仙灵。 　　“虽然鬃毛梳中的毛发一部分取自于我的头发，但是我本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金妮不解地回答道，“我是为了偷偷溜出宫殿，才把头发剪去的。” 　　反正同样的事情，她小时候做过无数遍。 　　“这好像不算是个好消息。”芙兰猜测道。 　　如果用了掺有女皇毛发鬃毛梳的人发现，自己掉了头发，但女皇本人没有掉，那他们会做什么感想？ 　　队伍大约每十分钟会动一次，等下一个十分钟才会再动一次。 　　等待至太阳攀升至头顶时，芙兰看清了那栋小房子。 　　那是一栋被临时改造的神堂，门的上方，挂着一只银白色的鸟类翅膀图印。 　　相同的图案，她在路边领取的梳子的梳柄上见过。 　　趁着金妮也在探究这栋房子，芙兰低声问道：“黑暗神大人，我们马上要进敌方神堂了，需要我带您先去别的地方等待吗？” 　　安娜苏就在附近的某处随时待命，她完全可以把黑暗神带过去，自己再回来。 　　“不用黑暗魔法，那个家伙是不会发现我的，更别提那些弱小的仙灵女巫了。”他不屑地声音出现在芙兰耳边。 　　可是昨天，弱小的仙灵女巫在您的面前抢走了魔法道具啊大人。 　　芙兰在心里揶揄。 　　终于，轮到芙兰和金妮了。 　　一位身着白袍，在今日自愿成为光明神神堂一员的男人，在清点了二十个人后，示意他们跟着他进入神堂。 　　神堂内部四周是繁复的彩色玻璃，光线透过玻璃通透了这间不大不小正好挤得下二十来个人的房间。 　　而在人们的前方，是一位举止高雅端庄，一头黄棕色卷发，打扮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年轻女孩。 　　她的胸前挂着一枚和神堂门上一样的鸟翅项链，十指交握于胸前。 　　这个架势，让芙兰想起了今早说着“愿黑暗神保佑我们”的虔诚信徒安娜苏。 　　她看了眼金妮，她点了点头。 　　这是她那位失踪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无疑了。 　　她见过这位妹妹，但是这位妹妹没有见过金妮，所以台上的少女自然认不出现在的金妮。 　　而在这位少女的斜后方，站着一位穿着长袍的妇人，她的脸埋在袍帽的阴影中，只能从她的下巴看出，这个女人已经上了年纪。 　　她是仙灵女巫，却不是昨晚的那一个。 　　“接下来，圣女将会为你们祷告赐福，能不能解除神罚，就看你们的觉悟了。”领人们进来的教徒说道。 　　台上的少女嘴角勾出一个怜悯的弧度，轻启唇道：“缬尔曼国悲惨的子民啊，你们被黑暗蒙蔽了双眼，被邪恶的伪善女皇夺去了信仰，现在又因为女皇的罪恶而被光明神惩罚……” 　　芙兰看向“邪恶的伪善”女皇，她正一脸的不服气。 　　明明她的头发，给她的人民带来了财务和美貌。 　　“没事的，早晚都会习惯的。”芙兰安慰道，“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金妮：？ 　　“圣女，就算女皇做错了什么，我们是无知的呀，到底该怎么才能减轻我们的罪恶，让我们的头发回来？”问出这句话的，是在这个国家同样经商的富翁。 　　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头发，今日正式步入荒芜之地。 　　“你们确实是无知的。”圣女的一句话，让很多人跟着认同地点头，“但是你们无法认清你们的统治者，你们又不是完全无罪的。” 　　人们原本浮现的一点笑容，僵在了脸上。 　　“女皇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人群里，有一个清脆的女声问道。 　　圣女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人问这种问题，她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手臂，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与一对棕红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她自然不认识芙兰。 　　圣女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仙灵女巫，下一秒回答道：“她偷取了王位，不是正统的女皇，是不被光明神承认的君主。” 　　金妮看向芙兰，正想问她该怎么办，却听到她小声骂道：“谁是女皇关你什么事。” 　　圣女没有听到这句话，她看芙兰没有问题了，继续劝诫：“你们也不是全无悔改的机会，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跟随光明，纠正错误，你们的诅咒就会解除，身体失去的那部分也会回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道：“我们会悔改的！请光明神拯救我们！” 　　圣女这一回没有说话，她虔诚地抬头看向天空，缓慢开口道：“愿光明神保佑你们。” 　　同一时候，抬头的还有站在圣女背后的妇人。 　　她的脸颊露出时，露出了一块褐红色的痕迹。 　　这个仙灵女巫是……？！ 　　身旁的金妮瞳孔微震，有一个词，几乎下一秒就要从她这里脱口而出。 　　芙兰拉住了她的手，冲着她摇头。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现在被认出。”她低声告诉金妮。 　　她发现了，周围人的眼神，在听完圣女的讲话后，改变了。 　　金妮如果现在出现，就是掉在狮群里的羊羔。 　　当圣女祷告完，大家开始排队，从她手中逐一接过被她赐福过的梳子。 　　“这是我的头发制成的鬃毛梳，它可以暂时解除你们的诅咒。”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想继续失去头发，他们嘴里感谢的圣女和光明神，一个个欢喜地接过梳子。 　　派发梳子的除了圣女，还有脸上红斑的仙灵女巫。 　　好巧不巧，仙灵女巫抬起头递与梳子时，对面是伸出手的金妮。 　　她已经竭力低下头抑制自己不发声不相认了。 　　与她同等紧张的还有芙兰，当其他人感激涕零地接过梳子，她表现地对梳子没有太大兴趣。 　　“光明神只会保佑虔诚的人。”圣女认出这是刚才问问题的女人。 　　她太美艳了，很难让人忘记。 　　“嗯嗯。”芙兰敷衍道。 　　圣女：“……” 　　于此同时，金妮的教母的手也一颤，她似乎是认出了她，但她依旧把梳子相安无事地递到了她手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后，金妮身子一颤。 　　她的声音太轻了，芙兰没听到，圣女自然也听不到。 　　离开神堂后，金妮一直没有说话，芙兰也不急。 　　一直抵达安娜苏所接应的地点时，这位黑暗神的信徒一看到她们回来，不嫌事大地告诉道：“你们知道吗？好多从这里领了梳子的人，转身就去了宫殿门口，大喊着让女皇下台！” 　　金妮抬起头，这才开口：“教母说……让我离开，芙兰，你说我要离开吗？” 　　芙兰的目光从小姑娘的脸上一晃而过，漫不经心地问道：“您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金妮叹气，“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确实，我们不能就这么让邪恶神明的目的达到。”毕竟金梳子，还没到手。 　　金妮越发不能理解：“原来邪恶的神明，就是我妹妹口中的光明神吗？就因为我的人民不信仰他，他就要诅咒他们和推我下台吗？” 　　“不然为什么要称他邪神呢！”并不完全了解事情经过的安娜苏，一听到敌对神明的头衔被冠上“邪恶”，当然要掺和一脚，全然忘了就在几天前，她也立誓可以为了自己的神明推翻这位女皇。 　　就在昨天，邪恶这个词，还挂在黑暗神的灵魂前面，现在，两级反转，被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光明神的代词。 　　“这位邪神，还真是无耻和邪恶。”芙兰一本正经地评价道。 　　这个过程，完美地挑不出一丝错误。 　　“……”暗处的黑暗神竟一时分不清芙兰到底是在骂光明神还是自己。 　　“要不女皇殿下，您愿不愿意相信我们的神明，大人他或许可以拯救您和您的人民。”安娜苏觉得时候到了，是时候让这个王国的另外半个身子，迈进来了。 　　“等……”芙兰试图阻止安娜苏。 　　这太突然了，上一秒金妮还因为光明神的无耻和栽赃失去人民的信任，现在就让她信仰其他神明。这是马车刚被撞就让人家去骑马啊！ 　　“你……们的神明？”金妮迷茫地问。 　　“对对，我和芙兰大人的神明。”安娜苏并不明所以，“顺带一提，芙兰大人可是神明大人最得力的信徒。” 　　芙兰：求求你了……你可以不要说了。 　　看着金妮一脸即将被煽动的表情，她赶紧转移话题：“女皇，您知道您的教母，为什么既在帮助邪神，又在帮助您吗？” 　　先是留下魔法道具给金妮，又在几年后偷走并试图拥护非上一任女皇血统的公主上位。 　　现在又提醒金妮，让她逃离这个国家。 　　芙兰实在是猜不透这位仙灵女巫到底在想些什么。 　　金妮迟疑了片刻，说道：“我想，我或许猜得到。” 第23章 　　你配吗（入V二更） 　　过去, 金妮·缬尔曼的教母，总是在向她传递光明神爱世人，怜恤又仁慈。 　　“金妮, 当你带领你的人民时，光明神会指引你的。” 　　“总有一天, 光明神会拯救你，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 “光明神”这个词在教母的口中消失了。 　　“你会成为一名好女皇的，信自己所信，爱自己所爱。” 　　“伪善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的，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怀疑，从那一刻开始, 我的教母已经认清了光明神邪恶的真面目，所以不再信仰她。”金妮一边回忆一边分析, “但是很有可能, 她作为仙灵教母的背叛，被邪神发现了, 于是她被抓走被胁迫，她不得不施行邪神的命令。” 　　现在“光明神”在金妮口中, 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邪神”了。 　　在芙兰看来，金妮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另一位仙灵女巫，很有可能是来监督金妮的教母的。 　　这位仙灵教母会让金妮快点离开，说明她在心里还是对金妮有感情的。 　　“仙灵女巫背叛光明神吗？”在去王国宫殿查看情况的路上, 和金妮分开乘坐马车的芙兰低声嘀咕着, “女皇的教母最初很显然是想引导她在成为女皇后带领人民信仰光明的, 但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呢？” 　　“你不也背叛那个家伙了吗？” 　　芙兰抬眸, 一直潜藏在自己影子里的黑暗神坐在了她的对面。 　　“诶？您怎么会……” 　　芙兰从来没有说过, 原身的黑女巫，是背叛了光明神的仙灵女巫。 　　他是因为她拥有光明魔法道具，所以猜到的吗？ 　　“那个没用的镜子告诉我的，我昨晚询问了它一些事。”他口吻自然，冷嘲道，“它给不出任何有用的回答，确实没用。” 　　“……”那个魔镜，把她卖了？ 　　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黑女巫了。 　　卖了，又卖的不彻底。 　　“我当然也是发现了光明神的邪恶，才会果断背叛的。”芙兰面不改色，“如果是仁慈的您的话，我自然是会永远忠心于您。”直到找到所有魔法道具为止。 　　“仁慈？”他把这个词在口中细细碾磨了一番，随后道，“那我怎么从没用的镜子口中听说你以前残害过国家的公主？” 　　“……”芙兰心下把魔镜骂了一万遍，面上一脸无辜，“那是误会，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和白雪关系就像是亲姐妹。” 　　黑暗神看了她一眼，在他看来，这位堕落仙灵迄今为止，没有一丝一毫的举动和“陷害”挂的上关系。 　　“光明魔法道具不在今天的那个地方，但是还在这个国家。”他进入正题。 　　“那应该是在昨晚的仙灵女巫手中了。”芙兰说道，“是她给金梳子下了魔法，所以用过鬃毛梳的人都中了魔咒吗？” 　　“那个家伙虽然羸弱，但即便是他给出去的魔法道具，普通的仙灵女巫也是无法对此施魔法的。”他不赞同。 　　“您的意思是……”芙兰有些讶异。 　　黑暗神要么是指仙灵女巫是通过其他方式施下了魔咒，要么是指—— 　　“不过这确实是他卑劣的神格会做出来的事。”他不屑道。 　　这是芙兰没料想到的。 　　这个魔咒，很有可能是光明神亲自施下的。 　　* 　　马车外排山倒海的喧闹声，很快盖过了一切声音。 　　芙兰在黑暗神的同意下，掀开了车帘。 　　在马车外的宫殿门口，许多平民和贵族都聚集在这里。 　　异口同声地喊着： 　　“假女皇滚出缬尔曼国！” 　　“神明请原谅我们的无知！”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在宫殿门口，呼喊口号的同时，一部分人吃力地捂着头巾，生怕露出掉了一半的杂乱发絮。 　　如果不是门口的士兵，这些人可能已经涌进了王宫。 　　“确实是挺无知的。” 　　芙兰感慨完，发现坐在对面的黑暗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类对美貌追求上的癫狂确实令我难以想象。” 　　这句话，她听得异常耳熟，好像来自她自己？ 　　为了美貌，他们可以高价购买美发产品，也可以因为美貌，推翻现在的女皇。 　　这时，有人敲了敲车门，是安娜苏。 　　“女皇想让我转告您，她说她不敢回宫，问您该怎么办。” 　　“让她别急，我想想。”毕竟金妮的那头长发没了，墙也翻不了了。 　　半晌后，芙兰下了马车，带着几个侍从，挤入了人群之中。 　　很快，拥挤在门口闹事的人们之间，开始传播起一条新消息： 　　“这一次脱发事件极大概率和女皇无关，是邻国为了和缬尔曼国争抢市场，派魔法士下了魔咒，为的就是搅乱国家秩序和经济，同时怀疑女皇的血统和权威。那个新的教派，很有可能就是邻国魔法士的据点，他们下了魔咒后又派发自己的鬃毛梳并解除一部分魔咒，为的就是日后能够用他们的梳子占领我们的市场。我们国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我们的鬃毛梳，怎么可以轻易让邻国的奸商拐着走？” 　　这个消息传开后，铺天盖地的呼喊安静了下来。 　　人类本来就是容易被牵着走的生物，这条有道理的消息，很快被很多人信服了。 　　比起头发，如果经济垮了，口袋里的子儿没了，那不是更糟糕。 　　“女皇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同时也在研究破除魔咒的办法，请大家先回家等待，不要着急。”门口的卫兵适时宣布道。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说？ 　　要不先回去等等？ 　　我腰都喊酸了。 　　人群还真的在几分钟内，散开了。 　　成功进入宫殿的金妮，不得不赞叹芙兰的神奇。 　　“圣女能用话术宣动人们的情绪，我也可以。”芙拉解释道，“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邪神那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对策。” 　　毕竟他们的最后目的，是把圣女推向王座，让人们归顺于光明神。 　　金妮点点头：“我已经让我们国家的宫廷魔法士研究我的梳子和邪/教堂派发的梳子了，但是我不敢派兵去攻陷那座神堂，我怕我的魔法师不是邪神女巫的对手。” 　　“现在派人攻陷神堂，可能会适得其反。”芙兰想了想，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金妮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也是金色的，如蝴蝶的鳞粉闪闪发光：“什么办法？” 　　“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的教母，问她魔法道具的去向。我相信她们听到新的传言后，很快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找回魔法道具对金妮而言确确实实无法解决现在的局面，但是对芙兰而言，是可以的。 　　只要她解除封印，找回了黑暗神的一部分灵魂后，什么破除魔咒不是轻而易举。 　　如芙兰所言，一听说自己是什么邻国来破坏经济的商人。 　　仙灵女巫和她的伪“公主”圣女，很快就憋不住了。 　　第二天，人们收到消息，说圣女会在缬尔曼国的集市中央，进行一场演说。 　　她会将从光明神那里聆听到的一切，和女皇所有的邪恶都告诉大家。 　　当人民开始往集市中央聚集时，另一则消息传开了。 　　有人从贵族那里得到消息，有一款来自黑森林国的魔法药剂，在贵族圈里传得异常神奇和火爆。 　　据说这个药剂，治好了一位宫中侍女多年的天花后遗斑，还让她的痘痘消失，肌肤变得更加紧致和无缺。当日几乎所有轮班的宫中侍从和护卫士兵，都多少听说或见证了这件事。 　　就在今天，这款药剂会在部分皇室商铺少量试用和发售，限量登记购买。 　　圣女的演说，会比美貌更重要吗？ 　　不会吧？ 　　这可不是简单地让头发变地更加丝滑和光泽，而是真真正正的变美药剂。 　　演说什么的，总会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变美药剂这种产品，晚了就买不到了！ 　　于是有一半的人，在去集市中央的路上，果断改变的方向。选择去排队购买美丽药剂。 　　这些药剂，是芙兰制作带来的，数量不是很大，但是她在最开始倒是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毕竟道听途说，和亲耳听见不一样。 　　更少的人去听所谓圣女的演讲，就会有更少的人被宣动。 　　在女皇和安娜苏双重人手的行动力下，芙兰的药剂售卖消息，一点不比圣女演说的消息要传得慢和广。 　　安娜苏也派出一部分士兵，用来维护药剂售卖的秩序，而另一部分士兵，埋伏在集市内，以防突发的骚动。 　　一切准备就绪后，圣女的演讲也很快到来了，这是芙兰他们找到金妮教母和魔法道具的最好机会了。 　　…… 　　集市中央，平民和贵族的马车汇聚在一处。 　　正中央被空出一个搭建而起的小高台，等待着圣女的到来。 　　芙兰和金妮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适当的位置。 　　卷着玉桂气息的风刮过脸庞，芙兰拭去脸颊上碎发的同时，对上了一对玫瑰金般的双眸。 　　眼睛的主人立在小巷里，“她”穿着前日高塔上的纯白斗篷，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和那日完全不同。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但是芙兰却清晰能察觉到这位仙灵女巫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她们暴露了吗？ 　　“芙兰？”金妮见她停下，叫她。 　　芙兰偏了一下头，再回过神来时那位仙灵女巫已经不在了，就像是原地蒸发。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芙兰抬头，发现圣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一辆庄重的马车上下来。 　　——邪恶的教徒们似乎已经笼络了一部分信徒。 　　在她旁边的，是金妮的仙灵教母。 　　她仍旧穿戴着厚重的斗篷，下面的那对眼睛扫视着集市上的响动。 　　另外那位仙灵女巫不在，这是她们愿意看到的。 　　信徒们为圣女开辟了一条道，她被包裹的就像是洁白纯净的化身，一步一步走向“舞台”的中央。 　　“我从来没有真正和这位妹妹谈过话，她和我不一样，她从小就是摇篮里的花朵。所以我更希望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被强迫的。”芙兰还记得金妮昨天这么和她谈论过圣女。 　　父亲在女皇死后接管了权力，占据了她的位置，又迎接了新的女人，生下了又一个孩子。她在残旧的石砖堆砌的高塔里长大，另一个孩子却在仆人和家人的簇拥和陪伴下长大。 　　这位新女皇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一点仇恨和嫉妒，她更希望她是被邪神的女巫逼迫的。 　　“哼，愚蠢。”黑暗神对这位天真的公主是如此评价的。 　　芙兰确实没有资格去评判同样遭遇过残害的神祇，但同样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她也必然不会仁慈。 　　毕竟她是恶毒的黑女巫。 　　台下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圣女上到台中央。 　　她淡然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平民，面上虽然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但显然在意识到人数比想象中要少那么一些时，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目光。 　　“我的子民们，请让我正式介绍我自己。”圣女双手交握至于胸前，“我的全名叫艾尔娜·缬尔曼，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位继承者，名正言顺的女皇。” 　　金妮唰地睁大眼睛，然后满脸失措地去看芙兰。 　　位于身边的女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抹艳红的唇漫不经心地张合道：“你配吗？” 　　她愣了一秒，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一句话开始放松。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亲关在宫殿内的高塔中，我的头发是我们家族的瑰宝，也是魔法鬃毛梳的材料来源，而现在的女皇，金妮·缬尔曼，她是父亲和继母的私生女，王位的撺掇者。在父亲和继母死后，她继承了皇位，继续关押我，无节制地采集我的头发制作鬃毛梳卖去世界各地。”艾尔娜沉重地讲述着，“就在半年前，我成功逃脱了她的牢笼，离开了这个国家。” 　　“我本无心争夺皇位，毕竟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但光明神降下神谕，告诉我如果我轻易放弃，我的人民会因为伪王的不诚被牵连，而那些由我曾经的头发制成鬃毛梳，也因为我的离开而被诅咒，先是头发脱落，很快追随伪王的人将会疾病缠身死去……” 　　在金妮听得目瞪口呆时，芙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听她编故事了，现在是轮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看着金妮木讷的表情逐渐回过神，芙兰才朝着人群的前方挤过去。 　　“这种编故事颠倒黑白的行为真令人不耻，直接派兵打上门那也算真本事。”芙兰知道黑暗神能听到她的话，“黑暗神大人，怪不得您说这是那位邪神会做出来的事，还真和以前一样。” 　　她指的以前，是黑暗神被构陷，被所有生灵视为敌人的过去。 　　“过了那么多年，那个卑劣的家伙还是同样的手段。”他嗤笑，补充，“我的信徒里，或许就你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揭我的伤疤了。” 　　芙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弥补：“就是因为我这么敢说话，这个国家的女皇才能坚持到现在。我如果早点成为您的信徒，说不准当初您不会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多敌人，能多活一会。” 　　她的话让他沉默了。 　　芙兰确实有看到黑暗神信徒的努力，他们共同复活了他。 　　但如果能选择，信徒们必然不希望自己的神陨落过。 　　他们的能力有限，别无选择。 　　当她以为沉默的黑暗神不打算再说话时，他再次开口：“确实，多一个人陪葬也不是坏事。” 　　芙兰：“……” 　　台上，艾尔娜以一种救赎的口吻道：“我不忍看到我的子民因为我的忍让而受到牵连，所以我选择回来，回到缬尔曼国，来拯救你们。” 　　“等一下！”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个女声打断了圣女的演说。 　　集市上的人很多，为了能让人听清神圣女的话，仙灵女巫用了魔法让精灵带着台上声音扩散开来。 　　芙兰此时就在台边缘，她的声音也因此被精灵捕捉到，带到了台下人们的耳边。 　　“我想问一下，你说你是真正的女皇，你要怎么证明呢？”她努力地举起手，示意更多的人注意到她，“我是一个异乡人，在我的国家，实行的政策是，谁有冤屈，谁举证。言语上的描述，再精彩再动听，也不能称得上是证据，所以比起你的故事，我想大家应该更想知道的是，是什么能证明你，你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呢？” 　　艾尔娜从未想到自己会被质疑。 　　在她和教母的设想中，她顺利的演讲完，鼓动完群众的情绪，他们自然会因为恐惧疾病和灾祸替她推翻旧女皇。 　　听到芙兰的话，周围的人也意识到了，开始跟着附和起来。 　　他们要证据。 　　艾尔娜不得不高声道：“伪女皇一直宣称自己在找曾经的仙灵教母，但是从未有人见过这位仙灵，因为她在撒谎，有教母的人是我，而在我身后的，就是一直陪伴我的仙灵教母。” 　　她指的，当然是金妮的教母。 　　“当今的女皇的确说过自己有过一位仙灵教母，这件事想必不是一件秘密。”芙兰接道，“你听说了这个故事，然后随便找了个魔法士自称为自己的教母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大家都没见过的人，当然你说是谁就是谁。” 　　艾尔娜显然被芙兰呛的气急，她脱去了圣女的高洁怜悯之色。 　　正要再次开口时，又被芙兰接过话匣子： 　　“你如果要说，光明神的惩罚和你的祈福和鬃毛梳可以解除魔咒，那我就有另一番疑问了。”芙兰一点不给这位“小公主”机会，“先不提你是不是真正的光明神钦定的圣女或者女皇，也不管你是不是传闻中邻国派来从人民口袋里偷钱的商人。如果光明神真如你所说的，是仁慈的神明，那岂会因为人们的误会，降下神罚和灾难，这太不合理了。”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艾尔娜慢慢成为了不知所言的那一方，明明在此之前，她多么胸有成竹。 　　她转过头，去向身后的仙灵女巫求助。 　　虽然她真正的仙灵教母不在这里，但是她是亲眼见过这些仙灵的魔法的。 　　她随即愣住了。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仙灵女巫，那位女皇过去的教母，不见了。 第24章 　　封印解除 　　人山人海的集市上, 金妮并不认为自己一定能引起教母的注意。 　　虽然芙兰很肯定地告诉她，如果她的教母真的在意她，即便是再多的人, 她也能找到她。 　　当布着皱纹，但矍铄如旧的那对眼睛在与她遥遥相望的那一刻, 金妮多么想挥舞双手，告诉教母她在这里, 但她不能。 　　她只能安静地看着教母， 　　直到芙兰开始质疑圣女的声音响起，她开始往中央高台的方向靠近。 　　低头穿过拥挤的人群后，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金妮，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不是让你离开吗？”紧随着的是教母的一声叹息。 　　“教母，真的是您, 我不明白……”金妮的话在这里止住, 她知道芙兰拖不了太久，她必须说重点, “您能不能告诉我，金梳子去哪里了？” 　　教母那年老的面容一愣, 她摇摇头：“别管金梳子了，你现在必须离开这个国家。” 　　“我不能！我不能拱手把我母亲的国家交给靠着这种手段上位的妹妹！”金妮再次强调，“求求您了教母，告诉我金梳子在哪里可以吗？” 　　曾经她每次和教母这般请求时, 她都会松口的。 　　金妮当然知道, 这种时候金梳子的魔法做不了任何事, 但是她只能相信芙兰了。 　　“你啊……”这位仙灵女巫看着面前由自己抚养大的人类, 又一次叹了口气, “好，我告诉你。” 　　集市中央的对峙还在继续。 　　“你说国家售卖的鬃毛梳，材料源自于你的头发，但据我所知，无论是上任女皇的金发，还是鬃毛梳漂洗过的颜色，都和你的发色不匹配。”芙兰慢悠悠地说道，“反倒是现任女皇，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一头金灿灿的长发，凭什么她不是正统的继位者，而你是？” 　　“那……”圣女艾尔娜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种质问，她压住心中的恐慌，说道，“那是因为，她将我囚禁在高塔后，调配了魔法药剂给我喝，我的头发也因此变成了现在的颜色，即便如此，它本身的魔法还是存在的。伪女皇也一定是喝了魔法药剂，才会改变发色。” 　　芙兰有一千句话可以反驳圣女。 　　“还……”她的眸色一沉。 　　魔法消失了。 　　有人解除了台上传递声音的魔法。 　　“光明神的神威不容质疑。”一道响亮清脆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披着白色斗篷的仙灵女巫，手握魔法棒，飞越人群，踩在中央的台面上。 　　她漠然扫视着台下，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回荡：“如果现在的伪女皇一定要派人搅浑水的话，为何不让她拿出传言中的魔法梳，当众展示来自她长发的魔力。” 　　“她做不到，因为魔法梳不存在，有魔法的是圣女的头发” 　　芙兰望着仙灵女巫，她和刚才遇到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明明是同一张脸。 　　“现在的事实是，神的惩罚在即，如果你们愿意失去所有的头发，那就继续追随你们所相信的伪女皇吧。”仙灵女巫一顿，“如果你们追随我所承认的女皇，等新女皇登上王位，一切都会照旧，你们不用有任何负担。” 　　“以前的鬃毛梳还会回来吗？” 　　仙灵女巫好看的眉头蹙起，她垂头，发现还是刚才咄咄逼人的外乡女。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当然，鬃毛梳的材料来自于圣女，等魔咒解除，自然会回来。”她肯定道。 　　到时候只要一点魔法，她一样可以做出让头发秀美的梳子。 　　“好了，现在去问问你们的女皇吧，她能否拿出那只魔法梳？” 　　仙灵女巫用着甜美的笑容说着威胁的话。 　　她看中的“公主”，必会成为皇后。 　　*** 　　安娜苏的城堡内，气氛不太好。 　　“真没想到，邪神的女巫要来硬的！要不我现在就派人打过去！”安娜苏生气地挥拳，挥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种打打杀杀不算是信徒的进步，又坐正，“魔法道具在哪里问到了吗？” 　　金妮习惯性地想去卷一簇头发，却在抬手时意识到头发早就被她全部剪断了。 　　“教母说，魔法梳被藏在神堂另一位仙灵女巫的房间内，那个女巫叫米兰，是一位高阶仙灵，人类不可能与她为敌。” 　　她现在已经很难回去宫殿了，人民再次簇围在门口，希望女皇让他们亲眼见证她的魔法梳和长发。 　　“我可以找个魔法士，再连夜赶制一只金梳子，梳头的时候，让魔法士变长我的头发。” 　　芙兰否定了这个提议：“现在的问题是，双方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自己真女皇的身份。您的人显然不是很在意谁会成为女皇，只要自己的头发和口袋里的金币不少，就继续过日子。” 　　金妮泄气：“是我的女皇当得不够好嘛。” 　　芙兰望向矗立在房间角落的黑影，恐怕也只要她知道，这位神祇竟然在这里听墙角。 　　“今天得到的不也全是坏消息。” 　　安娜苏和金妮共同抬头看向芙兰。 　　“……毕竟我的魔法药剂卖的很好，供不应求。” 　　“……” 　　芙兰的魔法药剂确实卖的很好。 　　虽然不是当场见效，但是有了天然的广告，很多人尤其是贵族都在疯抢。 　　他们或许会出于脱头发的戒心，先小滴试用，但很快就会发现，这是货真价实的变美药剂。 　　“顺带一提。”芙兰缓缓地勾起嘴角，“有一位来自□□神堂的教徒也买了一瓶药剂，他还强调是要送给某个人的，你们猜猜，这个人是谁？” 　　“诶？” 　　“你们再猜猜，我们从小在温柔乡长大的小公主，能不能抗拒变美的诱惑。” 　　“噗——”金妮终于笑了出来。 　　气氛缓和了下来，芙兰想起了一个问题： 　　“其实我还有个疑问，魔法梳子是教母给您的，为什么它只认您的头发？” 　　她原本以为这是仙灵女巫的魔法造成的，但黑暗神告诉她，仙灵女巫的魔法无法影响光明神的道具。 　　“我没告诉你们吗？”金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是一只会说话的梳子，只不过它总是在睡觉，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认定了我的头发。” 　　会说话的梳子？ 　　芙兰：“你没有……” 　　* 　　提到会说话的梳子，芙兰不得不找到那面烦人的魔镜了。 　　“你能避免仙灵女巫的发现显示出房间里的内容吗？” 　　无聊了整整好几天的魔镜，就差把自己磕得砰砰响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能能能，仙灵女巫是发现不了我的。” 　　芙兰刚抬眸，魔镜补充：“但是因为是和我同样等级的道具，需要很近很近才能勉强看清楚。” 　　“嗯，好，你真没用。”芙兰简短评价。 　　“芙兰殿下，美丽的您……” 　　芙兰打断魔镜：“先别急着美丽，先和我说说你和黑暗神说了我的什么好话？” 　　魔镜整张镜面上的脸僵了僵 　　下一秒，面部消失在了光滑的镜面。 　　“今天安娜苏和我说，她正好缺个趁手的镜子。”芙兰沉静地吐出一句话。 　　“下次送给士兵练手。”她不紧不慢地接下一句。 　　那张脸“哗”地又迅速浮了上来。 　　接下来，芙兰不再重复，魔镜也一字不差地开始复述： 　　“那个魔神威胁我，问我知不知道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我万能的魔镜，有做不到的事情吗？！于是我就说，让他不要对我有奇怪的想法，您可是黑森林国人尽皆知的黑女巫，报复心极强，差点就残害了国家的公主，如果他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会罢休的！” 　　“……”芙兰沉默了片刻，“你是真的愚蠢。” 　　魔镜：QAQ 　　“所以，你永远不可能去做的事情，是什么？”芙兰问道。 　　“那当然是……” 　　“芙兰！你猜我的人带来了什么消息！”安娜苏拍响了房间的门，“神堂那边，圣女好像出了点状况。” 　　这才是售卖药剂的第二天，在不少人开始吹嘘魔法药剂对面容的影响后，那位小公主确实忍不住了。 　　现在又是夜晚，黑暗神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安娜苏，你看见黑暗神大人了吗？”芙兰问。 　　“没有啊，大人不是一直和您在一起？” 　　……果不其然，一到夜晚，这位神祇总有自己的想法。 　　“看来只有我们自己了。”这句话，芙兰是对魔镜说的。 　　毕竟安娜苏和金妮，都不会魔法。 　　“你先告诉我，你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魔镜开口说完一句话后，芙兰沉默了很久。 　　“……等我需要的时候，你再做这件事。” 　　以原来黑女巫的性格，魔镜确确实实，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做。 　　*** 　　神堂外，魔镜已经能显现大部分屋内的场景了。 　　圣女艾尔娜面色潮绯红地躺在床上，她用了芙兰特意为她准备的魔法药剂。 　　这里面混杂了黑女巫的配方和她的魔法，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沉睡24个小时。 　　想当初，同样的配方其实出现在了原本的童话故事中，只要一口，就能让白雪陷入永久的沉睡。 　　她的魔法虽然还在入门阶段，但是黑女巫的配方可不是轻易能破解了。 　　而两位仙灵女巫，此时都围在圣女左右。 　　“这东西是谁送来的？”白日的白袍仙灵女巫米兰责问教徒们。 　　“是我……”有人主动站了出来，“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变美药剂，其他人用了都没事啊，我没想到圣女会……” 　　画面一转。 　　一间点着蜡烛的房间内，正中央的桌面上放着一只镀金小巧的神像。 　　神像有着一对鸟的双翅，双目悲天悯人地望着前方。 　　而在神像前面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把金色的魔法梳。 　　二楼吗？芙兰抬头望向一扇紧闭的窗户。 　　她把魔镜往随身的包内一塞，叮嘱道：“你盯着那边的动向，仙灵女巫一旦有要回来的迹象，就告诉我，我出事了，你也得跟着我打包买一送一。” 　　魔镜：QAQ 　　有了上一次爬塔楼的经历，二层的小楼对芙兰而言轻而易举。 　　用魔法推开窗户内扣翻入室内到手握那把魔法梳，一切的一切都只花了不到三分钟。 　　就在她准备翻出窗户时，镌着金色纹路的梳子背面，一对带着长睫毛的眼睛缓慢打开。 　　它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后，那对眼睛在芙兰身上凝滞了几秒，缓慢眨了眨。 　　不好。 　　一声尖锐的女童音响起：“啊！你又是谁？怎么一个个地都想谋害我！” 　　“芙兰殿下，那个女巫好像听到了。”魔镜不出意外地紧跟了一句。 　　芙兰叹气，她忘记了会说话的梳子这一茬。 　　更没想到这梳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 　　下一秒，梳子被她塞进了挎包内，紧挨着魔镜。 　　也不管这梳子是否又抱怨了什么，她几乎是迅速翻出了窗户。 　　“芙兰殿下，女巫追来……啊，你别用你的毛挠我啊！” 　　“你才是，你硌着我了！旁边去些！” 　　芙兰抬头，仙灵米兰那张圣洁的脸庞，正探出窗户搜索者这片黑夜。 　　仅仅是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被看见了。 　　仙灵米兰挥动魔杖，锁链似的白光朝着她扑来。 　　黑暗魔法火焰的力量汇聚在芙兰手中，就像曾经捕捉空中的精灵，她操纵着火焰包裹向这条锁链。 　　蓝黑色的火焰在触及到锁链的同时，像一条焰蛇紧紧缠绕而上，将整条锁链吞噬。 　　“黑暗魔法？”仙灵米兰的声音有些惊异。 　　芙兰才不管她惊讶与否，她必须快点逃离这里。 　　她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朝着街口逃去。 　　而背后追击的仙灵女巫则是直接背后生出精灵的双翅，叮嘱照顾好圣女后，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只要逃到街口，跑向集市，蒙混在酒馆内，和安娜苏布置在这里的士兵接头改换装束，仙灵女巫就不再能找到自己。 　　这本来是芙兰原先的计划。 　　但这位高阶仙灵追得太紧了，她就像风一样迅捷，挥了挥魔棒，又两根白色锁链从天而降。 　　一根朝着她的方向逼近，另一根朝着她逃跑的方向窜去。 　　后者从一根白色锁链蔓张成一张大网，彻底阻拦住她的一条去路。 　　芙兰不得不优先破除迎面而来的魔法，选择放弃去酒馆的那条路。 　　再往下，她的方向只能是人稀少的近郊，在那之前如果无法摆脱这个仙灵女巫，她只能迎战。 　　黑暗神大人，你要去哪里找我这么虔诚的信徒啊。 　　用命给你找灵魂碎片。 　　发尾擦过一大片树梢时，芙兰的步子缓了下来。 　　“不逃了吗？”白袍仙灵米兰降落在她面前。 　　在她看来，她就是只乱窜的小老鼠，偷完东西以后抱头鼠窜。 　　芙兰转过身，棕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一动不动盯着那一片缓缓落下的白色。 　　对方也在短暂审视后认出了她：“你是白天的议神者？怪不得妄议光明，原来是黑魔法的邪/教徒。” 　　芙兰没说话。 　　“我想起来了，上一次的高塔里，也是你这位小偷。光明神大人察觉到黑暗力量的再次降临，原来就是你们这些邪/教徒在作祟呀。”仙灵米兰不屑地问道，“你们偷走光明魔法道具，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可不是一般的信徒。”黑暗魔法的力量在芙兰周围凝聚，绿植在她的魔法作用下开始疯长。 　　自从她学会了让植物生长的咒语后她发现，除了能让种子发芽，还能让老树生枝。 　　被闪着黑金色光芒的魔法触及后，生长的枝条铺天盖地地朝着米兰急扑而去。 　　米兰手中的魔棒化成长条锁链，要知道，现在的她虽然是仙灵女巫，过去的她可是抵御黑暗势力的战士。 　　粗壮又尖利的枝条涌向米兰，又被挥起的魔法锁链折断。 　　“那你是哪种邪/教徒？” 　　如果可以消灭这位邪/教徒并拿回魔法道具，她一定能得到光明神大人的赞扬。 　　芙兰不急不缓地露出一个笑容：“那你得问问我的神明本人了。” 　　米娅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时，黑暗的气息，如潮水般从后背向她袭来。 　　明明前一秒她的后面还什么都没有。就像是隐藏在地面的影子，无踪无息地接近生长，等到时机成熟时，一击致命。 　　恐惧在米兰心中蔓延，她手执银白色的锁链回身护住自己。 　　那是高阶仙灵才会有的武器，能抵抗大部分的黑暗魔法。 　　从身后袭来的魔法，与锁链撞击。 　　银色锁链纹丝不动。 　　黑暗神对此没有丝毫愧疚。 　　芙兰：“……” 　　她是在逃跑途中意识到黑暗神的到来的。 　　本以为自己只要吸引仙灵女巫的注意，就能给黑暗神创造袭击的机会。 　　结果…… 　　大人，您现在是真的不行啊。 　　她在心底感叹道。 　　“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教教徒。” 　　袭击她的人藏在阴影中，看似来势汹汹，却没有撼动她的锁链分毫。 　　在她看来，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 　　“正好，一举消灭两位邪/教徒，这个国家也不会被黑暗魔法污……”仙灵米兰噤声，因为她注意到议神者从包里拿出了某样东西，那是一面……镜子？ 　　“大人，我知道如何破解封印了。”芙兰无视米兰的存在，目光掠过她，看向阴影中的黑暗神。 　　她看到阴影中的人形僵了一瞬。 　　“魔镜，说出那句话吧。” 　　仙灵米兰：“魔镜？” 　　她注意到，议神者手中的镜子，浮现出了一张脸。 　　这让她想到了同为光明魔法道具的金色梳子。 　　“我事先说明，殿下，您可不能生我的气哦。”魔镜不忘叮嘱道。 　　“快说！” 　　魔镜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芙兰殿下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 　　最丑陋的人—— 　　丑陋的人—— 　　人—— 　　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第25章 　　我愿意成为这位神秘神明的信徒 　　从魔镜有意识开始, 它就有一个忌讳。 　　那就是绝对不能说自己的主人是丑陋的。 　　它当然也没有说这句话的勇气，黑女巫会把他摔烂的。 　　当有一天真正喊出这句话时，魔镜发现, 全身心都舒畅了。 　　五彩宝石点缀的镜子中央，黑蓝色的似火焰的碎片从镜子的另一头由远及近。 　　仙灵米兰虽然不知道魔镜是封印黑暗神灵魂的光明魔法道具之一, 但来自镜子另一头的浓郁的黑暗气息，让她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光明神大人说最近黑暗势力的信徒有异动, 看来你们是真的有阴谋。” 　　对米兰来说现在的最好选择，是暂时撤退去请示光明神大人。但这里仅仅是两个黑暗邪/教徒，她放弃魔法道具轻易离开，只会引起其他仙灵女巫的耻笑。 　　一道影子从她面前闪过，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邪/教徒, 以非人的速度，眨眼间站在了“议神者”身侧。 　　在他靠近时, 原本处在镜子另一头的碎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透过镜面朝外拼命挤出。 　　不论是什么，仙灵米兰都不打算让他们得逞。 　　细长的锁链如同灵活蛇扭曲躯干, 绕过扑来的树枝，直击那面魔法镜子。 　　就在黑暗神伸手即将触到那块碎片的同时, 锁链与他也就咫尺的距离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要再往前一点，锁链就能先一步击打到碎片—— 　　“铃”地一声，绷直的锁链发出一声哀鸣, 静止在了碎片面前。 　　无数树木的枝条和细根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网, 穿过链条上的小洞和环处, 将魔法武器锁在空中。 　　以此同时, 黑暗神伸手握住那枚碎片。 　　灵魂一触及身体的掌心, 就瞬间陷入，看不出痕迹。 　　“黑暗神大人，我有没有活学活用您教的魔法？” 　　芙兰对于自己通过魔法做到的程度很满意。如果仙灵女巫的目标是她，她的小枝小条可能会被斩断，但如果对方一心一意把目标放在灵魂碎片上，那她能操作的空间就多了起来。 　　黑暗神大人？ 　　这个词，重重击打在仙灵米兰的心上。 　　不是信徒，不是女巫，是黑暗神本神？ 　　这怎么可能？ 　　“还凑合。” 　　“我自然没有您厉害。”芙兰早已习惯了他的严苛，“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已经能毁灭这个国家了？” 　　诶？毁灭国家？ 　　仙灵米兰镇定的面容早就维持不住了。 　　她难以想象，到底怎么样的魔力，才能顷刻间毁灭一个国家。 　　黑暗神似笑非笑地看了芙兰一眼：“你以为融合灵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芙兰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忘记问黑暗神，灵魂碎片到手后，他是否能立马恢复部分魔力。 　　如果这中间有延迟，那他们还是得交代在这。 　　“哎。”芙兰叹了口气，“那就当实现您有人陪葬的心愿吧，我们一起上？” 　　“为什么不是你这个信徒先上？”他略感不争气地看了她一眼。 　　仙灵米兰用力一扯，魔法武器上的枝条根系尽数断裂。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轻微颤抖。 　　虽然被“议神者”称为黑暗神的男人好像提到了力量恢复不可能那么快，但她能清晰察觉到，这个“人”和之前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之前她确实感觉到了浓烈的黑暗气息，但这气息仅是一团雾，没有实质性的战斗力。 　　现在不一样，这股气息就像一个越来越大能把人吞下去的黑洞，在慢慢扩张的同时正试图把她吸进去。 　　“在仙灵女巫面前释放我的灵魂，你看来是真的不怕被那家伙找上门。”黑暗神再次给了芙兰当天一棒。 　　芙兰：？ 　　您没说啊，我以为只要在夜晚就不会有事。 　　我说您刚才抖啥抖，原来怕被找上门。 　　黑暗神意味深长地看了芙兰一眼，看来是认命捡到这位拼起来连让人骂自己都无所谓的信徒了。 　　他向前半步，拦在芙兰身前的同时对上了仙灵女巫警惕的目光：“虽然毁灭一个国家不至于，但是解决一个仙灵还是绰绰有余。” 　　* 　　“所以大人把邪神手下的仙灵女巫干掉了？”安娜苏兴奋地听着芙兰讲述今晚的际遇。 　　“当然没有。”芙兰喝了一口安娜苏给自己准备的奶茶，“大人夺去了这位仙灵女巫的魔法和记忆，恐怕从此以后她就是这个国家普普通通的人类居民了。” 　　“大人也太仁慈了吧。”安娜苏双手握起靠在胸前。 　　比起芙兰大人，她果然还差得很远。芙兰大人孤身一人就能捅翻一个邪恶神明的信徒巢穴，而她却连魔法都不会。 　　看着安娜苏亮起又黯下的失落神情。 　　芙兰选择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做一会梦。 　　回到房间，她的目光径直落到桌上的魔镜和魔法梳上。 　　黑暗神告诉她，他要找个地方融合一下灵魂。魔镜和魔法梳就被她自己带了回来。 　　她问过黑暗神，魔法道具的封印一旦被解除，那么魔法道具的功效是否还存在。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自从魔镜里的灵魂被取出来，魔镜上的那张脸就兀自消失了。 　　反倒是那把梳子，睡得发出了咕噜噜的呼噜声。 　　“啪！”它吹起的睡泡破了。 　　梳子上的那张长有长睫毛的小脸睁开眼睛，一脸气鼓鼓道：“真是的，你们一个一个，把我带到这里，带到那里，到底要干什么呀？我事先说明，除了金妮的头发，其他人的我都不爱。竟然打扰本公主睡觉，你们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这梳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有个性……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金妮那里。”她把梳子翻了个面，将梳子那张脸毫不留情地扣在桌面上。 　　她这啪嗒一扣，镜面上的脸突然就浮了出来。 　　“芙兰殿下，我身体里的东西是拿走了？” 　　如黑暗神所说，魔镜从表面上看，和过去没有太大变化。 　　“你有感觉哪里不对劲吗？”她问道。 　　“没有？”魔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非但没有，还感觉到浑身轻飘飘美滋滋，芙兰殿下，您的决策真的是天底下最明智了，作为魔镜，我对您的敬佩如……唔、唔。” 　　魔镜也被翻了个面，脸朝下扣住。 　　世界安静了。 　　*** 　　圣女醒了，女皇也走出城堡正式面对人民的质疑。 　　当她以短发出现在子民的面前时，大家都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这是断发谢罪吗？ 　　正当大家这么想的时候，看到女皇身侧的人递给了她一把金色的梳子。 　　她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用那把梳子梳起了头发。 　　每梳一下，头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一点。 　　没过多久，一头金灿耀眼的头发已及女皇的腰部，根根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子民们，请原谅我现在才正式出面来解释这件事，因为这几天我也被这突发状况蒙在鼓里。我是上任女皇的血脉，是被困在高塔的公主，是缬尔曼的真正继承者。”金妮·缬尔曼将梳子递给身边的芙兰，继续说道，“直到昨天我才彻底弄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邪恶神明的阴谋。” 　　邪恶神明？ 　　台下的人们一脸懵。 　　“邪恶的神明绑走了我的教母，派来了女巫，还给你们下了魔咒，为的就是让已经被他们摆布的，我父亲的私生女登上王位，然后一步一步摧毁我们的国家。” 　　“多亏了芙兰和她神明的帮助，我才能面对邪恶神明的阴谋到现在，并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就在不久前，施于我头发上的魔咒已经被完全解除了，鬃毛梳已不会再使你们脱发了。反倒是来自邪神教徒的梳子，你们每一次使用，都会被夺去一部分自己的思想，到最后彻彻底底成为邪恶神明的傀儡。” 　　芙兰看着台下惊愕的民众，他们一部分犹豫不决，一部分已经开始扔掉从圣女那里获得的梳子。 　　这一段半真半假的发言，是芙兰精心设计的。 　　接下来，金妮让人把她的妹妹带了上来。 　　失去了仙灵教母庇护的“圣女”，无措又惊慌地上了台。 　　她没有被捆住，也没有受伤。 　　圣洁怜悯的虚假表情，早已在她目中消失殆尽。 　　一开始，她还抱着仙灵教母会来找她的信念，到后来她逐渐放弃了。 　　她的仙灵教母彻底失踪了，她的女皇梦也消失了。 　　看着台下的人山人海，她不得不为了以后的生活吐露实情：“我的父母死后，我被送到了一户好人家，但是比起以前的宫廷生活，还是差的太多了。有一天，有一位仙女找到我，问我想不想成为国家的女皇，我想也不想答应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那位仙女所说的去做的。” 　　这些话，让台下原本相信圣女的人彻底动摇了。 　　“叛徒！” 　　“邪恶教徒！” 　　金妮清了清嗓子：“这一切都不是妹妹的错，她是被邪恶神明的女巫蛊惑的。而女巫，已经被芙兰和她的神明消灭了。” 　　她从未打算怪罪艾尔娜，这次过后，她会让她自己选择是待在皇宫，还是回到那户人家去继续做养女。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项决议要告诉大家。”女皇高声宣布。 　　这之前，芙兰没有听说金妮有其他事情要说，难不成是要帮她宣传魔法药剂？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女皇亲自宣传的魔法药剂，一定会大卖的。 　　到时候黑森林国也会因为药剂，慢慢富裕起来。 　　“为了表达对芙兰的恩情，以及一部分我自己的私心，我愿意成为这位神秘神明的信徒。” 　　嗯嗯，她也觉得她的魔法药剂很…… 　　？？ 　　刚才金妮说什么来着？ 　　神明，信徒？ 　　芙兰唰地转向了女皇。 　　“等等……您是认真的吗？” 　　“这个决定，我是多番考虑做下的，不会改变。”女皇仍旧在高声对子民的宣布，“但这仅仅是我作为金妮的个人决定，与缬尔曼国无关，你们不需要背负任何压力和罪恶，只要对方是仁慈善良的，你们可以自由地信自己所信。” 　　芙兰：“……” 　　不是，您作为仙灵女巫的教女，您这么轻率地信仰黑暗神，您教母知道吗？ 　　“女皇大人，如果邪恶神明再来侵占我们国家要怎么办呢？”有人问道。 　　“我会竭尽我们所能反抗，绝不会让邪恶神明在我们的土地上作恶的！如果连所相信的事物都要被控制，那我宁死也不会退缩的！” 　　金妮的情绪彻底激起了人们的斗志。 　　“女皇万岁！” 　　“我们愿意跟随女皇！” 　　就连安娜苏也举起了手跟着欢呼。 　　芙兰大人太厉害了，女皇不仅主动归顺黑暗神大人，还在人民面前宣传大人的仁慈。 　　她原本策划好的谋反，完全用不上。 　　这个国家她再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信徒，大人也即将拥有更多忠实的信徒。 　　“芙兰大人万岁！” 　　芙兰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再等等，她的魔法药剂要不也提一嘴？ 　　*** 　　金妮的教母，欧拉，在仙灵米兰被黑暗神打败的第二天，就被金妮带回了城堡。 　　这位仙灵教母完完全全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发展成这般难以置信。 　　“黑暗神的信徒帮了你，这……怎么可能？” 　　是呀，芙兰也没想到。 　　她本来就是来找魔法道具了，就连偷窃的行为都想好了，结果卷入了王位斗争中。 　　欧拉虽然担心光明神的其他势力，但她面对金妮，还是说出了她会回到这里帮助仙灵米兰的原因。 　　一开始，她确确实实想借辅佐金妮上位，通过她教母的身份，让这个国家人民的信仰囊括在光明神的范围下。 　　但经过长时间对金妮的看护，她逐渐认识到她不应该利用金妮做这种事情。 　　她也日渐开始产生质疑，光明神的这种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直到有一天，金妮的父亲和继母外出时遇害，欧拉作为通过魔法最快知道消息的人，做出决定，她要借此替金妮夺回她的位置。而之后的路，她不再干预，就让金妮自己选择。 　　于是她趁机把无辜的小公主，送到了一户好人家成为他们的养女，并让其他人以为这位小公主也因为意外遇害了，再顺理成章地把真正的公主推上王位。 　　但这么做，终结是违背了作为光明神仙灵女巫的原则。 　　她抵不过内心的谴责，主动去找光明神请罪。 　　光明神本已给予她严重的责罚，但近期察觉到了黑暗力量开始觉醒，需要更多信仰的力量。 　　神明给了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让她协助仙灵米兰找回送走的“小公主”，拿回光明道具，并让缬尔曼国人民的信仰于光明。 　　欧拉虽然不忍，但面对光明神，她不得不同意。 　　所以在见到金妮时，她会毫不犹豫地让她离开。 　　毕竟人类是无法与神明作对的。 　　芙兰没想到会是这样。 　　仙灵女巫因为对人类产生感情，背叛了光明神。 　　“我犹豫了很久。”欧拉看着金妮，缓缓道，“直到有一天，我问你你的愿望是什么时，我下了决心。” 　　金妮抬眸，她早已忘了不经意间说的话了。 　　“你说，你想让我脸上的痕迹消失。” 　　*** 　　当芙兰把这个故事讲给黑暗神听时，这位神明依旧是不屑的：“那种虚伪的神，信徒不会背叛才是不正常。” 　　他的魔力似乎是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缬尔曼国的魔咒，也是芙兰拜托他解除的。 　　“毕竟您有我这样的信徒，直接给您挖了一个国家的女皇来。” 　　芙兰的手里正握着那把金梳子，这是她特意问金妮借来的。 　　经过这几天的思考，她有了一个想法。 　　耀眼的金梳子，睡醒后就没敢再睡下去。 　　和魔镜一样，它也能感知到黑暗气息的存在。 　　之前还自称公主的它，眼睛装作天真地眨巴了两下：“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等我解除封印就送你回去。” 　　“你已经知道方法了？”他看了她一眼。 　　这时，安娜苏敲了敲门：“大人，我把人带来了。” 　　“不确定，仙灵女巫没有把解除封印的方法告诉我，但总要试一试。”芙兰将门打开，将安娜苏带来的人展示在了黑暗神面前，“梳子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那自然是给光头梳头。” 　　被蒙住双眼绑在椅子上搬到这里的男人，是这次事件里对金妮反对声最大的贵族。 　　他的头发本来就少，毛囊早就坏死了，用着过去的鬃毛梳只能勉强维持那几根孤零零的头发。 　　这一次，最后几根彻底掉了，就连魔咒解除后，也没能长出来。 　　这次事情后，金妮把善后交给了安娜苏的家族，对于这种倒戈向光明阵营速度迅速的人，安娜苏自然不满意地第一个严查。 　　这一查，什么囤积鬃毛梳高价买卖和私下交易的不耻行为全部被查了出来。 　　人也立即被抓来审查了。 　　芙兰拿起梳子，无视梳子的抗议，装模作样地梳了几下男人的光头。 　　椅子上的男人以为在接受什么酷刑，瑟瑟发抖了起来。 　　“你们在用什么折磨我啊，我都说了啊。” 　　“在给你梳头。” 　　“-血-” 　　没梳两下，哭哭啼啼的梳子表面散发出淡淡的黑色光明。 　　从嘴里，吐出了另一片灵魂碎片。 　　“啊呸！这是什么呀，怎么在本公主身体里。”说完，梳子小公主昏睡了过去。 　　看来它对身体里的封印，完全不自知。 　　芙兰勾了勾嘴角，看来黑暗神的灵魂，被梳子嫌弃了。 　　她的头发此时有一点乱，还记得问金妮如果其他人用这个梳子会怎么样，她说可以尽管试一试。 　　于是黑暗神拿走灵魂碎片，替梳子擦干净后，她将梳齿的那一面对准了自己的头发。 　　一下，两下。 　　梳齿滑过自己的头发，将毛躁的地方理顺。 　　除此之外，就像普通梳子一样，没有任何魔力产生。 　　这时，梳子惊醒：“啊，这头发没有金妮的好吃，我呸呸！” 　　黑暗神冷笑了一声：“看来你的头发也被嫌弃了。” 　　芙兰：“……” 第26章 　　公平竞争 　　从离开黑森林国到回来, 中间横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如果要芙兰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绝对是血赚不亏！ 　　掐去路上的时间，她一共也就花了两周, 成功霸占了缬尔曼国的市场，卖空了所有带来的魔法药剂。 　　女皇还亲自为将来来自她们国家的货物开放了绿色通道。 　　她离开的那日, 金妮把她送至了城门口，一边奢侈地用金色的长发抹眼泪, 一边往她的车马中塞鬃毛梳。 　　就差塞进她的车厢内了。 　　要不是她认定黑暗神一定会嫌弃，她说不定会照单全收，毕竟这每一柄梳子，都能卖出大价钱。 　　等她回到黑森林国时，城门口显目地停留了两辆华丽的马车。 　　一辆是双马拖着的白色蓝纹南瓜形车厢, 一辆是黑色金纹的贵族式车厢。 　　白雪从前者兴奋地小跑下来，激动地迎接芙兰的归来。 　　马车旁, 站着的是同样许久未见的查姆王子, 他似乎尽责地成为了白雪的贴身护卫，一路守护着她。 　　“芙兰教母, 你终于回来了！”她兴奋地像只小翠鸟，灿烂地笑容洋溢在如雪的面颊上。 　　“你知道吗？”白雪伏低一些身子, 凑在芙兰耳边道，“斯丁顿公爵比我来的还早，他可是唯一来迎接你的贵族。” 　　那是必须的，他的神明回来了, 他这个最最诚心的信徒能不来迎接吗？ 　　如果说斯丁顿昨夜就在这里打地铺了, 芙兰都丝毫不会惊讶。 　　“芙兰殿下。”斯丁顿自然想不到两位女士在议论他, 他前倾鞠了个躬, 视线就再次回到芙兰下来的马车上。 　　他的目光专注又虔诚, 安耐着胸膛中跳动的心脏，隔空注目自己的神明。 　　“芙兰教母，这种目光我曾经在别处见到过类似的。”白雪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查姆有时候看我看久了，也是这种眼神，连别人喊他他都不会分心。” 　　芙兰顺着白雪的话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查姆。 　　他的目光同样如一、执着，紧紧盯着白雪，就像是追随着遥不可及的女神。 　　在场的一个王子和一个公爵，目光如出一辙。 　　这种信徒遥望神明的目光，显然让单纯的白雪迷糊了。 　　查姆曾向她表达过心仪，那么斯丁顿公爵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教母亮艳如瑰的魅颜，和倾斜而下似瀑的柔发。 　　眼睛里清明了一些。 　　芙兰：“……” 　　她立马意识到了白雪这种灼灼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听到隔壁的八卦时，也是一样的眼神。 　　不，求求你回到刚才迷茫的眼神吧。 　　你难道没意识到斯丁顿公爵看的是马车而不是她吗？ 　　芙兰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以避免误会的加深。 　　“斯丁顿公爵，恕我不能把她给你。” 　　“啊？”虔诚仰望星空的信徒显然懵了。 　　“阿卡是为了追随我从缬尔曼国远道而来的，允我不能把她交给您。”芙兰重复道。 　　斯丁顿公爵这才注意到，马车旁立着一位打扮和其他仆人有一些不同的女人。 　　她的皮肤无暇纯净，脖颈处一枚纯银的蝴蝶翅项链，就像刚才他看到的星空那般美好。 　　这条项链，没有一个信徒会忽略。 　　是只有他们这些信徒们，才会佩戴的象征。 　　斯丁顿立马“明白”了芙兰的意思。 　　原来芙兰殿下是在暗示她，以后有什么有关大人的要事，这个侍女是可以被信任的。 　　有关大人的事，斯丁顿从来不会怠慢，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芙兰殿下，是我唐突了，我理解。” 　　你理解个鬼。 　　从斯丁顿的眼神中，芙兰意识到了他也会错意了。 　　她实则是想告诉她，你崇拜你的神明时，能不能不要连累到她！ 　　还好白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当其他贵族的老婆都快生第三第四个孩子了，斯丁顿公爵这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喜欢的，原来是异域女子。 　　看着白雪的新一轮表情变化，芙兰欣慰地点了点头。 　　对对，崽崽，再多往那方面想想，最好别再回到她身上。 　　*** 　　芙兰回来的第三日，黑森林国的人民之间开始传递一个喜讯。 　　干涸的土地恢复了生机，农田开始发芽了。 　　过去，无论怎么翻耕、播种和施肥，都不会有半点好转的土地，一夜之间就像是融雪回春，绿色遍布了每一片田野上。 　　白雪自豪地向子民们宣布，是她的芙兰教母，彻夜施展魔法，救活了所有的土地。 　　看着就差拉横幅来感谢她的百姓，睡了一整夜的芙兰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是真没想到黑暗神如此的守信，一晚上把整个国家被抽干的土地都救活了。 　　感激？她是没有了。 　　一口气找回了两枚灵魂碎片。 　　这叫什么？这叫互惠互利。 　　共赢！ 　　不仅不感激，她还要得寸进尺。 　　“黑暗神大人。” 　　看着芙兰亮晶晶的眼睛，连夜唤回土地生机的神祇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对恢复了部分灵魂的他而言，这点魔力消耗不算什么，但…… 　　“我为您一口气找回了双份的灵魂，您是不是要给我这么努力的信徒一点奖励。” 　　墙上好端端挂着的魔镜，浑身打了个颤栗。 　　它转眼就注意到可怕的魔神，眼神不善地睨了一眼自己。 　　魔镜：提要求的是她，看我干什么？？？ 　　黑暗神举起一根手指：“一次机会。” 　　显然是之前他没有限定次数的那一回，一口气提了三个的芙兰给他留下了阴影。 　　芙兰眯着眼睛，就像闲适的猫：“那太好了，我想要您的一个信徒。” 　　黑暗神：？ 　　* 　　第二日，国内的四个大贵族都被一同喊到了王宫内。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消息：“芙兰殿下需要一个人，替她管理对外的生意。” 　　从一开始，芙兰就是打着替国家开辟市场的幌子去的缬尔曼国。 　　她回来的当日，一大批贵族就开始纷纷打听消息。 　　了解到这一次的对外交易非常成功，立马都打起了想要这笔肥差的主意。 　　毕竟芙兰作为公主的教母，不可能一天到晚忙碌制作药剂和售卖，总要委托人协助的。 　　作为有土地有商铺有人手的贵族们，由他们接手是最合适不过。 　　到场的贵族都是老熟人。 　　除了斯丁顿公爵以外，诺顿侯爵和埃尔塞公爵是一同来的，劳温公爵是独自来的。 　　针对上一回的事，他们好像产生了一点点不可调和的分歧。 　　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芙兰，她当然愿意这个分歧越大越好。 　　“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我需要一个人替我打理药剂买卖的生意。”芙兰一脸苦恼地说道，“毕竟很快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一旦听说我的药剂，会来主动和我们做买卖。” 　　她刚说完，就发现早已看破一切，诚心追随黑暗神的斯丁顿公爵是在场唯一一位避开目光的。 　　比起买卖获利，他显然更想丰富书架，让大人更加满意。 　　剩下三位贵族就不同了，恨不得举手大喊“选我选我”，一个个紧紧盯着她。 　　“我清楚，随便把这件事委托给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公平的。”芙兰叹息道，“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公平竞争。” 　　她完完全全可以把这件事直接委托给斯丁顿公爵，毕竟她很早就说过，希望他帮她一个忙。 　　但是现在消息传得很广，如此直接，其他贵族必定会闹事。 　　那就——“公平竞争”！ 　　听到公平竞争，几位贵族自然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公平最好了，这样没人会不服气。 　　劳温公爵也听得直点头，还记得曾经老国王从其他国家获得了一批珍宝，让他们公平竞争售卖。 　　谁卖得价高，就把剩下的都给他，让他全权接手售卖。 　　作为资产最雄厚的他，直接让自己的下人拍了个高价。 　　一举拿到了售卖的权利。 　　他也喜欢“公平”竞争。 　　“芙兰殿下，说出去大家都知道，我劳温公爵在黑森林的产业是最大的，资金也……” 　　“你先等等。”芙兰止住了他。 　　劳温公爵：？ 　　就在劳温还没尽情发挥的时候，两名士兵露头，各自搬了四张桌子和四张椅子进来。 　　贵族们：这是要干什么？ 　　桌椅还不够，四张羊皮纸和四只羽毛笔以及墨瓶也被端上了桌。 　　“好了，你们可以开始写了。” 　　“写什么？”劳温公爵问道。 　　“诶？不是你们同意公平竞争的吗？”芙兰略感奇怪的提问，“现在开始写策划案。” 　　“策划案？”贵族们一头雾水。 　　“对，策划案。”一切伪装在芙兰脸上扫净，她的嘴角勾起，仔仔细细地解释道，“你们每一个人，都写一个如果能获得魔法药剂产业管理权力的话，会如何去做，会如何实现收益最大化的方案。内容包含但不局限于原材料的成本和运输，产品的加工和包装，产品的售卖和市场。” 　　她说完，如愿以偿看到贵族们脑袋上的一串“我是谁我在哪里”的问号群落。 　　“你们还不开始吗？”芙兰催促道，“到晚饭时间没写完的话，我就直接收卷了哦，到时候谁写的详细我就把魔法药剂的管理交给他” 　　她这句话顿时加剧了几位大人的紧迫感，他们也不管脑袋里有没有东西了，赶紧上桌拿起羽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只有斯丁顿公爵，毫不在意地走到他的桌子边，慢吞吞地举起羊皮纸扫了一眼，又执起羽毛笔查看起羽毛的纹路。 　　芙兰也不急，让阿卡给她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等待。 　　期间白雪还来“参观”了一番。 　　“这几位大人在干什么？” 　　“在公平竞争呢。” 　　白雪：？？？ 　　乌鸦“嘎嘎”地催促归巢，黄昏的色泽染红了城堡玻璃的窗沿。 　　劳温公爵放下羽毛笔，交上了第一份问卷。 　　“嗯，我看看哦。”芙兰接过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十条。 　　“我有黑森林国最多的商铺和资金，您可以放心把药剂交给我售卖。我的田地也是东面最大的，您一直购买药剂的商品就是我管辖的。还有我的人手也很多，能不间断地把药剂运往其他国家卖……” 　　“芙兰殿下……您这么大声读出来是不是不好。”局促了半天的劳温公爵终于忍不住了，劝诫的同时用视线瞥了瞥还在书写的几个人。 　　这姿态，明显是不想让其他“同学”抄作业。 　　可是这作业…… 　　“可是你写的策划案很糟糕诶。”芙兰一脸遗憾，“你这个‘多’到底是多少，连个具体数字都没有，还有我找人管理当然是需要经验丰富的人，能给我预估成本价格的那种，不是形容一下自己多有本事就行了的。你这种策划案，我外面随便拉三个人来，能写五份。” 　　劳温公爵老脸僵硬。 　　他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东西，她竟然说外面拉个人进来能写五份？！ 　　但是不服气是没有用的，药剂是需要芙兰的魔法生产了。 　　劳温公爵只能拿回羊皮纸，乖乖回去改策划案。 　　被戳到脊背的不止他一人，旁边的诺顿和埃尔塞，听着芙兰的评论，也开始了在羊皮纸上涂涂改改。 　　最先改完的是诺顿侯爵，他殷勤地递上羊皮纸，像等待老师批卷的学生，安静如鸡地立在一旁。 　　“嗯……你提到了可动用的土地、商铺和资金，以及人手的数量，不错。” 　　当诺顿的脸上的紧迫感松动一分时，芙兰口吻一个大转弯：“可是，你没有提如何分配和管理这些资产，比如哪片土地用于种祛痘药材，哪片土地用于种植护肤液的植物，你也不聊我们的药剂可能会被推销给哪些国家，老人女性还是包括男性。简而言之，我虽然知道找你生产药剂没有问题，但是未来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考虑。这不行啊，我的侍女阿卡都比你写的好。” 　　一旁的阿卡羞涩地红了脸。 　　诺顿侯爵张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默默拿回自己的“试卷”，回桌继续改。 　　埃尔塞因此把自己羊皮纸上的内容扫了整整三遍，确定包含了上述芙兰提到的所有内容，才离开了座位。 　　芙兰扫了一遍，把羊皮纸递回去：“我感觉我们需要设计个产品的标识。” 　　“产品标识？” 　　“嗯嗯。”芙兰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个简单的小图形，别人只要看到，就能立马知道是我们的产品。” 　　埃尔塞：？ 　　“反面还有点地方，你要不画反面吧？” 　　埃尔塞：…… 　　当芙兰再次翻完黑女巫的魔法秘典翻译版，上了五次厕所，喝完三壶茶后。 　　劳温公爵递上了自己的策划案第四稿。 　　羊皮纸的背面，还有模有样地画了几棵树作为标识。他怕芙兰不知道他的创作理念，还在下面写上了“黑森林”这排字。 　　“嗯……” 　　“芙兰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老公爵面红耳赤地喘着气，他明明一动不动地仅仅坐在桌子前写字，却感觉耗费了半个月的精力。 　　“你要不再改改？”芙兰轻飘飘地说道。 　　“……改什么？” 　　“就再改改。” 　　劳温公爵一把夺过羊皮纸。 　　改？改什么改？再改他这张脸往哪里放？ 　　他怒气冲冲地把羊皮纸捏成一团，然后恶狠狠地仍在地上，使劲踩了一脚还觉得不解气，又碾了碾脚跟。 　　“你在戏弄我！” 　　芙兰毫不在意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表情有些无辜：“我没有啊，你们每一次都写的越来越好，不分胜负，还没到吃饭时间，我无法决定给谁也有错吗？而且你看看斯丁顿公爵，他从始至终没有来交过策划案，还在认真改，我还很期待看到他的呢。” 　　劳温公爵转过头，斯丁顿公爵转着羽毛笔，目光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认真改个屁啊！ 　　再扭头看自己的两位过去的老朋友，一个埋头猛干，一个在背后画了几十个图案…… 　　“喂！要不我们三个合作，一起接手这个差事。”他冲诺顿和埃尔塞喊道。 　　两位贵族抬头看了他一眼，埃尔塞公爵摇了摇头：“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什么也没捞到。” 　　诺顿侯爵更是一句话也没说，低头继续写写画画。 　　安静了几秒后，劳温公爵弯下身子，默默捡起了被自己折成一团的羊皮纸摊开，用袖子擦了擦，再度回到自己的桌子面前。 　　天黑了，侍从来提醒芙兰，用餐时间快到了。 　　“时间要到了，你们把策划案拿上来给我看看吧。” 　　劳温公爵毫不客气地挤开自己的两位“老友”，将厚厚一打羊皮纸放在第一个。 　　除了第一张有些皱巴巴的，后面每一张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埃尔塞和诺顿也不甘示弱，光药剂的产品标识就涂了N版，到后来甚至叫来仆人去买彩色油墨，每一张都多姿多彩。 　　等三位贵族摆放完，神游天外的斯丁顿公爵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来，将整洁干净的一张羊皮纸放在了芙兰面前。 　　芙兰双手满意地拍了拍：“让我看一看到底是谁的策划案最优秀。” 　　她先是翻阅了一波劳温公爵那叠厚厚的手稿，再是参考了一下诺顿侯爵的数据，又是欣赏了一会埃尔塞公爵的绘画创作，最后拿起斯丁顿公爵那张单薄的羊皮纸。 　　斯丁顿公爵的这张羊皮纸上，干干净净，除了上方的名字，其他一个字都没有，只有正中央，画了代表黑暗神的标记，一个蝴蝶形状的小蝶翼。 　　芙兰看向站在最边上的斯丁顿公爵，他交完“卷子”就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发起了呆。 　　“……” 　　她面不露色，装模作样一番阅读后，她捂住了嘴角：“天呢，这份策划案绝对是我今天看到的最完美的。” 　　“什么？” 　　“怎么可能吧！” 　　三位贵族大人自然不服气。 　　斯丁顿一下午就写了一张纸，凭什么比得过他们？ 　　这时白雪注意到芙兰教母半天没过来用餐，也进来凑热闹。 　　芙兰便拿起策划案，当着几人的面读了几段：“我会把部分草药和植物的养殖分配给城北的农户，再从他们手中收购丰收的材料……把包装产品和工作交给城中需要工作的妇女，每月按照8小时1金币的价格支付工钱……通过公平竞价的方式，将制作好的产品分包给城内的商人……” 　　“这和我们的有什么区别吗？”劳温公爵问道。 　　光是养殖和包装产品，他就详详细细地各写了一页。 　　“当然有区别。”芙兰说的义正言辞，“你们想的都是如何自己赚钱，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商铺，自己剥削的人，而我们伟大的斯丁顿公爵，注重的是如何让我们的平民们通过这个产业富裕起来，这才是重中之重，你们说能一样吗？” 　　上一秒斯丁顿还在思考，如何要在今晚用餐祷告中歌颂黑暗神大人的事迹。 　　还有上次看到的古书，那是大人喜欢的种类。 　　下一秒突然被提及“伟大”，斯丁顿公爵从他的星空中惊醒。 　　“芙兰殿下，您说的好像不是……” 　　“您没说要写这些啊！”诺顿侯爵打断道。 　　芙兰：“我要不拿参考答案来给你们抄？” 　　埃尔塞公爵也不服：“除了这些，我别的总比他写得详细吧？” 　　“没有诶。”芙兰语气轻快，再次拿起羊皮纸，读道，“为了防止我们的药剂被冒充，我会给每一瓶药剂打上特殊的油墨标记，来保证我们的所有权利……为了防止药剂被倒买倒卖，每一位商人必须严格被登记在册……这些你们考虑到了吗？” 　　埃尔塞公爵想了想，他确实没有一点内容和维护魔法药剂的权利有关。 　　“还有呢……为了保证产品的持续售卖和客人的满意度，一旦发现有客人对产品产生不舒服的反应，我会第一时间上报给芙兰殿下，并派人测试引起不良反应的材料。这些你们三个人可是连边都没沾上。” 　　诺顿侯爵抓了抓脑袋，他做生意只讲究卖，只要卖出去了，吃坏肚子还是第二天就坏，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想让他赔钱那不如让公鸡下蛋。 　　“那……那！”劳温公爵努力站稳身子，“你说的标识，他可没画吧？” 　　“哦，我忘记说了！”芙兰的这一声，把劳温公爵吓得一惊，“斯丁顿大人很照顾黑森林国内的画家们，他在策划案上说了，要把设计标识的事，通过悬赏的方式，征集画家们的好方案。多选一选，才能挑选出最合适的嘛，毕竟你们都没怎么画过画。” 　　创作了一下午的埃尔塞公爵目光呆滞，手中五颜六色的羽毛笔，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第27章 　　唯一的胜利者 　　“我不信！”劳温公爵挣扎着, 指着斯丁顿公爵“就他，看了一下午的蓝天白云，能写出这么详细周到的内容？” 　　“可是提方案就和制定政策一样, 需要的不是写得多……”芙兰食指轻点额头，“而是要多用用这里。” 　　明月可鉴, 她可没有一字半句嘲讽这三位贵族没用脑子哦。 　　劳温公爵平息着怒火，这一次, 他是抱着势在必得的目标来的，他得镇定才能取胜。 　　平静后，他注意到，从始至终，斯丁顿的那张羊皮纸掀开后都被芙兰拿在手中, 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字迹。 　　有诈！ 　　劳温：“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给我们看一眼, 我想知道是否斯丁顿大人的内容真的如此惊艳。” 　　芙兰：“好呀, 好东西确实需要大家共同学习。” 　　劳温：？ 　　他没想到，这个提议会被如此简单地被采纳。 　　芙兰左手执羊皮纸, 遮住右手指尖泛起的黑色的晶莹亮点。 　　眨眼间，原本只有一个名字和图案的羊皮纸上, 布满了细致有序的条目。 　　一接过羊皮纸，包括斯丁顿以内剩下的贵族都围了过来。 　　三位落选的贵族从左到右整齐地摇着脖子，越看越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是正常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而在这张羊皮纸上方落下自己大名的“原作者”，斯丁顿公爵的表情也越来越惊异。 　　——这是我能写出来的东西？ 　　“怎么样？”真作者·芙兰问道, “我读的时候也很赞叹斯丁顿大人能想出如此周到和与众不同的策划案呢。” 　　白雪也跟着附和：“我刚才听到了一部分内容, 我觉得斯丁顿大人的想法很好, 我也很敬佩。” 　　斯丁顿公爵：？？？ 　　“这么看来, 我的选择是绝对公正的。”芙兰嘴角噙着笑意。 　　她倒要看看, 这些贵族们还能怎么跳。 　　“可是公主殿下，芙兰殿下！”劳温公爵就像泥潭里的弹涂鱼，还真又跳了起来，“难道你们不觉得，斯丁顿大人并不想接这个差事吗？” 　　当年老国王为了分散他们的势力，试图将有关权势的大任务交给斯丁顿，都被他果断拒绝了。 　　这家伙，根本不会接这种做生意的差事吧。 　　斯丁顿公爵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就差把“你们先聊我发会呆”写在脸上了。 　　不知道黑暗人大人今晚会不会光临他的城堡，出门前他已经叮嘱仆人们仔仔细细清理了每一个角落。如果遗漏的话，那他今晚就没脸回去了。 　　芙兰：“。” 　　她忽然间，能感同身受到每一次黑暗神教她魔法她走神时，这位贵族大人一脸“你不思进取”的神情了。 　　但是芙兰不急，她有保险。 　　“那假如斯丁顿大人不愿意，你们又有谁能负责这一件大事呢？”芙拉不紧不慢地反问。 　　劳温公爵“啪”地挥了一下袖口：“当然是……” 　　“当然是我！”诺顿侯爵接道，“您可千万不能让劳温去做，他上一次接手类似的生意，不仅货物上没能保证质量，卖出去的价格往上面也是虚报的，还吃了很大一部分回扣，您……” 　　“你闭嘴！”劳温一个没留神，让诺顿卖了。 　　芙兰“咦”了一声。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埃尔塞公爵盯着满地的羽毛笔，想到如果能轮到他手上，那么他的绘画就可以应用上了，也点了点头：“确实是有这种事的，上回他说要和我一起抬高两头城门商人的进出保护费，被我拒绝了。” 　　劳温公爵沉默了片刻，他脑海中的弦断了。 　　“你们两个老家伙难道不是吗？你，国库出金币让你统一加固商铺，你倒是说说有多少金币加到你家楼顶上去了？还有你，一年多前让你加派人手保护出入城门的商人，那些人手结果都加到你屋子里去了，还都是些娘们！” 　　芙兰看着弹涂鱼“扑通”、“扑通”跳得可活跃了，还把其他两条小鱼也带着一起跃动。 　　挥手让阿卡站过来一些：“诶诶，你把他们说的话都记下来，等下让公主也过目一下。” 　　五分钟后，就在三位贵族大人差点脱下外套打起来的前一刻，芙兰轻咳了一声，把间隔了一个世纪的半句话轻飘飘地吐了出来：“……可是，斯丁顿大人也没说他不答应呀。” 　　拳头都快拱到诺顿脸上的劳温公爵，脚快踹上劳温膝盖的诺顿侯爵，和一脸惋惜继续盯着羽毛笔的埃尔塞公爵，脑袋“唰”地，齐刷刷转向了斯丁顿公爵。 　　斯丁顿虽然年轻，但也没有抵住这股猝不及防的聚焦。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一切都是芙兰殿下的安排。她已经把他的名字，写在今日份的“答案”上了。 　　但是一旦分出精力去管理买卖，黑暗神大人的书架怎么办呢？ 　　权势和大人哪个更……不行，怎么可以把大人拿来和这些虚无去比呢。 　　他当然是选择—— 　　“请原……”坚定的声音起调的同时，他果断抬起头面对芙兰。 　　宫殿内的灯光早已被侍从们点亮，她的侧影被倒映在身旁的宫壁上。 　　影子模模糊糊，手里似乎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籍。 　　书页随着灯影晃动，哗啦被翻过去了一页。 　　“……原谅”目光转正的时候，他发现芙兰殿下的手中，根本没有书本。 　　影子微垂着头在阅读书籍，芙兰的头却是高高抬着看向他的方向。 　　“……我。”他的气息逐渐熄灭，嘴定格在了“我”字的口型上。 　　他的余光又瞥到，那影子将书本放低，平放于膝盖，抬起了头。 　　——就像是黑暗神大人每次会做的那样。 　　当他禀报一件令大人不太愉悦的事情时，大人都是像这样开著书页，平放下手中的书，一言不发，一直等到他说完。 　　不太愉悦的事？ 　　“原谅你什么呀？”芙兰挂着淡定的微笑，问道。 　　宫壁上的影子，合上了书本。 　　——这是黑暗神大人已经不耐烦的表现。 　　斯丁顿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原谅我没有写出比这更好的策划案！请把这次机会让给我弥补我的过失！” 　　埃尔塞险些没托住自己的下巴，诺顿差一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弹涂鱼劳温公爵一动不动已经成了傻鱼。 　　啊？你们都听听，它这说的都是什么，这像话吗？！ 　　你的一张纸已经比过我们的一叠纸和无数色彩，还要扬言更好？ 　　在场唯一完完全全理得清楚在发生什么的芙兰一锤定音：“三位大人，那真是太可惜了。胜利者说他愿意接手魔法药剂的买卖。没你们事了，快回去享用晚餐吧。” 　　她和黑暗神要的人，就是信徒斯丁顿。 　　三位贵族大人，如同牵线木偶，僵硬地前后离开皇宫城堡。 　　他们一个个脊背酸痛，浑身无力，就像刚刚打了一场大战。 　　人一走，芙兰招呼一脸郑重的斯丁顿公爵过来。 　　他和下午的梦游人截然不同，更像双拳紧握等待命令的士兵，每一步都踩得很认真。 　　“把你的策划案拿回去，就照上面的做吧。” 　　“士兵”双手接过，看似朝着芙兰，实则朝着人影的方向九十度鞠躬。 　　“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递完后，芙兰的手中还有三份厚厚的羊皮纸。 　　