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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门作精攻略恋爱脑霸总
　　作者：随以
　　文案：
　　1.
　　明芷以为自己跟江问辰的感情，是从校服到婚纱，浪漫又坚定。
　　直到被背叛，她才恍然醒悟，自己被当包子捏了。
　　重生一次，多了位未婚夫，还是四九城声名赫赫的大佬，惊！喜提SSR级王牌！
　　好友问：“谁能资金入股我们工作室啊？
　　明芷：“陆、屹、舟。”
　　闺蜜愁：“谁能帮忙看看这APP行不行啊？”
　　明芷：“陆屹舟啊！”
　　白嫖算盘打得比四九城石壁寺的钟还要响，明芷绞尽脑汁，恶补男主是霸总的小说，发誓要尽快坐实这段摇摇欲坠的娃娃亲！
　　2、
　　攻略第一步，“陆总，方便加个微信吗？我扫你。”
　　攻略第二步，借酒醉提醒：“我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一个未婚夫。”
　　“明芷。”
　　光线在他身上洒下半数，所站位置，一半处于光亮，一半隐于昏暗。陆屹舟的声音低沉响起，这是他头一次叫她全名。
　　“你今天一共提醒了我三次。”
　　陆屹舟不需要明芷回答，只见他直白又不容置喙地开口：“你是不是很看重这段婚约，还想落实它？”
　　3、
　　重提婚约，是为了借陆屹舟的势力，最快达到自己目的。结果明芷却发现，这人好像是个恋爱脑！
　　价值千万美金的黄钻说送就送——
　　“明小芷：你以前谈恋爱都这样？”
　　“Lovic：？”
　　“明小芷：上次是鸟鸣盒子，这次是黄钻，下次呢，该不会是送座小岛给我吧？”
　　“Lovic：小岛也不是不行”
　　明芷：“……”
　　大佬，别太爱了！
　　4、
　　都以为这就是一桩交易，称不上婚姻。直到高峰论坛上，陆屹舟亲口承认——
　　“嗯，我太太算是我的青梅吧，但我是不是她的竹马，还得看她认不认。”
　　关于喜欢、爱情与伴侣，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嘴角浅浅梨涡，笑起来像甜梨的小女孩。别人都叫他陆二、小舟，唯有她执着地喊他“小船哥哥”。
　　*恋爱脑霸总知名语录：“如果她是熠熠明星，那我承认，我愿意为这颗星星粉身碎骨，终生为臣。”
　　阅读指南：
　　1、先婚后爱，双C，不爱雌竞那一套，我的男主眼里只能有女主
　　2、狗血私设多，介意勿入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前世今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芷，陆屹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霸总是个恋爱脑！
　　立意：女孩子要独立做自己！


第1章 、前世
　　入夜的四九城，车流与灯火喧嚣将这座城市分割为两半。一是坐落在半山湾可俯瞰全程璀璨灯火华辉的别墅群，笙歌四起，
　　二是位于远郊下了公交车还得多走几百米路卷着尘土拐进去的老房子，墙壁斑驳，缠满了爬山虎，深夜里恒久寂静。
　　老屋里，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风声，半掩着的房门却挡不了客厅传来的电视剧声音还有嗑瓜子的声音。
　　明芷置若罔闻，注意力全在电脑上，她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信息，单手覆在隆起的肚子上，光线映着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还有那睫毛上的湿意像冬夜融化的雪水，刺骨沁人。
　　搭在鼠标上的手颤抖着，骨节泛白，好半晌才动了动滚轮，将页面往下拉。
　　照片上的女人娇媚如焰，往日那双无辜明眸如今盛满了胜意，她扬起的唇角宛若示威的模样，缠紧男人的姿态也像个高调的入侵者，傲气凌人。
　　“阿芷，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今天食堂有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
　　“阿芷，你这屋顶引入金属结构的设计想法是怎么来的呀，也太巧妙了吧？”
　　“阿芷，江问辰对你也太好了吧！好羡慕你有这样的男朋友啊！”
　　“阿芷，江问辰是不是向你求婚了呀，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
　　“阿芷阿芷，你天天就知道画图纸，男人不要了吗？”
　　……
　　呵。
　　明芷垂眸苦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死死咬着嘴唇，本就干裂的唇瓣逐渐渗透出鲜红血丝，在这困顿深夜里格外可怖。
　　好一句，男人不要了吗？
　　还没说不要，她舒媛就这么上赶着抢了吗？
　　-
　　屏幕上的聊天，是她早些时候从江问辰手机里导出的聊天记录备份，做这件事之前，她甚至还询问过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
　　万一江问辰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而自己备份聊天又被发现，那他们之间会不会因此产生裂隙……
　　犹豫、猜测、担心与矛盾，所有偏向于江问辰的情绪，在看到那些暧昧又□□的聊天内容后，皆成了讽刺，连带她自己，都成了个笑话。
　　他对她说，宝宝，我公司今天有个项目会议非常重要，可能要加会班，我晚上就不回去吃饭了，晚点回去给你带爱吃的小蛋糕【亲吻】【亲吻】
　　同一时间，舒媛对他说，阿辰，这家餐厅我好不容易才订上的，半山湾的澜庭，顶层能看到整个四九城的夜景，你陪我去嘛【可怜】【可怜】
　　他的回复是，好，等我【爱心】
　　……
　　“明芷：老公，家里抽纸和酱油料酒都用完了，你下班经过超市买一些呗”
　　“江问辰：我叫了跑腿买，晚上有应酬可能会晚回，别等我，早点睡”
　　“媛媛：看！我从勃艮第酒庄带来的白葡萄酒，二十多万一瓶呢，晚上来我家？一起尝一尝？”
　　“江问辰：也不是不行，等我”
　　……
　　“明芷：问辰，妈妈说她晚上要去跳广场舞，不回家吃饭，你呢？几点下班啊，我画完画去公司找你，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江问辰：老婆，我临时要出差，刚准备看车票，哎烦死了还要去凉城，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先不说了，我订票后要立马赶去高铁站，到了那边再和你联系’
　　“媛媛：好累啊，刚参加完一个秀，这绿宝石袖扣好看嘛？当时觉得最衬你，也没多想就拍了，你要怎么谢我呀？”
　　“江问辰：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媛媛：酒店地址，来见我”
　　……
　　“明芷：老公你快回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媛媛：好烦，明天又要去录综艺，又要有好一阵子见不到你，我今天在云阁庄园订了个大床房，还有私汤，要不要来？”
　　“江问辰：来”
　　……
　　原来一个人多情起来，是真的可以把精力同时分给两个人，可以在同一分钟里扮演着忙碌工作的丈夫和随叫随到的情人，可以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一点都不心虚慌张，哪怕知道她们还是闺蜜。
　　-
　　明芷看着半小时前自己发的那条微信消息——
　　“老公，你在哪啊？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会不会是要生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演出，像喷涌而出无人欣赏的劣质烟火，光叫声唬人，既没法漫天绚烂，连点星火痕迹也不留。
　　屋外的风吹得更凶了，呼呼作响，像暗夜里张牙舞爪的困兽。嚎得明芷的额角突突疼，她手撑着桌面起身，想去把窗户关紧，小腹忽然一阵疼，揪得她脸色一白，又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因那毫无规律的阵痛，以及身下窜过的热意，明芷呼吸一滞，微弓着脊背像放慢动作一样缓缓低下头去。
　　哆嗦地攥紧了桌角，手指用力像是要把那原本就裂开浮起的木桌桌皮抠掉，晕开的血迹如一把锋利的刀，划破泪腺，毫无征兆地滚出几滴眼泪，顺着那原本干了的泪痕再度流下。
　　“妈，妈……”
　　沙哑的嗓子裹着无措惧意，根本盖不过外面电视剧里的吵闹声和嗑瓜子的声音，明芷咬着唇，用力拂开桌面上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脆裂声响。
　　这一次，屋外人总算听见了动静。
　　“怎么了？摔碎什么了？不睡觉你……啊！怎么流血了啊！”
　　晃悠过来的妇人端着那副嫌弃又不耐烦的嘴脸，在看见那蔓延开的血迹后，一秒切换成惊吓和恐慌，嘴里还衔着的瓜子壳就那么挂在唇间，呸的一声吐在了门边。
　　明芷缓缓闭上眼，原先跌宕起伏的情绪已消磨掉她大半力气，如今整个人如脱力般瘫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双手紧紧攀着肚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打120，快！”
　　由内到外的疼痛感攀扯着她整个人，像暴雨后行走在陡峭的盘山公路，一整颗心都悬着，企图在大雾中找寻一丝丝安全感，却不慎跌落进一个下旋的漩涡里，被卷着，直至吞没。
　　明芷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个濒死的状态，有什么伴随着身下的热流一同泄掉，是孩子？是力气？还是她的命？
　　昏睡过去的前几分钟，她听到了三个声音——
　　妇人愚蠢：“怎么办啊小辰，我大孙子是不是要没了！”
　　女人娇嗔：“是阿芷嘛？她是不是又小题大做了？”
　　男人无情：“妈，送她去医院，我待会过去和你们汇合。”
　　紧紧攀着小腹的手忽的就松开了，明芷的唇角噙着苦涩的笑意，灯光映衬着她那张苍白狼狈的脸，眼神逐渐涣散直至空洞。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这章两分评论发红包~
　　重生文，这一世是先婚后爱，作精利用霸总报复前世渣男，霸总心甘情愿配合（因为早就爱上女主）甜文基调，涉及专业方面有不合理的地方请轻轻指出，祝阅读愉快~暂定早九点更新，不更会请假


第2章 前世
　　仿佛坐了一架时光机，在极短时间内飞速回溯了过往的二十多年，喉头间的酸涩和屋内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明芷耳畔依稀回响起了父亲明镜许的震怒声音——
　　“你若是非要和江问辰结婚，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从此是生是死与我明家毫无干系！我明镜许不会认你这个女儿，这是你明芷的因果，死也要自己咽下去。”
　　-
　　黑黢黢的夜里，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旷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又混乱的脚步声，明镜许步履凌乱地跑过来，一脚棉拖一脚皮鞋，步伐一深一浅，穿着睡衣睡裤，外面套了件棉针织，扣子都系乱了。
　　“阿芷！阿芷！”
　　他大喊着，声音里充满着痛苦和凄厉。
　　明芷光着脚靠在墙壁，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她闻声抬起头来，瞧见自己的父亲从自己面前穿过，直奔手术室门口。
　　他听到了医生的回答——
　　“妈妈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胎儿不足月，也死在腹中。抱歉，请节哀。”
　　“你说什么？”
　　宛若晴天霹雳，明镜许双脚一软。
　　“爸爸！”
　　明芷冲了过去，可是双手却从明镜许的肩膀处穿过。她忘记自己已经死了，是以灵魂的身份站在这里，看得见听得见却碰不到，她说的话，对方也是听不见的。
　　“大伯！”
　　是明琛。
　　他从后面跑来，及时扶住了明镜许，手上的皮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双黑皮鞋，明芷一眼就认出来，是去年明镜许生日时，她买的。
　　可不是被他丢在了大门外吗？
　　那会因为自己执意要和江问辰结婚，明镜许便说要断绝父女关系了，说不认，也不再来往。
　　锃亮的鞋面映着明芷怅然若失的脸，她缓缓看向被扶到一旁坐下的明镜许，不可抑制的悲痛与哀恸让他整张弓起的背都在颤抖。
　　江问辰迟迟赶到，看了眼现场，呆若木鸡。
　　“小辰啊！我的大孙子没啦！”
　　江母哀嚎了一声，捶胸顿足。
　　明琛则是放下手上的外套，箭步过去直接就是一拳，将江问辰揍倒在地上。
　　“啊！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打人啊！”江母尖叫着冲上前。
　　-
　　身后一片混乱，叫骂声、呵斥声、劝架声此起彼伏，医院里的护士和保安都赶了过来，而明家人也都陆续赶到。
　　他们在吵什么，对峙什么，撕扯什么，明芷统统都不在意。声音和混乱逐渐被她抛在了身后，成了无声黑白的背景板，她走到明镜许跟前蹲下，双手尝试着搭在他的膝盖上，虚虚搭着，佯装真的碰到了。
　　实际上，她只要一松劲，手就会穿过明镜许的身体，再度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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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明芷轻轻喊了一声，却没能得到明镜许的回应。
　　“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呀。”
　　她哽咽着问，视线从头发到额角再到额前皱纹和脸上老人斑，无一处不显老态和沧桑，与从前那个巍峨如山、虚怀若谷的明氏集团董事长，判若两人。
　　“玲玲，我没用，我对不起你……”
　　“我没有护好阿芷……”
　　“阿芷阿芷啊……”
　　明镜许边哭边絮絮叨叨，他攥紧了双手抵在额前，深色裤腿被泪水打湿。
　　从舌尖到喉头，悲恸滚落在心底。
　　明芷眼泪夺眶而出，不停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她不懂事，是她被江问辰蒙蔽了双眼，是她太过固执，是她太过天真……
　　是她对不起明镜许和郑玲玲，是她亲手将这个家闹得支离破碎，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当初和江问辰谈恋爱，郑玲玲就不同意，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对一个农村户口出身的毛头小伙另有青睐，更何况那时的江问辰，连前途都尚不明朗。
　　和大院里其他年轻人比起来，除了一张脸和那老实巴交的性子，没一样能拎出来比。
　　明家长辈绞尽脑汁都理解不了，女儿怎么就一头扎在了这个小子身上，倔得像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甚至吓唬断绝关系都不怕，非要在一起演什么苦命鸳鸯的戏码。
　　他们一度以为，女儿是不是被下了蛊。
　　-
　　如今，就连明芷自己都说不清楚，当初为什么会对江问辰那么着迷，是因为他的主动和包容吗？
　　还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能演了。
　　演一个舔狗追求者，他的确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明芷出身显赫，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护着疼着，渐渐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横行跋扈。
　　圈子里多是这种龙章凤姿的金贵小孩，明芷不算稀有，所以发小们也没有把她当成宝贝来捧着，相反，有时也会小打小闹，欺负上头了找大人们告一状，隔天又都玩在一起。
　　简单一句话概括，这性子在圈子里，没人惯着。
　　所以，当江问辰出现，对自己点头哈腰百般讨好的时候，一下子就引起了明芷的注意。他和别人不一样，明芷在他这里，感觉得到了无限的包容和疼爱。他和圈里那些公子哥不同，从来不会说脏话，也不会故意惹她生气逗她玩，更不会挑衅她。
　　他温文如玉，就像一阵和煦春风吹进了她的世界，穿透发间撩起了她的心湖。他从来都是斯斯文文的，说话不疾不徐、不骄不躁，他学习成绩很好，从来都没有下年级前三。
　　他就是老师眼里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他像个太阳一样照进了明芷的世界，
　　富家千金和贫民小子的爱情故事，多带劲啊，童话居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了，明芷霎时觉得好浪漫，她看江问辰，就像看这世间罕有的男人一样，觉得他是璞玉，只要经她亲手精雕细琢，来日一定能成为美玉。
　　在所有人以为明芷对江问辰只是新鲜感，玩玩就会分手后，他们却在一起一年又一年，中间不是没有小吵小闹，但很快明芷又被哄了回去。
　　圈子里谁都知道，她有个学霸男朋友，叫江问辰。
　　大学毕业后，江问辰考上了研究生，明芷毕设出了问题，卷入了抄袭风波，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设计，会在最后关头有个小画手冒出来叫板她抄袭，更可笑的是对方的方案，和她一开始的雏形设计相差无几。
　　这件事在当年闹得很大，明芷的保研资格也因此被取消，江问辰就是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的，明芷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时，她真的觉得江问辰很爱她，纵使所有人都指责她抄袭，说她人品不好，说她仗着好家世欺压小设计师，无数双手试图将她从高台处推下。
　　可在江问辰这儿，他依旧毫无保留地相信她，愿意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下这些流言蜚语，愿意给出一生的承诺来守护她。
　　所以，明芷觉得她也需要做些什么，江问辰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没道理她只做一个享有者。她需要鼓起勇气，需要和江问辰并肩站在一起，哪怕明家不同意这桩婚事，她也要和江问辰结婚。
　　那时的明芷，信奉爱情无价，觉得江问辰给了她这世界上最金贵的爱情，是花钱也买不回来的真心实意。
　　她也相信，总有一天家里人会理解自己的选择，时间能证明一切，父母总会看到江问辰的好。
　　所以，她义无反顾从家里偷走户口本，和江问辰领了证，得知消息后郑玲玲气得晕过去，当晚被送进医院，因脑梗死陷入不可逆昏迷。
　　明镜许一气之下，和明芷断了父女关系，誓不再往来，甚至还做了登报声明。
　　一夜间，明芷从高台处跌落，蜕去了名门贵女的身份，失去了母亲，又被父亲驱赶出了四九城，成了轰动一时的笑话，贴上了叛逆与不孝的标签。
　　“阿辰，我现在只有你了。”
　　“放心，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
　　作者有话说：
　　评论继续发红包


第3章 重生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晚风吹得雨丝打斜落下，印在了寺庙的红墙上，脱落的墙壁晕开深浅不一的颜色。
　　明芷裹着件绒毯子跪坐在草蒲团上，禅灯的光在她脸颊轮廓勾出温和的线条轮廓，卷翘睫毛乖巧覆在眼睑处。
　　月移中天，烛火在灯盏中间摇晃闪烁，殿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推开。沈乐薇踢着裙摆越过高高门槛，跑到明芷身旁，先是双手合十朝着殿中神像鞠了一躬，然后才弯下身去拍明芷的肩膀。
　　“阿芷，醒醒，回房睡觉了，明早还要去看日出呢！”
　　明芷睁开眼。
　　不知是这殿里的光线太暗，还是自己困意太深，对上眸光的那一刹那，沈乐薇分明在明芷眼中看到一丝狠厉，令她后背倏地泛冷。
　　但很快又见她垂眸，塌下腰，还是那股懒懒散散的劲儿。
　　“你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沈乐薇晃过神，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忙伸出手去扶明芷，嘴里不停念叨：“你说你怎么回事，不就是淋了场雨，回来昏睡了一整天不说，下午精神头刚好一些，又跑来这殿里跪着。”
　　偷瞥了眼殿外，除了风声和雨声，别无其他声息。
　　“他们都说你是淋雨淋傻了，亏我还和他们吵了一架。”沈乐薇扯过明芷身上的毯子，给自己分了一半，两人挨得紧紧的这才暖和了些：“我要不来，你还在这里跪着？”
　　明芷吸了吸鼻子，抱紧沈乐薇的手，软软糯糯道：“没有，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还好，你要说是，我立马带你下山看病去。”
　　两个小姑娘挽着手一路小跑回房间。
　　“我去洗漱，你先上床睡觉吧。”
　　“行，我给你暖被窝。”
　　沈乐薇搓了搓手，三两下脱下外套和鞋子，像一尾鱼似得圆滑又迅速地攥紧了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
　　明芷笑了笑，拿过换洗衣服，经过隔壁床榻的时候还往里多看了一眼，从前的她怎么会想到，整天亲亲热热在一起的闺蜜，会背叛自己呢。
　　-
　　禅院到处都有檀香的味道，就连后院的小屋子里都摆着香烛，明芷洗完澡打了个寒噤，拿过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急着出去，就这么站在洗手台前，对着镜子那层薄薄的雾，忽的凑近。
　　隔着雾气，她看清楚了自己的眉眼，二十一岁的年纪，姣好如花，连眉眼都透着稚嫩和青涩。皮肤如凝，吹弹可破，如琥珀般的眼眸里也没有被岁月和生活消磨历练过的痕迹。
　　睫毛微颤，她缓缓抬起手来，一把抹平了镜面上的雾，看得更清晰了。
　　原来她真的回到了过去。
　　醒来时的惊慌失措与不可思议，足足花了将近一天才完全消化，明明上一秒钟还在医院里，下一秒便到了这石壁寺，双步梁上的纹路一道一道在她的视野里逐渐变得清晰。周围的一切似曾相识，如果不是沈乐薇那一嗓子，明芷大概会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她重生了。
　　意识到这点，明芷差一点就从床上跳起来，就和现在一样，一想到自己回到了四年前，大学还没毕业，还没有和江问辰结婚，还没有和家里人闹翻，就忍不住开心地笑出来。
　　笑着笑着，眼角渗出了泪意，喉间涌起了一阵阵酸涩，明芷调整呼吸，双手撑着台面，缓缓垂下头。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一定是老天听到了她在医院的忏悔——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和江问辰在一起，一定会守住爸爸妈妈，守住明家。
　　真好。
　　明芷原地沉默了一会，吸了吸鼻子，抱起换下的衣服往屋里走。
　　隔壁房的舒媛正好起身，准备去厕所。
　　“你怎么在里面待那么久啊？憋死我了。”
　　她原地跺了跺脚，埋怨了一句便往浴室跑。
　　明芷将衣服叠好放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能憋死你最好。”
　　床上那团子蠕动了一下，沈乐薇扯下被角，愣着问：“我刚刚没听错吧？”
　　明芷擦了擦面霜，三两下钻进被窝，和沈乐薇挤在一起，瓮声瓮气道：“没听错，嫌弃她呢！”
　　沈乐薇瞪圆了眼：“！！！”
　　明芷懒得解释，推了推她：“快睡吧，不然就起不来看日出了。”
　　说完，自己先闭上眼，心缓缓沉了下来，明芷没有搭理身旁的动静，顾自陷入了回忆，自醒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时间，再就是重新捋一遍过去。
　　-
　　重生没有带走她的记忆，不过是把时间拨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明芷也需要去慢慢回想，毕竟信息点太多了。
　　除了她自己的视角，昏睡的这两天里，她像一缕游移在世间残存的魂魄，把往生路都走了一遍，看到了许多从前她未曾看到、未曾听到过的画面。
　　也就是说她现在几乎是等于站在了上帝视角，既知道自己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清楚其他人都会做些什么。
　　包括江问辰出轨的细节、舒媛在背后设计她的一切、还有婆婆那副人前人后尖酸刻薄的两面嘴脸……
　　到最后挣扎醒来时，明芷的掌心都被指尖攥破，出了血痕，痛却也深刻。
　　她太恨了，恨这些两面三刀在背后耍的阴险伎俩，恨这些曾以为是最亲近人的背叛，恨自己的天真愚蠢，愚昧无知。
　　胸口剧烈起伏，身旁的人转过身朝她贴来，明芷倏地一下，松了攥紧手的劲，慢慢调整呼吸。
　　“你睡不着吗？”似是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沈乐薇轻声问，“要不不去看日出了，你多睡一会吧？”
　　明芷记得重生之前，这趟石壁寺之旅是她因为考研的事情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出。不知道该去哪，听了舒媛的建议，说是石壁寺祈愿很灵验，她俩就一块过来了。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来的人还有明琛、宋栩和沈乐薇。难道不是因为她和家里吵架，而是发小几个人组织过来的？
　　“可是，你不就是想看日出才来的嘛？”
　　想到这里，明芷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啥？我们是因为接到郑姨电话，担心你才跟过来的。”沈乐薇贴着明芷，小声道：“太阳天天有，日出什么时候不能看，但阿芷，你的未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明芷缓缓睁开眼，偏过头，对上沈乐薇的眼睛，问：“你还会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吗？”
　　沈乐薇：“当然，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吗。”
　　明芷：“那我到时候和你一块申请，不过，你要先替我保密。”
　　“真的？”沈乐薇难以置信，喜形于色：“你要和我一块出国吗？”
　　“嘘，你安静些。”明芷抬手指了一下隔间的位置，“先保密，等明天回家我和爸妈商量后再告诉你结果。”
　　沈乐薇：“好！”
　　明芷：“睡吧。”
　　这一世，她要为了自己而活。
　　作者有话说：
　　评论继续红包


第4章 日出
　　五点二十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宋栩打着呵欠提着嗓问：“不是要看日出吗？起床了！”
　　落在后面的明琛拉上冲锋衣的拉链，遮住半边脸，双手缩回到口袋里，走近了问宋栩：“有动静没？”
　　宋栩摇头。
　　庭院有小师傅正在打扫落叶，瞧见宋栩和明琛都过来了，停下手上的动作解释：“明小姐昨晚在殿里跪了很长一段时间，凌晨才回房间。”
　　“啊？”宋栩一听，扭头看向明琛，两人面面相觑：“你妹妹该不会淋雨，把脑子给淋坏了吧？”
　　明琛：“呸，说点好的行不行。”
　　“站我门口说我坏话，宋栩哥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一道悦耳女声带着熟悉的骄横从门内传出，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明芷理了理头上的帽子，眼皮一抬，眸色微勾。
　　宋栩一下噤声，缩到了明琛身后。
　　“你们都准备好了？”
　　“嗯。”
　　明芷回头，就见沈乐薇穿好靴子原地蹦跶了两下，舒媛则是早早就换好衣服，这会正站在一旁等待。
　　“行，那我们走吧，到后山凉亭那块应该就能看见了。”
　　明琛在前面带路，三个小姑娘跟着，宋栩抄着裤兜走在最后，不时还打着呵欠。心想着今天下山回去，一定要睡个回笼觉，山上真的太冷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
　　上一世，明芷没有见过日出，她曾和江问辰约定过，要找几天时间一块去海边度假，看潮汐看晚霞，看日出看日落。
　　江问辰答应她了，只是但最后都没有实现。
　　被赶出明家后，除了姓氏上的明字没有收回，其余的，明镜许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嫁到江家，和婆婆一起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凡事都要亲自来，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她和江问辰发过牢骚，撒过娇，但都没用。
　　他一句“你比从前更有烟火气了，我好爱你为我做这么多的样子。”就真让她信了这就是爱情，他一口一个心疼，却从来没有帮她做过什么。
　　她以为婚姻都是这个样子，褪去浪漫和惊喜，就只是柴米油盐，可她本可以不用做这些的。
　　天边原本如盘深色泼墨，随着时间变化，光线在边缘处一层层加着提亮，云霞缝隙逐渐染上金红色的光，一缕缕加叠，直到红彤彤的太阳跃出云层。
　　像是撕开了陈旧、呛人、冗沉的过往，如一把红色利剑刺破明芷的心，是祭奠死去的自己，是犹如从深渊里挣扎而出的重生，是驱散过往的寒凉与悲悯，是唤醒与迎接崭新的自己。
　　阳光叫嚣着穿透浓云的缝隙，直抵明芷心间，将她原本有些混沌、迷茫的心底彻底照亮，将她所有困郁的负面情绪全部清退。
　　“啊——”
　　明芷大喊了一声。
　　把站在一旁的宋栩都吓了一跳。
　　“是新的开始！”
　　她忽然抬高手举了向天，眼里盈盈还有泪光，几乎就是那一瞬，感染到了身旁的人，沈乐薇也学着喊了一句。
　　“万事顺利！”
　　-
　　从山上下来，顺路的缘故，舒媛和明芷同车，沈乐薇则是和宋栩一块，分开时她还特地凑到明芷耳边小小声说：“我等你消息。”
　　明芷弯眸：“好。”
　　上车后，明芷靠着车窗望着外面的风景，明琛车里播放的音乐还是熟悉的蓝调，从石阶大道往下驶进环路，畅通无阻。
　　“阿芷，你想好要报哪所学校的研究生了吗？”
　　舒媛突然问起，明芷敛眸，回过头看她：“没呢，你呢？”
　　“我？我还在犹豫。”舒媛捋了下长马尾，露出一份很不自信的表情：“我的成绩本来就挺一般的，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申请保研，现在要想再报考京大研究生，估计都悬。”
　　“悬？怎么会？”明芷一下坐直身来，强忍着心上的不适，拉过舒媛的手：“我看过你的作品，其实画得真的很好，报京大太吃亏了，你可以试一试报考燕西的！”
　　“报燕西？”舒媛忙摇头：“不不不，我没有这个实力的。”
　　“这有什么啊。”明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故作一副非常贴心友好的样子：“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我反正觉得你是可以的，大胆报呗，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江问辰。”
　　“江问辰？”
　　果然，一提起这个名字，舒媛表情就有了微妙变化。
　　“他也报了燕西？那你呢？”
　　明芷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却半分不露：“对啊，他可是他们专业年级第一，报燕西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至于我……”
　　摇了摇头，故意露出很落寞的姿态：“我倒是想，可你也知道，我爸妈不让我报国内的研究生，这不是在吵着呢嘛。”
　　前排开车的明琛听到这话，瞥了眼后视镜：“别人都巴不得出国深造，你倒好，为了个男人非要留在国内。是不是欠的？”
　　骂得好！
　　明芷心底狠狠回应，但面上还得装，拍了一下驾驶车座：“开你的车，别偷听女孩子说话。”
　　明琛哼了一声。
　　“反正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真的。”明芷拉着舒媛的手，“相信自己！”
　　许是被明芷的态度感染到，又或者是她话里话外不时强调的关于江问辰的信息让舒媛动心，她抿了抿唇：“那我考虑一下。”
　　明芷笑：“行！我回头和江问辰说一声，让他给你指导指导。”
　　前排又传来一声冷笑。
　　明芷故作听不见，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哄好舒媛去报燕西。
　　上一世，江问辰在燕西和京大两者徘徊，初面都通过了，导师也都发来邀约，但他最后还是选了京大。
　　明芷本也是报了燕西，但因为毕设涉嫌抄袭一事，被取消了资格。
　　而舒媛则是从一开始就选了京大，稳稳被录取。
　　后来他们在京大越走越近，江问辰向自己求婚，舒媛当了伴娘，他们搞到了一起，而明芷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这一世，她决定做个局。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因为是没有预收开文，所以前期更得比较慢攒攒数据和存稿，希望能有多多收藏，申上榜后会多更！！！


第5章 真好
　　车子在沉香大街路口停下，舒媛下车离开，门砰的一声关上，明琛吹了声口哨，板着大半天的脸终于是露出一丝笑意。
　　明芷绕到前头副驾坐下，边扯安全带边没什么语气地说：“憋了一路，还好没憋坏。”
　　明琛：“你最近怎么跟舒家这个混这么熟？”
　　“怎么？”明芷抬眼看明琛，“大哥不觉得媛媛她很温柔吗？待人处事也很热情，你不是让我多交几个朋友，别整天围着江问辰转。”
　　“那也不是像她这种。”明琛拧了下眉，啧了声：“总觉得她接近你别有目的似的，不像沈乐薇，一看就没心没肺。”
　　明芷：“哎哎，怎么还带说一踩二？”
　　明琛：“别怪哥没提醒你，防火防盗防闺蜜，留着点心眼。”
　　听到这话，明芷猛地攥紧了安全带，抿了下嘴唇，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明琛看：“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明琛坏笑，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模样漫不经心：“我要是说她和江问辰那小子有问题，你信吗？”
　　“我信。”
　　明芷答得飞快且语气过于正经。
　　反倒是让明琛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趁着红灯，他细细打量了一下明芷：“可以呀，淋了场雨，这头脑反倒清醒了一些。不像从前，但凡说点江问辰不好的地方，就和我急。”
　　明芷垂眸，笑了笑：“对不起，哥。”
　　以前是我不对。
　　“嘶——”明琛伸手捏了一下明芷的脸，“你这是怎么了？有点奇怪啊？和江问辰吵架了？那小子欺负你了？你说，哥帮你出气。”
　　明芷躲开明琛的手，侧了侧身望向窗外：“没什么，就是想清楚一些事情罢了。唔，我好困，眯会，到了喊我。”
　　说完，人往下躺了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当真眯起了眼。
　　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隔了许久才移开，明芷偷偷松了口气，再不装睡，恐怕真会被明琛看出些什么来。
　　她这堂哥，眼尖得很。
　　不过他顶多就是觉得她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真的想开了，总不会和重生联想到一起，就连明芷自己，偶尔还会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很不真实。
　　生怕醒来发现，她还是一抹孤魂。
　　车子在院门外停下，明琛叫醒明芷。
　　“你自个儿进去吧。”
　　“不进去坐会，喝杯茶？”明芷惺忪着眼，也不忘客套一两句。
　　明琛手肘搭着车窗，长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又想拿我当挡箭牌？公主，好用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天天用迟早有一天要穿。”
　　明芷拎包的动作一顿，眼皮懒懒一抬：“瞧你把话说的，就是客气请你进去喝茶，不喝拉倒，慢走不送。”
　　“对了。”明琛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双眼：“你和陆屹舟认识？”
　　“谁？”
　　明芷表情茫然。
　　明琛牵了下唇角，耐心重复：“陆屹舟，陆家那位。”
　　“什么陆家，我不认识，走了走了。”
　　明芷说完，推开门跳下车，关门时还故意使了力。
　　砰的一声，伴随着明琛的叫骂，被明芷甩在了身后。
　　车里，明琛眼前浮现出那张清冷又好看的皮相，那晚的陆屹舟，西装外套都被雨淋湿了一大半，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只紧张怀里抱着的人。
　　那双黢黑的眼里，除了凛然盛意，便是极难察觉的担心。
　　所以，真的是不认识？
　　-
　　明芷拎着包跑进大门，噔噔噔上台阶，却又在门口倏地停了下来。
　　顶灯的光亮照在这一方空间里，明芷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还未搭在门把上，就已经像是触碰到了开关，过去的画面碎片扑面而来。
　　争吵、对峙、不愉快，像玻璃渣子一样划破她的脸颊，沾着血痕。
　　这儿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父母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养着捧着，到头来记忆里却只留下这些支离破碎，盎盂相击的画面。
　　“站门口做什么？”
　　门忽然从里头打开，明镜许板着脸看她，放在站阳台就看见明琛的车了，人都进院子里了，大半晌也不见门口有动静。
　　“是不是又想跑？长能耐了你。”
　　“爸爸。”
　　明芷哽咽着，对上明镜许的眼睛，一下没忍住，丢下包包就冲了上去，将人一把抱住。这一次，她不再是游移的魂魄，不再是伸手触碰不到的无力和绝望，她实实在在地抱住了父亲，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爸爸……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明镜许呆住了，甚至还有些惊慌失措，双手停在明芷肩侧犹豫了好一会才抱住，拍了拍，她一抱紧，他又立马像惊弓之鸟，绷紧了身子。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你都多大了。”
　　门口的动静引来屋内人的注意，郑玲玲本是生着气，打定主意不搭理明芷，冷几天再说。结果端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就听到了女儿的哭声还有丈夫的轻哄。
　　“怎么了这是？”
　　忍不住起身走到门口，瞧见眼前这一幕，她都愣住了。
　　“妈……”
　　明芷听到了郑玲玲的声音，本止住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
　　现在的郑玲玲，还是那个又臭美又高傲的女人，即便是在家也要化妆做发型，连戴着耳环都要与今日服装做搭配，把精致又教养这几个词牢牢地刻进骨子里。
　　真好。
　　明芷又是哭又是笑，松开原本抱着明镜许的手，转而上前抱住了郑玲玲，呼吸时鼻尖萦绕的都是母亲身上的香水味。
　　从前还嫌弃呛人俗气，现在只觉得是这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
　　“妈妈……对不起……”
　　被抱住的郑玲玲表情霎时和几秒钟前的明镜许一样，两人对视了一下，后者耸了下肩膀，探手表示不懂。
　　她抿了抿唇，面色稍霁，语气却还生硬着：“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干什么去了？收拾包裹摔门而去的那股狠劲儿呢？滚出去一趟受什么打击呢？你这臭丫头该不会是搁我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吧？”
　　之前明芷为了和江问辰在一起，可没少在她这儿演，一次两次，郑玲玲觉得自己就是太纵容她才会导致到今天这种局面。
　　想到这，她拉开明芷，双眼紧盯：“老实回答，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明芷一边抽噎，一边吸着鼻涕：“我，我没有。”
　　郑玲玲挑眉，半信半疑：“真没有？”
　　“哎哎，有什么话进屋再说。”明镜许捡起明芷丢在地上的包，拍了拍，关上大门，揽着女儿的肩往里走。
　　郑玲玲双手抱臂仍是一脸疑惑，但转头又走向厨房，吩咐英姐先煮碗牛奶银耳羹。