阿卡问道：“大人，需要我去丢掉吗？” 　　“当然不。”芙兰将三份叠在一起，就着膝盖拍整齐后递给了一旁的白雪。 　　白雪看了几眼，很快捂住了嘴。 　　这些贵族们的资产，个个比皇室要肥。 　　“教母，这难道是……” 　　“嗯嗯，坦白书，铁证。”芙兰双手抵住下巴，笑意盈盈，“对着这里面的内容一个一个去查，很快就能弄清楚这三条大鱼吞了人民和皇室多少东西。” 　　白雪惊了。 　　这哪里是公平竞争，这是在钓鱼啊。 　　* 　　前脚钓完鱼的芙兰，后脚又开始制作鱼饵。 　　除了斯丁顿，她还需要筛选几位可信任的贵族或者大臣，处理被前任国王摆烂了的国中大大小小的事。 　　这些琐事太多太杂，就说管个账，光凭她和白雪两个人，天天熬夜通宵都数不过来。 　　而正是这些琐事没有合格的管理者，大贵族们才敢肆无忌惮地不停往自己口袋里塞东西。 　　写满贵族和大臣名字的名单，连夜被送到了芙兰房中。 　　“魔镜啊魔镜。” 　　“诶！美丽的芙兰殿下，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吗？您今夜就像是夜晚的繁星，异彩流光，是点缀在我镜面的星星。”魔镜那张脸浮了出来。 　　它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般亲切的称呼了，一下子也激动了。 　　“谁是黑森林国的斯丁顿公爵？” 　　魔镜：“啊？” 　　台词是不是不太对？ 　　“啊什么啊？你不是无所不知的魔镜？”芙兰扫着纸上的名字，头也不抬。 　　魔镜虽然没弄懂芙兰大人在研究什么魔法，但是它还是将自己的“镜头”对准了城南古堡里的公爵。 　　椭圆形的镜子中央，斯丁顿公爵正哼着小调，用一只鸡毛掸，打扫着光洁整齐的书架。 　　突然，他发现了角落里的一处书墨，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后，舔了舔袖口，然后用袖口仔仔细细的擦拭，直到墨迹全部被拭去为止。 　　“愿黑暗神大人满意。”斯丁顿擦拭完后，目光虔诚地说道。 　　屏幕一黑，房间陷入一片寂静。 　　这场寂静持续了一分钟之久，看惯了大风大雨的芙兰这才道：“就是这么用的，你学会了吗？” 　　阿卡僵直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大人，我学会了。只要按照您说的，核对这张表格上的所有人并记录就可以了是吗？” 　　芙兰点头，鼓励道：“你学得很快，教派的未来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魔镜：它是被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吗？ 　　用来监视那些迂腐的贵族们？ 　　难道这个侍女没发现，芙兰实在假公济私吗？ 　　她查得和教派信徒没有一点关系，全是黑森林国的事情啊！ 　　魔镜被从墙上，捧至阿卡手中。 　　“芙兰大人，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配方。 　　芙兰朝抱着镜子的阿卡挥了挥手后关上了门，一脸解脱。 　　终于能有几天安静日子了。 　　一扭头，就看见了立在阳台上的黑暗神。 　　她的表情一愣，很快问道：“黑暗神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看着芙兰的嘴隔着玻璃门一张一合，他屈膝往前了几步，直接穿过了阳台上的玻璃门。 　　他是办了些事后想起这位学生今天为了给其他人考试，把自己的课翘掉了，就顺路来看一眼。 　　一落到阳台，就看到房间内的芙兰带着她的侍女在盯着魔镜里的画面目不转睛。 　　画面内，是他在这个国家的信徒，其他画面不可言说。 　　毕竟那只书架，他今天才摸过。 　　“你……关门的时候。”他的话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变了句。 　　“是嘛，那就好。”毕竟芙兰不能保证，黑暗神会不会有洁癖。 　　她走到桌边，将油灯熄暗一些，赞美道：“大人，您教我的魔法非常好用，斯丁顿公爵没有任何抵抗力就同意了。不愧是您的魔法。” 　　听到“斯丁顿”这个名字，他明显身体一怔，刚才的画面又回到了脑袋里。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他试图回避这个画面。 　　不愿意夜晚学习的芙兰眼睛眨了眨：“我今天忘记去确认宫廷里的魔法士数量了。” 　　他：“跟这无关。” 　　芙拉再次沉思了片刻：“大人，缬尔曼国如今怎么样，光明神有发现仙灵女巫消失的事情吗？” 　　“那家伙不会亲自去，派出的精灵也被我拦截了。”他回答，“上次落荒逃走的仙灵女巫，只察觉到了黑暗力量，没有察觉到我，这个国家周围我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光明势力。” 　　“哦——”芙兰缓慢地点头。 　　“继续装傻？” 　　她的头点到了一半，像是被突然拨停的钟表，又赶紧拨回去摆正。 　　“难道您找我还有别的事？”芙兰“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您又发现其他灵魂碎片了吗？恭喜！” 　　“……”他改变了主意，“你刚才提到我教你的魔法起效果了？” 　　芙兰认真点头：“非常好用。” 　　“好用？” 　　她从他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妙。 　　“其实吧……”她开始补救。 　　“既然好用，今晚再好好练习一次。”他偏转视线，在那盏被点燃的油灯上，“就到这盏灯里的油烧尽。” 　　芙兰：？ 　　那里面的油，她记得今晚阿卡新灌的。 　　哦，她知道他来找她做什么的了。 　　他想让她死。 　　-完- 第28章 　　我想办一所魔法学院 　　“教母, 您别和那些人生气，马上就到了。”白雪一脸担忧地看向单手支着下巴，正一脸严肃看向窗外的芙兰。 　　窗外的景象和芙兰初来时大相径庭。 　　原先市集上焉黄腐败的水果和蔬菜如今水灵饱满, 过去面黄肌瘦的人们现在干劲十足。 　　时不时有人拦下宫廷的马车，告诉她们这是今天新摘下的水果或收割的蔬菜, 希望公主和她的教母可以尝一尝。 　　除了黑暗神施展的魔法以外，这多亏了芙兰的生长魔法。 　　她见不得农民们等到下一个秋天, 一周前干脆用魔法催生了一大批农田的作物，好让人们先把肚子填饱。 　　“如果公主伟大的魔法教母能尝一尝我们的食物，那是我们的荣幸。” 　　芙兰不知不觉，已经在平民中名声四起。 　　她收回窗外的视线，“哎”了一声：“我倒不是生气, 我就是觉得……” 　　不公平！ 　　这个词“蹦”进了芙兰脑袋里。 　　马车同时停在了一家面包店旁。 　　顾客从店面一直朝外，排了小半条街。 　　烤面包馥郁的麦香和蛋奶香, 徘徊在周围的空气中, 也随着芙兰的下车，迎面扑来。 　　“白雪, 你说的人就住在这里？”芙兰指了指面包店的招牌。 　　——老巴克面包店 　　从面包店崭新的牌匾就能看出，面包店的主人在几天前为了迎接新的开始, 将这块招牌擦了一遍又一遍。 　　要知道三个月前，黑森林国已经不剩几家平民营业的面包店了。 　　那段时间店铺税额只高不低，食材和小麦生产的缺乏，让面包的价格都难以被平民日常购买用于果腹。 　　比起购买成品, 很多平民都会选择自己和面做一点干面包吃。 　　很多面包店主因此关闭了自己的面包店。 　　“在我很小的时候, 就听妈妈说, 这家面包店做的面包, 非常的美味。” 　　“今天还算是人少的, 前天刚开张的时候，那队伍都快排出这条街道了。” 　　排队的妇女们手勾着木篮，交谈道。 　　芙兰带着白雪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面包店不大，里面只有年轻的一男一女在忙碌着。 　　男人揉面后，将一盘又一盘面团塞入烤炉。 　　女人负责给面团加入鸡蛋黄油等食材，还替出炉的喷香面包挤上奶油小花。 　　很快，一盘香甜美味的面包可以被出售了。 　　“请问……” 　　“你们是不是没有排队？” 　　店内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面前两位女性的穿着。 　　“我们其实是来……” 　　“就算是贵族也得排队，这是老巴克面包店的规矩，不然我们是不会把面包卖给你们的。” 　　芙兰：“……” 　　她见男人批评完她们，扭头就笑脸迎向排在最前面的顾客，替她们装好两块长面包。 　　“芙兰教母，怎么办？”从未独自出门买过东西的白雪，双手在胸前都显得局促不安。 　　“没办法。”芙兰坦诚，“排队吧。” 　　黑森林国的公主，和已经被平民推上“伟大”一词的魔法教母芙兰。 　　默默地沿着队伍往后一路走，排在了队伍的末尾。 　　芙兰看着有些夸张的队伍，再次向白雪确认：“……隐退的魔法导师，真的转行来开面包店了？” 　　不然这队伍排到头才发现没找对人，她们不是血亏？ 　　谈起芙兰和白雪来到这间面包店的原因，时间还得拨回一小时以前。 　　芙兰当然还记得，魔镜强调过，黑森林国再过几年，就会因为入侵而亡国。 　　光吃饱饭和赚到小钱钱是不够的，她们需要足以对抗外来势力的实力。 　　当被她找来的宫廷魔法士们在她面前展示毕生所学时，芙兰是真绝望了。 　　他们还强调，这些是他们最引以为豪的魔法。 　　引以为豪？就这？ 　　芙兰看着在宫廷魔法士们掌心里喷发的小烟花，恨不得指指点点。 　　这玩意，给她十分钟，她就能学会。 　　别说毕生，她现在如果一节课就只能学会放两个小烟花，黑暗神一定会直言她的“无用”。 　　而这些人，待在宫中，拿着高额的工资，只需要变点小魔法，就能哄过去的老国王开心。 　　简直是不公平！ 　　芙兰当场就“滥用职权”，把这些人全给开除了。 　　“这个国家，就没有真正会魔法的人了吗？” 　　除了她。 　　被芙兰问起时，白雪思索了片刻，回答道：“一些贵族大人有自己的聘用魔法士贴身保护自己，除此之外，我记得父王说过，在他小时候是有一位宫廷魔法导师负责指导宫廷魔法士的。他亲眼见过这位魔法士的魔法，很厉害。” 　　虽然芙兰并不能认同老国王对于“厉害”的定义，但她还是问起了这个人的去向。 　　“据说他是亲自向父亲请辞隐退的，父王说那时候不愿意学习魔法，还把他当马骑，可能人家不开心走了。”白雪回忆道，“他是很厉害的魔法士，父王不敢拦，就让他走了。” 　　因为惹生气了，所以走了？ 　　老国王还挺有自知之明。 　　于是芙兰趁着黑暗神给她放两天假期的时间，决定亲自拜访一下这位隐退的魔法导师。 　　队伍倒是没有排多久，刚才凶巴巴的男人就又出现了。 　　他和刚才完完全全是两幅面孔，摸着脑袋，一脸不好意思：“两位大人是不是……公主殿下和最近大家口中的魔法教母？” 　　芙兰看了白雪一眼，她这只小白兔，显然前面被吓坏了，看到这个男人变脸，惊讶地捂着嘴角。 　　见两人没回答，男人继续解释：“我也是才听有顾客问起是不是你们的，那位顾客之前去了邪/教徒和公主教母比试的现场，见过两位大人，跟我说很眼熟。” 　　原来年轻男人是这家面包店的店主，他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对贵族的感官并不好。 　　一看到她们衣着华丽，还熟视无睹地插队，想必一定是目中无人的贵族，火气就上来了。 　　“当时的口气很重，真的是很抱歉，我必须向两位大人赔礼道歉！男人深深一鞠躬，“今天你们想吃什么面包都可以随意挑选，我会优先为大人们做的，相信其他人听说后，也绝对不会介意多排队一会的。” 　　现在整个黑森林国，尤其在平民们心中，公主的魔法教母芙兰，已经是英雄级别的人物了。 　　如果不是税价下跌和近日开始丰收的田野小麦，男人的面包店也不可能重新开张。 　　他从心底感激现在的统治者和芙兰。 　　男人想了想，还觉得这些不足以表达自己的不敬：“作为赔礼，我可以向两位大人长期提供免费的面包。” 　　不得不说，对芙兰而言，大排长龙的店铺门口，店长走到她面前鞠躬，在其他客人的共同注视下邀请她立刻进店的场景，确实比做女皇更让她向往。 　　但是长期吃面包…… 　　可以没有。 　　“是我们。”芙兰终于有机会把前面没说完的话给补充完了，“不过我们来这里，其实是想找曾经的宫廷魔法导师，巴克先生的。” 　　男人意外地抬头：“你们要找，我父亲？” 　　老巴克面包店。老巴克，也就是男人的父亲，曾经面包店也是由他来经营的。 　　后来传递给了自己的儿子，但是近年来实在不景气，就关了门。 　　现在小巴克成家，接任了面包师兼店主，老巴克也顺理成章地退休了。 　　跟着小巴克，芙兰进入面包店的二楼，看到了坐在窗户边的老巴克。 　　虽然自称老巴克，正在喝咖啡的男人却看上去一点不老。他蓄着络腮胡，嚼着盘子里的面包，一脸享受的神情。 　　“哎呀，最近你新制作的这款面包还真是好吃呀，下次再加点……”老巴克一扭头，撞见两位年轻的女人后，赶紧止住了声，换了严肃的声音，“你怎么把客人带楼上来了？” 　　“我们自己介绍吧。”芙兰让小巴克下去继续做面包，她负责来解释。 　　老巴克离开皇宫已经三十多年了，没有想到会被白雪和芙兰找上门。 　　听说眼前就是最近人们口中赞颂的魔法教母，老杰克手里的面包径直落在了桌面上。 　　老巴克自从请辞不做宫廷魔法导师后，他就对这个国家的腐朽一眼望穿了。 　　在宫中时，他总被那些贵族魔法士们排挤，那些从贵族魔法学校毕业的人，没有人愿意听他的指导。 　　尤其是那个把他当马骑，不学无术的老国王，死了真是太好了。 　　但是任他都没有想到，自从老国王死后，年轻的公主和她的教母，竟然日渐把这个国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近期还听说有位公爵大人在平民中间招聘人手干活，给出了丰厚的工资。 　　以至于老巴克跟他的儿子一样，仍旧很讨厌那些贵族们，但对于芙兰这位公主的教母以及公主本人，他的印象好的就像是烤炉内新出炉的喷香的面包。 　　所以当他听到芙兰问他能不能继续做魔法导师时，老巴克左手的咖啡杯也差点被掀翻。 　　“大人，您能不能再说一遍？” 　　芙兰诚心地再次道：“我想办一所魔法学院，想请您当老师，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这个想法，芙兰早就有了。 　　在这个国家，只有极少数的贵族和贵族指派的人，才能接触到魔法。 　　城西其实是有一所魔法学院的，宫廷魔法士和贵族们的魔法师，很多都是从那里毕业的。 　　但是魔法不是普通人可以学会的。 　　人类对魔法的掌握，基本上是不太可能超过她这种女巫体质的。 　　所以很多贵族把孩子或者可靠的人送进学校后，真正能学会魔法的，只有寥寥几人。 　　而很有可能一部分真正有天赋的平民，连最基本的理论都没学会，最后沦落平庸。 　　“这个魔法学院，会由我来出资，欢迎所有通过考核有魔法天赋的男女。”芙兰认认真真道，“我从白雪那里听说，您是一位很厉害的魔法导师，所以我想来邀请您，成为魔法学院的第一位导师。” 　　——成为我那个没有学生没有楼房啥也没有的魔法学院的第一个导师。 　　毕竟对一个学校而言，可以先没有学生，但是不能没有老师。 　　而这所学校，是芙兰能想到的，为黑森林国大量增加魔法士的最优途径。 　　她不可能指望黑暗神几年后还在这里，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魔法能对抗一切。 　　魔法需要从现在就开始培训。 　　看得出来，老巴克心动了，他握住杯子的左手，激动的微微发颤。 　　比起什么面包店，他确确实实更想从事和魔法有关的工作。 　　可是…… 　　“大人，如果是过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但是现在不行，我恐怕无法承担教书的责任。”老巴克犹豫了一番，慢慢地补充道，“我的魔法，可能和大人想象中有一点不同。” 　　这一点，是他曾经进入皇宫，和其他魔法士待在一起久了，才逐渐发现的。 　　“或者说……不太正统。” 　　芙兰：？ 　　老巴克见芙兰不太相信，干脆把老底都兜出来：“我的魔法，传承自我的祖父，我祖父的魔法，传承自我的曾祖父，我曾祖父的魔法传承自我的曾曾曾……” 　　芙兰：“……” 　　不知道“曾”到哪一任，老巴克终于进入了正题：“他曾经只是一位梦想学习魔法为国家效力的普通人，由于普通人是无法接触魔法的，我这位老祖辈就向他所信奉的神明没日没夜的祈祷，希望可以有机会学习魔法。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奇迹出现了，他的床边出现了一本魔法书……这也就是我们家族魔法的来源了。” 　　“你是觉得这种来历不明的魔法书上的魔法不正统吗？”离奇的故事听多了，芙兰也不觉得突然多出一本书有多么不可思议了。 　　“也不全是。”老巴克话虽多，但要解释起魔法还是有些费劲，“如果两位大人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给展示给你们看。” 　　芙兰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示当然不介意。 　　她确实想验证一番这位“厉害”的魔法导师，究竟如何厉害法。 　　只见老巴克左手绕着杯身微动，嘴里吟唱起一段咒语，杯中剩下的咖啡被拧成了一条倒流的细支，朝着半空中汇聚。 　　咖啡在空中聚集成一团水泡，随着老巴克左手一指，朝着旁边的窗户飞去。 　　水弹啪地打在窗户上，水弹和窗户同时炸裂，棕黑色的咖啡混着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啊，真是太抱歉了。”老巴克为自己没控制好力道而道歉，“想必同样会魔法的大人您一定发现了，我的魔法究竟有哪里不一样。” 　　曾经他也因为这一点，被其他魔法士们排斥。 　　他们嘲笑他的魔法来自乡下，颜色就像是不正统的泥巴地里学出来的。 　　想到这里，老巴克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公主教母大人的“宣判”。 　　老巴克缓慢地抬起头，却看到芙兰这才把注意力从碎开的窗户上移回。 　　“巴克先生。” 　　老巴克严峻地点了点头：“我能理……” 　　“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来做魔法导师！” 　　老巴克：？ 　　“等等大人，您再仔细看看，我的魔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芙兰摇头，一本正经：“巴克先生，我看的非常仔细，您的魔法确实和宫廷里的那些冒牌货们不同，您的魔法才是正统的，是魔法学生们应该追随学习的。” 　　她不可能看错，老巴克的魔法里，那股力量中，裹着黑暗魔法才会有的黑色银点和气息。 　　他的家族祖传的是来自黑暗的魔法。 　　如果这还要执着于不正统，芙兰坚信斯丁顿公爵知道后一定会从自己的城堡里提着鸡毛掸子杀过来。 　　以及仅用液体就能打碎玻璃的程度，这可比宫廷中那些放小烟花的魔法士更能让芙兰重获对这个国家持续下去的希望。 　　就决定是你了，巴克！ 　　“父亲，我听到玻璃碎了，发生什么了吗？” 　　小巴克哒哒哒地跑上楼梯，看到的是一地的咖啡掺着玻璃碎片，以及一脸迷茫的父亲。 　　“你来的正好，你的父亲急切想告诉你，他已经正式被我聘用为我即将建成的魔法学院的导师了。” 　　从未学过魔法的小巴克：？ 　　感觉自己还活在梦里的老巴克：？ 　　“巴克先生，等魔法学院一旦落成，我一定派人来通知您，请您尽早做些准备。”芙兰不给老巴克任何说话的机会，郑重握了握他的手后，带着白雪擦过小巴克下楼。 　　留下依旧没搞清楚状态的老巴克，扯了扯自己的胡子。 　　哟，还挺痛。 　　* 　　回去的路上，白雪和芙兰重提想要和她学习魔法一事。 　　“正巧，前两日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打算从配置魔法药剂教起。”芙兰笑着回答。 　　等教完以后，买卖的事情交给斯丁顿，施展魔法交给白雪，她就可以躺平了。 　　对教母想法一无所知的白雪充满感激：“真的可以吗？能把那么重要的魔法教给我吗？” 　　“当然可以！”芙兰回答的毫不犹豫。 　　“等等，那是……”芙兰的目光被马车外的事物吸引。 　　在一众摊位之间，有一个被各种油彩作品包围在中间尤为醒目的人，他摆了块画板在面前，正在替客人在画自画像。 　　“那是……”白雪不敢置信，“那不是埃尔塞公爵吗？他怎么在这里画画。” 　　“我注意到的不是他，他干什么都不重要。” 　　芙兰指得不是他，而是埃尔塞公爵旁边的简易小摊位。 　　摊位的主人，身形瘦垮，眼窝凹陷，就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 　　而他的摊位上，摆着几只精巧的八音盒，前面的标牌上写着：“好梦八音盒”。 第29章 　　似曾相识的离谱 　　普通物品被附着上魔法, 就像捻子被点燃后触到橄榄油，从纤维转为燃着火光的灯芯，油越多, 燃烧的时间越长。同样，魔法的强弱决定了物品附魔时间长短。 　　像魔镜这种光明魔法道具, 是由神明直接赋予魔力的，几个十年对这类魔法道具而言仅仅是眨眼睛的功夫。 　　就在几天前, 芙兰才跟着黑暗神学了有关附魔物品的相关魔法常识。 　　光学习理论是不够的，严格的“导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除了对附魔物品的辨认以外，她还要掌握如何给物品附魔。 　　而现在芙兰面前的这些木制八音盒，每一只都在盒盖正反面雕饰上了精美的图案，右边上了油的的弧形发条也泛着光滑闪亮的光。 　　只不过这些八音盒, 全都覆盖着浅浅的光明魔法痕迹，就像是粗心的仙灵女巫扫了扫手, 将魔力遗漏在了上面。 　　消瘦的摊主全身上下的气息, 就像是半只身子埋在泥土里的病人，无精打采, 黑眼圈死重，和魔法士沾不上半点边。 　　他的生意还没有旁边的艺术大师埃尔塞公爵吃香。 　　至于埃尔塞公爵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爵不做突发奇想来集市卖画, 就像芙兰所言，这对她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带有光明魔法痕迹的八音盒。 　　“你的八音盒怎么卖？” 　　年轻的摊主颓丧着身子，正在犯困，一听到有人要买自己的东西, 整个人机灵一抖。 　　一抬头, 是一位艳丽如画的贵族美人。 　　“这位小姐, 这些八音盒都是我亲手制作的, 每一只都只要50枚银币。” 　　50枚银币, 是很多家庭工作一整天的收入。 　　“你的八音盒不便宜呀，有什么特殊的吗？”芙兰拿起一只，看似是在审视上面的图案，其实是在打量覆盖在上面的魔法。 　　摊主清了清嗓子，坦诚自己是位旅行商人。 　　有一回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有着非常统一的作息，每天都会花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上面。 　　他询问后才知道，这个国家的钟楼里，摆放了一只神奇的八音盒，每天准时奏乐，人们一听到八音盒的旋律，就会瞌睡犯困。 　　某一天趁着八音盒奏乐时，他就着音乐把旋律刻上了自己手制的音筒上，想着制成八音盒带去其他国家售卖。 　　说来很神奇，他听到音乐时也泛起了困，但等醒来时，发觉音筒已经不知不觉被自己制作完成了。 　　商人测试后发现，用相同旋律的音筒制成的八音盒，有着和塔楼内八音盒一样的功效，只要听着这段旋律，很快就能睡着。 　　“所以我给它起名为好梦八音盒。” 　　看着商人的黑眼圈和凹陷的眼窝，芙兰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美丽的小姐，请您相信我，只要你扭动这只八音盒，在发条没停下来前，你就能睡着。”年轻的商人看出了芙兰的疑问，拍胸保证。 　　就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拍胸差点把自己拍一踉跄。 　　“好吧。”芙兰本来就有要买下来研究一番的打算，她举起三根手指头，“30枚银币。” 　　据她所知，木制八音盒根本不值50银币。 　　商人没想到衣着华丽的贵族小姐会还价，有些为难：“我可以让到40银币，这些八音盒真的花了我很多心血。” 　　“29银币。” 　　“……35银币？” 　　“28银币。” 　　“我我我……我卖！” 　　芙兰捧着28银币的八音盒，心满意足地回了城堡。 　　* 　　当天晚上，在测试了八音盒表面的魔力几乎淡到不足以形成伤害后，她拧动了发条，将八音盒放在了枕头边。 　　内部的音筒滚动，擦过音条振动，开始演奏柔和的旋律，听上去像是一首舒缓的小夜曲， 　　月亮升起，照亮的枝叶桫桫作响，芙兰几秒内陷入了沉睡。 　　这里是哪里？ 　　密集的树干将芙兰囚禁在中央，还有那些藏在树干后或是探出脑袋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影子。 　　这些影子有胖有瘦，有巨人有矮人，甚至还有不似人形的。 　　这些白晃晃的影子一个个都好像在注视着她，逼得她很近，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时候，比起傻傻的应战，还是逃跑更好。 　　芙兰于是转身就跑，她明明跑得很快，地面在摇晃，两边的树木在飞速的倒退。 　　但身后的影子却依旧和她间隔的很近，怎么都拉不开距离。 　　半晌后，她放弃了。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在做梦，她没有必要再跑下去了。 　　她停了下来，影子却没有停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前赴后继将她扑倒在地，慢慢夺去她头顶的光。 　　下一秒，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那些白色影子开始啃咬她的肉。 　　——她即将被生吃。 　　这不是童话故事吗？为什么童话里的噩梦这么可怕？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身上的疼痛突然间减轻了。 　　有什么温柔的、似液体的东西，慢慢地顺着地面贴上了她的身躯，将她缓慢地裹着，与那些影子分割开。 　　很快，那种撕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长无尽的黑暗和等待。 　　渐渐的，光线再次露出，影子们从她身上褪去。 　　抬眼间，是头顶模糊的巨大圆月，她身上被撕扯的伤口，也转眼间愈合。 　　只不过黑暗中攀附在她身上的东西，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 　　芙兰睁开了双眼。 　　她已经忘记了被啃咬的疼痛，但是漫长中被包裹住的感觉，仍旧记忆犹新。 　　下一秒，她的视线转向了窗边的八音盒。 　　发条早已停止转动，但不出意外，她的噩梦来自于这个小魔法道具。 　　那个商人，果然是个大骗子。 　　第二天一早，白雪注意到芙兰的精神不太好。 　　“教母，您今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用。”芙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我今天去的地方，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 　　白雪困惑：“最适合休息的地方是哪里？” 　　* 　　看着高墙后的贵族魔法学院，芙兰多么想告诉白雪，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就是这里。 　　但为了避免小白兔还未开始学习魔法就受到她的不良影响，她决定先憋着。 　　这里就是黑森林国唯一的魔法学院。 　　多亏了斯丁顿公爵，她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个推荐名额，成功以假身份获得了进入这所学院的机会。 　　她还改头换面了一番，避免被人认出来。 　　这所学院也是某个大贵族出资建立的，但听说这个贵族最近有了新的兴趣爱好，所以没有过多询问芙兰的身份，就批准了她入院。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这所学院，那自然是她那所还在策划中的学院还没有场地。 　　导师已经白嫖到一个了，场地如果能再白嫖……不，能再有现成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所学院从外表看上去，几乎是仅次于皇宫和贵族城堡外最豪华的建筑了。 　　被高墙围起的学院内，有复古的礼堂、图书馆，甚至是大型花园。 　　不错不错，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领进门的导师带着芙兰参观了一圈后，打量起面前穿着简单灰蓝色礼裙带着小圆帽头饰的年轻女人。他每带她参观一处地方时，她的眼睛里就会闪烁点点的光。 　　这位导师错误把这种光点，误认为求知的眼神，开始替她感到担忧。 　　她虽然是斯丁顿公爵推荐而来的，但不是他熟知的任一位贵族子女。 　　更不像那些被贵族们推选进来用于培养的心高气盛的魔法士。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眼神，但是大部分带着这种眼神的人，都没能坚持到毕业。 　　一方面是因为魔法不是谁都能轻易学会的，一方面是因为…… 　　“这位小姐，允许我提前告知您，如果您在这里没有朋友的话，可能急需找一位贵族小姐做朋友。” 　　像她这样在学院里没有任何贵族朋友的女性，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芙兰：“只有一天时间来得及找吗？” 　　学院导师：？ 　　芙兰笑了笑，没有多解释，抱着这位导师给的魔法书，自己去了被分配的教室。 　　教学走廊内，她大致通过班级和人数估算了一下这个学校的人数。 　　从占地面积看能容纳千人的学院内，大概只有三四十名学生，这些学生被分成了两个班级。 　　但据她所知，这所学校的魔法导师，有近二十名。 　　二十位老师教这点学生？ 　　先不提这些老师本身的水平，但是着实有点浪费。 　　她的班级内，学生们正在上元素魔法论。 　　元素魔法论导师已经知道了会有新学生加入，让她自己选位置落座。 　　而那些贵族学生们目光有一部分就不怎么友善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先不管能不能学会魔法，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到，这所学校从一定程度上拉开了他们和那些有钱平民的差距。 　　所以像芙兰这种空有外表无名无姓的人，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坐在同一个课堂里上课的。 　　芙兰毫不在意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这里的视野很好，到时候学院成立后一定要让白雪也来体验一下。 　　台上导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芙兰的耳内。 　　理论知识太多了，习惯于被黑暗神强加大量实践的芙兰，没有多久陷入了甜美的梦想。 　　只不过这个梦没有持续太久，芙兰就被人喊醒了。 　　“导师，这种新生刚来就呼呼大睡合适吗？” 　　芙兰揉了揉眼睛看向台上的导师，他似乎很为难。 　　说话的人是劳温公爵的小儿子，平时他是呼噜打得最响的那一个，现在却因为看不顺眼新同学而举报她。 　　“导师，我不是故意睡觉的。”芙兰举手示意，“昨天我通宵学了一晚上魔法，您说的这些我都会了。” 　　啥玩意？新生说她通宵学了一晚上魔法，她这个牛吹得够大的。 　　导师也不打算为难芙兰，毕竟这所学院里的大部分人，他都得罪不起。 　　“那你把我刚才教的有关土元素的内容重复一遍。” 　　一般的学生这种时候，翻翻书，把书上的理论读一读就没事了。 　　芙兰不是一般学生。 　　“土元素是唯一一种难以通过魔法自主催生的元素能量，它大部分来自于土壤中。在黑，不，在魔法中，比起产生土元素，将自己的魔力赋予土壤并控制泥土中的元素微粒更加有效果。” 　　导师听着芙兰的描述，默默开始翻书。 　　这些句子，书上出现过吗？ 　　但是为什么，他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老师，她在瞎编！”劳温公爵的小儿子，当然不会放过芙兰。 　　“确实，我的私人导师不喜欢理论知识，所以我在理论上掌握的并不好。”芙兰诚实地说道， 　　讲台上的导师：私人导师？ 　　“允许我用实践来证明一下。”芙兰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讲台，那上面摆放了一盆泥土。 　　就在刚才，导师通过魔法，让这一小块土壤抖动一番，模拟了通过土元素控制土壤引起的土地晃动。 　　这一走动，让导师觉得这位新生在逞强，她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只要读一读书本就好了。 　　“元素魔法往往是通过控制自然中的元素微粒形成的，比如火……”想起自己那一簇黑蓝色的火焰，芙兰换了种说法，“水元素，是可以通过控制凝聚空气中稀薄的水汽形成的，但是你也可以凭空通过魔法产生水元素颗粒凝聚成水。” 　　说话间，她的掌心出现了点点水滴，在她的魔法下，这些水滴汇聚成了一只小水团。 　　导师：？？？ 　　就算是他，控制水元素动弹一下已经是极限了，别说产生水元素了。 　　芙兰控制这些水渗入花盆中的土壤。 　　“但是土元素，是非常难以凭空生成的，往往只能通过控制土壤中的元素颗粒。” 　　安安静静的湿润泥土，接收到她的魔法，开始朝上涌动，它冲出原有的高度，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所有学生的面前，自己形成了了一个小人的形状。 　　接着，附魔。 　　附魔能保证她撤去魔法后，土元素的效力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泥土小人在一个个惊愕的目光中，扶着花盆边缘跳出，跃上第一个同学的课桌，接着跳去下一个。 　　最后落在了劳温公爵小儿子的课桌上。 　　泥土小人朝着这位小少爷扑去，在他的尖叫声中，附魔时间到了，泥团啪地炸开，散了他一身。 　　“啊，意外。”芙兰一脸真诚地道歉。 　　但是元素魔法论的导师，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是什么？这是他毕生追求的高度！ 　　比起在讲台上读枯燥的理论，他也想掌握这种魔法，然后教给自己的学生。 　　他也不是一点魔法不会，但是他不得不教理论，因为一旦进入实践，台下这些对魔法没有任何天赋的贵族小姐少爷们，就会抱怨他的课程内容太难而发脾气。 　　而他，也会因为投诉被开除的。 　　研究魔法是他的梦想，国家只有这一所魔法学院能提供书籍和机会，给他这样运气好当上学院魔法导师的平民。 　　下课后，这位导师立马表示想跟芙兰聊一聊。 　　正好，芙兰也有话想和这位导师说。 　　“这位小姐，您的私人导师，我能有幸认识，成为她或他的学生吗？” 　　芙兰：？ 　　这发言她倒是没猜到。 　　“我的导师，挑剔学生比较苛刻，一般只从内部人员那里挑起。” 　　比如他的信徒。 　　这位导师面露遗憾。 　　“不过，我愿意提供给您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您不仅可以摆脱这些教不会的学生，还可以学习正统的魔法。” 　　？ 　　这次换魔法导师扣问号了。 　　* 　　同样的内容，在接下来的几堂课上都如法炮制。 　　接连几名魔法导师，都私下想和芙兰谈一谈。 　　芙兰同样发现了，这些导师们的魔法非常杂乱，理论知识也是东拼西凑的。 　　毕竟无论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在这个国家中，都支零破碎。 　　像巴克先生那样有着来自祖辈流传下来的完整的黑魔法理论的人，几乎不存在第二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二个人”没有天赋，有了也学不会。 　　此时，城南正在替芙兰统筹魔法药剂生意的斯丁顿公爵猛打了个喷嚏。 　　斯丁顿：？ 　　不应该呀，他怎么感觉有人在说他坏话。 　　下午时，芙兰已经面见了这所学院的大部分导师了。 　　他们虽然很困惑，但都愿意接受芙兰提供的机会。 　　她承诺可以给他们比这所学校更好的魔法资源，以及天赋更好的学生。 　　果不其然，没多久，有人告诉她校长要和她谈一谈。 　　这个学院的校长，自然是那位出资的贵族。 　　在芙兰看来，本身不是魔法导师或是不会魔法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魔法学院校长的。 　　所以这一点，她之后也必须整改一下。 　　教科书后的空白页，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的想法。 　　默默地，她又记录下了一笔。 　　“你听说有人在挖我的墙角？” 　　埃尔塞公爵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了不满。 　　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拾起了对绘画的热爱。 　　比起以前那些敛财的小手段，画画才是他现在心头所爱。 　　就在刚才，他好不容易产生了新灵感，就被自己的魔法士仆从告知，有魔法学院的学生私下举报有新生在挖导师们的墙角。 　　这所魔法学院，是黑森林国唯一的魔法学院。 　　这墙角挖了，能填到哪里去？ 　　虽然不敢置信，但他作为校长，还是不得不亲自调查一下此事。 　　毕竟其他的贵族们，都多少有人就读这所学院。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听说你在我的学院里私下做了一些……”抬起头来的埃尔塞公爵，面部的表情僵住了。 　　为什么面前的这位学生，似曾相识的离谱？ 　　“原来是您呀，埃尔塞公爵！”芙兰注意到除了埃尔塞，旁边是曾经见过的戴宽帽檐的魔法士。她自来熟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是您那就好办多啦。” 　　好办多？好办什么？ 　　芙兰一开口，埃尔塞的脑海中，立马冒出了那天让他改了一下午策划案的女人。 　　“芙、芙……芙兰、殿、殿下？！”他差点咬到舌头。 　　“看到你见到我这么兴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芙兰的眼睛眯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她将一张叠起的羊皮纸摊开在埃尔塞公爵面前。 　　羊皮纸上写着：转让契约。 　　埃尔塞公爵读了两行，看懂了。 　　芙兰想要买下他的魔法学院？！ 　　芙兰：“我近期也想开个魔法学院玩玩，正好你这个地段和建筑我都很喜欢，就想买下来。” 　　她知道，这些贵族个个都是老狐狸，需要她好好周旋一番。 　　面前的埃尔塞公爵目瞪口呆地读完契约书，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您真的想买下这所学院？” 　　“对。”芙兰，“就算你不想卖也来不及了。”大部分导师都被她挖走了。 　　埃尔塞：？ 　　埃尔塞公爵思考了一阵，下定了决心：“我愿意卖给您，但是我有个条件！” 　　芙兰没想到他松口的这么快。 　　只见这位中年贵族，拿过契约，在上面添添写写了两行字，递了回来。 　　[条件：斯丁顿公爵在画家们的作品中间选拔产品标识时，能够选中我的设计。] 　　读完这行字的芙兰：“……” 　　*** 　　本以为今天能得到休息的芙兰，回到皇宫时，已经累的腰酸背痛。 　　昨日拜访了魔法导师老巴克，今天又买下了一座学院。 　　看似充实的两日，是她近期少有的休息日。 　　回到房间后，某个熟悉的神祇，正坐在她的椅子上，上下翻看那只音乐盒。 　　他今日沉着眸，在她进来时都未曾看她一眼。 　　“听说你今日去魔法学院就读了？我以为你请假是为了休息两日。”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语句，在芙兰听来就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潮水。 　　啊，一定是斯丁顿公爵告诉他的。 　　如果作为老师，听到自己的学生背着自己去其他地方学习了会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教得不好！ 　　芙兰躲闪着眼神，看看左边，又心虚地看看右边：“黑暗神大人，那些学院的老师，真的教得好差劲，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他没理她。 　　“我不仅没有从除您以外的人那里学到任何东西，还向他们展示了您的教育成果，他们都十分佩服您！” 　　他还是没理她。 　　“我今天不是去上课的，是去做买卖的！”芙兰试图解释，“我买下了一座魔法学院，那里将会开设黑暗魔法课程。”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芙兰再接再厉：“黑暗神大人，除了您以外，这个世界上我绝对不会认第二个人做我的魔法导师，您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的那一个！” 　　“唯一一个？”他好像终于被芙兰说动了，别有深意地又望了她一眼后，举起了那只音乐盒，“那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您也发现这个音乐盒不对劲了吗？”芙兰说完觉得他这句话接的有些奇怪。 　　只听他开口道：“这东西里面，有其他黑暗魔法的气息。” 　　芙兰：？ 　　芙兰：。 　　芙兰：！！！ 第30章 [已重写] 　　没有，怎么会，您想多了 　　提问, 如何向自己的狗、不，神证明她在外面没有其他神？ 　　芙兰这才弄明白，原来黑暗神真正不开心的原因, 不是她休息日找了别的老师，而是误以为她背着他沾染了其他人/神的黑暗魔法。 　　这样她就理解了, 如果她作为神明，发现自己倾心教导的信徒两天不教就叛变了, 她一定也会生气气的。 　　“您听我解释！”芙兰赶忙道，“我买这只八音盒，只是察觉到了上面的光明魔法，并不知道还共存着黑暗魔法！” 　　不对，那不变成了她这个黑暗信徒是冲着光明魔法去的吗？ 　　这不就和告诉自家狗“我没有摸别的狗, 但我摸了别的猫”一个道理？ 　　黑暗神最缺乏的就是耐心。 　　但自从他说完“这东西里面有其他黑暗魔法的气息”后，看到她郑重发誓的表情变得意外又无措, 认真解释后又一脸纠结, 倒也生出了一丝兴味。 　　她没有欺骗他，和光明魔法一样, 黑暗魔法对同系魔法的感知向来也是薄弱的，这只人类物件上的光明魔法又把仅有的一点黑暗气息掩盖了。 　　即便想通了, 他也没有说话，慢悠悠地在手中继续翻转八音盒。 　　不知道黑暗神已经消气的芙兰，把自己购买这只八音盒的前因后果又描述了一遍。 　　她没有描述自己的梦境，只是简单告诉他使用了这只八音盒后做了噩梦。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 安娜苏告诉过我, 有您的庇护, 光明魔法是不容易影响到我的, 但是我还是被这只八音盒影响到了, 原来里面还存在其他的黑暗魔法。” 　　“这种程度的魔法，你的魔法完全可以抵御，真是白教你了。”他显然对她放任自己体验来历不明的魔法的做法有一点不满意。 　　“我当时检查过了，上面的魔法没有任何攻击性。”芙兰一脸委屈地回答。 　　只不过她忽略了对心理方面的副作用。 　　为了博取同情，她又补充道：“我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这两天都没睡好觉，所以想试一试效果。” 　　说完这句话，她悄咪咪地抬眸看了一眼他。 　　发现他仍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中的八音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半分消气的模样。 　　哎，这位小气的神明。 　　但是为什么，同一只物件上，会同时存在两种相斥的魔法气息？ 　　这种情况，总觉得和某样事物有相似之处。 　　在芙兰思考的时候，黑暗神的力量涌上了手中的八音盒，小小的盒子上立刻覆盖上了一层暗沉的黑雾。 　　黑雾汹涌地席卷八音盒的每一处，微小的光明力量被黑雾追赶的无处可逃，最后被黑雾吞噬。 　　他驱散了八音盒内残余的魔力痕迹，随后把它放回了芙兰的写字桌上。 　　在芙兰看来，这种要把其他魔法痕迹都抹干净的行为显然是还在气头上。 　　容她再编一编。 　　虽然她在努力找借口的时候他不讨厌，但是是时候告诉她自己已经没有那么不悦了。 　　黑暗神淡淡扫过她眼下的疲倦：“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上课。” 　　显然这两个休息日，她一个都没有好好使用。 　　可以考虑再给她一天的假期。 　　“有没有一种……嗯，大人您说什么？”芙兰眼睛亮了亮。 　　黑暗神刚才是不是表示可以再给她放个假期。 　　芙兰自觉自己是比较勤奋的学生了，但是没有没有学生可以拒绝假期的诱惑。 　　这两日真的过于疲惫了。 　　黑暗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先把自己的话说完。 　　“黑暗魔法和光明魔法会在一种事物上共存，有没有让您想到什么？”芙兰已经习惯提出一个问句然后自己自言自语地接下去了，“那就是您灵魂被封印的状态，光明魔法道具封印住您带有黑暗魔法的灵魂，导致两种异然的魔法存在同一种事物上。” 　　芙兰认真分析着：“有没有一种可能，影响到这只八音盒的，也是封印了某种黑暗魔法或者事物的光明道具。除了您以外，还有其他会黑暗魔法的神明受到了光明势力的迫害，被封印在了某处……” 　　“据我所知，没有。”他打断她。 　　芙兰本想说，您陨落了这么久，万一对有些事情并不一定清楚呢？ 　　想了想，认为这位小气的神明一定不会乐意听到她的质疑的。 　　她撅了撅唇，算了，您开心就好。BaN 　　“你好像不认同我的话？”她的小动作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没有，怎么会，您想多了。”芙兰态度自然，“我觉得您说的很对。” 　　见他已经在搭理自己了，芙兰估摸着他的气已经消了。 　　“对了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通知我？”芙兰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从她的椅子上起身，语气淡然：“没有，怎么会？” 　　芙兰不甘心：“比如说，想再多给我放几天假期之类的？” 　　看着他提起一根手指，她眼中重燃希望。 　　“一天。”他说完，的口吻急转直下，“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他收回那根手指，还慢悠悠地补充：“你想多了。” 　　芙兰：“。” 　　看着她立在房间中央，不甘心地垂着眸、像只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磨爪子的小猫，他勾唇低笑了一声后，穿过阳台的门，离开了她的房间。 　　芙兰没有精力再和黑暗神计较，她呼出一大口气，将窗帘“哗啦”拉上，熄灭房间里的油灯。 　　准备为明日的痛苦储备精力。 　　写字桌面，八音盒盒身上流转着淡淡的黑暗魔法的晕阴。 　　*** 　　隔天，芙兰派人将集市上的八音盒商贩找来了。 　　年轻的商贩突然被王宫的士兵找上门，有些不明所以。 　　倒是隔壁的埃尔塞公爵看他被带走，心满意足地将自己挤不下的画作摆放了一部分在他的摊位上。 　　自从不再跟着劳温公爵研究怎么坑人民口袋里的金币，又把魔法学院卖掉以后，埃尔塞公爵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艺术的海洋中。 　　每日的最高梦想，就是多卖几幅创作。 　　到了王宫的商人，看清楚自己进的地方和找自己的人，懵了好一会。 　　贵族也就算了，现在皇室成员买个小东西都会讨价还价了吗？ 　　不不，这不是重点。 　　“这位大人，您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年轻商人的眼底依旧青黑一片。 　　“你觉得我找你是什么事？”芙兰笑着反问。 　　她还叮嘱士兵带上这位商人的所有八音盒，毕竟这种沾染了噩梦魔法的东西，轻易被黑森林国的人民使用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一直地地道道地做生意。”商人想了想，补充，“上次卖您的八音盒，我也没有虚标价格，我一直卖得都是这个价格，我是真没想到28银币对您来说还是很贵。” 　　“……”芙兰，“找你来跟价格无关。” 　　商人又想了想：“难道您觉得我制作的八音盒的没有作用？可是我自己都在用它助眠，我没有撒谎，它对我是起作用的，我告诉您的故事也是真实的，我只要听到八音盒的旋律就能立马睡着。” 　　看得出，这个商人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八音盒和魔法有关联。 　　“你说……你自己也用？”芙兰看着商人一副虚脱的模样，问道，“你不会做噩梦吗？” 　　商人的眼睛大张：“您，您怎么知道我做噩梦？” 　　芙兰：“……那当然是我用了你的八音盒也开始做噩梦了。” 　　不过她至今不清楚，是哪一种魔法的作用，导致了噩梦，光明还是黑暗？ 　　商人：？ 　　芙兰继续深究下去，才知道，原来商人长期都在做噩梦，只不过他没有把噩梦和八音盒联系在一起。 　　他因为八音盒，所以做噩梦，做完噩梦后第二天又难以入睡，就继续使用八音盒。 　　就这样进入了恶性循环，没有睡过好觉，身体也越来越差。 　　陷入短暂的沉默后，芙兰又询问了商人噩梦的内容。 　　“我梦见我在一处像是树林的地方，周围有很多怪物，那些怪物看到我就把我扑到，然后开始啃咬我。”商人说到这里，牙齿开始颤抖，“梦境很真实，怪物在撕扯我的肉时，我一直是存在意识的，我每一晚，都像是被一口口的生吞，我甚至会感觉到疼痛，很痛，非常痛……” 　　“等一下，你在被怪物咬的时候，没有其他东西帮助你吗？比如……”芙兰不知道如何形容梦里的东西，“会有一个很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你，隔绝你和怪物。” 　　商人摇头：“没有啊，我每晚都感觉疼的要死，最后可能只剩下骨头了，哪里有别的东西。” 　　这倒是让芙兰感到意外。 　　他的梦和她很相似，又有点不一样。 　　作为可怜这位商人的一种方式，芙兰买下了他的所有八音盒，以27银币每一只的价格。 　　毕竟她是打包买的，便宜1银币听上去非常的合理。 　　商人正高兴呢，芙兰对他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不一定对，是八音盒的旋律让你我做了噩梦？” 　　商人：？ 　　* 　　当芙兰准备把她的精力重新转到还未启动的魔法学院上时，斯丁顿公爵也赶到王宫和她汇报近期魔法药剂的生产进度。 　　“城东的几名农户已经同意种植药剂需要的草药，我选择农户时考虑到了其他农作物的产出情况，可以确保在占用部分田地的前提下保证蔬菜水果粮食的充足供应，以及……” 　　谈话间，有侍从来禀告阿卡有要事求见。 　　考虑到派给阿卡的任务，芙兰询问斯丁顿公爵的意见，对方自然也同意让阿卡先说要事。 　　芙兰遣退了其他侍从，让阿卡进来会客厅。 　　只见这位侍女手里抱着魔镜，风急火燎地走了进来，无暇的面容有些委屈，像是刚刚和某人产生了争执。 　　“芙兰大人！您知道吗，魔镜它……”阿卡没想到还有其他贵宾在这里，看清楚是谁时，她的动作僵持了一下，然后垂下了头，“这位大人，请原谅我的鲁莽。” 　　“但是……”阿卡郑重地说道，“这件事事关黑暗神大人，我觉得我必须说清楚。” 　　听到这个词，芙兰内心“咯噔”一声，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喝茶的斯丁顿公爵。 　　他执茶杯的手一颤，几乎是猛地把口中的茶水咽了下去，然后“咣”地一声将茶杯抵上茶托。 　　“涉及到大人的事情自然不允许小视！”他转向阿卡，“你快说，是什么要紧事情！” 　　阿卡知道斯丁顿公爵是信徒的一员，但是显然她也没想到这位大人的反应比她还大。 　　在得到芙兰的许可后，阿卡才开口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大致就是和魔镜相处的这几日，话多的魔镜把想法悉数倾倒在阿卡身上。 　　它吧唧吧唧地说了一通，直到突然提到了未来会有神明侵略这个国家。 　　“这个神明说不定就是那位黑暗魔神呢！”当时魔镜是这么说的。 　　阿卡自然不同意了，在安娜苏的教导下，黑暗神早在她心目中形成了不变的伟岸身影。 　　她现在早晚吃饭前，都会学着之前安娜苏的模样，忠心地说一句“愿黑暗神大人保佑芙兰殿下。” 　　所以她自然和魔镜杠上了。 　　魔镜话多，她说不过，就自然来找芙兰评理了。 　　芙兰还没说话，斯丁顿公爵第二个不满意了：“这不可能！大人的善良和仁慈我和其他信徒耳熟能详，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大人都不会让自己的信徒顶在前面，又怎么可能发起战争呢？” 　　阿卡跟着用力点了点头。 　　“我的父亲告诉我，黑暗神大人当时知道了光明神的阴谋后，为了不连累自己的信徒，用魔法阻拦了很多不会魔法的信徒，因为大人知道他们是最容易在这场纷争中丢去生命的。这样替我们珍惜生命的大人，又怎么会忍心让信徒去为他战斗，蚕食其他同类呢？如果不是大人，我的家族不会存活到现在。” 　　这个故事，芙兰是第一次听说。 　　她一直好奇，为什么陨落的神明还有这么多忠诚的信徒存在于世上，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魔镜“哼”了一声，被阿卡堵着，它的声音闷闷的：“反正我是经历过的，我能想到这个国家被侵略的原因，就是因为黑暗神想要抢夺封印在我身上的灵魂碎片。” 　　阿卡那，芙兰不知道魔镜还说了什么，但是斯丁顿这里，是完全不理解魔镜的意思。 　　毕竟它体内的灵魂碎片早就被芙兰解除了封印。 　　一贵族和一侍女看向芙兰，等着她给出评判。 　　对这两位信徒而言，侮辱他们的神明，是大事。 　　“黑暗神大人，确实曾经有当着我的面威胁过我，要把黑森林国毁灭掉。”芙兰手指轻点着桌面。 　　魔镜得意起来：“你们听，我就说……” 　　“但是我当时就认为这都是玩笑话。”芙兰打断道，“人们对信仰的追随，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黑暗神大人在陨落后依旧能拥有如此之广的信徒，所以我愿意相信斯丁顿公爵的故事。在我看来，他是一位少有的，富有亲和力的神明，就算是其他情况下，他都不会做出为了达到目的去牺牲其他人类的举动。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两位信徒得到了“公正”的评判，理直气壮地开始数落起魔镜。 　　无人帮助说话的魔镜，气抖冷。 　　…… 　　“她是这么说的？”黑暗神从书页上移开视线，扫过面前的信徒，“她说我富有亲和力。”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会是从芙兰口中说出的话。 　　毕竟他其实很早就发现，她并不真正的信从于他。 　　斯丁顿公爵举手发誓，他绝对不会欺骗他的神明。 　　“我知道了。”黑暗神重新低下头。 　　当斯丁顿准备离开时，又听到身后的大人说道：“你让人去告诉她，让她今天休息一天。” 　　* 　　得知今日不用去学习魔法的芙兰，没想到自己的彩虹屁起了作用。 　　以斯丁顿公爵的性格，一定会巨细无遗地把和黑暗神有关的事情禀告给他听。 　　芙兰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她说的也确实是所想，没有乱发言。 　　黑暗神愿意给她再放一天假，那也是她凭本事挣来的！ 　　正巧，她刚收到了巴克派人送来的通宵了两个夜晚编撰出来的黑魔法教材大纲草稿。 　　此外，魔法学院愿意留下来的教师名单和特长也整理了出来。 　　她可以趁着这个空余的时间，查看一下。 　　什么时候，组织这些导师们开个会，再由巴克带领培训一段时间，魔法学院就可以正式开始招生了。 　　过几天等阿卡那里的事情办妥了，再把魔镜接回来。 　　等这些事情做完，她就能分出精力帮黑暗神寻找剩下的灵魂碎片了。 　　她翻看完巴克的教学大纲后，注意到了桌上的音乐盒。 　　明明记得黑暗神当时把上面的魔法消除了，但此刻的八音盒上，略加观察，能发现萦绕着黑暗魔法。 　　回忆昨天，芙兰有理由相信这是来自黑暗神的魔法。 　　打开音乐盒，上面雕刻的图案，也被魔法强行改变了。 　　原本是展翅的鸽子，现在是代表着黑暗神的蝴蝶翅膀。 　　芙兰观察了一会，拧动了八音盒旁的发条。 　　与之前相同的旋律，从八音盒内传出。 　　睡意朝芙兰席卷而来。 　　芙兰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眼前又是那片树木伫立的森林，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芙兰一人。 　　近处的树唰唰响动，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朝她靠近。 　　芙兰：？？？ 　　-完- 第31章 　　又开始玩泥巴了 　　【上一章重写过】 　　芙兰会选择拧转八音盒的发条, 自然是相信黑暗神施加的魔法是无害的。 　　但是…… 　　她扫视这片熟悉的幽暗森林，一脸生无可恋，说好的信任呢？ 　　身后窸窣的动静越来越近, 就算下一刻有东西扑上她的后背咬断她的脖颈芙兰都不会意外。 　　今晚，芙兰决定挣扎一下。 　　她转过身, 准备在梦里和那些白色影子怪拼个你死我活。 　　谁知，她没有看见白色可怖的影子们, 只有一个小东西，越过灌木丛，朝着她扑通扑通跳过来的，近看像是一团软软的果冻泥。 　　黑色的果冻泥跳到她脚跟前，像是认真嗅了嗅的小狗, 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上弹跳起来，往她怀里扑。 　　什么东西, 黑暗神往她的梦里放了一只果冻泥？ 　　被接住的果冻泥在她手中是柔软凉凉的触感, 它甚至伸展了两下，用身体蹭了蹭她的手心。 　　芙兰捏了捏, 联系昨晚的对话，她懂了。 　　黑暗神是听到了她说自己睡不好, 重新施加了魔咒在八音盒上，还附赠了个果冻泥给她解压。 　　想到这，她又捏了捏手中的果冻泥。 　　果冻泥似乎是被她捏的有些不满，它是有眼睛的, 但只有小小的两条缝, 就像果冻上的两条线。 　　这两根线朝上吊起, 只要芙兰一捏它, 它就把那部分柔软的身体从她的掌心里滑出来。 　　它滑出来, 芙兰就捏回去，它再滑出来，芙兰又继续捏。 　　最终，以果冻泥躺平任芙兰捏，宣告了芙兰是这场拉锯战的胜利者。 　　…… 　　“黑暗神大人，您给八音盒施加的魔法真是太有用了，我昨晚睡了个放松的好觉。” 　　第二日芙兰学习魔法时，由衷感叹道。 　　黑暗神“嗯”了一声，在他看来，就是个普通的催眠魔法，不足为奇。 　　芙兰嘴角扬起，满脸沉浸式地补充：“真是太舒服，又非常解压，一晚上下来，我这几天的疲倦都消失了。” 　　黑暗神：？ 　　一个催眠魔法有这么夸张的功效吗？ 　　*** 　　埃尔塞公爵将魔法学院卖给芙兰的同时，原本学院招收的学生也以学校停课整顿为理由，暂时停学了。 　　大部分不学无术，毫无魔法天赋的贵族学生们，自然是希望学校整顿的越久越好。 　　只有那些贵族们得到了消息，魔法学院被公主的魔法教母买下了。 　　巴克先生非常尽责，编撰好教学大纲后，又在芙兰的安排下，和其余的魔法导师们开了个会。 　　自从芙兰亲自和他们介绍了巴克导师和她师从一脉后，其他魔法导师立马认可了巴克，并且细心和他求学。 　　巴克先生当时自然是一脸迷茫，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本以为的“不正统”魔法，是和本国的魔法教母源自一脉。 　　曾经的不甘和耻辱立马烟消云散，他当场拍胸肩负起了培训导师们的职责。 　　他甚至提起愿意卖了自己的面包房，为学院尽一份力。要不是芙兰当场阻止，可能老巴克立马就回家卖房子了。 　　芙兰也看着时机成熟，让人去城内贴出了魔法学院招生的告示。 　　[……所有有意向的黑森林国人民，都可以在指定日期内，去学院报到处测试魔法天赋，只要通过入学测试就能进入魔法学院学习，天赋异禀的学生，学院会为他/她免除一切费用。毕业后，学生可以荣获加入宫廷魔法士协会，以及立功后加官进爵的机会。] 　　这下，贵族们明白了，这哪里是停学整顿，这位学院的新买家，是想让那些地位低下的平民，和他们平起平坐。 　　“这就是埃尔塞公爵昨天摊位被人挤爆的原因呀。” 　　房间内，白雪左手笔记本，右手羽毛笔，很认真地和芙兰学习着如何配制魔法药剂。 　　她还未真正开始学习魔法，现在只是在熟悉药剂的配制程序。 　　就在昨日，惹不起芙兰的贵族们把怒火发泄在了前校长头上。 　　他们组队去埃尔塞公爵的庄园找他，却被告知他在集市里创作。 　　创作？ 　　等各贵族们赶到时，还真看到了带着顶贝雷画家帽的埃尔塞公爵，身上昂贵的服饰被油彩染得五颜六色，手里一只调色盘和刷子，在画板上涂涂画画。 　　等贵族们正要找他理论问责时，这位贵族大人手持油画刷举过头顶，大声说道：“今天实行买一赠一，每买我的一副画，我就回答这个人一个问题，上不封顶，卖完为止。” 　　芙兰往坩埚内加入一勺苣苇草的草籽，没忍住笑着说道：“直到埃尔塞堆积了一天的画全部卖完，他们也没能讨个说法，还亏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堆欣赏不了的画。” 　　埃尔塞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他提出的让斯丁顿选取他的作品的要求。 　　那可是他身为艺术家的尊严。 　　“难道他们没来找教母您的麻烦吗？”白雪跟着芙兰加入了磨碎的香丁草叶片。 　　“当然来了。”芙兰回答，“不过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剥夺他们作为贵族的权利，如果他们的孩子或者推选的人，符合入学要求，一样可以继续在魔法学院念书，而因为他们是贵族，只要他们付得出学费，即便考试不过关，也可以无限制地留在学习继续学习，直到考核通过毕业为止。” 　　“诶？”白雪思索了一遍芙兰的话，“您的意思是……” 　　芙兰的意思是，魔法学院总要有人出资支持的，只要这些贵族愿意，他们就能有特权，那就是花钱花得比别人多。 　　他们要特权，那芙兰就给他们特权。 　　“他们会同意吗？”白雪有些担忧。 　　“他们不仅同意了，还美滋滋的。”芙兰将最后一味药剂加入坩埚，开始搅拌。 　　白雪：？ 　　等药剂配置完，白雪提到了芙兰昨日给她的礼物。 　　“教母，您昨天给我的八音盒真是太有用了，我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芙兰眨了眨眼睛，无梦？ 　　自从她用了黑暗神施展过催眠魔法的音乐盒，她主动找他学习了这种魔法，并加之在其他八音盒上后送给了白雪。 　　如果功效好，可以考虑作为新的商品在市场上出售。 　　但是，为什么会没有做梦？ 　　明明她这几天，天天在梦境里和那团果冻泥玩。 　　“你没有梦到一团这样大小的黑色果冻泥吗？”芙兰一边比划，一边问白雪。 　　白雪摇头：“我应该梦到吗……？” 　　芙兰：“……” 　　这让她想起，和黑暗神提到他的魔法十分管用和解压时，他纳闷的反应，现在想想，难道梦中的果冻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当晚，她再次转动八音盒的发条，进入梦里寻找果冻泥。 　　“小贝，我问你几个问题。” 　　这个名字，是芙兰测试后发现的，果冻泥是存在一定自我意识的，它对“贝”这个发音非常敏感，所以她喊它“小贝”。 　　芙兰：“你是魔法产物吗？” 　　果冻泥晃了晃脑袋。 　　芙兰：“你是最近才出生的吗？” 　　果冻泥再次晃了晃脑袋。 　　芙兰：“你在这里存在了很久了？” 　　这一次，果冻泥扑了上来，表示了认同。 　　芙兰：“……” 　　如果说，果冻泥在这里存在了很久…… 　　芙兰想起了第一次梦境里的情况。 　　“小贝，曾经有一次，很多怪物追着我逃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果冻泥亲昵地蹭了蹭芙兰的手背。 　　所以之前在梦境里保护她免受那些怪物伤害的，是小贝？！ 　　这几乎是意外的答案，黑暗神明明当着她的面，去除了八音盒上的魔法痕迹，这个小东西是怎么躲开的？ 　　芙兰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那就是同为黑暗魔法的产物，小贝避开了黑暗神的魔法。 　　但是这只八音盒有什么特殊的吗？这只是她碰巧挑选到的，商人仿照音律制作的八音盒。 　　如果这个无害的小东西和黑暗神的魔法无关，那么芙兰就没有理由向黑暗神提起这件事。 　　她还记得他发现有其他黑暗魔法存在时，不乐意的神情呢。 　　它既然在梦里保护过她，那她也要好好保护这个小东西。 　　…… 　　“这几天的睡眠好了？” 　　练习魔法时，联想到芙兰说自己富有亲和力，黑暗神顺其自然地询问她近期的睡眠状况。 　　“……嗯，我最近睡眠很好，谢谢大人的关心。”芙兰面不改色地回答。 　　他看了她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前几日明明每天都在他耳边夸赞他对八音盒施展的魔法多么多么优秀。 　　今天怎么不说了？ 　　“八音盒出问题了？” 　　今天，他教她的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影子，这是黑暗魔法独有的。 　　听到他的问题，芙兰的手一顿，那片顺着墙壁好不容易站直的影子，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没有，您施加了魔法的八音盒，没有任何问题。”芙兰满脸肯定地回答完，再次操纵着自己的影子爬了起来。 　　黑暗神若有所思，他信了吗？ 　　他没信。 　　当晚看到黑暗神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时，芙兰心下叹了口气，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床边的八音盒。 　　在老地方，没有被动过。 　　他正在翻动芙兰桌上的那本由老巴克反复修订的黑魔法提纲。 　　“这上面的内容，是从哪里来的？”他问道。 　　“是一位魔法导师，称自己的祖辈天天叨念着想要学魔法，从他信仰的神明那里获得的，您有印象吗？”芙兰往前走了几步，将黑暗神的视线和床边的八音盒隔开。 　　这让黑暗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信徒在他的耳边天天只重复相同的话：“我的神明啊，我好想学习魔法！”同样的话语每天都在重复，他不得不送了这位信徒一本黑魔法指南才平息了他的“咒语”。 　　“没印象。”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您今天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芙兰假意打了个哈欠。 　　意思是，如果没有，她想睡觉。 　　黑暗神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她有事情瞒着他。 　　“八音盒源头的国家，我查过了。”黑暗神起身，走到芙兰身前时，他化成了一团黑雾，一转眼，黑雾出现在了芙兰身后，他的一只手已经触碰在了床边的八音盒上。 　　“……”完全没能挡住的芙兰，面上不带任何情绪地转过身，眼睛却盯着八音盒，“查到什么了吗？” 　　“灵魂碎片的气息。”他拿起八音盒，查看它的情况，又抛了两下，“封印的魔法道具就在那里，但是有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芙兰还是没能忍住，叮嘱道：“大人，我最近很喜欢这只八音盒，您轻一点。” 　　她说完这句话后补充的很快：“毕竟您亲自留下了代表您的图案，我不想看到它摔坏。”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将八音盒放回了原处，上面没有任何异样。 　　“整个国家的边境都设立了光明魔法的结界，我可以硬闯，但我不想惊动后面的人。”他解释。 　　看到八音盒被放下，芙兰放下了心：“如果是我的话，是不是可以悄悄把您带进这个国家？” 　　得到黑暗神肯定的答复后，她熄灭了一盏油灯，整个房间内显得暗了许多：“我明白了，明天我会和斯丁顿公爵聊一下具体情况。” 　　看到黑暗神离开，芙兰松了口气。 　　她本来就想调查一下那个国家，毕竟小贝的来源还是个谜。 　　睡前，她拨响八音盒，准备陷入今晚的梦境。 　　梦中，小贝果然蹦蹦跳跳地朝她贴了过来。 　　芙兰揉了揉它的脸蛋：“你还在真是太好了。” 　　“这就是你不想告诉我的事？” 　　芙兰胸膛内的心脏咚咚跳起，她将小贝抱在怀里，认命地转过了身。 　　明明已经离开了的黑暗神，此时在她的梦境中，这片森林内，注视着她。 　　“你每天在梦里和个泥巴玩？” 　　芙兰：“……”熟悉的“玩泥巴”回来了。 　　先不深究为什么他能进入她的梦境，芙兰把小贝往怀里抱的死死的。 　　“对不起，黑暗神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告诉您，但……”芙兰寻找着理由，“它在梦里救过我。” 　　显然他对她的隐瞒有一丝不悦，就连她的梦境，也受到了影响。 　　原本通透的月光森林，变得有些雾霭沉沉。 　　芙兰干脆一股脑把第一晚的梦境告诉了他。 　　“如果不是小贝，我可能要忍受一整晚的折磨。” 　　她难以想象，保持着清醒的同时被生吃会是什么感觉。 　　出乎意外，等她说完后，他的气场变了，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的梦？”一向淡然的他，表情有一些凝重。 　　“我以为不重要，这个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芙兰问。 　　“没有。” 　　芙兰：？ 　　她明明看到，在她描述自己的梦境时，他赤红的眼眸中，闪动着冰冷的光。 　　他的视线滑过芙兰怀中的小东西：“上一次还说我有亲和力，这一回又怕我把你的泥巴杀死？” 　　芙兰心虚地撇开视线：“您这般仁慈，当然是不会的，我也就是忘记告诉您了。” 　　他才不信她的满口跑火车，正准备研究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小贝从芙兰手中挣脱了出来。 　　它像第一次嗅芙兰一样，嗅了嗅黑暗神，然后整颗果冻泥一团不情愿的模样，朝后蹦跶了两下，躲在了芙兰脚跟后。 　　“大人，您口中的泥巴好像不喜欢你。”芙兰说到最后，嘴角翘了起来。 　　黑暗神：“……” 　　结果连黑暗神，都没弄明白小贝到底是什么来历。 　　它身上带着黑暗魔法的气息，又不像是魔法产物。 　　看似有自我意识，但又傻乎乎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和这个八音盒受到光明魔法的影响后，产生的异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后在他口中，还是块“泥巴”。 　　*** 　　很快，结合斯丁顿公爵的信息和芙兰派出去的人，芙兰大致了解商人去过的那个国家。 　　那是一个叫弗洛拉的国家，周围生长着美丽的玫瑰和青藤，所以名字也和花一样美丽。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开始，这个国家的人开始陷入了某种魔咒。 　　这个魔咒，似乎和塔楼里的八音盒有着关联。 　　所有国民，包括皇室贵族，在八音盒的旋律下，都以相同的作息睡眠和苏醒。 　　他们睡眠的时间很长，从太阳落下，一直到太阳再次升起。 　　即便如此，去过那个国家的人都发现，国民的精神状态都很差，他们没有因为大量的睡眠拥有健康的皮肤，反而每天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之中。 　　就像，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一旦这个国家的人，想要离开，就会被城门口的玫瑰和青藤拦去去路，不论是用火烧还是用魔法或刀具，玫瑰和青藤都会永无止境地生长在，直到想出去的国民不得不放弃。 　　只有外来者，能安全地进出这个国家。 　　可以说，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国家。 　　经历过八音盒噩梦的芙兰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处于噩梦中的国家。 　　人民从睡下去开始，就是无休止的噩梦，直到第二天黎明到来。 　　当芙兰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拜访这个国家时，她竟然收到了来自这个国家的信件。 　　这个国家的君主，听说黑森林国近期出现了一件能让人一夜无梦安心睡一整晚的魔法道具，动了心。 　　想与能大量提供这种道具的商人详谈。 　　近期能让人好觉的魔法道具，只有一样东西， 　　那就是，被芙兰施展了催眠魔法的八音盒。 　　等等，这个国家的君主竟然还敢买八音盒吗？ 　　这就是破罐子破摔吗？ 第32章 　　我和我自己打了一架 　　“芙兰殿下, 就在前不久，我彻夜苦思冥想，终于分析出来了, 上一世入侵黑森林国的就是黑暗神带领的信徒。” 　　前去弗洛拉国的马车上，回到芙兰身边的魔镜努力向她强调自己的猜测。 　　“嗯嗯, 好好。”芙兰敷衍着。 　　魔法学院依旧处于教师培训和新生招收阶段，魔法药剂那边斯丁顿公爵会管理。 　　暂时没有她的事。 　　“您想, 上一世您不在，魔神的灵魂碎片一直被封印在我身体里，他拿到了其他碎片后，一定感应到了我，杀了过来！”魔镜把自己的分析告诉芙兰。 　　“嗯嗯, 是是。” 　　三位大贵族东拼西凑后，也把这几年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了大部分, 毕竟她这边他们亲手写的策划书内, 仔仔细细地罗列了他们的资产和涉及的产业。 　　有了他们做先例，其他贵族也自然把缺的部分悄悄补上, 贵族那边最近不会有新动静。 　　“您也这么觉得吗？我就知道您当时是故意那么说给魔神的信徒听的。毕竟是被其他神陷害落败过的魔神，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怎么会甘心呢？”魔镜从一开始，就觉得黑暗神不是什么好神了。 　　“嗯嗯。” 　　白雪作为一个女皇的学习也步入了正轨。 　　需要她记住的东西，她也写在了笔记本上留给她了。 　　芙兰掰着手指，出发前她能考虑到的都考虑了, 应该没有遗漏了吧？ 　　“那么芙兰殿下, 我们怎么说, 趁着魔神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 找机会干掉它？”魔镜建议道。 　　早已把魔镜声音过滤成背景音的芙兰终于抬起视线, 聚焦到身旁的魔镜上：“你刚才都说了什么来着？” 　　魔镜：“…………” 　　“愚蠢的镜子说让你找机会干掉我。”黑暗神的身影，慢慢由虚妄的阴影汇聚，出现在了芙兰对面的座位上。 　　魔镜：！ 　　怎么没有人告诉镜子，魔神就在这里？！ 　　它吓得面庞直接消失在光滑的镜面上，整面镜子就像只银盘，随着马车的颠簸从倚靠的车厢壁上滑下座位，咣地敲击了一下某颗螺丝钉，最后镜面朝下砸在了车厢内的地毯上开始装死。 　　听到黑暗神的话，芙兰没有半分失色，她自然地将试图逃避的镜子捡了起来，放回原座位。 　　“这只镜子每天都在做梦编故事，我已经习惯了，上次它还告诉我，它有回归过去的能力。” 　　芙兰是上了马车后才把魔镜拿出来的，所以这面镜子自然不知道黑暗神也和芙兰一起去弗洛拉国。 　　它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你不怕它说的是真的？”黑暗神漫不经心地扫过魔镜，他自然不会在意镜子的话。 　　“什么真的？您会把国家毁灭这句话吗？”芙兰听到车夫在外面告诉她目的地已经到了，“我可是黑女巫，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毁灭一个国家，您比起我还差远了。” 　　黑暗神：？ 　　…… 　　夕阳下的碧绿青藤，攀岩在城墙的每一处，火红的带刺蔷薇，盛开在砖封中。 　　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赶路，芙兰终于抵达了弗洛拉国。 　　守城的士兵得知她是国王的客人，如实告诉她，这个时间，她是无法抵达王宫的。 　　“为什么？”她抬头望去，一眼就能看到这个小国家的概貌，和几公里外高耸的城堡。 　　“因为马上就要日落了。”守门的士兵回答她。 　　受到八音盒的影响，这个国家的人会在日落后睡去，在日出时醒来。 　　马上就要日落了，她无法在这之前抵达城堡，意味着外来者也会受到八音盒的影响。 　　看着憔悴的守门士兵，芙兰没有多问，她询问了最近的旅店，准备先安顿下来。 　　她可以抵御八音盒的威力，但是在所有人睡着后抵达王宫没有意义。 　　入住最近的旅店后，芙兰看向远处的街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远处的时钟塔楼的钟面，指针在一点点向前。 　　“这个光明魔法道具感觉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厉害，竟然能影响到一个国家的人。”芙兰知道魔镜听到一定会抗议，但是黑暗神还在，它不敢，“而且一个让人做噩梦的八音盒，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出意外，这个八音盒就是封印了黑暗神灵魂的魔法道具。 　　只不过，魔镜能看到世界的各个角落，魔法梳能延长主人的寿命并把她的头发变成珍宝，但是一个做噩梦的八音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和“光明”这个词沾不上边。 　　“不排除魔法道具被改造过。”黑暗神依靠在房间内的阴影处，说道。 　　“仙灵女巫可以改造光明魔法道具吗？”芙兰是第一次听说原来魔法道具是可以改造的。 　　“只要力量接近神。”他回答，“可以。” 　　哦，那看来是不可以。 　　“看来只有找到八音盒之后才有可能得到答案了。” 　　看着天色暗去，芙兰慢慢合上窗户。 　　她不会受到八音盒的影响，入夜后有很多时间可以搜寻八音盒。 　　特意带来了魔镜，也是为了方便寻找。 　　这个国家的人民应该不会介意她带走一只让他们做噩梦的八音盒。 　　就算有仙灵女巫阻止，以她现在的魔法，也可以试着一战。 　　把计划理顺后，身后的窗外，从遥远的空中，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那声音，就像是把发条旋紧时传出的。 　　一圈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声音就会重一些。 　　光明魔法！ 　　房间内的芙兰和黑暗神，同时把视线看向窗户外的某一点，那座耸立在中央的塔楼。 　　这个发条旋紧的声音，是通过魔法，才会在这个国家中被放大的。 　　和曾经缬尔曼圣女演讲时的魔法是一样的。 　　发条的拧动慢了下了，只听到“叮”的一声，似乎是无法再前进往反方向释放了一丁点。 　　下一秒，富有节奏的旋律响起，金属贴片擦击音筒，是来自八音盒产生的音乐。 　　黑暗神已经走到了窗边，等天边的最后一缕光芒消散，他就会第一时间抵达那座塔楼。 　　“原来不是魔法道具本身能影响到这个国家，是它的旋律被魔法放大了，还真是有想……” 　　黑暗神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弱，逐渐细如蚊音。 　　芙兰也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在黑暗魔法的保护下，她不应该受到光明魔法的影响。 　　为什么她的眼皮在打颤，浑身的力气在尽数褪去。 　　在意识陷入无底洞的边界处，她看到原本正要离开这个房间的黑暗神转过了身，他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愕然。 　　芙兰：……黑魔法真不靠谱。 　　* 　　远处的天空与陆地汇聚成了一条线，从尽头的线往这延伸，是密密麻麻望不到终点的魔法士军队、仙灵、兽人和矮人…… 　　她的左右，同样是各个种族的战士们。他们手握各式武器，和对面的敌人对峙着。 　　身后是幽深寂静的黑森林，只不过这份寂静早已被这场战争打破。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而在这些战士们前方的上空，是他们信仰的神明。 　　祂就像一盏明灯，坚定着他们的信念。 　　没有人会退缩，没有人会害怕，即便敌人比他们多千倍万倍。 　　为了祂，他们可以战死，但绝对不会后退。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一身黑色的长袍，距离空中背对着她的黑暗神只有很短的一点距离。 　　这个梦境太真实了，战斗的号角和呼喊就在耳畔，一声比一声响亮。 　　“投降吧，舍弃你的黑魔法，放弃你的神格，劝导你的信徒归顺于我，你将不会面临任何痛苦。” 　　远处军队的上空，有一只耀眼的光团，光团内的身形神圣又庄严，背后是纯洁的鸟翅，身旁是飞舞的蝶翅仙灵们。 　　“信徒所信不由我决定。” 　　芙兰听到身前的神祇说道。 　　这个场景，让她联想到传说中，黑暗神陨落的那一场和光明方的战斗。 　　这时，芙兰的耳边传来了黑暗神的声音：“战争还没开始，你们还有机会离开。” 　　在场的信徒们，都听到了。 　　但是，没有任何一位信徒离开。 　　芙兰不想在梦境里战斗，但是她能感觉到此刻她无法控制自己这副身体离开这里。 　　只要她产生了一丝想要离开的想法，这个身体内就会蔓延一股浓烈的抗拒情绪。 　　忽然，她感觉到有东西在轻轻碰撞自己的脚踝。 　　“小贝？” 　　她没想到，小贝会在这里出现。 　　明明不是同一只八音盒奏响的旋律，这团果冻泥却像是和她认识一般，在她喊出“小贝”这个名字后，用身体开始蹭她。 　　两军首脑会谈之际，一女巫默默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黑色果冻泥抱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芙兰明知道它不会回答她，又补充，“还有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贝做出了嗅闻的动作，然后在她怀里又蹭了蹭。 　　芙兰：“……” 　　原来这不是果冻泥，这是狗…… 　　战争拉响了。 　　魔法和利刃在空中撞击。 　　芙兰抱着小贝，将一只扑过来狼人的毛全部烧成灰烬。光秃秃的狼人低头看了看自己，双爪捂着自己的身体挪向战场边缘。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芙兰低头发现小贝比她兴致高昂的多，它哗哗晃动着身子，蹦到她的肩头，吐出了一摊果冻，蒙住了手拿斧子悄悄接近的一只矮人。 　　它晃了晃身子，开心地告诉芙兰它不知道。 　　“看来这里有一只黑女巫。” 　　芙兰转过身，看向立在自己前方熟悉的身影。 　　无论她的容颜和唇色多么妖艳美丽，都无法抹去那头黑紫色头巾在芙兰脑海中的印象。 　　——未来堕落的黑森林女巫，祸害白雪公主真正的凶手，童话里真真正正，和她名字相同的邪恶皇后“芙兰”。 　　她竟然在这个梦境里，遇到了几个世纪前的邪恶皇后？ 　　“为什么要追随伪神，他是黑暗，是邪恶的象征，光明才是你们的归处。”仍旧是仙灵女巫的“芙兰”如是说。 　　“……” 　　如果这位仙灵女巫在未来没有堕落成黑女巫，背叛光明神，芙兰可能会把这些话的可信度提高一些。 　　芙兰认真地回答：“为什么要打架，一起研究魔法药剂怎么样？卖完钱后你三我七。” 　　对方：？ 　　论实战芙兰可能经验不够，但是她反应快。 　　趁着对方一脸懵的时候，手中的黑魔法火焰涌现了未来的黑女巫。 　　火焰灼到了“芙兰”脸颊的皮肤，烫出了一块印记。 　　“天呢，你竟然敢对我放火，我的皮肤可是很宝贵的！” 　　看来无论是仙灵女巫还是黑女巫，这位“芙兰”都一样爱惜皮肤…… 　　仙灵“芙兰”生气了，她在魔法上的造诣，比芙兰高。 　　无论是火焰还是植物生长魔法，都被“芙兰”的魔法瓦解，她的光明魔法，如传闻所言，纯粹又强大。 　　没多久，芙兰败了下风。 　　又一道光明魔法袭来，在肩头给她打气的小贝，气鼓鼓地将自己吹成了一个球。 　　从她肩头跃起，抱住了攻来的魔法球。 　　“小贝！” 　　芙兰抱住被魔法威力反向弹回来的小贝。 　　它的肚子中间空了一个洞，整摊水晶泥软绵绵的。 　　“无论是黑女巫，还是黑女巫的魔法召唤物，都是无法抵御光明力量的。”“芙兰”说道。 　　正要解决掉面前这位黑暗神的信徒时，仙灵“芙兰”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动弹。 　　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缠在她的手腕上。 　　她顺着源头看去，发现这团黑色的东西，竟然是自己的影子。 　　操控影子的黑暗魔法芙兰还不熟练，她知道阻止不了对方多久。 　　抱着小贝转身就跑向身后的黑森林。 　　间隙她低头发现，小贝身体其他部位的果冻泥，开始朝着黑洞处填充。 　　整只小东西，慢慢地开始恢复了。 　　然而这时仍旧是仙灵女巫的“芙兰”并不打算放走芙兰。 　　她挣脱影子的束缚后也追了过来。 　　途中，她动手杀死了一位黑暗信徒。 　　不远处，黑暗和光明的信徒斗争着，空中，黑与白的魔法光影交错着。 　　芙兰再次听到了来自黑暗神的声音：“离开这里。” 　　依旧没有人逃跑，信徒们竭尽全力地战斗着。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情绪从芙兰心底蔓延，她想要战斗，她必须战斗。 　　不对，不是她，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这股情绪像是激起了她身体里的某个开关，奇特的力量在她周围蔓延。 　　她能看到仙灵“芙兰”的魔法朝自己靠近，但是这份光明魔法在即将触碰到她前被无限拉长，无限放缓，直到静止。 　　血液、战场、魔法，所有的一切，在梦境中静止。 　　