第6章 谈话
　　明芷在沙发坐下，借着擤鼻涕的动作打量了屋内一圈，熟悉的热意又涌上心头，她忙抑制着往下压了压。
　　郑玲玲在明芷身旁坐下，见明镜许沏了杯热茶递过来，拦住：“给她倒杯温水就好，我让英姐煮碗牛奶银耳羹了，不喝茶。”
　　明镜许：“行。”
　　“谢谢爸爸。”明芷接过水杯，抿了小两口。
　　“淋了场雨，想清楚了？”
　　郑玲玲手搭在膝盖上，无名指上佩戴的绿宝石戒指格外晃眼，那是前两年明镜许送给她的结婚周年纪念礼物，价值不菲。
　　她就是出身在这样显赫又富贵的家庭，从小到大就差一个摘星揽月还没满足，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中了邪才跟江问辰那样的人结婚，窝在一个小巷子里的老旧房子，过着柴米油盐都被要求要记账的生活。
　　明芷不想去细究郑玲玲为什么知道她淋雨这件事，想来也是明琛通风报信。
　　真以为跑出去了，父母就撒手不管了？没准这两日觉都没睡好，抱着手机就等着明琛消息，嘴上骂着，心里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难耐，这样的情绪，从前的明芷不知道，但现在的明芷一清二楚。
　　“妈妈，我想去UOB读研。”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玲玲目光从明芷脸上掠过，望向坐在主位上的明镜许，显然，对方也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感到惊诧和困惑。
　　“你这是……”
　　“爸妈，我想清楚了，我同意你们之前的分析，UOB是我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最适合的学校，论声誉和学术能力它确实算不上英国学府里的顶尖，但建筑与土木工程，算是它的王牌。”
　　明芷声音干净透彻，坚定又沉稳：“我想申请去读ModernBuildingDesign。”
　　明镜许抿了口茶，沉吟片刻：“不考虑燕西了？之前不还信誓旦旦说不出国，现在突然想清楚了，能和我们说说为什么吗？”
　　“你去英国，那那个姓江的呢？”
　　郑玲玲可没忘记明芷之前是怎么闹着喊着说要和江问辰一块留在国内念书的，说什么他家经济条件一般，出国对他来说负担太重。而且现在国内教育也发展飞快，未必就会比留学差，镀金又怎么样，真正有能力的人都不需要这层金。
　　“我是我，他是他。”提起江问辰，明芷表情又冷了一个度：“妈妈，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去留学我也是认真的。”
　　郑玲玲和明镜许对视了一眼，意外之余也心存一丝侥幸，万一女儿是真的想清楚了呢。
　　“行，你想明白就好，学校申请上面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就和爸妈说，如果是UOB，是不是明年九月份入学？”
　　“嗯。接下来会先把重心放在毕设和学校申请上面。妈妈，我想搬出去和乐薇一块住，不住学校寝室了，周末再回家。”
　　许是以前没少上明芷的当，郑玲玲都有些敏感了，听到这就露出一副很谨慎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前面的乖巧都是铺垫，重点来了吧，搬出去住？说，乐薇是不是你的掩护？”
　　“不是。”明芷既无奈又好笑：“她也在申请英国的学校，我想的是两人一起可以互相商量。”
　　郑玲玲：“真的假的？”
　　明芷：“我知道您是怕我和江问辰在一块，放心，我不会的。”
　　“太太，银耳羹煮好了。”
　　英姐端着青瓷小盅放到餐桌上，还备了一小碟蔓越莓饼干。
　　明镜许：“行了，先去吃点甜品垫垫肚子，然后上楼换身衣服洗漱好好休息一下。”
　　明芷：“好。”
　　待明芷离开，郑玲玲给了个眼神，先行上楼到书房，没过多久，明镜许给自己沏了杯茶，也端着上楼。
　　-
　　这刚一进门，郑玲玲就将手机递过来，明镜许放下手中茶杯，神情带着询问：“做什么？”
　　“给明琛打个电话，问清楚他这趟石壁寺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淋了雨，还有呢？”
　　郑玲玲始终觉得明芷的态度很奇怪，和从前那般嚣张任性的样子判若两人，别人看不出来，她当妈的还能察觉不到？
　　出去这一趟，定是有什么蹊跷。
　　“哎，你就是太敏感了。”
　　明镜许拿过手机，扶着郑玲玲走到床尾坐下，之前又不是没联系过，一天三通电话外加无数条微信还不够？要真发生点什么，还等到现在才来自己发现？
　　“我看阿芷状态挺好的，再说了，她不也认可了你出国留学那一套，不好吗？啊，非得天天吵，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才好？”
　　“我不是在意这个点。”郑玲玲拍开明镜许搭在她肩上的手，蹙着眉：“你就没注意到女儿方才话里那句，她和江问辰的事情，她自己会处理好？什么意思啊？处理什么？分手？怎么突然就决定分手了？那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情，欺负咱们阿芷了？”
　　明镜许刚掀开茶杯的动作一顿，忽的转过头来。
　　两人面面相觑，郑玲玲最先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一下明镜许的大腿：“对吧！我说的对吧！那小子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阿芷的事情，要不然以她从前那副非这臭小子不可的样子，怎么可能说出今天那话。快，给明琛打电话，不对，不对，给薇薇打，阿芷感情上的事情，薇薇才清楚。”
　　“哎哎哎，冷静些，你真以为孩子会和我们说？这帮小崽子都精着呢，个个相袒护，你现在打，她保准马上就和阿芷说。”
　　郑玲玲发愁：“那怎么办？不行，这件事你必须去查，我们家阿芷怎么能受委屈，绝对不可以！”
　　明镜许喝口茶都不安生，连忙安抚：“好好好，等我去打听，你呢就别再跟阿芷吵了，她要是想从学校搬出去住，就让她搬，是跟沈家丫头住一块，又不是和那谁搅和到一起。适当给孩子点自由。”
　　“我就是之前太放纵她，才让那个姓江的小子缠上。对了。”郑玲玲像是想到什么，抬脚踢了一下明镜许的裤腿，“屹舟是不是从英国回来了？”
　　“嗯？谁？”明镜许抬眼，待口中热茶咽下，抿了抿唇，“陆君颐的儿子？”
　　“那不然呢？”
　　“有听老沈说，好像是回来接手家里生意了，但具体不太清楚，怎么了？”
　　郑玲玲收回视线，陷入深思。
　　明镜许把杯中热茶都喝完了，也没听到下文，好奇心彻底被吊了上来。
　　“哎你过分了啊，这说话怎么一半一半的？打听人家陆屹舟做什么？”
　　郑玲玲轻笑了声，故作姿态道：“还记得我妈之前和陆老太太定下的娃娃亲吗？”
　　明镜许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啊！”
　　“先前我没提，那是觉得咱阿芷还小，不着急，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要想离开错的人，就得先有一个对的正主出场。”郑玲玲勾唇，合掌一拍，主意已定，“我看这陆家小子，就不错！”
　　明镜许呵呵了两声，拍了拍郑玲玲的肩膀：“看开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年我们和陆家走得也不算近，妈去世后，两家人也没再往来，人家认不认这门亲还另说呢，你可别上赶着自己在那激动，反正阿芷是我的心肝宝贝，委屈不得。”
　　“说什么呢，那也是我的宝贝，自然没有贴着人家的道理，我是在想，那陆屹舟从前也是在英国念书的，或多或少有些人脉在那，兴许能在阿芷申学这件事上指点个一二也不一定。”
　　明镜许看透妻子的想法：“你最好真的只是这么想。”


第7章 搬家
　　明芷说要搬出去住，就不是在开玩笑，回校后一天不到就把行李全都打包收拾好了。
　　舒媛站在她床位旁边，愣愣看着面前这大包小包：“阿芷，你真的要搬到校外住啊？为什么啊？”
　　“校外自由啊！”
　　明芷直起身，伸了一下腰，拉开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将挽起的袖口捋平：“这学期本来也没什么课，就只剩下毕设，老在寝室里窝着不舒服。你有空也可以出来找我玩啊。”
　　舒媛试探性地问：“那……那你是和男朋友一块搬出去同居吗？”
　　“不是，我和乐薇一起。”
　　她本来是要去沈乐薇那住的，但那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一个人住舒服，多一个人就会有些挤。
　　俩小姑娘感情好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但还是大人考虑比较周到。
　　郑玲玲提起之前在明芷十八岁时送她的成人礼——明樾府。位置正好在融烟巷那块，离学校也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不算远，倒不如两人都搬到那去住，宽敞，既能在一起又有私人空间，做毕设或者课题的时候也不会互相打扰到。
　　明芷肯定没意见，沈乐薇一听也拍手叫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郑玲玲也提前找了人去打扫屋子，这不，今天就能直接拎包入住了。
　　“对了，你毕设做得怎么样了？”
　　明芷捋了下头发，佯装关心地问了句，去年现在，她的毕设刚做完雏形设计，是舒媛先向她打听完成的情况。当时她也没多想，就把稿子给对方看了。
　　舒媛，什么反应来着——
　　“天啊阿芷，你这个想法也太大胆了吧，但是好好看！绝了真的，我要是老李头，就这作品，绝对打高分！真的！”
　　那会儿她还觉得舒媛是真心赞赏自己的设计，所以也没有设防，聊着聊着一激动，就把自己自认为很不错的想法都说了一遍。
　　在此之前，明芷不是没有问过舒媛的毕设方向，对方的回答和自己的创意完全是两个领域，内容上毫不沾边，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呢，如果不是这次重生，给了明芷回溯过往的机会，她都不知道舒媛在背后给她布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从前的明芷，就是大傻子！
　　-
　　“我先前报的选题，老李头说太规矩了，没什么新意，资料好找但是这个切入点太大众，我这不头疼着呢。”舒媛反问明芷：“你呢，你做得怎么样啦？我记得你之前还在找传统民居的相关资料？”
　　明芷将计就计，故意发出邀请：“对呢，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顺便帮我判断看看？”
　　舒媛又惊又喜：“可以嘛？会不会不太好啊？”
　　“哎呀我们俩研究方向又不同，来，我给你看看我之前画的雏形。”
　　明芷给舒媛看的，正是上一世那份画稿，不过没有那么完善，毕竟这一世醒来后，她就没有再在这稿子上费功夫了，注定成为废稿。
　　之所以故意引导舒媛往这个方向去，就是想看看对方接下来会怎么演，反正自己这局是做定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分吧？
　　手机响的时候，舒媛还在很积极地发表自己意见，瞥见屏幕上显示“江问辰”三个字，瞬间噤声。
　　而她这个反应，明芷也顺势收入眼底，心头冷笑了一下，面上却维持着得体表情：“我去接个电话。”
　　明芷拿起手机走到阳台，顺手就将玻璃门拉上，屋内屋外像是上了一道屏障，隔绝一切声响。
　　“喂。”
　　此时要是面前有一面镜子，明芷定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演技最好的演员，冷淡的语气搭配陷入热恋的表情。
　　无懈可击。
　　“小芷，你今天回学校了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明芷手搭着栏杆，语气故作和往常一样：“我回啦，不过今天恐怕不行，我有事要忙。”
　　江问辰似是沉默了一下，担忧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给你发微信你也回得很慢，视频和语音也不接。”
　　明芷勾唇：“我和朋友出去玩了，没顾得上看手机。”
　　江问辰追问：“那你今天忙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我现在就在你宿舍楼下，听舒媛说你回来了。”
　　听舒媛说？
　　明芷下意识抬眼望向室内，敢情这俩私底下还交流她的行踪。
　　“我不住宿舍了，准备搬出去。”
　　江问辰：“为什么啊？”
　　明芷笑：“什么为什么，接下来的课也少，主要就是做毕设，待宿舍里多没意思，就搬出去了呗。你在楼下对吧？得，我下去和你说。”
　　江问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明芷就把电话给挂了。她对镜整理了一下刘海和头发，这才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舒媛还站在她的位置旁边：“江问辰来找你了？”
　　“对呀，我先下楼，待会会有人上来搬行李，麻烦你帮我盯着点。”明芷拎起包包，经过舒媛身侧还虚抱了她一下，“走啦，下次见。”
　　舒媛：“好。”
　　门砰的一声关上，舒媛顿了顿，随即走到外面阳台，趴着栏杆向下张望，没过一会就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树荫下，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拎着什么，注意力全在门口，当明芷出现，他立马上前。
　　“等很久了？”
　　明芷小跑下台阶，还不忘借着捋头发的动作扫一眼楼上阳台的位置，尽管看不见，但第六感告诉她，阳台定是有人站着在看他们。
　　“还好。”江问辰将买来的小蛋糕递给明芷，“ML家新出的栗子蛋糕。”
　　明芷敛眸掩去不适感，双手接过：“谢谢。”
　　从前江问辰每次来找她，也都会带东西，有时是花，有时是蛋糕，极少会空手过来。那时她觉得自己有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朋友，不需要自己开口要什么，他都会主动先给。
　　哪怕东西不是很贵重，但这份时时准备着的习惯不正是代表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只可惜现在的明芷，在知道江问辰最后会出轨闺蜜背叛自己后，看这样的举动只会觉得多余又虚伪。
　　“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明芷扫了眼蛋糕，便背手置在身后。
　　江问辰心上一凛，只觉得有不祥的预感，从前些天不怎么回消息，到今天收到小蛋糕后很是客气的一句谢谢，既没有主动亲吻也没有拥抱，这样疏离的明芷，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什么事？”他问得有些忐忑。
　　明芷弯了下唇角，很是平静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我毕设的进展有些慢，想先闭关全力完成这个。”
　　江问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就只是因为毕设？”
　　明芷挑眉：“不然呢？”
　　江问辰：“没什么，那你先顾着毕设吧，正好我接下来也要和导师一块做课题，我们一块加油。”
　　“行，那你先回去吧，我家司机来接我了。”
　　她轻抬下巴.
　　江问辰顺着视线望去，是一辆银灰色的奥迪，和上次见过的又不一样，他瞬间站直了身。
　　车子靠边停下，老赵从车上下来，态度恭敬：“小姐，送行李的车就在后面，这边是先送您去公馆还是？”
　　明芷没有马上回答，先是看了眼江问辰：“要不顺路送你回宿舍？”
　　江问辰：“不用了，我骑车过来的。”
　　明芷顿悟，她都忘记江问辰有辆自行车，从前还觉得后座的风挺惬意，现在想起只觉得颠簸又硌屁股。
　　“ok，赵叔，我们走吧。”
　　明芷没再多看江问辰一眼，径直上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她随手将蛋糕袋子丢在了一旁。什么蛋糕，就是毒药！


第8章 娃娃亲
　　这才几点，小巷路口就有人摆起了小摊，专卖烤红薯和烤栗子。车子经过，降半车窗就闻到一股香味。
　　明芷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饿了。”
　　前排老赵听见，笑了笑：“小姐要是想吃，我待会就去排。”
　　明芷：“不用了，鼻子过过瘾就行。”
　　和沈乐薇约好了收拾完行李出去吃饭，这会儿要是塞个红薯，晚点就吃不下了。车子在小院门前停下，老赵在门口等后面的车来，明芷先行下车。
　　进去就看见敞开的大门，门口台阶上堆满了行李箱。
　　“薇薇，你这家当也太多了吧！”
　　明芷仔细数了数，一共四个行李箱，还有六个置物箱和几个零碎小袋。
　　屋里人听见动静，跑了出来，扶着门框小喘气：“我也没想着自己东西那么多，收着收着就这样了，刚拎进去两个箱子，还没来得及整呢。我能不能住一楼啊，不想上楼！”
　　“我要是你，我也不想住楼上。”
　　明芷跨过层层阻碍进屋，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明樾府自买下来后，她就来过一次，装修上全都是按着她妈妈的喜好来。
　　好在郑玲玲的品味也是有保证的，起码“高贵”这两个字是立住了。
　　“对了，晚上我们去Fanku怎么样？叫上你哥还有宋澜她们。”
　　沈乐薇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也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明芷知道她喜欢明琛，只可惜他非良人，何来情深。
　　明芷：“明琛是大忙人，不一定叫得动，我先问问宋澜她们吧。”
　　沈乐薇点头：“也行，对了，江问辰呢？今儿搬宿舍，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往常你俩不是跟连体婴一样？”
　　明芷翻联系人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有没有一种可能，以后都没有他了。”
　　“哈？”沈乐薇震惊，一下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你俩分手了？”
　　明芷毫不在意道：“没分，不过快了，已经提上日程。”
　　沈乐薇霎时瞪圆了眼，纤眉一挑：“天啊！你这怎么突然开窍了啊？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抓到他背叛你的证据了？”
　　“哎呀别一惊一乍的，觉得不合适了想分手，就这么简单。”
　　宋澜消息回得很快，自然是答应，明芷收起手机看了眼沈乐薇，见她还是呆愣模样，忍不住问：“这事儿有那么难消化吗？”
　　沈乐薇点了点头：“当然，要不你今晚试试，我保证你说出去，整个Fanku都会炸了。”
　　明芷：“……”
　　不至于吧。
　　“小姐，你的行李到了，还有一箱快递。”
　　老赵和几个人把东西抬进屋来，沈乐薇瞥见那快递箱上印的书店logo。
　　“这什么？做毕设需要的资料？你们这专业要的书也太多了吧。”
　　“谢谢赵叔，你们先回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收拾。”
　　明芷找来剪刀，划开箱子上的胶带，沈乐薇凑近了一看，哇的一声：“言情小说？你买这么多本小说做什么？”
　　她一本本拿起来看，把封面上的推荐语念了出来，听得明芷眉头一皱，伸手夺过：“别念了。”
　　沈乐薇：“你敢买还怕我念？你什么时候喜欢看小说了？”
　　明芷：“最近准备钻研一下？”
　　沈乐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钻研？什么意思？”
　　“学习纸片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重塑我的爱情价值观，提高我的择偶标准，可以不？”
　　明芷随手揣起一本，顺手点了点封面：“晋江金榜第一，没有人可以拒绝何以琛，送你一本，不用客气。”
　　捂着被塞进怀里的小说，沈乐薇连连摇头：“你不对劲。”
　　明芷倒是笑得很坦然：“你得习惯现在的我。”
　　-
　　Fanku的夜晚像电影里中世纪的浪漫浮华。
　　宋澜到的时候，明芷杯中的酒都快见底了，新款包包往台面上一方，大有炫耀之意，她也极其配合地哇了一声，满足了宋澜大小姐的虚荣心。
　　“又是新款，这次配货等了多久？”
　　宋澜咬了下后槽牙，端坐直了身：“我买包还需要配货吗？”
　　明芷忍着笑，忙不迭点头：“是是是。”
　　“酒来了！”
　　沈乐薇又去展柜扫了一筐过来，路上遇到宋栩，就使唤着帮忙拎了。
　　“你们猜，我在外面遇到了谁？”
　　明芷想都没想，下巴一抬：“喏，不是宋栩哥吗？”
　　沈乐薇哎呀一声，摆手：“不是，再猜。”
　　明芷将酒从框里取出来，摆好了放在桌中央：“总不会是明琛吧，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他没空。”
　　“不是！”沈乐薇推了明芷一把，笑意吟吟还透着一股八卦气息：“是你传说中的未婚夫！”
　　“噗——”
　　明芷一口酒喷了出来，连呛了两声：“谁？谁的未婚夫。”
　　宋澜连忙抽过几张纸巾递给她：“乐薇，你又拿陈年旧梗出来玩。”
　　“什么陈年旧梗？”
　　明芷觉得自己没有一句话是听得明白，呛红了的眼睛里透着疑惑不解，反倒把在场其他人给唬住了。
　　和宋栩一道来的还有杜泽进，这家伙的嘴一向爱叭叭，就是个男版沈乐薇。这会儿见明芷记忆出现断片，十分积极地进行“科普”——
　　“就是你外婆给你定的娃娃亲啊，和陆家那位。怎么？全忘了？也是，现在你和那个姓江的好得就差三跪九叩拜天地拜高堂，怎么还记得住自己这桩娃娃亲。”
　　明芷：“……”
　　娃娃亲？
　　她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见明芷眉头皱紧，沈乐薇收起原本嬉笑看热闹的表情，用力眨眨眼：“你真忘了？不过也是，之前你都不让我们提起这件事，说是怕江问辰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可眼下你和他不是要分手了嘛，真巧陆家这位也回国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定缘分？”
　　明芷抬手揉了揉额角，立住：“等会，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先喝。”
　　说完，她站起身急匆匆地离开。
　　“哎？”
　　沈乐薇哽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没能拦住明芷，包厢的门打开又关上。宋澜收回目光，喃喃道：“这是……受刺激了？”
　　“我猜是，陆家那位早些年一直在国外，都没怎么回来过，明小芷指不定就是心灰意冷了，才会退而求其次看上那个姓江的。”
　　杜泽进还是那张嘴，明明都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三两句就编了个纠缠万千的故事，乍一听还是个虐文基调。
　　“可是我之前明明听阿芷说过，她和陆屹舟不熟的。”沈乐薇咬下一口水果，用力嚼了嚼：“难道她和江问辰分手，真的是因为这个娃娃亲？”
　　“分手？”
　　第二次了，宋澜确定自己没有听岔，顿时激动地握住沈乐薇的手，“谁和谁分手了？明芷和江问辰分手了？”
　　“嘘！”
　　沈乐薇食指用力抵在唇间，警告：“还没提，不过快了。”
　　“我去！那不得是放鞭炮庆祝一下，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这不是开心过大年嘛！”
　　宋澜顿时来了精神，动静一下引来两个局外男士注意。
　　杜泽进：“庆祝什么？”
　　沈乐薇拉住宋澜的手，示意她别说，自己回了一句：“不告诉你。”
　　杜泽进：“……”


第9章 陆二
　　离开包厢后，明芷直奔洗手间，把门一关，拿出手机来快速搜索。陆家，姓陆的，到底是谁啊？
　　她翻遍了手机上的联系方式和社交账号，都没有找到和姓陆有关联的。
　　娃娃亲？
　　有这种事？
　　明芷双手食指抵着太阳穴的位置，微微用力，努力回想却始终没有头绪，她唯一敢肯定的事情就是上一世她不认识什么姓陆的。
　　“陆家……”
　　头顶悬着的灯光垂落，明芷手指微微弯曲，叩了下屏幕，尝试性在搜索框里输入陆氏集团，很快弹出来了一堆消息。
　　她一行一行往下翻，却没有找到能让自己目光一下子被抓住的讯息。也不知过了多久，微信里弹出宋澜发来的消息——
　　“Song：没事吧？掉厕所里了？”
　　“Song：人上哪去了？？？”
　　“明芷：现在回去”
　　算了，还不如直接去姐妹口中套，大不了多请几顿大餐。想到这，明芷站起身来，收起手机，对镜检查了一下妆面这才离开。
　　走廊里迎面过来几个勾肩搭背的男人，一看就是喝多了，明芷抱臂侧开身，低垂着视线。
　　“哎呦你们仨慢点，错开走错开走，你们都把这道给堵了。”
　　后面跟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跑得快些，张罗着分开这三个连体婴，嘴里还喋喋不休，操心人家别走错地方进了女士洗手间。
　　另一个则是步调悠闲地跟在后面：“别挡路。”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股懒倦，明芷下意识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深邃瞳眸，暗沉如那山间深潭，不加防备地将人推搡进去。
　　心头莫名鼓噪，明芷捂着胸口位置敛眸，加快步伐从他身边经过。裙摆与他的西装裤腿有着短暂摩擦，黑色皮鞋停了下来。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清甜不腻，很好闻。
　　“等等。”
　　偏冷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芷脚下一顿，却没有立马回过头去，她抿了下唇，只觉得后颈一阵微凉。
　　脚步声朝她而来，视线右侧出现一只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指尖修长，袖扣上的黑曜石低调又奢贵。
　　掌心摊开，清晰掌纹上躺着一个库洛米小圆环，可爱与禁欲格格不入，明芷眼皮一跳，下意识察看自己的手机。
　　果然，是她的挂绳断掉了。
　　“谢谢。”
　　明芷拿过小圆环，微微颔首。
　　指尖在自己掌心划过，似乎还带着点温度丝丝缕缕蔓延开，有点痒。男人收手，抄回口袋。
　　“喂！陆二！站那干嘛，快过来帮忙啊！”
　　前面的人突然喊了一句，打破了这方小空间的平衡。
　　明芷后背猛地一震，抬起头来，清亮眼眸直勾勾地对上男人的眼，一双桃花眼下写满了惊讶和好奇。
　　与她这份不由分说的大胆与直接不同，男人表情倒是淡定得很，既不显山也不露水，好似对这种过于直白的目光早已习惯，再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他就是……
　　明芷紧了紧身侧的手，咬唇快步回包厢。
　　蒋驰喻一手架着一个，都快撑不住了，见陆屹舟还在慢悠悠地和别人搭讪，留心多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那不是明家丫头吗？”
　　陆屹舟上前，颇为嫌弃地拎住张鸣的领子，不耐烦地警告他：“自己站稳点，别瞎靠。”
　　“哎哟二哥……”
　　张鸣伸手就要往男人身上蹭，被一把摁在了墙边。
　　“老实点。”
　　蒋驰喻不慌不忙把人丢进洗手间后，立马跑出来：“哎，真的是明芷？”
　　“嗯。”陆屹舟淡淡应声。
　　蒋驰喻：“这是什么缘分，你才刚回来就碰上了，她一个人来的？你俩刚刚是在打招呼？”
　　陆屹舟瞥了他一眼，藏在口袋里的右手指尖摩挲了一下掌心位置，嗓音清淡：“不认识。”
　　“不认识？”
　　就这回答，蒋驰喻只差把不相信这三个字贴在脑门上了，旁的人不知，那是因为混的不是一个圈子。
　　就他们这几个从小和陆二搅在一起的，有谁不知道陆屹舟和明芷那层关系。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些年两家确实没什么交集，倒有种共同默契想把那件事就那么搁置了。
　　不然陆二怎么会在国外一待就那么多年，他要是早点回四庡?九城，估计也没那姓江的小子什么事。
　　“那你听没听说，明家丫头谈了个男朋友？好几年了。”
　　“哎！这事我知道！”
　　洗手间没空位，还赖在陆屹舟身旁的张鸣听到了关键词，喝的醉醺醺地还不忘举手抢答：“是个小白脸！长得确实挺俊，但和我们二哥比，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嘿嘿嘿。”
　　“滚你，站稳点。”
　　陆屹舟抬手挡住他往这靠的动作，脸色阴沉地厉害。
　　蒋驰喻一把拉住张鸣，看向陆屹舟：“他倒是没说错，不过这男的挺不简单的，一边捧着明家那位小公主，另一边却和女朋友的闺蜜搞暧昧。”
　　陆屹舟掀了掀眼皮，嗓音不冷不淡：“搞暧昧？和谁？”
　　蒋驰喻：“舒媛。”
　　陆屹舟挑了一下眉，半晌：“不认识。”
　　蒋驰喻：“……”
　　-
　　回到包厢的明芷，清透小脸上写满了游移不定的情绪，沈乐薇正在嗑瓜子，抬头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勾过手指头拉了一下。
　　“想什么呢？”
　　明芷收起若有所思的神色，询问沈乐薇：“陆家有多少个儿子？”
　　“哈？”沈乐薇怔了怔，数秒后才反应过来：“就一个啊，陆屹舟。”
　　明芷蹙眉：“一个？”
　　沈乐薇点头：“对啊，也是陆氏集团未来的掌权人，不对，现在应该不能说是未来了，人都回来了应该就是来继承家业的。他今天也在Fanku，你刚刚出去有遇见他吗？”
　　明芷愣了一下，摇头。
　　沈乐薇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酒嗝。
　　“不过这个陆二确实挺神秘的，和我们不是同个圈子的人。”
　　“你叫他什么？”
　　明芷抓住沈乐薇的手，后者顿了顿，茫然：“陆二啊，他圈子里的人都这么叫他，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大姐，比他大八岁，已经结婚了。”
　　是了，明芷蓦地清醒过来，方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就是陆屹舟。
　　“陆屹舟。”
　　明芷将这个名字在唇间心上来回盘了数遍，抓起一旁的包包倏地站起身来：“我临时有点事，要先回去了，你们玩。”
　　“哎哎！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沈乐薇刚撬开一瓶新酒，正准备和杜泽进猜拳一较高下呢，这突然说要走，她有点摸不着状况：“明天又没课，这才几点啊。”
　　明芷穿好外套：“就是突然想起有个很重要的资料要查，小杜小杜。”
　　“在呢。”
　　杜泽进应得极为配合。
　　明芷忍着笑：“乐薇我就交给你啦，结束之后记得把她安全送回明樾府。”
　　“要不我和你一块回去吧？”
　　沈乐薇放下酒瓶，四下摸索着找外套。
　　“别，好不容易组起来的局别因为我扫兴了。”明芷摁下沉乐薇的肩，“你们继续玩，拜拜。”
　　沈乐薇：“拜拜。”
　　宋栩举了下酒杯：“路上小心。”
　　沈乐薇又啰嗦地嘱咐了一句：“到家了在群里发个消息。”
　　明芷挥了挥手，掩上包厢门，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外走去，从包里翻出一根皮筋，咬着一边扎高马尾，一边招手拦车。
　　Fanku侧面马路边停了好几辆限量款，招眼得紧，旁边还有几位穿着打扮都很热辣的女士在那搭话晃悠，抽烟玩手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出租车在面前停下，明芷只来得及扫了眼离视线最近的那辆迈巴赫。
　　尾号000，很酷。
　　作者有话说：
　　陆二：我认识老婆，但老婆好像不认识我


第10章 了解
　　回到公馆，明芷三两下将高跟鞋踢掉，光着脚从一堆行李中找到自己的电脑包，拎着就往沙发处走。
　　将客厅里的灯开到最亮，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陆屹舟……”
　　光线氤氲着她的眉眼，没有半分酒气和醉意，目光所及之处不放过任何细节，只可惜这个男人太过神秘，网络上关于他的消息是少之又少。仅有的几个新闻页，连通稿都是一模一样的。
　　明芷深叹了一口气，身子一歪，靠着沙发，指尖在键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阖起眼来努力回忆，上一世的她心里就两件事，一是设计划画，二是和江问辰谈恋爱。
　　明家小辈有个出类拔萃的明琛在，她便也只是个到处吃吃玩玩的小公主，对于商政层面上的讯息毫不感兴趣，只知道和明家往来比较密切的就是沈家和宋家，其余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扎堆一起玩的人虽多，但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不该她操心的事情自是半分眼神都不会多给。
　　明芷心虚又烦躁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只差没有痛骂自己一顿，好在如今情况是峰回路转，从现在开始恶补信息也来得及。
　　沈乐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客厅里堆满了纸张资料，茶几上还摆了个无线打印机。明芷坐在沙发中央，左膝放着电脑，右腿叠着一摞打印纸。
　　“什么情况？大半夜这么积极？”
　　酒一下就醒了，沈乐薇将包包丢在地上，弯腰捡起地上那些纸，只觉得上面的英文跟梵语似的密密麻麻，眨了眨眼努力看半天。
　　有一点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和设计有关的。
　　“你在看什么啊？”
　　沈乐薇眉心一蹙，直接绕到明芷身后坐下，看了眼她屏幕上的信息，只觉得喉间烧得慌：“咳，你在查星誉资本？”
　　“嗯。”
　　和明家主做一行不同，陆氏集团的业务相对广泛许多，以四九城为中心向外蔓延开的战略投资，在五年前就已经高达六千万美元。投资版图远不止软件芯片、房地产领域，更涉及文娱。
　　陆屹舟的父亲陆君颐如今身价已高达800个亿。
　　而陆屹舟本人，在回国之前就曾作为天使投资人的身份，完成数十起投资，投资总金额高达二十个亿，年前成立了星誉资本，主做硬件投资。
　　是个十足野心家。
　　明芷合上电脑，捏了捏眼窝处，疲惫地叹了口气，光是捋清楚这些，就耗费了她好几个小时，结果了解到的估计只是人家一层外皮。
　　沈乐薇捡了几张纸看完，摇摇头：“我之前听我爸说起过，陆二这次回来，是来接替陆伯伯位置的。在此之前人家在国外玩投资和股票，潇洒得很，去年回来住过小段时间，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星誉资本。”
　　“他有女朋友吗？”
　　明芷好奇打听。
　　沈乐薇想了想，摇头：“还真没听说，主要也是和他们核心圈子没什么交集，不过和那几个纨绔子弟相比，陆二确实低调许多。”
　　明芷：“会不会因为他常年都在国外？就是交女朋友了，我们也不知道？”
　　沈乐薇：“不可能，他发小里有个叫张鸣的，也是个碎嘴，陆二要是有女朋友，他一定会四处嚷嚷。但之前我听明琛提起过，陆二对女的不感兴趣。”
　　“哈？”
　　明芷好不容易燃起的好奇心，因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一下灭了大半。
　　想想也是，这圈子惯是玩得开的，有别的取向也没什么稀奇。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人家就是守身如玉。”沈乐薇似是猜透了明芷在想什么，抬手推了她一下：“你要是见过他本人就懂了。”
　　“本人怎么了？”
　　沈乐薇琢磨片刻，吐出几个字：“阴冷，深沉。”
　　明芷眼前立马浮现起在Fanku走廊里对上的那张脸，周身冷意四起，确实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陆君颐就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是当继承人来培养的，陆老爷子又是从部队里出来的，行事风格也是严厉得紧，我听说陆屹舟脾气挺不好惹的，所以一开始知道你俩还有娃娃亲这段渊源，眼睛都要给我吓掉了。”
　　说起陆屹舟，沈乐薇觉得自己酒都醒了一大半，话也跟倒豆子似的没完没了，几乎把全部知道的和陆屹舟有关的事都说了一遍。
　　末了还不忘强调一句：“有些是道听途说，不保真哦。”
　　明芷若有所思地摆了下手：“没关系，够用了。”
　　-
　　宋澜一早来电，明芷还在赖床，手机响了半天，大床上那团子才有蠕动的痕迹，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来，尽全力张开摩挲，划拉了半天才从枕头边缘摸到响得震天慌的手机。
　　“喂。”
　　嗓音又干又哑，像是被丢在撒哈拉沙漠，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那种。
　　“这都几点了？还没醒？昨晚你可是早早就回去的，难不成还瞒着我们去见什么野男人？”
　　宋澜的声儿中气十足，一下把明芷的困意驱散大半。
　　“你是个会问问题的，直接说正事。”
　　“搞事业啦姐妹，说好的我创业你入股，现在办公室地段找好了，你该不会临了放我鸽子吧？”
　　创业入股？
　　这下，明芷彻底醒了，她睁开眼，手撑着床面坐起来，摸过床头的保温杯给自己倒了小杯，润润嗓后这才不疾不徐道：“就你之前说的漫画工作室？”
　　宋澜比明芷大三岁，惯是有自己想法的，大一就靠画连载漫画赚了第一桶金，大二拿了漫画界金龙奖，成了小有名气的画手，后来还出版了几本画集，在网上也很有名。研究生毕业后，宋澜就决定创业，想自己开一家漫画工作室，接稿之余也会签画手培养。
　　与她一样是学美术出身，但明芷中途就转成设计，虽说空闲时也会接一些画稿，但和宋澜一比，名气差一大截，她倒也无所谓，反倒是宋澜，说是等自己创业，头一个就签明芷，一定要把她捧红。
　　“不当你员工，当你合伙人怎么样？”
　　明芷当时就说过这句话，没想到宋澜一直记着。
　　“行啊，计划书写好了吗？什么时候拿给我看看？”
　　宋澜笑：“没问题，我给你个地址，今天没课吧？”
　　明芷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道：“没。”
　　宋澜来了劲：“那正好，来看看我的新工作室，顺便听我给你讲未来的事业蓝图！”
　　明芷趿拉着拖鞋进浴室，将通话调成免提，取过束发带将头发捋好，边挤牙膏边回答：“好好准备发言，脚踏实地着点，别让投资人失望。”
　　宋澜：“哈哈哈哈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明芷刷着牙，含糊道：“行了，地址发我吧，待会过去。”
　　通话结束，界面退回到微信主页，瞥了一眼就瞧见江问辰的名字和头像出现在前排，旁边还有数字红点显示未读消息。
　　真厉害。
　　连着好几天早安晚安不间断，一日三餐也要问候一下，问有没有准时吃饭，都吃了些什么，毕设进展顺不顺利……
　　一想到自己从前就是被这种三言两语唬得摸不清方向，明芷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随手锁屏将手机丢置一旁。
　　作者有话说：
　　陆二：没想到老婆还在给我做背调……


第11章 工作室
　　宋澜工作室的选址在白芒大道一个胡同里，一个新改四合院，品味十分高级。明芷下车后看见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
　　“怎么样？”宋澜摊开双手，得意地展示着四方空间：“气不气派？”
　　“可以啊格格。”明芷绕着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南侧那个小露台，“那儿是不是可以架个露天的烧烤摊，再摆个小吧台，以后都不用去Kous，直接在这就能把局给组了。”
　　“美得你，那是我的咖啡厅，早就规划好的。”
　　宋澜拉着明芷往屋里走，沿着台阶往上抵达小露台，周边视野一下开阔了不少，这儿虽说是老城区，但因这几年新改项目，也变成了个网红打卡地，开了不少有氛围又小资的商铺。
　　但能像宋澜一样把工作室开在这儿，还是直接一整个四合院的，不多。
　　“想清楚怎么做了吗？”
　　明芷收回视线，询问宋澜。
　　“真来听计划的啊？我以为你就是在跟我开玩笑。”
　　宋澜冲着明芷笑，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来了就是咋咋呼呼一顿夸，也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指不定还会先责问一句，室内设计为什么没有找她画图，是不是看不起她？
　　问题想好了，连回答，宋澜都提前预设。
　　结果大小姐来了之后，却只关心工作室未来规划，模样倒真有点投资人的样子。
　　“没跟你开玩笑，创业可不是一时兴起。”
　　上一世明芷并没有和宋澜合开工作室，因为没能顺利保研，还出了抄袭丑闻，工作也不好找。与家里闹翻后，江问辰就说他来负责赚钱养家，让明芷不用担心，在家接些画稿消磨时间就好。
　　所以宋澜发起邀约时，她拒绝了，就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别的都不想折腾。加上圈子里的人都不看好她和江问辰这段恋情，又何必与这些人走近。
　　后来宋澜工作室开不到一年就关了，没有营收也无所谓，又潇洒出国读博。为此江问辰还事后诸葛地嘲讽了一下，说还好当时没让明芷陪她砸钱玩，就是花架子，净做赔本生意。
　　回想起这些，明芷的表情还有些冷。
　　宋澜见她神情严肃起来，便也收起嬉笑玩闹的心思：“行，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下楼拿电脑和文件。”
　　“好。”
　　其实宋澜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开一家工作室顺当地把自己接稿的活儿摆到明面上来，有个小老板的头衔就省得让家里人说她一天天的不务正业，读个研究生回来又不去企业上班，整天在外面瞎晃。说是搞艺术，就是在浪费寸土光阴。
　　但光接稿没意思啊，她还想着线上开课，把自己学到的一些绘画技巧分享出来，也培养一些新人画手。
　　成名这条路不容易，也看惯了一些甲方的虚伪嘴脸，自己淋过雨，总想给别人撑把伞，有这个工作室在，签约这件事看上去名头也正一些。
　　翻完了计划书，明芷撩了一下头发，换了个坐姿顺势端过桌面上的咖啡尝了一口，咦惹，好涩！
　　她要是入股，这款豆子就要先拉黑。
　　“你有没有想过，做一款漫画APP，专门用于呈现原创漫画的平台？”明芷提议，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宋澜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你认真的吗？”
　　“当然。”明芷斜睨了宋澜一眼，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遍：“与其说开个工作室签几个小画手，有稿子就接，没稿子就喝西北风，接稿还得看甲方脸色，倒不如自由一些，自己做甲方。”
　　宋澜：“……”
　　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明芷吗？
　　“线上搭建一个平台，再面向外界推出创作激励计划，招揽一批画手入驻APP，提倡创作自由。具体板块还可以细分，这些都是后话，等时机成熟了，再进行融资，与大平台建立友好合作关系，扶持原创漫画的同时，也可以和大IP进行联动，文娱都是一家人，你说呢？”
　　明芷盯着室内那个冰箱看半天了，突然岔开话题问：“有牛奶吗？冰博克？”
　　宋澜一顿：“没，只有椰汁。”
　　明芷起身去拿：“也行，我兑一兑，你这豆子也太难喝了，哪买的啊？”
　　宋澜：“我哥特地托人从云南带的，别说，迄今为止就你说难喝，我看你还是只能喝加奶的。”
　　“胡说，加椰汁的我也可以，这叫生椰拿铁。”明芷快手兑完，推到宋澜面前：“尝尝？”
　　“不了。”宋澜仰头后退，注意力还停留在方才明芷说的点上：“原先我没想那么复杂，觉得你要是加入，往后等你毕业了，也可以接一些建筑设计的商稿。两条腿走路，一是纯画稿，二是设计图。但你现在这个思路……”
　　宋澜是感兴趣的，但这一步迈得有些大，一时之间她有些吃不消，纵是比明芷年长几岁，可这会与她的沉稳淡定相比，还是有些虚。
　　“还得找人做个APP，这第一轮资金投入就不小，事先声明，我可没有余粮了，剩下一点钱是要留给我的漂亮衣服和包包的。”
　　她说要开个工作室，家里也不是什么忙都没帮，但首笔资金都投进这个小四合院里了，眼下也腾不出多余的来运转。
　　倒是明芷，明家大小姐。
　　宋澜眼睛一亮，托腮：“既然你想法都有了，是不是考虑资金入股，撸起袖子加油干？”
　　明芷摇摇头：“我不行，接下来还有毕设要赶，明年就要出国读研，我顶多技术入股，做你第一位签约画手。”
　　“屁！”宋澜白眼都翻上天了，讲了大半天，全是空的：“你是懂得欺骗感情的。”
　　明芷不以为然，倒也没恼：“我不行，但是别人可以啊。”
　　宋澜竖起耳朵：“谁？”
　　明芷微微俯低身，红唇微张，轻吐三个字：“陆、屹、舟。”
　　作者有话说：
　　陆二：……你是个会敲算盘的