只有芙兰一人，立在战场的边缘。 　　这个梦境，好像卡壳了？ 　　…… 　　芙兰猛地睁开眼睛。 　　床边，黑暗神淡然地望着她：“你梦到了什么，我无法进入你的梦境。” 　　芙兰：“……” 　　她差点在梦里战死，这位神祇上来问她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战争，您和光明神的战争。” 　　芙兰回答完，看到他的神情较刚才认真了几分。 　　“为什么我会被光明道具影响？又为什么会梦到和您有关的梦？”芙兰看向窗外，发现天还没亮。 　　魔法按理说会持续到天亮，她醒的早，是因为对她的影响没有普通人严重吗？ 　　“有一种可能，我灵魂碎片的力量影响到了魔法道具。”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个答案不是很乐观。 　　芙兰眨了眨眼睛，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原本的光明魔法道具，被封印在内的灵魂碎片影响了，呈现出来的梦境，是碎片内的影像记忆。 　　“所以我的梦，是您真实经历过的记忆？” 　　“可能性很高。”他不置可否。 　　那之前八音盒里的梦境又是什么？ 　　问题一下子有些多。 　　“是您用魔法让我醒来的？”芙兰问。 　　他视线移向窗外远处的高塔：“我正准备去停下那只器械，你就醒了。” 　　所以她的苏醒和他无关，看来是她本身对魔法的抗性起到了一丝作用。 　　“但是您为什么无法进入我的梦境？”芙兰感到奇怪。 　　明明上一次，他就像进自家后花园一般。 　　“我的灵魂碎片在抗拒我进入。”他解释，“我强行闯入会对它造成损害。” 　　芙兰“哦”了一下，刚才的梦境体感太强了，她还没缓过来。 　　也不知道她离开后，小贝会不会恢复。 　　现在清楚的是，八音盒会让人做噩梦，起码在这个国家内，梦境的内容受黑暗神灵魂碎片的影响，和他的记忆有关。 　　“你的梦具体内容是什么？” 　　“……”芙兰，“我和我自己打了一架，差点被打死。” 　　黑暗神：？？？ 第33章 　　概率几乎为零 　　趁着夜色, 黑暗神独自去了钟楼。 　　芙兰则摆出魔镜，询问八音盒的所在。 　　“八音盒？芙兰殿下，您说的是比我厉害的魔法道具吗？”魔镜还记得芙兰称八音盒比包括它在内的魔法道具影响力要大, 委屈巴巴地问道，“您在我的心中就像今晚的月色, 美丽动人，但我在您那里, 却还比不过……” 　　“你最厉害。”芙兰毫不犹豫地打断它。 　　“真的吗？！”魔镜兴奋地改口。 　　“假的，给你一分钟，我要在你的镜面上见到八音盒。” 　　魔镜：QAQ 　　慢慢的，镜面上浮现出了一座钟楼，钟面是半透明的玻璃, 玻璃另侧的情形太黑了，看不真切。 　　八音盒果然在钟楼内。 　　“能进去吗？”芙兰问道。 　　魔镜的脸出现在“钟楼”上：“这里存在双重的魔法, 我看不到里面。” 　　“这你都进不去, 你真没用。”芙兰毫不留情地评价。 　　“钟楼外的光明魔法和城门的魔法是同一来源。”不知何时，黑暗神也回来了。 　　显然, 在没有确定施展魔法的人是谁时，他没有贸然闯进去。 　　芙兰点点头：“还是谨慎一点好。” 　　感觉到了被双标的魔镜：？ 　　天亮起来的时候, 街道上依旧是一片寂静。 　　阿卡被芙兰留在了黑森林国，但其他陪同而来的几位侍从都表示，昨晚做了噩梦。 　　他们梦到自己身处战场上，直到战死都没能醒来, 然后再次回到同一片战场上, 　　他们做了和芙兰一样的梦, 只是角色不一样。 　　车夫梦到自己成为了巨人, 侍女梦到自己是魔法士。 　　在梦境中, 芙兰只能使用自己拥有的魔法，那也就意味着普通人进入梦中，都会成为任敌方宰割的蝼蚁。 　　这个国家的国民，日日夜夜都在梦中被无数杀死又复活，怪不得——芙兰看向旅店老板憔悴的面色，险些没拿稳餐盘。 　　街道上，每一个人都和旅店老板一样，精神不济，他们话很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日以继日的折磨。 　　但是…… 　　为什么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芙兰看向坐在王座上的皇后，她有一头淡金色的软发，睫毛长而卷翘，脸上挂着恬适的笑容，就像她加入药剂中那朵月光下才会盛开的月见草，淡美优雅。 　　重要的是，和她身旁撑着额头无精打采的国王相比，她的精神好太多了。 　　“你就是黑森林国派来的商人？”皇后问道。 　　“您可以叫我芙兰。”她回答。 　　“芙兰？”短暂的惊讶从皇后眼中一闪而过。 　　芙兰当做什么也没察觉，微笑着看向这位皇后。 　　“你把东西带来了吗？”一旁的国王发话，他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如果沧桑和疲倦从他脸上褪去，应该会是位非常英俊的君王。 　　“带来了。”一瓶香薰药剂，出现在芙兰手中。 　　看到国王和王后脸上的困惑，她解释：“原本你们听说的是一个能让人一夜无梦的魔法道具，但是我认为这个魔法道具你们不会喜欢的，所以改变了一下方向，将魔法从道具转移到药剂上。” 　　即便国王愿意尝试其他八音盒，想必国民也会畏惧这种道具的。 　　“这瓶香薰的作用，原本是只要喷上一下，就能让人睡一场好觉，没有梦境，也没有烦恼。” 　　“原本？”皇后注意到了芙兰的用词。 　　“嗯，原来的确是这样的，但是我自昨天来到这个国家后发现，我的魔法药剂可能不容易起作用。”芙兰毫不避讳地说道。 　　这瓶安眠香薰，是她亲自调配的。 　　原本是能完美应对光明魔法对人类睡眠和梦境的影响。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光明魔法和黑暗神灵魂碎片的共同作用，已经不是这一瓶药剂可以解决的。 　　“那……”皇后面露失望，但她的眼眸却是平静的，就好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 　　“没事的，戴安娜，我们本来就没有抱多大希望不是吗？”国王安慰皇后。 　　这时，宫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位年轻的少女奔跑向台上的国王和皇后。 　　她有着和皇后一样柔软淡金的发色，粉白的长裙拖曳在地，如花丛中的仙灵。 　　“母后，父皇。”少女向国王和皇后请安，这才意识到了原来还有客人，真诚地向芙兰道歉，“真是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了。” 　　这位公主和白雪差不多大，但是弱不禁风的身形和有些惨白的脸蛋，昭示着她也是八音盒的受害者。 　　“昨晚我又做噩梦了。”公主道歉完，告诉她的父母，“我梦到我变成了一只狼人，我的同伴被一个女巫把浑身的毛都烧秃了，我好害怕，害怕极了，想要逃跑，结果……” 　　“奥罗拉。”皇后制止了公主，“等一下你再慢慢告诉我们可以吗？” 　　被叫做奥罗拉的公主点了点头。 　　奥罗拉，这的确像是个童话公主才会有的名字。 　　国王正要失望地遣退芙兰，却听到台下的年轻女人，起身说道：“两位殿下，其实也不完全不能让我的药剂起作用。” 　　皇后第一个略带惊异地看向她。 　　芙兰继续道:“请让我在你们的国家多待几日，我会试着改良香薰药剂以达到效果。” 　　“你能做到？”皇后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请让我试试。” 　　国王自然留下了她，毕竟是他们亲自请来的异国商人，能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心思呢？ 　　芙兰自然地走出了王宫，在踏出宫门坐上马车后，她的嘴角的笑容淡去，看向从自己身下移向对面厢壁上的影子：“黑暗神大人，您察觉到了吗？” 　　他现出身影，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仙灵女巫，会屈于嫁给人类。” 　　在进入弗洛拉的王宫前，芙兰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国家的皇后，竟然是仙灵女巫。 　　但是仔细想想，原身黑女巫，不是也嫁给了老国王吗？ 　　“这个精神太强了。”芙兰感叹道，“与其成为公主的教母，不如嫁给国王，自己生公主，做公主的亲生母亲，虽然我不喜欢仙灵女巫们，但是这位仙灵的牺牲的精神，我愿意给她满分。” 　　这是什么？ 　　这是伤敌八百血，自己掉一千呀！ 　　黑暗神不屑地说道：“也就那家伙的信徒，会做出这种蠢事。” 　　“不过大人，还有一种可能性。”芙兰敛起了表情，认真地说道，“仙灵女巫喜欢上了人类，嫁给了他，生下了公主。” 　　他的红眸平静地望向她：“她们那种高傲的生灵，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说的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芙兰没有继续争论下去，她还记得梦境中，这位神祇接连两次让自己的信徒离开。 　　他作为高傲的黑暗神，才应该是那一个不会在意信徒死活的，但是他没有。 　　她撩开一点帘子，钟楼越来越近了。 　　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去继续研究药剂，干脆从源头上下手，把道具的影响解除。 　　没想到，钟楼下还有守卫。 　　弗洛拉国的守卫很辛苦，晚上做噩梦，白天还要站岗。 　　当两位守卫看到靠近的马车时，正要阻拦，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和困意。 　　不应该，他们白天无论再累，都不会睡着的，怎么会…… 　　两位守卫失去了意识，背靠背睡倒在地。 　　手持魔法香薰药剂的芙兰，盖上了香薰的盖子。 　　虽然这东西晚上在八音盒的影响下不起作用，白天还是很有效果的。 　　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钟楼，顺着一圈一圈环绕的楼梯，一步一步往上。 　　“黑暗神大人，塔楼外围的魔法，不会察觉到我吗？” 　　芙兰一直很奇怪，她明明可以感知到光明方的仙灵女巫，但是她似乎只要不动手，就从来没有被对方发现过。 　　就连黑暗神，都需要打破魔法才能进入，她却好像是被忽视掉了，就连使用魔法时，都不带有任何黑暗魔法的气息。 　　她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用曾经仙灵女巫的身体学习黑暗魔法，所以光暗中和掉了。 　　“不会。”他回答她，“无论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的气息，你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芙兰的脚步声有节奏地踩在楼梯上。 　　对方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自己不知道原因？” 　　她当然不知道，不然为什么要问！ 　　“我真的不知道。”芙兰实话实说。 　　他：“那你再想想。” 　　芙兰：“……” 　　这对话，为什么如此的耳熟。 　　距离最后一格台阶还剩下几步时，芙兰看到了，钟楼表盘后方，那只被放置在中央的漆木八音盒。 　　八音盒是合上的，盒盖上镶嵌着一枚椭圆的红宝石，亮金色的花纹，自红宝石向盒身蔓延，一直延伸至盒子内部。 　　但是这里不仅有八音盒，还有站在八音盒旁边的女人。 　　她淡金色的卷发披在湛蓝的琉璃裙上，和王宫里截然不同的冷漠视线看向楼梯那头露出一个头的芙兰。 　　仙灵女巫和她的光明魔法道具，这一回倒是一起到齐了。 　　“在听到你的名字时我就觉得耳熟，你果然是另有目的。”女巫戴安娜弯腰，捡起地上的八音盒。 　　八音盒被突然被惊醒，那颗红宝石处睁开了一只眼睛，它发出了年轻女子般无助的声音：“又需要我唱歌了吗？求求你，不要，他很痛苦，请不要再让我唱歌了。” 　　他？ 　　芙兰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你觉得我是谁？” 　　“谁？”戴安娜对八音盒的请求充耳未闻，纤细的五指掀开了盒盖，“当然是堕落的黑森林国黑女巫，你的国家是被你残害的破旧不堪了，才借此机会来我的国家吗？” 　　芙兰没想到“自己”如此有名。 　　“我的国家再不济也只是破旧不堪。”芙兰笑着回应，“你的国家，才是将死之国吧？” 　　“你闭嘴！”戴安娜像是被猜到了软肋，生气了。 　　芙兰非但不会闭嘴，还会继续说：“怎么回事，仙灵女巫现在不需要人类的信仰了，而是让人民日日夜夜去梦里干架。你们的光明神转成战神了？” 　　“你什么都不懂！”戴安娜拧转八音盒。 　　发条在她手中极快地转了一圈。 　　熟悉的旋律响起，光明和黑暗的双重魔法效应，让芙兰失神。 　　她又一次沦陷梦境。 　　这一次，她回到了黑森林。 　　她看到丛丛树木后，两个身影对峙而立。 　　一头铂金长发的男人手里执着一把发着光芒的长枪，他的侧颜就像雕像一般精致，圣洁的白衣和他的发丝一同被风吹起一角。 　　在铂金发色男人的对面，黑暗神的鎏金坎肩披风，也随着风摆动着，他就像暗夜里的精灵，周围的花草树木在他的映衬下都黯淡无光，他脚下的影子似蓄势待发的巨蟒，在他的周身群绕。 　　除了这两位神明，还有一位身穿蓝袍的少年，他蜷缩着，被黑暗神护在身后，就像雏鸟般无助。 　　不对，不是雏鸟。 　　芙兰看到少年袖口内闪着毒光的坚刃，少年抬起眸，眼瞳变成了一种湛亮的玫瑰金。 　　“小心！”芙兰刚刚开了个口，那利刃已经刺入黑暗神的背后。 　　少年的动作迅猛又果断，但仅仅在刺入后，他眼里的玫瑰金消失了，他的眼瞳又恢复了最初的颜色。 　　他松开刀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谋害了保护自己的神明？！ 　　铂金发色的男人看准这个时机，长枪出手，但是被黑暗神挡住。 　　但是毒刃显然对他造成了重创，下一击光明魔法又来了，这一回，他只能硬挨。 　　芙兰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在以何人的视角看这一切。 　　但是她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悲伤，从心底往全身蔓延。 　　你在悲伤什么呀，你也快去捅那个男人一刀。 　　芙兰这么告诉这副身体。 　　男人又是一枪，这一回直接刺穿了黑暗神的胸口。 　　“你的累赘太多了。”芙兰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原来你的信徒……是你的累赘。”她还听到他的嘲讽。 　　做点什么芙兰，这是你的梦，你必须做点什么！ 　　和上一次一样，有一股力量出现在她的身体内，开始冻结这个梦境里的一切…… 　　…… 　　芙兰睁开眼睛的同时，她发现自己正好摔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的影子，准确说，是黑暗神融入的她的影子，托住了她的身子，没有让她摔在冰冷的木板上。 　　“你醒了？”戴安娜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你才睡过去了几秒钟？” 　　才几秒钟吗？ 　　她伸手抚面，发现咸湿的液体，从眼眶流出。 　　“你哭了？” 　　芙兰侧目，发现黑暗神化作她的影子，站在她身侧。 　　这个影子和之前的不一样，之前仅仅是黑漆一团的影子，而现在的，却又了更明显的轮廓和五官，甚至能看清楚穿着细节。 　　这个梦境带来的情绪太强烈了。 　　可能正是这样，被杀死的痛苦和折磨才会如此的清晰镌刻在入梦人的脑海内，让睡眠成了恐惧。 　　“你又是什么？”戴安娜明显没料到会出现第二个“人”。 　　它明明是有着和芙兰一样的身形的影子，却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为什么哭？”他没有理仙灵，继续问芙兰。 　　明明语气平淡，芙兰却能感受到他的执着。 　　就好像梦里即便受了伤还愿意守护信徒的神明。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芙兰冷静地回答，“梦到了个小人。” 　　“？” 　　“你们……”戴安娜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啊！”了一声，有东西从她的身侧窜起，夺走了手中的八音盒。 　　戴安娜的影子，不知何时直立而起，拿起八音盒就跑，并把它交到了芙兰手中。 　　显然这个变动，对戴安娜而言有些措手不及：“即便是堕落的仙灵，还是一样卑鄙！” 　　“？”芙兰，“你不也是仙灵吗？” 　　“我才不稀罕这种称呼！”戴安娜的周身泛起白光，显然是准备发动魔法，“你要什么都可以，但是把八音盒还给我！” 　　芙兰：“……”可是她要的就是八音盒。 　　“一个仙灵女巫而已。”芙兰身侧的黑暗神向前了一步，黑暗魔法的暗黑色从他的周身也晕起。 　　“大人，稍等一下。”芙兰抬头看向戴安娜，说道，“昨晚的八音盒是由你的魔法扩散在这个国家的吧？所以你一旦死了，仅凭借八音盒自己，是无法影响到整个国家的。你现在也看到了，八音盒在我这里，我的魔法来自黑暗，你没有赢过我们的胜算。” 　　戴安娜没有停下周身的魔法：“你想说什么？”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就是要每晚折磨这个国家的人和你的女儿吗？”芙兰问道。 　　“折磨？我猜不像你们这么卑鄙不堪，我是在拯救这个国家的人。”戴安娜的眼中，闪过悲凉，“只是惩罚的魔咒太强了，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魔咒？谁的魔咒？” 　　“还能有谁，当然是邪恶的光明神！” 　　戴安娜真的撑不住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光明魔法去尽力拯救这个国家，现在又碰上了黑女巫，她真的要在这里放弃吗？ 　　绝望地抬起头时，却看到“黑女巫”芙兰对着身边的“影子”说了什么，然后走到她面前，将八音盒放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慢慢说，不着急？”芙兰笑盈盈地看着她。 　　戴安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对了，您成为皇后，是因为什么？”她听到黑女巫问道。 　　“因为……我爱他。”她鬼使神差地回答道。 　　再次抬头时，她看见黑女巫回过头，和身后的“影子”说了什么。 　　那个口型好像是……“零”？ 第34章 　　不是偷，是修理 　　对几百上千岁的仙灵来说, 人类永远是小孩子一般的存在。 　　戴安娜在见到弗洛拉国的继承人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国家没有公主，但是有个将将成年的王子, 如果成为王子的仙灵教母，从过程上来说, 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很快从王子仙灵教母的身份, 成为了王子的情人。 　　每一次见到这个人类的时候，戴安娜的心就会扑通直跳。 　　堕入爱海的戴安娜很快被其他仙灵告知，光明神不允许仙灵女巫和其他生灵结合。 　　戴安娜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忠诚的光明信徒，从未想到当选择来到自己面前时，自己会抉择的如此之快。 　　既然不允许, 那行，戴安娜选择直接背叛光明神, 去他的仙灵女巫。 　　她果断选择了爱情。 　　很快, 戴安娜怀孕了。 　　神界的仙灵告诉戴安娜，要么放弃这个孩子, 要么在孩子出生后将孩子交给光明神，不然就会受到神的神罚。 　　戴安娜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 也不愿意将孩子交给光明神。 　　她寻求有预言能力的仙灵的帮助，对方在她的再三恳求下告诉她，这个神罚会在她的孩子出生后，第一次触碰到纺锤车时开启。 　　戴安娜和已经成为国王的爱人, 立马下令销毁全国的纺锤车。 　　但是没想到, 在女儿奥罗拉16岁那年, 在皇宫的某个无人注意的小房间内, 出现了一台纺锤车。 　　第一次见到纺锤的奥罗拉很新奇, 她坐到纺锤车前的椅子上开始研究这个新鲜的玩意。 　　丝线滑过纺锤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凹凸不平的纺锤筒在丝线的拉扯下，很快奏出了奇异的旋律。旋律开启了神罚，奥罗拉晕倒在了地上。 　　从那一天开始，整个国家的人民陷入同一场魔咒中。 　　公主奥罗拉陷入了无止境的沉睡中，而人民却像失去了入睡的能力，包括国王在内，没有人可以睡着。 　　这样下去，不吃不喝的公主会在沉睡中死去，得不到睡眠的人民会在疲惫中死去。 　　戴安娜试过魔法，但是她的魔法不起作用，无法对抗光明神的神罚。 　　很快，她又想到了自己的魔法道具，那只八音盒。 　　那是她的仙灵教母送给她的魔法道具，据说是光明神赐予的。 　　只要听到八音盒的旋律奏响，任何人都可以入睡。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八音盒出现了问题，它虽然能使人入睡，伴随着的却是无止境的噩梦。 　　比起死亡，噩梦应该不算什么吧。 　　于是戴安娜用魔法的力量，将八音盒的旋律传播到了整个国家。 　　来自神的魔法道具，抵御了神的魔咒，几日没睡的人民，终于入睡了。 　　当人们恢复正常的睡眠时，她发现，公主也从沉睡中苏醒了。 　　但是只要她有一天没有使用八音盒，人民就无法入睡，公主也无法在白天苏醒。 　　于是戴安娜用魔法设下了结界，青藤和玫瑰遍布了整个国家的城墙。 　　弗洛拉国的人民只要试图离开，就会被魔法结界的力量诅咒。 　　只有戴安娜知道，这些人一旦离开弗洛拉国，失去了八音盒，就无法睡着。 　　他们会因此死去的。 　　“其实在被其他仙灵女巫警告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离开这个国家的，我的女儿，我的爱人和我的人民，就不会因为我的背叛而被迁怒，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我能做的，只有通过无止境的噩梦，来延续他们的生命。”戴安娜说到这里时，抬起的面颊上已经遍布了悔恨的泪水。 　　“我认为你没有错。”芙兰直言，“选择自己想做的事和爱自己所爱的人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就在于施下这个魔咒的人，他才是罪不可恕。” 　　戴安娜柔软的淡金长发垂在眼角，她看了眼芙兰，又瞧了眼站在阴影里的神秘影子：“你知道你在说谁吗？” 　　“我知道呀。”芙兰的视线望向从钟楼表盘处折射在内部地面上的那处阳光，“是邪恶的光明神，放心，我们也和他势不两立。” 　　戴安娜：“……那你们为什么要偷八音盒？” 　　“偷？”芙兰摇了摇手指，“你这个词用得不对，我们是来修理你的八音盒的。” 　　戴安娜：？ 　　“你有没有换个角度去思考，比如说既然无法解除光明神的神罚，那么就解决八音盒的问题，使你的人民入睡，又不至于做噩梦。”芙兰解释，“现在的情况是，不睡觉等同于会死，听八音盒等同于半死不活。说实话，如果我是你的国民，比起半死不活，我选择死亡。” 　　“……”戴安娜，“你真的是那位黑女巫？” 　　芙兰纠正：“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个来你们国家做生意的商人就行了。比起让敌人看到我们两败俱伤，我更喜欢双赢的局面，你怎么看？” 　　在黑暗神眼中，只要解决掉这位仙灵女巫，就能抢走魔法道具再想办法解除封印。 　　现在却变成了，芙兰跟谈生意一般，和仙灵女巫说个不停。 　　而且他越听下来，越觉得芙兰说得有点道理。 　　一国的皇后，又恢复了那副舒雅端庄的模样，她捧起八音盒，问道：“我该怎么配合你？” 　　芙兰转过身，朝着黑暗神眨了眨眼睛。 　　就在几分钟前，她向他保证，只需要三到五分钟，她就能说动这位仙灵女巫配合他们。 　　比起其他手段，简单又轻松。 　　黑暗神：“……” 　　于是芙兰把魔法道具里封印了黑暗神灵魂碎片，以及碎片的力量影响到八音盒的事情告诉了戴安娜。 　　“我相信，只要取出灵魂碎片，八音盒就能恢复正常。” 　　“取出碎片？要这么做？”戴安娜坦白，“把八音盒给我的仙灵女巫，没有告诉过我解除封印的办法。” 　　“有一种解除方法是，魔法道具做了一件它不会去做，或者不可能去做的事情。这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芙兰相信，戴安娜肯定比她更懂八音盒。 　　戴安娜很快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将八音盒给我的仙灵女巫说，让我不要去试图改变八音盒的旋律。” 　　“那就是了。”芙兰道，“八音盒的音筒是固定的，所以旋律是固定的，满足不可能做的事情。那拆下音筒换一个就行了。” 　　听到芙兰的说法，戴安娜还没来得及回应，她们身下的八音盒再次睁开了眼睛，它发出了女人抽噎的声音：“不要伤害我，求求你，我和他已经足够痛苦了，不要拆掉我的音筒。” 　　“他是谁？”芙兰问。 　　戴安娜摇头：“自从我开始频繁使用它开始，它就总说有一个‘他’非常的痛苦，让我不要让它这么频繁的唱歌，但是我做不到。” 　　所以说，每一次音乐盒响起，人们进入噩梦中，那个“他”也会一起痛苦？ 　　“那你来告诉我们，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去做的？”芙兰问八音盒。 　　八音盒停止了抽噎，它想了想，细声细语地说道：“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旋律。” 　　芙兰：“……” 　　“谁能改变你的旋律？” 　　芙兰转过头，看向问出这句话的黑暗神。 　　这么问确实没有错，八音盒说自己无法改变，那就是有人可以改变。 　　戴安娜小声问芙兰：“你说你是商人，那这位是你的召唤物还是契约随从？” 　　她从注意到这个人影开始，就感受到了“它”带来的不安。 　　“你如果要我准确说的话。”芙兰思索了一下，“他是顾客，需要的商品在你手中，而我是来和你谈的中间商。” 　　戴安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八音盒再次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有入梦者，才能改变我的旋律。” 　　“这不可能。”戴安娜表示难以置信，“你难道是想说，我的人民，没有一个改变过你的旋律？” 　　戴安娜的嗓音也就提了一点，八音盒又开始抽噎了。 　　“改变旋律是需要改变梦境的走向吗？”芙兰提出猜测。 　　八音盒在抽泣中，“嗯”了两声。 　　这样就合理了。戴安娜的人民都是普通人，进入梦境中撑不过多久，在梦境中死亡都是早晚的问题，别提改变了。 　　“既然这个国家的厄运是我带来的，就由我进入梦境中吧。”戴安娜说道。 　　“……你之前也一直在受到八音盒的影响吗？”芙兰问道。 　　按理说，戴安娜作为八音盒的主人，是不会受到其中魔法的影响的，但是由于黑暗神灵魂碎片的作用，她也无法抵御八音盒的效果。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芙兰问：“既然你曾经那么多次进入梦境中都没有改变什么，你怎么能确认这一次可以成功呢？” 　　戴安娜过去虽然不知道梦境可以改变，但是不意味着不会魔法的她不会在梦中挣扎反抗。 　　“那……” 　　“我来吧。”芙兰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戴安娜虽然依旧对芙兰的身份存疑，但是这的确是她的一线希望了。 　　只不过…… 　　“可是，这个八音盒不是影响不到你吗？”戴安娜问道。 　　“没事，我可以控制。”芙兰回答，顺便补充，“我的顾客应该也可以不让你被影响。” 　　无法抵抗八音盒魔法的戴安娜，突然意识到了“无敌”这个词的意思。 　　或许，她的国家还真的可以恢复如初。 　　在简单告诉芙兰所有有关她所知道的梦境相关的内容后，戴安娜拧动了八音盒的发条。 　　“我已经将八音盒复原到旋律的最开始，你应该会进入梦境中较为安全的地点。” 　　这是芙兰，沉入睡眠前，听到的有关戴安娜的声音。 　　芙兰睡着后，戴安娜看向站在芙兰身边的那个和芙兰相似的影子。 　　影子对她熟视无睹地走到芙兰身边，掌心悬浮在芙兰身上，黑暗魔法的力量在影子手心涌动。 　　半晌后，影子冷笑了一声：“竟然被自己的灵魂拒绝了。” 　　戴安娜：你说谁的灵魂？？？ 第35章 　　程度不够，数量来凑 　　通透的天空之下, 太阳刺眼极了。 　　这里像是村庄，又像是集市，前面有个小酒馆, 聚集着不少人。 　　芙兰走进去的一瞬间，小酒馆几不可查地安静了一瞬。 　　形形色色的眼睛从自己身上扫过后, 又仿佛什么也发生，各干各的。 　　她现在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女巫袍, 戴着头巾，由于没有镜子，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模样。 　　进入梦境前，戴安娜详细和她解释过梦境的内容。在八音盒影响下的梦境，不是固定的某一个场景, 而是类似一段记忆，当八音盒奏响时, 你就会出现在这段记忆内不同的时间段里。 　　由于戴安娜将八音盒的音筒恢复到了旋律的最开始, 她现在进入的，可以比喻成这段记忆的起点。 　　现在芙兰几乎可以确定, 这段记忆是来自黑暗神灵魂碎片所携带的。 　　也可以说，她进入了黑暗神在陨落前的记忆。 　　小酒馆里坐满了人, 他们多是人类，但也有少部分兽人甚至矮人。 　　芙兰不清楚现在在哪里，也不清楚记忆的主人在何处。 　　这里是不是太平静了一些？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抱歉抱歉，真是对不起。” 　　酒馆的一角, 手握托盘的服务生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才进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披着白色的袍衣, 手里握着木制的拐杖, 像是一位魔法士。 　　服务生不停道歉, 男魔法士不依不饶。 　　“这个地方的人, 怎么都笨手笨脚的，不愧是邪神会来的地方。” 　　芙兰迅速拧过头，与她同时侧目的，还有坐在周围的客人。 　　就好像“邪神”这个词，像是某个特殊的按钮，开启了这个酒馆的不平静。 　　“啊！” 　　男魔法士一眨眼被人绊倒在地。 　　他周围的人太多了，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 　　而原本憨头憨脑的服务生眼神也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骤然犀利，他蹲下身子，用一种诡异的口吻问道：“先生，你刚才说了什么？” 　　芙兰清楚看到，这个服务生的左眼瞳色，变得血红一片，中间浮现出了一对黑色的蝶翼。 　　他的语调中，伴随着富有蛊惑能力的黑暗魔法。 　　“你……你是邪/教……”趴倒在地的魔法士，双眼慢慢变得迷茫又浑浊，他机械化地吐出了一句话：“我刚才说我要去吃屎。” 　　说完，魔法士站起了身，同手同脚地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而服务员也站了起来，从始至终，他手中的托盘都异常平稳，酒桶中没有倾斜出一滴酒水。 　　当魔法士离开，其他顾客又像是约定好了，收回视线，继续喝酒和聊刚才的话题。 　　芙兰：“……”她收回刚才的话，这里远没有她想象中平静。 　　“这位小姐，你很面生，是来找什么人的吗？”酒保留着粗黑的眉毛，双手的肌肉结实得不像是调酒能锻炼成的。 　　她能明显察觉到在他开口的同时，周围顾客一同的打量目光。 　　“我呀，确实是来找人的。”芙兰镇定地开口。 　　“哦？要不小姐你和我说说看，我的酒吧常驻这里，见过不少黑森林地区附近的人，说不定我见过你说的额人。”酒保很自然地说道。 　　黑森林地区？ 　　那这里，岂不是过去的黑森林国？ 　　“我找的人，是我心中最神圣的人，或者可以说……”芙兰顿了顿，“我们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聚集在这里的。” 　　在酒保狐疑的目光中，芙兰说出了那段话：“愿黑暗神保佑我们。” 　　她的话，又像是掀起了另一番浪花。 　　“老温特，这位小姐想喝什么都记在我的账上！”距离她最近的人，拍了拍吧台。 　　“我的酒馆，需要你请什么客？”被叫做老温特的酒保瞪了旁边的客人一眼，所有的怀疑和审视，全部变成了温和的语气，“小姐，您要喝些什么，我这里的小麦酒味道是最醇厚的。” 　　“什么都可以。” 　　芙兰嘴边挂着笑容，心下叹出一口气。 　　谁能想到，她进了一家黑暗信徒酒馆。 　　险些一句话没说对，就得和那位魔法士一样去厕所用餐了。 　　“小姐，这个小魔物，也是和您一起的吗？” 　　小魔物？ 　　芙兰低头，看到了在高脚椅下方努力往上跳的果冻泥小布。 　　注意到她看到它了，小东西似乎开心极了，跳跃得更欢了。 　　芙兰弯腰，将它捞到膝盖上：“是我带来的。” 　　“怪不得这个小家伙身上散发着如此厚实的黑暗力量，比我的小麦酒还要醇厚。”老温特感叹道。 　　芙兰礼貌地微笑，低头问小布：“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小东西，在这个梦境中就像是无处不在一般，她在哪，它就在哪。 　　为此她特意问了戴安娜，谁知对方对小布的存在一无所知。 　　小布的回应当然是使劲地蹭芙兰。 　　算了，她也没打算从它那里得到回应。 　　想要改变梦境的走向，当然得找到梦境的关键角色。 　　这里是黑暗神的记忆，那么黑暗神到底在哪里？ 　　记忆是不会凭空出现的，这个场景一定是他看过的或者存在过的。 　　芙兰飞速地扫过酒馆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或多或少是黑暗魔法的使用者，但是都不是她要找的神祇。 　　酒保将两杯酒端了上来，一杯给她，一杯给坐在她旁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喝酒前，双手合十：“愿黑暗神保佑我们。” 　　芙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很快观察到，不仅是年轻人，酒馆里几乎大部分顾客，在正式开始享用酒水和食物前，都会真诚地祈祷。 　　就像曾经安娜苏那样做的。 　　——“虔诚的信徒是可以通过祷告传递自己的心神给神明大人的。” 　　她知道了。 　　并不是黑暗神曾经在这里逗留过，而是他的信徒，在这里虔诚的祈祷过。 　　通过自己的信徒，他的记忆中也就存在过这个小酒馆。 　　“那个……温特先生。”芙兰声音柔柔地开口问道，“您知道，如何才能让神明更加容易倾听到我们的声音吗？” 　　对于这个答案，老温特对答如流：“自然越是虔诚的信徒，他的声音越能传递到大人那里。” 　　虔诚的信徒？ 　　芙兰不是。 　　“那么，如果程度不够，可以靠数量取胜吗？”芙兰认真地问道。 　　老温特：？ 　　…… 　　黑森林地区的酒馆内，众多虔诚的黑暗信徒们聚集在这里。 　　光明神的逾界和谎言让他们气愤，已经有一些地区开始排斥黑暗信徒的存在。 　　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时刻爆发的冲突做准备的 　　光明神已经派出仙灵，开始追缴黑暗信徒和黑暗神，战争一触即发。 　　即便神使们多次从黑暗神大人那里得到神谕，让他们暂时隐蔽起来。毕竟在流言蜚语下，他们的势力显得单薄。 　　信徒们做不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违逆神明的神谕。 　　那些不会黑暗魔法的普通人，已经被神明用魔法保护起来，而他们必须站出来。 　　于是当这个小酒馆内出现的年轻女信徒，号召大家共同祷告时，没有人会拒绝。 　　大家安静着，沉寂着，酒杯被轻轻放下，嘴里的食物也不咀嚼，大家都在认真地倾听芙兰的祷告： 　　“大人，请聆听我们的祈求。请原谅我们的追随，我们会为了您，誓死战斗到最后一秒。” 　　酒馆内的顾客们，都一致双手合十，将她的话语在心中虔诚地重复。 　　“战争不会让我们退缩，我们会为了您，牺牲我们的性命。” 　　有人握着胸口的蝴蝶形项链，一边复述，一边认同地点头。 　　“那卑鄙，邪恶，造人唾弃的光明神，一定会被我们踩在脚底下……” 　　虽然她的这句话，让大家一致顿了一下，但是没出三秒，又跟随着她重复。 　　没毛病，卑鄙的光明神。 　　“那邪恶光明神的愚蠢、龌龊和罪恶，也总有一天，会被所有的生灵得知的。” 　　这一回，没有人迟疑了。 　　信徒们知道，这种声势一定会被光明势力听去，但他们不怕。 　　祷告完毕后，芙兰第一个睁开眼睛，查看四周的动静。 　　按理说，黑暗神应该不会喜欢信徒们把为他牺牲挂在嘴边，也不会理解他们前脚牺牲完后脚疯狂骂对家。 　　她看看里面，看看外面，没有特别的意象出现。 　　“干得不错呀。”倒是酒保温特夸赞了她。 　　芙兰抱着小贝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她哪里要的是夸赞，她要神祇降临。 　　要不她到对家店面去，再找些光明信徒骂一骂黑暗神，看看能不能骂出来？ 　　这个念头才刚刚出来，一股令她不安的凉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就连她膝盖上的小贝，也左右晃着身体，似乎发现了什么。 　　酒馆的门就在这时打开了，身披流苏披肩斗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这家酒馆。 　　他逆着光，看不清面容，银黑色的发丝染不上任何光明，就像一道影子，遮去了背后刺眼的眼光。 　　不知道是周围的信徒还沉浸在刚才祷告的情绪中，还是魔法的作用，除了芙兰，好像没有人能看到这个身影。 　　芙兰不会认错，在之前的梦境中，黑暗神就是这副打扮。 　　他朝着她一步步走近，周围的一切也在他的魔法作用下悄然改变。 　　明明她已经转过了头，但是酒保温特却仍旧在和她热切的交谈着，旁边的信徒仍旧在赞美她的歌颂词。 　　终于，她看清了他如艺术品般精美绝伦的容颜，他的睫毛，就像是飘然降落的蝴蝶，翅翼的美，在他五官的每一处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忽视他那对红玉般的眸色的话。 　　他不带情绪的，安静地凝望着她。 　　直到小贝突然出声时，芙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困在了以影子为栏杆的囚笼中。 　　“你这个仙灵女巫，在搞什么鬼？” 　　芙兰听到黑暗神，如是说。 　　-完- 第36章 　　弃明投暗 　　戴安娜确实提醒过芙兰, 进入梦境后的角色是随机的。 　　可能是战争两方中的任一一方。 　　芙兰也想过，就算变成了小矮人，她也能挺过去。 　　没想到是最糟糕的结果, 她的身份是仙灵女巫。 　　这在黑暗神面前就好比如贴着“我是光明方的直属士兵，你不杀我杀谁”的便签。 　　酒馆中的信徒在欢声笑语, 调侃着光明神势力的不堪一击。 　　老温特为芙兰的杯子满上了小麦酒，还为她上了店内的小点心。 　　完全不清楚自己模样的芙兰, 被从黑暗神脚下延展出来的影子囚禁其中。 　　她怀中的小贝，焦躁不安地撞击着牢笼。 　　他没有第一时间了结她，而是在等待答案。 　　带着他的信徒在这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到底有什么目的。 　　芙兰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开口时声音清晰有力：“黑暗神大人, 我没有任何企图，我是在真心地和您的信徒在祈祷, 我这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弃明投暗。” 　　她当然不会说这只是一场梦境中的记忆。 　　这位神明不会轻易相信, 甚至还会当场处决她。 　　黑暗神漂亮的红色眼眸冰冷地审视她，一句话否定她：“你对我没有半分信仰。” 　　“您说的没有错, 因为我对您，不是信徒对于神明的信仰。”芙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对您，是敬佩，是欣赏，我认为您这样的神明之于信徒, 才是福音。” 　　她的话, 没有掀起他半点的情绪变化。 　　“我不需要你的欣赏敬佩。”随着他的言语, 条条黑影圈成的牢笼开始收紧, “无论你是否在说谎, 杀死你对我而言都不损害任何利益。” 　　除了嘴唇，芙兰剩下的部位都被黑影缠绕，她已经看不到面前的黑暗神了。 　　魔法从她的体内涌出，尽可能地去抵御身体各处的压力，她还要分出精力去顾及小贝。 　　小家伙被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努力和影子隔绝着。 　　“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光明神那个家伙，会用一些小手段……您可以杀死我，但我必须告诉您……”芙兰准备最后一搏，大不了重启一次梦境，“他大概率会控制您的信徒对您出手。” 　　“黑暗魔法？” 　　下一秒，缠绕在她周围的影子在空气中如灰烬般散去，全部消失了。 　　弃明投暗，敌情和黑暗魔法，这是芙兰用于取信黑暗神的三张底牌。 　　只要其中有一项起作用，她就有戏。 　　现实中的黑暗神说过，她的黑暗魔法不存在任何光明或者黑暗的气息。 　　那么梦境中的黑暗神，也一定同样能察觉到。 　　“我说过，我对您是敬佩的，所以我私底下偷偷学习着黑暗魔法。”为了证明，芙兰操控影子从地面上站起，在黑暗神面前小小地行了个礼。 　　她没有注意到黑暗神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到外面来。” 　　随着黑暗神话音落下，他消失在她面前，周围黯去的景象都重新亮了起来。 　　人声和酒杯碰撞声，清楚地传入她的耳内。 　　“我刚才好像在外面看到了我的朋友！”芙兰跟温特道别，抱着小贝赶紧走了出去。 　　“诶诶！这就走了吗？”老温特有些遗憾道，“不过像这位小姐这样的信徒，确实值得我们学习呀。” 　　并不知道自己在背后又被人表扬了的芙兰，走出酒馆门的时候，并没有一眼看到黑暗神。 　　反倒是刚才被教训了的魔法士，三步一吐，带着背后的一帮人，再前进几步就围在了酒吧门口。 　　“对，就是这里，全特么是邪/教徒，得好好教训一顿！” 　　他们理所当然地撞见了从酒吧里跑出来的芙兰。 　　几双眼睛互相对视一番后，芙兰：“……” 　　…… 　　芙兰找到黑暗神的时候，他的容颜掩在了兜帽下。 　　“我刚解决了一些小麻烦，所以耽误了一下。”芙兰只希望这点延误不会让他改变主意。 　　小麻烦？ 　　黑暗神亲眼见到这个仙灵女巫用黑暗魔法在短暂的十几秒内解决了五名光明信徒。 　　他没有搭理她，转身朝着远离酒馆和集市的方向走去。 　　芙兰跟了上去。 　　在进入梦境前，她就清晰地规划了自己的目的。 　　想要改变梦境的结局，黑暗神就不能在战争中落败。 　　那她就不能让他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只要防范了这一点，八音盒的旋律就会随着梦境走向的改变而改变。 　　“在酒馆里，你一共说了四次话。”黑暗神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芙兰抬起了下巴，“四次话里，有三次是谎言，有一次是实话，你现在有一个机会纠正你的谎言。” 　　芙兰：“。” 　　这是芙兰第一次体会到“神明是仁慈的”这句话。 　　他竟然从她的话中，甄别出了她的谎言，还给她机会改正。 　　要是换个神，四句话有三句不真实，估计她就重来了。 　　她发誓，离开梦境回去后，一定好好学习黑暗魔法，以报答梦境中的黑暗神没有因为她一句谎话而直接把她咔嚓掉。 　　好吧。 　　芙兰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是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我也不属于光明的一方，甚至认为光明神是令人唾弃的，所以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您和您信徒的举动。” 　　她看了黑暗神一眼，对方没出声，大概率是认同了这是真话。 　　“我的黑暗魔法不是私底下学的，是某个在黑暗魔法上造诣很高的导师教导的。” 　　她说这话时，小贝从她怀里慢吞吞地爬上了她的胳膊，一直到团在她的肩膀上。 　　“我也没有那么敬佩您，但是想帮助您的心是真的。”她确实是在帮助现实世界的黑暗神，“还有……” 　　“那句是真话。” 　　芙兰：？ 　　她短暂停顿了几秒，理解了黑暗神的意思。 　　他想说，她远来那句关于敬佩他的原话，是真话。 　　“那句不是真的。”芙兰否定道。 　　“……” 　　沉默。 　　寂静。 　　很奇怪，如果说黑暗神认为“敬佩他”的那句是真话，那么还有一句假话，岂不就成了她认真是真话的句子。 　　她说了什么来着。 　　——“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光明神那个家伙，会用一些小手段……您可以杀死我，但我必须告诉您……” 　　“我无法杀死你，为什么？” 　　对哦，是这个！ 　　当她意识到是谁提醒她的时候，有些高兴不出来了。 　　“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芙兰迅速回答，“我是借用了这具身体来帮助您的。” 　　黑暗神嗤笑一声：“不是我的信徒，拐弯抹角来帮助我？” 　　“为什么不能是您的信徒拜托我来帮助您，或者我听说了您的事迹来帮助你？”芙兰理直气壮道，“您的馈赠波及过很多人，谣言并不会在他们那么被轻信，您还有那么多信徒。” 　　芙兰想起了斯丁顿的家族，想起了安娜苏的家族，还有老巴克的先辈。 　　也不知道那位先辈是否战死在这场战争中。 　　黑暗神；“我从未真正命他们跟随我。” 　　芙兰：“我知道，他们都是自愿的。” 　　黑暗神这一回没有再反驳她了。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把知道的说出来。” 　　芙兰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过关了。 　　于是她把战争开始后，他为了保护信徒和光明神对峙，以及信徒似乎是中了魔法，在背后对他下手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的确像是光明会做出来的事。”他评价道。 　　下一刻，他眯起了眼睛，看向芙兰身后。 　　“芙兰大人，我们一直在找您，原来您在这里。” 　　芙兰整个人滞了一下，她不应该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转过身，发现是两只戴着绿帽子的大脑袋的地精。 　　在这里，和她有同样名字的还有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某个仙灵女巫。 　　“芙兰大人，光明神大人降下神谕，各方支持者已经接近黑森林区域了，很快就是击败黑暗邪/教神明的最佳时机，您是时候回营地准备一下了。”地精一号叙述道。 　　“大人，这位是谁呀，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这号人，也是巫师吗？”地精二号注意到了黑暗神。 　　芙兰：“……”她就是你们口中的黑暗邪/教神明。 　　“芙兰大人是来找我去营地和她商议对战事项的。”芙兰还未开口，黑暗神倒是先说话了。 　　“这样，那你别捣乱，芙兰大人可是神明大人手下最厉害的仙灵女巫之一了，你好好听她指挥就行。”地精二号叮嘱道。 　　黑暗神点头：“我敬佩芙兰大人很久了。” 　　芙兰：“……” 　　怎么就演上了？ 　　地精一号点点头，看样子是准备在前面带路。 　　芙兰不得不跟上，毕竟黑暗神好像没演够。 　　很快，芙兰知道为什么这段记忆也会出现在梦境中。 　　黑暗神好像对敌方营地里的谋划和策略，知道的清清楚楚。 　　明明现在他只要趁机偷袭，杀死这里的所有生灵，就获得了战争的先机。 　　但是黑暗神没有这么做。 　　他淡漠扫视着营地里的准备工作，顺便漫不经心地找出漏洞。 　　如果光明神知道对方神明都进到老巢里了，估计要懵一阵。 　　“您原来什么都知道？”芙兰有些诧异。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的事，和不想知道的事。”黑暗神回答她，“黑暗所及之处，都是我的领域。” 　　“那为什么您……”会陨落于这场战争？ 　　芙兰的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 　　他没有深究她想说什么，在离开前，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回去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醒也是暂时不能醒来的。 　　当战争打响的时候，她还要站在第一排。 　　当两方势力，在黑森林前的宽阔之地对上时，芙兰这一回的立场完全改变了。 　　她端正的和其他仙灵女巫，随行在光明神的近处。 　　而黑暗神站立在“敌方”队伍最前方的上空，默然地看着光明神。 　　“投降吧，舍弃你的黑魔法，放弃你的神格，劝导你的信徒归顺于我，你将不会面临任何痛苦。”光明神又是那句熟悉的台词。 　　梦境来到了芙兰熟悉的轨道。 　　黑暗神这一次却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从茫茫的生灵中，准确无误落在了一个仙灵女巫的身上。 　　她怎么还在这里？ 　　“我的信徒们，上吧，给予黑暗重击吧。”光明神发号出对战的命令。 　　本应该在此时暴起的，埋伏在四周的狼人和地精们，却没有出手。 　　后排的人类魔法士，也没有动静。 　　光明神：？ 　　芙兰自然很是乖巧地，待在原地。 　　反而是敌方听到了光明神下的指示，进入了作战状态，已经攻了过来。 　　“为什么不动？” 　　光明神的声音，出现在光明阵营每一个生灵的耳边。 　　有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光明信徒的声音，小心翼翼道：“芙兰大人说，这是您的必胜策略。” 　　芙兰？ 　　光明神偏过视线，却发现近处的某个仙灵女巫，突然出现在身后。 　　明晃晃的刀刃，出现在她的手心中，直击他的后背。 第37章 　　我可以失误无数次 　　背刺光明神。 　　这种事情放在真实世界中, 芙兰是想都不敢想的。 　　只要她现在杀死或者削弱光明神，这场还未开始的战争就会结束，梦境也会被改变。 　　就在她的刀刃划破光明神背后圣洁的白色衣袍的那一刻, 她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刀刃无法后退，也无法前进半步。 　　光明神那对毫无波澜的金眸, 从她的手中扫过，刀刃碎成了灰烬。 　　就好像这位神明早已预料到, 自己的信徒是不可靠的，他看似背对着自己的信徒，但是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内。 　　“仙灵女巫也是会背叛的。”光明神不悲不喜地陈述道。 　　他话音落下时，其他的仙灵女巫们才反应了过来, 毕竟她们从未想过，同为信徒的同类会背叛神明。 　　下方的战争已经开启, 和空中之地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空间。 　　地面尘土扬起, 嘈杂又激烈，各种来自两方势力的生灵袭向双方, 刀尖的碰撞和魔法的浓烟掺杂在一起。 　　而在半空中，几位仙灵女巫将芙兰团团围住。 　　“芙兰, 你为什么要袭击神明大人？”她们质问道。 　　因为这种突发情况，两位神祇都没有动。 　　“渗透我的信徒偷袭我，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种事。”光明神的这句话，当然是对与自己对峙遥望的黑暗神说的。 　　黑暗神的目光从被围住的芙兰身上扫过, 他却没有否认。 　　“与他无关, 我早就对你的所作所为不满了。”芙兰毫不避讳, “卑鄙, 邪恶, 造人唾弃，你根本不配拥有信徒对你的信任。” 　　“真是大胆！你不会想说，扰乱大人的战略和偷袭大人，这种不可思议的举动都是你一个人策划的吧。”旁边的仙灵女巫听到芙兰的话，气得快憋红了脸。 　　芙兰眼眸弯起：“谢谢夸奖。” 　　“我没有在夸你！” 　　光明神显然受够了芙兰，光明魔法的光芒萦绕在他手心。 　　只要他想，就算是高阶的仙灵女巫，也无法承受神明的一击。 　　这时，黑暗神忽然低笑了一声：“她做的事，比起你的龌龊，还差得很远。” 　　他这么说，相当于变相承认芙兰做的事与自己有关。 　　芙兰望了过去。 　　黑暗神这是在帮助她，如果她真的一人承担，那么光明神可能现在就会把她烧成灰烬。 　　黑暗神没再看芙兰，无穷无尽的黑暗魔法力量，像是黑洞，从他身上朝着光明神吞噬而去。 　　能抵御神力的只要神。 　　光明神自然分不出心思再去管芙兰，他身形一闪，和空中的黑影战在了一起。 　　留给芙兰的，只剩下三位仙灵女巫了。 　　她们的光明魔法同样不容小觑。 　　如果是在外面对上三位高阶仙灵女巫，芙兰一旦当场认怂。 　　幸好这里是黑暗神的记忆梦境，这三位不起眼的仙灵，她还能勉强应付。 　　“你竟然想一对三。”其中一位仙灵没想到芙兰还真出手了。 　　“你弄错了。”从芙兰的衣袍里，伴随着她的声音，钻出了一只黑色的果冻泥，它蹭蹭蹭熟练地跃上了芙兰的肩膀，“是二对三。” 　　…… 　　看着被自己打得败退的三位仙灵女巫，芙兰得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 　　她也是才发现，小贝身上蕴藏着取之不竭的魔力，这小家伙就像个电池，在源源不断地给她续着魔力。 　　等解决完三位仙灵女巫，芙兰开始寻找两位神祇掀起的魔法浪潮。 　　很快她找到了，光与暗的魔法碰撞，出现在了黑森林内。 　　留给芙兰的时间不多了，她还清晰地记得黑森林里曾经发生过怎么样的一段梦境。 　　在她准备动身时，小贝却突然从他的肩膀跳到了地面上。 　　“小贝？” 　　芙兰不解地看着它半边身子死死扒住地面，另外半边身子像软泥般绕在了她的脚踝处。 　　小贝不想让她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但是我必须过去，黑暗神不能死。”芙兰弯腰，试着把小贝从地上抱起来。 　　但是它异常的固执，身体的每一处都紧紧贴着地面。 　　芙兰一用力，它就真的像是坨橡皮泥，身体被一丝丝拉得细长，甚至还有一些因为拉力直接断开。 　　即便如此，小贝还是没有松开。 　　芙兰不想伤害小贝，也不能不去找黑暗神。 　　于是她果断选择用魔法将小贝身下的地皮和土壤分离。 　　这一回，身下吊着块泥土块的小贝，被她轻松提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好像感觉到小贝对于她的行为，发出了一串点点点。 　　…… 　　芙兰还是太晚了。 　　赶到黑森林的时候，正巧撞见光明神的长/枪，刺进了黑暗神的身躯。 　　黑暗神的身后，是先前被光明魔法操控了的少年。 　　少年的刀刃已经落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惊恐地后退。 　　为什么，她不是已经警告过他了吗？ 　　本以为光明神会再给予致命一击，他脸上怜悯的表情，却褪去了一些，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原来你的神格早就在溃散了。” 　　芙兰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她的黑暗魔法火焰，汹涌却无力，根本无法碰到光明神半点。 　　“不要徒劳了，黑暗的陨落是注定的。”光明神说道。 　　此时此刻，光明神也没有对芙兰出手的必要了。 　　“黑暗邪神的灵魂将会被撕碎，身体将会被光明灼成灰烬，这里会是他的坟墓。”光明神说完，退开了几步，站在穿过树荫洒在林中的光芒中，再次扫过芙兰时，他的气场变了，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是被染成白鳞的光泽，威严的声音回响在芙兰耳边：“你是无法拿到碎片的。” 　　那一刻，芙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令她颤栗的力量，给予过她类似感受的，只有恢复了部分灵魂以后的黑暗神。 　　但黑暗神从未对她产生过非善的念头，所以他的力量，不会像此刻的光明神带给她的令她窒息到无法动弹。 　　就像是光明神……真的在这里一样。 　　这个念头让芙兰睁大了眼睛。 　　这时，另一股力量从她的身边缓慢介入，温柔地像是流动的水，将光明的力量隔绝在外，将她轻轻地包裹。 　　芙兰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她低头，发现是黑暗神的魔力在保护她。 　　之前还欲伤害她的影子，现在更似透明的膜，环绕在她和黑暗神身旁。 　　重新抬起头，远处的光明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好像刚才的那句话，是她的错觉。 　　“我说过，你应该离开的。”已经半跪在地上的黑暗神，银黑的发丝遮去了他的眼帘。 　　刚才的少年，也回过了神，他战战兢兢地跪在了黑暗神面前，不知所措地道歉：“神明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 　　“不是你的错。” 　　黑暗神抬手，少年的眼睛变得迷茫，像是蒙了一层雾，泪渍还未干涸就站起身，朝着远离黑森林的方向走去。 　　芙兰想问黑暗神，为什么明明她警告过他，他还是执意没有防范这位信徒。 　　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的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周围的树木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光明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木背后一只一只白色的影子。 　　这一幕芙兰熟悉，是她的第一场梦。 　　影子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来，它们蛰伏在树干后。 　　“它们在等什么？”芙兰沉着眸，问道。 　　黑暗神很浅的冷笑了一声：“在等我的黑暗魔力消散，再吞去我的肉/体。” 　　这让芙兰想起了八音盒商人说的话：“怪物撕扯我的肉，把我一口口生吞，很疼，非常疼。” 　　“已经来不及了是吗？”芙兰能感觉她肩膀上的小贝像是安慰似地在轻轻蹭她。 　　黑暗神正要说话，却看到蹲在自己身边的仙灵女巫，眼神一下子变了：“没关系，我可以失误无数次，但是只要有一次成功，就是胜利。” 　　只要从梦境中醒来，回到起点，再来一次。 　　黑暗神：？ 　　“您安心的去吧，下一回我必不可能失败。” 　　“……”看着芙兰坚定的眼神，黑暗神忽然就不想死了，他觉得她背后有大秘密。 　　上一次，她是怎么做到的？ 　　由于这一次的身体，不是黑暗神信徒的，所以面对梦境中他的逝去，她不会与信徒们感同身受。 　　但即便如此，芙兰仍旧不愿意看到神明陨落的最后一幕。 　　——在孤寂的黑森林里被吞噬，灵魂被撕扯成一片一片分别封印。 　　魔法在她的身体里涌动，她尝试着寻找之前从梦中醒来的突破口。 　　小贝“咕噜噜”了两声，芙兰感觉到四周的风停了下来。 　　就连黑暗神的动作，都在她面前停滞了。 　　即将陨落的神眼眸半阂着，安详又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她竟然把这个梦境停下来了，接下来，就是醒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没醒来？ 　　芙兰看向小贝，发现它晃动它圆鼓鼓的身体，也像是在探头看她的脸。 　　“你还在？” 　　“？” 　　难道是魔法没到位？ 　　芙兰不得不再次向小贝寻求魔力。 　　光明魔法的光芒是白色的，黑暗魔法施展时会发出带着荧光的黑。 　　而此刻的芙兰，没有注意到她周身的黑暗魔法上，环绕着一种淡淡的蓝紫色。 　　随着她使用的魔力越来越多，她非但没有醒来，反而梦境开始变化了。 　　原本虚幻的背景又真实起来，黑森林的树木活了，树叶婆娑成影，围成圈的三位仙灵女巫从她周围散开，黑暗光明的信徒从难解难分的战场上朝两旁各自阵营退去。 　　等芙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战争还未打响的那一刻。 　　黑暗神与光明神在半空中遥遥相望。 　　光明神开口，让黑暗神投降。 　　芙兰看向仍旧趴在自己肩上的小贝：“我重回到了过去的一个时间点，是你做的吗？” 　　不排除是外面的戴安娜和黑暗神用某种方式得知梦境快结束了，于是做了点什么。 　　小贝照常蹭了蹭它，那对细细的眼睛朝着两边拉了拉。 　　白问。 　　“总比醒来重新开始要好。” 　　芙兰望向远处空中的黑暗神，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他认识她。 　　芙兰从这一眼中，得到了这个信息。 　　也就是说，她不仅回退了梦境，还不是重新介入，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还存在。 　　那就好办了。 　　光明神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埋伏起来的地精和狼人没有动。 　　“芙兰大人说，这是您的必胜策略。” 　　芙兰？ 　　光明神回过头，却发现本应该站在某个点的仙灵女巫不见了。 　　又一眨眼，三名仙灵女巫被偷袭。 　　这三名仙灵，是芙兰解决过的，她已经了解了她们，偷袭她们可比偷袭光明神要简单的多。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动，让光明阵营的支持者们跟着懵了。 　　这是怎么了？信徒内讧了。 　　内讧归内讧，仗还要是打的。 　　再加上黑暗神已经靠近，光明神暂时无暇去探究本应是重点战斗力的仙灵女巫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明与黑暗再次战在一起。 　　而成功偷袭完的芙兰，深藏功与名，她必须赶紧赶到下一个事发地。 　　小贝这一次没有阻拦，估计是知道拦不住芙兰了，乖乖地一直趴在她的肩膀上。 　　路上，芙兰用魔法绊倒了一位矮人士兵，骑上它的独角兽，冲进了黑森林。 　　空中，光明神和黑暗神的魔法撞击在一起，就像两团黑与白的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移着。 　　不知道是哪一方的魔力突然暴起，空中炸出一团烟雾后，两位神明的位置越来越靠近黑森林。 　　黑森林，是光明神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整片森林，被他设下了足以封印黑暗的魔法阵。 　　光明神的身影闪入黑森林，黑暗神紧跟其后。 　　这时，一位被光明势力逼近黑森林的信徒出现在了两位神祇眼前。 　　光明神自然不会收敛魔力去顾及这些邪/教徒们，但是黑暗神比他更快，先一步阻拦了他的光明魔法。 　　“这种时候，还在顾及你的邪/教徒？”光明神双脚平稳落地。 　　这个位置对他而言很合适，只要魔法阵发动，邪神就会被困在这里。 　　突然，兽蹄夹杂着风声，由远及近而来。 　　雪白的独角兽前额生长出一根银色的角，它的背上，身穿长袍的仙灵女巫，棕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飞舞着，她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黑色的小怪物。 　　芙兰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那白马王……女巫，前来营救黑暗神公主的。 　　不过她的手没有伸向黑暗神，而是把他身后那位还没有完全被控制的少年给拽上了独角兽。 　　从独角兽身上下来的时候，还不忘拍一下这只传说中异兽的屁股，好让它把少年带得越远越好。 　　她这一切做的很熟练，几乎是一气呵成。 　　落地时，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要知道，就在上一次黑暗神暗嘲她不会骑马时，她回黑森林国后就去学了一手骑马。 　　为了防止下一次被信徒疯马带着夜中狂奔。 　　“芙兰。” 　　“芙兰，原来是你。” 　　黑暗神看似平静地喊出了他知道的那个名字。 　　光明神则想起了扰乱他信徒阵营的仙灵女巫的名字。 　　“黑暗神大人，这一次您可不是一个人战斗了。” 　　黑暗神蹙眉，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 　　芙兰也不解释：“加油，黑暗神大人，您是不会输给这位伪神的。” 　　黑暗神：“……”原来她就是来看戏的？ 　　光明神并没有意外：“没想到邪神也会做出这种事，渗透我的信徒。” 　　同样的话，说几遍就没意思了。 　　芙兰这一次没有替黑暗神洗白，她接道：“毕竟黑暗神大人比你更值得信任。” 　　光明神那对金色的眼眸黯了黯，仙灵女巫就在邪神身边，而每一位光明信徒，都可以是他的替身。 　　芙兰自然也感觉到了，身体内突然窜出的第二种意识。 　　但是这种意识找错了人，它找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芙兰”，而原来的芙兰早就被她取代了。 　　但这不意味着芙兰是安全的，毕竟之前那位意志力薄弱的少年，也被光明魔法影响了。 　　就在芙兰做好准备生怕自己变成那枚杀死黑暗神的傀儡时，身体里的意识却消失了。 　　“我的魔法对你不起作用？”光明神的声音清冷，变故不会让神明变色。 　　没等芙兰回答，一个光明魔法阵出现在了光明神脚下。 　　“你对这片土地下了魔咒？”黑暗神不屑地说道。 　　确实是有这回事，芙兰想起来了。 　　黑森林国的土壤贫瘠，就是因为这个魔咒的原因。 　　因为她带走了少年，所以梦境朝另一个走向发展了？ 　　魔法阵的光芒大盛，很快席卷了整片黑森林，连带光明神，也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只有黑暗神和芙兰。 　　“竟然做到这一步，用全部的神力拘禁我。”黑暗神冷嗤了一声。 　　“拘禁？然后呢？”芙兰不解。 　　黑暗神无奈地看向芙兰：“你为什么不走？” 　　“您才是，您为什么要寻死？”芙兰终于发出质问，“我已经告诉过您邪恶光明神的阴谋，您为什么不防范？” 　　从未被任何人质疑过的黑暗神：“……” 　　片刻后，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他的信徒会杀死我的信徒，等我的力量削弱后，再来杀死我。” 　　芙兰“哦”了一声，毕竟在光明神看来，光明势力的支持者，远比黑暗神的信徒要多。 　　胜利是早晚的事。 　　“万一您的信徒打赢了呢？”芙兰问。 　　“我的信徒，数量远不如……” 　　“数量不重要，很快那些光明信徒五个可能都抵不过半个了，毕竟光明阵营这几天的水都被我加了点东西。”芙兰打断。 　　黑暗神：？ 　　-完- 第38章 　　你到底是什么 　　被施下魔咒的黑森林, 陷入了彻底的沉寂中，没有兽啼也没有鸟叫。 　　天空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纱，光影黯淡。 　　芙兰认为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多到黑暗神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扭转结局了。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就算这段记忆是印刻在黑暗神支离破碎的灵魂中的, 那也是黑暗神的灵魂。 　　他应该可以做点什么。 　　黑暗神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红棕色的眼眸就像好奇心极重的小鹿，闪着兴致勃勃的光点。 　　她抛弃了他在酒馆见到她时的打扮, 又因为赶得有些急，露在外的发丝，柔软又卷曲的肆意。 　　从不迟疑的他产生了一丝顾虑，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让她失望？ 　　“什么也不做。”他回答道。 　　“难道说您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不愧是您。” 　　等黑森林内的魔咒褪去，信徒们就会闯入这里, 迎接他们的神明。 　　芙兰认为这很合理，黑暗神也对这场战争有了清晰的掌握, 如果不是光明神的卑劣手段,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周围的神堂敬仰的一定都是这位神明。 　　不知道为何, 她发现自己说完后，黑暗神的眼神心虚般地晃开了。 　　“我注定陨落在此。”片刻后, 黑暗神冷静地补充道，“没有任何事可以改变这个命运。” 　　芙兰眼中噙着的那点胜券在握凝固了。 　　——您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因为我注定会死在这里。 　　这就放弃治疗摆烂了？ 　　她辛辛苦苦半天试图救活他，结果他一句我注定要死, 就什么也不做了？ 　　料想中的失望没有到来, 黑暗神下一秒看到的, 是来自芙兰近乎气愤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注定是怎么得出来的, 现在你还好好的, 又有那么多信徒在为你战斗，你就要放弃了吗？你都不想反抗一下吗？” 　　她甚至连尊称都不顾及了，白皙的双手捏成了拳，双颊因为激动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芙兰倒也不害怕，大不了重来一次。 　　要知道，他之所以会复活，是信徒们几百年来的努力。 　　他们在阳光下东躲西藏地藏匿黑暗魔法的踪迹，只为了自己或是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再次见到自己信仰的神明。 　　谁能知道，陨落之前的神明，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芙兰肩上的小家伙贴上了她的脖颈，凉意让芙兰冷静了一些。 　　现在的黑暗神只是一段记忆，一片灵魂，她说这些没有用。 　　因为她的质问，他的眼神慢慢的冰冷了起来，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点点凉意又慢慢散去。 　　一直不愿意过多解释的神祇，面对此刻的芙兰，无声叹息：“不是我不想，是我做不到。” 　　芙兰：？ 　　“我的神格已经开始溃散了。”黑暗神颇有耐心地继续解释，“这场战争，是我为自己安排的结局。” 　　芙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很快把这一切都整理了清楚。 　　从一开始，黑暗神就不是因为实力或是策略上的薄弱输掉了这场战争，从而陨落。 　　而是他一开始，就得知了自己的时间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决定以这场战争作为终点。 　　他阻止自己的信徒，无视她的提醒。 　　全部是因为他早已做了决定。 　　作为神明，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信徒悲伤失望，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信徒。 　　“我不明白，神是会死亡的吗？” 　　芙兰也感知到了，黑暗神四周的魔力越来越不稳定了。就像一座直入云霄的摇晃高塔，随时会有崩塌的可能。 　　“神的魔法和灵魂是永恒的，但是神本身不是。” 　　此刻的他，应该是真的即将离开了，在芙兰看来，异常的平和和……温柔？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没问明白就说那样的话。” 　　芙兰垂下眸，如果黑暗神注定死亡，那么这不就是死局了吗？她永远不可能改变梦境的结局。 　　虽然失落，但是芙兰看着一点点濒临溃散的神明，还是尽可能陈恳地说道：“您放心，即便光明邪神想要束缚住您的存在，您的信徒不会放弃你，无论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他们也会一直努力，试图唤醒您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窥视过，不然还真以为你是我虔诚的信徒。”听完她的话，黑暗神的眼睛染上了一点笑意，他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有其他生灵陪着他，也不算糟糕。 　　芙兰可笑不出来。 　　他的灵魂确实在溃散，才短短的几句话，芙兰发现他的身影黯淡下来。 　　黑暗神的肌肤本来就白，现在更加是苍白的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好看的红眸就像是一枚即将淡去光泽玉，没有半丝初见时的猩红。 　　——“他很痛苦。” 　　芙兰的脑海里闪过了八音盒说的这句话。 　　如果说，是黑暗神的灵魂碎片感受到了痛苦，痛苦到连魔法道具都无法承受的地步，那说明这不仅仅是记忆，是灵魂碎片本身也在反复这场被撕碎前的梦境。 　　“您，痛苦吗？”芙兰问。 　　“痛苦？你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说灵魂溃散确实是不好受的一件事，但是对一个神而言，还称不上痛苦。 　　“那就奇怪了。” 　　即将死去的黑暗神：？ 　　只有记住这些梦境，才能不断的“痛苦”，现在她面前的这个“黑暗神”显然只有这这一场梦境的记忆。 　　在“他”看来，这一切是真实的，在正常的时间轨迹上行走的事迹，“他”不会向八音盒传递痛苦的信号。 　　只有不断地、反复地经历这段记忆，遭受一次又一次灵魂被撕裂的折磨，才能称得上痛苦。 　　在这个梦境世界，只有一样东西，有着“记忆”。 　　“小贝。” 　　原本贴在她颈部的小东西，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下意识地颤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 　　小贝继续黏在她的脖颈上，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但是这一招对芙兰没有用。 　　她把它从肩膀上扒了下来，递到了身体越发黯淡的黑暗神面前：“您有没有觉得这小东西很熟悉？” 　　黑暗神：“……”他应该熟悉吗？ 　　小贝想跑，被芙兰一把揪住身子的一处，那一处柔软的部分拉长，仿佛一根小尾巴，被她拽在手心。 　　就跟拎着一只黑团团的小老鼠似的，小贝被芙兰贴近了黑暗神。 　　看着芙兰将不知名的生物靠近自己时，黑暗神也没有精力去计较了，他马上就要陨落了。 　　就在小贝触碰到黑暗神的躯体时，整团果冻泥不再挣扎了，它缓慢地瘫软下来，就像一团柔软的影子，钻进了黑暗神的身体内。 　　而原本将要散去的神祇，身形也开始由单薄的雾色变得深沉，溃散的高塔重回云层，睁开的双眼又回灼热的红色。 　　那一刻，芙兰坚信，有什么东西融合且恢复了。 　　原本覆盖在黑森林上空的魔咒如潮水般褪去，斗转星移，白日改为夜晚，繁星闪烁在夜空中。 　　属于黑暗的神明掌控了这个梦境。 　　“封印解除了。”他淡淡地看着她，陈述道。 　　“解除了，什么时候？”芙兰有些惊讶，她沉默片刻，再次确认，“您说的封印，是灵魂封印，不是别的，是吗？” 　　黑暗神站得挺直，浑身笼罩在一种静谧又凌利的气息中，他的视线从她有些异讶的脸庞上轻扫，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清楚。” 　　这是芙兰第一次听到黑暗神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和她说话，大胆猜测，是因为小贝融入的原因。 　　“我能获得解释吗？”芙兰问道，“不能的话我过会再问。” 　　她的“请求”获得了神明的首肯，毕竟他相信她口中的“过会再问”不是开玩笑。 　　…… 　　神是会陨落的，但是灵魂不会。所以在陨落后，灵魂转生，原来的神也会回到这个世界上。 　　这不是光明神愿意看到的。 　　他的目的，是永恒地将黑暗神从这个世界上除去。 　　于是在黑暗神陨落的同时，光明神用魔法阵困住了他的灵魂，并将这些灵魂碾碎成碎片，封印在各个魔法道具中。 　　只要灵魂一日没有汇聚，真正的黑暗神就不会重现于世上。 　　而这一抹碎片，有着黑暗神的一部分神格。 　　于是光明神不仅将碎片封印在了魔法道具中，以防万一，还留下一丝神念用于看管。 　　神念和魔法道具共同压制着灵魂碎片，它因此陷入了日复一日往复无止境的回忆中。 　　战斗，失败，溃散。 　　反反复复后，就算是黑暗神的灵魂，也无法忍受这种无止境的折磨。 　　于是这片灵魂将自己一拆为二，一部分是灵魂，一部分是神格。 　　灵魂负责承担痛苦，神格负责经历反复的梦境。 　　小贝，就是分离出来的灵魂。 　　它虽然记得住痛苦和拥有记忆，但是它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只知道它不能接近梦境里的黑暗神。 　　而芙兰遇到的黑暗神虽然具有神格，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每一轮都会忘记上一次的记忆。 　　现在，两者融合了，灵魂碎片也完整了。 　　黑暗神讲述的同时，芙兰一直安静地聆听着。 　　她没有想到，仅仅是灵魂，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那封印解除了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现在的梦境已经在黑暗神灵魂碎片的掌控下了。 　　但是她没有改变梦境走向，明明之前，眼前的神明就要彻底消散。 　　“你是真的不知道？”黑暗神看上去有些小小的意外。 　　“我真的不知道……”芙兰诚实地边回答边回忆，“我这几天带着小贝，误导了光明阵营的信徒们，给他们的水里加了点料，还在战斗时顺手偷袭了几位仙灵女巫……” 　　但是这些不足以解除封印，除了一件事令她在意—— 　　“上一回您快死的时候，梦境倒退了。” 　　显然“死”这个词，即便是黑暗神的一缕灵魂，也是不乐意听到的。 　　他也记起来了，上一次，他用仅剩的力量从光明神的那丝神念中保护了她，她却毫不犹豫地想要使用魔法离开梦境。 　　真是令他感到不悦。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黑暗神的眼眸缓缓沉了下去。 　　是因为那个小东西和自己融合了，所以他也本能地对她产生了某种不一样的感情了吗？ 　　毕竟当“记忆”重新被唤醒时，他清晰地感知到，被她叫做“小贝”的那部分灵魂，好像很喜欢她。 　　芙兰没有注意到黑暗神的神情。 　　她还在纠结封印。 　　“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用原来的词称呼“灵魂”，“是小贝倒退了梦境。” 　　“我借给你的只有魔力。”黑暗神的视线，从芙兰的面容上滑过，游曳，最后停留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上。 　　回来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过去灵魂被不断撕裂的疼痛和……她的触感。 　　之前，“他”好像很喜欢被她抱在怀里。 　　“所以您是说是我倒退了梦境？” 　　芙兰还在思考，她当时只是使用了之前梦境中所感知到的魔法，除了魔力施加的多了那么一点点外，也没有特殊之处。 　　“不止是梦境，你驱散了那家伙留下的神念。” 　　他的目光仍旧在她身上流转，还有她美好的洁白丰润的脖颈，“他”也很喜欢黏在那里，闻着她身上甘甜的淡香。 　　灵魂带来的遐想，让他忍不住蹙眉。 　　忽然有些后悔把自己的一部分分开，以至于一口气接受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情绪。 　　芙兰已经不再胡乱猜测了，她把这归咎于黑暗魔法终于小有成就了。 　　她的眼眸弯起：“那我现在是不是醒过来，就能看到灵魂碎片了？” 　　“你那么想离开？”黑暗神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芙兰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她点头：“我进来的目的就是解除你的封印，既然现在封印解除了，我也没理由不走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和小贝道个别。 　　突然，大地开始震荡，树木开始摇晃。 　　“邪恶的神明发现你了吗？”芙兰意外地问道。 　　“他没有。”她面前的黑暗神冷笑了一声，“但是外面的我好像急不可待了。” 　　外面的黑暗神？ 　　在芙兰看来，八音盒里的灵魂碎片是黑暗神的一部分，所以从理论上而言可以视为过去的黑暗神。 　　他们太相似了，以至于芙兰差点忘记了梦境外还有个黑暗神的存在。 　　她记得之前黑暗神告诉过她，他的灵魂阻止了他进入梦境。 　　“您为什么不让他进来？”芙兰有些好奇，“您应该察觉的出，那就是现在的您吧？” 　　“之前不由我来判断，是我的灵魂阻碍了真正的‘我’。”说话间，震荡越来越厉害，但是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般继续道，“但是现在，我确实不太想就这么让‘我’进来把你带走。” 　　芙兰：？ 　　*** 　　梦境外的现实中。 　　戴安娜一直守护在芙兰身边，当然还有那黑影。 　　当对方说出八音盒内封印的是自己的灵魂时，曾经作为仙灵女巫的戴安娜就能猜测出这个人的，不，准确说这个神的身份。 　　黑暗信徒们唤醒了他们的神明，现在这位神明开始寻找魔法道具，收回她的灵魂。 　　戴安娜一点不因此感到恐惧或者担忧。 　　毕竟光明波及的范围太广了，是时候有其他神明出现让那位毫无仁慈的光明神收敛了。 　　八音盒的旋律回转在钟楼内，她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旋律忽然戛然而止，就像是八音盒被掐住了嗓门，明明发条还紧绷着，却不再旋转。 　　但紧接着，旋律又响起了，但是和她熟悉的那个曲子不同。 　　——旋律在倒放。 　　戴安娜近乎惊讶地看向八音盒，它的周围，被一层淡淡的紫光笼罩。 　　这个魔法的气息，不同于光明和黑暗，是截然不同的魔法。 　　显然，黑暗神也注意到了。 　　正当他要以魔法介入时，八音盒又回归了正轨，在某个节点停下后，一刻没有停滞地继续奏响原来的乐曲。 　　同一时间，打开的盒盖中央，一枚黑色的碎片浮现而出，周围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在这光芒上，还有一点不起眼的白光，忽地一闪，像是碎裂的钻石，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应该就是芙兰所说的影响了八音盒的灵魂碎片。 　　戴安娜的视线小心翼翼撇过身边的神明。 　　谁知他抛弃了黑影的伪装，变成了黑发红眸的神明。 　　他带给戴安娜的气息，就像深邃的夜，神秘又幽冷。 　　“她为什么还没醒？” 　　黑暗神没有选择去拿碎片，而是问话戴安娜。 　　作为一国的皇后，戴安娜还算是沉得住气，她尽可能沉稳地回答：“八音盒的魔法应该还没有解除。” 　　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这位曾经的仙灵女巫并不知道，光是光明魔法道具是无法留住学习过黑暗魔法的芙兰的。 　　大概又过去了片刻时光，黑暗神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屈身至芙兰身旁，黑暗魔法就像是一层薄纱，轻轻地铺在了芙兰的身体上。 　　“真以为我不敢强行闯入吗？” 　　一旁的戴安娜，感受到了来自这位神明几乎可以称得上侵略性的黑暗魔力，他好像不太乐意看到这位叫芙兰的信徒还没能醒来。 　　下意识的，她想起了光明神，他和这位神明完全不同，他不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出手，甚至毫不在意自己的信徒。 　　反而会因为一些违逆的小事，而降下神罚。 　　啊，所以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成为光明的信徒吧。 　　同一时间，一旁的灵魂碎片，绽放出了同样漆黑的魔法光泽。 　　这让戴安娜产生了某种奇异的感觉，为什么她觉得，这位神明的灵魂，好像不太愿意把芙兰放出来？ 第39章 　　它很喜欢你 　　梦境中。 　　芙兰原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改变梦境, 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好像最大的困难成了离开这个梦境。 　　怎么说呢…… 　　大概是在地动树摇中，灵魂碎片·黑暗神直言不想让梦境外的黑暗神进来把她带出去。 　　自己人闹闹内讧就算了, 怎么自己和自己还能有分歧呢？ 　　“在没有恢复记忆以前，我一直在思考你的身份。”黑暗神的口吻平静又自然。 　　“是因为我不是黑暗信徒, 却会使用黑魔法吗？” 　　芙兰的余光瞥了瞥抖动的地面。 　　墨色极重的影子，从黑暗神的脚下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像咆哮的海浪，席卷向这个梦境世界的每个角落。 　　除了她所站之处，几乎剩下的土地都已经被影子侵蚀。 　　“不全是。” 　　大地再一次震荡，海浪之下，两股几乎同源的力量冲撞在一起。 　　“你所使用的某种黑暗魔法, 源自于我，除非我本意, 任何种族都不可能学会使用它。”若有似无的笑意, 出现在他的嘴角，“那个时候我就在思考, 你和我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芙兰当时唯一使用的魔法，是黑暗神教予她的操控影子的魔法。 　　