第12章 碰面
　　“哎蒋驰喻，你这周末在跑马场吗？”
　　又是一杆进球，郑九川得意地朝座位上的张鸣打了个响指，最好一直坐着别动，等自己把这盘球给清了，晚上的酒水也就有人买单了。
　　张鸣气急败坏：“你丫就是故意窜这局来坑我！”
　　“怎么？又要带小姑娘过去玩？”蒋驰喻把玩着手机的打火机，懒懒搭腔。
　　郑九川连着两杆，清空球局，竖起杆子道：“新交了个女朋友，正头疼带人上哪玩呢，想一想你那个马场活动也不少，怎么样，有没有空？”
　　蒋驰喻：“我就是不在，你也可以过去啊，报我名字就行。”
　　郑九川吹了声口哨：“得嘞，爽快。”
　　说完，看向一旁张鸣：“还愣着做什么，出去买单了啊。”
　　被点到名的人唉声叹气站起来，像是硬把要垮的骨头架子拼拼凑凑折腾回去，伸了个懒腰：“愿赌服输，这就去。”
　　门关上没多久，郑九川刚收完杆子把手洗干净，橘子剥到一半正准备往嘴里塞。背后门腾的一下被推开，跑进来的人连连大喊我草，听得沙发正位上坐着的人都拧眉抬眼。
　　“靠！张鸣，你有毛病啊！”
　　郑九川被吓了一跳，橘子脱手滚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一番功夫，白剥。
　　“你们猜我在外面看见了谁！”张鸣一脸吃瓜群众表情，手指着门外，压低了声：“江问辰！”
　　蒋驰喻烟抽到一半，长指掸了掸烟灰，袅袅烟雾下是张不甚明朗的脸：“谁？”
　　“啧！就是明家那丫头的男朋友啊。”
　　明家。
　　杯中酒滚下喉，男人眼底依旧清明如许，只是在听见这两个字时，不小心分神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就听张鸣夸张地描述着外面的情况。
　　“你们猜，他是跟谁一起来的？舒媛！就最近跟明芷走得很近的那个，老贴着明家那位。我靠，俩人亲密得不得了，明家丫头这是被戴绿帽了！”
　　“你看清楚了吗就回来乱说。”
　　郑九川重新剥了个橘子，掰一小半丢进嘴里，边嚼边说：“我可听说过这个姓江的，对明芷那叫一个百依百顺，那么嚣张的一个性子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这俩在一起多久了？得有好几年了吧，我听说郑阿姨都气得要死，怎么威胁都分不开这俩。你现在说姓江的和舒媛搞在了一起？讲什么聊斋。”
　　张鸣：“哎哎，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啊，人就在外面吧台位置，要不信，自己去看。”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蒋驰喻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拂了拂裤腿上掉落的烟灰，“前几天撞见过一次，我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账结完了吗？”
　　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打断了这段火热的八卦，陆屹舟垂首整理了一下袖扣，隐去腕骨，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抬眸定定看向了张鸣。
　　后者心脏咯噔一声，忙答：“结完了。”
　　“那就走吧。”
　　嗓音沉沉，了然定音。
　　方才那股子喧嚣和看热闹的劲儿似乎因这一下，被棍棒打散。郑九川囫囵将最后一瓣橘子丢进嘴里，拍了拍手捞起一旁的外套。
　　张鸣还愣在原地，唯有蒋驰喻很淡定地拿起车钥匙，走在前头拉开门，待陆屹舟走出去，他上前一步挡住了张鸣。
　　“别怪我没提醒你，明家那丫头的事儿，最好少提。”
　　张鸣：“？”
　　为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来，人就走了。他回头看向郑九川，后者耸了耸肩，表示也不清楚。
　　-
　　惹眼招人的红色玛莎拉蒂穿过车流停在了会所门口。
　　“如何？要不要陪你进去？”
　　宋澜把着方向盘问，二十分钟前她俩还在工作室里畅谈未来，聊得正起劲，明芷就接到了一通电话，紧接着在邮箱里收到了几张照片。
　　从白芒大道过来最快也要二十分钟，要不是市政路限速，宋澜都快把油门踩到底了。
　　“用不着。”明芷解开安全带，微抿了下唇，对镜确认妆容无误后，推门下车：“别担心，路上开车小心。”
　　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宋澜那愤懑不平的怨气因这一下被挡了回来。
　　“什么啊！”
　　她猛拍了下方向盘。
　　明芷哪哪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好。她都不明白这江问辰到底有哪里好，都背着和舒媛搞在一起了，那么亲密，明芷居然还一点都不生气。
　　要不是之前见过明芷是多么护短，怕多管闲事反而惹自己上火，宋澜肯定二话不说跟着下车，进去先砸一个酒瓶子。
　　算了，眼不见为净。
　　宋澜叹了口气，驱车离开。
　　自重生后，明芷就找了位私家侦探专门盯江问辰和舒媛，功夫不负有心人，是狗男女，早晚都会勾搭到一起。
　　这是收到的第三封邮件，明芷觉得时机成熟了，她没有必要再和渣男演什么恩爱戏码，早安晚安吃什么的问候也不想再收到了。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愉悦的声响，门童客气恭敬地替她拉开会所大门，她笑着颔首说谢谢。
　　开心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去抓奸的，倒像是去祝人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哎哎，那不是明芷吗？”
　　一行人从包厢里出来，经过吧台处，郑九川率先认出了明芷。
　　因这一声，男人目光也顺势望了过去，只见女人嘴角噙着笑意，踩着高跟鞋走过去，亲亲密密地挽住闺蜜的胳膊。
　　与她那满脸悦色相比，闺蜜的表情有些僵硬和尴尬，但很快也跟着笑起来。
　　一行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你说我们要不要友情提醒一下这傻丫头，她男朋友和闺蜜搞在一起了。”
　　张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见明芷还不清楚当下状况，恨不得上前帮忙拆穿这对狗男女的假面。
　　盯着那张笑颜看了片刻，陆屹舟收回视线，神色疏离，开口时带着浓浓的嘲讽：“她就是个傻子。”
　　说完，抬脚大步离开。
　　“哎？真不管？”
　　张鸣还想着再张望一下，被郑九川一把按回：“别看了，和你有几毛钱关系。”


第13章 分手
　　明芷压根不知道陆屹舟今晚也在会所，进门后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江问辰和舒媛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出现，特别是江问辰，那张霎时变白的脸让明芷看了禁不住冷笑。
　　真是没用。
　　反倒是舒媛，被她挽住手时，身体一僵，面上却还能维持笑容，不磕绊地问了句：“阿芷，你怎么来啦？”
　　“我？”明芷低头一笑，目光扫过桌面上的酒水单子，唇角保持勾起弧度：“这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们两个吗？”
　　“小芷，你听我解释。”
　　江问辰下了高脚凳，绕到明芷身旁，不动声色地以一个搂肩的姿势隔开了她和舒媛：“我们就是凑巧在门口遇到，所以才一起喝酒。你看我们选的都是吧台位置，不是结伴过来的。”
　　被迫退到一旁的舒媛挽了挽耳边碎发，在接收到明芷询问的眼神时，笑着点头：“对啊，我们就是刚好碰见。”
　　明芷挑了下眉，内心冷呵了两声，还在这儿装。
　　静默三秒后，明芷请轻抬了下肩膀，推开江问辰，视线越过直接落在舒媛身上：“是毕设进展得不太顺利嘛？这才要来借酒消愁，怎么也不叫上我。”
　　“啊，算是吧。”
　　舒媛匆忙拿起酒杯，却见酒已经见底。
　　明芷看了，体贴地伸手询问：“要不再帮你点一杯？”
　　舒媛：“不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晚点还得改设计图呢。”
　　“都喝酒了回去还要改图？你这也太拼了吧，老李头不给你过，我非得跟他理论！”明芷手托着脸颊，问，“你们俩怎么来的啊？开车？”
　　“我开的车。”
　　舒媛这话一答完，对上明芷那声了然的哦，又迅速补充道：“我意思是我是开车来的，回去准备叫代驾，问辰怎么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明芷抿唇：“那我送你出去吧，买单了吗？”
　　经理刚巧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恭敬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明芷抬眼瞥了江问辰一下，后者忙掏出手机。
　　“我来扫。”
　　明芷俏生生地站在舒媛旁边，贴心扶住她：“我陪你出去等代驾吧，走。”
　　舒媛：“嗯。”
　　一路上明芷什么话都没有说，舒媛反倒有些做贼心虚，频频往后张望，见江问辰还没出来，她小声道：“阿芷，你千万别误会，我们俩是真的偶然遇见。”
　　“误会什么？误会你跟江问辰吗？”明芷弯了弯唇，撩了下头发，露出珍珠贝耳环，在夜色下仍旧闪着点点盈光：“怎么可能，我误会谁也不可能会误会你俩啊，你可是我的好朋友，而他，从高中开始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跑了，你信不信他现在还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声急促的呼唤。
　　“小芷！”
　　江问辰追了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糖。
　　明芷瞥了一眼，没有接过，反倒是淡淡看向舒媛，眼神仿佛是在提醒她，你看，我说的对吗？
　　舒媛的表情有些僵硬，还非得扯出一抹不由心的笑容来。好在代驾来得很快，及时缓解了这个令她尴尬的氛围。
　　“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呐。到了再发个消息。”
　　明芷贴心嘱咐道，等车离开，她旋即收回脸上的笑，速度快得像是掌握了川剧变脸的精髓。轻巧挣脱开江问辰环在她肩上的手，视线不避不让的迎上男人那装腔作势扮无辜的眼神。
　　“我们分手吧。”
　　江问辰陡然震惊：“小芷，你在说什么？我可以和你解释的，我和舒媛……”
　　“江问辰。”明芷厉声打断他的话，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指腹在腕骨突出位置无意识地摩挲着，动作配合着语气，缓慢却又不留情：“你们今天是不是偶然碰见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说的是，我明芷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江问辰还想再说什么，明芷已经没耐心听了。
　　她招手拦车，又警告式地指着江问辰欲拦住自己的手：“你要是敢碰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喊安保过来？”
　　江问辰面色一白，只得是苦苦哀求道：“小芷，你听我解释，我和舒媛之间真的没有什么，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我可以发誓。”
　　“发誓？你爱发发，和我有什么关系。”明芷撂了下长发，微眯眼睛，忽地轻笑了声，“是不是我没把话说明白，你听不懂啊？”
　　江问辰的脸色越来越差，抿紧了唇看明芷。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司机降下车窗探头询问：“您还上车不？”
　　“师傅，稍等我一下。”
　　明芷对着江问辰，再没耐心：“你听清楚了江问辰，我明芷不要你了，从今儿起，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少沾我边。”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往旁走，拉开车门径直上车。
　　江问辰这才反应过来：“明芷！”
　　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反手锁住，外面的人拉不开车门，就一直拍。
　　司机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客气地问了句：“小姑娘，咱直接走吗？”
　　“麻烦您，融烟巷。”
　　她报上地址，紧接着拿起手机干脆利落地将江问辰的联系方式拉黑，一系列操作做完，将手机丢进包包里，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她降下车窗，闭眼感受了一下冷风，由衷喟叹：“爽啊！”
　　-
　　明芷是哼着歌回明樾府的，进门就瞧见客厅茶几上摊了好几本书，沈乐薇坐在沙发中央，正捧着一本粉红色封面的在细细品读，怀里放了一碗刚洗好的车厘子，模样滋润得很。
　　听见动静，沈乐薇抬起头来：“上哪去了？这么开心？”
　　明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走近了才发现，全都是自己前些天买的小说，她自己才拆了一本就提不起劲，没想到沈乐薇半天不到就看了这么多。
　　还有这分出来堆在一旁的几本，是几个意思？
　　“哎哎，别动，那几本不适合你。”
　　明芷刚弯下腰准备捡，就被沈乐薇拦住，她疑惑道：“为什么不合适？”
　　沈乐薇合上手里这本，腾出一个位置来让明芷坐下：“那几本的女主都太恋爱脑了，没什么本事，除了喜欢男主以外，一点独立魅力都没有。”
　　明芷：“……”
　　光一刀还不够，沈乐薇又不补了一句：“你本来在恋爱这块就不开窍，别看了，别在垃圾赛道越跑越远。”
　　“……”
　　明芷挑着眉看向沈乐薇，又气又好笑：“有你这么说好朋友的吗？”
　　沈乐薇：“就是把你当好朋友，才会说真话好不好。”
　　明芷随手拿起一本小说翻看，似是无意地提起：“我和江问辰分手了。”
　　“嗯。”
　　沈乐薇本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刚答完，又迅速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音量高得像是要把天花板的吊灯都给震碎了。
　　明芷拿书挡着往后退了半个身位，无法理解：“干什么啊，你吓我一跳！”
　　“什么时候说的啊？天啊明芷你怎么不早通知我一下，今晚应该出门去买彩票啊！我的天啊，到底为什么？之前我就想问你了，他是不是出轨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怎么就想到要分手了，选今天是唔唔唔……”
　　明芷实在忍不住了，抿紧了嘴唇探身捂住沈乐薇的嘴，头疼不已：“别问了别叫了，方圆百里都要听到了。”
　　沈乐薇挣扎着喘气，内心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好奇：“所以到底为什么，快和我说啊！”
　　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这八个字在明芷脑海里徘徊了数遍，可对上沈乐薇的表情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对方明显不好应付，双手抱臂在怀的姿势无形中施加了不少压力。
　　她终是叹了口气，道：“门不当户不对，况且江问辰也并非我良人，不分手难道还想把绿帽子焊紧了吗？”
　　“靠！”
　　沈乐薇对着沙发猛捶了几把，激动得像是看到自家正主终于擦亮双眼和错误的狗男人saygoodbye。
　　“啊啊啊你要是早说，我立马拉着你去买彩票，告别渣男，这是要中个几百万的运气啊！”
　　明芷忍俊不禁，挑眉：“有这么夸张？”
　　沈乐薇：“那当然，自从你和江问辰在一起，我真的是憋屈到不行，明明就是看他不顺眼，还不能直说，到后面只能是劝着自己自行屏蔽关键词，凡是和你恋爱相关的，一个字都不想听。”
　　明芷：“……好吧。”
　　“所以你今天是出去见他？怎么说的分手？”
　　沈乐薇甚至还有些在意，这样精彩的画面怎么能不让她去见证一下，听到明芷回来时是拦的出租车，她大叹一口气。
　　“这个结尾有点脱离爽文框架了。”
　　明芷：“行了，我今天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这件事你暂时别和其他人说。”
　　沈乐薇：“为什么？要我说，你分手这件事第一个应该知道的就是叔叔和阿姨，特别是阿姨，近几年因为你这件事，都没少操心和生气。”
　　提起郑玲玲，明芷就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眼睫稍垂，目光定了定：“嗯，过两天我会回家一趟，到时再和他们说。”
　　“嗯呐！总之！挥别错的，下一个会更乖。”
　　沈乐薇低头在四周翻找书籍，嘴里还在叨咕着：“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找一本书，我今天看下来心目中的白月光，哎对，就这本！”
　　明芷对书名有点印象：“这本是去年最火的言情小说，听说一出，不到一年时间就卖了全部版权，同名电视剧都要开拍了，我看网页介绍写的。”
　　“对！这里头的女主性子真的很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在感情上面也是，觉得是对的，就直进，属于直球当不莽撞的类型，男主也长嘴，有误会会解释，一整个看下来就是甜甜甜！强烈推荐给你。”
　　明芷接过，低头翻了几页，状若平静地问：“嗯……有没有男主是霸总的小说推荐啊？”
　　“谁？”
　　沈乐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芷抬头，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顿：“霸，总，霸道总裁。”
　　沈乐薇：“……”
　　作者有话说：
　　明芷本年度KPI：攻略霸总


第14章 摊牌
　　和江问辰提分手后，明芷就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还叮嘱沈乐薇也不要接对方的消息和电话。
　　连着两天窝在家里画设计图，哪都没去。第三天，因为学校有课，明芷不得不回去一趟，果不其然就在教学楼楼下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江问辰知道她的课表，会出现在这一点也不奇怪，但明芷还没走近，就看到了另一个人——舒媛。
　　只见她和舍友一块来上课，注意到了台阶处徘徊着的江问辰，便先和舍友打了声招呼，然后独自跑近。
　　两个人站在一块说了些什么，隔着太远距离，明芷没听见也丝毫不感兴趣，绕到旁侧的台阶，不躲不避地上楼。
　　许是两人聊得太过投缘，都不曾注意到她，明芷顺利抵达教室，找了个最前排的位置坐下，笃定了舒媛不会跟过来，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节课。
　　下课后，她刚收完包，眼角余光就瞥见了舒媛的身影。
　　“阿芷，我们能聊一聊吗？”
　　窗外天色暗得像是傍晚七点钟，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暴雨，早上出门时还是大晴天，不到两小时，乌云密布，以遮天蔽日之势袭来，想来这场雨小不了。
　　所以，下课铃一响，没课的学生一个个跟逃亡似地往外跑，从教学楼到宿舍，骑自行车都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只有跑快点才不会被淋成落汤鸡。
　　明芷没带伞，她今天要回趟明家，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淡淡道：“什么事啊？我家司机还有十分钟后到，你长话短说。”
　　舒媛还像往常一样，欲伸出手去挽明芷，却被她抬手撩头发的动作躲过，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明芷淡声：“嗯。”
　　“上课前江问辰来找你了，其实他昨天晚上也来过我们宿舍，想看看你会不会回来住一晚，毕竟今早有课。”舒媛抿着唇，柔声道：“阿芷，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没和你说实话。”
　　明芷侧眸看她。
　　舒媛抱紧了怀里的书，似是斟酌了一番才继续：“我和江问辰确实是约好一起去喝酒的，之前关于我家里的生意，他帮忙出了个很好的点子，想着一定要好好答谢他，这才会……但那天我们俩就只是一块喝酒，聊了一些市场营销方面的内容，没别的，也是怕你误会才说我们是凑巧碰面才……”
　　外面的风很大，下了台阶，没了建筑物的遮挡，迎面而来吹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明芷以手挡着风，快步走到柱子后面，这儿离大道最近，上车也最方便。
　　“你说完了？”
　　她问。
　　舒媛愣了一下，点头：“对，我知道你们俩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在冷战，对不起阿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单独约他的。”
　　明芷抓到了话里重点，瞬间来了精神：“他和你说我俩是吵架了，在冷战？”
　　舒媛：“对啊。”
　　明芷笑了，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踮了下脚尖望向大道路口，语气轻快又随意：“那他没有跟你说实话。”
　　舒媛顿住，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芷却回过头来，朝她一笑：“我和他分手了，不是吵架或者冷战，是分手。所以你也用不着跟我道歉，因为我不是很在意。”
　　舒媛喃喃重复：“分……分手了？”
　　“对啊。”明芷故作疑惑，调高了声调，“看样子他也没把你当成朋友看待啊，实话都不说，我车来了，先走了。哦对了——”
　　下台阶前，明芷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回过头来：“要是可以，你帮我多劝劝他，别再缠着我不放了，好聚好散。”
　　舒媛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老赵下车帮明芷开门，直到车子尾标消失在了大道路口，才堪堪收回目光。
　　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没带伞的人纷纷跑上台阶进教学楼躲雨，有伞的人也纷纷加快脚步趁着雨势变大，赶紧离开。
　　唯有舒媛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周围一切都成为倍速背景，唯有她静静站着，耳畔回响着江问辰和明芷说过的话——
　　“和你没关系，是我没有和小芷解释清楚，她才会生气，麻烦你和她说一声，今天我会在老地方等她，不见不散。”
　　“我和他分手了，不是吵架或者冷战，是分手。”
　　“哦对了，要是可以，你帮我多劝劝他，别再缠着我不放了，好聚好散。”
　　……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舒媛抱著书奔跑着闯进雨里，这一天，那个专属于江问辰和过去明芷的老地方，有了第三人。
　　而明芷后来得知这件事时，表现得也很平静：“他们就差养条狗，一起天长地久了。”
　　顾名思义，狗男女。
　　-
　　得知明芷和江问辰分手了，郑玲玲吩咐英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庆祝，后来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亲自下厨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一根香菜摆盘做点缀。
　　其欣喜之情，全家上下都能感知到，落座前还特地换了身很隆重的衣服，这让明芷不得不低头打量自己这身素色毛衣和牛仔裤，作为主角，未免太过潦草。
　　“来来来，阿芷先喝碗汤，这可是我让英姐特地为你煲的，还加了你最爱的鲜竹荪，尝尝。”
　　接过郑女士递来的汤，满满一碗全都是料，汤最多就两口。
　　“妈，我这一碗吃完都饱了。”
　　郑玲玲：“那怎么可以，多吃菜，你这阵子辛苦了，要多吃一些。”
　　正专注吃饭的明镜许被老婆一推，秒反应过来，附和道：“对对对，多吃一些，你那毕设做得怎么样了？”
　　明芷：“换了个选题，这几天正在赶进度，不过资料都是提前搜集好的，所以还算顺利。”
　　郑玲玲一直坐在旁边，也不动筷子，就这么托着脸看明芷，眼睛都笑弯了。
　　“妈，你再这么看下去，我要消化不良了。”明芷放下勺子，抽过餐巾擦了擦唇角，侧过身看郑玲玲：“就这么开心？”
　　“那当然。”郑玲玲拉过明芷的手，拍了拍手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就只剩一句话：“妈妈为之前对你发脾气道歉，但我是希望你幸福的。”
　　“行了郑女士，我知道。”明芷敛下眸中热意，反握住郑玲玲的手，“放心，我不会犯傻的。”
　　“哎哟看看你们俩，非要在吃饭的时候上演母女情深的戏份？我这动筷子也不是，加入也不是。”明镜许抬指点了点桌面，劝道：“先吃饭吧，吃完再演？”
　　“谁演了，我们这叫真情流露。”
　　郑玲玲松开拉着明芷的手，提醒她动筷，自己也开始吃。
　　一顿饭吃到尾声，郑玲玲提起后天晚上的安排：“下周你爸爸生日，我准备在杭素里设宴，到时会来很多朋友，你呀提前一天空出时间来和我一块去做美容。”
　　明芷：“好啊，没问题。”


第15章 北枫
　　饭后，明芷和父母一道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谈及和宋澜合开工作室这件事，明镜许沉吟片刻，道：“想法是不错，但实践起来不是易事，加上你明年还要出国读研，顾得上吗？”
　　“我目前就是想法入股，还有少许资金投入，至于其他，还得从长计议。”明芷放下手中茶盏，“爸，我们现在就是缺技术，您觉得明烃科技怎么样？”
　　“明烃科技？”郑玲玲将目光投向明镜许，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不是阿琛自己的公司？”
　　“嗯。”明镜许端起公道杯，往每个小茶盏上又匀了新茶水：“关于APP的想法，你可以和阿琛谈谈看。但更重要的是这首轮融资，如果你们的想法是做一个成熟的APP，面向大众市场，那么光靠你和宋澜两个人的资金能力，是远远不够的。框架要先搭好再执行，同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有想法固然好，但真正实施起来，要做的功课很多。”
　　郑玲玲：“话都说到这了，你怎么不说投资入股支持女儿这第一份事业？”
　　明镜许抬手做出一个阻挡的手势：“哎，这要是说入股，就得从商人角度讲了，商人重利，要投资得看这桩买卖划不划算，如果你们只是一时兴起，等这个新鲜劲儿一过，就撒手不玩了，那我这笔投资可就打水漂了。”
　　明芷眨了眨眼睛，叹道：“爸，您可真现实。”
　　“对咯，要不然我也不会问你能不能顾上，在我这儿，学业也是同等重要。爸爸不是不愿意砸钱支持你，但等你学成归来再谈，是不是也不迟？”
　　明镜许就是怕明芷这想法是一时兴起。
　　“放心，我不会在您这儿薅羊毛的。”明芷修长匀称的手指把着茶盏，轻轻搁在茶盘上，勾起唇角，“我心里已经有盘算了。”
　　-
　　车子停在北枫胡同口，陆屹舟今天穿了件黑色长风衣，里面搭了件浅米色的圆领毛衣，露出性感的喉结，抬起头时从侧面看，线条如这凛冽晚风，淡漠又薄情。
　　白天那场雨下得很大，也就是半小时前才停下，空气中的体感温度骤降，来往行人几乎都是缩着脖子快步走。
　　路面鲜少有干的地方，鞋子踩过，溅起了细小的水花，有些大点的水坑在路灯下像镜面，波光粼粼。
　　人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的阵阵笑声，陆屹舟神色平淡踏上台阶，摁了一下门铃，很快管家过来开门，稍稍弯腰，姿态恭敬。
　　“二少爷。”
　　“嗯。”
　　陆屹舟进门，换好鞋子，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就听见一声奶气的呼唤：“舅舅！”
　　迎面跑过来一个小团子，声调起得非常高，像是要把这天花板给掀翻了一样，听得陆屹舟是又无奈又好笑。
　　弯腰一把将人抱起，视线难得放软地哄道：“初铭，你喊人时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别这么吊着嗓子。”
　　小初铭没听懂吊着嗓是什么意思，跟在他后面走过来的陆宛言笑着解释：“宝贝，小点声，慢慢说。”
　　“舅……舅……”
　　这次，赵初铭听话地放轻了音量，小奶音果然好听多了。
　　陆屹舟应了一声，又看向陆宛言：“姐。”
　　“哎，怎么来得这么晚？从公司过来的？”
　　陆宛言穿了件纯白色的法式连衣裙，鲨鱼夹夹起波浪长发，规整不苟，一缕发丝都没掉下。像极了她的性格，自小严谨自律，做什么事情都是面面俱到，十分妥帖。
　　“嗯，和几个高层开了个会。”
　　陆屹舟抱着赵初铭，也就没能腾开手来脱外套。
　　陆宛言本想将孩子接过来，谁知小家伙今天来了兴致，偏偏缠紧了舅舅，小胳膊小腿一圈，说什么就是不松开。
　　“没事。”
　　陆屹舟摇摇头。
　　“是屹舟来了吗？”
　　屋内传来谢雅星的询问声。
　　陆屹舟走进去，打招呼：“爸、妈，予晟哥。”
　　陆君颐掸了掸烟灰，抬起头看向他：“今天去公司了？”
　　陆屹舟：“嗯。”
　　因客厅里，陆君颐和赵予晟都在抽烟，他没有走近，抱着赵初铭就站在中岛台旁侧，烟味较淡。
　　赵予晟是陆宛言的丈夫，也是鼎石娱乐的副总裁。
　　“辛苦了，我啊特地让慧明做了你最爱吃的椒盐濑尿虾，还有紫苏炒蛏子，多吃点。还可以陪你爸和姐夫喝两杯酒，今晚就别回去了，在家里住一晚。”
　　谢雅星走上前，挽着陆屹舟的手，温声细语。
　　“衣服都在半山涧，明天一早还有会要开，我今晚就不留下了，吃完饭我叫代驾就好。”
　　“初铭你先下来，让舅舅去洗个手。”陆宛言上前抱过赵初铭，将人先带进餐厅安置在儿童椅上。
　　谢雅星拍了拍陆屹舟的手：“你这刚回，工作节奏也不用那么急，我看你都瘦了。”
　　陆屹舟笑了下：“妈，您前天才见过我，这才两日时间，我能瘦到哪去？”
　　“你妈这是心疼你，知不知道？”
　　陆君颐将手中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拍了下裤腿站起身，抬手招呼：“行了，人齐了，开饭。”
　　他站起身时，随手从旁侧拿起一张请柬，待走到陆屹舟身边时，递给他。
　　“明氏董事长明镜许这周五在杭素里设宴庆生，这是请柬，你代表陆氏去一趟吧。”
　　男人眸光轻动，抬起手接过邀请函，飞速掠过上面的文字：“好的。”
　　“这明家与我们陆家也算是有一层缘分在，备礼时多上点心。”
　　陆君颐坐到主位上，拿过布巾展开垫在了桌前，又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指，这才拿起餐具：“开动吧。”
　　谢雅星稍垂眼，尝了口汤后听到了父子俩的谈话内容，问：“明家送来的邀请函，你怎么让屹舟去啊？”
　　“嗯？”陆君颐停下手中刀叉，眼波未动：“怎么不能让他去？他现在是陆氏的总裁，是发言人，正需要这样的场合去应酬交际，才能在短时间内融入四九的商界。像这样的宴会，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明家。”谢雅星着重强调了一下后面两个字。
　　陆屹舟切肉的动作一顿，银冷刀柄上搭着的修长手指微微用力，镜面光影掠过男人的脸，平静沉寂，仿佛周边谈论的一切，与他无关。
　　“明家，那不就是和屹舟定过娃娃亲那位？”陆宛言最先反应过来，扬起笑，“妈，您这是怕屹舟去了，被直接扣下旧事重提啊。”
　　赵予晟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桩事：“娃娃亲？”
　　陆宛言扭头同他解释了一下。
　　“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盯着个娃娃亲不放，就是老太太和闺蜜之间开的玩笑，难不成真的让两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小辈因着这言论生凑到一起？”
　　谢雅星一提到这件事，表情就不太好。
　　反倒是陆君颐，双眸含笑：“你都说是开玩笑了，还这么在意干什么？难不成因为这个，我们陆家就要一直避着明家？都是四九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事要顾全大局。”
　　“总之我就是觉得明家那丫头配不上我们屹舟，听说她谈了一个男朋友，家里人不同意，她还和长辈吵……”
　　“妈。”陆屹舟打断了谢雅星未说完的话，将切得大小适宜的牛排端到她面前，语气淡然：“用餐吧，牛排冷了不太好吃。”
　　谢雅星受宠若惊，一下又笑开了花：“哎呦，谢谢儿子。”
　　陆宛言扫了一眼，心底倏地闪过一丝了然，与明家有关的话题就这样被弟弟一个举动轻而易举地岔开，再没提起过。


第16章 相称
　　夜风裹着细雨在落地窗玻璃上留下道道痕迹，饭后，陆宛言带着孩子在客厅一角玩积木，赵予晟接了个电话赶回公司处理急事，拜托陆屹舟走的时候把陆宛言和赵初铭送回去。
　　谢雅星说是有些累了，就先行上楼回房，陆屹舟和陆君颐进书房谈事，等出来时，赵初铭已经玩累了，躺在陆宛言怀里揉着眼睛，昏昏欲睡。
　　“姐，我先送你们回去。”
　　陆屹舟拿起外套和车钥匙，俯身抱起赵初铭，小孩子即便是困着，这会儿也不忘先叫一声舅舅，再挪动小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他的脖颈。
　　谢雅星伸手：“嗯，外套给我吧，我来拿。”
　　“没事，走吧。”
　　陆屹舟抱着孩子，步伐沉稳往外走，他身形颀长，肩宽挺括，走起路来自成一股浑然天成的凛冽气场。
　　谢雅星跟在后面，目光温柔。
　　不知不觉，从前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吵闹着的弟弟，如今已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做事雷厉果敢的青年。
　　时间在塑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低调又细腻。
　　车内位置宽敞，因为还有孩子在，陆屹舟车速放慢许多。
　　陆宛言坐在后座，膝上躺着沉沉睡去的赵初铭，她身子微微往前倾，声调轻柔：“自你回国后，我们还是头一回像现在这样能单独聊天？”
　　陆屹舟：“嗯。”
　　“还没问过你，交女朋友了吗？”
　　陆宛言侧着头看他，这会儿陆屹舟只穿了件毛衣，袖口挽了两褶，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腕骨清冷细白。
　　经过几盏路灯，光线打在了车前玻璃，若有若无地映衬着他的脸。陆屹舟有着一副连女人都羡慕的好皮相，五官精致但不阴柔，从侧面看都挑不出有缺陷的线条。
　　谢雅星是70年代最火的女明星，容貌五官契合了中国传统的美，眼若横波，眉似远黛，让人一眼如万年，美艳不可方物。陆君颐年轻时亦是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两人曾是外界一致认定的天作之合。
　　陆宛言长得像陆君颐，五官大气，眉眼俊秀。陆屹舟则像是商量好的，五官各取了父母的优点，拼凑出来的三庭五眼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张扬，又不至于太平庸，却是人群中望一眼，就会忍不住走神的那种。
　　只是这脾性，有点说不清是像谁。
　　就连陆君颐都不认，沉闷又清冷，他年轻的时候才不这样。
　　“没有。”
　　陆屹舟打转方向盘，视线始终落在前方路况。
　　陆宛言听着却笑了：“你用来糊弄爸妈的说法，怎么到了我这里还在用？就你这外貌条件和家世背景，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
　　陆屹舟也勾了下唇：“有追求者和有女朋友，本来也是两码事。”
　　“那是为什么？难不成你不喜欢女的？”思路突然拐到这里，陆宛言表情也是跟着一变，甚至是语气也跟着小心起来：“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尊重你的，但咱爸妈未必……”
　　“姐。”陆屹舟无奈又好笑地打断自家姐姐，生怕再不表态，事情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只是心思没有在这件事上面，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陆宛言觉得自己怎么也算是过来人，言语理解做得是一题比一题顺手，陆屹舟难得也没有否定她的话。
　　“嗯，你可以这么认为。”
　　“要不你和姐说说你的理想型？我帮你参谋一下，万一有合适的还可以介绍给你。现如今你已经回国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后免不了是要被介绍对象的，与其找那些毫无感情基础，上来就把筹码摆得一清二楚的人蹉跎一生，还不如交给自己人，我肯定会选你喜欢的。”
　　陆宛言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口表示诚意。
　　陆屹舟回头看了她一眼，弯下唇：“放心，你弟我不是那种将就或者任人摆布的性子。”
　　“今日要不是妈提起，我都忘了你和明家那事，你该不会还想着履行奶奶给你定下来的这桩婚事吧？”
　　陆屹舟慢条斯理地拨下灯光操控杆，淡淡应道：“连你都忘记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
　　“也是，可惜了。”陆宛言回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明家那个小姑娘小时候长得挺好看的，像洋娃娃一样，性子也可爱，倒真要配你，我觉得挺相称的。”
　　“你自己也都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要是长成颗冬枣，你也觉得相称？”
　　-
　　“啊嚏——”
　　笔尖一顿，在纸上擦出一个突兀的线尾，明芷揉了揉鼻子，望向窗外，天气预报没骗人，真的降温了。
　　端着桌上空杯起身，下楼时正好碰见在做生椰拿铁的沈乐薇，自从上次给她调了一杯，就上瘾了。
　　“哗啦啦”，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明芷惊讶：“都几点了，你喝冰咖啡，就不怕闹肚子失眠？”
　　“加冰的生椰拿铁才有灵魂，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趁着工具还没收起，沈乐薇发出邀约。
　　明芷摇了摇头，走到台前，拿起一直处于保温状态的养生壶，给自己倒了杯枸杞桂圆菊花茶，刚好还剩一杯的量。
　　沈乐薇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变了，以前也挺爱喝冷饮，现在连去冰也不碰，还煲养生茶，来例假了？”
　　“没来，就是觉得该听医生的话，少吃生冷。”
　　明芷坐在高脚凳上，两脚一晃，拖鞋哒哒两声掉落在地板，沈乐薇低头看了眼，这才几月份，棉拖都穿上了。
　　“你现在在我脑海里，就四个字形容，弱不禁风。”
　　明芷难得没有反驳，喝着养生茶，询问沈乐薇留学申请材料的准备进度。
　　“算顺利？就是实习证明和个人陈述还在修改，你也知道，我们读法人的严谨，这案例和数据还是要精确到位的。你呢？不说材料，说毕设，推翻了重来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酸爽？”
　　之前得知明芷的选题做了更改，换了大方向，沈乐薇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原先开题进度不是挺顺利的，怎么说换就换。简直就差把“我是受虐狂”这个标签狠狠打在脸上。
　　“思路断了不太顺手，索性换一个立意新一点的，时间也来得及。”
　　见明芷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也不像是装的，别人熬通宵都在赶进度，她还能抽空买一大堆小说，由此可见，不算处于赶稿火葬场的阶段。
　　“刚说起例假，你现在稳定了吗？”
　　明芷喝水的姿势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眸中闪过失落与自嘲，摇了摇头：“还没，不吃药的话基本不来。”
　　沈乐薇趴着桌面：“那种药总归伤身，我听说还会产生依赖性，最好还是少吃。我之前不是听你说，玲姨朋友介绍了一位很有名的妇科大夫，怎么样？去看过了吗？对方怎么说？”
　　明芷上高二时，例假就不是很规律，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半年都不来。郑玲玲担心得夜不能寐，经常带她去中医调理，不知喝了多少服中药，但情况就是没有好转。
　　原以为是学习压力太大，可这情况持续到高考结束还是没变化，只要不打激素针，就不来例假。
　　比起别的女孩子痛经难受到头疼呕吐，明芷对于来例假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倒是无所谓，觉得爱来不来，可郑玲玲不这么觉得，总是怕影响以后生育，就想赶紧帮明芷调理好，带着她去了好几家医院，找了朋友推荐有名望的医生，来去都是一个说法——吃激素药，按疗程来调理，要有耐心。
　　所谓的激素药，其实就是避/孕药。
　　明芷一共吃过三种，其中有一种反应很大，来时的量如血崩，而且服用期间整个人心情明显会很低落，情况严重者还会产生抑郁，身体也会因为激素的缘故而长胖走形。
　　为了安抚郑玲玲那颗操碎了的心，明芷硬是咬牙把所有推荐过的方子都试了一次，最后情况还是没有变化，她也就放弃了。
　　“年初去体检已经没有多囊卵巢这个症状了，但医生还是给我开了一个月的孕酮片，叮嘱我少吃生冷，饮食上的习惯可以改，但药我是不想再吃了。”
　　上一世受过的苦，这一次她不想再来一遍。更何况这个过程，还会让她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干脆全都抛开来，走一条让自己觉得舒心自由的路。
　　“嗯啊，我看玲姨对这件事也是操心得很，之前还跟我妈提起过呢。”
　　沈乐薇的妈妈也是名医生，不过是儿科。
　　但郑玲玲人就是这样，爱把心事挂在嘴边，也没想太多，逢人聊起相关话题就会顺势打听，渐渐的，明芷例假不规律这件事周围人也都知道。
　　连带着当事人自己也跟着摆烂，反正都知道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
　　江问辰和她在一起不到半年，煮红糖水，送暖宝宝这些需要殷勤表现的事情是一次都没做过，某天正好看了部电影，女主突然来例假，男主慌忙去便利店帮忙买卫生巾，模样笨拙还鬼鬼祟祟。
　　江问辰看了，随口问明芷：“你什么时候也先给我科普一下，以后要是遇上这种情况，我就不会像他这么糗了。”
　　明芷淡定不已：“用不着，我例假不规律，有时大半年都不来，要来也是吃过药，时间我自己能掐准，不会出现这种措手不及应付不过来的情况。”
　　那时的她觉得，和男朋友说这个倒也无所谓，没想到江问辰会把这件事说给他妈妈听。
　　也是托这一次重生的福，才让明芷看清婆婆背后的嘴脸——
　　“呀，那她这个情况是不是怀不了孩子啊？那可不行咯，你是我们江家三代单传，她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就离婚！”
　　回忆被拉到这里，手里的杯子温度也都凉了，但再怎么凉，也没有心底那摊血凉。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
　　但当时老女人大喊了一句，我大孙子没了。
　　姑且就认为是个男孩吧。
　　遂了他们江家的意，也成了报应。
　　心上像下了一场梅雨，又闷又冷，稍有不慎便被困进这个连呼吸都带着潮湿发霉的记忆里。
　　只是这次的明芷，淡然许多，情绪上并没有太大波动。
　　成熟了，也成长了，总之不再是过去那个明芷了。
　　作者有话说：
　　明芷：冬枣？谁是冬枣
　　下一章见面