原来这个黑暗魔法, 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学的吗？ 　　所以那个时间，即便察觉到她谎话连篇，依旧放过了她。 　　大地的摇晃更加猛烈了，芙兰在试图稳住自己的时候, 一根细长的影子, 就像是触手从影浪中伸起, 绕过她的腰肢, 帮助她站稳。 　　“您当时有猜测出是什么联系吗？” 　　恐怕天塌了, 还能泰然自若聊天的，除了神明以外，也就芙兰自己了。 　　“你说你来自别处，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将来的世界。”这时，有什么东西，试图从浪底冲出，却被影子钳制下来，只溅起了一小点黑色，“你不是‘我’的信徒，为什么‘我’会愿意教你？” 　　芙兰有些惊讶，原来他那个时候就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这段梦境是黑暗神过去的经历，从某种概念上来说，说她来自“未来”也不为过。 　　“因为我们做了某种交易。”芙兰回答。 　　“只是交易吗？” 　　梦境中的黑暗神没有告诉芙兰，他从小贝身上感知到了，他对她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腰间——他也没有告诉她，这些影子不仅仅是黑暗魔法，还是他的化身。 　　黑暗即是影，阴影覆盖之处，皆是黑暗可及之处。 　　“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和我做交易。”他说道。 　　“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这是收益衡量问题。”芙兰解释，“您虽然不愿意，但是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这笔交易非常的划算，有益无害。事实上，我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她替黑暗神取得的第三枚灵魂碎片。 　　黑暗神：“……”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她说服做所谓的交易了。 　　但如果是现在的他，或许他会考虑不需要任何交易，就把黑暗魔法教授给她。 　　“您真的不考虑让我出去吗？”芙兰扫着这处已经快要碎裂的梦境，“您不怕受伤吗？” 　　外面的黑暗神亲口告诉过她，如果强行闯入梦境，会对灵魂碎片造成损害。 　　她也不认为一片灵魂碎片，会抵得过真正的神明本身。 　　他自然比她更清楚自己还能抵御多久。 　　“我……”黑暗神难得一见的迟疑了，片刻才说了那个令他羞耻的名字，“小贝还想让我替它转达一件事。” 　　芙兰没有任何怀疑地，看着他踩在黑影的浪潮上，朝着自己靠近。 　　小贝不会说话，她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说实话，芙兰挺想念那团小东西的。 　　但要她把小贝和黑暗神联系在一起，又有些微妙。 　　眼前的黑暗神，朝着自己越走越近，他忽视了一切周围的喧嚣和暗潮之下的冲突，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指腹触到她的脖颈处时有一丝凉意，但他的神情仍似神明一般冷淡，就像神堂里的神明对待自己的信徒一般神圣。 　　“它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它的痛苦也减轻了。” 　　芙兰的心口重重跳了一下，即便是黑暗神，说出“喜欢”这个词时，也不得不引发绮想。 　　但是她知道，小贝只是分离出来的一小点没有多少意识的灵魂，一个用来收集记忆和痛苦的口袋。 　　当回归后，它就不存在了。 　　“我也很喜欢……” 　　芙兰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肩膀上的五指收缩了一下。 　　面前的黑暗神语气中掺杂着一丝遗憾：“拦不住了。” 　　天空和树木连同地面上的黑暗潮涌一起褪去，当面前的“黑暗神”消失的同时，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身影，他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一瞬间就找到了她的位置。 　　“醒过来。” 　　…… 　　芙兰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戴安娜的膝盖上。 　　这位皇后看到她醒来时，似乎一点不觉得意外：“你说的灵魂碎片，被取出来了。” 　　芙兰揉了揉思绪有些混乱的脑袋，看向被摆放在近处的八音盒，它已经停止了奏乐。 　　上方此时正悬浮着一枚黑色的散发着光芒的碎片。 　　只不过这片碎片的光芒有一点黯淡。 　　至于原因…… 　　看到一旁满脸写着不开心的黑暗神，多多少少都能猜到，这位神明显然不惜强硬突破自己灵魂碎片的阻碍，也要把他唤醒。 　　说实话，芙兰也不会真正认为梦境中的“黑暗神”会强行把她的意识留下来。让她出来就是早晚的问题。 　　这个结果其实是可以避免的……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虚心，反正芙兰选择先托着八音盒把碎片呈给黑暗神。 　　结果换来了对方的一句“嗯”。 　　这种时候不应该说一句“你辛苦了”之类的话吗？ 　　在黑暗神融合灵魂碎片时，芙兰从戴安娜了解自己入梦后的情况。 　　当听到戴安娜提起八音盒倒转旋律后，芙兰恍然大悟。 　　“原来解开封印的方法，不是什么改变旋律。” 　　戴安娜不解：“你没能改变梦境吗？” 　　“没有……”关于梦境里黑暗神的过去，芙兰不打算细说，“我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对，对于一个魔法八音盒而言，改变一下旋律应该也没有那么困难吧？” 　　“但是将八音盒赠与我的仙灵女巫为什么会说……” 　　“因为她知道，黑暗神的灵魂碎片封印在了旋律中。”芙兰接道。 　　从一开始，就有一个误区，那就是灵魂碎片并不是真正封印在八音盒这个物件内的。 　　而是封印在了八音盒的旋律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来黑森林国售卖八音盒的商人，复制了弗洛拉国八音盒的旋律后，会产生相似的效果。而她也会在另一个人制的八音盒旋律中遇到小贝。 　　对了，小贝…… 　　第一次进入梦境时，甚至可能是它，保护了她，代替她被那些梦境中的啃咬。 　　“所以八音盒做不到不是什么改变旋律，而是让旋律倒放。”芙兰继续分析，“之所以他无法改变旋律，估计是道具内的神念限制了它。” 　　“神念？”戴安娜捕捉到了这个词，“谁的神念？” 　　“我没告诉你吗？”芙兰意识到自己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比如她是如何让八音盒倒放的，“是光明神的神念。那位邪恶的神为了看管和折磨这片灵魂，于是分出了一点点神念。” 　　“这不意味着……”戴安娜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表情了，“你在梦境中遇到过光明神神念的阻碍？” 　　“可以这么说。” 　　芙兰依稀还记得，梦境中的光明神说过的那句话：——“你是无法拿到碎片的。” 　　就是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是指这枚碎片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拿到，还是只是在气势上威胁她。 　　“那……神念呢？”戴安娜想到了，碎片出来时消散的那一束光，“难道是……” 　　不会吧，黑女巫强到从光明神的神念看护下夺回了黑暗神的灵魂碎片。 　　她虽然不是完全了解神念的力量，但是她知道自己与神明的差距，和飞虫与火焰的概念差不多。 　　仅仅是一星半点的火苗，就能将一位仙灵女巫扼杀。 　　即便涉及到了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她当初也没能鼓起勇气去质问光明神…… 　　“不知道，可能被我吓跑了。”芙兰说得还很有底气。 　　戴安娜：“……” 　　芙兰这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去了。 　　从钟楼望下去，各家各户还亮着光。 　　灵魂碎片虽然取出来了，但是来自光明神的魔咒还在。 　　八音盒被芙兰刚才占用着，自然也没有被戴安娜用来影响她的人民入睡。 　　“我……”戴安娜也注意到了时间的变化，“我有一个请求。” 　　“你想问我能不能解除你女儿身上的诅咒？”芙兰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光明神的魔咒不是轻易可以解除的，但是……”戴安娜淡金色的睫羽颤动着，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某个角落，“……是不是可以做到。” 　　她在指黑暗神能不能帮忙。 　　上一次的魔咒是下在魔法梳上的，所以黑暗神就顺手解除了。 　　戴安娜女儿的诅咒性质就有些不同了，芙兰不确定黑暗神愿不愿意帮助一位前任仙灵女巫。 　　芙兰迟疑间，戴安娜又补充：“你代表黑森林国递来的商贸往来的内容，以及其她任何不损害我们国家利益的事项，我愿意明天全部通过。” 　　确实很诱人，但是…… 　　“还有你的魔法药剂，我愿意无条件全部买下。” 　　芙兰觉得可以一试：“我帮你问一下？”她递给了戴安娜一个眼神询问。 　　“拜托你了。”戴安娜双手交握胸前，真诚地拜托芙兰。 　　她也从未想到，自己会向一位黑暗神麾下的黑女巫求助，也从未想过，这位黑女巫可以解决国民的噩梦。 　　…… 　　倚靠于钟楼石墙的神祇睁开漂亮的红眸，他刚才融合灵魂的时候，获得了很多不太理想的记忆和情感。灵魂所经历的一切，都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灵魂反复碎裂的疼痛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毕竟在无尽漫长的等待中，他承受的比这要多得多。 　　但是除此之外，这份灵魂带来的还有一种特殊的情绪，一种不适合神明的情绪…… 　　“什么事？” 　　他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芙兰，她清澈的水眸微弯着，柔软的棕黑色卷发恬适地铺在肩上。 　　“黑暗神大人，我想问问仁慈的您愿不愿意向这个弱小可怜的国家伸出援手。” 　　“为什么？”他的目光再次自然地从她白皙肩颈处扫过，属于“小贝”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 　　泥巴竟是他自己…… 　　“我就是想问一下，如果不合适的话就算了。”她的双眸垂下，话语真诚。 　　但是洞悉一切的黑暗神知道，她对他根本不心诚。 　　反而是那团泥巴，她倒是很开心地非常乐意捧在怀里。 　　芙兰也仅仅是想试探一下，黑暗神在她看来是一位对信徒有求概率应的神明。 　　但她称不上是信徒，这个国家也没有他的信徒。 　　如果同意，那她这位中间商可以获利。 　　如果拒绝，她就劝说戴安娜先继续凑合用一下八音盒，再加上她帮的忙，对方不会拒绝任何合理的要求。 　　无论如何，她都不亏。 　　她的眼尾带着一点淡淡的玫红色妆彩，闪着皎洁的光点。 　　“领路。”黑暗神下意识地开口，想了想又补充，“趁我反悔前。” 　　芙兰抬起头。 　　这是，同意了？ 　　她赶忙让戴安娜带她和黑暗神会王宫，去见那位可怜的公主。 　　* 　　王宫内，由于人民都还醒着，公主不得不因为诅咒的影响陷入了沉睡。 　　身形纤美的淡金色长发少女，安静地躺在雪白的鹅绒软垫床上。 　　与其说是沉眠，她更像是死去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那轻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鲜活的生命。 　　美丽又柔弱的睡美人。 　　“只要我的人民不在夜晚来临前睡去，我的女儿就会陷入沉睡，只要他们一日不睡，她就一日也不会醒来。”戴安娜解释着，满目凄怆地看着她的女儿。 　　这是作为仙灵女巫的她，违反光明神的规则，而带给女儿的诅咒。 　　“诅咒自己的信徒？还真是可悲。”黑暗神讥讽道。 　　防备自己的信徒还不够，光明神还要选择诅咒。 　　“怪不得那么多仙灵女巫选择背叛。” 　　不仅是她和戴安娜，还有金妮的教母。芙兰现在想想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黑暗神抬手，黑暗魔力从他的手心朝着戴安娜的女儿围绕过去。 　　芙兰能感觉到，融合了新的灵魂碎片后，黑暗神的魔力带来的压迫力更加汹涌了。 　　即便自己的女儿就在面前，身负光明魔力的戴安娜，还是没能顶住这股强劲的威慑力，朝后不自觉踩了一步。 　　黑暗魔法又在瞬息间消失。 　　“诅咒的源头不在这里。”黑暗神说道。 　　“所以不行吗？”芙兰低喃道。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到身旁的神明好像不太乐意地睨了她一眼。 　　“难道这个诅咒的源头是仙灵圣树？”戴安娜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是什……”芙兰刚开了个口，意识到戴安娜困惑的目光后，又赶紧扬回了调，“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诅咒的源头是那个。” 　　仙灵圣树，听上去就是和仙灵女巫密切相关的东西。 　　她作为堕落的仙灵女巫，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太可疑了。 　　“仙灵女巫的诞生地，最初的仙灵女巫就是在那里和光明缔结了契约。”黑暗神忽然开口道，“这么做，从本源上控制了信徒。” 　　芙兰的视线轻轻晃过黑暗神，他是在解释给她听吗？ 　　不过照这么说，戴安娜虽然失落，但也无能无力。 　　还好八音盒的噩梦解除了，除了自由的睡眠，起码人民的精神状态会恢复一些。 　　“谢谢你，芙兰女士。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做到。”戴安娜的手轻抚过女儿的长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爱哭的八音盒。 　　取出灵魂碎片后，这只八音盒也短暂陷入了沉睡。 　　芙兰知道，戴安娜准备使用八音盒了。 　　“关于那个……”芙兰犹豫着开口，“这个八音盒的梦境现在能不能随意用魔法定制？” 　　戴安娜：？ 　　*** 　　第二日，弗洛拉国的国民们，舒适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是这两年来，他们睡得最好的一次觉。 　　没有梦中的撕咬、战斗和追杀。 　　只不过，他们还是做梦了。 　　“我昨晚梦到有个满脸雀斑的女孩，用了来自黑森林国的魔法药剂后，脸上干净得连雀斑印都看不见了。真的有这种好东西吗？” 　　“巧了，我也梦到了。我还梦到了来自黑森林的好梦喷雾，说什么只要喷两下，就能一夜无眠，安睡到天亮。她还说什么更多新产品在研发中，敬请期待。” 　　“……那你们有没有梦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她就像神女一样美丽，她告诉我黑森林国非常适合旅行，不去一次将会是此生的遗憾。” 　　相似的梦境，传遍了弗洛拉国的大街小巷。 　　就连国王都无法幸免。 　　“戴安娜，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女人告诉我，她和一位神明帮助我们解决了噩梦的烦恼，我们只要和黑森林国缔结和平互助条约，就能永远得到神明的庇护。” 　　戴安娜：……我怎么没听说？ 　　-完- 第40章 　　人才辈出黑森林 　　捧着一大叠协议文件回到黑森林国的芙兰, 发现这一回迎接她的人有点多。 　　先不提必然会来的白雪，和眼巴巴等着他的神明归来的斯丁顿公爵。 　　她略感不妙地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一眼抱着好几本羊皮书卷的老巴克, 和抱着另一打一眼望去满是油彩的纸张的埃尔塞公爵。 　　从芙兰的车厢内，慢吞吞地探出来一只纤细白皙的手, 朝着白雪的方向挥了挥。 　　她的崽崽心领神会地掀起裙角，踏上了她的马车车厢。 　　“芙兰教母, 您终于回来了！”白雪看上去有一肚子话，但是她显然把最不重要的放在了最前面，“您的马车内是不是有点暗？回去后我找人给您换个薄一些的车帘……” 　　“不用，我就喜欢这么暗的车厢，路上困的时候方便休息。” 　　芙兰的车厢会这么昏暗, 自然是考虑到了跟着她上路的黑暗神。 　　说来也奇怪，自从从梦境离开的那一天夜晚后, 在弗洛拉国又停留了两日的芙兰, 再也没见到黑暗神。 　　就连回程路上，他也没有再找过她。 　　“教母, 您身边的这些是……？”白雪也注意到了芙兰叠在魔镜身上的那打羊皮纸张。 　　黑暗神不在，魔镜太吵闹了。 　　芙兰不得不选择用点东西压在它身上让它闭嘴。 　　“哦——你说这些呀, 那正好！”芙兰从身边捧起那打羊皮纸，叠在膝盖上，“这些都是我和弗洛拉国签订的协议。” 　　“协议……？”白雪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这一份，是关于我们商人去他们国家做生意税收减免的政策。” 　　“这一份, 是我和弗洛拉国签的粮食交易协议, 他们国家盛产各种香辛料, 但是粮食产量有些欠缺, 所以我们可以派人用粮食和他们交易香辛料。” 　　“这一份, 是和弗洛拉国的友好协议，大致是如果我们国家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会尽最大努力无条件帮助我们。” 　　芙兰将一份又一份协议递到白雪手中。 　　“这一份，是手工业商品的协商清单，里面包含他们国家所有可以贩卖给我们的手工业商品，只要我们有需要，一律可以按照比其他国家低三分之一的价格贩卖给我们。” 　　“还有这个……” 　　白雪努力地，记住芙兰递给她的文件。 　　她好像记得，教母这一回出门是为了就最新调配的魔法药剂进行商谈。 　　这些其余的文件都是怎么回事？ 　　黑森林国的平民一直自给自足，在她父皇的年代，已经很少对外经商了。 　　一方面，人民自己吃不饱肚子，早已没有多余的产出物作为交易品外出了，另一方面，除了贵族，其他平民根本没有积蓄，其他国家的商人也不愿意来做亏本买卖。 　　上一回听到教母说缬尔曼国愿意和他们通商，白雪已经足够震惊了。 　　现在这些突如其来的协议和合约，让白雪感觉自己还没醒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黑森林国吗？ 　　“还有最后这一份……”芙兰的膝盖终于空了出来，“这是我的好梦香薰需求量的订单，也先放你那里吧。” 　　“……好的……天呢！这个订单量？！”白雪还没回过神，拿过订单看清楚上面的数字后，整个人僵了好几秒，“这个订单量是真实的吗？” 　　她努力地，认真地，聚精会神地反复数了一遍上面的数字。 　　芙兰面不改色：“他们国家的人都有一些睡眠上的问题，我还做了一些宣传，这点订单量是正常的。” 　　虽然来自光明神的魔咒还未解除，但是八音盒配上她的香薰，已经足以让弗洛拉国的国民安然入睡了。 　　八音盒可以统一让国民夜晚入睡，香薰可以让个别想要休息的人进行小酣和午睡。 　　戴安娜自然愿意帮芙兰推广她的魔法香薰。 　　不过她的“广告”，已经非常成功了。现在的弗洛拉国，已经无人不知晓黑森林的魔法药剂了。 　　“正常的……吗？” 　　白雪看着教母平静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或许过于大惊小怪的。 　　作为将来的女皇，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啊，果然对她来说还是太多了。 　　摆脱了这些伤脑筋的合同协议和订单，芙兰满意地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 　　“白雪，外面那些人，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们呀？”白雪露出甜美的微笑，“守城的士兵说，斯丁顿公爵大人大清早就来了，他好像还带上了您的侍女阿卡。这一回，看来是真的来迎接您的。” 　　阿卡是王宫内获得她批准，可以随意进出王宫的侍女，毕竟需要她和斯丁顿互通信息。 　　但是上一回，她以斯丁顿公爵是来看阿卡而不是迎接她为借口，逃脱了白雪的遐想。 　　这一回，这两人打包来了……不太好办。 　　“他不是来迎接我的。”芙兰斩钉截铁，“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每月必须来城门一次的那种。” 　　白雪：？ 　　白雪还没来得及细问，芙兰转移话题：“那巴克先生呢？” 　　“您知道魔法学院的基础事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巴克先生是来邀请您开学日进行演讲的，好像还顺便把重新编撰的教材特意来拿给您过目。” 　　教材吗…… 　　芙兰倒也不是不愿意看，就是光是巴克手上抱着的那些，就够她头疼几个晚上的了。 　　有仙灵女巫的身体加持，她在黑暗魔法的学习上有得天独厚的领悟力，所以文字说实话对她而言过于枯燥。 　　她更倾向于，黑暗神的讲解和实践。 　　这个念头划过后，芙兰赶紧摇了摇头。 　　那些痛苦的学习日子还历历在目，她可不能这么把自己卷进去。 　　“那埃尔塞公爵又是怎么回事？”芙兰问道。 　　“埃尔塞公爵其实不是来迎接您的。”白雪欲言又止，“……其实他是来发传单的。” 　　芙兰：“传单？” 　　“就在前几天，斯丁顿大人揭晓了获选您药剂产品标识的设计名单，埃尔塞公爵好像也获得了一个叫什么鼓励奖的奖项，这几天特别高兴，自己画了一些宣传单，帮您宣传产品呢。据说家家户户都派发的差不多了，他就把目标对准了进出城门的外来客和商人。” 　　芙兰：“……” 　　好像确实有这一回事。 　　为了绝对的公正，她自然不会随意就采纳埃尔塞的设计。 　　原本她就考虑到照顾黑森林国的画家们，要斯丁顿多选一些设计出来，也发一些赏金。 　　于是埃尔塞公爵就被归纳到这些画家中了。 　　“只要画的不差劲，都可以给一点小赏赐，这一部分就叫鼓励奖吧。”芙兰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芙兰朝外看了一眼勤勤恳恳打白工发传单的埃尔塞公爵，心里下定了决心：千万不能告诉这位公爵鼓励奖的概念。 　　她让车夫继续赶车，可以无视外面的人。 　　但显然，外面的人不会无视她。 　　“芙兰殿下。”斯丁顿公爵跟上了马车，敲击两下车厢。 　　芙兰不得不掀起一点车帘。 　　“咳咳。”斯丁顿公爵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大人和您在一起吗？” 　　“大人没提前回来吗？”芙兰本猜测黑暗神大概率已经回来了，“没有的话我就不知道了。” 　　斯丁顿公爵停下了脚步。 　　黑暗神大人没有和芙兰殿下在一起，也没来找他，这是找到了新的可以信赖的信徒了吗？ 　　比如阿卡提到的，叫安娜苏的女士。 　　越想越沮丧的斯丁顿公爵低下了头，被马车甩在了后面。 　　“芙兰大人，大人！”又有人跟上了马车的步伐。 　　芙兰不得不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 　　老巴克捧着几本书跑的起劲：“大人，这是我修订的第32版教材，您或许可以过目一下？我让其他导师都看过，他们都没有异议，尤其是第五章节的内容，有关黑暗元素魔法的，您……哎呀！” 　　一本书砸到了地上。 　　“你让人把书送到王宫来吧，不用那么辛苦。”芙兰趁机插话，合上了帘子。 　　还未完全遮上，车帘外塞进来了一张纸。 　　显现处写着[黑森林魔法药剂，你美丽的选择]，中间是一瓶用颜料画出来的魔法药妆盒。 　　设计师估计觉得传单太空旷，特意在周围描绘了各种创意图案。 　　车厢外，因为毫无征兆的往车厢里乱塞东西，埃尔塞公爵正在被两位士兵规劝着往后退。 　　“黑森林最受欢迎的魔法药剂，记得买啊。”埃尔塞公爵必须把话说完，“顺便一提，这份传单出自黑森林最有名的绘画大师，埃尔塞之手。” 　　埃尔塞的话音还在回荡，马车后又传来了某个人的脚步。 　　那脚步就不近不远地跟在后方，就像是某个跟着马车跑的仆人。 　　芙兰：“这又是谁？” 　　白雪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查姆……您也知道，他现在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还天天练习剑术，现在王宫里，已经没有哪个剑士，是他的对手了。” 　　芙兰：“……我们黑森林国真是，人才辈出。” 　　…… 　　当芙兰以为黑森林国此刻已经步入正轨时，发现白雪还有一事未说，一脸纠结。 　　一问才知道，在她离开期间，国家又遇到了个麻烦。 　　那就是——没钱了。 　　自从不需要考虑粮食问题后，芙兰把重心放到了黑森林国的建设上。 　　她提议加固围墙和房屋，修缮一下主干道和土地，方便经商的人出入。 　　离开前，她把这些交给了白雪。 　　那时候白雪很有自信，结果后来清点王国财产才知道，国库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虽然之前一部分贵族把从王国这里扣到的钱吐了一些出来，但是对于整个国家的大范围修建，还是不够。 　　“我一直以为，父皇不是奢靡的人，但是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白雪因为这件事，反而有些自责。 　　等她真正开始整理这几年的账目后，才意识到，前任国王，她的父王，吃喝用度已经不止用“奢侈”来形容了。 　　国家富裕无可厚非，但是前几年的贫穷，她是亲眼目睹的。 　　“芙兰教母，一些改建的事，不得不暂时停工了。”白雪满脸沮丧地说道。 　　她知道芙兰教母虽然有在和其他国家做生意，但是这是教母的收入，和国家无关。 　　而且生意刚刚起步，教母还买下了魔法学院，也不可能有多余的资金借给国家过渡用。 　　“不用呀。” 　　没想到，芙兰听完她的讲述后，一点不着急。 　　“我们国家那么多有钱的贵族，怎么可能缺钱呢？” 　　白雪困惑道：“您是说，问那些贵族先借钱吗？” 　　芙兰摇了摇头：“这不叫借，这叫融资。” 第41章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一更） 　　立在窗口的劳温公爵望见从庄园门口急匆匆跑入的仆人就知道了, 某个他最最不想接触的人回黑森林了。 　　“亲爱的，我这个月又没钱买裙子了！”劳温夫人抱怨道。 　　“我的女皇，你看看我们家哪里还有钱给你买裙子。”上一秒还严肃的劳温公爵眼尾向下一拉。 　　谁能想到, 那位叫芙兰的公主教母，即便有事离开黑森林国, 都要想办法从他们贵族这里捞一笔。 　　他的陈年旧账不知道从哪里被翻了出来，资产明细被查得清清楚楚。 　　曾经偷偷耍得小手段, 从人民和皇室那里捞得油水，一分不少地吐了出来。 　　劳温公爵因此非常难受。 　　他在庄园设下了人工警示钟，只要那位芙兰大人有什么新动静，就要第一时间向他报告。 　　仆人已经窜上了二楼，刚敲响房门, 就被一刻不耽误地喊了进来。 　　“大人，是芙兰殿下……” 　　果然如此。 　　劳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快对这个名字恐惧了。 　　不仅是他的钱, 还有他的老朋友们, 原本还能鼓动着一起威胁王室的诺顿侯爵和埃尔塞公爵，也因为这个黑女巫大变了模样。 　　诺顿侯爵已经深信芙兰黑魔法的强大, 一点都不敢反抗。 　　埃尔塞公爵更是没用，把贵族专属的魔法学院低价转让给了黑女巫, 还跑去画画了。 　　不能再想这些靠不住的家伙了。 　　再想他就更加难受了！BaN 　　“说吧，又有什么动静了？”劳温公爵深吸一口气双手一背，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大人，芙兰殿下今天向全国的贵族放下了消息, 宣布她从今天起七天内, 发起什么融资计划。” 　　“那是什么东西？”劳温公爵自然是从未听说过这种奇怪词。 　　还有那什么策划案, 产品标识……这些黑女巫的邪恶用词, 他现在也不想再听到。 　　“传消息的人告诉我, 是王室和贵族们一起赚钱的政策。”仆人说着将写着详细内容的羊皮纸递给了劳温公爵。 　　“一起赚钱？”劳温的眉头一皱，心下警钟打响。 　　黑女巫如果能拉着贵族一起赚钱，他劳温今天就倒立出城门。 　　羊皮纸拉下，劳温盯着上面的文字片刻，脸色越来越怪异。 　　[①城墙和主干道路维护：修建完成后，投资者将会按比例获得商人进出和摊贩税收。] 　　[②农田和森林养护：养护完成后到距离下一次养护前，投资者按比例获得额外产出的收益。] 　　…… 　　[⑥街道翻新：由自愿接受商铺翻新的贵族/租客/物主分时间段给出报酬，投资者将会额外获得报酬总额的0.45点收益。] 　　…… 　　[⑩魔法学院投资：投资者的亲属或者孩子，获得魔法学院入学资格（注：不包括毕业资格）] 　　[注：以上所有的投入，包括但不限于金币，人手和魔法助力。] 　　[额外标注：以上所有解释权归芙兰所有。] 　　就这最后一句话，虽然劳温不太能理顺，但是就是越看越不对劲。 　　这个王室，尤其是这个黑女巫，满口都是谎言。 　　又看了几遍后，劳温忽然开始下意识地计量这上面写的东西能给自己带来的受益。 　　他的金库里，其实是还有一些余钱的。 　　有时候他就在想，如果这些钱能生钱，而不是白白堆在那里，那岂不是他躺着就能坐拥财富。 　　他尝试过买卖，但是黑森林国之前拿得出手的东西太少了，从本国人民手里赚的有限，其他国家的人又看不上。 　　而这份羊皮纸上写得东西，好像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钱生钱。 　　代入他现在剩余的金币和那些整天吃闲饭的仆从计算一下，他好像真的可以从中获得不少报酬。 　　完了，怎么有一点点的心动？ 　　不对！劳温公爵狠狠甩了甩脑袋。 　　这些都是黑女巫的阴谋和不安好心，她这是想榨干他们最后的一点金币。 　　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 　　花香四溢的王室花园内，优雅装束的女人，慢条斯理地坐于玫瑰长廊前喝着下午茶。 　　舒适暖和的阳光打在她精心打理的发丝上，阴影遮住了她明艳如魅的半张脸。 　　旁边的侍女正在和她汇报收到的近况。 　　“埃尔塞公爵第一时间就参与了您发出的计划。一些小贵族也在观望，劳温公爵和诺顿侯爵那里没有消息。”阿卡一条一条地陈述道。 　　“不着急。”芙兰喝了一小口热茶，“他们很快就会心动的。” 　　芙兰的魔法不是万能的，可以用来搬运材料，但还做不到空手变出一栋房屋。 　　但是劳动力和金钱的堆积，能促使很多东西建成。 　　“巴克先生那边送来了邀请函，邀请您出席几日后的入学典礼，您届时会是演讲的特邀贵宾。”阿卡将一张背后由火漆印章的请柬放在白色圆桌的边缘。 　　芙兰没有立马撕开，对于演讲这个词，她倒是没有多少抗拒，但是入学典礼这个词，一听就是冗长和疲倦的。 　　“对了，斯丁顿公爵那里有消息吗？”芙兰似乎想起了什么。 　　“您说的是哪种？”阿卡帮芙兰又倒上了茶，“第一批对外出售的魔法药剂已经完工了，估计这几天就上路了，具体账目公爵大人说过几天会亲自送来。” 　　“不是这个。”芙兰的手边放了一本书。 　　封皮上的金边纹路在阳光下闪着异彩的光。 　　是那本黑暗神亲自翻译的黑女巫魔法秘典。 　　“您是想问神明大人的事情吗？”阿卡遗憾地摇头，“上一回我去的时候，斯丁顿大人也问了您是否有消息……不过您请放心，大人即便不在，也会保佑我们的。” 　　芙兰：“……”她倒是不需要什么“保佑”。 　　自从回到黑森林国后，她的课程停滞不前好长一段时间了。 　　黑暗神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不回应信徒，也不做导师了。 　　这是灵魂收集的差不多了，准备找光明势力干架去了吗？ 　　在芙兰看来，这确实是黑暗神会干出来的事，为了避免信徒盲从，自己私下里去解决矛盾。 　　“哎，还真是任性呀。”芙兰感叹道。 　　阿卡：“您说谁？” 　　芙兰的嘴角勾起，回避了阿卡的这个问题，反问道：“阿卡，你最近是不是和斯丁顿公爵走得很近？” 　　突然听到某个名字的侍女小小讶异了一瞬，惊慌失措地回答道：“芙兰大人，我只忠于您，您是知道的。”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意思。”芙兰没想到自己的话吓到了阿卡，她轻声笑了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斯丁顿公爵从未有过任何不堪的言论流传，单方面的暗恋和双向的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这次回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公爵对神忠心的仪态吸引了她，这位年轻的侍女时不时会提到斯丁顿公爵。 　　每一次她差遣她前去和斯丁顿公爵传递讯息时，她都是一脸的局促与兴奋。 　　从少女的神态和举止中，芙兰当然看得出其中包含的涟漪绮梦。 　　但是以她对老信徒斯丁顿公爵的了解，要说他把所有的情感转为信仰都不为过。 　　阿卡在他那里吃不上亏，但是极有可能一腔心动化为浮沫。 　　“大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阿卡回避视线，少女的羞容浮上脸颊。 　　花园长廊拱门上攀附而上的枝蔓拉出长影的一角，打在芙兰手边的书封上。 　　看穿一切的神情化作一个柔和的目光：“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阿卡弯腰行礼后退了下去。 　　“黑暗神大人，您回来了。”芙兰抿了一口茶杯中的热茶，视线没有移动。 　　如果他不想，她是肯定没有任何察觉的。 　　他会让她感知到，那必然是有意的。 　　芙兰身边的花廊一眼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廊门打在草坪上的影子却有些怪异。 　　从影子看去，拱门下明明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形，遮去了大半长廊入口。 　　但真实漆白的花廊入口处，却没有任何人站立着。 　　“不问问我去了哪里？”许久未听到的声音，低沉轻缓。 　　“您去了哪里？”芙兰问。 　　黑暗神自然听出了她的敷衍，他也不和她计较，漫不经心地说道：“光明现在已经无法在阳光下洞悉到我的存在了，我就顺便去了一下仙灵圣树。” 　　芙兰抬起了头。 　　她当然记得名字，黑暗神说过，这是仙灵女巫的诞生地，也是光明与仙灵们最初缔结契约的地方。 　　“您调查到了什么吗？” 　　弗洛拉国的噩梦虽然是由黑暗神的灵魂碎片记忆引起的，但这一切归根结底和他无关，这就和黑森林先前的土地一样。他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但若是真的有发现，她倒是想听听看。 　　“现在倒是关心了？”他似笑非笑，红眸毫不掩饰地盯着她。 　　自从吸收了那片夹带了不少私货的灵魂碎片后，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芙兰。 　　在充分融合这部分灵魂前，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一下。 　　所以在当晚，就选择了暂时离开。 　　作为神明他不会告知信徒他的去向，更别提这位一点不忠心的伪信徒了。 　　他听到过黑森林那位公爵的祈祷，听到过缬尔曼过那个女人的祈祷，他听到过很多人的声音，这中间自然是没有她的。 　　她还是一如既往，从未信仰过他。 　　对此，他一点不意外，反倒是充分融合了那部分灵魂后，那些令神都困扰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好转。 　　梦境世界中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和他的记忆混合，最后无比真实地成为他自己的。 　　一开始，他以为这些困扰，是梦境里的那丁点分离的灵魂造成的，后来发现，不仅是那坨泥巴，还有梦境里的“他”，也带上了奇异的心情。 　　回到黑森林后，他没有去那位早中晚准时向他祈祷的信徒家中落脚，而是选择来找她。 　　她倒是一点都不领情。 　　“解除契约的方式在那家伙自己的手中捏着，从圣树处无法着手。”他的声音有点闷。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收获，但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芙兰眨了眨眼睛，她怎么觉得黑暗神好像突然就不高兴了。 　　到现在她好像一共就说了三句话？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芙兰听到他再次开口，语气自然的就像是慰问信徒的神明一般。 　　“斯丁顿公爵天天都在惦记您，每天都派人来询问我有没有见到您。”芙兰回答。 　　“还有呢？” 　　“嗯……安娜苏给我写了信，让我代替她向您问安。”芙兰回忆道。 　　“没了吗？”他的口吻仍旧漫不经心。 　　还有吗？ 　　芙兰仔细想了想，一咬牙：“我没有忘记练习您教导的魔法。” 　　说完后她虽然看不见，但她察觉到黑暗神还是不满意，她好像还是没有说出他想听的那句话。 　　……总不见得是那个？ 　　“确实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在黑暗神眼中，人类对于自然的修饰有些过于乏腻了，恨不得用所有的花束和气味，来装饰这个花园。 　　而坐在白色椅子上的女人，把自己装点的恰到好处，她眼神明亮却带着一点点的犹豫，水润的红唇欲张不张，比这里的任何一朵花都要娇艳。 　　那本由他翻译的羊皮书本，被她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表面一尘不染，仿佛翻阅了很多遍。 　　“我允许你说出这件事，不用有任何负担。” 　　花廊下的影子，向小圆桌的方向移动了一点位置。 　　“那我说了！”女人像是下定了决心，“黑暗神大人，我的侍女好像，喜欢上了您的信徒。” 　　黑暗神：？？？ 第42章 　　我投入这个国家的钱，花的真值（二更） 　　劳温公爵现在很急, 非常的急。 　　就在前两日，大批商人和旅行者开始进出黑森林国。 　　商人进出是需要向国家缴一定收入税的，虽然不多, 但是这一大批费用积攒在一起，也是不小的数目。 　　这还只是个开始。 　　据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他国商人和本国商人, 准备进出黑森林国，来去做买卖。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听从黑女巫的政策进行投资道路的修建, 日后可以获得一大笔税收分成。 　　越来越多的外来者还增加了本土商贩的收入，由于黑女巫下发了可以分阶段给付报酬的规则，他们也有多余的钱可以委托别人帮忙修缮店铺。 　　这些规则自然只适用于同意黑女巫政策的贵族，没有签署政策的他，根本无法取得委托者的信任。 　　还有新开设的魔法学院也很离谱。 　　劳温公爵本以为, 失去了贵族成员面向所有人民开放的魔法学院，会变得平庸和低廉。 　　结果一听到进行教学的老师都是黑女巫认可的魔法导师, 一些贵族甚至不惜花费大量金币, 也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 　　甚至还有来自他国的异乡人，听说黑森林国的魔法学院只要签署协议, 承诺日后学成后愿意帮忙建设和保护黑森林国，他国人民也可以参与学习。 　　和本地平民不同的是, 异乡人想要入学，也需要支付高昂的学费。 　　在劳温公爵看来廉价的学院，眨眼间的收入比他做生意还要快。 　　“离谱，太离谱了！” 　　魔法学院近处的商业街道旁, 劳温公爵看着人山人海的行人, 和趁这机会摆摊的商贩, 从未想过一个学院的开学典礼可以云集那么多人。 　　“埃尔塞, 你怎么也会同意黑女巫的政策？” 　　要知道, 当黑女巫针对贵族们的什么融资计划一出，第一个双手同意并全款投入的，便是埃尔塞公爵。 　　埃尔塞公爵此时正坐在自己很早就找好几个仆人排队预定了的摊位上，进行艺术创作。 　　他脚前，整齐地摆放了一排最近的新油画。 　　“国家越来越繁华，会吸引更多外来客人和商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能赚更多……” 　　画布上的笔刷一顿，埃尔塞公爵打断他：“会有更多人，可以欣赏到我的艺术。” 　　“……” 　　劳温默默把埃尔塞画布上的东西研究了一番。 　　埃尔塞公爵面前的油画板，被涂抹了一片蔚蓝的底色，底色上，橙色和灰黑色相结合，点缀在画布上。 　　根本看不懂是个什么东西。 　　？ 　　你管这叫艺术？ 　　“老朋友，你呢？”埃尔塞公爵早已沉迷在色彩的世界中，过去的纷争和恩怨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劳温公爵有些羞于启齿，“我其实也……” 　　他，当然是经不住诱惑，准备同意芙兰的政策，报名参与她的黑森林国设施改造计划。 　　今天是报名的截止日期，他一大清早，就让仆人替他去王宫报名。 　　结果却被告知，今天芙兰殿下要去参加魔法学院的开学典礼，腾不出手和他签合约。 　　这一看就是在刁难他。 　　为了见到黑女巫，劳温公爵迫不得已，选择亲自来魔法学院的入学典礼开幕式上寻找黑女巫。 　　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向黑女巫妥协，这只是在和黑女巫合作做生意。 　　但是即便到了学校门口，依旧被通知现在除了新生，其他所有外来人员都不得进入学院。 　　只有等开幕式临近开始，参观者才被允许进入。 　　所以劳温公爵，快要急死了。 　　过了今天，别人的钱可以生钱，他的钱只会越花越少。 　　“这副画简直是艺术品！” 　　突然而至的赞美，打断了劳温公爵的思绪。 　　他抬头，一位年轻的少女，站在埃尔塞公爵的摊位前。 　　她有一头海藻般卷曲的艳丽红发，蔚蓝的眼睛清澈的如珍珠般闪耀迷人。 　　埃尔塞公爵立马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哦，这位小姐，您的赞美就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 　　“呵，这位小姐不会是看其他摊位都是客人，觉得你可怜来同情你的吧。”劳温不屑地挖苦，“我赌一枚金币，她根本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 　　劳温公爵的话，显然引起了红发少女的不满。 　　“这位先生，你的嘴可比海里那不停张合着钳子的十字蟹还要恶毒。” 　　劳温：这是什么比喻？ 　　“这副艺术品，我第一眼就知道，画的是夕阳大海下的浪花，击打在礁石上的美景。”红发少女似在边说边回忆。 　　提到“浪花击打礁石”时，她还感同身受地闭上了眼睛。 　　“光是看着这幅画，我就能闻到海风的咸味。” 　　劳温公爵冷笑一声，低头去看埃尔塞公爵，这必然不是什么海…… 　　——此时埃尔塞正一脸的兴喜，年过40的他，激动的拿笔刷的手都在颤抖。 　　“没错，你说对了，你都说对了！”埃尔塞公爵的眼泪涌上眼眶，“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内容！” 　　劳温：？？？ 　　等等，你们认真的？ 　　一只瓷白纤细的手伸到他的面前：“拿来，一枚金币。” 　　红发少女毫不客气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劳温公爵虽然气不过，但是这点钱还是给得出的。 　　他不得不让身边的仆人给少女一枚金币。 　　然后这枚金币当着他的面，转手到了埃尔塞公爵手中。 　　“这幅画太美了，我买下了！”红发少女抱起画布，朝着学院的方向走去。 　　这时两位公爵才发现，这位少女的步伐并不稳健，几次都差点摔倒。 　　“我说什么来着，我投入这个国家的钱，花的真值！”埃尔塞公爵感慨道。 　　劳温公爵：“……” 　　*** 　　魔法学院校长室内。 　　芙兰正在为开学典礼做准备。 　　她一点都不紧张，反倒是老巴克一直在旁做深呼吸。 　　从宫廷魔法导师跌成开面包店的平民，都没有今日让他的情绪如此不能冷静。 　　“您是认真的吗，芙兰大人？”老巴克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芙兰说的话。 　　“没有开玩笑，校长的职位非你莫属。”芙兰走至窗边，看向学院内正在报道的学生们，“我个人认为，只有懂得教书的人，才有资格做成为学院的院长。院长首先是导师，其次是管理者。” 　　历届的贵族魔法学院，从来没有导师做校长的先例。 　　校长向来都是埃尔塞家族有爵位的贵族。 　　让魔法都不懂的人，去管理魔法学院的学生和导师，这不是闹着玩吗？ 　　老巴克：“可是，再怎么说，您在魔法上的造诣，也称得上院长这个职位吧。” 　　“你有作为皇家魔法导师的经验，现在的导师也都是你的学生，你担任校长实至名归。” 　　芙兰又要做公主教母，又要做黑暗神学生兼信徒，治理国家不够，还要做买卖，现在再多一个学院给她管理，那她学个分/身魔法都忙不过来。 　　虽然有一大部分活都丢给别人了，但她一点都不想当院长。 　　老巴克眼泪汪汪，受宠若惊：“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嗯嗯，好好干，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芙兰笑容灿烂。 　　“对了，您之前提到的荣誉院长的事，您难道担任的是这个职位吗？”老巴克想起了什么。 　　“你说荣誉院长呀，也不是我。”芙兰的笑容意味深长，“荣誉院长是一个在黑魔法上，比我造诣还要高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神的某个人。” 　　老巴克：神？ 　　* 　　学院外的贵族马车内，斯丁顿公爵努力消化着黑暗神大人刚才说的话。 　　大人说，他被芙兰任为了这座学院的荣誉院长。 　　“这……您应该没有答应？” 　　在他看来，让大人成为什么学院校长，太放肆了，这根本不符合大人的身份。 　　他一时想不通，那位忠诚的信徒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说，她在想什么？”黑暗神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大人自然没有回答他的义务，斯丁顿公爵坚信，大人的这个问题，一定意味着他生气了。 　　他思虑着，到底是帮芙兰求一下情，还是尽一个信徒的义务，帮助大人分析背后的动机。 　　斯丁顿公爵忽然就想起了阿卡，那位芙兰手下的异乡少女。 　　她总是在他面前，谈起她芙兰大人的仁慈和善良。 　　可能这次是个意外？ 　　“大人，我相信芙兰殿下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她一定是因为您前不久太久没有消息，过于担心您，所以干出了这种愚蠢的举动，想让您多多注意我们黑森林国的信徒。”斯丁顿生拉硬套。 　　短暂即逝的凉意，划过斯丁顿公爵的后背。 　　完了，看来芙兰殿下这一次是真的，触犯了神明的威严。 　　“愚蠢？”黑暗神启唇，他冷冷地望了一眼面前努力替芙兰思考着借口的信徒。 　　难道这已经不止是愚蠢的举动了吗？ 　　斯丁顿公爵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神明：“同作为黑森林国的信徒，请允许我代替……” 　　“如果她是愚蠢的。”黑暗神打断了斯丁顿的话，“那么同意了她请求的我，你要怎么形容呢？” 　　“您自然……嗯？”斯丁顿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了，此刻整个人化作了一只僵硬的雕像，努力去理解大人的话。 　　同意了她请求的我？ 　　同意了？ 　　同意成为荣誉院长？ 　　当斯丁顿准备出发去魔法学院的开学典礼时，黑暗神大人出现了。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芙兰大胆的僭越，大人准备给予惩罚。 　　但是现在大人说他同意了？ 　　那大人来，总不见得是作为荣誉院长做演讲的吧？ 　　斯丁顿公爵，陷入了思考人生的混乱中。 第43章 　　一条鱼 　　宽敞豪华的魔法学院礼堂内, 光线透过头顶的彩绘玻璃，将整个礼堂照得光亮通透。 　　两旁的圆柱上雕饰着线条花纹，花纹一直延伸至天花板的边缘, 交错汇聚在一起，雅致又艺术。 　　埃尔塞家族对于这个学院的投入是巨大的。 　　整个礼堂坐满能容纳上千人, 通过入学考试被学院收入的学生仅有一百多人，这些学生仅仅占了前排观众席的几排座位, 后排密密麻麻的人头，尽数是学生的家属和参观者。 　　礼堂的舞台上，中间摆放了两排座椅，座椅和座椅中间各放置了一只精致的圆桌，圆桌左右摆放着倒了茶水的陶瓷水杯, 一张张写着即将落座人身份的纸张，被扣立在水杯前。 　　在舞台的左前方, 是一只木刻的演讲台, 演讲台正面的图案，是深绿色的三棵错落有致的桤木。 　　这种树是黑森林最常见的树种, 也是学院重新设计的院标。 　　两声轻咳传出，伴随着魔法使用, 整个礼堂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欢迎词被缓缓诵读，学院的开学致辞代表纷纷上台。 　　对少部分通过家族投资进入魔法学院读书的贵族学生而言，这些中间不乏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曾经教过他们的魔法导师。 　　在这些穿着整齐教师袍的导师中央，长裙流摆的女人尤为瞩目。 　　她一脸纯洁无害的笑容, 一边和其他导师问好, 一边走到了两排座位前排的中央。 　　黑森林国的一部分人认出了她, 她是在国民间被喻为伟大魔法教母的芙兰。 　　当黑森林国的人民听说魔法学院对平民开放时还大吃一惊, 一看到是魔法教母, 忽然间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芙兰的左手边，是写着院长的座位，老巴克已经先一步坐下，而她的右手边的座位，桌沿边的纸条写着[荣誉院长]。这个位置一直是空置的，一直到最后一名导师落座，都没有人填上。 　　但紧邻这个座位的魔法教母却一点都不在意，仿佛这个座位，就应该是闲置的。 　　只有台下的斯丁顿公爵，满脸严肃地读了几遍纸条上的称谓，又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和自己隔了一个座位一脸慵懒支着下巴的黑暗神大人。 　　他就没想到黑暗神大人会跟着他一起进来落座，现在更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大人或许走错了座位？ 　　您可能不该在台下，应该在台上。 　　弱小又迷茫的斯丁顿公爵如此想道，但他不敢说。 　　看着台下坐满了的人，芙兰平静地端起手边的瓷杯轻啜了一口，又平稳地放下。 　　她倒是没料到老巴克给“荣誉院长”留置了位置。 　　从一开始她请黑暗神做荣誉院长，就是带了点小心思的。 　　将来若是哪一天黑森林国遇到了麻烦，以黑森林魔法学院荣誉院长的头衔为借口，她还是有机会请的动黑暗神帮忙的。 　　就过程而言，比她想象中要容易的多。 　　她先是于情于理地和黑暗神解释了魔法学院黑魔法教学的起源，有关仁慈的他可能在过去无意间送了某位信徒一本魔法书开始讲述。 　　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繁琐的讲述而不耐烦，谁知道他那日格外耐心，一直等到她将整件事陈述完后，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她一句：“可以。” 　　可以。 　　多么动听的句子。 　　芙兰当时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位冷漠的神明在回答她时，口吻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柔。 　　沉浸在这段回忆中的芙兰，根本没有去听现在的演讲内容是什么，她的目光游离在台下的听众们身上，晃过某一处后，又咻地挪了回来。 　　某个神明，正毫不忌讳地坐在观众中间，左右虽然各空出了一个位置，但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违和。 　　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周围无论是再怎么盛装打扮的贵族，和他一对比都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神情如旧，嘴角却漫不经心地勾起，那对美丽的红眸深邃又灼热。 　　这让芙兰的瞳孔失神了一瞬。 　　台下，黑暗神的笑意更深了。 　　他还记得她心底堆砌着细细密密的小心思，然后一本正经地和他讲述这个魔法学院是遵循他的黑暗魔法建立的。 　　她当时的目光柔软又湿润，装得一脸希冀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请求他同意什么荣誉院长的头衔。 　　他还没仔细思考，就下意识开口同意了。 　　“……除了芙兰殿下对学院的巨大贡献，我还不得不提起我们学院的荣誉院长。”老巴克在台上倾尽一生的词汇在演说，“他是一位神圣又传奇的人物，据芙兰殿下说，几百甚至千年前，他就是正统魔法的权威人物，奉献了一生从事魔法事业。” 　　台下的斯丁顿公爵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直到—— 　　“虽然我们的荣誉院长已经离这个世界而去，但是他的魔法和精神，都被我们所传承着，并会尽心血教授给我们学院的学生。因此，我们为他的贡献空出荣誉院长的位置，愿他在另一个世界和我们同在！” 　　噗嗤！ 　　正在喝水的斯丁顿公爵，一口水淋了前排一身。 　　紧跟着一系列踢到座椅的响动，从座位上弹起。 　　周围的人寻声望去，发现某位公爵大人，正一脸惊愕地站立在座位前。 　　他睁大着双眼，吃惊地张着嘴，像是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发言。 　　台上正在演讲的老巴克，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吗？”老巴克的声音，通过魔法，响彻在整个大厅内。 　　斯丁顿公爵机械地转头，心中如一团麻花，去瞄黑暗神大人。 　　即便在一下秒，这座礼堂化为灰烬他都认为合情合理。 　　但是他看到的是，大人凝视着舞台的方向，眼眸含着一丝笑意。 　　斯丁顿的脖子拧回了原位。 　　台上的人，台下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院长先生。”斯丁顿公爵咽了口口水，违背着良心说道，“您的发言非常让我感动。” 　　黑暗神大人都笑了，他还能有什么怨言呢？这番演讲一定别有深意，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有大人勘破了其中的奥妙。 　　斯丁顿公爵回答完后，尽可能冷静地坐了下来。 　　老巴克说完上一句话时，在场震惊的不止斯丁顿公爵一人，芙兰也差点摔碎手中的杯子。 　　只不过斯丁顿的动静太大了，掩盖去了她的，等斯丁顿坐下来时，芙兰已经收拾好了表情，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要知道，她可是从未提过一个字有关“荣誉院长是否还健在”这件事。 　　本以为“神”这种形容词，能让老巴克领悟到什么，结果他竟然自由发挥，添油加醋地把荣誉院长形容成逝去的伟人。 　　还好…… 　　还好她第一时间确认了黑暗神的表情。 　　他显然一点不在乎人类口中细碎的词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座位上。 　　所以这位神明是来这种地方思考神生的吗？ 　　“接下来有请芙兰殿下，为我们做最后的致辞。” 　　听到自己的名字，芙兰优雅地起身，姿态自然地走向演讲台。 　　光老巴克一个人，就演讲了近一个小时，她只需要做一些收尾工作就行了。 　　“芙兰大人，我们爱您！” 　　前排忽然有几个学生双手拢成喇叭状，发自内心地喊道。 　　他们都是平民学生，一直有学习魔法的想法，却一直未能得到实现。 　　背地里，他们也偷偷买过魔法书自己领悟，但对于此前连饭都吃不饱的黑森林国而言，享受贵族才能获得的教育资源，基本上是痴心梦想。 　　芙兰等于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孩子们童言无忌的喊声，让芙兰甜甜地笑了笑。 　　“我也爱你们哦。” 　　同作为信徒，斯丁顿公爵自然也为芙兰感到高兴，但高兴没有持续多久，他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凉意。 　　他扭头看到黑暗神大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排那几个刚才兴奋呼喊的学生。 　　“大人，您有任何吩咐我都会全力去做。”斯丁顿公爵也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位学生。 　　谁知道黑暗神认真地问道：“你们人类口中的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吗？” 　　“啊……？”这个问题，把斯丁顿难倒了，“不，不是吧？芙兰殿下口中的爱，可能不是您想象中的爱。” 　　“那是哪种？”神明追问。 　　在信徒祷告时，他确实听到过很多类似的话：“我深爱着我的丈夫，请您也保佑他”，“请神明大人见证我和她的爱情”。 　　这种，又是哪一种？ 　　斯丁顿公爵努力解释：“芙兰殿下对他们的爱，就类似于您对我们信徒的爱。” 　　神爱世人，统治者爱子民。 　　谁知道，他的神明听了他的话，思考状地敲击了两下椅子的把手，漫不经心说道：“谁告诉你我爱你们？” 　　斯丁顿公爵：QAQ 　　*** 　　致辞完的芙兰，致谢后随着其他导师下了演讲台。 　　开学典礼一结束，已经有学生急不可耐地来向导师请教问题了。 　　入学魔法学院不问年龄，全看天赋。 　　有十岁左右的小孩，也有三十岁的青年。 　　但是……芙兰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劳温公爵，您不会也有问题要请教？” 　　劳温公爵听到这话，脸色一僵，但作为公爵，他冷静的也很快：“芙兰殿下，我是来向您申请加入您的投资政策的。” 　　“诶？”芙兰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劳温公爵竟然看得起我的方案吗？” 　　劳温公爵努力沉住气：“您的方案政策非常出色，请一定要允许我加入。” 　　“可以是可以。”芙兰犹豫道，“可是您也看到了，我今天是来出席学院典礼的，身边没有协议和合约，没有办法现在和您签订。” 　　“不过吧……”劳温公爵正要说话，芙兰话音一转，“其实您完全可以去王宫找公主或者我的侍女先行签署，再由我的侍女转交给我。” 　　“今天一早我就派人去了王宫，她们让我来找您。”劳温公爵深呼吸，为了钱，他要冷静。 　　“没毛病呀。”芙兰的眼眸弯起，“您没有亲自去，那些侍从怎么知道所谓的您的人是真是假呢？自然让您来找我了。您如果亲自去了，当场就能签订合约。” 　　劳温：……所以他白白来浪费了一波时间，听了这个漫长的典礼？ 　　看着劳温公爵又气又急地离开赶往王宫，芙兰嘴角一勾，随后注意到了正在和老巴克攀谈的斯丁顿公爵。 　　“您虽然这么说，但是入学考核已经过了呀。”老巴克为难道。 　　“我是这几天才了解到，原来学院教授的是黑暗魔法，所以想来拜读的。”斯丁顿公爵一脸陈恳。 　　斯丁顿公爵今天之所以会来参加入学典礼，也是从阿卡那里意外得知，原来这所学院教授的，是来自黑暗神大人亲笔的黑暗魔法。 　　他的家中也有这样一本书籍，奈何他对魔法的领悟不足，至今没有学会一词半点。 　　如果有位导师就再好不过了。 　　尤其这位导师，还是黑暗神大人的信徒。 　　“黑暗魔法？”老巴克一脸迷惑，“我们学院教授的，是芙兰殿下承认的正统魔法，不是什么黑暗魔法。” 　　对了，这个信徒只是斯丁顿自以为的。 　　勤勤恳恳的老巴克，从来不知道的祖辈是黑暗神的信徒，也不知道自己学习的是黑暗魔法。 　　关于这一点，芙兰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过。 　　“可是……可是……”斯丁顿公爵继续解释说服。 　　“没经过我的允许，你还真敢让他们教。” 　　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了芙兰面前。 　　芙兰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以为大人您，在我提出让您当荣誉院长时，就默认了这件事呢。毕竟在您在这里，教授的如果是黑暗魔法，和正统魔法没有区别，也再合适不过。” 　　据芙兰所知，光明神就从不介意其他种族学习光明魔法。 　　他不会指引，也不会干预。 　　恐怕光明神把只要学习光明魔法的种族，一律视为敬仰他存在的看待。 　　“再说了，教材我也给您看过了，您也没发现哪里不恰当是不是？” 　　老巴克最终还是把第32版教材送来了，她趁着学习黑魔法，拿给了黑暗神看。 　　对方没有太大异议，就说明这教材没问题。 　　如果权威都看过了，她不去花时间看，也必然不会有问题。 　　黑暗神正要再次开口，旁边窜过来了一个少女。 　　“你就是芙兰殿下吗？”少女有一头红如烟火的长发，皮肤细腻如花瓣，眼眸蓝得像是碧波，晶莹透亮，她的胳膊下，夹着一卷油画画卷 　　“有什么事吗？”芙兰看到她戴的胸牌，就知道她是今日入学的学生。 　　“我叫爱丽儿。”少女满脸笑容地，朝着芙兰递过来那张画卷，“你可以给我在这里留下印记吗？” 　　芙兰：？ 　　爱丽儿这个名字，让她总觉有点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留下印记？” 　　在芙兰来到这里之前，她的世界确实有“签名”留印记这种说法，但是这个世界，她从未见过。 　　少女解释道：“在我的国家，如果欣赏一条、个人，会让对方给自己留下一些印记，可以是随身的鳞……临时物品，也可以是一份亲手制作的贝……背在身上的艺术品。”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芙兰摊开爱丽儿给她的画卷，上面用油彩画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抽象物。 　　她问旁人借了一只羽毛笔：“写在这上面可以吗？” 　　“嗯！我们会把这些获得的东西串在一起，作为宝物珍藏。”爱丽儿期待地点了点头。 　　芙兰不明觉厉，找了块油画上干净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其间，黑暗神一直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你是从很远的国家来的吗？”芙兰将油画还给爱丽儿，随口问道。 　　“是的！”爱丽儿将油画重新卷起，小心地夹在胳膊下面，“我是特意来学习魔法，为了从我的兄弟姐妹那里争夺王位。” 　　芙兰：“……争夺王位？” 　　“嗯！”爱丽儿挥舞了两下拳头，差点没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尤其是我那位哥哥，他领导的那些鲨……杀虐士兵，是我们国家的佼佼者，我的虾……瞎子手下，根本无法与他对抗。所以我必须来人……有人气的魔法学院学习魔法，为了对抗我的哥哥们！” 　　芙兰默默望了一眼黑暗神，无声问道：您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她这自然的询问，让黑暗神对上了她的视线，她是真的有点懵，洁白的面颊上眸光迷胧。 　　回应的，是他极低的，转瞬即逝的轻笑。 　　“还有我那活了几百……几百个月的姐姐，嘴里说着最爱我，其实也在暗地里想着怎么干掉我，为了不让我和她争夺王位。”爱丽儿义愤填膺。 　　“那祝你好运？”芙兰从爱丽儿的身上，没感应到任何光明魔法的痕迹。 　　就像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天真活泼。 　　这个年纪就卷入什么王室战争中，确实不容易。 　　但是她口中这些言辞，细细品下来显然不简单。 　　爱丽儿说完后道谢，夹着画卷就离开了。 　　芙兰看着远去的红发少女，想起了类似画风的画作，她好像在埃尔塞公爵的摊位上见过。 　　“……”她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埃尔塞的画上？ 　　可怜的名字。 　　“这个孩子真奇怪。”芙兰感叹道。 　　“孩子？”黑暗神看了她一眼，纠正，“不是孩子，是鱼。” 　　芙兰：？！ 第44章 　　我要去学校接孩子 　　“……王子和公主的婚礼上, 心碎的小美人鱼没有选择用匕首杀死王子，将自己的双腿恢复成鱼尾，而是绝望地停留在甲板上, 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自己身上，化成大海中的泡沫。” 　　房间内, 女人轻柔的声音娓娓道来，如拨奏在心口的弦音一般悦耳。 　　“用声音换取双腿, 还指望人类能够想起自己？”靠坐在椅子上的神明翻过一页手中的书本，轻蔑道，“你口中的鱼还真是天真又愚蠢。” 　　芙兰立在房间中央，在她的面前，有一个由黑暗神的魔法汇聚而成的悬浮着的暗色光球。 　　光球表面荡漾着银色的光泽, 就像是一只半透明的容器，中间承载了三分之二蓝紫色的液体。 　　一条细小的旋涡, 源自芙兰手心处输送的魔力, 助液体极其缓慢地上涨。 　　“是您自己说要听我刚才在想什么的。”芙兰即便在说话，手中魔力的输送也没有停下, “我刚才在想的就是这个故事。” 　　黑暗神今日的课程，是需要她将房间中央这个小球用她的魔力灌满。 　　这个小球看似轻巧, 她的魔力都快接近透支，也才装满了三分之二。为了分散精力，她思考起了前两日在学院遇到的那个少女。 　　爱丽儿的名字，加上黑暗神口中“鱼”的说法, 不得不让芙兰想起海的女儿的故事。 　　人鱼爱上了人类王子, 用声音跟巫婆换取双腿, 结果因为无法发声, 人类王子误将邻国公主认为救命恩人, 小美人鱼最终选择化成泡沫。 　　由于学院里的爱丽儿和芙兰记忆中的故事偏差太大，她现在才联想到两者。 　　原来真正的人鱼并不想做什么海的女儿，她更想做海王…… 　　“黑暗神大人，我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填满？”感受着身体里逐渐空虚的魔力，芙兰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和站在甲板上的小美人鱼一样凄凉无助。 　　黑暗神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悬浮的小球，又目光自然地移到她身上：“你储存的魔力太少，只能支撑你施展几个魔法就会短时间用尽，填满这个小球的量才是最基本的魔力储存。” 　　“道理是这样的。”芙兰感觉到再下去，她说话都会有些困难，“但是这就和体能训练一样，先跑一半的路程，再慢慢跑全程，循序渐进比一口气透支完更称得上训练吧？” 　　“要不你来教？” 　　芙兰撇撇嘴，不得不说，黑暗神是她遇到过的最严格的老师了。 　　她的表情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她微张着唇，轻喘着气，棕黑色的发尾，有一角耷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而那只手臂，因为长时间的输送魔力，在微微颤抖着。 　　“就到这里吧。”黑暗神垂下眼睫，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的信徒好像有事找你。” 　　浑身终于可以放松了的芙兰，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房间门也在这时被黑暗神用魔法打开了。 　　“请原谅我的打扰，黑暗神大人，我是想告诉芙兰殿……” 　　斯丁顿公爵已经习惯了芙兰在黑暗神的魔鬼式训练下瘫倒在房间内。 　　这位总能把那些贵族们耍的团团转的公主教母，有几次甚至询问他能不能派人把她抬回去。 　　即便如此，黑暗神大人还是日日如此地教导和训练芙兰殿下，丝毫不留情面。 　　然而今日，他刚进门，就看到黑暗神大人起身走至芙兰殿下边上，弯腰伸手轻轻地搭在她细腻的肩胛上。 　　浑厚的魔力缓慢输入，坐在地上的女人，面色明显慢慢转好。 　　好羡慕…… 　　斯丁顿公爵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人传递神念。 　　芙兰也颇感意外的抬起头， 　　黑暗神却已经直起身，神情自若地执起刚才那本书，回到座位上重新翻动，不再看她。 　　“什么事？”芙兰的目光又在黑暗神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意识到他没有要和她解释的意思，才慢慢收回。 　　斯丁顿公爵也这才回过神，回答道：“最近我们的货物不是很安全。曼塔那尼岛国前不久送信来订购一批药剂，结果在渡船过海时，被那附近的海盗打劫了。他们的炮弹很足，我们不得不送出货物。” 　　“海盗吗？”芙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裙摆，“我们的人都没事吧？” 　　“您放心，商人都很安全。”斯丁顿公爵回答。 　　“那看来在有强大的魔法士之前，只能放弃那个市场了。” 　　芙兰伸手想去够空中悬浮的小球，正要触到，小球忽然移动，跑到了黑暗神手心中，变成了小小的承载着晶莹液体的半透明水晶球。 　　芙兰：“……”等等，那里面不是她的魔力吗？ 　　“还有一个消息。”斯丁顿公爵顿了一下，“您的侍女说，王宫传来消息，说有一批商人在去邻国的路上，被那里的强盗打劫了，而类似的事情近期已经不止一起了。” 　　“打劫？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和邻国做生意吧，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芙兰没想到，短时间内能遇到两方的打劫，陆路有强盗，海路有海盗。 　　斯丁顿公爵犹豫着回答道：“那条路是去往邻国的必经路，一直被一批强盗霸占着，以前没出事是因为强盗看不上我们国家的人……” 　　芙兰：“……他们国家也不管是吗？”黑森林国以前贫穷到连强盗都看不上是吗。 　　“据我所知，邻国的物质缺乏，所以盛产强盗，只要不在国内犯事，城门外的事情他们的士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斯丁顿公爵解释。 　　芙兰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 　　人家盛产蔬菜水果，你搁这盛产强盗？ 　　斯丁顿公爵告退，芙兰看时间不早，也得离开了。 　　“黑暗神大人，我今天能早点回去吗？” 　　“你有事？”黑暗神抬头。 　　“也不算称得上有事。”芙兰回答，“我要去学校接孩子。” 　　黑暗神：？ 　　*** 　　从斯丁顿公爵家的马车下来时，白雪已经等在了学院门口。 　　魔法学院一开始，芙兰就把教导白雪魔法的任务，丢给了学院。 　　巴克先生痛恨贵族，除了满足芙兰制定的，给学院支持款项的贵族门下的少爷小姐，其他没有魔法天赋的一律不收。 　　但这不包含白雪。一听是魔法教母的教女，巴克毫不犹豫地让白雪入学了。 　　在她的坚持下，才走程序地让白雪进行了入学考试。 　　至于白雪满不满足资格，其实芙兰也不知道。 　　白雪着芙兰挥了挥手，注意到了那辆马车。 　　由于不止一次在城门口撞见了，白雪自然辨认出了马车的主人。 　　虽然她的教母总往斯丁顿公爵大人的庄园跑的事不算什么秘密，教母总强调，她是去商量一些生意上的内容，但是在白雪看来，这确实太频繁了一些。 　　这一回，教母又是从斯丁顿公爵家的马车下来的，而车夫……竟然是公爵大人。 　　不对劲。 　　芙兰自然没想到自己的崽崽会在想这种事。 　　她一提出要去魔法学院接白雪，黑暗神就表示也要去。 　　结果就是斯丁顿公爵要死要活一定要亲自送。 　　芙兰当然拒绝过。 　　斯丁顿：“如果不让我送大人，我就妄为信徒，不如死在这里。” 　　芙兰输了。 　　“教母！”白雪走近，目光却还停留在不远处的马车上。 　　果不其然，斯丁顿公爵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了片刻才离开。 　　“辛苦您特意来接我，但是我今日可能需要晚一点才能回王宫。”白雪解释，“我和几个同学们约好了，等一下一起复习今天的课程。” 　　“我正好有一点事要和巴克先生聊，我等你吧。”芙兰跟着白雪走进学院。 　　她不是来找巴克的，而是黑暗神让她接近一下爱丽儿。 　　原话是：“找一下那条鱼，她身上有灵魂碎片的魔力。” 　　鱼鱼比芙兰想象中要好找的多。 　　她装模作样地去了回校长办公室，又绕了回来。 　　正好撞见白雪和她的同学们在学院花园里练习魔法。 　　这些同学中，其中就有爱丽儿。 　　似火焰亮丽的发色，蔚蓝的大眼睛，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就是……在魔法的造诣上有一点糟糕。 　　明明刚才她找巴克要来了爱丽儿的学生信息，她的入学考试很完美，她展现出来的水元素魔法直接豁免去了其他考核。 　　当花园庭院中的白雪手心中，出现了很小的一簇魔力影团时，艾丽却连一点点魔力都无法挤出。 　　“你别紧张，我们毕竟才刚刚开始学习。”白雪安慰爱丽儿。 　　爱丽儿一点不气馁，她点了点头握拳，眼神坚定：“我一定可以打败我的哥哥姐姐的。” 　　“她是怎么通过入学考核的？”芙兰感到奇怪。 　　她的话音落下时，一团浮影，从她身后缓慢升起，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人鱼擅长的是水元素魔法，在其他魔法上几乎没有天赋，但是人鱼的寿命比人类要长许多，他们可以通过时间来构建元素之间的联系，但这条鱼，她放弃了唯一会使用的魔法。”黑暗神慢悠悠地说道，“她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芙兰理解了黑暗神的意思。 　　爱丽儿原本是会魔法的，她因此通过了入学考核，但又因为某种原因，她又抛弃了这种魔法。 　　芙兰的注意力在庭院中的学生身上，黑影从背后一点点贴近时，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那么人类呢？人类擅长什么种类的魔法？”芙兰问道。 　　“人类能学会魔法就不错了。” 　　她这才注意到了，黑暗神和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即便是以影子的状态，也几乎称得上暧昧。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那人类真是羸弱。” 　　“教母？”白雪注意到了花园一角的芙兰。 　　芙兰身后的黑影瞬间消散了。 　　白雪穿过花朵开得鲜艳的花园，朝芙兰走来，夕阳照在她的裙摆上，看上去娇艳又动人。 　　“诶？原来她是您的教母？！”跟在后面的爱丽儿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作为异乡来的学生，她自然不知道白雪的身份，剩下的两位学生则是默默地行了礼。 　　“我的教母人很好，你们不用紧张。”白雪一一介绍完自己的同学，然后把爱丽儿推到芙兰面前，“芙兰教母，爱丽儿跟我说她遇到了一些魔法上的麻烦，我认为您可以帮助到她，所以想将您介绍给她。” 　　爱丽儿有些小小的激动，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我确实有关于魔法上的事情想请教一下。” 　　芙兰示意她说下去。 　　“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帮助我赢得王位，瞬间战胜我的哥哥姐姐？”爱丽儿问。 　　芙兰：“……”这问题，她是着实没想到的。 第45章 　　我用魔法和女巫交换了东西（一更） 　　芙兰是这么想的, 其他魔法导师也是。 　　当一堂课下课，一脸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少女兴冲冲跑到自己面前说有问题想问时，起初导师们都热情地放慢了步伐, 并耐心地询问她的问题是什么。 　　“我想学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战胜我的哥哥姐姐赢得王位。” 　　沉默后是漫长的沉默。 　　导师们负责任地告诉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最厉害的魔法，如果你有足够的天赋, 只要你投入时间和精力，你所精通的魔法都可以变得很厉害。 　　于是小姑娘的问题变成了： 　　“那有没有什么魔法，可以帮助我战胜我的哥哥姐姐赢得王位。” 　　“……” 　　导师们发现解释不通，选择避开这位红头发的女学生。 　　只要下课看到她跑来，导师们一个个跑得比谁都要快。 　　听不到对话内容的白雪对此一无所知。 　　每一次看到爱丽儿那对深海似求知的大眼睛, 追在导师身后问问题时，她都从心底仰慕这样的同学。 　　她就不一样, 教母曾经教给过她一些基本的魔法常识, 现在导师所说的内容她都能明白。 　　自己又不能拓展出新的问题。 　　这可不行，魔法是无止境的。 　　她这样子, 是无法跟上教母的步伐的。 　　白雪找到了爱丽儿，想和她一起探讨魔法学识。 　　一听到爱丽儿说自己想学会厉害的魔法, 她打心底佩服她的目标。 　　“我不仅想学会厉害的魔法，我还想成为海……岛国的女皇，带领我的人民变得更加强大。” 　　这也是白雪的梦想。 　　“我也是，我梦想成为像我教母那样强大的魔法女皇, 在我的统治下, 我的人民幸福快乐, 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两位看似志同道合的公主, 才刚刚开学, 就成为了朋友。 　　爱丽儿还和白雪分享了自己故事。 　　她是海岛国国王的小女儿，上面有许许多多的哥哥姐姐。 　　老国王的年纪已经非常非常大了，近期在考虑把王位传承给自己的孩子。 　　她的大哥哥，带领着海岛国最残暴的士兵，只要听到这些士兵的名号，都能让其他人闻风丧胆地躲进屋内。 　　她的大姐姐，是几位兄弟姐妹中最擅长水元素魔法的天才，即便面对哥哥的士兵，都有一战之力。 　　剩下的几位哥哥姐姐，也都有自己的天赋，但是相比大哥哥和大姐姐都差很多。 　　爱丽儿原本并不想和哥哥姐姐争夺王位，她是最小的女儿，从小被哥哥姐姐们宠爱。 　　但是当她长大一些，总去城外晒月亮时，发现了沿海总有一些开着船的坏人在袭击渔民和商人。 　　爱丽儿对此感到很难过，她晒月亮时，听过这些船上的人弹奏优美的手琴和清唱优美的歌曲。 　　尤其是一位吹风笛的少年，他的笛声就像是大海月下的最悠扬和美好的宝藏，是爱丽儿最喜欢的乐曲。 　　但是自从那些抢夺其他船只的坏人猖狂后，她就很少再听到那些优美的曲子了，也再也没有见过吹笛的少年。 　　她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哥哥姐姐，希望他们能帮助这些可怜的人。 　　哥哥姐姐却告诉爱丽儿，这些不是他们国家的人，和他们无关。 　　他们没有任何帮助这些人的必要。 　　等他们获得王位，就会去入侵隔壁的岛国，拓宽自己的土地。 　　爱丽儿不喜欢哥哥姐姐们的想法，入侵这个词，让她想到了那些海上的坏人。 　　伴随而来的，还有人民的苦难和伤痛。 　　祖母从小就告诉爱丽儿，不想成为王的公主不是好公主。 　　她没有迫切成为王的想法，但是她想帮助那些渔夫和商船，也不想让自己的子民因为无端的战争而陷入病痛和折磨。 　　当原本喜欢她的哥哥姐姐听说她也有争夺王位的想法时，他们对她的态度就改变了。 　　他们说她天真，劝她放弃，其中不乏有想方设法害死她的。 　　有一次爱丽儿再次出城晒月亮时，再次遇到了正在被坏人打劫的商船。 　　只不过这一次，她看到了商船上舞动起绚烂美丽的魔法，这些魔法帮助商船成功抵御了坏人的入侵。 　　只一眼，爱丽儿就对这缤纷的魔法心驰向往。 　　如果她可以学会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成为女皇，帮助这些人和海岛的居民了呢？ 　　但是爱丽儿和其他哥哥姐姐一样，只会水元素魔法，这些魔法对于其他同族，就和挠痒痒似的。 　　直到爱丽儿捡到了一张被海水打湿的广告纸。 　　上面介绍了有关黑森林国的魔法学院。 　　这所学院欢迎来自各地的学生。 　　于是爱丽儿决定远离家乡，来到这里学习魔法。 　　听爱丽儿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以后，白雪更是深深的同情了这位朋友，答应带她询问自己的魔法教母，看看有没有更快学习魔法的途径。 　　这个故事在芙兰这里，听起来就是另一个版本了。 　　庭院内，其他两个学生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芙兰和两位公主坐在长椅上。 　　芙兰细细地思考了一番，询问爱丽儿：“其实你的目的不是学会多么厉害的魔法，而是夺得王位，去保护那些受害的船只和自己的子民？” 　　“没有错！”爱丽儿点头，“但是我只有越快获得王位，才能越快地去保护这些人。” 　　芙兰也不喜欢战争，在梦境中，她经历过黑暗和光明的纷争，死亡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残酷的。 　　“争夺王位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策略和胆识。”既然崽崽都开口了，芙兰愿意帮一下爱丽儿，“除去学习魔法，你还必须有其他能够担任一位女皇的优势。” 　　“其他优势？”爱丽儿不解。 　　“你说，你的哥哥有强大的鲨……”芙兰顿了一下，她意识到，一旦把爱丽儿的一切代入人鱼后，她也差点脱口而出有关海洋的词汇，她不得不纠正，“……强大的士兵，你的姐姐掌握着厉害的水元素魔法。那么你呢？你有军队吗？” 　　爱丽儿思考了片刻，郑重回答道：“我的确有支持自己的一批朋友们，他们可以称得上是海……岛国内数量最大的种族。” 　　白雪忍不住惊叹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爱丽儿也如此厉害。 　　“他们能帮到你吗？”芙兰继续问。 　　“我不知道……他们……他们的优势是只要不受到致命伤，可以不断地重生自己的手脚。”爱丽儿回答。 　　白雪：？ 　　芙兰：“……” 　　虽然爱丽儿没有说出具体的名字，但是芙兰猜到了爱丽儿口中数量最大的种族是哪类物种了。 　　那些深海中的虾蟹确实可以断去节肢，再选择重塑这些部位，数量也是数一数二，一个群落就有千万。 　　但是……这成千上万就是人家鲨鱼几口的事。 　　芙兰的嘴角噙着笑容，镇定自若：“我听校长说，你入学考试时展现出来的水元素魔法十分出色，你也可以继续深造你的水元素魔法。” 　　“……”爱丽儿难得犹豫了，“关于我的魔法……我用它去和女巫换了东西。” 　　芙兰继续保持淡定：“你仔细说说看，换了什么？” 　　如果是拿魔法换的，应该也能起点作用。 　　“我的国家有一位来自其他地方的女巫，她说自己是来我们这里避难的，她不会主动伤害其他种族，但是如果要和她做交易，就需要一点代价。我的国家有点特殊，出生在这里的子民无法轻易离开。为了学习魔法，我于是找到了这位女巫，用我的水元素魔法，和她交换了能离开岛国的工具。” 　　工具？ 　　芙兰的目光，默默地移到了爱丽儿的双腿上。 　　“为了通过入学考试，我先用自己的一些宝物，换了这个工具的短时间使用权限。等通过后，我再将自己的魔法完全换成这个工具，以保证我可以安全地离开我的国家。” 　　芙兰听到了黑暗神在耳边的冷笑。 　　爱丽儿离谱的交换，把神明都逗乐了。 　　她为了学习魔法，于是用自己的元素魔法交换了双腿。 　　白雪浑然不知：“爱丽儿，这个工具是什么。” 　　芙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雪，那眼神的意思是：别，崽，求你别问。 　　“你说夺走你魔法的是一位女巫？她是通过什么方式拿走你的魔法的？”芙兰是第一次听说还能拿走其他人的魔法。 　　爱丽儿认真的回答：“那个女巫据说曾经是光明神手下的仙灵，她有一个神奇的坩埚，只要在火焰上加热，就能制作任何魔法药剂，她让我将相应的水元素魔法输送至坩埚上，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的魔力被抽空了，我之后也无法再使用水元素魔法了。” 　　“然后她用那个坩埚给你炼制出了……一件工具？”芙兰违心地顺着爱丽儿的话问道。 　　爱丽儿点头。 　　她用自己的魔法，从女巫那里换来了能让鱼尾变成双腿的魔法药剂。 　　白雪虽然从能不断重生手脚的士兵那里就开始似懂非懂了，但是她依然想要帮助爱丽儿。 　　“芙兰教母的魔法也非常厉害，她能研制出各种神奇功效的魔法药剂。如果那个女巫能用药剂坩埚研制出工具，我相信芙兰教母也可以。爱丽儿，也许可以让我的教母先把你需要的工具借给你，你回去自己的国家找那位女巫换回你的魔法，你再用我教母借给你的工具回来。” 　　白雪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认为，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为朋友做一点什么。 　　芙兰又一次的，听到黑暗神的冷笑。 　　不，崽崽，她不能借给爱丽儿这个工具，求求你别说了。 第46章 　　他也不喜欢看到她难过（二更） 　　还好爱丽儿的思维比白雪发散一些。 　　她婉拒了白雪的热情, 表示女巫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反悔的。 　　