第17章 见面
　　“想什么呢？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沈乐薇在明芷眼前挥了下手，后者回过神来：“你刚刚问了什么？”
　　“果然，一讲到陆屹舟你就走神，还装不认识，上次在酒吧也这样，一提到他，你就跑。”沈乐薇盯着明芷看，一副被我抓到了吧，看你这回怎么解释的表情。
　　明芷不由苦笑：“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和陆二真不认识，要不要我现在三指并立给你发个誓？”
　　“我要你发誓干嘛，要是骗我，V我50？”
　　沈乐薇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冰块与杯壁发生碰撞，一阵清脆声响：“我刚问的是，你爸的生日宴，请了陆家没有？陆屹舟会不会来？”
　　明芷：“应该是请了吧，我也不清楚。怎么？”
　　“请了那就精彩了哇！”沈乐薇挤眉弄眼地推了明芷一下，语气带兴奋：“那你就要和你未婚夫见面了！”
　　“什么未婚夫，你别胡说八道。”明芷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胡说，某人心里清楚，上次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说陆二回来了，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挖了个遍。”
　　沈乐薇戳了一下明芷的胸口，“警告你哦，最好是不要说谎，免得之后被我逮到证据，锤死！承认吧女人，你就是对这号人物感兴趣了。”
　　明芷：“……”
　　她是狡辩了也没用是吧？
　　沈乐薇笑得比窗台摆着正值花期的拒霜花还要灿烂：“不过说真的，这次你的眼光可是搭乘了运载火箭有了质的飞跃上升。这江问辰和陆屹舟，中间可差了几百个宋栩。”
　　明芷：“……”
　　宋栩本人知道你这么形容吗？知道了，心里会开心吗？
　　“总之一句话，你要是为了陆二才和江问辰分手，我一点都不会觉得你渣。”
　　明芷虚弱地辩驳：“我分手跟陆屹舟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乐薇无所谓并继续上头：“不重要了，反正挥别错的，才能遇到更好的，陆屹舟就是那个更好的！这桩婚事我举双手赞同！”
　　“沈律师，你最近还是少看点小说吧，法律条规更适合你，多读，多背，保持理智，保持冷静。”
　　说完，明芷拍了拍沈乐薇的肩膀，转身离开吧台。
　　-
　　杭素里大饭店在西山，是明家老二，也就是明琛父亲的产业。车子开进东街就要求先递帖验证身份才可进入。
　　明芷上一次来这儿，还是两年前。大院里的邸家娶媳妇，婚宴就是在这儿办的。
　　今儿明镜许是主角，从早上起，明芷就跟个吉祥挂坠似的挂在父母身后，走哪儿跟哪，逢人就笑。
　　来的叔伯见了都夸今儿的明丫头可真是太乖巧了。
　　乖巧本人有点演过了头，没一会儿电量就耗尽了，撑到沈家出现，她赶紧扑到沈乐薇怀里，模样虚弱：“快带我走。”
　　后者还陪着演：“叫爸爸，就带你走。”
　　没走远的明镜许听到这话，转过头来，沈乐薇吓得拉起明芷撒腿就跑。
　　“这孩子。”沈涛摇了摇头，看向老友：“你可别介意啊，小孩子闹着玩。”
　　明镜许：“哈哈哈哈哈怎么会，走，进里面说话。”
　　玻璃幕墙内的世界喧嚣浮华，推杯换盏间谈及的内容动辄上千万。
　　沈乐薇拉着明芷跑出来露台，背靠着希腊艺术风格的雕花栏杆，视线正前方便是室内半环形设计陈设的甜品区，还有两座香槟塔。入宴的嘉宾都会先经过东南角这个位置，与主人家客套一下，再进主厅。
　　所以，站这里的视角是最好的，能一目了然地看清，都有些什么人来了。
　　“给。”
　　沈乐薇递给明芷一杯果汁，目光落在前方，似是有意无意地搜寻着：“你哥今儿怎么没来啊？”
　　明芷抿了口，身子微微往后仰，偏头望了眼楼下停车的位置，没有那辆熟悉的超跑：“还没来吧，但没听说过不来。”
　　话音刚落，一阵跑车尾喉轰鸣声从底下传来，越过茂密树叶，透过缝隙传到耳朵里，这次，沈乐薇也跟着回头张望，眉眼喜色可见地展开。
　　“是明琛！”
　　明芷抿着唇，定定看着沈乐薇：“你就这么喜欢他？”
　　心思蓦地被突然拆穿，想起自己好像从未怎么刻意掩饰过，沈乐薇猫下身，钻石耳环轻轻晃动，衬得她的眼底更为明亮。
　　“我当你嫂子好不好呀小明芷？”
　　余光瞥见明琛从车上下来，长腿迈开，单手将西服外套扣紧，步伐不疾不徐地迈上台阶。脑海里同步浮现出了另一个极为相似的画面，不同的是那次，他的臂弯处还挂着纤纤玉手。朝上走的每一步路，都顾及着身旁人，小心翼翼，眼底全是宠溺。
　　压下复杂的心思和欲规劝的想法，明芷笑得好似听不懂沈乐薇话里有几分认真，反问：“那我劝你换个人喜欢，你听不听？”
　　沈乐薇唇角的笑倏地一僵，拉下脸来：“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明芷垂眸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沈乐薇：“他毕竟比我们年长几岁，圈子也有所不同，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喜欢的人，连我都不知道。你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万一呢？”
　　“万一？”
　　沈乐薇跟着明芷的话尾短暂思考了一下，但总归没能影响到她的一腔热情：“顶多就是捞了个暗恋未遂的头衔，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芷意外，真这么豁达？
　　“哎！快看！那人是谁？”
　　沈乐薇的注意力是真的很容易被转移，当然，保不齐也是她刻意为之，只见她眼睛像一杆尺，在明芷循声看去，还未从人群中分辨出说的人是谁时，她已经将人从头到脚评了一遍——
　　“Givenchy秋冬秀款里最挑人的一套，柏燃穿都显得中规中矩，他倒是衬得颀长英俊，气场颇盛。从前没听说他个子多高，这腿这身材，得有一米九吧？戴细边框眼镜就太过分了，斯文败类像！”
　　细边框眼镜。
　　明芷终于捕捉到了关键词：“陆屹舟？”
　　“可以啊。”沈乐薇扬起笑：“一眼就把人给认出来了，别的不说，这人确实帅。”
　　明芷视线未从男人身上移开半分，难得同意：“我赞同。”
　　-
　　陆屹舟的出现，算是掀起了小半波高潮，这是陆家公子自归国后首次参加的圈内宴会，虽说陆君颐本人没到，但商界谁人不知，陆氏集团现在已经是这位陆公子说了算。
　　从明镜许与郑玲玲笑脸相迎的态度上也不难看出，人家根本没计较陆家派了个小辈过来，生日宴，变相也算是家宴，来赴席的多也是与明家关系交好的。有几个甚至还知道明许两家的渊源，这会儿正仔细盯紧观察，就想看看那桩早已被人抛之脑后的婚约，如今是不是要重提了。
　　如果是的话……
　　那恐怕四九城的政商格局又要变了。
　　“哎，你是不是应该进去了？”
　　敏锐感知到郑玲玲的视线往这看了一下，沈乐薇提醒明芷，后者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脖颈，转过头扯出一个微笑：“你看我这状态，还行吗？”
　　“拿出你平日去宋栩哥那搅场子的气势来，再嚣张一点点。”
　　“懂了。”
　　明芷抚了下裙摆，站直身，Ariamo裙摆高开叉因这一个小动作，露出笔直修长的腿，线条从一而下流畅细腻。微卷长发在后背处轻轻晃动，如展翅欲飞的蝴蝶骨半遮半掩，更添几分性感撩人。
　　“走，进去会会这位你们口中的——”明芷故意顿了一下，红唇轻启，左侧梨涡格外惹眼，“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你不是不承认嘛！”沈乐薇嗷了一声，被明芷拉着往屋里走，没两步又跑了起来。
　　穿堂有风，日色翻涌，明芷觉得自己本质上就不是个矜持主义者，特别是在面对一个比过往遇见的异性都要出众的人时，心绪实难平息。
　　承认了，她就是个极端颜控和肤浅人士。
　　早一些看清自己，不算坏事。
　　会厅的光线比外头要明亮许多，衬得眼界更为清晰开阔，与隔着玻璃幕墙相比，近距离打量陆屹舟，明芷觉得自己眼睛得到了上天的馈赠和洗礼。
　　果然，欣赏容貌帅气、气质出尘的男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净化心灵晦气，起到身心愉悦作用的。
　　-
　　“阿芷，愣着做什么，快过来打招呼。”
　　郑玲玲心里松了口气，暗示大半天，人总算是过来了，面上挤出灿烂笑容，抬手招呼明芷，将人拉到身旁，与陆屹舟正好面对面站着。
　　“小舟，这是阿芷，你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吧？”
　　男人垂下眼，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姿态从容不迫，语气也甚至平静：“嗯，的确很久没见。”
　　明芷面上客气地回了一个微笑，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原来还是位表面大师，连她自己都忘了从前见过，对方却还能这么淡定自若地应对。
　　察觉到对方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身上，明芷不敢走神，迎上陆屹舟的目光，不等郑玲玲引话，自己率先发言：“听说陆总高中就出国念书，在英国一待就是好几年，对那儿应该很熟悉吧？方便加个微信吗？我和乐薇正在申请去英国读研，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
　　被点到名的沈乐薇眉头一动，没想到明芷会这么直接，差点控制不住想要尖叫，这会儿也是极不容易地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跟着点头。
　　“对对对。”郑玲玲意外看了明芷一眼，笑容和蔼：“我之前还和你明叔说呢，你在英国待的时间久，或许可以给点过来人的经验？”
　　蒋驰喻站在陆屹舟身旁，看着一家子上赶着亲密的模样，心底忍不住嘲笑一番，抬眸瞥了眼身旁无动于衷的陆屹舟。脑海里把各种能想到的缺德又刻薄的拒绝言论过了一遍，代入他平日里那生人勿近，俗人勿扰的态度，画面感十足。
　　结果——
　　抄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陆屹舟拿出手机，垂下眼划开屏幕，修长的手指沉稳自如地点开微信二维码，紧接着递到明芷面前。
　　“你扫我。”
　　语气再正常不过，可不知怎的，明芷就是从他的尾调里听出了些许笑意，来不及细究到底是不是错觉，她紧抿唇角拿出手机，双手举着端端正正扫过对方二维码。
　　滴的一声，显示他的资料页。
　　Lovic.
　　地址还显示在英国。
　　她点了一下添加，抬眸，眼里亮晶晶：“好啦。”
　　麻烦通过一下哦。
　　后半句话还没说，就见陆屹舟将手机收回到西裤口袋里。
　　“……”
　　明芷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形容，要是这家伙后面不通过添加好友，那他就是个高段位的。
　　作者有话说：
　　陆二：不是不通过，是时候未到
　　怎么可能拒绝老婆
　　（今天起恢复日更）


第18章 做作
　　“大伯，伯母。”
　　旁侧响起熟悉的嗓音，原本挽着自己的手也微微一动，明芷看了沈乐薇一眼，再偏头看去，果然是明琛。
　　“明琛哥。”
　　沈乐薇响亮打了声招呼。
　　明琛嗯了声，视线转向陆屹舟：“陆二，好久不见。”
　　“你们几个年轻人难得聚在一起，好好聊，我呀先去招呼其他客人。”
　　明镜许发话，将空间让给几位小辈。
　　陆屹舟微颔首。
　　郑玲玲挽着丈夫的手，仪态温柔高雅，经过明芷身旁还不忘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提醒——
　　好好把握，机不可失。
　　不知怎的，明芷就从她眼神里读出了这几个字，可能这就叫母女心有灵犀吧。
　　视线回到眼前，自明琛过来后，主角作了更换，焦点似乎都聚焦在了这两位天之骄子身上。
　　的确，他们圈内就两种人，一种是像明琛和陆屹舟这类，从小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是外界争先恐后想要接近的权力顶峰，美名其曰是商业新贵，实则拥有着大多数人都攀扯不上的人脉与资源。
　　而明芷，就是另一种，金尊玉贵，从小教养着，要什么有什么，玩乐摆在头一位。说得好听点，是高压圈下难得的自由掌权人，说直白点，就是草包。
　　别人都是这么认，但这一世——
　　明芷不想领这个草包头衔。
　　就如现在，明琛和陆屹舟有来有往的语言交锋里，全是商场上的那些东西，沈乐薇已经听得有些犯困，歪着身大半部分力气都靠在了明芷身上，姿态懒怠。
　　反倒是明芷，脚踩着GianvitoRossi十厘米细高跟，还能站如劲松，保持嘴角微笑地认真聆听，哪怕大半部分内容都听不太懂，样子也要装得像话些。
　　“明小姐刚刚说，准备去英国读研？”陆屹舟话锋忽的一转，语调漫不经心，“准备申请什么专业？”
　　“建筑。”
　　沈乐薇倒是长本事了，还学会抢答：“她是学建筑设计的。”
　　明芷双手叠在身前，态度称得上是优雅淑女：“对的。”
　　话音一落，明琛倒先破功，扑哧笑了一下。
　　明芷：“？”
　　眉头一挑，发出疑问。
　　明琛掩唇，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不太习惯你这个做作的样子。”
　　明芷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感觉下一秒就需要有人帮忙掐人中。
　　是亲人啊，怎么能在陌生人面前拆她台子呢？
　　蒋驰喻没忍住，跟着笑，却见陆屹舟扫过来一个眼神，旋即收回唇角弧度，抬肩调整了下站姿。
　　“如果是建筑设计的话。”陆屹舟态度平静得很，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就更不带半点温度了：“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说完，同蒋驰喻使了个眼神。
　　后者点头，解释：“我们还有点事，先告辞。”
　　沈乐薇站直了身，待人离开，转头询问明芷：“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我们也没让他帮忙啊。”
　　“怎么没有。”
　　明芷视线还停留在那道身影上，只觉得那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不好相处。也不怕明琛还站在这，反正该丢的连也丢了，这会儿也不差再自行补上一刀。
　　“加他微信的时候，就说了，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想请教他。”
　　沈乐薇撅了下嘴唇，不甚在意：“那不都是客套话，反正加都加了。”
　　“没有。”明芷收回目光，松了松肩颈别着的劲儿，转而走向香槟塔：“他就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沈乐薇愣在了原地。
　　还能这样？
　　-
　　另一边，陆屹舟和蒋驰喻有目的性地找到了沈涛，眼下陆氏有一桩生意，想和沈家合作。沈家与明家关系素来要好，像今日这样的场合，沈涛一定会来，这也是陆屹舟来杭素里的目的之一。
　　隔着人群，明芷也瞧见了，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提醒沈乐薇：“是好姐妹，就帮我打听一下，这陆屹舟要干吗。”
　　沈乐薇眼角余光扫了眼，爽快答应。
　　宴会到后半程，几个小辈组了个牌局，明芷也被拉了过去。但她牌技一般，不想输钱，就没有加入。在角落找了个舒服位置，裹着长围巾，翻阅新到的杂志。
　　高跟鞋一正一歪地丢在沙发椅角落，长腿优雅叠在身侧。光线透过哥特式彩绘玻璃，落在她身上，无形之中，人像是嵌入了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和洗牌碰撞发出的声响都没有影响到她。
　　陆屹舟经过一楼时，无意间瞥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与那些人像是在两个世界，格格不入，自成一派。
　　“阿芷！我又输啦！”
　　牌桌上的沈乐薇嚎了一声，她从杂志上缓缓抬头，笑了一下。
　　世界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好久不见。
　　陆屹舟在心底悄然打了声招呼。
　　-
　　“不玩了不玩了，别欺负学生党。”
　　沈乐薇推开牌投降，起身跑到明芷身边坐下，抱着她求安慰，这才多久，她就已经输掉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这帮人简直就是吸血鬼，手下不留情！
　　明琛点了根烟，往后靠着，单腿伸长至桌外，皮鞋尖正好抵着沙发角：“才连着输两局就不玩，你这心态还得再练练。”
　　沈乐薇：“要不我们去Fanku吧，听说今晚有表演？”
　　明琛掸了下烟灰，单手搭着椅背，长指垂在一侧，中指处露出一个戒指纹身。眼尖如沈乐薇，一下就看见。
　　“哎明琛哥，你这里——”
　　她刚伸出手去，还没碰到，明琛就轻抬手躲过了这个动作。
　　不止是沈乐薇愣住，就连明芷都被这个动作惹得多看了一眼。
　　明琛姿态松散，抽了口烟，置若罔闻：“行，待会宋栩送你们先过去，我晚点到。”
　　沈乐薇抿了下唇，他的刻意忽略，让自己觉得心头一阵凉意窜过。身旁的明芷放下手中杂志，借着遮挡，悄悄握住了好朋友的手。
　　“行，那我订个位置，现在过去？”宋栩看了眼时间，倒也是差不多，“阿进，你结一下数，晚点发群里。”
　　杜泽进：“成。”
　　“我叫上宋澜。”
　　明芷翻出手机来发消息，第一时间没等到回复。
　　“她估计在忙那工作室的事情，我们先过去。”
　　宋栩长指勾起桌上车钥匙，经过明琛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
　　后者慢吞吞吐着烟雾，点了下头。
　　沈乐薇心不在焉地被明芷拉走，一步三回头的架势看得让人不免生怜。
　　-
　　“是谁早些时候还大放厥词，说是捞个初恋未遂的头衔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就一个纹身，魂都丢了？”
　　明芷借着低头整理裙摆的小动作，悄声说，生怕被前面开车的宋栩听见。
　　沈乐薇则是动情演绎了一个失意人，靠着车窗噘着嘴，半天不说话。任凭明芷怎么戳，一门心思都陷进去自己的情绪里，等到了会所，开口就叫了十瓶酒。
　　宋栩投来惊讶的目光，点烟盒的手都停了一下：“这么难过吗沈妹妹？要不商量一下，哥退一半生活费给你？”
　　明芷跟在一旁，提着裙摆：“怎么不好心点直接退全部啊？赚学生党的钱也好意思？”
　　“那我也是付出了时间成本和精力的。”
　　宋栩倒是把生意人的嘴脸刻画得明明白白，让明芷一下无法反驳。
　　“走！今晚不醉不归！”
　　沈乐薇揽着明芷的脖子往里头带。
　　明芷脚踩着高跟鞋，被这么一带，步伐踉踉跄跄：“慢点慢点，不是要看脱衣舞吗？这么直接喝酒不太好吧？”
　　“先干一轮再来看！”
　　沈乐薇打定了主意要借酒消愁，虽说还没了解清楚这纹身的来历，但是！以她多年驰骋言情剧场的经验来判断，少不了是有一段缠绵坎坷的感情故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问得太直白，反倒像是自寻短见，不对，是剑。一把刺向自己心口的那种。
　　-
　　一帮人从杭素里过来，午宴上吃的餐点这会儿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Fanku有粤菜与西餐两种菜品提供，宋栩叫了一桌，还觉得不够，又在四海盛那点了好几盒海鲜，送到时把包厢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明芷都看傻了眼：“宋栩哥，你这是刚逃荒回来呢？怎么说也是从我家宴席上过来的，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明家招待不周。”
　　杜泽进烟都不敢抽了，生怕玷污了这一桌子美食，帮忙摆了一下，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拍照发到群里，提醒明琛和宋澜赶紧过来，要不然就只能吃点剩饭剩菜了。
　　“我这都是给你们点的，空腹喝酒不好，待会又还要去外面蹦，怎么看都得多吃点，对了，你俩这鞋子……”宋栩抬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努了下嘴唇：“别是乐极生悲，明天直接上石膏啊。”
　　这俩都是细高跟，就明芷这位公主的最夸张，抬脚都能把人给戳破皮了。这要是出去蹦，那站旁边的人可不得小心着点。
　　“呸，乌鸦嘴。”
　　明芷拎着裙摆，端了盘椒盐花螺，抓过几根签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拉过沈乐薇：“这个要趁热吃，不能等。”
　　宋栩瞥了眼，笑：“倒是个会吃的。”
　　“对了，宋澜回消息了吗？”明芷挑出一块肥美螺肉，丢进嘴里。
　　杜泽进把玩着手机，摇头：“都没吱声，这俩干嘛去了？”
　　“杭素里的局没散，明琛就走不了，至于小澜。”宋栩说到这，抬眼看向明芷，手臂搭上沙发靠背，“你前几日又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工作室都开了，现在又要拉投资？你俩这路都没开始走呢，就想飞了？”
　　“拉投资？什么生意阵仗这么大？”
　　杜泽进也起了兴趣打听。
　　宋栩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蓝橙色火苗窜上蹿下的。
　　“什么生意，原本就是开个工作室养活她的兴趣，开心就完事了。但现在明显不是这个路子，怎么，你俩准备往上市公司方向奔？”
　　明芷又挑了几个花螺，肉质肥嫩又鲜美，刚想夸宋澜这餐点得不错，就听到这句话。
　　她浅抬了下眼皮：“怎么，当上市公司的老板不好？做人要有梦想。”
　　宋栩：“那你怎么不说做人要现实。”
　　杜泽进推了宋栩一下，懒散道：“小姑娘有想法，要多鼓励，有认真态度就要多尊重，上来就打压别人，怪不得宋澜对你这亲哥一点都不亲厚，小时候是在打压环境下长大的吧？可怜的孩子。”
　　“闭嘴吧你。”宋栩抬脚踹了一下杜泽进的裤腿。
　　“说什么呢，一进来就看你们动手动脚。”
　　宋澜推开门，刚好看见宋栩和杜泽进扭打在一起。