毕竟她清楚喝下去的药剂是无法吐出来的，已经送出去的魔法是无法换回来的。 　　至于魔法还能不能回来这件事……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夺走人魔法的道具。”芙兰思索片刻后说道，“但是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在魔法方面更加专业的人, 询问一下他对你能否重新学会魔法的看法。” 　　有极大的可能，爱丽儿口中的坩埚, 就是封印有黑暗神灵魂碎片的道具之一。 　　爱丽儿喝了这口坩埚中的药剂，黑暗神因此从她身上察觉到了灵魂碎片的魔力。 　　能制作任何药剂的坩埚吗？ 　　芙兰想要。 　　“对了, 爱丽儿。”芙兰想起了什么，“你的国家是在哪里？” 　　“是……”爱丽儿努力回忆着，人类对她所在海域的称呼，“曼塔那尼海……岛！” 　　——“曼塔那尼岛国前不久送信来订购一批药剂，结果在渡船过海时, 被那附近的海盗打劫了。” 　　夕阳落在学院的花园内，像细碎的金粉, 沾染在芙兰的发丝上。 　　白雪看着自己的教母, 在听完爱丽儿的话后，了然地勾起了嘴角。 　　这位公主忽然也跟着产生了一种自信, 有她的教母在，爱丽儿成为未来的女皇, 指日可待。 　　* 　　回王宫的路上，白雪自然和芙兰同乘一辆马车。 　　城内的很多道路已经被翻新过了，马车内平稳又舒适。 　　没上车多久，铺天盖地的睡意就袭上了白雪的意识, 她自然而然地靠着芙兰的肩膀, 睡了过去。 　　公主刚刚睡着, 黑色的影子在芙兰对面的座位上汇聚, 转瞬成了神情淡漠的神明。 　　他的目光滑过靠在芙兰肩膀上的白雪, 最后落在芙兰带着丝倦意的脸庞上。 　　“你要管那条鱼？”他问道。 　　“曼塔那尼海域有一半是被圈在两块陆地中央的海峡，如果能安全通过那里的海域，不论是我们的商船还是未来和海运有关的贸易，都会更加节省时间。”芙兰解释道，“那块海域距离黑森林国最快只需要三天的路程，如果可以拓宽渔业，会为我们的国家带来更多食物和财富。” 　　芙兰可不是因为同情才会同意帮助爱丽儿的，她如果可以统治曼塔那尼海域，黑森林国也能从中受益。 　　“还有那位女巫手中的魔法道具，解除您的灵魂封印后，我想要拿到手。”没有一位女巫，不想要一个能制作一切药剂的坩埚。 　　黑暗神看了她一会，出声道:“那条鱼是可以重拾魔法的，但剥夺了天赋魔法，她和人类初学者没有区别，人鱼的本源魔法不属于光明也不属于黑暗，是属于海洋族群独有的水元素魔法，她要学会黑暗魔法，比人类还要困难。” 　　芙兰“咦”了一声，她装模作样地眨了两下眼睛，问道：“您怎么知道我要询问的那个人就是您呢？” 　　黑暗神冷哼了一声：“除了我，你还能找到更加了解魔法的？” 　　“也是哦。”芙兰笑着说道。 　　“那面愚蠢的镜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你，想法跟那些仙灵女巫如此不一样。” 　　芙兰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 　　她抬起眼眸，睫羽轻轻颤栗：“您都知道了？” 　　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芙兰的很多想法和表现其实都很独特，或者说标新立异。 　　她从来不会避讳黑暗神，毕竟在她看来，神明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 　　即便她的原身是背叛的黑女巫，黑暗神也毫不在意。 　　所以对黑暗神的存在，她非常的放心。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国家做这么多。”黑暗神口吻自然，“愚蠢的镜子告诉我，它答应你只有这么做，才会送你回去。” 　　芙兰点了点头。 　　“它做不到的。”黑暗神的目光，从芙兰脸上轻轻扫过。 　　即便被他揭穿，她也很快镇定了下来，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不过这一句话，让对面的女人坐不住了。 　　“您的意思是……”芙兰提高了一些嗓音，“魔镜没有办法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 　　“那面镜子，根本不存在这种力量。”黑暗神回答道。 　　芙兰并不怀疑黑暗神的话，如果神明都说魔镜没有那种力量，那它或许是真的没有。 　　但是为什么…… 　　“你这么想回去？”看着芙兰垂下去的棕黑色眼眸，他缓慢地，尽可能轻柔地问出这句话。 　　如果是过去，他可能不会这么在意，但是这一刻，他才告诉她这么费劲心思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幻影，她或许会像那些人类一样，陷入悲伤和难过中。 　　甚至可能会流出那种名为眼泪的东西。 　　他的灵魂有一部分，不希望芙兰难过。 　　他也不喜欢看到她难过。 　　对了，他的那些信徒在他陷入那段漫长的黑暗岁月时，是如何说出那些互相安慰的话语的来着。 　　“芙兰……” 　　“那个镜子竟然骗我！” 　　芙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的脸庞鼓起，气愤地像是一只伸出爪子的猫咪。 　　“把我弄过来就算了，还骗我说能送我回去！回去后我一定要把它摔成一片一片，然后把它锁在一个人都没有的房间里，让它终身无人可以说话！”她气愤地说道，随后语气柔和了一些，“黑暗神大人，您刚才想说什么吗？” 　　“……”黑暗神，“没有，你听错了。” 　　芙兰：？ 　　下一秒，黑暗神的表情变了，车厢帘被他撩起。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在夜晚，他的感知能力会增强许多。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了一闪而过的，强大的光明魔法的迹象。 　　“待在马车上。”他转瞬化成影子，融入了夜色中。 　　留下了还在气愤着魔镜的芙兰。 　　* 　　与此同时，黑森林国的另一头的城门口。 　　两位身披长袍的美丽女人，经过士兵的一番询问后，踏入了黑森林国。 　　随后走在前面的女人，愣在了城门口：“安拉，这就是你说的，被邪/教徒统治着的，人民无比贫穷，到处破破烂烂的黑森林国？” 　　“对呀。”走在后面的女人，正是最初被黑森林人民骂哭跑出城的仙灵女巫安拉。 　　她换了一个打扮，带着中阶仙灵安贝，准备卷土重来。 　　“岂止是贫穷，这里的人连饭都吃……”安拉的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现在将近天黑，正是吃饭的时候。 　　城门前的道路整齐宽敞，两旁的酒馆和餐厅，一个个挂着高高的招牌，光从外面经过就知道里面热闹非凡，充满人气。 　　走在外面准备归家的人，谈不上穿得多么华丽，但也都穿着干净整洁的亮丽衣服，看不到一个补丁。 　　“这不可能！我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暴雨，按理说，这里的状况只会更加糟糕！” 　　安拉这一次来，当然是带着在其他仙灵那里更有说服力的安贝，来见识这里狂妄的邪/教徒，好向光明神报告。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种国家你要说是被邪/教徒污染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安贝质疑道。 　　“可是我没有走错，我永远都认得那片黑森林。”安拉难以置信地摇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让我检测一下这个国家的黑暗魔法浓度吧。” 　　安贝从怀中拿出一根漂亮柔软的白色羽毛，羽毛的每一簇，都随着晚风微微晕着浅白的光泽。 　　“这是曾经光明神大人奖赏给我的道具，点燃后，可以根据火苗的大小来判断附近黑暗魔法的浓淡，火苗越大，说明这里的黑暗魔法痕迹越明显。” 　　解释完，安贝点燃了羽毛。 　　“轰”的一声，羽毛燃起了高亢的火光，就如手中燃起的火炬，照亮了马路中间的两位仙灵女巫。 第47章 　　它吵到你睡觉了 　　午后, 身材曼妙的女人靠在书房的沙发上，身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颜色有些奇异的水饮。 　　水饮偏近焦糖的颜色，被呈在透明的高脚杯内, 泛着牛奶的甜腻和红茶的鲜香。 　　女人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拿起高脚杯用小勺子轻轻搅拌, 随着她的搅拌，内部有浅黄色的圆形小丸子在液体中上下翻滚。 　　她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眼睛里细碎的星子亮了亮。 　　这波珍珠奶茶的调配非常成功，媲美了部分市场口味。 　　制作奶茶，这是不需要上魔法课程才有的闲心。 　　今日斯丁顿公爵处传来消息，说黑暗神大人有事要忙，吩咐她自己练习魔法。 　　一想到昨日的魔鬼式训练, 芙兰就自然而然地偷懒了。 　　魔力在她手中汇聚，很快一根只比手指要粗一些的长管出现在芙兰手中。 　　她将这根长管放进奶茶中, 再深吸一口, 完美还原了珍珠奶茶。 　　茶几上，还有两份报告, 一份来自城内的巡逻兵营，一份来自皇室的大臣。 　　这两份都是芙兰特意从白雪那里挑选出来的。 　　前者报告了昨日傍晚城门口的离奇事件。 　　大致是士兵巡逻时, 城门附近突然燃起一阵火光，那火光大得惊人，就像是有人举起了火把。 　　士兵以为是有人故意纵火，等他们赶到时, 只在原地发现了一根完好无损的白色的羽毛。 　　原本站在火光旁的两人, 当着士兵的面消失了。 　　结合城门守卫的叙述, 这两位可疑人, 是才跨入黑森林国城门不久的, 还是两位长相姣好的女士。 　　她们都披着长袍，其中一位手中还拿着奇怪的魔法棒。 　　“魔镜。” 　　随着芙兰的轻启唇角念出这个名字，某个靠在房间角落的装饰物浑身一颤。 　　刻着雕纹和嵌着宝石的镜托中央，原本光滑洁净的魔镜此时颓废又丧气，一道裂痕，从魔镜的左上角，一直延续到镜面中央。 　　“美丽的芙兰殿下，您，您有什么吩咐？”魔镜已经说不动那些华丽的辞藻了。 　　“这个国家内跑进了两位仙灵女巫，找到她们。”芙兰毫不客气地说道。 　　昨晚一回王宫，她就找到了魔镜。 　　面对芙兰对它能力的质疑，魔镜一开始嘴比它镜面还要硬。 　　它仍旧坚持，只要芙兰能够保护它，它就能送她回去。 　　其实芙兰很早就持疑惑的态度。 　　如果说魔镜的目的是避免日后的灾难，那么它也可以选择更容易的方式，比如让芙兰带它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或是保护它。 　　而不是上升到治理和保护整个国家。 　　魔镜显然是想逃避送芙兰回去这件事，寻找一个困难的目标让她无法达成。 　　只可惜芙兰比魔镜想象中要更加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身份，黑森林国也在她的治理下日月换新。 　　当魔法在魔镜的镜面上划出一道裂缝时，魔镜意识到了，芙兰是认真的。 　　如果它继续撒谎，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它碾成碎片。 　　于是它坦白了。 　　上一世，黑女巫落败后，它被一直存放在黑森林王宫的某件仓库内。 　　某一日，当它看到敌人的炮火和魔法轰响王宫的城墙时，魔镜和其他零碎的物品和道具被掀翻在地。 　　它一边嘴里抱怨着做了傻事害它落到这种地步的黑女巫，一边在这些道具和物品中，看到了一颗镶嵌在某样物品上的青蓝色宝石。 　　这是一个魔法道具！ 　　同为魔法道具的魔镜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就在这时，又一枚魔法弹直指王宫，火光和烟雾在魔镜面前炸开。 　　那间镶嵌着宝石的物品被弹到了魔镜的镜面上，宝石炸开，惊人的魔力爆发而出。 　　魔镜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快融化了。 　　等回过神来时，它已经回到了过去。 　　讲完故事后，魔镜越越不安。 　　原本它编撰的故事是，芙兰是被它强大的魔法力量带来的。 　　新的故事是，它在敌人侵略时，偶遇了强大的魔法道具，改变了时空。 　　后者明显没有前者听上去靠谱…… 　　结果却是，芙兰只问了另一个问题，就选择了相信。 　　问题是：“你当时都抱怨了些什么？” 　　魔镜把能记得的都回答了，虽然不懂芙兰是如何判断出它之前的谎言，又是如何鉴定出它现在说了真话。 　　但是活了很久很久的魔镜，害怕了。 　　它相信只要它再做错一件事，已经无法送芙兰回去的它，会被摔得很惨。 　　它的镜面几乎是一刻都没有犹豫，两位仍旧在黑森林国的仙灵女巫，出现在了镜子中央。 　　一位仔细辨认，会发现是曾经被赶出去的安拉，还有一位，是没有见过的仙灵女巫，她正在向着安拉激动地说着些什么。 　　安拉试图辩解，却换来了另一位的不满，她们好像处于一种混乱中。 　　芙兰看了片刻，从报告中抽出了一根纯白色的羽毛，羽毛流溢着似珠光的亮泽，洁白的光明魔法，环绕在羽毛的四周，每一小枝羽片，都被魔法晕染着。 　　这便是这两位仙灵女巫昨日丢下的犯案道具了。 　　巡逻士兵看到的火光也显然和这个光明道具有关。 　　她又看了一会，发现这两个仙灵女巫，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既然这样…… 　　“魔镜，好好看着她们，有任何异样就告诉我。” 　　芙兰倒是很好奇这两位仙灵来这里的目的。 　　“一直看着吗……？”魔镜犹豫着确认道。 　　让它一直用魔力，它扛不住的啊！ 　　“有问题吗？”芙兰抬眸，瞥了一眼魔镜。 　　“没有！” 　　得到魔镜的答复后，芙兰将羽毛放在茶几一角，用高脚杯压住羽跟，随后拿起另一封报告。 　　这是关于商人和商队的内容。 　　北部必经之地的抢匪越来越猖狂了。 　　距离近的邻国不管，派护卫的成本又过高。 　　现在的商人们要不选择尽可能绕开，要不干脆放弃那里的市场。 　　要真派士兵去的话，人家只要躲着不露头，他们也没有办法。 　　北部水陆的海盗也还没有解决，这样下去，对黑森林国的贸易不利。 　　芙兰叫来阿卡：“你去学院告诉一下白雪，放学后让她把她那位叫爱丽儿的同学一起带回来，就说我想和她聊一聊。” 　　吩咐完后，芙兰舒适地往沙发上一躺，她的发丝肆意的垂落，阳光穿透厚制的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淡金色的光点。 　　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到脸上落下了一片阴影，遮去了部分阳光。 　　她翻了个身，将大半个身体沉浸入这片阴影下。 　　“芙兰……芙兰殿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芙兰听到了魔镜的声音。 　　它压抑着声音，几乎是颤颤巍巍地在喊她。 　　她确实因为魔镜骗她而气愤，但是它对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也不至于真的就毁掉。 　　“怎么了？”芙兰的眼睛依旧阖着。 　　“那两位仙灵女巫去了魔法学院，但、但是和一位学生聊了几句后，又很快离开了。”魔镜如果有牙齿，那么已经开始打颤了。 　　嘎吱一声，又一条细微的裂纹，从镜面上裂开。 　　听声音，芙兰意识到了不对。 　　她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身影。 　　书房的沙发很长，在她头朝向的一处，足以再坐下一个人 　　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被占据了。 　　占据这个位置的人，或者准确说，神，手里握着一本打开的羊皮古书，时不时翻动一下。 　　他黑色的睫羽低垂着，整个人平静地不像是黑夜的神明，更像是阳光下的天使。 　　从芙兰的这个仰面朝上的位置，正好和正在看书的神明对上视线。 　　“练习魔法到睡着？”他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芙兰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他早就发现自己在偷懒，少见的，黑暗神没有点破她，只是将手中的书页往后翻动了一页。 　　“魔镜做了什么？” 　　芙兰发现魔镜除了那处从边缘蔓延至中央的裂缝外，又被多补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紧挨着原来的。 　　黑暗神又翻过一张书页，语气自然：“它吵到你睡觉了。” 　　芙兰：？ 　　* 　　大约十分钟前，在黑森林国流离失所的仙灵女巫安拉和安贝，正在相互指责着。 　　安贝指责安拉，都是她没有弄清楚状况，害得昨晚她一时情急，把光明神赏赐的道具弄丢了。 　　安拉试图解释，她也没料到，黑森林国的黑暗魔法气息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要跟光明神报告吗？ 　　但是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这个国家太平和了，明明从头到尾，都看不出任何被黑暗侵蚀的痕迹。 　　安贝陷入了迷茫。 　　直到在街头，她们看到了一所学院，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人类总会开设魔法学院，试图追随光明魔法的脚步。 　　即便是刻意和拙劣的魔法，那也是光明魔法。 　　在这个地方，她们说不定可以找到人帮助自己。 　　“这个国家有黑暗魔法？”一位被询问的学生不解地看向两位仙灵女巫，“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你们的院长或是神官之类的，只要我们和他说说看，他就会明白了。” 　　光明魔法的信徒无处不在，他们一定会和她们同仇敌忾。 　　“巴克校长应该在训练场练习魔法，我带你们去吧。”学生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带领了这两位。 　　学院训练场内，孜孜不倦的老巴克正在测试教材上的魔法。 　　他轻轻一使劲，黑暗魔力下的魔法弹脱离手心，几乎是准确无误地打在远处的标靶上，并直接把标靶炸了个粉碎。 　　哎呀，他又用过劲了。 　　“巴克校长，有人说要找你。” 　　老巴克转过头：“人在哪里？” 　　学生也转身，原本跟随在身后的两位女士，一位都不见了。 　　此时，两位仙灵女巫极速狂奔出学院。 　　救命，这哪里是什么魔法学院，这里是邪/教徒的大本营啊！ 第48章 　　愿望（一更） 　　魔镜尽职尽责地看完这一幕后, 认为这满足芙兰口中的“异样”。 　　但是看到坐在芙兰身边的魔神时，魔镜怂了那么一秒。 　　魔神抬眸睨了魔镜一眼，那一眼的意思魔镜瞬间就明白了：不想死就别说话。 　　但是类似的威胁, 芙兰也给出过，她还动过真格。 　　短暂的斟酌后, 魔镜觉得魔神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起码比起昨晚芙兰对它的态度, 要好一些。 　　在“不想死就别说话”和“不说话就得死”中间，魔镜选择了后者。 　　魔镜战战兢兢地开口，收获了镜面上的又一道裂痕。 　　醒来的芙兰一点不在意魔镜的死活，只要还能继续使用，她就不会有任何意见。 　　她更在意的, 是她还剩一半的奶茶，被喝光了。 　　“我的奶茶呢？”虽然芙兰说的是问句, 但她的眼睛紧盯身旁的黑暗神。 　　“味道不错, 比我信徒的供奉品好多了。” 　　神明当然不会因为喝了奶茶羞愧。 　　他原本只是注意到了高脚杯压着的羽毛，接着顺理成章地看到了杯上管状口端的唇印。 　　那一抹绯色, 就像鲜花一样夺目，鬼使神差地, 他吸了一口。 　　芬芳甜腻的奶味和茶味混合的气息，和躺在他身旁的女人散发的一样美好香甜。 　　作为神明，他当然不需要人类这种规律的饮食和作息，但是他出奇地把这一杯奶茶全喝光了。 　　听到身旁没了动静, 他侧目, 发现芙兰伸过来一只手, 白嫩的手心朝上摊着, 眉眼如月般弯起, 带着笑容看着他。 　　黑暗神：？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既然您也说了，我的奶茶比其他信徒的供奉品都要和您的胃口，您是不是该实现我的愿望或是给我点奖励？” 　　她故意把声音放缓放柔，就像猫咪，一下一下轻轻地挠着他的心底，但黑暗神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理直气壮。 　　他还是答应了，无奈问道：“你想要什么？” 　　芙兰低头陷入思索，垂眸思考间，她注意到瓶底压着的羽毛不见到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纯洁的白羽出现在了黑暗神的掌心。 　　“那两个仙灵女巫带进来的？”他显然注意到了魔镜内的画面。 　　芙兰点头默认：“这是光明魔法道具？” 　　“是那家伙的羽毛，用来检测黑暗魔法的浓度。”黑暗神的话音落下，黑蓝的火焰从羽毛根部燃起，转瞬将羽毛化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检测黑暗魔法的光明神的羽毛？ 　　昨晚巡逻士兵看到的火焰，似乎有了答案。 　　片刻后，芙兰的眸子亮了亮：“我想借用您的力量，解决一下西面的强盗。” 　　黑暗神：“……” 　　你看呀，睡前还在烦恼的事情，睡一觉这不就解决了吗？ 　　“这件事我无法答应你。”愿望被神明驳回了。 　　愿望还能被嫌弃挑拣的？ 　　芙兰正想询问原因，书房门被敲响。 　　“芙兰大人，公主的朋友来了。” 　　“让她进来吧。” 　　活力四射的爱丽儿，手中夹着那捧画卷，走了进来。 　　她行了个礼，海洋般深蓝的眼眸轻轻地眨了眨：“请问你就是芙兰殿下说要请教的人吗？” 　　芙兰惊讶地侧目，对上了黑暗神深邃的目光。 　　你怎么还在这里？ 　　以往只要有外人来，这位神明都会选择避开，这么直白地坐仍旧坐在她身旁，还是第一次。 　　“我是。”他甚至回答了爱丽儿的话。 　　“那真是太好了！”爱丽儿展开那卷来自埃尔塞公爵的画卷，“我能请您留下点什么吗？既然是芙兰殿下愿意请教的人，那一定也是很厉害的，值得我欣赏的人。” 　　芙兰注意到，爱丽儿的画卷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挤满了各种奇怪的图案和签名。 　　原来她的签名对这位海公主而言，只是个开头…… 　　爱丽儿说，要让黑暗神给她留下点什么。 　　芙兰看向黑暗神，显然他对这种奇怪的仪式并不感兴趣，兴致缺缺地扫了几眼那副画。 　　如此说来，这位神明有名字这一说吗？ 　　她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包括那些被人遗忘的书籍中，也不曾有过。 　　在爱丽儿期待的目光中，黑暗神却望向了芙兰。 　　“我可以给她留下点什么。”正当芙兰奇怪为什么他要对她说这句话时，他慢悠悠地，挑眉补充道，“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 　　她为什么要用神明的奖励为个小女孩讨什么签名呢？ 　　芙兰很想这样问他。 　　但是奇怪的是，芙兰在黑暗神眼中，看到了一种执着和专注，他的红眸中，反射着她的倒映。 　　她就和他坐得这么近，近到就像是分享着彼此空间的亲密的…… 　　芙兰停止了想象。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爱丽儿身上，她天真烂漫的笑容是那么美好，让她想到了白雪崽崽。 　　如果爱丽儿是未来的海王，她不介意浪费到这个愿望。 　　毕竟她可以在将来都赚回来。 　　“那么拜托您了。”芙兰知道，黑暗神如果出手，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签名或是图案。 　　他接过那副画，手指轻点过某一处。芙兰注意到，那里好像是她的名字。 　　“这是你的收藏品？”黑暗神面色平静，头也不抬地询问出声人鱼公主。 　　“是呀，我将来会把它带回我的故乡，珍藏在我贝壳制成的宝箱内。”爱丽儿回答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芙兰听到了黑暗神的嗤笑。 　　他好像不管是对自己的信徒还是其他种族，都不是很客气。 　　上一次她听到这个声音时，对方正对爱丽儿为了学习魔法而把现有的魔法放弃掉而感到可笑。 　　芙兰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是她无法阻止神明接下来的话。 　　嘲笑过后，黑暗神好听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确定你要把一张画带进海里？” 　　芙兰：“………” 　　爱丽儿：“……” 　　沉默。 　　房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爱丽儿沉默，是因为她没想到极力隐藏的身份就这么被点破了。 　　芙兰沉默，还因为某位神明好像还发现了某个惊人的热知识。 　　——纸进了水，就会化开。 　　片刻后，爱丽儿的双手局促又震惊地张张合合，不知该往哪里摆放，她接着扯起那头红发，绝望地左右踱步：“完了完了完了，祖母说千万不能让人类发现我的身份，不然他们会害怕和赶走我的！我明明隐藏的很好，怎么会被发现呀！我要被赶出魔法学院了救命！” 　　她就像一条在鱼缸里被惊吓到的小鱼，上下左右地乱窜。 　　“爱丽儿……”一双手轻缓地拍在爱丽儿的肩膀上，短暂镇定住了这条小红鱼，“其实我们都不是人类。” 　　爱丽儿吁出一口气：“原来你们都不是人类呀，那我就放心——” 　　小红鱼周围的空气再次凝结，她那对眼睛瞅瞅芙兰，又瞄了瞄坐在沙发上的黑暗神。 　　“你的祖母是不是还说了，陆地上有很多吃鱼的种族，你遇到他们一定要绕的远远的？”芙兰问道。 　　爱丽儿机械地点了两下头。 　　“你放心，我们不吃鱼，我还愿意和你合作。”芙兰语重心长地说道。 　　“合作？”爱丽儿眨了眨眼睛。 　　芙兰的声音柔软又轻柔，和煦地像是大洋里的暖流：“听了你的故事以后，我被你的善良感动了，所以想和你合作。我帮你获得王位，你替我拿到海底女巫的坩埚，怎么样？” 　　在她的记忆中，白雪总说她的教母是天使，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但此刻，她觉得这位天使在用甜言蜜语蛊惑她，拉着她进入无底的深渊。 　　“真的吗？”烂漫天真的小美人鱼开口问道。 　　“你也可以拒绝。”天使仁爱的目光，蓦然严肃起来，她敛起所有的笑容，“但是我刚才把仅有的一个愿望用在了你身上，我本可以用那个愿望许更有价值的内容，我认为你们鱼类，都是知恩图报的。” 　　“愿……望？”爱丽儿不明觉厉。 　　明明芙兰的语气还是那么和善，但是爱丽儿总觉得，如果她不答应，今晚会被加入食谱。 　　尤其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他好可怕！ 　　“嗯，来自神明的，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我花了很大功夫才获得的愿望。”芙兰面不改色地说道。 　　喝了芙兰半杯奶茶的黑暗神：？ 　　爱丽儿唰唰地点头：“我愿意合作。” 　　芙兰再次露出和煦的笑容，她拿起那张早已被黑暗神放在茶几上的画，递给了爱丽儿。 　　在接过画作的同时，艾丽的周身荡漾起蔚蓝的光芒，还冒出了几颗肥皂泡泡。 　　“诶？我的水元素魔法，回来了？”爱丽儿欣喜地低头看自己。 　　原来黑暗神给的是这个。 　　“在你回去好好学习魔法之前，把你知道的有关你哥哥姐姐的事情，和你现在能动用的力量，全部一字不差地告诉我。”芙兰继续蛊惑这位公主。 　　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是即将入侵海底世界的女巫，那么很快鱼人会全军覆灭。 　　…… 　　爱丽儿走后，芙兰转身，注意到黑暗神竟然还在。 　　上一秒还是蛊惑鱼心的女巫，下一秒芙兰真诚地对这位神明开口道：“您知道吗？我把您赐予我的愿望又还给了您。” 　　“哦？”黑暗神看芙兰的反应，就知道她又有小心思了，“怎么说？” 　　芙兰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和爱丽儿的合作是，我帮她获得王位，作为交换，她替您拿回魔法道具。所以归根结底，最后的受益者是大人您，而不是我。” 　　“……所以呢？”黑暗神没想到还能这么被她绕回来。 　　芙兰的眼眸弯起，清澈如水，仿佛真的是一位向在什么真挚祷告许愿的信徒一般。 　　她很认真地望进那对红玉的瞳色中，就像一汪深潭，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荡漾起波纹。 　　只不过她口中的内容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所以作为对我的嘉奖，您是不是得再送我一次许愿机会才过意的去。” 　　这时，房门再次被人敲响，侍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似乎是急报：“芙兰殿下，是公主殿下让我快点来告诉您的好消息！” 　　“什么事？”芙兰不急于获得奖励，她悠闲地问道。 　　“今天的凌晨，西面的强盗团伙全部被消灭了。有路过的商队称，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黑色的火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烈焰，惩罚了这些不义之徒。” 　　黑色的火光？ 　　黑暗魔法。 　　——“黑暗神大人今天有事要忙。” 　　——她想要消灭这些强盗的愿望被驳回了。 　　侍从接下来的话，芙兰一个词都没有听进去，她抬头，望进黑暗神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你还想许几个愿望？”他问她。 第49章 　　道理是这个道理 　　四季如春的黑森林国下了场大雨, 芙兰窝在房间里，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教母，您今天不需要去斯丁顿公爵那里吗？” 　　白雪将两杯刚刚泡好的奶茶放置在茶几上, 奶香味裹着热气，很快整个房间内都蔓延着奶茶的甜香。 　　她的的口味已经成功被芙兰带跑, 她现在隔天不喝一杯奶茶就会浑身不爽。 　　别说是她，就连查理王子都爱上了奶茶的味道, 每次喝完，挥剑的速度都会快上不少。 　　“雨太大了。” 　　黑暗神还破天荒地通知她今晚会来上家教，她不需要特意出门。 　　“是嘛……”白雪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斯丁顿公爵也真是的, 您不去找他，他也不来找您。” 　　芙兰：？ 　　她扭头看向一脸遐想的白雪, 知道她的崽崽又不知道被带偏到哪条沟里去了。 　　“爱丽儿最近怎么样了？”芙兰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干脆换话题。 　　“哦教母，我差点忘记和您说了。”白雪右手握拳, 轻轻地敲击左手掌心，“她昨天说想趁着学校的短假期, 回乡把王位的事情搞定。对了，她最近的魔法进步非常迅速，好多导师都夸她有天赋，她的草元素和土元素魔法, 让很多导师都自愧不如。。” 　　“爱丽儿回去了吗？”芙兰倒是没想到爱丽儿行动的如此迅速, 也就前几天, 她刚刚和这位人鱼公主商讨了一下策略。她去不了海底, 所以只能提供方案, 具体还得爱丽儿自己去实施。 　　在黑暗神的指导下，她还为这条鱼调制了能让她重新变回人鱼的药剂，以防万一，还配上了能再次让鱼尾变回人腿的另一药剂。 　　药剂调制成功时，芙兰认为自己可比魔法道具要厉害多了。 　　“对呀，她说她不想耽误学业，就趁着能回去赶快回去。”白雪回答。 　　芙兰：“……”所以爱丽儿这是打算上位后继续读书吗？ 　　* 　　此时，曼塔那尼海。 　　乌云也遮蔽在这片海的海面上，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青黑的海水上，激起急促的浪花。 　　海面之下的深海，一切都平静安详。 　　大王子的鲨鱼军队，此时正在珊瑚滩懒洋洋地巡逻。 　　它们欺凌弱小惯了，这里的小鱼小虾一旦看不顺眼，就会是它们的盘中餐。 　　有什么小东西，咻地从它们肚皮下跑了过去。 　　领头鲨向下俯瞰，尾巴一用力径直扫起下方的砂石。 　　什么都没有？ 　　又有什么东西从它们的背脊上窜了过去。 　　领头鲨一个翻转颚部，一口咬了下去。 　　到嘴里的，只有一只蟹钳子。 　　连续两次的毫无收获，让领头鲨有些生气。 　　就在这时，前方沙滩涂表忽然钻出了无数的虾蟹。 　　领头鲨立马下达命令，让所有鲨鱼跟着它追过去。 　　但这些虾蟹似乎早有准备，它们不断埋入沙中防止追击，又从其他沙面钻出。 　　反反复复，把鲨鱼们惹恼了，被带着游去了更深的海域。 　　远处，一头红发的人鱼从礁石后钻出，她遥遥望了一眼鲨鱼游去的方向，鲜红灵活的鱼尾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 　　* 　　黑森林王宫内。 　　“芙兰教母。”白雪抿下一口奶茶，她亮晶晶的眼睛，映在捧着的瓷杯上，“我觉得您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顾虑什么？”芙兰望向白雪。 　　“我知道您嫁给了我父亲以后，我的父亲就病重了。您不需要为了我或是其他事情委屈自己。”白雪放下瓷杯，神情严肃了许多，“您完全可以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芙兰，“你是不是又误会了我和斯丁顿公爵的事。” 　　“教母，我很抱歉这么说，但是您显然自己也没意识到。”白雪半回忆道，“您最近去斯丁顿公爵的府邸越来越频繁了，如果是生意的话，您为什么不让他来王宫找您呢？” 　　“很频繁吗？”芙兰试图确认。 　　看着白雪乌黑的眼睛很认真地跟着点下的头用力眨了一下，芙兰才意识到，确实是太频繁了。 　　这段时间，黑暗神几乎是天天让她去斯丁顿公爵那学习黑暗魔法。 　　有时候上午学完，回王宫忙完一件事，又被通知要去。 　　甚至有时候实在是抽不开身，黑暗神还会自己现身来王宫找她。 　　和过去相比，确实频繁太多了。 　　* 　　曼塔那尼海底。 　　爱丽儿找到了自己的大姐姐，海国的大公主爱丽娜。 　　她重新告诉了姐姐自己的想法，比起入侵其他海域，她希望她能把重心放在保护自己的子民不受外敌侵犯。 　　关于海上船只的事情，爱丽儿认为凭借现在自己的能力，已经可以帮助他们，不需要王国的力量。 　　爱丽娜拒绝了爱丽儿。 　　“王位我势在必得，领海的领域也是，只有征服才能强大。”爱丽娜的发色是海藻的绿色，她强势又固执，没有鱼可以改变她的想法。 　　“那我很抱歉，姐姐。”爱丽儿叹了口气，身旁的水流卷成旋涡，朝着爱丽娜而去。 　　旋涡甚至没有碰到爱丽娜的鱼尾，就被这位水元素的掌控者所瓦解。 　　她从未想到，这位天真柔弱的小妹妹，会向自己动手。 　　爱丽娜不得不选择在今天，就让这个小妹妹在海底彻底消失了。 　　这将是她获得王位的第一步。 　　蓝色的魔力在爱丽娜手中汇聚，就在她要出手时，爱丽儿却逃跑了。 　　爱丽娜自然不会放过来，鱼尾一甩，追了上去。 　　* 　　黑森林王宫内。 　　“教母，您可能自己没有发现，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白雪一只手捧着脸道，“之前查姆也总是以各种借口往我这里跑，只要不在练剑，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与我独处。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我的侍女告诉我，那是因为查姆在追求我。” 　　芙兰：“。” 　　“您就算自己没有察觉，但是我看得很清楚，您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去找一个人那么多次。”白雪双手五指并拢交叠在胸前，“您一定是心中在惦记着思念着某个人，才会情不自禁地去找他。” 　　芙兰：“是哪个侍女和你这么说的，我现在就去辞了她。” 　　她可没有平白无故地去找人那么多次，她是去学习魔法的，要找也是黑暗神在频繁找……她？ 　　这么说来，黑暗神最近确实是毫无缘由地就来找她。 　　和魔法道具无关，和魔法学习也无关。 　　看着芙兰面容上流露出来的一丝犹豫，白雪语重心长继续道：“所以我才会希望您不要被王国的事务所约束，在您的教导下，我最近已经能独立处理很多事了，您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芙兰：“……”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事不是这个事。 　　* 　　曼塔那尼海底。 　　爱丽娜在湍急的洋流中追着爱丽儿。 　　爱丽儿几次躲过她的魔法攻击，朝着深海的方向游去。 　　几位兄弟姐妹中，没有人的魔法能达到爱丽娜的境界，但是她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碰到爱丽儿的尾巴。 　　当转入蜿蜒曲折的海沟时，爱丽儿突然停了下来。 　　“我要怎么才能打败我姐姐的魔法呢？” 　　“你打不过的。” 　　“那我要怎么打败我哥哥的军队呢？” 　　“你也打不过的。” 　　她和芙兰的话，爱丽儿还清晰地记得。 　　“那我不是赢不了了？” 　　“说不准。毕竟你的哥哥姐姐到底谁更厉害就不一定了。” 　　爱丽儿立在爱丽娜面前，她的眼眸坚定决绝，大尾巴一摆，朝着爱丽娜的方向冲来。 　　“你这是哪里学的野蛮鱼的打法？” 　　爱丽娜的话音刚落，爱丽儿却直旋而上。 　　在她身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大波鲨鱼军队。 　　* 　　雨声下了下去，芙兰也喝完了面前的热奶茶。 　　“你就是想太多了，我和斯丁顿公爵没有任何关系。”芙兰不得不解释，“我会去他庄园有其他原因，毕竟我是女巫，很多事情不能放到王宫这种地方来实施。” 　　“真的吗？”白雪一脸不敢相信，“那为什么您每次出远门回来，斯丁顿公爵会特意来城门口等您呢？就算您不喜欢他，斯丁顿公爵一定对您是有感觉的，不然……” 　　“哐——”的一声，门外有东西碎裂在地。 　　房门被打开，阿卡惊讶地捂着嘴：“对不起，公主殿下，芙兰大人，是我不小心。” 　　芙兰感受到了来自崽崽的逼问和侍女的绝望。 　　房门又被敲击了两下：“芙兰殿下，斯丁顿公爵说，有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找您商议，他已经在前厅等候了。” 　　芙兰：“……”快，谁都可以，赶紧毁灭吧。 　　* 　　当天晚上，终于把零碎事情都收拾干净的芙兰，一脸生无可恋地仰面躺在床上。 　　就算是黑暗神进屋，她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注视着躺在床上女人，正欲开口询问，见她吃力地睁开眼睛。 　　“爱丽儿把魔法坩埚连日送来了，就在那里。”芙兰盲指了指自己的书桌，“但是这个魔法道具没有半点魔力，也不会说话。” 　　在芙兰的书桌上，赫然是一个脑袋大小，金铜色的坩埚，把手上还挂着绿油油的新鲜海草。 　　“因为这不是光明魔法道具。”黑暗神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吝啬给这个坩埚。 　　芙兰：？ 　　“海中的女巫，有一个能在火焰上加热的坩埚。”黑暗神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你依旧认为魔法道具是坩埚？” 　　芙兰迷茫地睁开眼睛，轻缓地眨了一下，努力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海中……火焰……坩埚。 　　芙兰：“……” 第50章 　　她哭的好大声 　　为了避免新的海王在假期结束前跑回黑森林学习, 芙兰跟上了再次前往曼塔那尼岛国运送货物的商队出行。 　　魔法道具判断出错，芙兰接下了这口锅。 　　事实上，她也确实获得了一口没有用的锅。 　　不到两天, 她抵达了曼塔那尼海岸。 　　曼塔那尼海有一部分是连接两处陆地的海湾，碧波清澈, 浪花拍在海岸上，熏染着咸湿的海风气息。 　　这片海域有丰富的鱼类资源, 但是海盗横行，导致渔民都无法出海捕鱼。 　　商船在装运货物时，芙兰就独自一人在海岸口吹海风。 　　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借着今日的阳光欣赏水波的涟漪：“您喜欢大海吗？” 　　在她的背后浮起一个高大的影子，其他人一眼看过来, 就像是一团晃眼了的雾气。 　　黑暗神看了芙兰一眼，她今日少见的穿了偏中性的中袖米色衬衣, 下身是阔腿的灯笼裤, 像是一只膨着毛的小动物，在他眼中透着几分可爱。 　　他本想说“神是没有喜好的”, 但是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改变了说辞：“我偏向安静的地方。” 　　“安静的地方？”芙兰耳边是大海的潮浪和海鸥持续的鸟鸣, “哪种地方对您来说是安静的？”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没有地方对我而言是安静的。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听到信徒的低语和祈祷。” 　　芙兰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这是让她意外的答案。 　　她从未想到, 神明是这样的存在, 无时无刻耳边都缭绕着祈求和祷告。 　　要是她的话, 一定会疯掉的。 　　“别露出那种表情。”他不像是在解释, 更像是在安慰她的感受, “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 　　是吗？ 　　芙兰一想到曾经有人在黑暗神耳边叨念一百遍“请让我学会魔法”，她就不自觉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再次看到芙兰表情的黑暗神：“……”BaN 　　其实有远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但是黑暗神不打算提及，他反问她：“你喜欢海？” 　　“不喜欢。”芙兰回答地很果断，“当我看到一块田野时，我能想象到明年这里会丰收出粮食，当我看到土地时，我能联想这块地能给我带来的财富，但唯独海洋，是未知的，是不可预测的。” 　　“你害怕海？”黑暗神感到奇怪地问道。 　　“不，比起害怕，我更是敬畏。”芙兰的眼眸中映照着海中的浪花和波光，“您说的对，我不信仰任何神明，但是我敬畏着世界上的所有生灵，土地，森林，和海洋。” 　　“包括人类？”他专注地、柔和地看着她，低声问道。 　　“包括人类。”芙兰坚定地点了点头，“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他们是寿命短暂且脆弱的种族，但即使害怕，他们也总能跨过深海，抵达海洋的另一头。” 　　神明不再说话，化作雾气的他，环绕在她周围，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触到她的皮肤，她的眉眼。 　　他忽然明白当得知自己很可能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时，她为什么不恐慌不悲伤了。 　　像她这样，即便是死亡放在她面前，估计都不会轻易哭泣。 　　* 　　芙兰哭的好大声。 　　她想过遇到风浪，遇到暴雨，但没想到自己原来会晕船。 　　出航后，她没过多久就趴在船桅旁，眼泪一把一把地缩着。 　　由于这是斯丁顿公爵安排的商队，得知黑暗神大人会去，这位忠实的信徒毫不犹豫跟了过来。 　　阿卡听说后，也羞涩地表示想跟随着芙兰出行。 　　看着自己的主人晕船难过到哭泣，阿卡只能急得团团转。 　　反胃的芙兰连水都喝不进去，她也没学过什么防止晕船的魔法。 　　“呜呜，希望黑暗神大人能保佑您不那么难过。”阿卡只能选择祈祷。 　　下一秒，芙兰的影子在地面拉长立起，又逐渐清晰。 　　从未真正近距离见过黑暗神的阿卡，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整个人愣了一瞬。 　　她没想到，自己的祈祷真得把神明给唤出来了。 　　“大……大……人”侍女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黑暗神冷冷看了阿卡一眼，莫名想起芙兰提过这个侍女心属他忠实的信徒。 　　而阿卡从这个眼神中，突然有一种，黑暗神大人在不满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请求他出来帮忙的感觉。 　　黑暗神垂眸，看着抱膝缩成一团的芙兰，她将脑袋埋在膝盖中，白皙如玉的脖颈和肩膀露在外面，像一条曲颈的白天鹅，还时不时发出抽噎声。 　　他忽然觉得之前对她的评判显得有些好笑。 　　“为什么不找我帮你？” 　　他为了显得不突兀，不得不寻求一个正当的理由出现，比如信徒的祈祷。 　　芙兰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他，又再次把头埋进了膝盖。 　　她不是晕船也能逞强的那类人，她也想寻求神明的帮助啊，但她反胃到话都说不出口。 　　这时，一股轻柔的魔力团住了她，挤去了咸湿的海风，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鼠尾草的淡香。 　　这种味道，芙兰加入过好梦香薰中，所以非常好辨识。 　　逐渐的，芙兰没有那么难受了，她再次深吸了几口气，已经能重新辨析周围的环境了。 　　斯丁顿公爵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卡，你说黑暗神大人他……” 　　他的声音又突然停下了。 　　芙兰就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看到斯丁顿公爵有些无措地和阿卡站在不远处。 　　她困惑地眨了下眼睛，察觉到了拦在身前的阴影。 　　仅仅是一偏头，她就和一对好看的红眸对上。 　　黑暗神半跪在她面前，和她贴的很近，深邃宁静的眼中，倒映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她。 　　她当然猜不到这位神明在想什么，明明同样的魔法，他只要站着，就能一样施展，不需要和她靠得这么近。 　　“黑暗神大人，您……” 　　船身突然颠簸，有东西在船尾炸开，激荡出巨大的爆破声。 　　“海盗来了！” 　　船员们紧罗密布地往甲板船栏上装置倒刺了铁钉的木板，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海盗们要的是货物，他们第一时间不会击沉船只，只会放炮示威。 　　“大人，您出现的真是时候！”芙兰已经能站起来了。 　　黑暗神：“……” 　　芙兰走到甲板栏杆边，看到远处的海盗正在往海水中放下船员，做好了入侵他们商船的准备。 　　她确实可以用魔法破坏这些小船，但是面对的会是海盗船的炮火。 　　“斯丁顿公爵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商船的船员和商人，只知这次是斯丁顿公爵要一同前来，并不清楚芙兰的身份。 　　她打扮的太普通了，大家只猜她是某个女仆或是侍女。 　　斯丁顿公爵本来不慌的，有黑暗神大人的庇护，这艘船绝不会有事，但是看到靠在栏杆旁的芙兰，他忽然就慌了。 　　芙兰此时正抬着手，黑青色火焰在她手中聚集，越聚越大。 　　周围的船员也惊呆了，这人难道是斯丁顿大人请来保护船只的魔法士？ 　　这段时间黑暗神的训练不是无效的，芙兰已经能一口气往同一魔法中输送很多魔力了。 　　不仅是自己的船只，敌方海盗也注意到了商船上出现的巨大黑焰球。 　　海盗中也不乏有个别会魔法人，这些人看对方有魔法士，赶紧也凝聚了几个法术弹打了过去。 　　同时，芙兰的手握拳，巨大的黑焰发射，朝着海盗船飞了过去。 　　黑焰吞噬了对方的几颗微不足道的法术弹，向着海盗船的巨大骷髅旗帜砸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海盗船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同时木板被点燃。 　　整艘船转瞬间陷入黑焰中。 　　震荡激起巨大的浪花，回掀在商船上，舔舐过甲板桅杆和货箱，把甲板上的人都淋了个透心凉。 　　“……”浑身是海水的斯丁顿公爵印证了自己的预感。 　　芙兰全身也湿透了，棕黑色的发丝和米色的衣服都黏在了身上。 　　“。” 　　她也没想到这一击这么透彻。 　　“海盗被击退了？！”有位船员难以置信地说道。 　　“不愧是魔法士大人！” 　　来得及逃命的海盗，全部骂骂咧咧地趴在被浪花掀翻了的小船上。 　　咻的一声，一道烟火被投射在海面上空。 　　“这是在干什么？”阿卡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斯丁顿公爵，轻声问道。 　　芙兰望着天空中慢慢消散的烟火，不在意道：“打不过就搬救兵？” 　　她的肩膀忽地一沉，黑色的披风压在了她身上。 　　风衣遮去了她裸/露在外湿透的衣服和水渍，直直拖在地上。 　　芙兰意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黑暗神，小声嘀咕道：“比起您的衣服，我更想您施展个能让我身上水都消失的魔法。” 　　“我现在施法有用？你等下不是还要这么做？” 　　黑暗神不知道芙兰的想法，但他认为人类女性在面临这种浑身被打湿的情况，应该不会有她的坦荡。 　　尤其是她今天穿的衣服，太轻薄了，被打湿后，就像是纸片，单薄通透。 　　她竟然不以为然。 　　芙兰莫名察觉到了黑暗神这句话中的不快，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接受了这件披风。 　　很快，骷髅标志的旗帜从地平线出现，从四个方向，将商船包围。 　　芙兰预料到会有救兵，没想到会是这么多。 　　这里的海盗已经猖狂到，成立了国家了吗？ 　　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一定会选择直接攻击，不会留时间给她读条施展魔法。 　　这阵势把船员和商人们都吓到了：“斯丁顿公爵，怎么办呀，我们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斯丁顿公爵，“死在这里不太可能。” 　　湿在这里基本是确定的了。 　　在船员们绝望之际，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涌起了波涛。 　　远处的一艘海盗船忽然停了下来，剧烈摇晃了一下，接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同样的场景，在另一艘海盗船上上演，一只巨型的有着锯齿的飞鱼，从海中跃起，撞击在了海盗船侧面。 　　它的撞击力之大，穿透了船木，又一艘海盗船开始下沉。 　　“芙兰殿下，这是您做的？”斯丁顿公爵难以置信地走近问道。 　　“是鱼做的。”回答他的不是芙兰，是站在芙兰身边的黑暗神。 　　他的眼睛眯起，颇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海底的奇观。 　　无数的飞鱼和海洋生物，朝着海盗船发起攻击，其中最大的一只海鲸，不比船要小。 　　斯丁顿公爵不敢质疑自己的神明，说是鱼做的，好像没毛病哦？ 　　四艘海盗船，接连下沉，四处逃散的海盗船船员，一个个瑟瑟发抖地缩在自己的小船上，周围是环绕着他们的鲨鱼。 　　等发现这些海盗不再有威胁后，这些海洋生物转移目标，朝着商船围了过来。 　　从这些鱼类的最中央，空出了一片区域，一只海豚从中间升起。 　　在海豚光滑的背脊上，下半身是鱼尾的红发少女，朝着船上的芙兰热烈地晃着手臂。 　　“海王来迎接我们了。”芙兰说道。 　　斯丁顿公爵：“海王？？？” 　　芙兰在船上人员的瞩目下，脱下了鞋子，又回身把披风还给了黑暗神。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药剂，打开瓶盖后仰头喝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 　　她紧接着双手撑着木制栏杆一跃而上，脚下一用力，朝着海中一跃而下。 　　海水将女人瞬间吞没。 　　“芙兰殿下？！”阿卡冲到了甲板边，吃惊地往下看去。 　　她赶紧回头去看黑暗神大人，他为什么不阻止芙兰殿下呢？ 　　谁知阿卡看到这位神明表情一闪而过的无奈，随后他也一言不发地越过栏杆，跳入了海水中。 第51章 　　早去早回（一更） 　　芙兰跃入海中后, 随着海水浸透她的皮肤，她的双腿表面开始长出晶莹紧密的鳞片，脖颈后方也打开了两道细小的口子, 淡红色的丝丝纤维若隐若现。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魔法药剂的配制上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魔法药剂成功让她的双腿转化成了鱼尾，还在颈后暂时长出了鱼鳃, 帮助她在水中呼吸。 　　她放任自己不断下沉适应海水，直到一道黑影笼罩在自己上方, 遮去视野内波光粼粼的海面。 　　黑暗神和在水中沉浮的芙兰不同，水流和水压似乎对他形不成任何阻力，银黑色的长发在后背随着水波荡漾，但他的身体却更像是悬浮在虚无中，宛如没有实体的虚影。 　　她冲他笑着弯了弯眼睛, 晃了晃巨大的鱼尾巴。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条巨大的青蓝色鱼尾，层层叠叠的鱼鳞将原来双腿以及腹部的区域完全替代, 看上去坚韧又紧密, 在光的折射下，闪动着流彩的微光。 　　她如瀑的头发随着她的下沉而朝上涌动, 宛如涟漪泛动着的海藻。 　　此刻的芙兰，就像是一条真正的人鱼。 　　“你好美！我从见过比你更美丽的鱼了！” 　　爱丽儿此时也游入了海中, 她捂着嘴角，毫不吝啬地惊叹道。 　　“谢谢。”芙兰丝毫不意外，自己可以在海中说话。 　　众所周知，童话故事里, 人鱼是可以在海中说话的。 　　爱丽儿很快把注意力移到了黑暗神身上：“这又是什么魔法？好厉害呀。” 　　高傲的神明看了小鱼一眼, 没有说话。 　　芙兰不得不替爱丽儿重复了一遍问题：“您这是什么魔法？” 　　“还有呢？”黑暗神前后不搭地问道。 　　“还有……？”芙兰迷茫地眨眼, “还有什么？” 　　看着黑暗神又一次扫了一眼爱丽儿, 芙兰下一刻心领神会：“您这是什么魔法？好厉害的样子。” 　　“我换了种形态, 你可以理解成水中的影子。”他终于肯解释。 　　芙兰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自从这位神明融合的灵魂碎片越多，特别是上一次之后，他好像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她缓慢浮出海面，告诉船头的阿卡别担心，可以先去曼塔那尼岛国，回来的路上再来接她。 　　斯丁顿公爵显然更急，看到自己的神明入海后，他也开始脱鞋脱外套，如果不是周围的人拉住了他，他可能也跳了下来。 　　“不行，给我个小船，我就在这里等！”忠心的公爵坚持道。 　　“……”芙兰甚至能想象到这位公爵日晒雨淋钓鱼沥水也毫不放弃地飘荡在海面上等神明归来的画面。 　　她现在是条不能上船的鱼，只能看着阿卡和船员们试图努力劝说。 　　但这些凡人的言辞怎么能撬得动斯丁顿公爵坚韧的信徒之心。 　　他已经在选合适的小船了。 　　她建议黑暗神劝劝他的信徒。 　　“我从不强迫信徒。”黑暗神说道。 　　“不是让您强迫他。”芙兰看着斯丁顿公爵已经开始装食物，俨然马上就要放小船下来等待的前兆，“是为了让您的信徒活得更长命。” 　　在这种海面上晒个几日，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的侍女阿卡，还等着这位信徒发现她的爱慕呢。 　　芙兰真诚地望向黑暗神，柔和地说道：“您不需要命令他，让他别等您，你只需要说一句话，他就会主动离开。” 　　她的眼睛亮亮的，他甚至能联想到海面下的那条尾巴，在慢悠悠地摇晃着。 　　一想到那条好看的尾巴，黑暗神抿紧的唇，微微张开：“什么话？” 　　没有几分钟，商船就开跑了，还开得特别快，生怕慢了一拍货物就会卖不出去似的。 　　只不过黑暗神的表情有些不悦，仿佛刚才的话对他而言是那么难以启齿。 　　好奇的爱丽儿低声问道：“他跟那个人类说了什么？” 　　芙兰的唇翘了起来：“早去早回。” 　　爱丽儿困惑地歪了脑袋：“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对神明来说就不一样了。 　　哪有神明对信徒说什么“早去早回”的。 　　这对信徒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受宠若惊的斯丁顿公爵几乎是扭头放下了所有的东西，立马命令船员起航卖货去。 　　公爵大人现在恨不得飞到小岛上把货物卸空，再飞回来迎接他的神明。 　　* 　　往下游动的路上，芙兰从爱丽儿这里了解到了拿到坩埚的过程。 　　爱丽儿获得祖母的肯定后，成功获得了王位，然后一刻未歇地去找海女巫拿坩埚。 　　她给予海女巫承诺，只要把坩埚给她，她在位期间，不会让任何鱼类给她造成困扰。 　　海女巫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将坩埚交给了爱丽儿。 　　“……”芙兰，“你说的是，不会让任何鱼类再打扰到她吗？” 　　“对呀，你当时不也建议我，可以和这位巫女适当先交易一下。”爱丽儿其实并不清楚芙兰来这里的目的，特别是当她把自己变成人鱼后，她才意识到芙兰要入海底。 　　“难道！”爱丽儿突然反应了过来，“我被骗了？女巫用假的坩埚欺骗了我？” 　　“你没有被骗，坩埚没有问题。”芙兰解释，“但拿到以后我才知道，我要的魔法道具不是坩埚。” 　　“那是什么？”在爱丽儿的印象中，海女巫的坩埚，能制作任何药剂，那绝对是个宝物。 　　芙兰知道，这位能想到把油画带进海底的人鱼，显然也没能意识到真正的魔法道具是什么。 　　“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海女巫有一个坩埚，只要在火焰上加热，就能制作出任何药剂。”芙兰说道。 　　爱丽儿点了点头，确认这句话没有问题。 　　芙兰：“……你见过，在水中燃烧的火焰吗？” 　　爱丽儿：“！” 　　海女巫的魔法道具，不是什么坩埚，而是一只蜡烛。 　　这只蜡烛显然能在海中燃烧，烧制坩埚中的药剂。 　　由于爱丽儿答应过海女巫，她不会再去打扰她，她只能带芙兰去海女巫的住处附近，剩下的只能芙兰和黑暗神自己去。 　　海女巫住在一片珊瑚和海藻汇聚的海沟内，那里就像是一片小型的海底森林。 　　好像仙灵女巫无论是就职还是叛变后，都很喜欢住在树林附近。 　　芙兰怀疑这和她们的诞生地，仙灵圣树有关。她们出生在树上，树木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 　　黑暗神显然对这种说法很不屑：“她们只是害怕被光明发现而已，才会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 　　“……”芙兰小小的瞄了一眼黑暗神，他的这句话，是不是也把曾经的他自己囊括进去了？ 　　“怎么？”他注意到她的视线。 　　“没有。”芙兰面不改色地摇头。 　　黑暗神：？ 　　海女巫的住处，是由贝壳和礁石堆砌而成了，搭建的十分精致。 　　屋子旁，还有一小块由各种藻类和水生植物汇聚的水下田地。 　　房门打开后，芙兰本以为门背后出来的，会是一个披着黑袍，满脸疙瘩的鹰钩鼻老太婆。 　　没想到，却是一位哼着小调，长着黑色鱼尾披肩白发的女人，她画着浓重的黑色眼线，戴着贝壳串成的项链，举止优雅地游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几乎有小臂粗的白色蜡烛，蜡烛上燃着一小簇黄色的火苗。等走到庭院中支起一只锅子，略施魔法后，海女巫开始将蜡烛放在锅子下方，往锅内加入各种材料。 　　调配到一半时，她忽然皱起了眉头。 　　随后看到了迎面游来的芙兰，和她背后长相似人类的男人。 　　海女巫只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就产生了一种隐隐的不安。 　　“你们是谁？”海女巫审视着他们，“爱丽儿不是说了，不会再让其他鱼来打扰我的吗？” 　　“我不是鱼呀。”芙兰语调轻松。 　　海女巫的视线从她青蓝色的鱼尾上扫过，脸上写了几个字：你认真的吗？ 　　“我是从陆地上来的，喝了魔法药剂，让双腿变成了鱼尾。” 　　芙兰盯着那只点燃的白色蜡烛，细看能发现它的蜡面上有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嘴边挂着一条雪白的长胡子。 　　会说话的蜡烛，那没错了。 　　“这不可能！”海女巫不信道，“就连我，也必须使用光明魔法道具的魔力，才能配制出能让鱼尾变成人腿的药剂，你怎么可能……”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让爱丽儿恢复鱼尾的人是你？！” 　　芙兰笑道：“对，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芙兰，是来自陆地女巫，来这里是为了借你的蜡烛一用，我需要这里面的一样东西。” 　　“你要我的蜡烛？”海女巫很懵，怎么最近一个个的，不是找她要坩埚，就是找她要蜡烛。 　　“没必要废话，我可以立马杀死她。”黑暗神对这一个个的女巫早就失去了耐心。 　　海女巫不解：“我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杀了我？” 　　“哦？”芙兰一直觉得自己的话语算是仁慈的了，“你骗想要学习魔法的爱丽儿用她的魔法和你交换药剂，这确实不叫坏事，但这也不安好心。” 　　“爱丽儿去陆地是要去学习魔法？”海女巫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说她想去陆地，并没有说要去学习什么魔法啊，不然我怎么会让她用魔法和我交换。” 　　芙兰：……？ 　　等等，这难道是个乌龙？ 　　海女巫看看芙兰，又看看黑暗神。 　　“难道你们要的是蜡烛里的灵魂碎片？”她曾经也是仙灵女巫，自然感受的到面前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充斥着威胁气息的黑暗力量。 　　芙兰点头。 　　海女巫无奈地说道：“这个魔法道具，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是我可以肯定，你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拿到封印在里面的灵魂的。” 第52章 　　我又可以再活个五千年了（二更） 　　海女巫乌拉, 以仙灵女巫的身份诞生，继承了上一女巫的魔法蜡烛，曾经也想过成为一名合格的仙灵教母。 　　不知道从哪天起, 她开始终日妄想着归隐种田。 　　比起收公主为教女，传播虚无的信仰, 她的梦想，是制作各式各样的菜式和美食。 　　光明的力量太强大了, 轻易地背叛仙灵女巫的职责，是会被光明神惩罚的。 　　乌拉很快找到了解决方法。光明所及之地，皆是光明神的领域。 　　那光明无法企及之地了？ 　　比如阳光无法抵达的深海。 　　乌拉选择了曼塔那尼海，这里四季暖流覆盖，海水温暖, 海草茂盛。 　　她消耗了自己的一部分光明魔法，通过魔法蜡烛, 转化成了能将她的双腿变成鱼尾的药剂。 　　喝了药剂后, 她至此定居于这片海域。 　　“我把能找到的海底植物全部种植在了这周围，方便采集。”乌拉的面前, 那只大锅里，此时弥漫着浅绿色的液体, 她一边用勺子缓慢搅拌，一边向芙兰介绍自己的故事，“这个魔法蜡烛会吸取魔力，炼制你想要的任何药剂。药剂和烹饪食物,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相通的, 所以我在用蜡烛加热我的美食时, 也会偶尔研究一下魔法药剂。” 　　芙兰看了一眼大锅内粘稠的液体：“那你说的无法取出蜡烛里封印的灵魂是怎么回事？” 　　“这个蜡烛, 是我从某位年纪很大的仙灵女巫那里获得的, 从她递给我时，蜡烛就是燃烧着的。她告诉我，这个蜡烛一旦点燃，除非燃烧殆尽，不然火焰就永远不会熄灭。而火焰一旦熄灭，就是邪恶的黑暗神灵魂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乌拉从锅边拾起三片贝壳，将锅中的液体用勺子盛进贝壳内。 　　“你们来的正巧，我的三鲜汤煮好了，要不要尝尝我的美食。” 　　黑暗神是不可能去接的，他毫不客气：“你管这叫美食？” 　　“那是自然的。”乌拉误解了黑暗神的意思，更是十分得意，“你们可以去问问爱丽儿，这附近有哪条鱼不认识我乌拉的美食。” 　　比起应该关心乌拉到底是如何在海里盛汤的，芙兰更关心另一件事：“你的这支蜡烛，已经燃烧了多长时间了？” 　　锅下的蜡烛，和一只水杯差不多高度，黄橙橙的火焰在海洋中燃烧着，却连一点蜡油都看不到。 　　“咳咳！”乌拉还没说话，蜡烛上的那对眼睛睁开了，它用老年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已经快两千岁了，那还是我在陆地上通过日落月出心算的。” 　　芙兰：“……那你还能再活多少年？” 　　“你们年轻人真没礼貌，我的身体还硬朗，再燃烧个两三千年没有问……咳咳咳咳！” 　　芙兰：“……” 　　“是吧，我根本不关心什么蜡烛里的灵魂，也不关心什么黑暗神的灵魂重见天日，但是我帮不了你们。”乌拉挑了挑那对用眼线反复涂描的乌黑眉毛，递过来一只贝壳，“喝汤吗？” 　　芙兰接过乌拉的贝壳盘，又一次瞅了一眼里面绿色的液体，庆幸还好海底没有气味传播。 　　“你要吃那种……” 　　黑暗神的话刚出口，就被一只在海水中泡得凉凉的手轻轻捂住。 　　即便是在水中，他也能感觉到触在他唇上的那只手非常的柔软，但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就迅速收回。 　　稍纵即逝的触感，让他的眸色缓缓黯下。 　　“十分对不起，大人。”芙兰压低嗓音，她的声音又软又柔，“千万别去贬低一个厨师的料理，在没有获得足够的线索前，我们现在不还能和她拼命。” 　　乌拉显然对她的食物非常有自信，黑暗神一旦说出任何诋毁这碗汤的词，乌拉一定会变脸拼上厨师的性命的。 　　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芙兰不得不选择去堵一下这位神明的嘴，等做完后才意识到过界。 　　芙兰准备承受黑暗神的怒意，却只听到他小小地，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作罢。 　　“怎么了吗？”乌拉正低头搅拌锅里的汤，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下，没有看见这一幕。 　　芙兰默默将手里的汤变消失，然后笑着回答：“没有，你的三鲜汤非常好喝。” 　　“真的吗！”乌拉显然很高兴，随后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我就说那些鱼儿都没眼光！” 　　芙兰：“……”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就多盛一些给你。”乌拉接过芙兰手中的贝壳后，她小小地看了一眼芙兰身边的黑暗神。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劝说他也来一点吧。 　　“关于爱丽儿的事情，我很抱歉，她当初告诉我想去陆地，我以为她无法忍受海底兄弟姐妹之间的恶劣关系，想换个环境，就像我一样。所以我让她用自己的魔法激活了蜡烛的魔法。”乌拉解释，“这个蜡烛，只要你肯输送魔法给它，它就能满足你的愿望，制作出任何魔法药剂。越是持久的药剂，需要的魔法就越多，比如我的这条鱼尾，我几乎祭献我大部分的光明魔法，才获得了永久的，在海底的安宁。” 　　原来乌拉自己也是这么做过的。当爱丽儿表示她要去陆地时，乌拉误以为她也愿意放弃自己的魔法获得双腿。 　　“普通的燃烧，是无法消耗蜡烛本身的，只有燃烧魔法，才会让蜡烛被消耗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乌拉仅剩的那些光明魔法，曾经被她分批次输送入蜡烛。她每次都会留一点点，等魔法通过练习恢复一部分后，又再放入一点点。 　　“从这个蜡烛到我手中至现在，它的长度都几乎没有改变过。我相信，就算是神明出手，也无法段短时间消耗完这只蜡烛。”乌拉拍了拍蜡烛的烛身，“毕竟神明也没有做不到的，需要蜡烛来做的事情。” 　　蜡烛被拍：“喂喂，尊重一下老人家。” 　　“……”芙兰，“那可不一定。” 　　乌拉：？ 　　望了一眼黑暗神，芙兰知道，神明果然不服气了。 　　“我能借用一下蜡烛吗？” 　　乌拉很大方地递了过来。 　　芙兰将蜡烛递给黑暗神，他很自然地接过，黑暗魔法顺着他的手向蜡烛输入。 　　无穷无尽的黑暗力量，让蜡烛整个身体打了个寒颤，他头顶黄色火苗咻地燃起大片的火焰。 　　乌拉看着感到可惜：“好浪费。” 　　这点魔力，可以做特别多的魔法药剂。 　　片刻后，蜡烛只烧去了一小点。 　　而且在耗去一点后，不论黑暗神再怎么输送魔力，这只蜡烛都纹丝不动。 　　神明不得不服气。 　　“光明魔法道具这么厉害？”芙兰奇怪。 　　“这不纯粹是光明魔法道具。”黑暗神忽然道，他对自己没能耗尽这只蜡烛有些不满，“这个蜡烛的原身带着其他类魔法，光明神赋予了一定他自己的力量，改造了这只蜡烛为自己的人所用。” 　　“其他类魔法？”芙兰没想到小小的蜡烛囊括了这么多魔法。 　　“怪不得。”乌拉突然道。 　　芙兰：“怪不得？” 　　乌拉回忆着说道：“我研究过很多关于魔法食谱的古书，曾经有一本书中提到过，当不止一种的神圣魔法汇聚在一起时，可以产生更加强大的魔法影响。至于神圣魔法是什么我不清楚，我猜想是类似于光明和黑暗那样强大的魔法吧。” 　　“……”芙兰看了蜡烛片刻，意识到了什么，她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黑暗神，“所以这只蜡烛上，原本存在着某种魔法，吸收了光明魔法后，它变得更加难以耗尽，现在又加入了黑暗魔法……” 　　黑暗神理解了芙兰的意思：“……” 　　没错，三种魔法的混合，甚至可能还包括一点点爱丽儿的海洋魔法，让这只蜡烛变得无坚不摧。 　　蜡烛“咳咳”了两声，再次睁开眼睛，语重心长地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年轻人们，我忽然觉得，我又可以再活个五千年了。” 　　芙兰：“……” 　　乌拉从芙兰和黑暗神的对话中，隐约猜出了一些男人的身份。 　　但是她一点不关心。 　　她更在意另一件事：“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能不能也和我分享分享，你那里的美食。” 　　芙兰：？ 　　“我已经在这片海沟里待了快整整五百年了。虽然我做的食物非常好吃，但是你也知道，海底的食材有限，那些鱼儿虾儿一被我偷偷抓来，就会去和人鱼们告状，害得我好久没有吃肉了。”乌拉叹了口气，“我就在想，要不要回到陆地上去，原本我的魔法不足以让我制作出变回双腿的药剂，你们也看到了，爱丽儿耗尽了魔法，才获得了那么一点点药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乌拉拿起魔法蜡烛，就在刚才，一股强大的魔法被输送了进来。 　　足够她重制鱼尾变回双腿的魔法药剂。 　　“我在思考要不要回到陆地，用陆地上的食材研究新的食谱。”乌拉兴致勃勃，“五百年过去了，人类也一定繁衍出了许多新的动植物。” 　　“……”芙兰，“你不怕被光明神找到？” 　　怪不得，乌拉被称之为海女巫了。 　　乌拉眼神坚定：“为了美食，我可以牺牲自己的魔法和生命！即使海水逆流，时间倒退，我也不会放弃当初的决定。”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芙兰打断了乌拉气宇轩昂的发言。 　　乌拉：“什么……？我可以牺牲自己的……” 　　芙兰：“不是这句！” 　　“海水逆流，时间倒退。”黑暗神的声音，从芙兰耳边响起。 　　“对！”芙兰的眼睛亮了亮，“我知道怎么让蜡烛熄灭了！” 第53章 　　海水逆流，时间倒退 　　海沟中, 被绿色海藻环绕的贝壳小屋门口，小屋的主人乌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头雾水。 　　她的激情演说似乎给芙兰带去了灵感，但是她仍旧一无所知。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熄灭魔法蜡烛才能拿到灵魂。”芙兰解释道，“熄灭蜡烛的方式看似只有一种, 那就是燃烧殆尽，但是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乌拉依旧没有明白, 她选择再喝几口自己做的汤醒醒脑：“这只蜡烛泡在水中都不会熄灭，还能有什么办法？” 　　“让蜡烛回到自己还未被点燃的时刻。”先一步说出这句话的不是芙兰，而是黑暗神，只不过他在后面漫不经心地补充道，“这是不可能的。” 　　让魔法蜡烛回到未被点燃前, 不是普普通通的让土地重获生机，让生灵起死回生, 更是时间上逆转。 　　无论是黑暗魔法, 还是光明魔法，都不具备让时间倒退的能力。 　　“但是我做到过。”芙兰还记那只八音盒, 她成功让八音盒的旋律倒退了。 　　黑暗神当然知道芙兰指得是什么时候，一想到梦境中的事情, 他整个神愣了一瞬：“那是在梦中，你还借助了我的力量。你的魔法影响到的或许不是时间，只是魔法道具本身。” 　　下一秒，芙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您果然记得梦境中发生的事。” 　　破案了。 　　她就说黑暗神最近的状态怎么怪怪的, 原来是被自己的灵魂影响到了。 　　本应为灵魂碎片在梦境中的记忆是独立的, 原来在被神明吸收后, 转化成了神明记忆的一部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记得？”黑暗神蹙眉, 他确实有刻意回避梦境中的事情。 　　尤其是那一段, 梦境中的“自己”为了不让芙兰离开，不惜和自己对抗的记忆。 　　当两段重合的记忆融合在一起时，微妙感太多了。 　　“您也没说自己还记得。”芙兰嘀咕道。 　　乌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两“人”的对话她一句没听懂。 　　她自认为现在就是个厨师，也没有多少魔法能够起到作用。 　　“蜡烛你们随意取用，我去给你们加个菜？”乌拉识相地起身游去贝壳屋旁的水草园摘水草。 　　“最近我在您的训练下，魔力储备已经比以前充足太多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芙兰回到正题，“旋律可以逆转，蜡烛也可能逆燃。” 　　在海水中，芙兰的眼底，就像她青蓝色的大尾巴一样，噙着粼粼微光。 　　黑暗神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没有太多表情的自己。 　　这只蜡烛吸干了那条红色的鱼，保不准，也会吸干她的。 　　她不是神明，没有足以应付这类魔法道具的魔力。 　　芙兰显然也注意到他显露出的一丝不快，她话语轻松地说道：“这里面封印的可是您的灵魂，您不想早点取出来吗？” 　　“为什么？”他低沉地问道。 　　这个举动，无疑是有风险的。 　　他见过自己的信徒在战场上坚持到最后一刻，也听过无数信徒宣说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但前提是，他们都是他的信徒，她不是。 　　“什么为什么？”芙兰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您教我魔法，我帮您解除灵魂的封印，并捧到您的面前来。” 　　“就这些？”黑暗神问道。 　　他的语气明明那么平淡，但芙兰分明听出了，他想从她口中听到别的话。 　　“其实还有别的。”芙兰的口吻忽然就凝重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就连她的睫羽，此时都闪着微光。 　　每一下闪烁，都让神明有些安奈不住心底的悸动。 　　梦境中的回忆加上她此刻的话语，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口：“是什么？” 　　美丽的人鱼，眸光闪动，坚定地回答道：“我想知道我现在的魔法到底到达了什么程度。” 　　黑暗神：？ 　　她还在补充：“对这个魔法蜡烛使用魔力，是我评判自己能力的一个机会，所以我必须得试试。” 　　黑暗神：“……你试吧。” 　　* 　　在乌拉挑选新鲜的水草时，她忽然就感知到了来自背后的强光。 　　本以为是光明神的仙灵杀来找她了，结果一回头发现，是芙兰正在盯着她的蜡烛施展魔法。 　　……不会这么幸运吧？ 　　她什么都没做，就收获了一大批供应给蜡烛的魔力。 　　重回陆地不是妥妥的？ 　　这一定是她厨师梦中重要的一环！ 　　这光芒在乌拉眼中，就是她踏上梦想之路的指明灯。 　　芙兰此刻闭着眼睛，源源不断的魔力，从她的掌心出发。 　　就像是上课时填满魔力球那般，朝着蜡烛进发。 　　老蜡烛睁开了眼睛，它头顶的火焰光芒，随着魔力的汲取越发旺盛。 　　而芙兰正在努力寻找着，梦境中的那种感觉。 　　那种源自本能的，曾经让梦境倒流的魔法。 　　在乌拉眼中，原本来自芙兰施展的魔法，是近乎纯粹的黑暗魔法，来自地狱的火焰色泽。 　　慢慢的，魔法的色彩改变了。 　　一股淡淡的青紫色光芒，环绕在了漆黑的黑暗魔法上，像旋转的旋涡一般，蔓延过黑暗魔法，直抵魔法蜡烛。 　　乌拉见过爱丽儿的海洋魔法，那是一种淡蓝色。 　　而芙兰的魔法，硬是要她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五彩斑斓的蓝？ 　　原本冒着火光的蜡烛，在吸收到这种魔法后，头顶的火焰忽然就小了下去。 　　变成了一团微小的火苗。 　　于此同时，蜡烛好像在变得越来越高。 　　海水逆流，时间倒退，蜡烛逆燃。 　　乌拉终于明白了芙兰的意思。 　　“啊，我怎么感觉……”魔法蜡烛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变化，“我好像在变得年轻？” 　　烛身上的那片大胡子，也像是被蜡烛吸收的蜡油，消失了。 　　很快，蜡烛的生长开始变得缓慢。 　　这只蜡烛经历了千年的岁月才燃成了这样，靠芙兰的魔力还是太勉强了。 　　就在芙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源源不断的魔力，开始涌入自己的身体。 　　在过去，她接受过一样的魔力，来自小贝的身上。 　　这里早就不是梦境了，魔力的来源只有一处。 　　芙兰正要睁开眼睛，却听到来自身旁的低沉暗哑的嗓音：“别分心。”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个大池子，一边放水，一边进水。 　　她能不分心？ 　　蜡烛的生长又显著了起来。 　　火苗几乎黯淡到快要消散，原本边缘被燃烧尽的圆滑的边角，也变得逐渐棱角分明。 　　就在这时，芙兰忽然感觉到她从原本输送魔法的位置，一瞬间调转了位置。 　　那些被她施展进蜡烛身体内，由蜡烛产生的魔法，开始逆流进她的身体。 　　包括在内的，还有之前黑暗神输入蜡烛内产生的魔法。 　　救命，她现在从一个放水一个进水，变成了同时进水。 　　池子要被淹了。 　　黑暗神也察觉到了她身体里的变化，及时撤走了自己的魔力，但是源自蜡烛的魔力，还在继续。 　　当蜡烛的最后一点顶面平滑成行，火苗熄灭的那一刻，芙兰再也扛不住，失去了意识。 　　她不是因为魔力消耗殆尽，而是因为魔力太撑了。 　　这叫什么？试试就逝世？ 　　*** 　　醒来时，芙兰还泡在海水中。 　　她的脑袋下是柔软的海藻包裹贝壳做成的枕头，床边站着某个一脸阴郁的神明。 　　“灵魂碎片取出来了吗？” 　　她环视这个小屋，内部设施一应俱全，中央漂浮着一团黑暗魔法汇聚成的火焰用以照明。 　　“你终于醒了！” 　　床尾站着乌拉，看来这里大概率是那座贝壳小屋的内部。 　　黑暗神张开抱于胸前的一只手，手心中央浮着一枚小小的灵魂碎片。 　　芙兰有些意外，他竟然一直没有融合这片灵魂碎片，直到她醒来。 　　“什么感觉？”黑暗神问她。 　　芙兰感受了一下身体内的魔力：“……感觉像是，吃撑了。” 　　黑暗神：“……” 　　听到这个答案，神明扭头就离开了贝壳屋，着手去融合他的灵魂。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还有一只雪白的蜡烛，它平平无奇，棱角鲜明，像是新的一样。 　　视线一晃到蜡烛，乌拉有些欲哭无泪：“我的梦想没有了。” 　　芙兰：？ 　　原来乌拉看到芙兰创造的奇迹，被她深深感动，她坚定了自己的梦想。 　　决定回到陆地研究新的食谱，成为真正的厨师。 　　但是蜡烛熄灭了。 　　这就意味着即便重新点燃，乌拉也没有办法短时间输入魔力，研制出新的能让鱼尾变回双腿的魔法药剂。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芙兰听完后笑了笑，晃了晃她的鱼尾巴“只要你能提供材料，我可以制作这种药剂。我现在饮用的是短时效的，长时间的我也可以制作。” 　　乌拉这才想起，芙兰从一开始就告诉她，她把双腿变成鱼尾的魔法药剂是自己制作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乌拉既激动又惊讶。 　　在她和其他仙灵女巫相处的时候，即便是那些最擅长制作魔法药剂的女巫，也不一定能配制出改变形态的药剂。 　　“嗯……就是加入材料后搅拌再加入魔法。”芙兰解释道。 　　乌拉：“。”她好像悟了。 　　这就是天赋，她学不会的。 　　“你如果想去陆地研究新的食材，我可以提供一个地方给你。” 　　自从芙兰听说乌拉有去陆地上发展的倾向，她就心动了。 　　她那里，白雪还太年轻，魔法药剂的配制时不时还得自己上场。 　　但是如果能把乌拉拉进去，那她就可以彻底地在幕后做老板了。 　　“那个地方，有着充足的食材和药材资源，不久后，还打算发展捕鱼业，运回曼塔那尼海产品。”芙兰发出诱人的邀请函。 　　“你是说，我可以用那些小鱼小虾做食材？！”乌拉眼睛都亮了。 　　她在海中的那么多时间，每一回偷摸小鱼小虾，都要被告状。 　　为了不惹上麻烦，她只能用各式各样的海藻海草做食材。 　　“……”芙兰，“嗯，最重要的一点，是光明势力至今没有波及到那个国家。” 　　“光明神触不到的国家？”乌拉更加心动了，如果当初有的选，她当然不愿意来这种暗无天日的海底，“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你所要回馈的，就是参与魔法药剂的制作，你觉得怎么样？”芙兰没有具体说需要工作的时间。 　　鱼儿嘛，当然是先钓上来再说。 　　“那我可以开自己的餐厅吗？我一直想把自己的美食分享给大家。”乌拉抓过芙兰的手，身下的黑尾巴，像是小狗一样疯狂搅动着海水。 　　芙兰不假思索地点头：“我可以用我的权利为你租到一处地理位置不错的商铺，食材的话，你可以用制作魔法药剂后收到的报酬去购买。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只要你不触犯国家的法规，我会尽可能帮你。” 　　“对了，国家最近经济一直稳固上升，有很多新餐厅开门营业，我也可以请你去品尝一下，看看那些食物能不能符合你口中的美食标准。”芙兰做最后的补充。 　　乌拉几乎是立马将自己的几只大小规格不同的锅子叠在一起，用海草作绳子一串，背在了身后，左手一只锅铲，右手一个锅勺。 　　她甚至把桌上的魔法蜡烛塞进芙兰手中，这玩意大部分时间就是照明点火用的。 　　去了陆地，也没用了。 　　“还废话什么呢？我们出发吧。” 　　芙兰：“……” 　　她默默无声地指了指乌拉的大尾巴，这条人鱼才意识到自己还得先制作药剂。 　　“没事，你是坐船来的吧？我可以先上船，再慢慢制作药剂，我不急。”乌拉一脸为芙兰着想状。 　　不，芙兰觉得她很急，急得恨不得现在就拖着鱼尾巴上岸。 　　随随便便往商船上放一条人鱼，芙兰不敢想象。 　　“不急那就先做药剂吧。”芙兰真诚地建议。 　　乌拉默默地从背后放下锅，挑选了一个坩埚支在房间中央。 　　说真的，她好急好急。 　　* 　　此时此刻，同样急切到上天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远在曼塔那尼岛国的斯丁顿公爵。 　　他谨记着神明的叮嘱，让他“早去早回”。 　　但是为什么，做个生意这么磨蹭呢？ 　　又是签订合约，又是讨价还价，还得给样品看功效。 　　还好，和他感同身受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芙兰殿下的侍女，阿卡。 　　她显然也和他一样渴望重回神明的怀抱，每次和她说话时，她都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微微颤抖后脸部泛上红晕。 　　嗯，她一定能体会他的心情。 　　“想快点回去？”斯丁顿公爵问道。 　　阿卡立刻羞赧地低下头，轻轻点了一下，她确实很担心芙兰殿下。 　　斯丁顿公爵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吧，忠实的信徒都是急切到话都说不出来的。 　　* 　　等黑暗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在坩埚中冒着气泡的液体，和围着桌子坐在两侧的两条人鱼。 　　“由于海底的药材和岸上有些区别，我不能保证药效，可能需要……” 　　芙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乌拉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坩埚中的药剂，递到嘴边一口吞了下去。 　　“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她喝？” 　　坩埚中绿油油的颜色，让他想起了那锅黑暗料理。 　　不对，说是黑暗料理，那都是贬低了黑暗这个词。 　　“……能让鱼尾变回人腿的药剂。”芙兰解释，“但是她这里只有各种海草，所以就做成了这种颜色。” 　　芙兰忽然觉得是自己的误会乌拉了，或许不是因为她的“美食”看上去不好吃，只是食材局限太大。 　　芙兰看到黑暗神目光从乌拉身上一扫而过，又重新聚焦在她脸上，发出了一声低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药剂起效果了怎么办？” 　　“……”芙兰下一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里是海底，长着两条腿的动物，是无法在这里存活的。 　　由于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乌拉正满怀欣喜地等待着药剂其效果，却忽然被芙兰一把拽住，然后一点不给她做任何准备，就被拖出了自己的贝壳屋。 　　还不够，芙兰拽着她，鱼尾飞速拍出水纹，带着她上浮往海平面。 　　乌拉同一时刻，也感受到了身体内的变化。她的鱼尾开始渐渐地分开，转变往细腻光滑的双腿。 　　海底原本缤纷的色彩，从她眼中褪去，逐渐淡成黑暗，巨大的水压朝着她蜂拥而来。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那一刻，光亮重新回到了乌拉严重，海面上巨大的圆月，就像是她触手可及的梦想，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好像晕了过去……”芙兰有些抱歉地看着乌拉。 　　药剂是她做的，是她没考虑周全。 　　“没死。”黑暗神当然不在意一个过去的仙灵女巫。 　　他伸手，将某样东西递给芙兰：“拿去。” 　　芙兰低头一看，是那支蜡烛。 　　她想起自己原来说过，想要坩埚。 　　所以他替她把蜡烛带上来了？ 　　那她要不别告诉这位神明，其实乌拉早就说过要把蜡烛送给她了？ 　　“黑暗神大人，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说。”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映出芙兰清澈透亮的眼眸。 　　透过亮晶晶的海面，还能看到她下半身鳞片层叠美丽的鱼尾。 　　“什么？”他低声淡淡问道，但是胸膛却轻微起伏了一瞬。 　　随着他的灵魂被补全，似乎她的每一次开口，都会牵动某种特殊的情绪。 　　“您有没有觉得奇怪，每一个获得过封印了您魔法道具的仙灵女巫，都叛变了。” 第54章 　　你难道不属于我这边？ 　　有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芙兰。 　　一是黑暗神的灵魂碎片一共有几片。 　　这个问题她觉得不问为好, 毕竟要是她面临被人撕碎的场景，她也不会分出心思去数对面把自己拆成了几个部分。 　　二是黑暗神/的名字。 　　直呼神的本名或许在信徒看来是一种亵渎，任何古书中都从未提过黑暗神和光明神/的名字, 神明的名字自古形成了禁忌，但是芙兰还挺好奇的。 　　三就是最值得令人深思的那一个, 为何所有获得了封印着黑暗神灵魂碎片的仙灵女巫都叛变了光明神。 　　无论是长发金妮的教母，睡美人那爱上人类国王的母亲, 海底人鱼口中的海女巫，甚至是白雪的原继母，她们都违背了光明神的神旨。 　　共同点大概就是，她们都一致发现了为了神明去寻找什么公主成为教母，用信仰驯服人民, 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情。 　　用乌拉的话来说，那大概就是：“种田都不想成为什么仙灵教母！” 　　对于芙兰这波突如其来的提问, 就连黑暗神本神都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和爱丽儿暂时告别, 斯丁顿公爵的商船前来接人，芙兰喝药剂将鱼尾变回人腿重登商船, 神明也没有思考出答案。 　　“我认为，也许是您的灵魂碎片间接影响了魔法道具的主人, 让她们的头脑清醒过来，不至于被光明神洗脑，起码让她们本身的意志超过了对神的信仰。” 　　芙兰对此是这么猜测的。 　　对这个猜测，神明又沉默了。 　　海风轻徐的船头, 凉爽的海风吹动芙兰还有些潮湿的发尾, 她换上了阿卡带来的干净舒适的碎花长裙, 像是瑰丽的花朵般绽放在船头的甲板上。 　　黑暗神的目光几次从海面游离到她身上, 他看腻了这个世界的海洋和森林, 也看透了所有的生灵和种族，却觉得这朵花无比的芬芳可爱。 　　“如果我的灵魂让她们得以清醒，那又是什么使她们迷乱？” 　　短暂的停顿过后，神明的心中有了答案，芙兰也找到了可能的答案： 　　“仙灵圣树。” 　　仙灵圣树，仙灵女巫的诞生地。 　　既然光明神能用神咒约束仙灵女巫的行为，那么也一定可以控制她们的思想。 　　比如向每一个初生的仙灵灌输“你必须向光明奉献和信仰一生”之类的话。 　　“怪不得……”芙兰忽然出声，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挠得人痒痒的。 　　“怪不得？” 　　如果是信徒的话，黑暗神一定是一言不发地等对方自己继续，而不会顺着提问。 　　“怪不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您的阵营里都没有仙灵女巫，就连人类这种最善变和最贪婪的种族，都有一部分属于您的忠实信徒。”芙兰很认真地在分析。 　　黑暗神：“……”一时竟不知道她是在夸她还是骂他。 　　“仙灵女巫的寿命远比人类要长，她们看得理应比很多种族都要透彻，但是她们却全部站队了光明，这本就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一切事物都有善恶两面，更别提有情感的生命。光明神一定对仙灵圣树做了什么！”芙兰眼眸里漾着坚定的星子，就像是找到了坏人犯坏证据的审判者。 　　“那么你呢？”黑暗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吻淡淡的，“你难道不属于我这边？” 　　芙兰的心跳漏了那么一拍。 　　“属于”这个词，真的是太太亲昵了。 　　她差点忘了，她也是一位仙灵女巫。 　　当她振振有词分析时，好像把自己遗漏了。 　　“我……” 　　芙兰正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救星来了。 　　“芙兰，我亲爱的芙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我们这是要回陆地开餐厅吗？” 　　乌拉一身不知道是阿卡找来，还是自己变出来的黑裙子，赤/裸着双脚踩在地面上。 　　得到芙兰肯定的点头后，乌拉更加兴奋了。 　　“我的食谱都没有带上来，但是没关系，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还有陪伴了我几百年的锅，也得重新买……” 　　乌拉在细数需要购置的物品时，她身后追出来了匆匆慢慢的阿卡。 　　她显然注意到了站在阴影中，垂眸不悦的某位神明。 　　“芙兰殿下，对不起，我没能拦住这位女士，她醒来后就强调要来找您。”阿卡扑通就跪了下去。 　　芙兰平时对她的态度十分和善，但她的无能，在某种地方得罪到了神明，她十分自责。 　　“没事，你做的很好。”芙兰表扬道。 　　阿卡：？ 　　*** 　　回到黑森林国后，芙兰履行承诺，优先给乌拉寻找一处合适的商铺。 　　商铺群多在城北，也是最热闹的集市区。 　　唯一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是那里的商品都隶属诺顿侯爵。 　　诺顿侯爵由于商铺的地理位置优渥，在租金这一方面，比其他公爵都要赚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虽为侯爵，曾经他也会被劳温公爵拉拢的原因。 　　谁知一听说是芙兰需要商铺，诺顿侯爵立马就把最好的几间准备出租或是售卖的商铺呈递上去给芙兰挑选。 　　他还特意强调：“这些商铺已经有人竞价了，但如果是殿下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立马推走那些竞价的人，还可以给您折扣。” 　　芙兰可不需要这种特殊待遇。 　　如果让人民知道公主的魔法教母凭身份搞特殊，以比市场平均更低的价格获取商铺，她和那些贵族有什么区别。 　　于是芙兰表示，她可以和那些竞争者一同竞价。 　　顺便瞧一瞧那些商铺的位置和内部装潢。 　　诺顿侯爵虽然更想把这几间商铺直接递到芙兰口袋里，但这位公正的魔法教母不轻易领情。 　　出于畏惧，他只好又让人送来了商铺竞拍的时间和地点。 　　正好是休息日。 　　当天一早，从黑暗神那里获得了休假批准的芙兰，带着乌拉一同去挑选心仪的店铺。 　　也不知道究竟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仙灵女巫，一听到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餐厅了。 　　开心的一点不像个海女巫。 　　乌拉出现时，身后背着好几只叠在一起的锅碗。 　　芙兰：“……这都是什么？” 　　“这是你的人送给我的，他们都好热心。”乌拉的白发被束起，又是一身像海底鱼尾颜色那样的黑裙。 　　热心吗？ 　　这几天，乌拉来到黑森林后，就被芙兰暂时安置在王宫内。 　　她多次安耐不住跑进后厨，说要给芙兰露一手。 　　那些后厨的人类厨师看到她都怕了。 　　几百年没上岸的乌拉，看到一位厨师就问： 　　“这个食材是什么呀？好吃吗？” 　　“这个锅子竟然不粘菜，我的那些总是黏上海菜，得用勺子扣半天。” 　　“这是什么材质的锅子呀，这么感觉像是黏土制作的。” 　　后厨的人欲哭无泪地来禀报时，芙兰只能说乌拉喜欢什么就都提供给她，那部分损失她来弥补。 　　结果就是，这位正准备去看店铺的女巫，背上了她这几天获得的所有铁锅砂锅瓷碗。 　　“乌拉，其实我们今天只是去看看，还不一定可以……” 　　“等下我还想购买一些鸡鸭……咦？芙兰，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乌拉望向芙兰。 　　芙兰：“……没有，你听错了。” 　　* 　　诺顿侯爵提供的商铺一共有三处，两处用于出租，一处用于售卖，全部都在繁华的商业街。 　　自从人民在芙兰的治理下富裕起来后，各种店铺纷至营业。 　　瓜果蔬菜店、屠夫店和面包店，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小吃店和餐饮业也日渐火热。 　　人民已经有了足够他们时不时出去奢侈一把的收入。 　　“这个国家的人好幸福。”乌拉看到各式餐厅时感慨道，“我在海底的时候，只能吃水草和海藻。” 　　“他们在一年前，很多连水草都吃不上。”芙兰口吻平静地谈论着。 　　她初来时，那些颗粒不收的田野，瘦的皮包骨的平民，还历历在目。 　　是呀，他们现在比过去幸福多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乌拉有些惊异。 　　一年对仙灵女巫而言，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如此惊人的变化，只有神才能做到。 　　“后来，我学会了黑暗魔法。”芙兰不打算和在海底住了几百年的女巫提什么贸易和经济。 　　“！” 　　乌拉习惯于涂抹粗粗的眼线，和厚重的眼影，她整个眼睛在眼影的衬托下显得大大的。 　　“那是不是学了黑暗魔法后，我的菜也会更加好吃？” 　　芙兰：“……” 　　如果黑暗神知道自己的魔法要搭配乌拉的料理，恐怕不会高兴的。 　　最先竞拍的商铺，是用于出售的。 　　那是一家非常小的店铺，大概也就够摆点蔬菜水果，后面的空间也很狭窄，支棱几个锅开火不太可能，作为仓库存放货品倒是很合适。 　　或许劳温公爵从这家店铺本身看不到任何商业前景，所以选择脱手出售。 　　唯一的优点就是胜在地理位置优异。 　　拍卖师是诺顿侯爵请来的人。 　　围观的群众也不少，但是看上去真正有想法的少之又少。 　　为了鼓励人民经商赚钱，现行的政策是有意向的人可以抵押部分财产和土地，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商铺。 　　商铺所有者从中可以收取合理的利率，弥补资金上的损失。 　　这是芙兰定下的政策。 　　但这间商铺，即便有这种政策的帮助，也由于实用性太差，不太受欢迎。 　　比起店铺，芙兰注意到了人群中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两个闯入黑森林国的仙灵女巫，竟然在这里……？ 　　一开始，魔镜还会向芙兰报告这两人的行踪。 　　她们几乎去了国内的大街小巷，每一次都会满脸惊愕一番离开。 　　她们自以为披着斗篷，无人注意，但在穿戴普通的平民们中间，芙兰还是一眼看到了她们。 　　“这里竟然会有光明神的仙灵女巫？”乌拉也注意到了，她顿时紧张了起来。 　　梦想还没有实现，她还不想在这里跌倒。 　　芙兰：“她们的话，倒是没什么关系。” 　　乌拉：？ 　　竞拍开始了。 　　拍卖师报出了底价。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加了价格。 　　其中意外的包括了那两位仙灵女巫。 　　乌拉看懵了：“……光明神派仙灵来这个国家买店铺？” 　　芙兰：“……” 　　竞拍声逐渐小了下去，店铺的价格似乎已经封顶，最后报价的是那两位仙灵女巫。 　　“还有人要出价吗？”拍卖师伸出食指指天。 　　两位仙灵女巫站在人群的前排，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胜券在握。 　　“那既然如此……”拍卖师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这时，人群中举起了一只白皙的手，这只手臂颇有点慵懒地半曲着，五指纤长柔软地像是冷白的玉。 　　“两位小姐，真是遗憾，看来又有新的竞拍者加入了。” 　　等前期的小打小闹结束后，再加入战局。 　　作为拿提成的拍卖师，最乐于见到这种加价者，他们向来是真正意愿拿下商铺的最后胜利者。 　　芙兰的突然加入，让两位仙灵女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今日的芙兰穿得很简单，顶多被当做有钱人的大小姐，她戴着一顶宽松的长檐帽。 　　帽檐上，装饰了一朵红色的玫瑰，别致又优雅。 　　安拉没有认出芙兰。 　　她不得不回头和安贝合计：“怎么样，我们还加价吗？” 　　这两位仙灵女巫近期的情感经历非常之丰富。 　　她们先是互相埋怨弄丢了光明神的道具，又是惊叹这个国家的改变，和无处不在的黑暗邪/教徒。 　　最后，她们悟了。 　　“我突然觉得这个地方还不错。” 　　也不知道是安拉还是安贝率先说出了这个想法，得到了另一位仙灵的一拍即合。 　　安贝虽然是中阶仙灵，但是也从未真正成为过公主的教母，做出任何成绩。 　　她们徒劳地、疲惫地，试图传递光明神的福音，结果一事无成。 　　“要不我们先安顿下来，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再观察观察？”安贝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安拉同样赞同。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初来这个国家时，被喊做邪/教徒的不甘。 　　各色的新兴服饰，美食和药剂，潜移默化地吸引到了这两位仙灵女巫。 　　“我们开一家店吧，以我们的魔法，不论是做什么，都一定会出色。”安拉提议。 　　时至今日，两位在餐馆打工了快一个月的仙灵女巫，不吃不喝，终于攒了一点点积蓄，再加上卖掉的首饰钱，她们决定来购买或是租下一间商铺。 　　结果第一间就碰壁了。 　　“我们的钱不太够了。”安贝遗憾道，“下次一定。” 　　商铺成功落到了芙兰手中。 　　“这家店，开餐厅会不会有些拥挤？”乌拉问道。 　　她虽然不介意大小，但是比起做带走打包的生意，她更想看到客人享用她美食时幸福的表情。 　　“不，这家店是我买来给自己用的。”芙兰勾唇，“我也想开家店铺。” 　　* 　　下一家出租的商铺，乌拉一眼就看中了。 　　这间商铺不大不小，作为一间新手经营用的小餐馆正正好，后面的房间也很开阔，二楼还可以供住宿。 　　为了方便出租，还是装潢过的。 　　整体采用精致的暖色，基本上可以说是接盘就可以购置货品摆设开门营业的那种。 　　同样的拍卖师，竞价的人多了不少。 　　乌拉在海底用不到钱币，那些珊瑚贝壳也卖不出多少钱。 　　芙兰表示，可以先预借给她一部分资金，她可以后面赚钱了再还，或是和她制作药剂的报酬相抵。 　　所以乌拉也不全是毫无顾忌，她必须衡量这间餐厅的租金她是否能赚回来。 　　除此之外，那两位仙灵女巫再次加入了竞拍。 　　本来就是闹市，参与竞拍的人又不少，吸引了很多驻足围观的人。 　　乌拉跟着一次又一次地举手加价。 　　芙兰很想劝她别上头，但显然气氛一到，从未经历过的海女巫已经沉浸了。 　　她还越走越里面，把芙兰丢在了背后。 　　芙兰：“……” 　　“你请假原来是来做这种事的。”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芙兰有些意外地回头。 　　俊美邪异的绛红色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是来陪乌拉挑选商铺的。”芙兰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黑暗神，“您怎么在这？” 　　“路过。”黑暗神不露神色的回答她。 　　他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芙兰略带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她可不相信神明会靠双脚走在大街上闲逛。 　　注意到芙兰的表情，他这才说出真相：“我的信徒路过，告诉我看到了你。” 　　——路过。 　　一切全省略掉，听上去也没毛病。 　　此时，竞价到了关键时刻。 　　两位仙灵女巫虽然买不起店铺，但是用来付租金的钱还是充足的。 　　乌拉也越发频繁地举手示意加价。 　　“三个仙灵女巫的战争。”芙兰评价道。 　　谁能想到，黑森林国普普通通的商铺竞价，参与的竞拍者一个个都不是普通人类。 　　在芙兰观望时，黑暗神低垂着视线，他对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从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芙兰曲线曼妙的锁骨，和她小巧可爱的耳垂。 　　“你想要吗？” 　　芙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您说这个店铺吗？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是乌拉看上的。” 　　她就算拍下来，应该也是转手给乌拉。 　　优雅端庄的安拉，面红耳赤地竞价。 　　从容淡定的安贝，正颜厉色地举手。 　　这次一定！ 　　她们告诉自己。 　　终于，当唯一的乌拉也觉得价格确实有些过高时，她准备放弃了。 　　就像是在海底一样，她常年没有去抓小鱼小虾，也是考虑了利害关系。 　　当拍卖师觉得可以一锤定音时，人群的最后又漫不经心地举起一只手。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今日的天气很好，但是拍卖师却只要一移开目光，就感觉那张脸在记忆中模模糊糊。 　　他比了一个手势，好像是双倍的意思。 　　等等？！双倍？！ 　　“等等！”芙兰显然也注意到黑暗神举起的那只手，“您想要？” 　　黑暗神低头看她：“嗯。” 　　芙兰的双眸剔透粼粼，她虽然不知道这位神明打得什么主意，还是摇了摇头：“这个价格太贵了，只会便宜那些资本家。” 　　“我出就是。”黑暗神其实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奇怪，有些过于……人类？ 　　但是就像是海底拿蜡烛那一次，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这么做了。 　　“我的信徒会付。”他补充。 　　“……”芙兰第一次同情起他的信徒，叹息道，“您开心就好。” 　　拍卖师在两位仙灵女巫地震的瞳孔中一锤定音。 　　“下次，下次还一定吗？”安拉半天才挤出一个词。 　　而最后的得主，果决举起手的神明，对身旁仍旧在叹息的芙兰说道：“现在是你的了。” 第55章 　　您也会像进入我的影子一样，进入其他人的吗 　　如果是别人租了一间商铺送给芙兰营业, 那么芙兰一定会夸：“老板大气！” 　　但是黑暗神这种迷之操作，只能让芙兰唉声叹气。 　　“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芙兰尽可能地，语气柔和地询问神明。 　　她的心底并不是全然没有猜测, 但部分答案太过渺茫。 　　“我不能这么做？”黑暗神平静地反问。 　　不得不说，她的反应和他料想中的有些不同。 　　一旁的两位仙灵女巫, 失神地念叨着“下次一定”，“最后一把”。 　　她们没来得及仔细端详芙兰和她身边的人, 就跟着拍卖师去下个场地。 　　乌拉本想来跟芙兰惋叹自己没能拍到商铺。 　　却发现原来拍下商铺的人，就站在芙兰身边。 　　乌拉记得这个人，他和芙兰曾一起来海底找她。 　　芙兰取出了蜡烛内的灵魂碎片，最后归他所有。 　　他的力量，他的魔法。 　　还有那些船上公爵对他的态度…… 　　她其实对这个人的身份早就有了答案。 　　——千年前, 来自黑暗的神明。 　　唯一看不透的是，如果他真是神明, 那么对于芙兰的态度, 也太奇怪了一些。 　　在乌拉的记忆中，光明神看她们的表情和眼神, 永远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就像是人类无意中扫到地上的蚂蚁，不会记住不会在意。 　　但这位神明不同…… 　　拍卖的人群散去, 喧嚣的集市，人来人往，好像一切都和芙兰他们无关。 　　“您这么做，总要有一个理由吧？”芙兰的眼神是清明的, 她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不是您的信徒, 我也没有用所谓的供奉向您许愿, 您为什么要为我拍下这间铺子？” 　　黑暗神注意到了她帽檐上的那朵小花, 小小的一朵，分外可爱。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回答她，“我以为你得到它会感到高兴。” 　　一种奇异的，魔幻的感觉，在芙兰的身体中蔓延—— 　　梦境中的黑暗神说过，它很喜欢你。 　　白雪说过，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掩饰的。 　　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芙兰心口生根发芽，即将盛开。 　　但是这应该是一个适合由她去问神明的问题吗？ 　　“你如果不想要的话那就不要。” 　　可能是芙兰沉默太久了，也可能是黑暗神确实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太奇怪了，他说道。 　　芙兰摇了摇头，她抬起下巴，那对眸中仿佛染着璀璨的星子：“您对其他信徒或是种族也会这样吗？” 　　被她不明不白地提出这种问题，黑暗神感觉到了心底的一丝烦躁。 　　他对待信徒的态度，和其他种族的态度，她比谁都清楚。 　　“你说的这样，是哪样？”他反问道。 　　“比如……”芙兰努力寻找着措辞，“您也会像进入我的影子一样，进入其他人的吗？” 　　“……”神明语塞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千年万年。 　　陨落，复生。 　　他自认为自己和那虚伪的光明神不同，虽为神明，但通常会选择跟着感觉来做事。 　　他知道芙兰从未信仰过自己，过去也不在意她是否成为自己的信徒。 　　而现在…… 　　今日他的信徒说要去王宫汇报工作，他就想到了她。 　　就想来找她。 　　不仅仅是今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就注意到，自己作为神明的那点不易波澜的情绪，总会被她牵动着，就连黑暗无光的那段时光，他的心绪变化都没有现在复杂。 　　“我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很长的时间。” 　　他想告诉她，太漫长了，他当然不可能还记得这种事。 　　在芙兰听来，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显得有些逃避问题。 　　“我知道，您说过，您的神格，是永恒的。很多事情对您来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芙兰说道，“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您忘记了？” 　　黑暗神察觉到了芙兰的语气中，有一种压抑着的不太高兴。 　　可是那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他可从来没有…… 　　“您如果得不到答案的话，您要不再好好地想一下？”芙兰的表情，严肃了一些。 　　她谈论的当然不仅仅是所谓的“影子”之类的事，还有更多。 　　他是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神明，所以芙兰想要一个更确切的答案才能继续。 　　当斯丁顿公爵前来寻找自己的神明时，发现他的神明大人被芙兰抛弃在集市路边时，整个人都大惊失色。 　　如果可能，斯丁顿公爵甚至想从窗口跳出去。 　　“大人，您还好吗？”斯丁顿公爵恭敬地靠近时，发现自己的大人好像正在沉入某种思考中。 　　“你说说看。” 　　斯丁顿点头，等待神明的真言。 　　“我曾经有进入过其他信徒的影子里吗？” 　　斯丁顿：？？？ 　　*** 　　最后这间商铺的契约，还是由斯丁顿公爵送来了。 　　他的神明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这点小钱当然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芙兰看着这份礼物，倒是有些发愁。 　　当然还有诺顿侯爵，一听说自己的商品当着芙兰殿下的面被双倍拍下。 　　吓得当晚就赶来了王宫。 　　芙兰试图和他解释，这个价格和他无关。 　　但是这位公爵如何都不肯接受。 　　“如果这个价格定下了，那我就是溢价销售，扰乱市场价格！” 　　“说什么都是不允许的！” 　　“有法规在上，我们这些贵族自然是第一个需要遵守的。” 　　这位侯爵，拿曾经芙兰的话来压她。 　　到了后来，芙兰愿意接受诺顿侯爵把这间隔壁的商铺，以这个价格共同出租给她，才肯罢休。 　　芙兰干脆再以一半的价格，把原来那间租给了乌拉。 　　这可把海女巫高兴坏了。 　　她一早背上了自己的所有锅碗瓢盆，前去了自己的店铺布置。 　　另一头，由于曼塔那尼海的海盗被清除，黑森林国开始鼓励渔业。 　　黑森林国附近只有几条河流，海产太少太少了。 　　人民得到通知，渔业的参与资格有限，除了有相关捕鱼经历以外，其他运输和保存的相关内容，会有专人培训。 　　关于捕鱼这件事，学院一过假期，芙兰也询问了爱丽儿。 　　这位海王并不是十分介意海里的鱼类被捕捞。 　　在她看来，海洋也有自己的生物群落。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只要适度，她支持芙兰开辟渔业的想法。 　　等这一切落实，芙兰遇到了尴尬的问题。 　　自从那日和黑暗神分开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神明。 　　斯丁顿公爵告诉芙兰，大人说已经没有可以再教她的内容了，她以后可以不用去学习魔法了。 　　明明也才过去了不到一周，芙兰竟然有些想念学习魔法的日子。 　　白雪近期也很忙碌，一边在管理国家的一些琐事，一边抽时间去魔法学院学习。 　　同时还要和乌拉一起配制魔法药剂。 　　她一点不觉得吃力，还有闲心注意到了芙兰的异状。 　　一天晚上，白雪跑进芙兰的房间。 　　油灯在桌面上安静地燃烧着，墙面上的魔镜已经改掉了碎嘴的坏习惯。 　　现在它安安静静地就像是一面正常的镜子，只不过镜面有两处裂缝。 　　“教母，您不对劲。” 　　正在翻书的芙兰，一脸迷茫：“我怎么了？” 　　“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斯丁顿公爵那里了。”白雪指出问题。 　　“事情都弄完了，魔法药剂的生意也进入正轨了，我没有去的理由了。”芙兰解释。 　　魔法都学完了，她没有必要再去了。 　　“那如果有理由，您会去吗？”白雪问道。 　　芙兰：“……”她不是这个意思。 　　白雪的皮肤一如既往的白皙，她内卷的过耳短发，随着她有些激动的话语轻轻颤了颤：“您这么久没有去，难道一点都不想吗？” 　　“想什么？”芙兰虽然这么问，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某个身影。 　　最后的那几次魔法课程，他一如既往的在课程上严厉，但是整个神的态度相比过去温柔了很多。 　　如果她那天不问出那些话的话，会不会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那当然是想人！”白雪强调道，“查姆经常跟我说，每次在练剑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想到我，无时无刻都想着来找我。” 　　“……”芙兰，“你现在和查姆的关系怎么样？” 　　“教母，您不要转移话题！”因为焦急，白雪的脸颊染着红晕，“当然，如果发生了什么矛盾，想要转换心情的话，您也可以跟我说。” 　　芙兰觉得，在这样下去不行。 　　白雪会真的认为她和斯丁顿公爵有点什么，甚至还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欺负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芙兰决定把黑暗神的存在告诉白雪，“斯丁顿公爵口中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我的魔法也是跟他学会的。” 　　听完芙兰的讲述，白雪竟然很寻常地就接受了，只不过开口就更令芙兰头痛了。 　　“所以，您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斯丁顿公爵，是这位黑暗神？” 　　芙兰：“……”她，不是，这个，意思。 　　*** 　　芙兰确实打算转换心情。 　　于是她把一直想开的奶茶店开起来了。 　　就在她买下的那间店铺。 　　后面的仓库放一些茶叶和牛奶，前面用于制作销售。 　　开业第一天，购买的人起初并不多。 　　这个国家，本来是只有贵族可以喝得起红茶的。 　　在土地重获生机后，茶树和茶田也被栽种在山野上，普通人家，也能时不时买些茶叶尝鲜了。 　　但是牛奶和红茶的混合，再加上糯口的丸子，大家都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口味。 　　一对年轻夫妻认出了芙兰：“您是……公主的魔法教母？” 　　“不，我现在是这家奶茶店的老板。”芙兰回答他们。 　　在这对夫妻的印象中，茶是茶，牛奶是牛奶，即便在茶中倒入一点奶油，那也还是茶。 　　他们头一回听说奶茶这个词。 　　但是这是魔法教母耶？ 　　将信将疑，他们选择买一杯尝尝看。 　　芙兰做完后，还递了一根魔法制作的吸管给他们：“珍珠奶茶的话，用吸管吸口感会更好。” 　　女人好奇地吸了一口，咀嚼片刻：“天呢，这是什么神奇的茶？我不喜欢茶的苦味，但是如果是这种奶茶，我可以天天喝！” 　　她的话不仅引起了男人的兴趣，还有很多跃跃欲试的客人。 　　奶茶的价格并不昂贵，比在外面吃一顿饭要便宜许多。 　　有了一就有二。 　　本来还闲置的芙兰，竟然开始一单跟着一单做了起来。 　　…… 　　另一头的斯丁顿公爵庄园内。 　　公爵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 　　起初，黑暗神大人的话很少，这几个月稍稍多了起来，现在又回归了过去。 　　作为信徒，他想关心，又觉得不合适。 　　这位公爵一进门，看书的神明在无意间撇了一眼后，放下了书本，又重新把视线凝聚到他手中端着的两只杯子上。 　　斯丁顿公爵的手中握着两只盖了杯盖的玻璃杯，浅棕色的液体在杯中流淌，下方还沉淀着几排软糯的颗粒。 　　“这是芙兰殿下送来的东西，说是为了感谢您将店铺送给她。” 　　他说完，就发现黑暗神大人蹙眉，周围的环境也一下子笼罩上了一层暗沉的影。 　　“送回去。”神明的脸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懂情绪。 　　供奉贡品，获得赏赐。 　　学习魔法，寻找灵魂。 　　无论是对等的交易也好，还是她口中的互惠互利也好。 　　他要的不是这种关系。 　　他这几日一直在思考，思考芙兰的话，思考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反正绝对不是，他送给她一样东西，她就必须还来些什么。 　　就算要还，也不是这种东西。 　　“那……大人……”斯丁顿公爵犹豫地问道，“我的那杯要不要还？” 　　“你的那杯？” 　　“芙兰殿下说，谢谢我替她出租金，所以也给我送了一杯。”斯丁顿公爵实话实说。 　　“……”黑暗神，“你的那杯给我，这两杯送回去。” 　　斯丁顿公爵：“……好。” 　　就在这位公爵正要离开时，原本低沉压抑的房间，忽然明亮了起来。 　　手捧两杯奶茶的他转过身，发现写字台上的书本敞开着，黑暗神大人却不见了。 　　*** 　　此时的城门口，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披着宝石披肩的香车宝马，一眼望不到头。 　　从最华丽的那辆马车上，缓缓地走下来一位年轻的女人。 　　她带着鹅黄色的发冠，层层叠叠的金黄长裙，仪态优雅地走近城门口的士兵。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有一头铂金色的短发，容颜俊美，低垂着的睫毛在阳光下闪动，像是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碎光。 　　“我是来自月亮之国的女皇，我想求见你们的芙兰殿下，我听说，能使人容颜蜕变的药剂，就是她发明的。” 　　女人说话轻声细语，嗓音甜润，她的肤色如水光，吹弹可破。 　　守城士兵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通知王宫。 　　没有等太久，士兵骑着快马，又从王宫赶来了 　　“芙兰殿下不在王宫内，但是白雪殿下说，芙兰殿下她应该不会介意您现在去打扰她。” 　　为了避免惊扰到人民，女皇让部分马车在城门口待命，只余一辆马车带上她去找芙兰。 　　月亮之国是个富饶的国家，土地肥沃，人民富裕。 　　但是在看到黑森林国时，女皇还是有些惊叹。 　　她在平民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那是名为幸福才会产生的东西。 　　她记得，这个国家，几年前还是个贫穷的国家。 　　他们国家甚至曾有来自这个国家的难民。 　　她越来越好奇见到芙兰，这个国家公主的教母。 　　“您怎么看呢？”女皇询问坐在马车对面的年轻人。 　　他是他们国家的圣子，受到皇族的尊敬。 　　年轻人扫视着街道，他的口吻平淡：“这不是一个信仰光明的国家。” 　　马车停了下来，仆人表示，还有一点路，但是前面的人太多了，不方便过去。 　　女皇亲自下了马车。 　　这里明明是一个商业街，据士兵说，她所寻找的芙兰殿下，就在这里。 　　而拦去马车去路的，是一条店铺门口的队伍。 　　那是一间很小的店铺，除了售卖，连客人都坐不进去。 　　在店内忙碌的只有一个女人，她轻轻一抬手，原本一旁的杯子就飞到了她手中。 　　魔法？！ 　　月亮之国的女皇不得不找人询问。 　　“哦，你找芙兰殿下呀，她就在那！不过你们得排队！”路过告诉她。 　　视线跟随着路人的指向，女皇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店铺里忙碌的身影上。 　　她困惑地眨眼，这个年头，连公主教母都需要来开店维持生活吗？ 　　她以为魔法药剂在很多国家都备受欢迎。 　　“我觉得魔法教母在做亏本买卖。” 　　此时，一旁已经拿到奶茶的两人正好在谈论。 　　月亮之国女皇：？ 　　为了不唐突，女皇选择了排队。 　　“一杯还是两杯？” 　　终于排到她时，女皇礼貌地自我介绍后说道：“我是想来和您谈一些事情的。” 　　芙兰不记得近期有邀请过，或是收到过信件，有来自月亮之国的。 　　她扫过女皇脖间的白色羽翅项链，又扫过站在她旁边的年轻人。 　　光明神的信徒？ 　　“您不会是来传教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出城门左转，那里有一个盛产强盗的国家，需要你们的帮助。” 　　“……”女皇摇头，“我用过您的魔法药剂。” 　　“等我一下。” 　　芙兰准备的材料快要见底了，她告知了队伍末尾的客人。 　　又把最后的几杯奶茶做好递给客人，终于有时间细问。 　　“是我的魔法药剂出了什么问题吗？”芙兰问道。 　　“不是的，您的药剂非常有效果，我一方面是来感谢您的。”女皇解释，“另一方面，我想请问您，有没有让我变丑的魔法药剂？” 　　芙兰：？ 第56章 　　格局似乎打开了 　　芙兰已经是个成熟的女巫了, 她尝试配制的魔法药剂千千万，但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渴望变丑。 　　她深知自己的店铺门口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让月亮国的女皇带上她的人前去王宫。 　　“公主这个点应该已经下课回去了, 她会接待你们的。”芙兰告诉月亮女皇。 　　公主？下课回去？ 　　在她的记忆里，她有自己的皇家导师单独授课, 从不存在需要“回去”这一说。 　　“那您……”女皇想问芙兰为什么不回去。 　　“下班前我需要核对一下开支和收入。”芙兰打开身前小盒子，里面堆了满满的钱币。 　　在月亮国没有魔法教母, 但是圣子或是圣女会用自己传授自光明神的智慧，来教导皇室成员。 　　圣子圣女在教会中的地位，几乎等同于皇室的女皇或是国王。 　　他们的起居住行，都由教会丰厚的储备支持着。 　　当代圣子更是受人崇敬，被誉为神明的化身, 他绝不会有一点是累到的。 　　反看黑森林国。 　　公主需要外出上课，公主教母需要自己赚取报酬。 　　芙兰身前的盒子内, 看似很多, 其实连一枚金币的价值都没有。 　　月亮女皇略表同情地看了一眼芙兰。 　　芙兰：？ 　　等月亮女皇带着圣子离开，正在数数的芙兰眼神慢慢地变冷, 她“啪”地合上了手中的小盒子。 　　她根本不在意今天赚了多少钱，她在意的是那位圣子。 　　他身上浓郁的光明魔法气息, 都快熏到她了！ 　　在回去前，她必须先联系黑暗神。 　　在踏出店铺的那一刻，芙兰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热闹的集市，喧闹的人群。 　　似乎没有不对劲, 但哪里都不对劲。 　　有一种不太舒适的感觉笼罩着她。 　　仿佛处在某种注视下。 　　芙兰转身进店, 将店门一关。 　　魔法从她的身上涌出, 蔓延向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找到了。 　　她抬手, 魔法直击身边的一处空气。 　　芙兰用的不是黑暗魔法, 而是曾经用过的，用于逆转蜡烛和八音盒的魔法。 　　她暂时不清楚在她这里布下魔法之人的目的，非黑暗魔法会更为保险。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开了，从裂缝中，一根白色的羽毛飘落而下。 　　芙兰还未能接住，有一只从她的身侧穿过，比她更快。 　　那羽毛落在那手心中的瞬间，被黑色的火焰焚烧，直至完全消失。 　　“刚才是谁来过？”黑暗神带着凉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在信徒的庄园里，就闻到了那丝来自光明的，可憎的气味。 　　“一个异国的女皇，戴着光明教徒的项链，和一个年轻人，浑身散发着光明魔法的气息。”芙兰描述完，问道，“您怎么来了？” 　　黑暗神没有说话，他慢慢地，用目光检查她身体的每一处。 　　直到确认芙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时，才回答道：“这根羽毛上的，不是简单的光明魔法，是光明神才会有的魔力。” 　　“光明神？”这个词对芙兰而言，既陌生又熟悉，毕竟她从未在现实中见到过那位神明，“我记得您说过，除非发现了您的复活，不然光明神不会轻易离开神界。” 　　她回忆着刚才的两个人，是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还是月亮国的女皇？ 　　“是他的化身。”他解释，“他的化身是他的眼睛，也拥有他的一部分力量。” 　　这不是黑暗神第一次察觉到光明神的化身了。 　　光明神的信徒，每一个都可以被他控制，成为他的化身。 　　曾经的某个在黑森林的夜晚，黑暗神也察觉到了光明神的力量。 　　不止是那根在夜晚燃烧的羽毛，光明魔法在那个时刻，似乎在试探这个国家。 　　“光明神发现了您？”芙兰的眉头锁了起来。 　　她有点担忧，现在如果两神开展，黑暗神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应战。 　　“如果他发现了我，以他的性格不会这么肆无忌惮，而不选择隐藏光明魔法。”黑暗神分析，“他可能有其他目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顿了一会，看向正在垂着眸抿唇思考的芙兰，问道：“在担心我？” 　　芙兰迟疑了一下，神情重回平静地望向他，却没有反驳。 　　她本想借口说自己辛苦找了这么久的灵魂再次被击溃，会让她觉得不快。 　　但是想想，这种拙劣的辩驳反而更加显得她在掩盖她担心他的事实。 　　黑暗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芙兰，觉得她强作镇定时的心虚竟然也很可爱。 　　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我散落的灵魂已经快齐全了，就算那个化身现在在外面，他也无法察觉到我的存在。”黑暗神不知道自己是否安慰到了芙兰。 　　芙兰“哦”了一声，正想问光明神派出化身的目的时，黑暗神又开口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你的问题。”他说这话时，视线默默地从她脸上移开了。 　　“我的问题？”芙兰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我虽然活了很久，但是我的记忆力很好。”她听到黑暗神嗓音低沉地说道，“我从未进入过除你以外，其他人的影子。” 　　“……” 　　芙兰沉默了。 　　问题是这个问题，但是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要听的，不是什么没有进入过其他人的影子…… 　　“看来你想听的不是这个。”黑暗神又道，“如果你确定想听那个答案的话，我可以现在告诉你。” 　　奶茶店和外面的街道，此刻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它被赋予了特殊的魔法。 　　没有一个路人会想着去细究这里面的情景。 　　芙兰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的脸颊微微的发烫。 　　她一方面等待着这个答案，一方面又畏惧着这个答案。 　　深深地往肺部挤入一口气后，芙兰说道：“我想听。” 　　黑暗神这几日一直在撕开，他思考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了，芙兰想要的是哪种答案。 　　他的红眸望着她，口吻似神明的低语，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 　　不是信徒，不是交易对象，不是仙灵女巫，在他这里，她是特殊的存在。 　　“有多特殊？”芙兰轻喃，她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那么轻。 　　“如果要用人类的话来说，”黑暗的神明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一刹那，芙兰感觉自己沉入了深海，无形的水压，挤压着胸腔，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悄然变化着，店外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只有胸腔里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冲击着。 　　能言善辩的她，此刻被繁杂的思绪堵住了唇。 　　她的眼睫颤动着，很努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可是神明。” 　　“神明？”他轻嘲地重复了这个词，“你在乎这个身份？” 　　他早就看明白了她，她从不因为他的身份畏惧他或是尊敬他。 　　芙兰摇了摇头，她抬头，看向他那对好看的红眸，他贯注地回望着她。 　　从一开始的冰冷，到现在深沉和亲昵地注视。 　　她当然看得出这其中的变化。 　　神明不会刻意去掩饰什么，他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芙兰在乎的其实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她的身份。 　　“如果……” 　　“咚咚”两声，有人在外敲响了店门。 　　“芙兰殿下您在吗？白雪殿下派我来询问您何时回去，她有些难以应付异国的客人。” 　　敲门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他选择再次敲击。 　　“咚咚”。 　　又是两声。 　　芙兰：“……” 　　黑暗神显然对这番打扰产生了严重的不满。 　　“我虽然不屑于分神给蚂蚁，但是我不介意捏死几只。”他冷冷道。 　　芙兰扬了扬唇：“你不会的。” 　　他可不是那种随便杀人的神。 　　黑暗神挑眉，他注意到，她立马对他改嘴，不再使用任何敬语。 　　对此，他一点不讨厌。 　　“先回去吗？”芙兰问他，“我还是有些在意那两个人，怕他们对我的崽崽不利。” 　　“崽崽？”黑暗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嗯，白雪，是我的崽崽。”芙兰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黑暗神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舔着爪子的猫，身旁窝着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鸡仔，快乐地在猫旁边蹭来蹭去。 　　“……” 　　*** 　　黑暗神自然选择潜入了芙兰的影子中，他的确也很想知道，光明神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王宫会客厅门口。 　　白雪见到芙兰回来了，松了口气。 　　她有些难以应付这两个人。 　　月亮国的女皇，口中说着是来感谢芙兰教母的，又时不时流露出奇怪的话。 　　比如“你们国家是不是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即便白雪明确表示，她们没有任何困难。 　　女皇仍旧是一脸同情。 　　“是不是因为光明神没有惠及你们？” 　　她旁边的年轻男人更是古怪。 　　被介绍为国家的圣子。 　　目光总是投向虚空，一脸她好像做错了事的悲悯状。 　　当然，有可能只是在发呆。 　　白雪一脸委屈，低声形容完后，芙兰都快被逗笑了。 　　“让我来吧。” 　　进入会客厅后，芙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都多加停留了一会。 　　不管是谁在她店内留下的光明魔法，她都破除了。 　　这个人不可能一点不在意。 　　果然，原本双眼迷蒙的圣子，看向了她。 　　但这个时候，芙兰也立马移开了视线，不留任何破绽。 　　“月亮国的女皇，您现在可以说说看，具体是什么事情了。” 　　得到芙兰的邀请后，女皇点了点头，说起了她的故事。 　　女皇名叫露娜，很直白，就是月亮的意思。 　　她从小出生的月亮之国，是个富裕的国家，矿场资源十分丰富。 　　他们国家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宝石制作的装饰品。 　　唯一的遗憾是，露娜长得非常的不好看，甚至可以用丑陋来形容。 　　她的脸上有一大块淤青色的胎记，半只手臂也因为小时候的疾病变得不再光滑。 　　在露娜还是公主的时候，她就因此非常自卑，日日带着面纱，穿着长袖衣裙。 　　出门要戴帽子，和打上最厚的粉底。 　　光明圣子说，带领人民信仰光明的她，有一颗美好的内心。 　　即便如此，露娜还是渴望着美丽的容颜。 　　一直到25岁，露娜成为了女皇，都没有进入婚姻的殿堂。 　　三个多月前，她听说了来自黑森林的魔法药剂，它能去除人们的瑕疵和斑痕。 　　作为女皇，她立马派人去四处打听购买。 　　黑森林的魔法药剂在每个国家都十分紧俏，月亮之国距离黑森林又过远，几乎很难买到这种药剂。 　　好不容易获得一瓶后，露娜才涂抹了三天，脸上的痕迹就消下去了一大半。 　　坚持用了七天，不仅是脸上的胎记，就连手臂上的病斑，都消失了。 　　为了感谢芙兰，露娜那时候就想前往黑森林了。 　　“既然已经消去了脸上的痕迹，为什么又需要变丑的药剂？”芙兰一直在观察露娜女皇的表情，她不像是编了个故事给她听。 　　“是这样的……”露娜女皇纠结着，半天才开口，“虽然我至今没有成婚，但是我在还是公主的时候，也收到过邻国王子的求婚……” 　　“我那么丑，我相信对方一定是看中了我们国家的财富，才会提出和我成婚。” 　　芙兰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但是你现在已经变得很美丽了” 　　“是的……”露娜女皇的表情更加郁结，“自从我好看了以后，向我求婚的人更多了。我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看中了我的美貌。” 　　芙兰：“……” 　　“所以我前来寻求您的帮助，希望您赐予我变丑的药剂。到时候我会把这些求婚者都找来，当着他们的面展示我的丑陋，只有那些没有因为我的丑貌害怕厌恶的，才是对我真心的。”露娜解释。 　　芙兰听到了来自黑暗神的冷笑。 　　“也不一定。”芙兰出声，“他们就算没有厌恶你的容貌，也有可能是看中了你的财富。” 　　“对吧！您也这么认为！”露娜像是找到了知己，点了点头，“看来光是变丑还不够，还得使我的国家装得没落贫穷……但是我又不希望其他国家认为我们国家是贫穷的，这会玷污光明神的信赖，我的丑陋也是。” 　　芙兰：“。” 　　搁这里表演死循环呢？ 　　露娜说完，她身旁的圣子，忽然开口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玷污光明的。真正背弃光明者，是那些只有贪欲之人，他们学习黑暗魔法，将一切可以利用的化为用于出售的物品，靠着魔法去蒙骗世人。” 　　这个调调，对味了。 　　“照这么说，我即便制作出了能使你变回原貌的药剂，也依旧无法帮助你筛选对你真心的人。”芙兰不管这位圣子是否在暗喻谁，她都无视了他的废话。 　　“但我也想尝试一下，起码那些人不是冲着我的财富来的。”露娜面露忧愁。 　　芙兰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小口手中的茶，放下的茶杯碰击桌面，传出清脆的响声。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人性是经受不起考验的，你考虑的越多，就越难收获真爱。”芙兰说道，“如果有人喜欢你的容颜，那也是一种对你的欣赏和喜欢，如果有人喜欢你的财富，也可能是对你治国能力的肯定。” 　　“但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露娜摇头，“我从小聆听光明神的教诲，抛去一切世俗之物还能喜欢我的，才是真心的。” 　　听听，听听。 　　这现实吗？ 　　“那不如这样。”芙兰轻轻勾起嘴角，“你去寻找一位比你更加富有，深受万千女性喜爱的国王，如果他接受你，他必然不是因为你的财富和美貌。” 　　露娜女皇：？ 　　格局似乎打开了。 第57章 　　神明向芙兰许愿 　　月亮国女皇一直很矛盾。 　　又不希望对方贪图她的财富和美貌, 又希望找到真爱。 　　被芙兰这么一说，她好像顿悟了些什么。 　　“那如果对方和我有相同的顾虑呢？”露娜问。 　　“如果没有接受你，你就去找下一个, 接受了你，你就是血赚。”芙兰回答。 　　看着露娜陷入沉思, 芙兰知道自己把人成功说通了。 　　“财富是虚无的，光明才是永恒的。”一旁的圣子毫无情感地评价道。 　　他的话似乎是让露娜想到了什么, 这位女皇跟随着点了点头：“圣子说的很对，就像黑森林国，虽然贫穷，但是人民很快乐。” 　　这也是露娜的梦想。 　　她也希望自己的人民，达到精神上的富有。 　　她也想收获真爱。 　　“贫穷？”芙兰眯眼, 这个词让她觉得受到了某种羞辱。 　　可以说黑森林弱小，可以说黑森林资源少, 但是“穷”这个词, 她不认。 　　“公主需要出宫门学习，公主的教母需要开店赚钱。你们虽然面临困难, 但是每天都在努力，你们的态度, 是我需要学习的。”露娜流露出欣赏和同情，“在我看来，光明需要你们这样的国家。我相信，你们的努力加上光明神的庇护, 一定能帮你们走出困境的。” 　　月亮之国, 从很久以前就是信仰光明神的国度。 　　在露娜看来, 只有那些被她真正认可的人, 才能获得她的传信。 　　她欣赏黑森林国的毅力, 她想帮助这个国家。 　　芙兰：“……”不是说不传教？ 　　“光明还可以净化潜藏在你们国家内部的黑暗。” 　　圣子一直低垂着眼帘，他一席白色的衣袍，眼底泛着细碎的金光。 　　芙兰的耳边，传来了黑暗神冷嘲：“我可以让眼前的光明亲自尝尝什么叫‘净化’。” 　　“暂时可以不用。”芙兰这句话，其实是对黑暗神说的。 　　她注意到圣子眼底的金光，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圣子身上移开：“我们国家不存在什么潜藏着的黑暗。” 　　黑森林国的“黑暗”，都浮于表面，坦荡又直接。 　　如果要说什么潜藏的黑暗…… 　　芙兰的脚尖，轻轻划过地面的影子——真正的“黑暗”，可是就在你们眼前。 　　“我刚才询问过公主殿下，如果你们国家需要帮助，我可以施以援手。” 　　月亮国最不缺的，就是财富。 　　这时，眼尖的芙兰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阿卡。 　　最近的一些有关商业上的消息，都由她来传递。 　　她挥了挥手，让阿卡进来。 　　“我的侍女这个时间一般会向我汇报国家的近况，你们应该不介意吧？”芙兰问道。 　　一无所知一脸懵逼的阿卡：？ 　　“当然不介意。”露娜摇头，“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困境。” 　　圣子的目光，从阿卡脖颈处的蝶翅项链上滑过。 　　如他所料想的，黑暗已经侵蚀了这座王宫。 　　“那先说说最近的建设情况吧。”芙兰笑盈盈地说道。 　　阿卡对芙兰的一切命令都无条件服从：“城墙的加固已经完工了，一半以上的道路翻新已经完成，居民失修的房屋半个月前统计完毕，将在下个月初正式开工修缮。” 　　建设？露娜想起进入城门时宽敞平整的街道，和两旁整齐划一的幢幢商店。 　　相比黑森林国，她的月之国看上去就有些破落了。 　　她从未想过修整街道或是帮助人民修补居所，光明神殿没有指引过，她也想不通其中的作用。 　　难道说，其实王室一直在省吃俭用，把仅有的那些财富用于做这种事？ 　　真是令人可敬。 　　“收益呢？”芙兰问。 　　收益？露娜更不懂了，为什么花钱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能有收益？ 　　阿卡从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然后报了个数。 　　露娜：？ 　　“为什么你花钱修东西还能带来这么多收益？”她问道。 　　芙兰笑了笑，回避她的问题：“多吗？我觉得这不算什么。” 　　“魔法学院近况呢？”芙兰继续询问。 　　“学院近期资金也很充足，马上新学年到来，会有新的资金进入。”阿卡再次报出了一个数字。 　　“等等，为什么开设学院还能赚钱？” 　　在露娜的印象中，其他国家的魔法学院，和他们国家的光明魔法学堂一样，为了培养合格的魔法士，都是由国家和抽出人民税收中的一部分，进行贴钱的，哪里会有收益一说。 　　芙兰一脸略感奇怪的问道：“难道你们的学院还需要王室贴钱吗？” 　　这让露娜更迷茫了，那这个国家的钱究竟都去哪里了呢？ 　　“接下来是近期的人民收入，农业和商业这两个月都在上涨，渔业刚刚起步，但是从事的人也已经从中获益。” 　　听着侍女报出的一个又一个数字，露娜的眼睛越睁越大。 　　她第一次听说这个国家时，就被告知他们的贫穷。 　　商人不屑于来这里做生意，这个国家也没有自己出产的产品。 　　种田和打猎，估计就是这个国家所有的人民所得了。 　　直到近期魔法药剂的出现，才勉强让这个国家好那么一点。 　　但在她看来，魔法药剂的制作苛刻，她好不容易才弄到了那么一小瓶，这又能惠及多少财富？ 　　不像她的国家，处处都是矿场。 　　人民只要挖出值钱的矿场，就能打磨售卖，赚取不少的收入。 　　只有一件事她有些顾虑…… 　　“听下来，你们国家的人民收入很好，那么皇室贫穷的原因，是因为税收设置的很低吗？”这是露娜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了。 　　不是黑森林国穷，而是皇室太好了，减少人民的赋税，结果苦了自己。 　　“对哦，刚才是人民的收入。”芙兰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的魔法药剂最近卖的如何？” 　　“据斯丁顿公爵大人的消息，清除了周边的强盗和海盗后，您的魔法药剂一路畅通，售卖去了很多国家……”阿卡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这是您现在的全部收益。” 　　露娜：“……………” 　　怪不得，怪不得面前的这位教母说前面的收益不算什么。 　　她自己赚的钱，堪比一个国家的财富。 　　“那么开店是怎么回事？”露娜忍不住问道。 　　芙兰眨了眨眼睛：“因为好玩，我做的可是亏本买卖，茶叶的钱是我自己贴的。” 　　原来露娜一直都想错了，黑森林国无论是人民还是皇室，都不贫穷。 　　财富的最高境界，是贴钱为了好玩做亏本生意。 　　看到露娜的表情，芙兰知道她终于弄清楚了。 　　她现在的价值，和“贫穷”这个词一点都无法挂钩。 　　“要不这样。”芙兰再次开口，“我不介意再收一位教女，你跟着我干，我保证你们国家也能开拓财富新密码。” 　　“真……真的吗？”露娜早已忘记了此行的目的。除了寻求药剂，还有就是传播光明教义。 　　后者是圣子说收到了光明神的神谕，所以也一同来到了这个国家。 　　但是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刚才的一切，都刷新了她作为一位女皇的认知。 　　“咳……”一旁传来一声轻咳。 　　露娜这才想起了身旁的圣子，赶紧收敛过分激动的情绪：“我们国家已经有了神殿，所以我们皇室成员是不允许接受来自神殿以外的知识的。当然……我不是否认您的做法，而是没有被光明神殿过滤过的知识和内容，会有夹杂黑暗力量的潜在可能。” 　　“那或许可以换种方法。”芙兰一点不介意露娜的话，“你们神殿不可能限制你们皇室和其他国家做商品交易吧？” 　　“这个确实没有。” 　　“那就好办了。”芙兰完全无视了神殿圣子的存在，“我告诉你，我是如何赚钱的，而你提供你们国家的矿场资源给我。” 　　就在迈进这个大厅以前，芙兰就把这个国家摸得清清楚楚。 　　她会在这里费心费力地交谈，除了探清楚光明神的目的，还有这个国家可以用来交换的资源。 　　黑森林国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矿场资源。 　　除了武器以外，很多东西她都需要用到燃料和金属。 　　圣子蹙眉，他显然不认同这个做法。 　　正要说话，芙兰径直打断：“赚钱的方法是我的货物，矿场是你的货物，这不是传授知识，这是交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光明神殿的人不会知道。” 　　月亮之国女皇露娜，忽然觉得芙兰说的很有道理。 　　圣子：“……” 　　“要不你住几天，好好考虑一下。”这场会话，早就是芙兰的主场了，“当然，我也可以用其他东西和你们国家的矿物做交易，你也听到了，其他方面我们也有充足的货品，但是货物，哪里有赚钱方法更加有价值呢。” 　　露娜确实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她有一点心动。 　　安排好女皇和圣子后，芙兰遣退了所有的侍从。 　　“那个圣子，是化身吗？” 　　芙兰脚下的影子朝四周延伸，黑暗魔法将整个房间笼罩，隔绝了光明对这个房间的感知。 　　黑暗神在房间中央显出他的身形，不屑地说道：“光明神在下达所谓神喻时，将自己的一部分神念传入了这个人类，他现在已经是光明的傀儡了。” 　　“那么刚才说话的圣子，其实是光明神？”芙兰问道。 　　“不全是，他可以介入人类的行为和意识，但也可以选择不介意，仅是观察。”黑暗神解释，“毕竟那个人类本来就是他的棋子，不会做出违背光明的举动。” 　　说完，黑暗神沉默了。 　　他能察觉到，刚才光明神的神念有出现在那个人类傀儡身上。 　　光明神从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兴趣，只有自己的存在才会让他感觉到威胁。 　　但是刚才，那个傀儡身上的神念，几次查看了芙兰。 　　他没有任何暴露的迹象，芙兰身上也没有黑暗魔法的气息。 　　很奇怪。 　　“怎么了？”注意到了黑暗神的缄默，芙兰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但是没有告诉她。 　　黑暗神抬眸，对上了她柔软美丽的眼睛。 　　“放心吧，他不会有机会伤害你的。” 　　听到他的话，芙兰露出了一个笑容：“谁受伤还不一定呢。” 　　黑暗神：？ 　　“魔法能打败魔法，知识却能剔除邪教，光明神交给你，女皇交给我。”芙兰笑着说道，“不知道那位女皇，几日才能心动。” 　　月之国女皇不是个坏人，她只是从小遵循着光明神的指引，不了解外面的世界。 　　想要毁灭一个宗教，就要从和宗教旗鼓相当的皇室下手。 　　看着芙兰胜券在握的表情，黑暗神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白担心。 　　她可从来没让自己受到过伤害。 　　就连被说“穷”，都要较真回来。 　　他缓缓勾起嘴角：“之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指奶茶店里未完的话。 　　芙兰的表情慢慢地柔和下来：“你知道，我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如果我哪天回去了呢？” 　　其实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自从得知自己可能无法回去后，她就做好了留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甚至有一种奇异的直觉：她好像属于这里。 　　她本以为黑暗神会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心冷或是不满。 　　他的神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问道：“你想回去？” 　　“不，我只是说如果。”芙兰解释，“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有可能突然离开，即便是那样，你也……” 　　神明的眼眸中，映着她的倒影，和无边的温柔。 　　她好像读懂了什么，无关乎她来自哪里，也无关乎她去往哪里。 　　他只对她，包含着深沉又热切的情绪。 　　芙兰感受着快要冲出心口的心跳，它一次比一次跳动的更加热烈。 　　他会听到吗？ 　　“我会去找你。”黑暗神说道，“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那你的信徒怎么办？”芙兰问道，“他们需要你。” 　　“在我陨落后，我仍旧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没有我，他们也可以寻找到答案。所以即便我不在了，他们也可以自己引导自己。”黑暗神想起了那段黑暗的岁月。 　　灵魂被剥离，他的意识被困在虚无中，饱受着折磨。 　　耳边是信徒们的祈祷，他们的数量在减少，但从未消失。 　　“……”芙兰眨巴了两下眼睛，“怪不得你说，你喜欢安静的地方。” 　　黑暗神：？ 　　“原来就算你陨落了，耳边还都是信徒的声音……那确实挺折磨的。”对此，芙兰再次面露同情，她难以想象死亡也无法带来清净，“当神明真可怕。” 　　她此刻的脑海里，满满是上一秒一个信徒祈祷“愿黑暗神保佑我”。 　　下一秒某个信徒哭哭啼啼地说“我想学习魔法”。 　　太可怕了。 　　黑暗神：“……” 　　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也不打算解释。 　　“况且，我也不爱他们。”他慢悠悠地补充。 　　什么神爱世人，都是信徒们的遐想。 　　芙兰被这句话逗笑了：“斯丁顿公爵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黑暗神：“他听到过。” 　　芙兰语塞：“……”可怜的公爵。 　　“还有别的如果吗？” 　　他愿意给予她无限的纵容。 　　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界限。 　　“我之前听魔镜说过一个将我带来前的故事，我认为这个故事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关键。” 　　“嗯，你之后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还有……”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温柔地将她拉了过去，他和她贴得很近，再一次的，她闻到了那种鼠尾草的淡香。 　　这是一种很容易吸引蝶类的香草，非常的耐闻。 　　“还有什么？”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带着凉意的气息，轻轻地喷在她的脸颊上。 　　这个姿势太亲昵了，从来不会退缩的芙兰，眼睫轻颤，脸上爬上了绯色的晕染。 　　只要他再低下那么一点点，就能轻吻到她的额头。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芙兰轻声道。 　　黑暗神的指腹能感受到她的脉搏，永不停歇地，跃动着。 　　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她的下巴，用眼睛临摹着她丰润欲滴的唇，和脖颈的纤美弧度。 　　“即便是仙灵女巫的精神，也无法承受神明的名字。”他回答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现在不行。” 　　芙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伸手，主动搂住他的脖子。 　　“那你能和我说说更多你的事情吗？” 　　“当然可以。”黑暗神的眼眸里闪过浅浅的笑意，“但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个愿望。” 　　神明向芙兰许愿。 　　芙兰的眼眸泛着细碎的光，她笑着问道：“什么愿望？” 　　“我想吻你。” 第58章 　　我能摸摸你的翅膀吗 　　晚霞已经褪去, 名为夜晚的黑纱慢慢地笼罩在城堡的上空。 　　房间内已经昏暗到看不清茶盏上的小花，芙兰却没有一点想要点燃油灯的意思。 　　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心脏咚咚直跳, 脸颊烫得像是一戳即破的薄嫩红蕊。 　　就在几分钟前，那双有力的手将她禁锢在怀中, 不知疲倦地品尝着她唇上的甜香。 　　那股喷在鼻尖的，潮湿又凉意的气息, 和鼠尾草的香味，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芙兰曲起手背，用指背的冰凉去平静脸上褪不走的红色。 　　她竟然亵渎了黑暗中的神明，实现了他的愿望，沉沦在他的温柔中。 　　殊不知在黑暗中, 某位神明看得比谁都要清楚。 　　她柔软细腻的长发披散在背上，身线旖旎地坐在那里, 眼尾泛着水润的珠光。 　　“我是仙灵女巫和人类的结合。” 　　神明的愿望实现了, 他开始回答芙兰想要知道的事情。 　　只不过仅仅这一句话，就让芙兰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以为神明不存在父母。” 　　她的表现让黑暗神忍不住想起刚才的情形, 她被他抱着，柔软美妙的就像只小猫。 　　轻轻地战栗, 懵懂地回应。 　　“光明神是这样的，我不是。远古的神明启发了我，我从这个世界里衍生了自己的魔法，也就是黑暗魔法。”他回答道。 　　“所以光明神约束了仙灵女巫, 不仅让她们不能和其他种族结合, 还要迷乱她们的思想, 让她们效忠自己, 是吗？” 　　芙兰一瞬间就想到了弗洛拉国的那位仙灵皇后, 在她的女儿诞生后，光明神的神咒就生效了。 　　黑暗神没想到芙兰反应的那么快。 　　她明明眼眸还是湿漉漉的，说这句话时口吻已经严肃了起来。 　　“当光明神发现，神明可以借此出生时，认为这违背了神明诞生的初衷。他增加了和仙灵圣树的契约内容，用于束缚和迷惑剩下的仙灵女巫不再触犯这条禁忌，又试图除去我。” 　　芙兰对这个做法感到了鄙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明神就把你视作威胁了吗？还真是无能者的做法。” 　　黑暗神上前了几步，揉了揉芙兰的发顶：“他不是对我有敌意，是他的准则让他认为我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是你有那么多信徒，他们会信仰你，不正是证明你的存在是受到承认的吗？”芙兰为他感到愤愤不平，“而他的信徒一个个背叛还堕落，反而说明他这个神明才当得不够格吧。” 　　黑暗神安静地看了芙兰一会，忽然道：“我忘记了，你也是仙灵女巫。” 　　芙兰：？ 　　她这时才意识到，她现在存于黑女巫的身体中，她就是自己口中那位堕落的仙灵女巫。 　　“光明神的契约，会对我起作用吗？”脱口而出，芙兰想起这个神咒生效的条件时又红了脸，赶紧补充，“我只是觉得被这种神的契约束缚很不甘心，没有别的意思。” 　　她听到他压着声音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带你去确认一下。” 　　“去哪里？” 　　“仙灵圣树。” 　　这时，房门被突然推开，门外的灯光照进了房间，打在芙兰身上。 　　“芙兰教母，您在这里吗？您看我学会了什么！” 　　白雪手心中托着一团黑色的火苗，像是闪烁的迷你花火，在其上跃动着。 　　而她身后，跟着跟屁虫查姆，他也紧盯着白雪手中的魔法，替她高兴。 　　当他们看清楚房间内除了芙兰的另一个身影时，一同怔了好几秒。 　　白雪第一个反应过来，瞬间掐灭手中的火焰，往房间外边退边边关门：“……房间里好黑呀，看来教母不在这里。” 　　“啊？”查姆王子显然没看懂状况，“你教母不是在吗，还有旁边那个人……啊！你为什么踩……” 　　门外陷入了一片寂静。 　　“……”芙兰，“你怎么不用魔法拦住他们？” 　　“……”黑暗神，“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崽崽吗？” 　　*** 　　仙灵圣树，在大陆另一头，遥远的山谷中。 　　但是在黑夜中，对黑暗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芙兰只感觉自己融入了夜色中，又很快地落地。 　　随即她看到了夜幕之下，那棵巨大的，周围被漫天萤火包围的大树。 　　它的枝叶是绿油油的介于深绿和蓝之间的颜色，被周围聚集的晶莹光点打得亮晶晶的。 　　树干是深棕色，有一点浅浅的红。 　　等走近一些，芙兰才知道，这不是什么萤火，而是漫天飞舞的精灵。 　　最初时，黑暗神就告诉过她，这个世界的精灵，是魔法幻化成的元素精粒。 　　正巧这时，一位仙灵女巫诞生，她从繁盛的树叶中苏醒，拍打着剔透的翅膀，飞向远处，在空中留下星轨，落下闪烁的晶粉。 　　“好美。”芙兰不禁感叹，“这些树周围的精灵不会消失吗？” 　　“每当一位仙灵诞生时，她就会留下一些自己的元素精粒，这些元素精粒滋养着圣树，圣树也给它们提供了保持魔法的环境。” 　　这不是黑暗神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了。 　　直到他上一次来这里时，才开始思考，如果带芙兰来的话，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他最开始教她魔法时，他带她去了黑森林杀死仙灵传递信息的精灵。那个时候，她就表露出了对这个场景的惊喜。 　　她果然是喜欢的。 　　“我要怎么验证我受不受这棵树的影响？”芙兰问道。 　　“碰一下这棵树，如果你来自这棵树，会得到感应。”黑暗神回答。 　　芙兰靠近圣树，在轻舞的树影下，伸出手触及树干。 　　在手心触到圣树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身体里突然翻滚而起的魔力。 　　有点像是连通土壤的植物，听到了来自脚下万物的呼吸声。 　　还有，来自树的哭泣。 　　而在黑暗神的视角下，芙兰触摸着树干，衣摆飘动，身体周围散发出蓝紫色的光芒。 　　他的眼眸慢慢沉了下来，似陷入了思索中。 　　芙兰睁开眼睛，周身的光芒消失。 　　“我这算是，会受到树的影响吗？”她注意到了黑暗神表情的变化。 　　黑暗神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她：“你和我见过的，有些不一样，但你和这棵树，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其他仙灵女巫，也听到过树的哭泣吗？”芙兰问。 　　“树在哭？”黑暗神不解。 　　“对，它在哭，它说它需要一本书。”芙兰仍旧能感受圣树带来的情绪，她按住胸口，“我有一种直觉，那本书能解开束缚这棵树的，和所有仙灵女巫身上的神咒。” 　　但是这本书在哪里呢？ 　　黑暗神说过，解除契约的方式，在光明神手中。 　　芙兰知道，起码现在，他们还做不到。 　　“对了。”芙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仙灵女巫都是有翅膀的吗？” 　　黑暗神当然猜不透芙兰的脑回路，他把这当成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在出生时，她们都是有的，但是很多仙灵会在日后不再使用这些翅膀，她们依靠魔法就能漂浮。” 　　芙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眼睛看着黑暗神：“那么你呢？你有翅膀吗？” 　　黑暗神意识到了话题的不对劲。 　　“我看过那些信徒戴的项链，还有斯丁顿公爵庄园内的神像，你其实也是有翅膀的是吗？” 　　芙兰以前还奇怪，光明神信徒以鸟羽作为标志，大概率是光明神类似天使，所以有一对纯洁的白色翅膀。 　　那么为什么黑暗神的标志会是一对黑色的蝶翅呢？ 　　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什么蝶翅，那是仙灵的翅膀。 　　看着芙兰扑朔着睫羽，温柔又庄重地向他询问道：“我能不能，看看您的翅膀？” 　　黑暗神：“……不能。” 　　“你果然是有翅膀的对吧？”芙兰笑盈盈地，继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他没有说自己“没有”，而是回答了“不能”。 　　黑暗神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使用自己的翅膀了。 　　信徒的家中有他的雕像，他过去也不在乎，现在想想，应该早点让他拆掉的。 　　“能不能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芙兰的身体虽然是仙灵女巫，但是她根本不清楚调动翅膀的开关在哪里。 　　又或者黑女巫早就在堕落后抛弃了她的翅膀。 　　后者的可能性极大。 　　“我真的就看看，不乱碰！”芙兰伸出右手保证，她的手指白皙，指家光滑圆润。 　　她的口吻和声线划过他的心弦，比任何信徒的祈祷都要管用。 　　黑暗神妥协了。 　　黑夜中，黑色的薄翼，从他的身后展开，粗看是一种深沉的墨色，细看上面又泛着溢光流彩的光点，那些微小的鳞片交错，像是流淌着的波纹，反射着异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五彩斑斓的黑了。 　　芙兰注视着这对薄翼，就仿佛是看到了童话世界里最美丽的失误。 　　“我可以……摸摸吗？”半晌后，芙兰问道。 　　黑暗神：“……” 　　*** 　　隔日，斯丁顿公爵路过正门口的黑暗神雕像时，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感觉正襟站立，一脸真诚地朝着站在雕像前一脸漠然的神明鞠躬。 　　“黑暗神大人，您来了。” 　　这个雕像，是他们家族精心雕刻的，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 　　每一任家主，都以这个雕像为骄傲。 　　现在轮到他侍奉神明了，雕像得到了神明的欣赏，是他至高无上的荣幸。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黑暗神盯着雕像后的翅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声气。 　　“拆了它。” 　　“您的任务我一定……”斯丁顿公爵静止了片刻，“您……你刚才说什么？” 　　“要我自己动手？”黑暗神问道。 　　斯丁顿公爵：QAQ 第59章 　　最引以为豪的财富，引起了人民的疾病 　　魔镜已经习惯了现如今的日子。 　　安安静静地挂在高墙上, 时不时找一找精致的美女姐姐偷看。 　　它最近发现了一位特别漂亮的小姐姐，金粉色的釉皮细腻光滑的覆盖着全身，镜柄镌刻着美丽的雕花, 波浪首尾相连一路延伸至镜圈，镜面一圈还点缀着珠光色的碎钻。 　　太美丽了！ 　　芙兰来找魔镜时, 在镜面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位女士拿着一柄粉金色的手持镜，镜子还被放得特别大, 女士除了手以外通通被画面隔绝在外。 　　以至于芙兰走到跟前，魔镜才注意到了有人来了。 　　它赶忙散去镜中的画面，从四周至中央，最后在手持镜的镜面上停留了一秒，才不舍地露出了五官。 　　“我亲爱的芙兰大人,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魔镜一边问一边心中回忆刚才美丽的小姐姐。 　　“还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的那枚青蓝色宝石吗？找到它。”芙兰吩咐道。 　　“遵命！” 　　魔镜开始搜寻城堡，零零散散的画面从镜面闪过, 直到它扫到了某个房间。 　　房间内是来自月之国的圣子, 他正在仰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那头铂金色的短发熠熠生辉。 　　从镜子的视角, 只能看到圣子的半张面容。 　　在他正对的那张写字桌上，放着一本封面金灿灿的书本。 　　书侧还夹着一枚书页, 书页的上部，吊着一只金闪闪的挂饰。 　　这本金色的书让芙兰想到了圣树提到的魔法道具。 　　“再凑近一点那本书。” 　　“殿下，这个人怎么……” 　　她几乎和魔镜同时开口。 　　魔镜的话还未说完，画面中的圣子垂下了头。 　　他缓缓转过了视线, 对上了魔镜的画面。 　　他眨了眨眼睛, 原本浅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当这簇金色完全覆盖了整只瞳色, 魔镜突然“啊”了一声。 　　“窥视, 是不正当的行为。” 　　芙兰在看到“圣子”开口的同时, 第三条裂缝，出现在镜面的右下方。 　　镜中的画面咻地消失了，只剩下了叫苦不迭的镜子。 　　“啊，芙兰殿下，您怎么不提醒我这个人看不得？” 　　芙兰没有回答魔镜。 　　刚才圣子说话的同时，通过镜面传递过来的力量，她曾在梦境中感受到过。 　　——来自光明神的神念。 　　因为魔镜的窥视，他完全接替了圣子，说出了刚才的话。 　　只不过和魔镜中不同的是，同样的神念已经无法威慑到现在的芙兰了。 　　他可以破坏魔镜，但无法令芙兰颤动一根手指。 　　魔镜鼓着嘴，努力朝着右下角的裂缝吹着不存在的气流，像是在缓解自己的疼痛。 　　“我不是和你说了，叫你别看了。”芙兰没想到魔镜歪打正着，找到了可能的魔法道具。 　　“呼呼——可是，这个人身上的力量在吸引着我。”魔镜更委屈地补充，“而且您刚才明明让我再靠近看看的。” 　　她根本没让它别再看…… 　　“哦，光明魔法道具，原来会被光明神的化身吸引吗？”芙兰喃喃，装作没听到魔镜的后半句话。 　　魔镜整个镜面晃了一下：“您刚才说，他是谁？” 　　“光明神的化身。”芙兰不以为然，“你好像忘记了我让你找的东西。” 　　魔镜对于“光明神化身”这个词，震惊了半天。 　　就像信徒信仰神明一样，作为光明魔法道具，自然会被魔力的施舍者所吸引。 　　当注意到芙兰的手上已经出现魔力时，魔镜才赶忙回答：“您让我找的东西，覆盖着很强大的魔法，我找不到。” 　　找不到吗？ 　　当魔镜第一次提到那枚可能把芙兰带来这个世界的道具时，芙兰就派人仔仔细细搜寻了城堡的各个储物室。 　　尤其是存放那些废弃魔法道具的地方。 　　这次不是一无所获。 　　但是那枚本应该在未来，因为碰撞产生魔力将芙兰带来这个世界的宝石，包括它所镶嵌的物品，现在无法被找到了。 　　魔镜知道欺骗她的后果，所以魔镜不会骗她。 　　这枚宝石，到底现在会在哪里？ 　　不过比起这个，她可以先考虑如何拿到那本书。 　　芙兰思考时，门外的侍女告诉她，月亮国的女皇请求教她。 　　书要来了。 　　女皇这一次是一个人来的，她没有带任何侍从，就连圣子也不在。 　　她表示愿意用矿产和芙兰交换她的治国方法。 　　“神殿那边我会去说服，但是现存的矿产数量不太充足，希望您能给我的人民一点时间开采。”月之国女皇露娜说道。 　　这和芙兰了解的有些不太一样。 　　“据我所知，你们国家的矿石资源十分充足，是开采遇到了问题了吗？”芙兰随口问道。 　　“不是矿石的问题。”露娜回答，“我们月之国虽然富有，但是有一种常见的疾病，近期有很多人都生病了，得等他们的病情减轻了，才能继续采矿。” 　　“疾病？”芙兰看向月之国女王。 　　作为君主，在谈论自己的人民生病时，她的表情过于平淡了。 　　严重到都无法干活的程度，听上去不像是小毛小病。 　　“你们的医师和神殿不管吗？”芙兰问道。 　　露娜摇头：“这个疾病流行很久了，医师找不到病症的起因，光明神降临予我们财富，但是他不会干预我们的生老病死，神殿也不会干涉普通人的病症。” 　　“那么你呢？”芙兰问道，“你就从未想过做点什么吗？” 　　“有啊，所以我想和你做交易，只要赚更多的钱，生病的人应该就会开心起来。”露娜回答。 　　“……”芙兰，“如果没有正确的治疗手段，再多的财富也不可能治病。” 　　或许贪财者生病时也会因为一块黄金而高兴，但是死到临头的人，一定愿意付出所有的财富去购买时间。 　　“你就从未想过，为你的人民治病？” 　　“治病？”露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父皇母后将疾病习以为常，只要给予人民财富，自己足以胜任一位合格的君主。 　　神殿不干涉疾病，医师无能无力，她也从未想到过去改善。 　　“可是，我不是医师，我也不会魔法，我又能做什么呢？” 　　父母从小教她，她要遵循神谕，带领人民走向幸福。 　　神殿说，忠诚的信徒离世后会去往真正的光明神殿，那里是幸福的终点。 　　“……” 　　露娜的一言一行，让芙兰都看懵了。 　　这就是信仰光明神的国家吗？ 　　“你可以为了一个变丑的药剂来黑森林国找我，你为什么就没想到会有其他国家的人能治疗你们人民的疾病呢？”芙兰反问，“作为一国之君，人民的灾难和疾病，你就看着吗？” 　　“可是……可是……”露娜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因为芙兰的话，感觉到了内疚，就好像芙兰这么一问，她的不作为确实是不正确的。 　　“这么问吧，你先想想，觉得你的人民真的幸福吗？”芙兰让人送了两只杯子进来，给露娜倒了一杯奶茶。 　　露娜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话会发展到这样。 　　她的人民幸福吗？ 　　露娜喝了小口奶茶。 　　这是什么？她第一次喝到这种口味的茶。 　　她抬头看了一眼芙兰，她似乎在用眼神示意她继续思考。 　　她重新低下头，脑海中，是月之国倚靠的，连绵不绝的矿山。 　　很小的时候，她跑到矿山附近去玩。 　　她看到了满载那些背后篓子内，满载着黄金和矿场的矿工。 　　他们在笑，在谈论自己的收获。 　　但是几年后，她又在神殿看到了面熟的矿工，他跪在光明神像前，满目泪水的祈求着什么。 　　后来她成为女皇才知道，很多人民，会前去神殿祈求疾病远离自己和自己的亲人。 　　慢慢的，好像再多的财富都无法让一些人开心了。 　　他们愁眉苦脸，担心自己的身体和亲人。 　　那时候，露娜认为，或许是她给予子民的财富不够多。 　　毕竟在她的马车驶入黑森林时，她就看到那些她渴望的，出现在平民脸上的笑容。 　　所以她才会被芙兰的提议吸引。 　　当她们国家也能赚更多的钱时，人民应该会更开心吧？ 　　“不会的。”芙兰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再多的财富，也不会让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幸福，无灾无病才会。”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当一整杯奶茶都被露娜喝空时，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请您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才能治好我人民的病？” 　　芙兰瞄了一眼那杯被喝光的茶：“巧了，我正好有一只能配制出任何药剂的魔法道具，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回报您什么？”露娜问道。 　　笑容浮现在芙兰的嘴角：“我想要一本书。” 　　* 　　夜幕降临。 　　黑暗神来找芙兰时，发现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仆人，旁边是月之国的女皇。 　　“这位仆人是负责养马的，也患了那种疾病，只不过他的症状很轻。”露娜说道，“这种疾病严重起来虽然对身体伤害很大，但是不会传染，所以他仍旧被允许继续养马。” 　　芙兰了解下来的是，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患这种病，年纪大的人比年轻人也更容易患这种病。 　　仆人时不时会咳嗽，偶会会头晕和失眠，但是没有进一步症状。 　　“你在养马前，是不是挖矿的？”芙兰问道。 　　“诶？您怎么知道？”仆人很惊讶。这一点，他的女皇都不知道。 　　这时，芙兰注意到了黑暗神来了。 　　他只让她一人察觉到了她，安安静静地在窗外等她先处理完现在的事。 　　“我的骑士来找我了，等我一下。”芙兰从座位上起身，走向窗口。 　　“骑士？”露娜看着芙兰走到窗边，然后从门外拉进来了一个男人。 　　她甚至没看清楚这个人是如何进来的，墙上的油灯一齐闪了一下，一头银黑色长发的男人就立在了芙兰面前。 　　他俊美的像是黑夜的使者，如果他是一位财富万贯的国王，露娜一定会为之心动。 　　“骑士？”黑暗神望向芙兰。 　　“你不是说，不会让我受到伤害吗？”芙兰翘了翘唇，“不站在我身边作为我的骑士，又怎么保护我呢？” 　　他们的对话，露娜听不清。 　　“来的正好，你可以帮我看一样东西吗？”芙兰轻柔地询问黑暗神。 　　“什么东西？”黑暗神当然不会拒绝芙兰的这种简单的请求。 　　只见芙兰指了指养马的仆人，然后在黑暗神耳边说了一句话。 　　露娜发现，这位骑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没过多久，芙兰笑盈盈地回来了，而她的骑士跟在她的身边。 　　“你们国家的人，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你们的财富。”芙兰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们的财富？”露娜不解，“我们的财富，是神明赐予的，又怎么会让他们生病？”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的人民有大部分人都从事过矿工，毕竟那是你们那里最容易获得财富的工作。”芙兰解释，“他们在采矿的时候，一定没有过任何防护的措施吧？” 　　“殿下，我以前采矿时，会戴头盔和手套。”仆人回答芙兰。 　　露娜曾经视察过矿场，矿工们会戴手套和坚硬矿石制作的帽子保护自己，这还不够吗？ 　　“这还不够。”芙兰摇头，“你们应该没有在口鼻处用棉布遮住吧？” 　　“没有。” 　　“矿场确实给你们国家带来了不尽的财富，但是那些粉尘和微小的矿物颗粒，会被矿工吸入身体里，随着堆积的越来越多，会造成严重的疾病。这就是你们国家病症的由来。” 　　芙兰让黑暗神帮忙看的，是这个仆人的肺部。 　　他的肺早已因为曾经常年的采矿工作受到了损害，现在他还年轻，所以症状轻微，但等他年纪一大，肺部功能衰退，症状就会越来越严重。 　　露娜对于芙兰的结论有些意外，她从未想到，是月之国最引以为豪的财富，引起了人民的疾病。 　　“那我要这么做？你说的那种用棉布遮盖嘴和鼻子，会有帮助吗？”露娜问道。 　　“对现在的矿工会有帮助，但棉布不能隔离所有的颗粒，那种特别小的，混在空气中的粉尘，一样可以穿透棉布。而那些已经受到病症折磨的，除了魔法以外，普通的医师是无法起到作用的。” 　　“原来是这样……”听完芙兰的解释，露娜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称职。 　　如果她早一点发现疾病的来源，她的人民就会少受一些痛苦。 　　她再次想起了那些在光明神像前哭泣祈求神明保佑的人民。 　　为什么光明神没有降下神谕，告诉他们这么做是在伤害自己呢？ 　　露娜深吸一口气：“拜托您，求您救治我的人民，您要的那本书是什么书？我会替你去拿。” 　　书？ 　　黑暗神看了一眼芙兰。 　　他很快意识到，她找到了那本魔法书。 　　那本他这个神明都还未找到的书。 　　“我要你们圣子手中的那本金色的书。”芙兰告诉露娜。 　　“您说的是，黄金魔法书？”露娜显然知道这本书。 　　犹豫片刻，这位女皇下定了决心：“我会去偷偷问圣子借来的！” 　　黑暗神：“……” 　　他虽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芙兰显然让这位原本的光明信徒，心甘情愿地为她去偷圣子的东西。 　　月之国女皇一走，芙兰回到房间，即刻放下了自己的架子。 　　“我即将引导一个国家脱离光明邪恶势力的祸害了。”芙兰笑眯眯地拿起写字桌上的魔法蜡烛。 　　“你要用这只蜡烛为她的人民治病？”黑暗神蹙眉，“这个蜡烛会吸收你的魔法。” 　　芙兰架起坩埚，将蜡烛置于下方。 　　“一点点魔法换你的灵魂，我觉得很值得。” 　　黑暗神感觉到，他的灵魂因为她的这一句话，颤动了一瞬。 　　他看着她使用自己的魔法点燃火焰，雪白的蜡烛，燃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芙兰没有注意到他黏着于她身上的目光，只注意到—— 　　奇怪，蜡烛的火焰颜色变了。 　　蜡烛上的两只眼睛，因为蜡烛的点燃，缓慢睁开：“主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它的声音，告别了白胡子老头，就像是个青年。 　　“我需要一种能治疗肺病的药剂。” 　　“没有问题，主人。”蜡烛头顶的火焰燃烧的旺盛。 　　“你需要什么？”芙兰问蜡烛。 　　“什么都不需要，为您燃烧，是我的荣幸。”蜡烛回答。 　　魔法蜡烛没有吞噬任何魔法，就替芙兰制作好了药剂。 　　只不过自己短了那么一米米。 　　黑暗神：“你什么时候把这只蜡烛一起感化了？” 　　芙兰：“……我也想知道。” 第60章 　　我不希望看到你被黑暗玷污 　　魔法蜡烛确实和过去不一样了。 　　黑暗神告诉芙兰, 原先受到多种魔法影响的蜡烛，现在只剩下了芙兰自身的魔法。 　　芙兰注意到了黑暗神的措辞，他没有用“光明魔法”或是“黑暗魔法”, 而是用“你的魔法”。 　　“我的魔法？”芙兰的眼眸中，映照着烛头上青蓝色的火焰, 仿佛有星光出现在她眼中。 　　芙兰很早就发觉，自己的魔法在发生变化。 　　魔法颜色的改变, 和没有任何人教过她的时间魔法的出现。 　　“我的魔法，到底是什么？”芙兰困惑道。 　　“还记得最初我告诉过你，你的魔法不存在任何黑暗魔法的气息？” 　　芙兰一头雾水地盯着蜡烛，黑暗神盯着一头雾水的芙兰。 　　“我记得。”芙兰回答，“我当时以为, 那是因为原本的黑女巫使用的仍是光明魔法，而我又学习了黑暗魔法, 所以两种魔法中和了。” 　　黑暗神：“……有人告诉你魔法是可以被中和的？” 　　“没有, 我自己琢磨的。”芙兰心虚地回答。 　　那个时候，她总不可能告诉黑暗神自己的身份, 只能自我给出解释。 　　黑暗神轻笑一声，伸手, 撩起一簇芙兰的发丝，轻轻圈在手指上：“我在得知你的身份后，认为是你的来历造成的魔法上的不同，但还有一种解释。” 　　芙兰将目光从蜡烛上移开, 侧目看向黑暗神。 　　谁知道这个时候蜡烛有些不满地“呜呜”了两下：“主人, 您再多看看我, 被您的目光注视着是我的荣幸。” 　　黑暗神不客气地将蜡烛拨到了一边：“我在很久以前, 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芙兰忽然放缓了呼吸, 她总觉得黑暗神的后半句话，至关重要。 　　“在那以后，我成为了神明。” 　　*** 　　“芙兰殿下，以上就是最近的一些问题。” 　　“芙兰殿下，您在听吗？” 　　“芙兰殿下……” 　　芙兰缓慢地从复杂的思绪中抽回注意力，放在跟在身后的阿卡身上。 　　现在的白雪已经全权接管了各种事务，大臣们有事也是直接和白雪商议。 　　只有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白雪会让阿卡传递给芙兰。 　　她原本在王宫的走廊里散心，正巧遇到了来汇报事情的阿卡。 　　“嗯，我有在听。”芙兰面不露色，“月之国女皇带来的那些矿场，优先拿去做防具和武器，剩下的先备着。” 　　阿卡：“……”她其实并没有提过月之国女皇送给黑森林国的物品。 　　“那殿下，我把刚才的问题写在纸上，放在书房的桌上。” 　　阿拉看出了芙兰殿下有心事，退了下去。 　　黑暗神的话，确实让她难以去想其他的事情。 　　“我曾经学习过光明魔法，但是我使用的光明魔法，不存在任何光明魔力的气息，被视为异类。” 　　神明和其他种族不同，黑暗魔法源自黑暗神自身，所以他即便使用光明魔法，其他光明魔法的使用者，也无法从他这里感知到任何光明魔力。 　　她如果是类似的情况，那她…… 　　“这位殿下，请允许您给我一点时间。” 　　芙兰停步，抬头看向这位令她意外的人出现在这里。 　　月之国的圣子身披洁白的衣袍，他的虹膜此时是一种很淡的灰白色。 　　“你想在哪里聊？”芙兰问道。 　　“神的拥抱下。”圣子回答。 　　“圣子，说点人话。” 　　“……室外的阳光下。” 　　今日的天气很舒适，暖洋洋的光洒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柔和的光。 　　“光明神大人降下神谕，让我跟随女皇来到这个国家。”圣子说话时，总觉得这位叫芙兰的殿下有些心不在焉，“神说，黑暗已经遍布了这个国家的角落。” 　　本想往后院走的芙兰，脚下步子一转，改变了方向。 　　她带着圣子往王宫的出口处走。 　　“在我看来，如果把光明比作小麦面包，黑暗比作白面包，只是口味上的差别而已，我们国家的人民只是偏爱白面包的柔软，而讨厌小麦面包的干硬。”芙兰轻巧地回答。 　　圣子从未听说过这种比喻，哪有把伟大的光明比作烤炉里普通的面包的。 　　“您的意思是，您承认你们国家已经被黑暗力量吞噬了吗？”圣子问道。 　　“吞噬？你是不是对黑森林国有误会？”芙兰的目光扫向热闹的街道和两旁繁络的商铺，即便是工作时间，也会有不少平民聚集在这里，“我的人民生活的很幸福。” 　　“可是……”圣子从出生，就是被大家崇敬的存在，他是人类与神明的沟通者，没有任何人感反驳他的话。 　　芙兰耸肩，她笑着道：“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定义光明和黑暗的，但是如果我认为我的人民在阳光下饱受煎熬，在月光下行走自如，那我相信她们会更乐意选择在月光下行走。” 　　“你……” 　　圣子被芙兰怼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虽贵为圣子，但归根只是一个20来岁的年轻人。 　　这时，随着金色的光覆盖上他的虹膜，他的神情恢复了平静。 　　“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种决定？”说话的已不再是圣子，而是接管了这具化身的光明神。 　　“什么决定？”芙兰装作没有看见圣子的变化。 　　“是芙兰殿下呀，快尝尝我这今天新鲜的水果，每一个都又脆又甜。” 　　水果店的摊主想都未想，拿起几个最大的苹果，塞到了芙兰手中。 　　芙兰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苹果。 　　她拿不下，选择往“圣子”的口袋里塞了一个。 　　“……”光明神，“是黑暗邪神的信徒找到了你，让你帮他拓展黑暗？” 　　作为光明神，即便仅是神念寄存的化身，他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国家的，黑暗魔法的气息。 　　“什么黑暗邪神？”芙兰面不改色。 　　他的睫毛丰润如水草，安静地垂着，眼眸却在芙兰的身上停驻着。 　　他以为她恢复了记忆，但好像又没有。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光明神说道，“你知道黑暗神重现于这个世界上了吗？” 　　芙兰平静地侧过脸，她眨了眨眼睛：“黑暗神？我不知道这个神明。圣子，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要不先理清楚再找我？” 　　“我是来这里寻找一个神明的。”光明神眼睛落在遥远的天边，“我……我的神明需要这个神明的帮助。” 　　芙兰不知道光明神在搞什么鬼。 　　他先是试探她知不知道黑暗神的存在，又说自己需要帮助。 　　“我的国家，应该不值得神明的降临吧。”芙兰回答，她咬了一口手中脆生生的苹果，“要知道，曾经这里可是被光明抛弃和利用过的国度，土地连一片种子都无法发芽，又谈什么神明。” 　　光明神为了封印黑暗神，曾经可是耗尽了这片土地的生机 　　“你在指责神的做法？”光明神依旧平静，“曾经在这里战败的黑暗邪神是不被承认和允许的存在，即便耗尽土地的生机，封印他也是值得的。” 　　“既然这样，你又凭什么觉得黑暗神会帮助光明神？”芙兰反问道。 　　光明神说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求黑暗神的帮助，这简直是个笑话。 　　“我并不是来这里找黑……” 　　“芙兰！！” 　　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竟然是乌拉。 　　曾经的海女巫身穿围裙，站在自己的店铺门口，朝着芙兰热烈地挥手。 　　她的背后，原本暖色的店铺被她改成了蓝色的布景墙，挂满了贝壳和海螺挂饰，就像是一片蔚蓝的海洋。 　　乌拉的店才刚刚开张，就已经坐满了不少的人。 　　“仙灵女巫？”光明神的口中出现了这个词。 　　不好。 　　芙兰没想到乌拉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光明神逮了个正着。 　　乌拉说过，光明神不会容忍仙灵女巫的背叛。 　　“这是你的朋友吗，芙兰？”乌拉问道。 　　“不是。”芙兰无情地回答，“这是月之国的圣子，他正在质疑我们的国家。” 　　“怪不得他身上有我最讨厌的光明神的气息。”乌拉直言不讳。 　　芙兰：“……” 　　光明神的视线扫过仙灵女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乌拉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在这里实现我的梦想呢。” 　　她拉过芙兰的手：“快进来，尝尝我的新食谱。” 　　芙兰被乌拉拉进了店铺，门口的光明神沉默了几秒钟，也跟随了进去。 　　“这个人真令人讨厌，怎么也进来了。”乌拉低声问芙兰。 　　芙兰相信，如果乌拉知道这个人是光明神的化身，一定会大呼小叫。 　　她扫过跟进店的光明神，道：“他毕竟是我们国家的客人，给他也弄一点吃的就行，我来付账。” 　　光明神并不知道芙兰在试探减轻乌拉在他面前的存在感，他也不在意。 　　随着芙兰坐下，他也坐了下来。 　　“为什么在这个黑暗的国度，会有来自光明的仙灵女巫？”光明神问道。 　　“仙灵女巫？你说的是乌拉？”芙兰又是一无所知的表情，“她只是告诉过我，她之前信仰的神明非常邪恶，总让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就来这里了。” 　　“光明神不会原谅背叛。”光明神道。 　　“什么背叛？乌拉只是选择了她更喜欢的事情。”芙兰看来需要让黑暗神，帮忙关注一下乌拉了。 　　不然这位大条的厨师，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光明神安静地注视了芙兰几秒，他一直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比起要和她聊这个国家，或是传播他的信仰，他更像是在观察她。 　　对于光明神而言，芙兰认为人类对他而言和蝼蚁和森林里的兔子差不多，他找上自己，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她又说不出原因。 　　“来啦！” 　　没过多久，乌拉上了菜。 　　在芙兰面前，是一盆精美的鱼类菜肴配上鲜嫩的时蔬。 　　原来海女巫的最大梦想，是开一家海鲜餐厅…… 　　反观光明神面前的盘子—— 　　芙兰抬眸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乌拉这波仇恨拉到了。 　　似曾相识的绿色水草汤，绿油油的盛满在盘子里。 　　她明明让乌拉弄一点吃的，而不是让乌拉随意发泄。 　　芙兰叹了口气，遗憾地看向在厨房里快乐的乌拉。 　　她尽力了，你自重。 　　光明神只是扫了一眼这盘诡异的食物，没有去动。 　　“仙灵女巫把这种东西视为梦想？” 　　“她的发挥有些不稳定。”芙兰试图为乌拉做最后的挣扎。 　　“啪”“啪”两声，芙兰身边放上了一杯颜色艳丽的果汁，而光明神的面前是另一本绿油油的水草汤。 　　“慢用！” 　　芙兰放弃了，乌拉死定了。 　　看着光明神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乌拉的水草汤，芙兰尽可能保持住她的表情： 　　“除了你觉得我的国家不太令你满意，你要找什么神明，还有别的事情吗？”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这一声，光明神说的很轻。 　　“什么？”芙兰自然没有听清。 　　“我可以让光明重回这片土地。”光明神的眼中，一望无际。 　　“不用，谢谢。”芙兰拒绝。 　　光明神却不打算放弃：“或者你可以离开这个国家，只要一个小小的神谕，任何一个光明神的国度都会欢迎你，将你视为尊贵的客人。” 　　“我在这里很好，我为什么要去其他国家？”芙兰问道。 　　“我不希望看到你被黑暗玷污。” 　　光明神的答案，让芙兰整个人心口一跳。 　　这是什么意思？ 　　是他知道了什么？ 　　还只是只是看中了她的力量，想要挖人？ 　　用餐过后，光明神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依旧借助圣子的身体，看着这个国家。 　　“你的话还没有说完？”芙兰疑惑。 　　但是她发现，光明神的注意力，落在了另一间店铺上。 　　店铺门口，是那两位当初和她竞拍店铺的仙灵女巫。 　　她们成功拍下了第三间店铺，也已经开张了。 　　芙兰知道，该把乌拉的仇恨往哪里拉了。 　　“那两位也是来自异乡的外来客。”芙兰一脸惆怅，“她们一来到黑森林国，就夸赞这里的繁荣和美丽，于是留了下来，并打算永久定居下去。” 　　光明神：“……” 　　如果一位仙灵女巫在被光明唾弃的黑暗之国定居开店还不算什么的话。 　　那就三位。 　　这两个还是打包一起来送的。 　　走近后，两位仙灵女巫一同迎了出来。 　　安拉和安贝，说实话，除了有关仙灵的那些事，其他人类的商业都不太擅长。 　　于是这家店铺内，安拉负责占卜和预言，安贝负责卖护身符。 　　这一回，安拉认出了芙兰：“啊啊啊，邪……邪……” 　　不明所以的安贝“啪”地打下了安拉的手。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呢？” 　　她们付完了租金后，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现在急需客人，安贝怎么能让没礼貌的安拉把客人吓走。 　　“你们是要买护身符，还是占卜呢？”安贝询问。 　　“占卜吧。”芙兰看了一眼光明神，“圣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光明神依旧在思考这两位仙灵。 　　其中一位，他好像记得，很久之前，他赏赐过她一片自己的羽毛。 　　那时候的她，心中的忠诚他不需要感知，就能看到。 　　但是现在…… 　　两位仙灵女巫，不再有任何对光明的憧憬和信仰，浑身上下满满地刻了几个大字——我要赚钱！ 　　“……” 　　见光明神没回话，芙兰依旧还是坐在了安拉的水晶球前。 　　她必须让光明神对这里印象深刻，才能让乌拉活得久一些。 　　安拉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向金钱低头了。 　　她的双手覆上水晶球，为芙兰占卜。 　　她是有预知能力的仙灵，当初的暴雨，就是她用能力预知出来的。 　　水晶球白光乍现，一片浓雾出现在球面上。 　　“安拉，集中精神。”安贝第一个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很集中啊。”安拉解释道。 　　但是水晶球里，却什么都看不到。 　　按理说，她一个仙灵女巫，就算是看其他仙灵，都能隐约看到点什么。 　　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只有一片白雾。 　　“那个……有些意外。”安贝试图安抚客人的情绪。 　　“我没关系。”芙兰让开了座位，“你们先给他占卜吧。” 　　看着自己手下的仙灵女巫在这里占卜，光明神少见的蹙眉。 　　但他还是坐了下去。 　　安拉再次使用魔法，水晶球里，又是一片雾气。 　　安拉：“……”她早已不在乎芙兰的身份，她开始急了。 　　“安拉，你行不行啊。” 　　“我不知道啊，难道是我的道具坏了？”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怎么可能故意的，我就是看不到！” 　　在两人的争执中，光明神忽然道：“神的未来，是无法被窥视的。” 　　这句话，安拉安贝没有听到，但是芙拉听到了。 　　他的话，似乎印证了黑暗神的说辞，她之所以会诞生不一样的力量，是因为她在向神的境界发展。 　　等等，神…… 　　光明神说，他想来找一个神明。 　　他难道是来，找她的？ 　　芙兰看向光明神：“你是来找，哪位神明的？” 　　“一位很特殊的神明，她送给过我礼物。” 　　光明神回答的同时，眼睫垂下，阴影盖在自己的眼眸上。 　　那是很久远过去的事情了。 　　芙兰：？ 　　她还未变成神明，但是光明神却说收到过这个神明的礼物。 　　所以他找的，其实不是她。 　　“那那位神明……” 　　芙兰的话还未说完，响雷和暴雨忽然而至。 　　圣子眼底的金光褪去，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灰白色。 　　他自然不记得神明和芙兰的对话，只能冒雨赶紧离开。 　　散去的阳光，也减弱了光明神对圣子的控制。 　　幸好这里距离斯丁顿公爵的庄园很近，芙兰准备去那里等待黑暗神。 　　他今日因为芙兰的特殊魔法，出门去查找那些远古的书籍查找线索。 　　并在她身上留下了保护的魔法，只要她受到任何一点光明魔法的攻击，就会被他知道。 　　在斯丁顿公爵的庄园里坐了没多久，黑暗神就回来了。 　　他才朝她走近了几步，脸上的笑意就敛去了。 　　转而靠近时，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凉意，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语气温柔地询问芙兰：“芙兰，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光明神的气息？” 　　芙兰：“……” 　　*** 　　此时，在黑森林国的王宫入口处，月之国女皇露娜，正快步往外跑着，手里正抱着一本金色的书。 　　芙兰和她约好，拿到书以后，让她去某处庄园找她。 　　而王宫的一处客房内，回到房间的浑身湿透的圣子整个人愣住了。 　　原本应该在写字桌上的魔法黄金书，消失了。 第61章 　　黄金魔法书 　　露娜知道, 她是在背叛神殿，甚至是在背叛光明。 　　可一旦想到她的人民，跪在神像前, 咳着血，眼中盛着泪水祈求时, 她还是选择对神殿的魔法圣物出了手。 　　她亲眼看到，那个豢养马匹的侍从, 在喝下了芙兰的药剂后，不仅咳嗽的症状没有了，甚至连人都精神了。 　　曾经至高的女皇，抱着手中的魔法书奔跑在雨中时，一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手中的这样宝物, 能换来比财富更有价值的东西，能让她的人民真正幸福起来。 　　来到被称作斯丁顿公爵的庄园后, 露娜很快见到了芙兰。 　　室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她郁郁寡欢地趴在一张下午茶桌上，桌上放了块几乎软化的蛋糕。 　　“我把您要的魔法书带来了。” 　　露娜把魔法书放在芙兰的手边时, 她仅仅抬头看了她一眼。 　　“女皇，辛苦你了。”芙兰的眼尾就像要滴出水的蔷薇花瓣, 泛着红，“你让侍女带你去擦干换身衣服吧。” 　　这一眼，让露娜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露娜拉开芙兰身边的一只，坐在了她身旁。 　　坐下的一瞬, 有一阵阴冷的风袭上她的背脊, 露娜浑身一颤。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湿透的衣装, 只要有一丝风, 都会感到凉意。 　　“我的骑士生气了。”芙兰不明不白地道了一句。 　　“生气？生什么气？”露娜有点懵, “身为守护殿下的骑士，他怎么敢生主人的气？” 　　芙兰叹了口气：“我今天在路上被邪恶的伪善者邀去谈话，我没有拒绝，被骑士知道了，他指责我不该在他不在的时候去做这种有风险的事。” 　　露娜虽然不知道邪恶的伪善者是何人，但她还是安慰芙兰道：“那不能怪你，你和他谈话前，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坏人呢？” 　　“我知道。”芙兰一脸悲壮地望向窗外，“我不仅知道他不安好心，我还和他吃了饭，逛了街，整条集市的人都看见了。” 　　露娜：“……” 　　明明窗户关得很紧，她再次察觉到了一阵冷冽的凉风。 　　“但是我这么做，只是想在他口中套话而已。”芙兰解释。 　　反正无论如何，黑暗神都因为她这大胆的举动，不太开心。 　　“他虽然只是化身，但是一旦发现了你和我的关系，会毫不犹豫对你出手。” 　　就在十几分钟前，冷静的神明，少见的在她面前动了怒。 　　然后芙兰就怎么都哄不好他了，只能自己来这里趴着。 　　露娜不理解这个公主教母和她口中骑士的关系，毕竟她从来不会去考虑身边的大臣、贵族或是骑士。 　　她以前的思维一直是，比起真爱，他们更会对她有所图。 　　想不通的露娜，还是优先选择去换衣服。 　　她总觉得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了。 　　趁着露娜去换衣服的间隙，芙兰打开了桌上的黄金魔法书。 　　阴雨天，光明神对人界的感知能力会弱不少。 　　再加上斯丁顿公爵庄园里，黑暗神设下的魔法屏障。 　　没有任何一个光明势力，会发现魔法书被带到了这里。 　　即便是光明神的化身也不行。 　　魔法书的表面是以黄金镌刻的纹路，封面的文字芙兰从未见过。 　　打开后，只有一个叶片作为书签，书页上，却是一个文字也没有。 　　这只书签很独特，用来标识的一段是一片绿色的树叶，新鲜的像是从树枝上刚刚摘下来的。仔细看，还有经脉和纹路。 　　而叶片的另一端，金线将它与一只，只比手指粗一点的沙漏项链。 　　沙漏也是金色的，里面承载着细细密密的金沙。 　　但奇怪的是，这些金沙都沉在沙漏的一端，无论芙兰如何翻转，这些金沙也不会漏入令一端。 　　还有一点和其他魔法道具不同的是，这本魔法书似乎不会说话。 　　芙兰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能让它发出声音的办法。 　　难道又弄错了？ 　　但是她明明能感觉到，这就是她和黑暗神在找的光明魔法道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芙兰对着空气说话。 　　黑暗神不理她，她又柔了嗓音：“这本书它不理我，你也不打算理我吗？” 　　她卷翘的睫羽轻轻抖动着，棕红色的眼眸红红的，无辜又令人悸动。 　　看到房间里的某处阴影微微闪动了一瞬，芙兰低下头，嘴角勾起弧度。 　　她的手指抵著书页翻过，随即“嘶——”地抽了一声。 　　指尖被书页划破，鲜红的血液还未滴到地毯上时，她的手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执住。 　　他蹙着眉，那对红色又深邃的眼眸，从她的脸上抚过，又慢慢地顺着她的锁骨，她细腻的肩膀，滑到她的手臂，一直到那根被割破的手指上。 　　明明一个小小的魔法就能解除的问题，她发觉自己的手被越托越高，随即，被对方轻轻地含住。 　　芙兰的脸颊因为这个举动泛起了红晕。 　　明明她只想引黑暗神出来的。 　　她感觉自己的指腹被温柔的舌头舔舐了那么一下，接着被轻轻地吮吸着。 　　她和他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却没有扛得住这一丝丝暧昧。 　　芙兰心口的兔子都快跳出来了。 　　“不用这样，我就是划到了手。”芙兰想收回，却被他牢牢抓住。 　　“是你想要我出来的。”黑暗神捅破了她拙劣的谎言。 　　她的手指非常的柔软，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又异常委屈。 　　有什么东西，仿佛在他心口处燃烧。 　　之前的不悦，一瞬间就消失了。 　　露娜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骑士抓着芙兰的手，轻吻着她的指尖。 　　“啊……”露娜没忍住发出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想了想，又把指缝分开了一些。 　　芙兰立马缩回了手，她很想瞪黑暗神一眼， 　　不可能露娜到门口前，他还没发现， 　　他就是故意的。 　　“这是和你的骑士和……和好了？”露娜寻找着措辞。 　　芙兰试图回避这个话题：“你带给我的这本书我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露娜小心翼翼地走近房间，她瞄了一眼所谓的骑士，又赶紧收回视线去看那本书，他的心情好像没有芙兰说的那么坏。 　　“关于这本书，我其实知道一点相关的事情。”露娜说道。 　　黄金魔法书一直由月亮之国的神殿保管。 　　只有被神认可的圣女、圣子能翻阅这本书。 　　洗净双手后，将夹在书间的书签拿出。 　　在黄金魔法书闭合的状态下倒转沙漏，魔法书就会口吐人言。 　　只不过黄金魔法书又被称之为神之书，普通人是无法理解上面的文字的。 　　在沙漏漏尽后，书上的所有字迹也会再次消失。 　　想要继续阅读，只能重复以上的步骤，从头开始。 　　“据说就连圣子本人，也从未读完过这本书。” 　　听完露娜的介绍，芙兰倒是很好奇。 　　书本无论再厚，都会有读完的一天。为什么这本书会读不完呢？ 　　芙兰看了一眼黑暗神：“我试试？” 　　“读吧，我看着你。”黑暗神回答她。 　　芙兰直接省略掉了第一步，抽出书签，将沙漏倒转立于桌面上。 　　金色细腻的沙粒垂直落下，砸在两只三角锥的接缝处。 　　这一次，沙粒穿了过去，落入了另一头。 　　与此同时，芙兰感觉到了体内的魔力，开始流失。 　　“哈~” 　　书本打了个哈欠，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 　　它观察了一会芙兰，开口道：“这位仙灵女巫，我从未见过你，你是想阅读伟大神圣的魔法书吗？” 　　芙兰觉得这本书在说废话：“不是哦，我就想玩一玩这个沙漏。” 　　魔法书：？ 　　“你怎么知道我是仙灵女巫？”芙兰问它。 　　“我是被神创造出来的魔法书，当然无所不知。”魔法书如果有双手，那它此刻一定在叉腰。 　　芙兰将魔法书一转，对准黑暗神：“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魔法书：“……我只能看穿阅读者的身份” 　　“嗯，你不知道。”芙兰直接捅破了魔法书的谎言。 　　“……” 　　魔法书忽然意识到，这位新的读者不太简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阅读以前，我有一些守则需要告诉你。”魔法书受到沙漏的约束，它即便不愿意，也得把话说完。 　　“我可以跳过守则直接开始吗？”芙兰看了一眼急促流逝的时间。 　　“非常抱歉，我的守则规定，初读者必须听完守则。”魔法书略表遗憾。 　　芙兰试着去翻动了一下书页，发现书页依旧是空白了。 　　“你说吧。” 　　她终于知道这本书为什么那么难读了。 　　它不仅需要消耗阅读者的魔力，还废话贼多。 　　“我叫做黄金魔法书，是由神明创造的书籍，只要是这个世界里有的书籍，我都可以呈现给你阅读。你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书籍的名字。在书签沙漏全部漏完以前，你都可以阅读我，但是你的阅读是有限制的，只能从第一页开始往后，一页一页阅读，不能跳页，也不能选择页码。” 　　“如果我读到一半沙漏漏完了，我还想读后面的内容怎么办？”芙兰问。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内容。”魔法书继续道，“沙漏漏完后，书页会变回空白，你可以将书签夹在读到的书页。需要继续阅读时，你不需要取出书签，在闭合我的状态再次翻转沙漏，然后你就可以打开我，继续阅读上次未完的内容。如果想要换一本书，你就拿出书签后，再翻转沙漏。” 　　“听上去，是因为世界上的书太多了，所以黄金魔法书读不完吗？”听到这些话的露娜在一旁问道。 　　毕竟照这样阅读，一本书总是会读完的。 　　但是露娜不是读者，书本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芙兰的骑士，也从未理睬过她。 　　“如果沙漏没漏完，你却不想读了，你可以选择直接把我合上，我就知道你不想读下去了，沙漏也会立马流完” 　　魔法书说完规则后，问芙兰：“现在告诉我，你想阅读的那本书是什么吧。” 　　芙兰先是看了一眼沙漏，发现已经流走了将近五分之一，流速惊人。 　　她决定先做一个小测试。 　　这里是斯丁顿公爵的古堡，最不缺的就是书本。 　　她从最近的书架上抽下来一本，然后读出了上面的名字。 　　照著书名读完后，打开魔法书，第一页果真出现了字。 　　这是一本黑魔法有关的书籍，黄金魔法书也毫不避讳地显示了上面的文字。 　　和芙兰手中的那本一模一样。 　　阅读过几页后，芙兰发现，每一次翻页，沙漏都会比刚才流的更快。 　　她体内的魔力也是。 　　芙兰没有再翻页，而是开始思考这本魔法书本身。 　　这本魔法书，不属于任何仙灵女巫，而是属于月之国的神殿，她自然不可能去询问光明神的化身，如何解除里面的封印。 　　除此之外，这本书是解除仙灵圣树和光明神契约的关键。 　　书本突然在自己面前被合上。 　　芙兰侧目看向黑暗神，他好像并不愿意芙兰在这里，任自己的魔力继续流逝。 　　“放心吧，只要我不读的时候，魔力消耗没有那么大的。”芙兰跟他解释。 　　“什么魔力？”露娜迷茫地问道。 　　芙兰正要解释，书本此时合上了眼睛：“欢迎你的下一次阅读。” 　　黑暗神伸手腾空于书籍上，感知了一会后说道：“我的灵魂碎片在这里面。” 　　芙兰点了点头：“这本书，能阅读世界上的所有书籍，所有有什么是它做不到的？” 　　黑暗神能感觉到，读这本书，消耗了芙兰的很多魔力。 　　“你需要休息。”他告诉芙兰。 　　“不行，想不通的话，我死不瞑目。”芙兰回答。 　　黑暗神；“……” 　　…… 　　以为摆脱了芙兰的书本，闭上眼睛后，又很快被唤醒。 　　它一睁眼，又是芙兰。 　　魔法书：…… 　　“这一次，你想阅读的那本书，是什么？” 　　芙兰没有放入书签，按照魔法书的规则，她可以换一本书阅读。 　　“我确实有一本书很想读。”芙兰笑着和魔法书说着，“我想读，黄金魔法书。” 　　“什么？” 　　“你说什么？” 　　露娜和魔法书同时发出了疑问。 　　前者匪夷所思，后者难以置信。 　　而黑暗神，听到芙兰的话后，轻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难道有第二本由神明创造出来的，黄金魔法书吗？”芙兰也笑着问道。 　　“不，我是独一无二的黄金魔法书。”魔法书赶紧说道。 　　“既然存在黄金魔法书，又是独一无二的，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这里读到？”芙兰嘴角的笑容更盛。 　　“这个，那个……”魔法书慌了，“你不是不可以读，而是……” 　　“那我再说一遍，我要读，黄金魔法书。” 第62章 　　你都还给我了？（一更） 　　黄金魔法书不理解。 　　它可以呈现从过去到现在一切的书本智慧, 但是这个女人竟然只想读黄金魔法书。 　　它可以在书页上呈现出文字，但它从理论上来说又是个魔法道具。 　　它是一本叫黄金魔法书的魔法道具。 　　那它到底算不算一本书？ 　　把自己绕进去的黄金魔法书抖了抖书脊，它地把自己摊开, 书本翻过去了薄薄的几页，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散发着暗光的灵魂碎片。 　　芙兰得意地抬头, 看向黑暗神，眼眸亮亮的。 　　里面写着几个字：快夸夸我。 　　黑暗神的眼眸中也透露出笑意, 他正要夸她，黄金魔法书却又“啪”地合上了。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里并没有所谓的文字。”黄金魔法书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究竟封印着什么，“但是我的规则告诉我，一旦有人想要读我, 我可以回答这个人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芙兰试着去翻开书本，却发现这本书纹丝不动。 　　“什么样的问题？” 　　“我是无所不知的黄金魔法书, 我可以回答你世界上一切问题的答案。”魔法书又在后面补充道, “对了，这也算一个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不是我问的。”芙兰说道。 　　魔法书抬眼, 发现问这个问题的，竟然是站在旁边的人类女性。 　　“……那还是三个问题。” 　　芙兰本来只是觉得, 黄金魔法书做不到的事情，是无法阅读它自己。 　　但现在竟然触发了某个隐藏的规则。 　　设计这本魔法书的神明，好像也更希望其他人用这种方式阅读这本书。 　　不然祂就不会设定这种规则。 　　毕竟在规则的开头，黄金魔法书特意强调：“我叫做黄金魔法书”。 　　芙兰看了一眼黑暗神, 对方递来一个眼神, 示意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问。 　　“我要如何解除仙灵圣树和光明神的契约？”芙兰问道。 　　这个问题, 让魔法书眨了两下眼睛。 　　很久以前, 某个来自光明的神明也在它这里寻找过类似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他并不是想要解除契约, 而是重新设立契约。 　　“看到那只书签了吗？上面的树叶，就是来自仙灵圣树的，而那只沙漏，就是用来连接契约的钥匙。但是即便有了钥匙，你也是无法解除契约的。” 　　“为什么？”芙兰问道。 　　“这可以算作第二个问题吗？”魔法书故技重施。 　　说完这句话，魔法书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包围了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它碾碎。 　　这股魔力不是来自芙兰的，而是来自黑暗神。 　　“这本书比那面镜子还要愚蠢。”他评价道。 　　灵魂碎片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如果不是还需要解除仙灵圣树的契约，他不介意现在就把这本书撕碎，拿回自己的碎片。 　　“因为你没有办法使用这把钥匙。”魔法书喊道，“只有我的创造者，才拥有使用这枚钥匙魔力。” 　　魔法书害怕了，它甚至还拓展了答案。 　　魔法书的创造者？ 　　光明神？ 　　不对。 　　魔法书在规则中并没有具体说起过它的创造者是谁。 　　“你的创造者是谁？”芙兰问 　　看魔法书小心翼翼地看了黑暗神一眼，芙兰笑着补充：“这可以算第二个问题。” 　　魔法书松了一口气：“我的创造者，当然是伟大的时间女神，我曾经是她最最宠爱的魔法道具。” 　　时间女神？ 　　芙兰从不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神明，但是除了光明神和黑暗神以外，她从未听说过仰慕其他神明的信徒。 　　似乎看出了芙兰的疑惑，黑暗神解释道：“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只有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是可以被任何种族学会的。” 　　看着芙兰疑惑的目光，黑暗神无奈道：“你都还给我了？” 　　多么熟悉的话：你都还给我了。 　　芙兰这才意识到，在男朋友以前，他可是她的魔法导师。 　　“没有，我记得！”芙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黑暗神，“在我之前，确实也有其他神明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的魔法是只有神才能掌握的魔法，是其他生灵无法触及的。他们可能从未发展过信徒，也有可能在陨落后被遗忘。” 　　“那么这个时间女神，现在去哪里了？你又怎么会成为光明神的魔法道具？光明神又是这么修改契约的？”芙兰问魔法书。 　　魔法书：“……”过分了，这是三个问题是吧？ 　　就连光明神，都从未如此的不尊重它。 　　除了时间女神，没有人可以忽视它的规则！ 　　魔法书决定维护自己的尊严，然后它再次被黑暗魔法包围。 　　“……时间女神早就在几千年前就陨落了，而我被她交易到了光明神的手中。光明神的确修改了契约，但是他所做的只是添加契约，而无法做到删减。”魔法书一字不落地老老实实回答道。 　　“所以我使用相同的方法，也无法去掉光明神添加的那一部分？” 　　“……哎。” 　　听完魔法书的话，芙兰若有所思了几秒。 　　想要消除光明神对仙灵女巫的控制，看来只有接触契约这一个办法。 　　“走吧，我们去仙灵圣树。”她将魔法拿起，书反手用胳膊夹住，对黑暗神说道。 　　“仙灵圣树，那是哪里？”露娜早就跟不上节奏了。 　　魔法书，仙灵女巫，神明，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女皇简直弱爆了。 　　“你留在这里就行，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 　　露娜被芙兰无情地留在了这里。 　　她转眼看着芙兰和她的“骑士”离开了。 　　突然就再次悟了。 　　或许，她就不该在意那么多，也该找个忠心的骑士谈恋爱？ 　　*** 　　再次回到仙灵圣树，芙兰还是觉得这棵茂盛的参天大树无比的壮观。 　　细碎闪闪发亮的光点环绕在这棵大树上，它孕育着仙灵，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棵树，竟然在无声的哭泣着。 　　黑暗神将怀里的芙兰放下，问道：“你想让我试一下钥匙？” 　　既然光明神可以添加和仙灵圣树的契约，他也可以。 　　“魔法书说了，契约上的内容只能添加，无法修改或者删去，除了时间女神的魔力，没有任何魔力可以解除契约。”芙兰摇摇头，“但是我想解除契约。” 　　黑暗神看向她：“芙兰，你认为你……” 　　芙兰打断黑暗神:“我的魔力能让蜡烛逆转，能让八音盒倒放，就算我和那位时间女神没有任何联系，这应该也能算得上时间魔法吧，所以我想试一试。” 　　她走到仙灵圣树前，将魔法书平放在树干前，然后抽出了那支书签，放在了书本上。 　　魔法书此时如果醒着的话，它一定会抱怨芙兰把伟大的黄金魔法书放在泥土上。 　　还用它给书签做垫板。 　　仙灵圣树感受到了它的树叶，那支书签系的那片树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它缓缓地漂浮在半空，似乎极力意图回到圣树的怀抱。 　　但是那只小小的沙漏好像有千斤重，牢牢地牵住了树叶。 　　芙兰抬起手，将自己的魔力灌注向沙漏。 　　沙漏中原本沉底的金沙，在芙兰的魔力下，一粒粒悬浮而起，开始向上逆流。 　　逆流的金沙似乎减轻了沙漏的重量，树叶也因此能牵引下方的沙漏，向上拉扯，离开魔法书。 　　仙灵圣树也对钥匙产生了感应，它身上的光点，开始朝着芙兰蔓延。 　　蓝青色的光辉，慢慢地将芙兰笼罩。 　　同样受到芙兰魔力影响的，还有黄金魔法书。 　　它的书页开始哗啦啦地翻动。 　　在近处的黑暗神看到，那本书停留在封印他灵魂碎片的那一页。 　　下一秒，芙兰连同他的碎片，消失在了圣树的光芒中。 第63章 　　我可以成为你的信徒吗？（二更） 　　（以下是记忆） 　　芙兰抬起头, 看向面前的参天大树。 　　这棵树是她亲手栽种下的。 　　从初代仙灵女巫诞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了。 　　在她的守护下，魔物不敢侵扰这棵圣树, 仙灵圣树这几百年来的涨势很好。 　　绿油油的枝芽随风抖动着，每一片都写着喜悦。 　　今天早上, 那些仙灵女巫们又给她送来了最新鲜的水果，以表达对她的喜爱。 　　但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都说时间女神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但是即便是时间之神，也是会陨落的。 　　这是这个世界对神恒定不变的规则。 　　低下头的芙兰，看到了手中的黄金魔法书书页中夹着的那支书签，她短暂地蹙眉。 　　这支书签，是她和仙灵圣树定下契约的道具。 　　在她守护这棵树的时间里, 所有的仙灵女巫都会是她的信徒。 　　这不是她强行定下的，而是这棵树送给她的礼物。 　　契约只要存在, 每一位仙灵女巫在出生时, 都会对她产生忠诚和信赖。 　　但是她不记得，今天有把这支书签带出门。 　　她白皙的手轻轻按在树干上, 蓝紫色的光芒慢慢环绕在她的周围。 　　这是这棵树对她的喜爱。 　　树叶桫桫抖动，告诉芙兰, 她等的仙灵来了。 　　那是一只有着一对黑色薄翼的仙灵。 　　薄翼在阳光下流淌着溢动着的流萤和光彩，是芙兰见过的最美丽的仙灵蝶翼。 　　只不过他不能被称之为女巫，因为他的外表是男性。 　　“小贝，你来啦？”芙兰朝着比她还高一个头的青年招招手。 　　被叫做小贝的青年降落到地上后, 不开心地看了她一眼。 　　“别叫我小贝。” 　　“那我该叫你什么？贝萨利尔？”芙兰靠着圣树坐在了下来, 笑着问道。 　　“我讨厌这个名字。”贝萨利尔也跟着坐在了她身边, 同时低声道, “而且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芙兰将手中的黄金魔法书递到男孩手上：“我不是说过了吗, 神明的名字不是一个仙灵可以承受的。” 　　贝萨利尔“哼”了一声，接过芙兰手中的书：“那是不是只有我成为神明以后才能知道你的名字？” 　　“对呀，你要加油哦。”芙兰笑容灿烂地说道。 　　黄金魔法书到了贝萨利尔手中，就活了过来，它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又是你？” 　　芙兰睨了一眼黄金魔法书：“如果不是他喜欢读书，你只能在床底下堆灰。” 　　听了芙兰的话，贝萨利尔勾了勾嘴角。 　　黄金魔法书呜咽了一下，问道：“今天你要读什么书呢？” 　　贝萨利尔报了一本和魔法有关的书名后，打开了魔法书。 　　这是一本由时间女神创造的，记录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书籍的魔法书。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不太好。 　　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芙兰最不喜欢的魔法道具之一。 　　就连那支没什么用处的蜡烛，都排的要前面一些。 　　贝萨利尔有一对红色如玉的眼睛，非常的漂亮。 　　他专注读书的神态，就连看惯了这个时间景象的芙兰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芙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才一两百岁，比现在更小。 　　看上去就像个人类的小男孩。 　　他颓废地坐在仙灵圣树旁，浑身萦绕着奇异的魔法气息。 　　她问了半天，他才告诉她原因。 　　原来他的母亲是仙灵女巫，父亲却是个人类。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使用光明魔法，再加之他异样的瞳色，人类称他为不详的存在。 　　得知仙灵圣树和仙灵之间存在联系，他就旅行了很远的距离，来到这里。 　　试图得到仙灵圣树的承认。 　　结果就是，这棵树也不认为他是仙灵。 　　看着小男孩一脸被全世界抛弃的表情，芙兰安慰他，他的魔力不属于任何一方，只属于他自己。 　　和她一样。 　　“和你一样？”稚气未脱的贝萨利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芙兰。 　　“对，只有未来的神明，才会诞生独一无二的，属于自己的魔法。” 　　从那以后，这个男孩就隔三差五来找她，让她教他魔法。 　　她当然教不了他魔法，因为时间魔法是其他生灵不可能学会的。 　　她发现他喜欢看书，就把那本性格恶劣的魔法书带来给他。 　　让他自学。 　　渐渐的，他就长得比她还高了。 　　远处的风夹杂着鼠尾草的香气，迎面扑来。 　　芙兰种了不少鼠尾草，无论是它的味道还是药用方面，都受到她的喜爱。 　　只不过这一阵鼠尾草里，还有令她感到厌恶的味道。 　　“别说话。”芙兰用自己的魔法将贝萨利尔隐藏起来后，站起了身。 　　一道身影，随后出现在了她面前。 　　铂金色的过肩长发，和金色的双眸。 　　这位来自光明的神明，还是一脸清高的模样。 　　他的视线在芙兰的身后扫过，又回到了芙兰身上。 　　“有其他生灵在？” 　　“你不在你的神殿待在，来我这就为了说没话找话？”对于光明神，芙兰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脾气。 　　她也不会暴露贝萨利尔的存在。 　　光明神一旦知道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从其他生灵诞生而来的神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抹杀。 　　光明神却一脸平静，他也向来如此：“你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你的时间不多了。” 　　“那又如何？”芙兰反问。 　　光明神看着她，金色的睫羽上散布着浅金色的阳光：“你不会想看到仙灵一族再次被黑暗吞噬不是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把契约交给你。”芙兰回答，“我宁愿解除我和仙灵圣树的契约，你也不会成为她们的神明的。” 　　光明神很轻地叹了口气：“星图显示，又有黑暗在这个世界上滋生了。” 　　芙兰没有再看他：“再见。” 　　光明神：“……” 　　光明神离开后，芙兰解除了贝萨利尔身上的魔法。 　　他此时眼睫低垂，试图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他说你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 　　芙兰知道贝萨利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就是表面的意思。”芙兰回答，“神的魔法和灵魂是永恒的，但是神明本身不是。” 　　“你会死去，是吗？” 　　芙兰能感觉到面前的贝萨利尔在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产生了一种不想让她难过的想法。 　　“是。”她淡淡地回答，“但是我不会永远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世界上。” 　　贝萨利尔抬起头：“什么时候？” 　　“有可能是一千年，有可能是一万年……没有神明知道这个答案。”芙兰回答道，“我和光明神，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个神明了，那些过去陨落的神明，至今都没有回来。” 　　贝萨利尔眼中最后的一点光芒消失了。 　　“但是很快就不是了。”芙兰补充道，“我亲眼看到，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成为新的神明，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你有看到，自己什么时候会回来吗？”贝萨利尔似乎执着于这个话题。 　　芙兰沉默了。 　　时间之神，是看不到自己的时间的。 　　她不知道自己陨落后会去哪里，又或是是否会回来。 　　芙兰低头看身边的贝萨利尔，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书本上了。 　　他的一只手握著书页的边缘，另一只手慢慢握紧着。 　　“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不用那么难过。”芙兰说道。 　　“忘记你？”贝萨利尔望向她，“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没有任何种族能学会时间魔法，我也没有任何信徒存在，这也就注定作为神明的我会被忘记。”芙兰解释。 　　等她离开这个世界上后，他可能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仙灵女巫们难道不是吗？”贝萨利尔问。 　　芙兰摇头：“我和她们是契约关系，而不是信仰。” 　　契约一旦消失，这些仙灵女巫就会把她忘记。 　　贝萨利尔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那么我呢？我可以成为你的信徒吗？” 　　芙兰愣了一瞬，随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她伸出一只手：“那么你将会是我最忠诚的信徒吗？” 　　贝萨利尔接过那只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吻：“当……”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沉睡了过去，被芙兰轻轻接住。 　　仙灵圣树桫桫抖动，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询问。 　　“他这样，我的离开只会让他更加难过。”芙兰回答圣树，“我不想让他难过，所以必须让他忘记我的存在。” 　　她的手中，是一颗青色的记忆碎片。 　　她将这片碎片送入仙灵圣树中：“拜托你帮我保存吧，等将来的哪一天，我回到这个世界上了，再来取。” 　　当芙兰说完这句话时，从贝萨利尔的身上浮现出了另一片碎片。 　　那是一枚漆黑的灵魂碎片，它径直飞向空中，和那颗小小的记忆碎片融合在了一起。 　　同时，仙灵圣树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等芙兰反应过来时，她以站立的姿态，回到了仙灵圣树的树干前。 　　圣树又回到了之前那副高耸入云的盛状。 　　身前是那支沙漏书签，和黄金魔法书。 　　沙漏里的金沙回到起点，堆积在上方，树叶和沙漏之间的连接也在最后一粒金沙离开下方后断开。 　　树叶回到了仙灵圣树上，契约解除了。 　　“芙兰？你去哪里了？” 　　芙兰回过头，发现黑暗神站在他的身后，黑暗魔法的力量在他周围喧嚣着。 　　他刚才一直在释放魔力寻找她。 　　那枚灵魂碎片也在自由后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黑暗神的这张面容，和贝萨利尔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我刚刚好像，进入了时间女神的记忆中。” 　　黑暗神：？ 第64章 　　这个世界会被黑暗吞没 　　“我刚刚好像, 进入了时间女神的记忆中。” 　　没想到替仙灵圣树解除契约，看到了如此隐秘的内容： 　　两个神明，和一个即将成神的准神明的过去。 　　这是她不用付费就能看的内容吗？ 　　那段记忆就像是亲眼经历般印刻在芙兰的脑海中, 细节还特别多。 　　黄金魔法书原本就属于时间女神，不知道光明神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的。 　　黑暗神, 或者说，贝萨利尔告诉过她, 他曾经受到过远古神明的启发。 　　这个神明是时间女神。 　　她还抹去了他们之间的记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贝萨利尔看向时间女神时流露出的神情—— 　　那是，爱慕吗？ 　　以及，记忆的最后。 　　黑暗神的灵魂碎片融合了这段记忆。 　　芙兰：“……”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黑暗神。 　　那片偷偷和她一起进入记忆中走了一遭的灵魂碎片, 正毫无阻拦地进入他的手心。 　　“等等——” 　　黑暗神不解地看她：“慢慢说？” 　　他以为是她看见的那段记忆里有古怪。 　　说话间，灵魂碎片已经完全进入了黑暗神的身体。 　　芙兰知道自己的阻止毫无意义, 她不可能为了一段记忆让黑暗神的灵魂继续残缺。 　　但是……如果他想起了那段记忆, 会不会…… 　　这种感觉，就像是得知自己的恋人突然想起了过去的白月光女神。 　　她看着黑暗神凝神了一刻。 　　他也接收到了来自灵魂碎片中, 过去那段被尘封的记忆。 　　芙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担忧和后怕慢慢地攀附上她的心间。 　　毕竟时间女神说过，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仅仅是这短暂的一小段记忆, 芙兰就喜欢上了这位女神。 　　更何况曾经和她相处过不短一段时光的黑暗神。 　　她看到那对好看的红色眼睛，陷入回忆中时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他周遭的魔力，也因为这短暂的时间，陷入了一瞬的不稳定。 　　等看到他眼中蕴着的怒意时, 芙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生气了。 　　任凭谁被夺走一段记忆都会不开心。 　　但显然, 只有在意那段记忆, 才会这么生气。 　　“时间女神？”黑暗神沉着嗓音吐出这几个词。 　　他抬起头, 看到面前的芙兰正无助地盯着他。 　　“现在后悔太晚了。”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可以后悔的。”芙兰深吸了一口气, 尽可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我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可以转身离去，然后去等他的时间女神。 　　她继续做她的公主教母，赚钱养崽崽。 　　“我后悔？我为什么……”黑暗神止住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他看到芙兰，眼眸噙着水光，眼圈都红了，柔弱地就像一颗摇摇欲坠的玫瑰。 　　“怎么了？”他的语气一下子就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 　　他试图伸手将她拉近，却被她躲开，看到她隐忍的表情，反应了过来。 　　“原来你没有恢复记忆。” 　　芙兰看他：“恢复什么记忆？” 　　等一下，类似的话，她曾经在光明神口中也听过。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你以为我说的后悔是什么？”黑暗神这时打断她的思绪。 　　“当然是你后悔说喜欢我，你的心中其实还有一个时间女神。”芙兰认真地控诉道。 　　黑暗神被她气笑了。 　　“你在吃醋？” 　　“我喜欢你，我吃醋不是理所当然？”芙兰理直气壮。 　　这一刻，她确定了。 　　面对他，她也有着同样热烈的情感。 　　心脏轰鸣，爱意喧嚣。 　　沉沦于这场交易的不止是神明一人。 　　芙兰的直接，反倒让神明滞了一瞬。 　　他低低地笑道：“我也很喜欢你。” 　　“我没有在回应你的感情。”芙兰终于止不住自己的委屈，“我在问你，时间女神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你以为时间女神是谁？” 　　“是谁？” 　　接二连三的文，把一个大胆的想法，塞进了芙兰的脑中。 　　不会吧。 　　时间女神的魔法是其他种族无法学会的。 　　仙灵圣树选择把记忆交给了她。 　　芙兰：“……” 　　黑暗神说的后悔，是问她现在是否后悔当初拿走他的记忆。 　　“想明白了？”他反问。 　　他从前以来一直都弄错了。 　　芙兰截然不同的魔法，不是因为她即将成为神明而衍生了自己的魔法。 　　她就是转生的神明。 　　“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没有时间女神的记忆。”芙兰说道。 　　倒也不是她想不到这个身份。 　　她以为自己就是个在给小侄女读童话书的普通应届生，被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拉了进啦。 　　现在事实却是，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离大谱。 　　起码对现在的她来说，时间女神和她，是割裂的两个人/神。 　　“不重要。”黑暗神接道，“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过去的身份。” 　　芙兰眨了下眼睛：“我以为……” 　　“以为我喜欢过时间女神？”黑暗神说完笑了一声，“我确实说过要成为她信徒这类的话。但你难道认为我的信徒脑子里想的会是和我在一起？” 　　他会生气，只是因为信仰的神明残忍地把他抛弃了。 　　芙兰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斯丁顿公爵的身影，然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黑暗神：“……” 　　他沉默了一会，决定把话说清楚：“我会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曾经是什么时间女神，而是因为现在的你，现在的芙兰。” 　　他的话音落下时，芙兰终于卸下了心底的忧虑，笑了出来。 　　“嗯，我知道。”她注视着他，“那我现在可以喊你的名字了吗？” 　　她慢慢地贴近他的耳边，喊出了黑暗□□字：“贝萨利尔。” 　　明明在记忆中，他说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 　　但是当芙兰喊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眸还是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缓缓低下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她没有抗拒，反而笑着舔了舔他。 　　这一逗弄，他干脆伸手绕过她的腰，将她整个揽入怀里。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唇边。 　　“这里可是仙灵圣树。”芙兰想起了什么。 　　这棵树，可是有生命的。 　　“嗯，我不干别的。”他回答她。 　　——我就看看，不乱碰。 　　芙兰：“……” 　　同样的地点，似曾相识的话语。 　　炙热的爱意，越来越深沉，就像新芽，在滋生生长。 　　微风拂动，仙灵圣树不再哭泣。 　　但是这场景，它也不知道该不该抖动自己的枝条来表达喜悦。 　　忽然，黑暗神松开了芙兰。 　　“他来了。” 　　芙兰反应了一瞬，知道他在说谁。 　　“化身吗？” 　　黑暗神点头：“我可以现在让他死在路上。” 　　芙兰：“你的灵魂完整了吗？” 　　“还差一点。”他回答。 　　“那不行，你现在还不能让他发现你。”芙兰摇头。 　　还不能让光明神知道黑暗神现在的位置，起码现在不行。 　　“你又想……” 　　他才开了个头，就被芙兰用手抵住唇。 　　“这叫敌人在明我在暗。”芙兰执着地解释，“我有事情想确认。这一次，你不是在我身边嘛。” 　　黑暗神认输：“他如果靠近你一步内，我就杀了他。” 　　说完，他隐入了芙兰的影子中。 　　没多久，芙兰看到了出现在她面前的“圣子”。 　　即便感知到了契约断开，光明神竟然也只是送个化身来探明情况。 　　藏起来的黑暗神，长高了的仙灵圣树。 　　以及转生的时间女神和光明神的化身。 　　这和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记忆，也太像了吧。 　　“我被你骗过去了。”瞳色完全被金色取代的“圣子”，直视芙兰道，“我以为你没有恢复记忆。” 　　“彼此彼此吧，你不也热衷于角色扮演吗？”芙兰用那段记忆中，轻佻的口吻对光明神说道，“在缬尔曼国的时候，你就这么做过吧？” 　　她还记得在缬尔曼国中心集市中的那一眼，从人群中对视到的那对眼睛。 　　那估计也是光明神的借助某个信徒的化身。 　　“多亏了那一次，我注意到了你的存在。”光明神说道。 　　经历了时间女神的记忆，这张和光明神长相颇为相似的圣洁的脸，让芙兰感到了不适。 　　“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我可能和时间女神有关？”这一点，让芙兰有些意外。 　　“我感知到了你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外来灵魂。”光明神回答她，“后来你的魔力，让我怀疑你是她的转生。” 　　以圣子的身份初来这个国家时，他在她的店铺里放下了一根自己的羽毛。 　　她的魔力，让他彻底确认了她的身份。 　　光明神的话，让芙兰勾起了嘴角。 　　她要确认的，根本不是光明神是何时何地发现她的身份的。 　　她想知道，他的力量多次出现在黑森林国，是因为她，还是因为黑暗神。 　　是前者。 　　“没想到，你会唆使我的信徒来偷黄金魔法书。”光明神望向那棵树。 　　当契约断开的时候，神殿里，光明神那冰封的表情，松动了。 　　来自其他神明的魔法道具不适合带去神殿，于是他把一些封印了黑暗神灵魂的魔法道具交给了仙灵女巫看护。 　　只要时间女神不重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神明或是种族可以解开这个契约。 　　现在，这个契约被解除了。 　　“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偷这个词，应该更适合你。”芙兰一点不客气地回应。 　　“偷？”那水草般睫羽下的眼睛流荡着金色的光彩，“我以为是你给我的，很久以前，我是在这棵树下，发现的这本书。” 　　“上面有写你的名字吗？”芙兰问道。 　　“没有。” 　　明明没有这段记忆的芙兰，却冷笑着嘲讽道：“路边的垃圾袋也没写你的名字，你要不也一起收走？” 　　“……”光明神并没有因为芙兰的话而生气，“我需要你的帮助。” 　　从一开始，光明神就告诉她，他是来找时间女神寻求帮助的。 　　依旧如此。 　　“我拒绝。”芙兰甚至没有问他想要她帮什么。 　　芙兰的拒绝没有阻止光明神的话，他平静地说道：“我快要陨落了。” 　　这确实让芙兰震惊了一下，但她也很快呛道：“那恭喜你。” 　　“你可以帮助我。”光明神看向芙兰，“我不在的话，这个世界会被黑暗吞没。” 　　“黑暗？”芙兰听到了某个亲切的词。 　　“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诞生了一位违背这个世界法则的邪神，他带来了动荡和不安，于是我联合其他生灵杀死了他，封印了他的灵魂。”光明神解释道，“就在不久前，他苏醒了，在四处搜集自己的灵魂。等到他重拾力量的那一刻，他会让这个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多么生动的台词。 　　在千年前，这位神明也是这么鼓动其他生灵的吗？ 　　“你没有完全恢复力量，但是你很快就会发现，在你的国家，那位邪神的力量正蔓延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你身边的那本黄金魔法书里，就有他的一部分灵魂，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解除封印，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滋生的黑暗会侵蚀那些弱小的人类，这棵仙灵圣树，最后直到这个世界的终点。” 　　“无论你是否见过他，那都是假象，他是谎言连篇的伪善邪神，他的话是不可信任的。” 　　“我的信徒，再加上你的力量，我们可以再次杀死他，封印他。” 　　芙兰没有在听，她在想，如果她真的一无所知的话，她会相信吗？ 　　以时间女神对光明神的态度来说，她肯定不会。 　　“正义还是邪恶，这是由我来判断的，不是由你来告诉我的。”芙兰说道。 　　“你不需要判断，只需要借给我你的力量”光明神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他们都是弱小的蝼蚁，只有你我才是这个世界的支配者，我们不能允许违背规则的力量影响到这个世界。”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芙兰道，“我拒绝，再见。” 　　光明神等待了片刻，看出芙兰无法被说动，不得不选择离开。 　　等光明的力量散去后，黑暗神出现在芙兰身边。 　　“你就不害怕，如他所说，我是在利用你？”黑暗神淡淡地问道。 　　芙兰觉得有点好笑，她一点没被光明神所动。 　　反倒是他，还平白担心起来了。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我知道，你的信徒不会说谎，你的记忆和行为不会说谎，时间女神的记忆也不会说谎。”芙兰回答道。 　　“对了。”芙兰想起了什么，“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在意，但是我相信，那本黄金魔法书，是时间女神留给你的。” 　　-完- 第65章 　　我觉得你会亏成狗 　　光明神说走还真的离开了。 　　自从芙兰拒绝帮助他后, 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圣子身上。 　　或许是因为芙兰提到这本魔法书从最开始，她就没有要给他的意思，光明神也没有去寻找露娜的麻烦。 　　芙兰觉得很合理, 她只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在月之国女皇露娜，继续停留在黑森林国的这个期间内, 芙兰为她配制出了大量治疗肺部疾病的魔法药剂。 　　多到魔法蜡烛都少了那么一截。 　　“为您服务是我的梦想和荣幸！”魔法蜡烛不断地强调着。 　　这让芙兰更加确定了，魔法蜡烛从一开始就是时间女神的魔法道具。 　　只不过通过某种途径去到了光明神手中, 还被他施加了魔法。 　　原本燃烧自己制作药剂的蜡烛，变成了吸收其他人魔力才能有效果的魔法道具。 　　在她的魔力影响下，蜡烛回归了未被点燃时的状态，光明神的魔法也随之消失了。 　　“我一度以为，您这辈子不会再使用我了。” 　　蜡烛一边燃烧, 一边哭泣，那眼泪落在火苗上, 滋滋作响。 　　芙兰：“……” 　　看来蜡烛早就从她的魔力中认出了她的身份。 　　它会喊她主人, 不是因为她点燃了蜡烛，而是因为她是它的创造者。 　　原来魔法蜡烛才是最先看透一切的。 　　“你都被烧掉这么多了, 再哭蜡油都要哭没了。” 　　芙兰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魔法蜡烛也是时间女神不喜欢的道具之一了。 　　它话也不少，还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 　　“为您牺牲我自己, 我义不容辞！”魔法蜡烛高喊口号。 　　“……” 　　等一大批治疗药剂全部制作完后，芙兰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反倒是黑暗神，他对魔法蜡烛的口号不为所动。 　　“你不觉得他吵吗？”期间，芙兰问过。 　　“我的信徒每天都是这些话。”黑暗神是这么回答的。 　　芙兰再次对他产生了同情。 　　她忽然庆幸, 还好时间女神没有信徒。 　　将所有的魔法药剂交给露娜后, 她对芙兰表示了真挚的感谢。 　　“你给我的那些矿产中, 我还找到了一种材料, 通过简单的魔法加工后, 可以作为安全面罩佩戴。你的人民如果在采集矿产时佩戴这种面罩，会杜绝疾病的发生。” 　　“真的吗？” 　　露娜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为了人民的安全，将矿产的采集全面停止。 　　即便是发现金矿，她都不想再让那些矿工以自己的健康作为代价了。 　　芙兰的话，让她感到了惊喜。 　　“当然，不过时间不足，我只让人做了一个，你可以带回去让你的人研究一下。” 　　芙兰这么做，主要还是看中了月之国的矿场资源。 　　月之国如果放弃那些资源，黑森林国就必须再找其他国家获得这些资源。 　　于是在配制药水之余，芙兰使用黄金魔法书寻找有关如何安全采集矿物的知识。 　　还真让她找到了。 　　书籍中提到了一种矿物材料，简单加工后，它对其他矿材颗粒具有吸附性，即便是非常小的微粒，在通过这种材料时，都会停留在这种材料上。 　　过滤后的空气被吸入体内后，将不会对肺部产生危害。 　　月之国本来就盛产各种矿物，它们有充足的这种矿物做材料，应用后，就不需要停止采矿了。 　　“芙兰，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什么真爱，什么财富，我现在的梦想，就是未来的另一半和你一样有智慧和能力。” 　　露娜在和芙兰告别时，兴致昂扬地说道。 　　芙兰：“……”这就……又改变想法了吗？ 　　露娜这时又补充：“不过，如果我的另一半，和你的骑士一样，我也可以接受。” 　　“骑士？什么骑士？”一旁的白雪一脸懵。 　　送别这种人多的场合，芙兰没有让黑暗神露面。 　　“原来你还没有告诉你的教女？”露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芙兰，“没事的，魔法教母和骑士的恋情，是多么美好呀，我支持你。” 　　芙兰：“慢走！” 　　她好不容易和白雪崽崽解释清楚黑暗神和她的关系，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骑士。 　　这她不得再解释一天？ 　　白雪：？？ 　　*** 　　等月之国女皇带着她的人离开后，芙兰不得不把重心放回自己身上。 　　神的魔法和灵魂是永恒的，所以即便她回到了这个世界，她也没有过去的记忆和身体。 　　沙发上，芙兰懒洋洋地弯膝蜷着，靠在黑暗神的身上。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黑暗神。 　　“你同样是陨落后重生，为什么会有自己的身体呢？” 　　“黑暗所及之处，都是我的领域，只要有黑暗，我就能幻化成人形。”黑暗神解释道。 　　芙兰羡慕了。 　　那身体暂且不说，她的魔力和神明去比，也差得太多了。 　　她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过程，都告诉了黑暗神。 　　“我必须找到魔镜口中的宝石，如果说逆转时间的是那枚宝石，那枚宝石也一定和时间女神有关。” 　　“你认为，是那枚宝石把你带回来的？”黑暗神的手中，是文字密密麻麻的黄金魔法书。 　　自从仙灵圣树和光明神的契约被解除后，这本魔法书也在芙兰的魔法影响下，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它不再需要倒转沙漏才能开启，直接告诉魔法书书名，就可以阅读你想读的任何一本书。 　　芙兰想把书送给黑暗神，毕竟她相信，从一开始时间女神会把这本书留在精灵圣树下，就是为了留给她的小信徒。 　　只不过黑暗神没能得到这本书，就被光明神偷走了。 　　黑暗神拒绝了。 　　他说他想看书的时候，会来找她借。 　　结果就是，他天天都想看书，天天都来找她。 　　“从你告诉我魔镜没有改变时间的能力后，我一直没能理清，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时间会逆转。”芙兰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如果我过去是时间女神，那枚宝石道具又和时间女神有关，一切就能解释了。” 　　“黑森林国的那场入侵，意外引发了宝石中的时间魔力，那股魔力不仅将时间线倒退回了过去，还把时间女神的灵魂，也就是我，拉回到了这个世界。” 　　“如果那枚宝石和时间女神有关，我也可以去假设，在魔镜经历的那段时间线里，入侵黑森林国的是想要那枚宝石的光明神。他说他需要时间女神的魔力帮助他，我的灵魂没有出现在那条时间线里，那么只要获得那枚宝石，等同于获得了时间女神的力量。” 　　一切都通顺起来了。 　　黑暗神的肩膀，被芙兰毛茸茸的脑袋，蹭的痒痒的。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芙兰的发顶。 　　“据我所知，即便是时间女神，也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时间。” 　　下一秒，靠着自己的毛茸茸跑掉了。 　　芙兰抬起头，愁眉苦脸地眨了眨眼睛，她这么一通已经把自己都说服了的分析，结果被黑暗神否定了。 　　如果说，即便是时间女神本人，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时间，魔镜难道又撒谎了？ 　　不像呀…… 　　黑暗神放下手中的书，望向一脸思考状的芙兰，轻声笑了笑。 　　“时间女神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仅是因为魔力的限制，还因为这个世界存在其他神明。”他的手环到她的腰上，将她拉近自己，“但是光明神告诉你，他需要你的力量去阻止他的陨落，你不觉得有问题？” 　　芙兰能感觉到黑暗神微凉的鼻息喷在自己的额头，能看到他脖间的骨节轻微动了一下。 　　“如果时间女神都会陨落，那她的魔力也不可能阻止其他神明的陨落。”芙兰知道问题在哪里，“光明神会这么说，说明了确实有办法可以逆转这个世界乃至神明的时间。” 　　说话期间，黑暗神的一小簇发丝落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痒痒的。 　　她伸手想去挠，腰间支撑住她的力道，却也同时松开了一些。 　　她本来就因为他将她带近，重心不稳。 　　支撑她的力道一褪去，她顺着沙发朝侧面摔进了松软的沙发。 　　“所以你的想法很对……” 　　在黑暗神眼中，她的发丝松散，铺在脑后，眼神有些无辜又嗔怪地看着他。 　　似乎在质问“你怎么松手了”。 　　他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沙发，俯身贴近她的耳边，慢悠悠地把话说完整：“我们必须找到那枚宝石。” 　　明明是在讨论问题，他哑着嗓音，把这句话说得低沉又悦耳。 　　芙兰藏在发丝间的耳朵瞬间红了。 　　“……我找过了，那枚宝石不在城堡里，魔镜也没能找到，我也有思考过，会不会因为虽然时间倒退了，但是宝石用尽了它的魔力，所以已经消失了。” 　　“那只愚蠢的光明镜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带有时间女神魔力的物品。” 　　黑暗神的唇，从芙兰的耳边，游走到她的唇边，然后在那里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这一吻，柔软又冰凉，让芙兰轻轻的心跳开始加速。 　　“那么……”芙兰有些说不出话了。 　　她们明明在聊正事，她现在却浑身酥软地躺在他身下。 　　她轻轻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一点都不想推开。 　　“我去替你找到它，不要担心。” 　　他说完，再次落下一吻。 　　这一吻没有浅尝即止，而是细细的品尝，慢慢地轻咬。 　　“那你的灵魂……唔。” 　　她一开口，对方趁机抚上她的面颊，深/入她的唇齿。 　　芙兰的视线被遮去，能感觉到他异常的耐心又温柔。 　　这下她彻底说不出话了。 　　房间内，油灯一盏一盏被黑暗熄灭。 　　无助的魔法蜡烛，看着朝自己涌来的黑暗阴影，烛台退无可退，只能尽可能压低自己的火苗。 　　当压到只剩下小小的一簇微弱光点时，阴影放过了它。 　　躺在沙发上的黄金魔法书更加直接，它“啪”地把自己摊开，遮住自己的视线。 　　只有魔镜一无所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它的小姐姐。 　　结果等阴影划过它的镜面时，它才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 　　它朝着沙发的位置看去，然后镜面再次被狠狠地划出一道裂痕。 　　魔镜：QAQ 　　*** 　　黑暗神说帮芙兰去找宝石，就真的出去寻找了。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黑森林国的外贸受到了一点点小小的阻碍。 　　那些信仰光明神的国家，纷纷收到到神谕，说黑森林国已经被黑暗力量侵蚀。 　　光明的子民应该杜绝和黑森林国的一切接触。 　　“教母，我们要怎么办？” 　　白雪并不清楚为什么黑森林国就莫名和这些国家产生了矛盾。 　　“老套路，他们确实该离我们远一些。”芙兰一点不紧张，“不然我真的可能分分钟让这些光明信徒叛变。” 　　月之国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 　　露娜回去后，不是以神殿或是光明神的/名义，而是以自己和皇室的名义。 　　替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治病。 　　原本在神殿哭泣祈求神明保佑的人民，后来纷纷抛弃神明，转而求助女皇。 　　随着被治好的人越来越多，光明神殿不再在人民中享有威望。 　　有些人甚至敢言：在他们的祖祖辈辈深受疾病折磨时，神殿没有起到任何帮助，反而是这一任的女皇拯救了他们。 　　露娜还生产了一批挖矿时佩戴的安全面具，免费配发给矿工。 　　甚至以从芙兰那里学到的内容，开始帮助人民修缮土地和建筑。 　　原本以矿产出名的月之国，逐渐开始发展其他贸易。 　　神殿意识到了不对劲，找到了女皇交流。 　　却发现原本对神殿客客气气，遵循任何神谕的女皇，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指责神殿对人民的痛苦没有任何作为，现在还要反过来质问拯救了那些病人的她。 　　神殿和皇室的矛盾彻底爆发。 　　“如果我是光明神，我肯定也不想再让自己的信徒接触黑森林国了。”芙兰笑着说道。 　　白雪：？ 　　至于贸易方面，芙兰倒是没有那么担心。 　　信仰是一部分，但是财富是另一部分。 　　总有一些不信仰光明，或是想要赚钱的人，会私下偷偷交易他们国家的货品。 　　先不说别的，就是她的魔法药剂，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是很多贵族花多少金钱也想得到的东西。 　　老巴克最近还传来消息，说是魔法学院学生的魔法学习进展也很显著。 　　有部分学生的天赋连导师都自叹不如。 　　光明神就算策划着让某个信仰光明的国家来制造一些麻烦。 　　芙兰也不感到害怕。 　　露娜卖给他们的矿产一大部分被拿来制作了武器。 　　无论是哪个方面，黑森林国早就不是那个羸弱的国家了。 　　他们不畏惧任何侵犯。 　　要说芙兰唯一发愁的，那大概就是黑暗神最后一片灵魂碎片的去向了。 　　黑暗神现在唯一无法感知的地方，只有光明神的神殿。 　　最后那枚灵魂碎片，光明神为了保险，可能封印后留在了神界。 　　当芙兰在考虑时间女神这个身份是否还能再从光明神那里诈点什么出来时，她收到了来自弗洛拉国的礼物。 　　仙灵圣树和光明神的契约解除后，弗洛拉国的皇后终于摆脱了光明神的神咒。 　　她的人民不再需要八音盒和睡眠香薰，也能安然入睡。 　　皇后的女儿，也不再是会因为人民不睡觉，自己就一觉不醒的睡美人。 　　为了表达感激，皇后戴安娜，把八音盒送给了芙兰。 　　伴随着礼物盒外，还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透过阳光，可以看到信封内还夹着一枚小小的胸针。 　　芙兰有了与光明和黑暗不同的，属于自己的力量后，她已经可以熟练地辨别物品上的魔法了。 　　这枚胸针上，除了光明神的魔法外，还有黑暗神灵魂碎片的气息。 　　这东西就这么直接被送到她手中了？ 　　太可疑了。 　　光明魔法本来就很难伤害到芙兰，现在她已经拥有了时间女神一部分的魔力，黑暗魔法也很难对她造成影响。 　　但是以防万一，她只是将信封打开，然后倒出了那枚胸针。 　　胸针是菱形的，中间是一枚黑色的宝石，周围被细碎的透明钻石点缀。 　　那枚宝石，芙兰见过很多次，就是黑暗神的灵魂碎片。 　　信封里，还有一张巴掌大的信卡，上面是金色流畅的烫金文字 　　——“一枚驱赶邪神的胸针，以表达我真挚的歉意。” 　　芙兰盯了这枚胸针半天，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这时，胸针上的宝石，忽然亮起黯淡的光芒。 　　芙兰的手，也慢慢地触摸上了这枚宝石。 　　或者说，芙兰看到自己的手，触摸上了那枚宝石。 　　“久违的感觉。”她听到自己出声道。 　　不太妙的感觉窜上了芙兰的心头。 　　她起身，发现明明已经站了起来，“芙兰”的身体却依旧坐在写字桌前。 　　她现在，就像失去了身体的半透明鬼魂。 　　“你替我治理好了这个肮脏不堪的国家，将不听话的公主教导的百依百顺，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有一点想把身体还给我的意思，我还真的很想感激你。” 　　芙兰听到这具身体，用一种尖锐的调调在说话。 　　是“芙兰”，原来的黑森林女巫，堕落的仙灵！ 　　她意识到是这枚胸针的问题，伸手去够。 　　强大的魔法力量直接将她弹开。 　　“虽然我不知道光明神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这枚胸针，让你离开了我的身体。谁能想到，时间女神居然需霸占了一个小小女巫的身体，大概还是因为我的美貌吧。”“芙兰”发出了阴冷的笑声，她伸手拾起这枚胸针，然后戴在胸口。 　　在戴上胸针后，芙兰彻底无法靠近这具身体了。 　　“芙兰”扫视了一圈，在胸针的魔力下，发现了芙兰：“原来你在这里呀。” 　　“我不知道你还活在这具身体里。”芙兰冷静地向她解释。 　　“现在你知道了，不过也太晚了。”“芙兰”笑着说道，“就让我享受一下，这个国家人民的拥戴吧。” 　　芙兰猜不透这位黑女巫的想法：“你想帮助光明神？” 　　“帮助？”“芙兰”伸手，在她的手尖，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交融。 　　芙兰虽然离开了这具身体，但是黑女巫却可以使用芙兰学会的黑暗魔法。 　　“我同样讨厌那个虚伪的光明神，但是他答应我，如果我可以夺回这具身体，使用你的魔法，他会告诉我，如何成为神明。如果成为神明，我再也不需要为我的美貌发愁了，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神明。”“芙兰”捧着脸蛋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只是在做你最擅长的事情，交易。” 　　芙兰：“……我觉得你会亏成狗。” 第66章 　　她绝对不可能想要成为女皇 　　当黑女巫大谈特谈人生规划时, 芙兰盯着那枚胸针若有所思。 　　到底什么样的力量，能影响到神明的灵魂？ 　　是魔法道具的特性，还是和黑暗神的灵魂碎片有关？ 　　黑女巫此时打开了衣柜门, 扫了一圈衣架上的衣服，表情面露不喜。 　　“没想到你把我喜欢的衣服都扔了。”黑女巫不满芙兰的做法, “这些衣服，也太难看了。” 　　她施展魔法, 一件令芙兰无法苟同的紫色长袍出现在她身上。 　　魔法蜡烛和黄金魔法书昨日被滞留在了书房。 　　只有魔镜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没有胸针的力量，魔镜看不到灵魂体的芙兰。 　　只能从“芙兰”的话语中听出，昔日的真主人，被视为堕落仙灵的黑女巫，回来了。 　　魔镜尽可能减少自己存在感, 之前它可没少说过黑女巫的坏话。 　　然而黑女巫还是注意到了它。 　　“这不是总夸我美貌的魔镜吗？我不在以后看来你活得还挺自在。”黑女巫略带嘲讽地伸手用指尖抚过魔镜镜面上的裂痕，警告道, “如果你敢把我回来的事情说出去的话, 可不是再加一条裂缝那么简单。” 　　魔镜瑟瑟发抖，它的整块镜面都在颤动。 　　“不过想了想, 保险一些，我也不想让你有机会再废话了。”魔法从黑女巫的指尖溢出, 黑烟缭绕上镜面。 　　魔镜感觉到，自己被从镜托上一片一片扣了下来。 　　那些美丽的宝石在和它告别，雕纹的镜边，不再属于它。 　　魔镜彻彻底底地, 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玻璃。 　　叮铃哐啷, 碎镜片掉了一地。 　　黑女巫用脚轻轻一扫, 碎片被踢进了床底。 　　处理完魔镜, 黑女巫重新看向在一旁漂浮着的芙兰。 　　她和她确实长得很相像, 不过也不奇怪，她一直认为自己拥有神明的美貌。 　　“你不逃跑吗？”黑女巫奇怪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跑，这是我亲手建设的国家，该跑的不应该是你吗？”芙兰冷静地反问道。 　　黑女巫再次使用魔法，这一次，她对准了芙兰。 　　一道魔法光芒过后，黑女巫的的魔法没有对芙兰造成任何伤害，而是直接穿过了芙兰的灵魂。 　　“真可怜呀，就连魔法都抛弃了你。”黑女巫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而不满。 　　她的魔法既然无法作用于芙兰，那么其他人的魔法也改变不了她的现状。 　　“你看来还夺走了我的黑暗魔法。”芙兰故作惊讶。 　　“原来这是黑暗魔法呀，我真是幸运，不仅夺回了身体，还附赠了点魔法，看来就算是神明，都垂怜于我的美貌。”黑女巫笑道。 　　黑女巫夺回了她的身体，除了原本的光明魔法，她还习得了使用黑暗魔法的能力。 　　不过时间魔法，依旧印刻在芙兰的灵魂中。 　　芙兰并不庆幸。 　　时间魔法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暂时没有探索出它的进攻手段。 　　反观黑女巫，芙兰一开始就不认为她也能使用时间魔法。 　　神明魔法和光明黑暗魔法不同，无法被其他种族学会。 　　她一旦离开这具身体，黑女巫只能是仙灵女巫，而不是时间女神，她绝无可能使用她的魔法。 　　芙兰第一次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 　　感谢黑暗神导师。 　　“我也得感谢你”黑女巫得意地说道，“接下来就看着，我如何用你的魔法，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吧。” 　　她说完，带着一长串笑声，离开了这个房间。 　　芙兰：“……” 　　现在的黑森林国，到底哪样东西是属于黑女巫的？ 　　等黑女巫走远，芙兰找到了床底下的魔镜碎片。 　　它彻底破成了一块一块，只有最中间那片稍大些的碎镜面上，有一张不完整的面庞。 　　半只眼睛，往外挤着泪花。 　　从自己和黑女巫的对话中，芙兰有理由相信，黑女巫即便一直存在这具身体内，但不完全是清醒的。 　　黑女巫忽视了她的时间魔法，还放任她和这片碎镜子待在一起。 　　陷入疼痛中的魔镜，先是感觉到自己被温柔的力量包裹，再是感觉到碎裂的痕迹从它的镜面上一点一点消失。 　　这是它已经尽责了魔法道具的一生，要被送去天堂了吗？ 　　不知道天堂，能不能遇到心仪的小姐姐。 　　魔镜睁开眼，它没有看到小姐姐，只看到扒在床板下的灰尘。 　　它感觉到，自己完整了，镜面被重新拼凑在一起，像是全新的一样。 　　“我这是又重生了？”魔镜发出感叹。 　　他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有一根手指，戳到自己的镜面上开始摩擦。 　　[是我救了你。] 　　它的镜面上，出现了一排用手指印糊上去的字迹。 　　魔镜：！ 　　“难道你是，来将我从水火中拯救出去的神明？”看不到任何人的魔镜感到惊奇，“啊，伟大的神明啊，我赞美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神明！我将奉献自己的一声，侍奉于您！” 　　它感觉到那根手指，在它镜面上迟疑了一秒。 　　[闭嘴，快找黑暗神的位置。] 　　“您是要找到那位魔神，替我出气吗？”魔镜越发惊喜，“实不相瞒，我身上有两条裂缝都是那位魔神造成的，您……” 　　魔镜的话没说完，它的身上突然多出了一条裂缝。 　　芙兰完全无法理解魔镜的脑回路。 　　她一笔一划地写下：[黑暗神，在哪里？] 　　魔镜心痛地看着崭新的自己身上，又出现了一条开口。 　　“您别着急，先听我说，以我的魔力，是无法找到魔神的……” 　　魔镜的话又说到一半，一股魔力灌入了身体。 　　不同于身体里的光明魔力，也不同于遭受过的黑暗魔力，这道魔力纯净又温暖，就是滋润草木的春雨，滋润着魔镜的每一处镜面。 　　[找！] 　　这个“找”字，占据了几乎整个镜面。 　　魔镜赶紧马不停蹄地，开始搜寻这个世界的角落。 　　[过会我再来找你，不找到你就别休息！] 　　魔镜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异常耳熟，但它又告诉自己，这是神明对它的考验。 　　“您放心，我一定找到那位魔神！” 　　芙兰吩咐完魔镜，离开了这间房间。 　　她现在就是个没有实体的灵魂，自由在城堡内穿梭。 　　很快，她找到了正在和白雪谈话的黑女巫。 　　“教母，已经接连三个国家对我们发出警告，要我们交出光明神的魔法道具。”白雪一脸焦急地说道，“查姆听说后，已经回国搬支援了，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黑女巫学着芙兰的神情，她顺了顺白雪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只不过那对眸子里，藏着狠列的凶光，“我会处理的，现在你只需要专注于一件事。” 　　白雪忽然觉得，今日的教母哪里有些不对劲。 　　“什么事？”白雪乖巧地问道。 　　“我的加冕典礼。”黑女巫回答道。 　　看到白雪困惑地眨眼，黑女巫慢悠悠地补充：“我想要成为黑森林国的女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白雪？” 　　白雪仅迟疑了一秒：“当然不会，教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您坐上那个位置。” 　　黑女巫笑了。 　　要是放在过去，这句话可绝对不会从这位公主口中脱口而出。 　　“只不过，教母。”白雪又开口道，“您看上去有些疲倦，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休息？”黑女巫摇头，“我不需要休息。” 　　她被困在光明神的监牢时，就休息够了，她现在恨不得全世界知道她要成为黑森林国的女皇了。 　　再往下，她还会成为永葆青春和美丽的神明。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提起她的精神了。 　　“那好，我这就替你安排下去。”白雪行了个礼，告别了黑女巫。 　　在无人之处，黑女巫注意到了芙兰，称心如意地说道：“看看，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小绵羊，把皇位拱手让给了我。” 　　芙兰看向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白雪，一言未发。 　　很快，传来了斯丁顿公爵进见的消息。 　　“我都差点忘记这位公爵了，当初他可是那个老家伙，都搞不定的硬骨头，没想到现在就连他也是忠于我的臣民了。” 　　黑女巫知道芙兰一直在跟着她，她一点不担心，毕竟在她看来，芙兰现在只是一团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灵魂体。 　　“在我占据你身体的时候，你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是清醒的吧？”芙兰问她。 　　黑女巫：“你以为，你可以从我口中试探出话来吗？” 　　“我没有想试探什么。”芙兰表示，“我只觉得你现在也很不清醒。” 　　黑女巫：“……” 　　斯丁顿公爵见面后，行了个礼。 　　随后他的表情在黑女巫的衣着和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才开口道：“周边信仰光明神的国家，开始私下派出人拦截您的货物，阻碍魔法药剂的正常交易，甚至骚扰我们的商人，我们是否该暂停贸易？” 　　“不用停。”黑女巫想了想，又道，“对了，现在一共生产了哪几种药剂来着？” 　　当听到斯丁顿公爵提到能让人美丽的魔法药剂后，黑女巫立马道：“把那种药剂送一批给我。” 　　黑女巫没有料到，芙兰参照她的配方，制作出了更加独特的美丽药剂。 　　她可是未来的神明，她当然得好好保养自己的皮肤。 　　斯丁顿公爵又一次扫了一眼芙兰，他不动声色地提问：“芙兰殿下，有一个问题，我想冒昧地询问一下您。” 　　黑女巫笑着问道：“哦？你说说看？” 　　“大人他，离开前有没有和您提过我，或者说，我的书？” 　　公爵很早就发现，黑暗神大人还在的时候，已经很少翻动他准备的那些书籍了。 　　原本是以为那些书都被读腻了，他还命人采购了一批新书籍，但大人还是很少翻看。 　　芙兰当然知道原因。 　　那当然是黑暗神每天都来她这里阅读黄金魔法书。 　　虽然她有理由相信他的目的不全在于来她这里读书，但有了能阅读一切书籍的魔法书，斯丁顿公爵的书籍，对黑暗神也没什么吸引力了。 　　“大人……？”黑女巫皱眉。 　　她一点都不清楚斯丁顿公爵口中的大人是谁。 　　当身体被占据后，她其实是被赶出了这具身体。 　　在意识模糊灵魂消散之际，她意外被某个能看到灵魂的仙灵女巫遇到，带去了光明神殿。 　　作为堕落的仙灵女巫，她被关在牢狱中等待被审判。 　　突然有一天，有一位神官突然告诉她，她不会被审判，相反，她还可能成为神明。 　　这位神官于是把她的身体被转生的时间女神取代的事情告诉了她，还补充原本穷困的黑森林国现在发展的还不错，公主和人民，都无限地敬爱她。 　　光明神大人可以将她送回自己的身体，而她要做的，就是重新取代时间女神，获得她的魔法，帮助光明神大人消灭黑暗和获得新生。 　　从始至终，那位神官都未提过什么公爵的“大人”。 　　那这一定是某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 　　黑女巫想着。 　　芙兰看出了黑女巫的犹豫。 　　如她所想，黑女巫对她占据这个身体时的所作所为，并不清楚。 　　再大胆猜测一下，甚至有可能，她所知道的，也是别人告诉她的。 　　她是在光明神的帮助下，近期才回到了这个身体内。 　　为了不露出破绽，黑女巫简单地回答道：“没有。” 　　“是吗……”斯丁顿公爵有些失落，“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黑女巫：？ 　　她毕竟没有拥有芙兰的记忆，他不得不打发这位公爵：“你先下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芙兰殿下。”斯丁顿公爵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您近期好好休息，不用太操心大人。” 　　黑女巫再一次迷惑。 　　“你是该好好休息，毕竟你连人都认不全。”芙兰笑盈盈地嘲讽道。 　　黑女巫觉得芙兰只能靠嘲讽她垂死挣扎。 　　她没有理芙兰，叫来了侍女，让她带她去存放魔法道具的地方。 　　她回来后发现自己的魔法道具基本上都不见了，她要找回来。 　　阿卡点头，但是目光却停留在了黑女巫的脸上：“殿下，您是不是需要休息？” 　　“……休息？”黑女巫终于意识到了问题。 　　一个两个，全部让她休息。 　　她看上去，有这么沧桑吗？ 　　“拿镜子来！”她命令道。 　　阿卡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去取镜子。 　　黑女巫伸手去接镜子时，宫殿内的几扇门忽然被推开，数道魔法阵和结界出现在她四周。 　　一队来自魔法学院的学生和导师，将黑女巫围在魔法结界中央。 　　走在前面的，是一脸严肃的白雪，他身后，还跟着斯丁顿公爵。 　　“我的芙兰教母，被你弄去哪里了？”她质问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就是你的教母？”黑女巫有些诧异，她明明隐藏的很好。 　　她看向芙兰的位置。 　　“别看我，除了你以外，别人可听不到我看不到我。”芙兰表示这一切和她无关。 　　“别骗人了！”白雪坚定地说道，“我的芙兰教母，梦想是把一切职责都分配给其他人，自己躺平喝奶茶！” 　　“我保证，她绝对不可能想要成为女皇！” 　　白雪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 　　芙兰：“…………” 　　黑女巫：“…………” 　　一阵沉默中，只有斯丁顿公爵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是在宫门口被白雪拦下的。 　　原来这个芙兰，不是真的芙兰。 　　怪不得提到黑暗神大人时，她如此困惑。 　　还说大人从未提到过他。 　　他就说嘛，大人又怎么会把他忘记，一定是提到过他的！ 　　斯丁顿公爵，立马和白雪同仇敌忾。 　　“还有！”白雪补充，“我的芙兰教母，可没有你这么丑陋！” 　　丑陋？ 　　黑女巫执起手中的镜子，镜子中的她，皮肤松弛下拉，额角和脸颊都密布着皱纹。 　　那头长发，发根处也泛着银色的丝缕。 　　“你忘记了吗？”芙兰停在了一脸惊恐的黑女巫的面前，“我可是，时间女神”。 第67章 　　也就差那么亿点点 　　魔镜认为, 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镜子。 　　第一次面临死亡，遇到了奇迹，回到过去, 坏脾气的黑女巫还被替换成了时间女神的灵魂。 　　第二次面临死亡，黑女巫虽然归来, 但它被未知的神明救活，还补好了过去的裂痕。 　　神明不仅赐予了它魔力, 还给予了它考验：找到黑暗魔神。 　　等它完成任务，成为神镜，那漂亮的镜子小姐姐，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魔镜美滋滋地搜寻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拨开一团巨大的云层后, 见到了要找的黑暗魔神。 　　被窥视的黑暗神，往魔镜的视野处瞥了一眼。 　　他自然注意到, 这是那愚蠢的镜子。 　　但是愚蠢的镜子, 是不可能找到他甚至接近他的。 　　是芙兰给予了这只镜子魔力。 　　“芙兰？” 　　在接触到黑暗神的视线时，魔镜的镜面就再次龟裂出一条壑勾。 　　随之它听到了魔神喊出了某个它熟悉的名字。 　　魔镜本着黑暗神无法听到镜子这边的内容, 嘿嘿道：“可惜呀，芙兰已经被黑女巫干掉了, 而我完成了任务，马上就要被神明收入麾下，成为神镜了。” 　　“你说什么？” 　　“我说，芙兰已经被黑女巫……”魔镜的声音越来越低, 悄然戛止。 　　它猛然抬眼。 　　黑压压的一片影子在面前汇聚。 　　而它镜面里的画面中, 哪里还有魔神的身影。 　　“……”魔镜, “黑暗神大人, 您真是英明神武, 气度不凡，就算是十个光明神，也不是您的对手。” 　　它的话，换来了镜面上的又一道裂缝。 　　还差一条，它就要变回昨天那个满身裂痕的镜子了。 　　黑暗神的视线扫过阴暗的房间—— 　　桌面上的八音盒，带着腐臭光明神魔法的信卡，和被黑暗魔法波及到的天花板。 　　魔镜也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它并没等来那位说等下会回来的神明的救援。 　　魔镜硬邦邦地地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缓解尴尬，拖延时间： 　　“黑女巫回来了，芙兰殿下一定出事了，魔……黑暗神大人，您快去想办法救她！” 　　它的话刚说完，压着它喘不过气的黑暗魔力消失了。 　　没有镜托的它，松了一口气，开始满怀期待地等那位神明归来。 　　我真机智，魔镜想。 　　下一秒，它感觉到了整座王宫开始抖动。 　　这一定是，神明大人在教训魔神。 　　魔镜坚信着。 　　*** 　　几分钟前，宫殿大厅内。 　　聚集在这里的魔法学院的魔法士们，一边放出魔力困住中央的黑女巫，一边迷惑地看着她满脸狰狞地冲着空气大喊大叫。 　　“你怎么敢？快把我变回去！” 　　“你就不怕我把这里的人全部杀死吗？！” 　　“啊啊啊！我成为神明后，第一个杀死的人，就是你！” 　　最初听到白雪说她的芙兰教母遇到危险，被冒名顶替时，他们还半信半疑。 　　现在他们确信了，这种疯言疯语的人，不可能是端庄舒雅、万人敬仰的魔法教母。 　　“你把我的芙兰教母藏到哪里去了？”白雪冲着黑女巫再次重复。 　　“芙兰教母？”满脸皱纹的黑女巫痛恨地说道，“我就是你的芙兰教母，你十来岁的时候，我把你手中的洋娃娃，变成了一朵腐烂的玫瑰。” 　　“还有你……”黑女巫指着斯丁顿公爵，“老家伙说你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几年前让我去你的庄园用魔法威胁你，你把我关在了门口，我把你的花园给毁了！” 　　“还有你！”黑女巫有指向站在门口的一位惊慌失措的侍女，“你打碎我茶杯的那一次，我罚你在门外站了一整天！” 　　那个侍女浑身一颤，然后面色难看地摇了摇头：“……不是我。” 　　黑女巫：“……” 　　“总之，我才是公主的继母，未来的女皇，那个你们口中想找的女人，才是顶替我的冒牌货！” 　　说话的同时，黑女巫恶狠狠地盯着芙兰。 　　这些话，换来了芙兰的一声叹息。 　　她原本以为黑女巫还想伪装她一段时间，起码等成为女皇后再暴露本性。 　　谁能想到，她养大的白雪崽崽太聪明了。 　　变老黑女巫这件事，彻底击打了她的痛点。 　　让她破罐子破摔，爆炸发飙了。 　　这种暴躁的老女巫，怎么可能会被人承认为公主的魔法教母呢？ 　　“抓住她！” 　　就连魔法学院的校长，老巴克也赶来了。 　　毕竟魔法教母被顶替，对魔法学院，甚至整个国家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学生和导师纷纷使用魔法，试图控制住黑女巫。 　　芙兰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同时使用黑暗魔法。 　　她一点不后悔当时费尽心思创立魔法学院。 　　不过，黑女巫毕竟是堕落的仙灵女巫，又学会了一部分芙兰的黑暗魔法。 　　她轻而易举地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位学院的学生，一个不小心被黑女巫的魔法碰到，腿部划出一道严重的伤痕。 　　他跌坐在地，正准备用魔法减轻自己的伤痛时，一道青紫色的光芒出现在他腿上。 　　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恢复如初。 　　“你以为你能保护这些人？”黑女巫冲着这位学生的方向冷笑道。 　　芙兰注意到，黑女巫的将目标放在了白雪身上。 　　她冲破了魔法布成的结界，直逼站在众人中间的白雪。 　　只要胁迫公主，一切都会容易很多。 　　芙兰试图阻止她，却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白雪的影子，出其不意地拦在了白雪面前，抓住了黑女巫的手腕。 　　“这是什么？”黑女巫第一次见到这种魔法。 　　不仅是白雪的影子，众人的影子，朝着白雪的影子汇聚而来，就像是在地面上涌动的漆黑岩浆。 　　这些粘稠的影子，越聚越多，越堆越高，铸成了一道黑色的围墙，将黑女巫拦在其中。 　　围墙将黑女巫逼退，未退几步，她又撞到了身后的影墙。 　　“你做了什么？” 　　被圈在暗影中间的黑女巫，试图逃离。 　　她自己的影子，化作触手，环住她的脚踝，将她拖住，并往似深沼的影潭里拉。 　　“……我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做。”芙兰回答她。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神明，能使用影子魔法。 　　魔镜把他找回来了。 　　“可恶，你们竟然对未来的女皇这么做！”黑女巫挣扎，往下陷的速度更快了。 　　“大人？” 　　黑女巫听到，这句话来自斯丁顿公爵。 　　这个魔法来自他口中重复提及的“大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光明神的神官没有提醒过她？ 　　她胡乱使用着魔法，打在影子上就像是拳头打上了棉花，起不到一点作用。 　　“校长，这个魔法好酷，我也想学！”一位学生在旁说道。 　　“这究竟是……”老巴克熟读黑暗魔法书籍，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仔细想想，他好像，在曾曾曾曾……曾祖父的那本魔法书的最后一页，看到过类似操控影子的魔法。 　　巴克立马掏出那本藏在内袋里的，厚重的魔法书，在最后一页，他找到了先祖关于这个魔法的备注： 　　[专属于神明的禁忌魔法]。 　　专属于神明的魔法……？ 　　老巴克重新抬起头时，黑女巫已经被黑影吞噬的只剩下一颗脑袋。 　　一个挺俊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颗脑袋面前。 　　他出现的同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 　　只有白雪一人，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好奇地环顾四周：“你们为什么后退？” 　　“白雪殿下，你没感觉到吗？这个人散发出来的魔力，比那个邪恶女巫强大多了，我光是看他一眼，腿就开始发抖。”白雪的同学告诉她。 　　白雪诚实地摇头：“没有。”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和恐惧。 　　同学们惊呆，原来公主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魔法奇才。 　　黑暗神猩红的眸子泛着彻骨的寒意，居高临下地睨着黑女巫。 　　“她在哪里？” 　　他能感觉到芙兰就在附近，但是他看不见，也无法用魔法找到她。 　　而他正在寻找的人，正蹲在黑女巫的脑袋边，用手指戳着她的脑袋。 　　虽然总是穿过去，但是侮辱性极强。 　　“我劝你想清楚再开口，他可没有我这种好脾气。”芙兰很认真地给出建议。 　　“那个取代我的冒牌货，当然是被我……”看着芙拉冲她露出的笑意，和环绕在自己身边毛骨悚然的杀气，黑女巫怂了。 　　毕竟成为女皇和神明的前提是，她得活下来。 　　“被我放走了！”她改口道。 　　“我再问最后一遍，她在哪里。” 　　“认真听问题哦。”芙兰提醒道，“贝萨利尔问，我在哪里，而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贝……”黑女巫下意识地去重复这个名字。 　　她的声音，止步在了第一个发音上。 　　心脏开始砰砰直跳，血液涌向四肢。 　　——仙灵女巫，也无法承受神明的名字。 　　这个词，让黑暗神的瞳孔缩了一下。 　　“她在你身边。”他蓦地得出了结论。 　　影子汇聚成的沼泽翻滚，一枚小小的胸针，被送了上来。 　　暗影聚成一条触手，托起这根胸针，递到黑暗神面前。 　　触摸到这枚胸针的一瞬间，黑暗神看到了蹲在黑女巫身边的芙兰。 　　她双手托着下巴，抬头冲他愉快地笑着。 　　黑暗神下意识地去碰，触了个空。 　　他有些无奈，只剩个灵魂在这里，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你们……” 　　黑女巫已经看不到芙兰了，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沼泽里翻滚，她被影子整个拖了下去，陷入了黑暗中。 　　芙兰为黑女巫感到遗憾。 　　光明神并不清楚黑暗神就在她身边，没有让人提醒她，白雪和她朝夕相处，很快发现了端倪。 　　也就差那么亿点点，黑女巫就骗过了所有人。 　　就在大家低声讨论这位魔法大师的来历时，白雪毫不畏惧地靠近黑暗神。 　　“您知道，芙兰教母在哪里吗？”白雪问道。 　　她最关心的，还是芙兰的去向。 　　斯丁顿公爵当然也想上前参见自己的神明，但是他不会魔法，刚刚打起来时被挤到了后面。 　　现在只有在人墙后一蹦一跳，挥着手：“大人，看看我！” 　　黑暗神转过身，忽视他的信徒，目光冷淡地扫过白雪。 　　正要开口，芙兰眨了眨眼睛：“对我的崽崽好一点。” 　　“……”黑暗神，“你的教母，她就在这里，只是你看不见。” 　　“那您可以让她现身吗？”白雪请求道。 　　“我可以试试。”黑暗神耐心地回答她。 　　在围观的人群中，其他人不明觉厉，只有老巴克校长眼中迸发着异样的光彩。 　　神明啊，这一定是神明啊！ 　　我们国家的公主殿下，在和神明对话。 　　原来曾曾……曾祖父的经历是真的，他的魔法书来自神明。 　　我学会的魔法，也来自神明！ 　　怪不得，芙兰殿下说，他使用的，才是正统的魔法。 　　这个认知让老巴克无比兴奋，这是他教育史上的里程碑。 　　“你可以让我现身？”芙兰有些意外。 　　她本就是个没有自己身体的灵魂，除了重新占据黑女巫的身体，她想不出其他办法。 　　黑暗神抬手，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台式时钟。 　　时钟非常陈旧，表盘上的指针却仍旧在转动。 　　圆形的时钟被支撑在一只银色的金属底座上，而在底座和时钟中间，镶嵌着一枚青蓝色的宝石。 　　芙兰从未见过这只台式时钟，但她坚信，这就是魔镜口中，将一切拨回过去的宝石。 　　这枚宝石的力量，属于时间女神。 　　“我在一个小国家找到的，那个人类说，黑森林的贵族两年半前看中了它和一幅画。” 　　“后来呢？”芙兰问。 　　“贵族没钱了，交易没有成功。”黑暗神回答。 　　芙兰：“……”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年半前，正是她刚刚来到这个国家，发布减少赋税的政令。 　　很多贵族的收入因此减少，放弃了很多对外的订单。 　　这只座钟，极大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某个贵族放弃的。 　　如果不是这件事，很有可能这只时钟会在那个时间流入黑森林国。 　　甚至被贵族作为礼物进献给黑女巫。 　　所以在魔镜的上一轮时间线，这只时钟会出现在王宫内，最后和黑女巫的道具们，被归纳在放在一起。 　　也难怪她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芙兰试着接过那只时钟。 　　在她触碰到时钟时，镶嵌的宝石亮了起来。 　　她的手没有穿过时钟，而是握住了钟座。 　　这只时钟前后都没有任何发条和齿轮，也没有钟摆。 　　但是它却准确无误地标记了时间，指针一步步朝前迈进。 　　芙兰想也没想，就使用了时间魔法。 　　在其他人眼中，一只小型的座种被蓝紫色的魔力包围，漂浮在空中，表盘上的指针，开始从缓到快地后退。 　　随着时钟上时间的后退，宝石越来越亮，其中的魔力如晶莹的粉末，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芙兰的体力。 　　原来，时间女神在陨落前，把自己的魔力的一大部分，都封印在了这颗宝石内。 　　只有时间魔法，能够逆流这个宝石里的魔力，让她回到时间女神的身上。 　　当魔力全部汇聚入芙兰的身体内后，表盘不再转动，宝石“咔嚓”一声碎开了。 　　碎开的宝石幻化成粼粼光点，也流向了芙兰。 　　灵魂开始拥有实体。 　　不仅是魔力，还有身体。 　　——“我不会永远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世界上” 　　原来过去的她，是认真的。 　　她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了魔力和身体。 　　不愧是我，芙兰想。 　　不止这些。 　　当流光散去，宫殿中央的芙兰睁开了眼睛，而她的手心中，还有一枚特别小的宝石。 　　“芙兰教母！” 　　白雪扑了过来，她热泪盈眶：“我差点以为您出事了，我就知道，您不可能想要当什么女皇的。” 　　芙兰本想抚摸白雪后背的手，僵在了空中：“……” 　　所以她在崽崽的印象中是这样的：只想舒坦的咸鱼？ 　　黑暗神看着芙兰表情僵硬地抱着小鸡崽，显然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妄想成为咸鱼的神明的事实，眼里透出笑意。 　　“芙兰殿下……”一旁的老巴克，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询问，“这位大人，难道是……是……” 　　平时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的老巴克，少见地犯了口吃。 　　“对，就是你祖辈口中的那位。”芙兰笑着回答他，“顺便介绍一下，他就是魔法学院的荣誉院长。” 　　只有老巴克，知道芙兰所谓“祖辈口中的那位”是指谁。 　　真的是，神明！ 　　他的兴奋劲刚起，一旁的学生突然道：“院长先生，你不是说荣誉院长早就去世……” 　　学生未尽的话，被老巴克一巴掌捂住。 　　“别乱说，我没有！我明明说的是，愿荣誉院长与魔法长存！” 　　捂住这张嘴，还有另一张嘴：“不是啊，您当时明明说愿荣誉院长在另一个世界与我们同在。” 　　老巴克：“别说话了！” 　　现在回去杀死演讲时的自己，还来得及吗？ 　　芙兰笑得更灿烂了：“你别紧张，巴克先生，没事的，你演讲时，他就在。” 　　老巴克一捂胸口，坐倒在地。 　　他今日当是这场战斗中，伤亡第二惨烈的人。 　　…… 　　魔镜等呀等，房间门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是神明大人吗？您来找我了吗？我完美完成了您的任务，找到了魔神，您是打败他了吗？” 　　照进房间的光，给魔镜带来了希望。 　　下一秒，魔镜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芙兰……殿下？” 　　芙兰笑眯眯地看着魔镜，没有说话，用手指在魔镜上涂出几个字：[是我哦]。 　　魔镜：我死了。 第68章 　　被神明眷顾的国家 　　白雪徘徊在芙兰的房间门口。 　　觉得这几年过得有些魔幻。 　　从父皇的死亡, 到见证国家的穷困。 　　再到亲眼看到芙兰教母带着她领导这个国家走向繁盛。 　　她本以为黑森林国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直到好几个国家，都把矛头指向黑森林国，批判他们偷走了光明神的神具。 　　现在, 战争即将打响了。 　　短短几年，她似从童话, 走入现实。 　　房间门被从内打开，白雪对上了黑暗神的目光。 　　她赶紧低下头。 　　芙兰教母很早就告诉过她, 这是神明。 　　黑森林国，真的是被神明眷顾的国家吗？ 　　黑暗神看到芙兰的小鸡崽看到他时缩了一下，随后又满怀期待地视线越过他往内看了一眼。 　　他想到了芙兰刚才抑制不住笑容地对他说道：“你再不走，我的崽崽就得在外面站到天黑了。” 　　“她让你进去。” 　　黑暗神让开路，转眼消失在了门口。 　　白雪这才走进了房间。 　　芙兰教母的房间内有一种很好闻的香味, 像是某种她使用过的草药的味道。 　　沙发上放着一本金灿灿的书，写字桌上有一根在白天燃烧着的蜡烛。 　　还有一面上端被裹了纱布的镜子, 镜面上的一张脸正盯着旁边的一把手持镜傻笑。 　　手持镜很漂亮, 是女士们都会喜欢的款式。 　　粉金色的镜身，和珠光色的碎钻, 还有状似玫瑰的雕纹。 　　芙兰注意到了白雪的视线，放下了手中正在研究的胸针, 解释道：“它犯了错误，我惩罚了它。它又起到了作用，所以我奖励了它。” 　　白雪似懂非懂，她只觉得这面镜子活像一位鼻青脸肿的病人在看“美人”苦中作乐。 　　好看的女士镜, 对这种镜子来说, 可以称得上美人……吧？ 　　白雪在这个房间里, 一秒被送回到童话世界。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芙兰示意白雪坐到她对面。 　　白雪的睫毛浓密卷翘, 她温柔又忧虑地说道：“芙兰教母, 已经有五个国家对我们发出警告了，如果不在三日内交出光明神的东西，就要对我们发起战争。” 　　“那就打呗。”芙兰的口吻轻挑。 　　“可是……”白雪摇摇头，“我们的国家才刚刚好起来，我们的人民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再次面对这种痛苦呢？” 　　在魔法学院里，她不仅学习魔法，还学习天文和历史。 　　在书本上，战争带来的除了硝烟，还有普通人的苦难。 　　“不是我的国家，是你的国家。”芙兰平静地说道。 　　白雪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要怎么办呢？”芙兰问道，“你会如何面对这些国家呢？” 　　“我……”白雪支支吾吾半天后，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停下它。” 　　她现在知道如何制作一瓶药剂，如何在那些贵族闹事时制服他们。 　　也知道面对自然灾害时应该怎么处理。 　　但是她不知道，当战争近在咫尺时，她要如何避免。 　　“如果无法避免呢？”芙兰问她。 　　芙兰了解白雪的善良，她甚至不会去伤害那些小动物，又怎么会忍心派自己的人民去打仗。 　　“那就赢下来。”芙兰给白雪倒了一杯热茶，接道。 　　“赢下来？”白雪迷茫地抬头。 　　“善良的前提，是先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人民。不得已时，只有赢下战争，才能让人民受更少的苦。”芙兰告诉她，“这是我作为你的教母，最后能告诉你的事情了。” 　　白雪安静地低下头，沉思了几秒。 　　芙兰教母说的没有错。 　　白雪喝了一口热茶，感受热烫的水慢慢从喉咙滑下，温暖整个身体。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白雪下定了决心，“我已经安排人修建避难所，把食物和衣物都屯好。” 　　“军队和魔法士们都时刻准备着，只要一声令下，就能集结。” 　　“还有那些贵族，他们也愿意派出自己的自卫兵，为国家尽力。” 　　她的同学们告诉她，只要能保护自己的国家，他们不怕战争和伤亡。 　　她也是。 　　她也必须像芙兰教母这么勇敢，面对这些敌人。 　　芙兰看着白雪坚定起来的表情，有些意外。 　　她看似柔弱，实际已经准备了这么多事。 　　她的崽崽从来就没有问过她，我们国家是否真的偷了什么光明神的东西。 　　白雪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国家，相信她。 　　“等着就好了。”芙兰慢悠悠道。 　　“等？”白雪困惑了。 　　芙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获得身体的那一刻，她没有选择改变容貌。 　　她并不是想和黑女巫撞脸，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张脸。 　　她所熟识的人，也都认识这张脸。 　　有些事就好办很多。 　　“如果不想要人民受到伤害，那就不要波及他们。赢得战争的方式，又不是只有拿起武器和使用魔法一种办法。”窗外的阳光，洒在芙兰的发丝上，将她的发色照得有些发红，“你忘了吗？我们是被神明眷顾的国家。” 　　* 　　被神眷顾的国家？ 　　看着眼前粮草和谷仓燃烧起的黑色火焰，黑暗神想到了芙兰。 　　就在不久前，她一脸愤愤地和他抱怨光明神： 　　“那家伙真令我厌恶，总是躲在背后，然后指使着自己的信徒做这做那。”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信徒的性命，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棋子，用完就扔。” 　　获得宝石的力量后，芙兰距离成为时间女神只有一小步了。 　　那枚宝石留下的记忆碎片，她却怎么都不肯吸收。 　　她强调自己更想做现在的自己，而不是被过去的身份束缚。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想到了第一次给她上课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准备了一肚子故事，然后站在他的立场上，把光明神骂了一遍。 　　还是那么可爱。 　　“他不一向如此。”黑暗神那时对芙兰说道。 　　“还好，您不一样，我没有看错您。”芙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波敬称，让黑暗神的眼皮跳了一下。 　　“您将信徒的性命视为自己的生命，将保护信徒的安危，放在首位。”芙兰双手合十握住，那对眼睛，认真地盯着他道，“您的信徒拥有您这样的神明，真是他们的荣幸。” 　　他看着她满脸虔诚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近，坐进了自己的怀里。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挑不出错误。 　　双膝跪在他大腿两侧，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煞有介事地介绍道：“老巴克已经知道他们的荣誉院长是黑暗神了，他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坚持继续黑暗魔法的教学。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魔法学院尊你这个神明为他们的院长，你被他们所信赖着？既然学生们信赖你，作为院长，保护学生是不是应该的？” 　　黑暗神还没能细细思考芙兰这段颠来倒去的话语。 　　她又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白雪也是这个学院的学生，你愿意也保护白雪吗？” 　　黑暗神知道芙兰把小鸡崽看得挺重，小鸡崽不在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他于是“嗯”了一声。 　　“但是白雪最想要保护的，是黑森林国，是她的人民。”芙兰在他的耳边叹了口气，气息吹在他的耳垂上，痒痒的。 　　“您作为神明，保护一个人轻而易举，保护一个学院是举手之劳，那么保护一个国家也一定不在话下。” 　　黑暗神好像摸到了芙兰的话题：“……” 　　他正要开口，就感觉到芙兰更加温柔地圈紧了环住他的双手，细腻的下巴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 　　“你愿意和我一起保护这个国家吗？” 　　“我愿意。”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回答她了。 　　现在他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被神明眷顾的国家”。 　　其他信徒都是为神明奉献自己。 　　到他这里，他这个神明还得为了保护信徒—— 　　烧谷仓粮草，给马匹下/药，还要用八音盒给国家君主托梦。 　　别说三天，就是再给一周，这些国家也来不及攻□□森林国。 　　只不过。 　　黑暗神开始怀疑，他真的是神明吗？ 　　* 　　第二天，白雪就清楚了，为什么芙兰教母让她等待了。 　　那些个命令他们交出光明神神物，不然就打过来的国家，一个个都反悔了。 　　他们纷纷让魔法士传快信。 　　什么粮草自燃，什么马儿交/配的季节提前。 　　最离谱的，说是国民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先是播放了一段广告，然后开始宣讲打仗的坏处。 　　国王一醒来，无论神殿怎么劝说，说什么也不肯发兵了，还说要买黑森林的魔法药剂。 　　拦也拦不住。 　　原来教母就书本上那种坐在城堡里，就能掌控局势的人。 　　白雪兴奋地去找芙兰教母，被告知她在国家的监牢里。 　　监牢里芙兰会去看的只有一个人，那位意图取代芙兰教母的黑女巫。 　　此时的黑女巫，满面沧桑，最引以为豪的容颜已经消逝了。 　　在听到黑暗神/的名字后，整个女巫到现在都是愣愣的。 　　白雪找到芙兰时，她刚从黑女巫的身体里取了一小管血液。 　　黑女巫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混乱：“你……你会和曾经的黑暗神一样，被光明神杀死的。” 　　“光明神？”芙兰笑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现在的情况，不是我在求光明神什么，而是他必须来求我。” 　　黑女巫：？ 　　“如果他愿意放弃他的神座，跪下来求我，再因为过去的事情和黑暗神道个歉，说不定我会愿意原谅他把你派来的事情。”芙兰不紧不慢道，“但如果想要我救他，还得看他表现。” 　　白雪听得一愣一愣。 　　有了今天的经历，她忽然坚信，芙兰教母可能说到做到。 第69章 　　您答应过我，让我成为神明的 　　透过魔镜, 芙兰内心毫无波澜地看向城外黑压压的光明信徒大军。 　　相比她经历过的那场梦境，这些人真的是—— 　　不够看。 　　整个黑森林国自黑女巫的事情后，被黑暗神和芙兰的魔法共同保护着。 　　就算是光明神的神力也无法窥探。 　　如她所想, 神殿里的那位神终于忍不住了，打算亲自带领信徒, 以最直接的方式，获得时间女神的魔力。 　　光明信徒中开始传递神谕： 　　不止是偷窃, 千年前的黑暗邪神早已苏醒，此时也藏在这个国家的阴暗中，时刻准备报复这个世界。 　　谣言再次四散，如千年前无二。 　　即便人族被阻碍，剩下的种族一样拿起了武器, 立在了黑森林国的城门前。 　　没有光明神的命令，他们都在城门口蓄势待发。 　　混杂的气味, 顺着城墙蔓延到城内的街道。 　　芙兰正努力将一件深紫色的长裙套上, 反手扣着背后的珍珠纽扣。 　　她扣到一半触到了一只温冷的手，干脆垂下手臂, 任那只手替自己继续扣上。 　　“我不记得你喜欢这种颜色。”黑暗神的声音近在她耳边。 　　“我确实不喜欢。”芙兰拿起桌上那枚嵌着黑暗神最后一片灵魂碎片的胸针，“但是黑女巫喜欢。” 　　她将那枚胸针, 别在了胸口。 　　固定在胸针托上的那枚碎片像一颗黑曜石，又黑又亮。 　　黑暗神看她别上胸针，脸色不太好看：“芙兰，你不需要这么做。现在的我, 足以应战光明神。” 　　芙兰不赞同地说道：“神明之间的战斗, 会摧毁这个国家的。” 　　她可是答应了崽崽, 不会让黑森林国的人民出事。 　　她也答应了黑暗神, 要替他找回全部的灵魂碎片, 并解除封印。 　　在这之前，芙兰研究了好几天，尝试过取出这枚胸针内的灵魂碎片，但是这一次，她也没找到正确的办法。 　　这枚胸针不会说话，也没写任何线索。 　　但这毕竟是一枚胸针，普通人戴过，仙灵女巫戴过，她和黑暗神都戴过。 　　现在只有一位神明，没有在芙兰面前佩戴过。 　　光明神用来封印黑暗神灵魂碎片的道具，解除封印的方法都很特殊。 　　魔镜不可能说黑女巫丑陋，梳子不可能给光头梳头，八音盒不可能倒放旋律，魔法蜡烛永远无法燃尽，魔法书也无法阅读自己。 　　任何人都可能佩戴胸针，但是光明神不会。 　　只要他不戴上这枚胸针，黑暗神的灵魂就永远不会完整。 　　对芙兰而言，这或许就是光明神明知黑暗神苏醒，却有恃无恐的原因。 　　谁都会犯错，但是神自己不会。 　　这一切都是芙兰的猜想。 　　所以她要验证这个猜想。 　　她一直在等待今天的到来。 　　芙兰看向镜中的黑暗神，他垂着眸，眼里的情绪翻滚， 　　他还是没有接受她的想法。 　　“你的灵魂在我的胸口守护着我，我的骑士又在我的身边守护着我，我不会有事的。”芙兰抚摸着胸针上的碎片，转过身来，笑盈盈的话语，像是优美的情话。 　　看着芙兰柔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最后的那一片灵魂，黑暗神竟然发觉，自己剩下的灵魂，也因为她的这个举动，在渴望着同样的触碰。 　　他的眸色慢慢深沉。 　　“如果我觉得你有危险，我会立马出手。” 　　“当然。” 　　芙兰套上手袖，为自己涂抹上艳丽的唇彩。 　　今日她就是最美的恶毒皇后。 　　*** 　　一抹亮眼的白色光芒，降临在黑森林城门的上方。 　　这片土地上的光明神像，不约而同地绽放出灼眼的白光。 　　神殿的钟声一座座敲响，迎接着真神的到来。 　　但是在黑森林国内，什么神兆都没有发生。 　　这里没有光明神的神像，也没有神殿。 　　只有城门口等待的信徒们，在看到那抹光芒中纯洁的白色羽翼时，跪下，匍匐。 　　他们信仰的神明，降临了。 　　圣洁的神明周围，是最接近他的信徒，那些仙灵女巫。 　　她们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强大的魔法。 　　闪闪的磷光，从她们身上飘落。 　　就在今日，他们的神明亲临这片土地，带领他们扫除千年前的黑暗，和从这个国家拿回属于神明的东西。 　　只要过了今日，将不会有人质疑光明，黑暗将被永远的扫除。 　　“但是，神明大人口中的，被偷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在这个国家里吗？”忽然有一个声音疑惑地问道。 　　大概是没有人料到，在光明神明降临后，还会有胆子这么大的，敢在这个时候质疑神谕。 　　这片区域的信徒们安静了一瞬。 　　“我不明白，光明神大人说苏醒的邪神就在这个国家内，但是我记得三五年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国家，这几年连我的螃蟹爷爷都知道，这个国家很适合养老旅行。邪神把一个国家发展的那么好，有什么意义吗？”那道声音又道。 　　“对了，你们知道吗？听说海那头的狼人族，本来也要来应从神的指引的，结果开船开半路时，大风大浪又把它们推回去了……哎，不需要来打仗，真是幸运啊。”这声音喋喋不休。 　　匍匐的信徒们忍不了了，他们试图把这个挑事者抓出来。 　　他们抬起头，你看我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光明神回头扫视下方的群落时，一头红艳的头发，正好消失在城墙的角落里。 　　这个声音也不再发生了。 　　光明神蹙眉。 　　他的时间，真的不够了。 　　时间女神陨落的悄无声息，黑暗邪神在他面前瞬间溃散。 　　即便神的灵魂和魔法是永存的，但是过去那些远古的神明，至今没有回来。 　　他不想浪费时间等待。 　　这些年他终于找到了规避神明陨落的方法，那就是当神圣魔法汇聚时，足以产生能影响神明的力量。 　　只要时间女神的魔法和他的光明魔法汇聚，他就能改变自己的时间，终止陨落。 　　他知道，时间女神离开这个世界上前，留下了一件藏有自己魔力的宝石。 　　只要运用宝石的魔力，效果是一样的。 　　可惜他花了很多时间，都未能找到那颗宝石。 　　时间女神的魔法，把它保护的太好了。 　　直到他在寻找宝石附身信徒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熟悉的灵魂。 　　时间女神，竟然转生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需要再寻找那枚宝石了。 　　只要时间女神愿意帮助他，他一样可以维持永恒的光明。 　　她拒绝了他。 　　她来过他的神殿，送给过他礼物，怎么会拒绝他？ 　　金色在光明神的眼底蔓延，笼罩在黑森林国上空的魔法结界，哗啦破碎了。 　　星星闪闪的碎光，飘落而下。 　　阻拦他探寻这个国家的魔法，消失了。 　　就在一周前，堕落仙灵通过精灵告诉他，她成功了。 　　她夺回了自己的身体，时间女神现在只是一抹灵魂。 　　她甚至获得了时间女神的力量。 　　这让他有些意外。 　　他原本只想要堕落仙灵从内部摧毁这个国家，逼时间女神找他求助，从未想到她还能夺得时间魔法。 　　这可能吗？ 　　可能性很小。 　　但是堕落女巫邀请他来，说要亲自献上时间女神的魔力。 　　他带上自己的信徒，来了。 　　就算是陷阱，他也能换一种方式达到目的。 　　城内整洁敞亮的街道上，原本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排队伍。 　　这个队伍里的大部分人，都会魔法，还都是黑暗魔法。 　　他们毫不畏惧，直视空中的神明。 　　仙灵女巫们严阵以待，时刻准备战斗。 　　城门也在这队列出现后，缓缓打开。 　　将整个国家暴露在城外的信徒眼前。 　　而在这队列的尽头，有一个身着长裙的女人朝着城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近。 　　她的胸口带着那枚胸针，仰着头，傲慢又张扬。 　　头上还戴着一顶王冠，象征着她的身份。 　　堕落仙灵吗？ 　　光明神审视她。 　　在她的身后，一位身披黑披风的骑士，跟在她身侧。 　　他没有佩剑，像是一名魔法士。 　　光明神没有关注芙兰身后的人。 　　他放出光明神力去探查她的身份。 　　她不是附身的灵魂，确实很像那位堕落仙灵。 　　光明和时间魔法，两种不同的魔法气息交织在她的身上。 　　如果是时间女神，不可能会存在光明魔法。 　　看着光明神从空中缓慢落下，芙兰慢慢地勾起嘴角。 　　黑女巫血液制成的药剂，完全掩盖了她原本的气息。 　　她的药剂，已经可以骗过神明了。 　　等芙兰走到城门口时，她发现光明神并没有完全落在地面上。 　　毕竟高傲的他，认为作为神明的自己，是地面的这些人无法触及的。 　　芙兰干脆也使用魔法，飞到了和光明神同等的高度。 　　光明神显然对她高傲的态度不满。 　　不仅是她，还有跟在她身后的骑士。 　　这就是非信徒的无礼吗？ 　　最近的神官甚至直接呵斥她：“面对神明大人，你竟然如此冒犯！” 　　芙兰冷笑，她最擅长角色扮演了。 　　“您说过，我可以重新拿回自己的身体，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皇。我为了报答您的帮助，特意邀请您来，为您献上时间女神的魔力。”芙兰扫视下方的光明信徒，“这是要反悔了吗？” 　　“你夺走了时间女神的魔力？”光明神沉静又冰冷的问道。 　　“当然！”芙兰得意地扬头，“我可是被眷顾的女皇，她夺走了我的身体，自然受到了报应。” 　　“证明。”光明神命令，“如果你能给予我我想要的，我会让信徒离开，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女皇，没有任何种族会来侵犯这个国度。” 　　芙兰突然笑了起来：“您好像忘记了，我才不要只做女皇呢。” 　　“您答应我的，让我成为神明。” 第70章 　　拯救神明的神明 　　光明神的眼眸晕着淡金色的微光, 就像是打破的琉璃晨海。 　　他没有料到芙兰会在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 　　成为神明。 　　这是多么妄肆的想法。 　　但是他确实这么许诺她了。 　　如果可以获得时间女神的魔力，他就告诉她如何成为神明。 　　短暂的神明。 　　一日的神明。 　　“你想反悔吗？”芙兰的语气变得不善。 　　光明神又怎么可能帮助黑女巫成为神明呢？ 　　他对于黑暗神的存在都是想尽方法的除去，怎么可能再亲手将一个仙灵女巫塑造成神明。 　　“我答应你, 不会反悔。”光明神开口道，“重塑我身上的时间, 除去这个世界的黑暗后，我会告诉你答案。” 　　“原来我在其他人眼中那么愚蠢吗？”芙兰低喃了一句。 　　她自然指的是黑女巫。 　　光明神：？ 　　“我帮你把你想做的一切都做了, 然后你杀死我，我不是白白忙活？”芙兰冷笑道，“告诉我如何成为神明，立刻，马上。只要我能成为神明, 别说重塑时间，就是找到并杀死你口中的黑暗邪神, 我都可以替你去完成。” 　　芙兰的这些话, 被在场的很多仙灵和其他种族都听到了。 　　堕落的仙灵女巫，真是无礼。 　　竟然这么和光明神大人说话。 　　“我可以随时消灭你的国家。”光明神面不改色地告诉芙兰。 　　这一回, 改成威胁了？ 　　可惜芙兰，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我的国家？”芙兰摇摇头, “虽然我很享受做一位女皇，但是比起青春和美貌永驻的神明，还是差远了。这个国家反正和我无关很久了，这里的土地, 人民, 信仰, 你想如何掠夺都没有办法威胁到我。” 　　“上一回我做的事, 可是派人绑架公主拿去喂狼。” 　　芙兰的话, 不止是光明神这边，就连靠近城门的人也听到了。 　　阿卡没想到芙拉殿下这么敢说，她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公主殿下。 　　发现公主殿下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芙兰教母。 　　就差举旗子爬上城楼助威了。 　　等等，不是都要拿去喂狼了吗？ 　　芙兰软硬都不吃，铁了心要成为神明。 　　光明神不想浪费时间了，还有一个流窜在这个世界上的邪神在等着他审判。 　　“过来，向我展示你的时间魔法，我告诉你成为神明的方法。”他妥协了。 　　周围的仙灵女巫和神官让开了道。 　　芙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芙兰。”身后的黑暗神低声提醒她。 　　“别阻止我，比起做女皇，我更想成为神明。” 　　芙兰递给黑暗神一个眼神，示意他还不是时候。 　　她闪身落在了光明神面前，没有屈膝，也没有低头。 　　直勾勾地盯着这位神明。 　　充分贴现了“傲慢”这个词。 　　光明神伸出手，一团亮丽耀眼的光团出现在他手中。 　　光明魔力环绕在他周围。 　　“将时间魔法和我的魔法融合，两者的力量足以让你永生为神明。”光明神告诉她。 　　芙兰的眸中，映出了那团光点， 　　从很久以前，她就有一个猜测。 　　时间女神的宝石之所以可以倒退时间，将她带回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因为世界女神的魔力。 　　期间还有一个很大的因素，那就是黑暗神的灵魂碎片。 　　魔镜的上一世，光明神带信徒来黑森林国寻找时间女神的宝石，魔镜因为被卷入冲突，无意间骂黑女巫，解除了灵魂碎片的封印。 　　神明的灵魂，本来就是强大的存在。 　　即便被封印，也可以影响魔法道具的持有者。 　　正巧，时间女神的宝石就在附近，宝石和魔镜相撞，时间魔法和黑暗魔法相汇，将魔镜带回了过去。 　　时间和黑暗的两种神明的魔力融合在一起，突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验证这个猜想的，还有魔法蜡烛。 　　魔法蜡烛原本是时间女神用时间魔法创造的魔法道具，光明神用自己的光明魔法点燃了它。 　　魔法道具的特性被改变了，它越来越难以燃尽。 　　在海底，黑暗神的魔力进入魔法蜡烛后，它更是声称自己可以活得更久了。 　　以及光明神送来的胸针。 　　原本嵌有黑暗神灵魂碎片的胸针，再加上光明魔法的加持，它甚至做到了赶走时间女神的灵魂。 　　乌拉说过，当不止一种的神圣魔法汇聚在一起时，可以产生更加强大的魔法影响。 　　想要突破规则的束缚，就需要神明的魔法汇聚。 　　这就是光明神求助时间女神的原因。 　　不是因为芙兰可以改变神明的堕落，而是光明神需要第二个神明的魔法。 　　芙兰伸出手，青紫色的光流，在她指间灵巧地窜动，绕过手背和手腕，像是一条散发着光芒的美丽嫩枝。 　　“只要把时间魔力，放进去就好了是吗？”芙兰问道。 　　“是。”看到芙兰手中的魔力，光明神确认了，这位堕落的仙灵确实夺走了时间女神的魔法。 　　但总觉得，哪里被他忽略了。 　　芙兰的手指慢慢地靠近光团，漫不经心地问道：“伟大的光明神大人，不问问看，我想成为哪种神明吗？” 　　光明神不答，芙兰就干脆停下了动作。 　　直到他问“哪种？”，芙兰才将手指悬空在光团上，任时间魔力，流入其中。 　　“我以前，想成为掌管财富的神明。”芙兰一本正经地回答，“但是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 　　光明神：“……” 　　看着时间女神的魔力流入光团中，光明神认为，自己即将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或许可以阻止神明的堕落，不止是魔法和灵魂，神明本身，也可以永存在这个世界上。 　　光明和时间，两种神明的魔法汇聚在一起，就连不会魔法的种族，都能察觉到空中的变化。 　　有一种强大的，足以影响这个世界的力量即将诞生。 　　“我现在想要成为……”芙兰顿了顿，她抬起头，那对红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光点，“拯救神明的那个神明。” 　　救谁？救他吗？ 　　光明神还未想明白他的意思，一种细小的、尖锐的疼痛，落在了胸口。 　　同一时间，另一半神圣魔法脱离了，光团汇聚而成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中。 　　光明神立马向后闪退了一步。 　　抬头发现，堕落的仙灵站在原地，左手两指捏着一枚小小的物品，冷静地看着他。 　　这个目光和神情，让他想到了时间女神。 　　“你欺骗了我？” 　　“欺骗？我和你比欺骗，可差得远呢。”芙兰手中的胸针，因为刺入了光明神的身体，尖端还有一丝鎏金色的光。 　　这枚胸针，她还添加了一点自己的魔力在上面。 　　原来三种神圣魔法汇聚在一起，连神明都是可以被伤害到的。 　　在光明神佩戴过后，扒着灵魂碎片的细小针杆一支支开启，将这枚灵魂碎片释放。 　　碎片刚刚离开胸针，就被芙兰牢牢地握在手心。 　　“你和黑暗邪神联手了。”这是光明神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解开这枚胸针的封印。 　　上一次，他的化身来到这个国家时，她还十分羸弱。 　　可能觉醒了记忆，但是魔法还没有恢复。 　　但是现在，她不仅摆脱了黑女巫，还成功骗过了她。 　　这个国家的角角落落都充斥着黑暗魔法的气息，不是她没有意识到，而是被她允许了。 　　他原本以为黑暗邪神的苏醒，只是一个随手可以应付的小插曲。 　　邪神的灵魂被拆碎封印，还留下了自己的神念看护。 　　只要灵魂不完整，那个邪神在他面前就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没想到，他比他更先找到了时间女神，并和她联和。 　　不对，以他对时间女神的认知，她不会和任何人联手。 　　芙兰却没有再看他，而是退回了护送她来的骑士身边。 　　她当着光明神的面，将自己抓着灵魂碎片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然后慢慢张开，与他十指相握。 　　“是不是没有毛病，我可是拯救了神明的神明。”她笑着跟他说道。 　　神明？ 　　而芙兰话音落下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身影，嘴角缓慢地勾起，眼睛越发的血红。 　　这是属于他的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他的灵魂完整了。 　　强烈的黑暗魔法气息，从这位“骑士”身上迸发，席卷这片土地以及上空。 　　铺天盖地的阴霾笼罩光明，原本集聚在角角落落里的不知道是黑暗还是阴影，像是活了过来，如潮水般朝着四周蔓延。 　　这片潮水就像芙兰梦境中见过的那样，将整片黑森林国席卷。 　　但是这片影潮没有伤害这个国家的人，相反，它在保护他们。 　　这一刻，光明神终于意识到了，原来黑暗邪神一直都在这里。 　　他成为了时间女神的“骑士”，一直蛰居在她身边。 　　光明神下达神谕，让下方的信徒们动手。 　　同时，一把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要选择曾经用过的方法，重新杀死黑暗，并获得时间女神的魔力。 　　城门是打开的，下方的光明信徒却没有冲入黑森林。 　　不仅是城门口连绵的黑影暗潮，还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周围，将他们慢慢包围起来的军队。 　　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来自缬尔曼国，来自弗洛拉国，来自月之国，甚至还有来自深海的鱼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类似的画面发生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被包围的，是黑暗神和他的信徒。 　　“还不够。”芙兰轻声道。 　　原本簇拥在光明神周围的仙灵女巫，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口困惑道： 　　“好奇怪，为什么我一知道她是时间女神后，我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直跳？” 第71章 　　我早就被黑暗玷污了 　　“你真的看清楚了, 是光明神大人来了？” 　　“看清楚了，千真万确！” 　　安拉和安贝从城镇的角落里探出脑袋，看向城门的方向。 　　她们原本是打算和其他人一起躲进安全区域, 避免被战争波及。 　　四溢的魔力停止了她们的脚步。 　　这种强大的魔力，是只有神才会拥有的。 　　“难道是光明神大人发现了我们的叛变, 亲自来捉拿我们了？”安拉问道。 　　“我们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单纯发现这个国家不错，想待在这里而已。”安贝辩解道, “我们只是犯了每个仙灵女巫都会犯的错误。” 　　确实，每个仙灵女巫都会犯的错误。 　　她们早就发现了，和她们一条街的餐厅女老板，也是仙灵女巫。 　　既然人家可以留下来，为什么她们不可以。 　　她们本就是不起眼的角色, 光明神大人又怎么会注意到她们？ 　　如果不是她们，难道是这个国家本身的黑暗气息过于沉重了。 　　光明神终于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希望只是误会。”安拉很不想看到这个国家被光明神毁掉。 　　在这个国家生活的这段时间, 安拉发现这里的人民友善又幸福。 　　有一些客人看她们生意不好, 经常光顾，为了照顾她们俩。 　　和她想象中完完全全不同。 　　“要不我们去和光明神大人解释一下？” 　　虽然这么说, 安贝也知道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光明神大人又怎么会在意她们这种中低阶仙灵的话。 　　但是……她们的小店启动资金，是卖掉所有首饰, 再加上辛苦打工半个月才攒出来的。 　　被毁掉了的话，会肉疼的。 　　纠结了片刻后，两位仙灵女巫还是决定去城门口一探究竟。 　　还未碰到城门，她们发现了从前方蔓延而来的暗影。 　　如同铺开的地毯, 穿过她们脚下, 游走向整个国家。 　　“这是什么？！”安拉感到害怕。 　　“这是……黑暗邪神的魔法？” 　　安贝知道为什么光明神会来了, 原来苏醒的黑暗邪神, 真的潜藏在这个国家。 　　“我要死了吗？要死了吗？”安拉惊慌地看着脚下黑漆漆的影子。 　　安贝没有说话, 她正望着城门前的女人。 　　她立于高空中，又美又艳，气势凌人。 　　如果女神是存在的话，那就是她那个模样吧？ 　　血液沸腾，心脏抑制不住地跳动。 　　如果是她的话，光明神根本不会被曾经的自己崇敬和向往吧？ 　　就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和向往，她想靠近这位女神的身边，递上最甘甜的清泉和新鲜的蔬果，为她奉献自己的全部。 　　这番念头出现后，连安贝自己都惊呆了。 　　她这完完全全是背叛光明神的想法。 　　但是她，控制不住啊！ 　　不止是安贝，在场所有追随光明神而来的仙灵女巫，心中都有相似的想法。 　　她们一丁点都不想和芙兰发生冲突，甚至还想围绕在她的身边，想让她多看看自己。 　　仙灵女巫们迟疑了，她们停滞在半空中，无措地你看我，我看你。 　　其他信徒也犹豫了。 　　本以为是一个弱小无助的国家，怎么会有援助呢？ 　　缬尔曼的女皇金妮，坐在一头鬃毛柔润的白马上，她束起蓬松柔软的金色卷发，顺着她细长的腰肢，一路滑落到马肚的一侧。 　　统帅的女儿安娜苏在她身侧，她拔出一把锋利的剑指向空中，时刻准备为自己的神明战斗。 　　弗洛拉国的皇后戴安娜，不顾丈夫的劝阻，也带上了士兵和魔法士来到了这个国家。 　　自从精灵圣树和光明神的契约被解除，她的人民和女儿再也不会被睡眠所困扰。 　　城门口的玫瑰和青藤不再阻碍人民的出入，一切都自由了。 　　她抬手，一束耀眼的魔法弹，出现在她手心。 　　月亮之国的女皇露娜也带来了援助。 　　就在不久前，她带着人民将无用的神殿驱赶出她们国家，她们国家的人民从此与光明神脱钩。 　　她不再依赖神明，而是凭借政策和双手，研究能让国家幸福又富裕的方法。 　　她们的士兵和战马有着坚硬材料制成的武器和盔甲，就算是野兽坚硬的爪牙都无法刺穿。 　　爱丽儿站在人鱼大军的前方。 　　最初就是她，混在光明神的信徒中，扰乱他们的心态。 　　为了让海底的居民也有机会参观陆地的国家，她特意用海产向芙兰购买了很多能让人鱼走上陆地的时效药剂。 　　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她的军队虽然在陆地上并不灵巧，但是水元素魔法足以抗拒那些不会魔法的光明信徒。 　　这场战争，还未打响，从阵势上，光明阵营已经落败了。 　　光明神茫然了。 　　几千年来，这片土地上的尽数是他的信徒。 　　仙灵女巫们也替他巩固着信仰。 　　为什么时间女神才转生，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你已经输了。”芙兰告诉他，“为什么不接受现实，度过陨落前的最后一段日子？” 　　“我不想屈服于这个世界的规则。” 　　光明神说完，看到芙兰皱了一下眉，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他看出了嫌弃。 　　“他好双标哦。”他听到芙兰对身边的黑暗神说道。 　　双标？ 　　“因为他是仙灵女巫和人类的结合，违背了你对这个世界规则的认知，你就认定他为邪恶的，想要消灭他。但是你自己面对这个世界的规则，面对自己的消亡，就想改变。”芙兰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别人就是错误的，邪恶的，你就可以是例外呢？” 　　光明神的表情依旧淡漠，但是在听到芙兰的话时，他的瞳仁颤动了一瞬。 　　这时，一把剑，从他的背后穿过，刺穿了光明神的身躯。 　　这把剑刃没有毒，对神明的伤害几乎等同于无。 　　但它还是刺入了。 　　伤害性不大，但是对神明的侮辱性极强。 　　光明神回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神官。 　　她是最早跟随自己的仙灵女巫，已经在他的身边待了很久很久。 　　他本不会如此松懈，但是芙兰的话，确实让他动摇了。 　　而就在那一眨眼的时间，这位神官刺入了这把剑。 　　神官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平静地说道：“光明神大人，近期我一直在思考，发现有些时候，您的想法是不正确的。时间女神想让我帮她这个忙，我同意了。” 　　芙兰从黑女巫那里得知了神官的存在，所有仙灵传递给光明神的消息，都是由神官接收的。 　　从那时起，她就联络上了这名神官。 　　仙灵圣树的契约消失了，作为神官的仙灵女巫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再受影响。 　　芙兰那时候就向她提出了这个忙，她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仙灵圣树对时间女神是喜爱的。 　　也自然影响到了这些仙灵女巫。 　　神官在此刻，选择了接受芙兰的这个小小的请求。 　　芙兰看着那把刺穿神明后背的刀。 　　感觉左手被身边的黑暗神慢慢地握紧。 　　他当然记得，在千年前，在梦境中，他无数次地，因为光明神控制了自己的信徒，被相同的方式伤害。 　　芙兰是在替他……出气？ 　　芙兰浅笑着，眸子像浸在水里的水晶，亮亮的，她向他解释：“他背刺你的这一刀，我就是气不过。之前在梦里，我没能刺上那一刀，我也有点不服气！” 　　黑暗神：“……” 　　黑暗神想再说什么，芙兰凑近道：“感动的话，回去再慢慢告诉我吧。我不贪心，我只要神明满足我三个愿望。” 　　黑暗神笑了，她真贪心。 　　芙兰松开黑暗神的手，慢慢地走近仍旧紧握住长/枪光明神。 　　“你还没意识到吗？我输入给你的那些魔力。” 　　她说完，光明神才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四溢的魔力。 　　他原本打算借助时间女神的魔力，和自己的魔力，改变陨落的命运。 　　但是他现在的身体内，还有一种魔力存在。 　　那股魔力是掺杂在时间魔力中流入的。 　　那么细微，但此刻是那么清晰。 　　“黑暗魔法？”光明神看向芙兰。 　　“既然光明神和时间女神的魔法结合，可以改变神明的时间，那么黑暗神和时间女神的魔法，为什么不可以？不需要你再怎么加工，我给你的那些魔法，就足以改变你本身的时间了，只不过……” 　　芙兰在这里顿了一下，一字一字道：“可能和你的期望，相反。” 　　她的话音落下，光明神低头，他的身体，正在走向消亡。 　　光明神的陨落，开始了。 　　在来之前，黑暗神将他神力的一部分给予了芙兰，让她能成功使用足以改变神明时间的魔法。 　　这个魔法，现在奏效了。 　　看着自己的神明不太对劲，光明信徒们也丧失了战斗意志，放下了武器。 　　他们远没有黑暗信徒忠诚，为黑暗神战斗到最后一刻。 　　光明神看着芙兰，想到了很久以前，时间女神对他说的一句话： 　　“回礼就不必了，等你陨落时通知我一声，就是最好的回礼了。” 　　但是芙兰显然觉得这些还不够。 　　她想了想，补充道：“还记得你告诉我，不希望我被黑暗玷污吗？”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芙兰回忆状地带起嘴角的笑容，“我早就被黑暗玷污了。” 　　“你们……？”光明神只说了这一个词，他的躯体就在越来越盛的白光下开始消散。 　　巨大的光芒后，是一片寂静。 　　天空划过一片流星，光明神陨落了。 　　芙兰看着那颗星子消散在天际，眼睛慢慢弯起。她不会困住他的灵魂并封印，也不会阻碍他的重生。 　　但是她一定会找一队人，想尽办法，在光明神沉睡的这段时间内，每天让他们在这位神明耳边叨叨念念。 　　她要，烦死他！ 第72章 [正文完] 　　来都来了 　　光明神的信徒蜂拥逃散。 　　随着影潮的收拢剥落, 黑森林像是一座退潮后浮现出的小岛，焕然一新。 　　芙兰很殷切地欢迎了来自各个国家的援兵，祭出了那句话： 　　“来都来了, 那就留下参加个典礼再走吧。” 　　“庆祝胜利的典礼吗？”白雪问道。 　　“不是，主要是你的加冕典礼。” 　　白雪：？! 　　来都来了, 那就攒一起办了吧。 　　几国的女皇/皇后转眼发现，自己带人不是来打架的, 而是来打工的。 　　一下午的时间，栋栋房屋门口的彩缎，从街头到巷尾，像是一只只蝴蝶纷窜在角角落落。 　　救援的士兵一个都没有落下，架上扶梯和扛上工具, 奔波在能看到城堡的城镇中四处帮忙。 　　只花了很短的时间，黑森林的上上下下都被装饰了一番。 　　人民跑避难所就跟聚了个短暂的会一般, 回家就被通知明天是公主加冕女皇的典礼。 　　看着芙兰忙前忙后, 白雪被感动到了：“芙兰教母，其实不用这么着急, ” 　　“没事的，正好有那么多人见证, 你也是时候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皇了。”芙兰从衣柜中挑选出一件早就被白雪准备好的新礼服，“快试试！” 　　只有黑暗神知道，芙兰早就计划好了，一直想把黑森林国所有的事都正式转交给她的鸡崽。 　　她害怕今日面对光明神时出现意外, 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 　　侧目看着举着衣服一脸不知所措的白雪和似乎在朝他挤眼睛的芙兰, 黑暗神：？ 　　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芙兰拉过手, 带出了房间。 　　“……”对了, 鸡崽要试衣服。 　　他差点忘记了，这位公主是个人类。 　　离开房间，芙兰的笑容慢慢的敛去。 　　“怎么了？”黑暗神问道。 　　“怎么说呢……”芙兰抿出一个笑容，“感觉时间过得好快，总觉得昨天才把白雪从猎人手底下救下来。” 　　恍然间怅然若失。 　　下一秒，芙兰被拥到一个怀抱中。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背脊，轻轻地顺了两下，就像是在撸一只猫咪。 　　“时间女神竟然会认为时间过得太快。” 　　芙兰抬头，撞进黑暗神带笑的眼眸中。 　　他在身边，让芙兰安心了一些，她向黑暗神坦白道：“我之前担心，自己会回不去，现在又开始担心，自己回到这个世界是个意外，某一天醒来会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中苏醒。” 　　她背后的那只手，依旧在不急不徐地抚着她的背。 　　“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有一天消失了，我就去找你，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黑暗神告诉芙兰。 　　她的腰肢又细又软，抱在怀里真的就如一只柔软的猫咪。 　　红棕色的眼眸噙着温润的水光，唇色动人，像一朵含苞欲开的玫瑰。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贴近那抹玫瑰色。 　　他想轻吻她，给予她全部的爱意，让她能感到心安。 　　“芙兰教母，您快来看看，这件我穿得好看吗！” 　　芙兰看着突然蹙眉的黑暗神笑了一声。 　　她极快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极快的落下了一吻，然后转身开门进入房间。 　　黑暗神楞在原地。 　　这个吻又快又亲，却把甜香的气息留在他的怀中和唇上。 　　看来他也得快点帮芙兰把这些琐事摆脱掉，到一个不会有信徒和鸡崽以及其他人类打扰的地方尽情享受她的气息。 　　*** 　　春光明媚的晴天，举国欢庆。 　　家家户户换上自己最隆重最喜欢的衣服，走上街头。 　　今天，是他们公主的加冕典礼。 　　他们最喜欢的公主，将会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女皇。 　　魔法学院放假一日，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期盼着这个盛典。 　　老巴克却在学院办公室里忙得团团转。 　　“啊啊啊，爱丽儿啊，你快帮我看看，公主的加冕典礼很快就要开始了，这个新型的烟花魔法可不可行呀，我可不想出岔子呀！” 　　“爱丽儿？”老巴克回头，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 　　爱丽儿早就抱着她的战利品跑出了教学楼，冲向了城堡的方向，只留下一抹火红的发色在身后。 　　她抱着那卷攒了各种签名的油画奔跑在街头。 　　集市热闹非凡，一如开学典礼的那日。 　　“你的油画还是和过去一样，是优美的艺术品！” 　　埃尔塞公爵一抬头，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声音。 　　红头发的少女笑盈盈地看着她，探头看向他手中的画作。 　　埃尔斯把头发留长，脱去了贵族装，换上了宽松的服饰，一如一位投入的艺术家。 　　他的摊位和过去一样小，几幅完成不久的画作堆在四周，等待着欣赏它的人到来。 　　都快一年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被认出来。 　　“这些小姐，你也是要去参加公主的加冕典礼吗？”他礼貌地讯问。 　　“当然！”爱丽儿笑着回答，“不过看到你，我想起来了，你能给我留下你的印记吗？” 　　印记？ 　　埃尔塞公爵看到爱丽儿将夹在胳膊下的画卷摊开。 　　一副似曾相识的画作，出现在他眼前。 　　这正是一年前他画下的那副：夕阳，浪花，礁石。 　　只不过这礁石浪花上，密密麻麻的签名和字迹，是怎么回事？ 　　他的画上，怎么全是其他人的名字。 　　埃尔塞公爵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 　　抬头看到爱丽儿热情的笑容，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颤颤巍巍的手，在画作的小角落里，挤进去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们身后，两位仙灵女巫，安拉和安贝和收拾一新。 　　“快快，今天我们的女神会亲自替公主加冕，我可一点不想错过她。”安拉催促安贝。 　　“你怎么也改口女神了？之前不是还邪……” 　　安贝的话说到一半，被安拉堵住嘴：“别说了，快走快走！！” 　　一辆豪华的马车路过她们身边，劳温公爵也带着自己的妻子，驶往城堡的方向。 　　加入了芙兰的投资政策后，他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天天费尽心思从人民和皇室手中抠钱是多么愚蠢。 　　早点乖乖听从芙兰殿下的意见，躺着赚钱它不香吗？ 　　就是他一口气投资的有点多，回个本可能还需要个十年二十年。 　　不着急，他总可以…… 　　“你买的这都是什么呀？”劳温夫人看着堆满脚底的箱子问道。 　　“那当然是给芙兰殿下的礼物！”劳温公爵义正言辞。 　　“公主的加冕典礼，你给她教母送什么礼物？”劳温夫人纳闷。 　　“这你就别管了！比起公主，搞定这位才能赚大钱。” 　　两位贵族的大嗓门，传到街头，身着华丽服饰的两位女人愣了一瞬。 　　“芙兰还真是受欢迎。”露娜的卷翘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她转头对身边的金妮说道，“你的头发真是太漂亮了，有什么秘诀吗？” 　　“你也想要我们国家最受欢迎的鬃毛梳吗？”金妮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们的战衣和盔甲我也想给我们的士兵弄一套，要不要相互交易，我还从来没去过矿场，我也想去月之国玩玩。” 　　她们说话间路过一家餐厅。 　　碧蓝墙饰的餐厅里坐满了人，戴安娜皇后请芙兰帮忙，快速用魔法回了弗洛拉国，接上了她的丈夫和女儿，共同来参加这场庆典。 　　如芙兰的梦境广告，这里真的是非常适合旅游的国家。 　　缤纷的商店，和来自各国的新鲜产品，让公主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国家。 　　旁边还有几只人鱼占了一桌。 　　“天呢，这个东西太好吃了，我在海底可从来没吃过！”一位鱼人士兵往嘴里塞着热腾腾的炸物。 　　“老板，这道菜是用什么做的呀！”另一位鱼人士兵问道。 　　乌拉端着菜盘从厨房里走出，热情地介绍道：“这些都是鱼肉做的！这是深海鱼，这是热带鱼，还有这个……哎呀客人，你没事吧，你怎么晕过去了！” 　　在餐厅不远处，阿卡和斯丁顿公爵并列走在街道上。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今天是公主的加冕典礼，你不需要帮忙吗？”斯丁顿公爵问阿卡。 　　“啊……芙兰殿下给我放了个假，让我出来放松放松。”阿卡面部潮红，不敢抬头看身边的公爵。 　　“哎，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黑暗神大人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一睹大人的风采。”斯丁顿公爵期待地说道。 　　“那个，斯丁顿公爵……”阿卡支支吾吾，停下了脚步，“我……我其实对您……” 　　两束流彩烟花窜过头顶，在空中炸开缤纷的花束。 　　响笛、礼炮、还有整齐的队列。 　　公主的加冕典礼就要开始了。 　　城堡显眼的露台上，一席黄璃纱裙的白雪双手交在身前，走到边缘。 　　她的这条礼裙闪闪发光，里三层外三层蓬蓬松松，在裙摆和腰身处还装饰着柔软的红丝带。 　　和身后蓝红色的宝石披风相衬，莹莹生辉。 　　白雪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开口道：“我的人民们，谢谢你们能来参加我的加冕典礼。” 　　站在房间内的芙兰正要抬手，发现黑暗神比她还要快一步地使用了魔法。 　　白雪的声音，传到了这个国家的每个角落。 　　“在这里，我想由衷地感谢我的芙兰教母，是她教导了我，该怎么成为一名合格的女皇。” 　　白雪的话音落下，身着蓝色裙装的芙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黑暗神跟在她身侧，阿卡不在，他继续扮演他的骑士。他手中捧着一只红色的软垫，上面是铺满钻石的华丽皇冠。 　　芙兰瞥到黑暗神不情不愿的目光，笑了一声后摆正了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走到白雪面前。 　　白雪安静地屈膝弯下腰。 　　芙兰从软垫上拿起那枚皇冠，戴在了白雪黑色的发顶。 　　“亲爱的雪诺.怀特（Snow White），我的白雪。我，芙兰，作为上一任的皇后，从今天起，正式任命你为黑森林国的女皇，祝愿国家在你的带领下，和平强大。” 　　说完这番，芙兰面向城堡下方的人民，道：“我同样也要祝福你们。这些年，是你们共同的努力和勇敢，让这所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祝愿你们的人生中永远充满爱和希望。我坚信，黑森林国将不会回到过去，它将永远是你们的后盾，你们幸福的家乡。” 　　人民高呼：“女皇万岁！” 　　一枚又一枚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散开五颜六色的花火。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魔法教母万岁，芙兰万岁！” 　　人民也开始呼唤芙兰的名字。 　　“看来时间女神要打破传统，拥有信徒了。”黑暗神笑道。 　　信徒？ 　　芙兰往后退了两步，想到有朝一日耳边的愿望和祈祷。 　　她摇头：“别信仰我，我不行的！” 　　她的声音，和人群的欢呼声，空中炸开的烟火，交融在一起。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