第19章 打架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消息也没回，还以为忙得都没看见呢。”杜泽进拍下宋栩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
　　“宋澜。”明芷伸手招呼她过去，“来这坐。”
　　宋澜捋了捋头发走过去，松了口气：“刚到，本来也在这附近见朋友。中途遇到点事，手机摔坏了就没回消息。”
　　明芷凑前翻过宋澜掌心的手机一看，果然，屏幕都碎得不像话了。
　　“出什么事了？”宋栩眸色肃然，立马起身走到宋澜跟前，拎着她外套兜帽左右拉扯了一下，“就手机摔了？没哪儿手上吧？”
　　“没，别拽。”
　　领口被扯得勒脖子，宋澜伸手拉住，刚调整好，就被眼尖的明芷发现了指甲上的断痕。
　　“美甲都断了，你这都不疼吗？”
　　宋澜做的不是延长甲的款式，是自己留长后做的光疗甲。这会儿食指美甲长度直接断了一小截，上面的蝴蝶结装饰都脱掉了。
　　“这会还好，一开始是有点疼。”
　　宋澜收回手，抽过一张纸巾叠了叠，随便往食指上一缠，将断裂口包住，大有一种眼不见为净，不看不疼的掩耳盗铃感。
　　“别的地方呢？真没事？你跟谁打架了？”
　　宋栩一问，宋澜探身想拿酒杯的动作一顿，表情忽的有些微妙，到底是亲哥，两三句话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宋澜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教训了一下人渣，没什么。”
　　人渣？
　　明芷皱起眉，该不会说的是江问辰吧。
　　“哎呀不是什么大事，头发都没被薅掉就不算打架，散开散开，都围着我干什么，堵得慌。”
　　宋澜把宋栩推开，自己开了瓶酒，咕咚咕咚倒满一整杯，偏过头一看，明芷和沈乐薇跟前都没有酒。
　　“你俩咋回事，把人叫过来吃花螺？不是喝酒？”
　　“我酒量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先喝上，这会儿还能坐在这气定神闲地等着你？”明芷将挑好的螺肉喂到宋澜嘴边，拍了拍手：“行吧，先陪您喝一口。”
　　见宋栩摇头走开，明芷收起唇角明晃晃的笑容，压低了声问：“你到底和谁打架了？不会是江问辰吧？”
　　宋澜：“看不顺眼，就教训了一下，放心，他不敢怎么样。”
　　果然。
　　明芷瘪了下嘴角：“下次别这样了，不值当。”
　　“你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吗？”
　　-
　　一杯酒咕咚下去，气总算是顺畅了些。今天宋澜和朋友在附近约了个下午茶，正好就是窗边的位置，好巧不巧看见江问辰和舒媛一起逛街。
　　想到这男的居然敢渣明芷，宋澜半分没犹豫，直接起身走了出去。江问辰看到她时，果然就慌了，反倒是舒媛，还故作亲热地打了声招呼。
　　论吵架，宋澜这张嘴是没有沈乐薇厉害的，有时连明芷都比不上，可她今儿不知道怎么，就是觉得舒媛碍眼得很。
　　舒家在四九城是排不上面儿的，开了家食品公司，做了几部网剧的贴片广告，加上卖的都是些休闲小零食，知名度是涨了不少。但要是和明家这样的家世背景比，中间起码差了好几个宋家。
　　可舒家这位舒媛，却是个会来事的。高中的时候和明芷同校，也不算起眼，但大学居然考到了同一个专业，还住同一个寝室。
　　就是从那时候起，明芷身后就多了个尾巴。
　　舒媛什么都要模仿她来，明芷买什么衣服，她就学着买差不多的款式，可笑的是人家真公主的都是奢侈品牌最新款，渠道先提，市面上都不一定有。而她的，则是某桃上照着仿的山寨款。
　　总而言之，舒媛就是费心费力想要挤进这个圈子。
　　“怎么，捡过时的衣服和包包还不够，现在连不要的男人你也要捡了？舒媛，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啊？你爱的是江问辰吗？你爱的是我们明芷吧？”
　　宋澜真是气笑了，一句话说完，感觉整个人劲劲的，脑海里涌出之前沈乐薇吐槽过的话，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当事人面前。
　　“你——”
　　“我什么我啊。”
　　舒媛气急动手，宋澜比她高出半个头，哪还惯着她，当下就把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只不过没想到手指会勾到她的劣质耳环，这才会被折断一小截。
　　后来江问辰把人拉开，她的朋友也从店里跑出来拦着，这才没把事情闹大引来路人围观，要是被拍了传上网，宋澜估计要后悔死。
　　为了这么一杯浓郁的绿茶，搅和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好名声。
　　“警告你，垃圾捡完了就赶紧滚，别整天还在我们面前晃。”
　　宋澜捂着食指上的伤口，只觉得血液直往脑袋上涌，整张脸到脖颈都是涨红的，又疼又激动。
　　舒媛也好不到哪去，即便是江问辰拦着，也要攀手来扯，一下拽住了宋澜外套上的帽绳，用力一扯，外套被扯落了半个肩，口袋里的手机也滑落下来。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踩了两脚，等捡起来，屏幕已经碎得不像话了。
　　-
　　“我就不懂了，你怎么能忍到现在？就眼睁睁看着人被这么抢走，什么都不干？这还是你明芷吗。”
　　宋澜不带喘地把话说完，又把杯中酒给干了。
　　“你喝慢点，再说了，谁说我什么都不干？只是眼下垃圾都分类了，也不着急处理，总得先把手洗干净了，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吧。”
　　明芷懒懒眯了下眼，环起手臂，身子往后靠着沙发，一下露出了还在一旁沉迷剥虾的沈乐薇。
　　继椒盐花螺后，她又拿了一盘椒盐濑尿虾。
　　“整理仪容仪表？”宋澜不理解。
　　沈乐薇：“就是得先把恋爱脑这个头衔给清理掉，原先这圈子里都是怎么说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还连夜买了一堆书补课……”
　　“这些细节就不用你说了！”
　　明芷捂着沈乐薇的嘴不让她继续。
　　“总之我现在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和精力在这两个人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也是，下次遇见就不要再替我出头了，对付这种人，不多给一分脸色才会让他们明白过来，对我们来说，他们其实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活过一世，明芷觉得不能再消耗自己。
　　如果上来就直接就和这两个人正面撕，场面会闹得很难看不说，除了图个爽，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反而是成全了两位狗男女，得了条正路子，正大光明地搅和在一起。
　　如今的她，早已经承受过世间最痛，忍耐力也该是有所变化的。尽管复仇的想法如野草疯长，但比起一刀见血，她更喜欢慢慢蓄力，直到将他们彻底踩在脚下。
　　再等等吧，距离第一个时间点已经差不多了，上一世她遭受过的谩骂与污蔑，这一世，她一定会加倍还给舒媛。
　　-
　　“来，我们干一杯。”
　　明芷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细思斟酌了一下措辞，“是不是都还没祝贺过我脱离渣男，恢复单身？来，走一个！”
　　“什么热闹啊，也让我们两位哥哥参与一下啊。”杜泽进看明芷都给自己倒酒了，手机立马举起：“倒计时三秒钟，明公主要开始耍酒疯了。”
　　“闭嘴吧你。”沈乐薇抬手将他手机一掌压下，“来来来，都举杯，庆祝我们明家小芷，喜提单身！”
　　“真分手了？不会是仰卧起坐吧？”杜泽进还在那嘴欠。
　　反倒是宋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懒怠地窝在那一方沙发上，直起身来凑近问：“上石壁寺那会想明白的？”
　　明芷举高杯子的手往下降了降：“这你都猜出来了？”
　　“倒也不是我猜的。”
　　宋栩话说到一半，也不继续往下，给自己桌前的杯子倒上酒，举高：“行，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明芷还想问那到底是谁猜的，结果被沈乐薇催促着碰杯的动作打断。
　　很快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明芷的酒量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带酒精的，三杯之内必倒。从前发小几个一块玩，她一杯莫吉托能喝一夜，走之前杯里都还有一小半。
　　为此杜泽进没少嘲笑她，用的吸管是不是喝藿香正气水那种，嘬半天抵不过别人两大口。
　　但她就得这么喝，不然一下就醉了，醉了也不是个安分的主，把嚣张跋扈四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
　　最夸张的一次应该是在高考后，放榜那会，一帮人聚在一起庆祝她考上青大。那时众人还不知道明芷酒量这么差，带头让她喝的人还是明琛。大言不惭说是要好好培养她的酒量，免得以后掉队。
　　结果，两杯下去的明芷就嗨了，拉着沈乐薇的手在包间里乱舞，抱着人就叽里咕噜开始说话，以为是什么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仔细听全都是胡言乱语，没有半点逻辑在里面。
　　架不住她这么闹，一点都不安分，明琛先行带她离开。
　　结果倒好，他抽根烟的时间，小公主自己从车里逃出来，穿着双高跟鞋也不知道怎么爬上他跑车的引擎盖，喝醉了酒还能那么灵活。站在上面比划着拿麦开演唱会的动作，又是踩又是跳。
　　吓得明琛一根烟直接脱手，裤腿上烫穿了个洞都没察觉，飙了句脏话就往车旁跑，把人一把抱下来后，俯低了身，心疼地察看了一下车前盖。
　　小几十万没了。
　　上周才花钱改的颜色，开不到四次，直接回到修理厂。
　　“祖宗，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吧？”
　　明琛咬牙切齿。
　　自那次以后，谁都知道不能怂恿明芷喝酒，不然就要付全责。有明琛在的场合，明芷就只能喝果汁，要么就是一小杯，总之谁敢灌她，明琛第一个不同意。
　　今天，明琛还没来。
　　明芷自己还算自觉，一杯酒没倒满，喝完后只觉得脸颊开始发烫，别的没有异常。被沈乐薇推着起身准备出去看表演，进洗手间洗手补妆时，还特地对镜打量过脸颊。
　　还好，也不是很红。
　　-
　　“那我们走吧！”
　　明芷大手一挥，踩着高跟鞋下一秒就歪向一旁。
　　宋澜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笑道：“没事吧，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啊，刚刚都没喝一整杯。”
　　“我没事，就是坐太久了腿麻，走走走！”


第20章 拥抱
　　Fanku夜场每周有三天会有特场活动。
　　所谓特场，就是特别场演出，有时是帅哥Rapper，有时是美女DJ，还有就是像今天的猛男撕衣舞，也是人气最高的专场。
　　不仅位置需要提前预定，现场还有人数限制，满员即不对外开放。
　　明芷她们一行人来得早，又都是圈子里人物，经理一看见几个人往这儿过来，直接给她们安排了个最靠近舞台的位置。
　　和舞池中央还有小段距离，正好隔开。
　　“来来来，吹一瓶。”
　　沈乐薇出来前还不忘捎上三瓶酒，递给宋澜一瓶，自己怀里揣了一瓶。
　　“我呢？”
　　明芷伸手问。
　　沈乐薇警惕到：“你要酒干什么，你干蹦就行了。”
　　“别啊，我不喝，就是图个氛围行不行，你也给我开一瓶。”
　　明芷抢着把第三瓶酒要了去。
　　正常情况下，男人对看猛男撕衣服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陪着出来的宋栩和杜泽进，也就是找了个近一点的吧台位置，换个地方喝酒看热闹。
　　很快，舞池的音乐就换了。灯火在摇曳，骤然变换的灯光一下把氛围感拉到了高点，周围人开始欢呼尖叫，很快就看到主角从舞台旁侧登场。
　　沈乐薇的反应最大，一阵高音尖叫将主角的目光彻底吸引过来，男生抬手朝她们勾了一下指尖，顺势还抛了个媚眼。
　　“啊啊啊！”
　　尖叫声又失控了。
　　满场的反应不难看出来，这个舞者的人气是真的高。
　　“那边什么情况？”
　　陆屹舟出来回个电话，刚挂断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声，错落缤纷的光线从顶部泻下，映衬着一池人的疯狂。
　　周遭的音乐作了更换，变成了氛围感更强的编曲，强烈的哨片铜管和鼓声形成华丽又震撼的音效，头顶灯光也随之晃动。
　　“夜场表演，应该是Tuzzy。”
　　蒋驰喻指尖还夹着一根烟，只稍一眼，就能认出站在舞台上的人是谁，“Fanku最火的驻唱，长得帅还会跳舞，身材也好。”
　　陆屹舟对这些向来不关心，却在不经意转头的一瞬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漆黑的眼睛里映出一道错愕的神色。
　　没看错吧？
　　是明芷？
　　“怎么样？还是觉得这笔生意要跟沈家做？”
　　抖落一小截烟灰，蒋驰喻低头拍了拍裤腿上的不小心沾上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从杭素里过来后，陆屹舟就一直在忙，看得出来他回四九城后，步伐走得比以前更紧凑，更雷厉风行了些。
　　也是，接手陆家那么大一盘的生意，可不是易事。与陆君颐有利必做的生意理念不同，陆屹舟向来只抓风向最盛的。
　　这次和沈家要谈的项目就是。
　　“你先进去吧。”
　　“嗯？”
　　等半天，等来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蒋驰喻还以为是强烈的鼓点击打耳膜产生的错觉，抬首看向陆屹舟。
　　“你刚说什么？”
　　“你我出来有段时间了，你先进去，免得他们误会。”陆屹舟眸色沉沉，声音却很平静，“有隔阂就没意思了。”
　　这次蒋驰喻没听错，白色烟雾在霓虹灯下染成青灰，他点点头：“行。”
　　等人离开，陆屹舟的目光变得更为肆意，心底无端窜起一阵燥热，仅因为那个衣衫扣子敞开大半的男人，频频与那个女人互动。
　　玩得真开。
　　虚浮纷乱的光影下，他面上的情绪半分都未曾遮住，真实显现。
　　-
　　啤酒因为摇晃的动作，从瓶身中冒着泡沫滚出来，明芷凑近喝了好几口，脸上醉意更甚，晃动的频率只增不减。
　　“Hush！Hush！”
　　沈乐薇都会跟唱了，和台上Tuzzy互动得很是频繁，对方许是看出来这三位出身不一般，能站在这个位置，其中两位还穿着晚礼服，人长得也好看，便很是主动热情地往这边靠。
　　“啊啊啊啊！”
　　Tuzzy不知从哪拿出一瓶矿泉水，往自己胸口上淋，一个湿身Wave动作又引来一波小高潮。
　　沈乐薇激动尖叫，一不小心撞到了明芷的酒瓶底，瓶身一倾，酒浇了大半，她顾着疯都没注意到。
　　反倒是宋澜看见了，只可惜身上也没带纸巾：“没事吧？泼到裙子了吗？”
　　明芷摇摇头，张了张手指：“湿哒哒的，我，去处理一下。”
　　人都有点醉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宋澜不放心地扶住她：“我带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明芷按住她，一本正经地强调：“你要留在这里给我占住位置，我，我还要回来的！”
　　宋澜怀疑：“你自己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沈乐薇终于注意到旁侧动静，撇过头来：“怎么啦？哦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明芷挥开手：“没事，你让我过一下，我去洗手间。”
　　沈乐薇：“知道怎么走吗？从这里走上去，左拐就到了，哎你小心点。”
　　“知，知道了。”
　　明芷踩着高跟鞋，步履一深一浅，一晃一顿地往台阶上走。
　　地板上的砖好像不平稳，还有这纹路怎么回事，深浅不一，还带重影。
　　没走几步路，明芷就觉得又晕又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墙，低头看着前面的路，每一脚都要伸出去探半天才敢踩下去，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漆皮系带皮鞋，明芷站定，缓缓抬起头来。
　　陆屹舟双手抄着口袋，不躲不避，迎着她迷离的目光趁势肆无忌惮地打量她：“明小姐这是喝了多少酒？”
　　“嗯？”
　　明芷眨了下眼，努力稳住身形，费劲看了一下眼前这张脸，白天才刚见过面。
　　“陆……陆屹舟？”
　　男人应了声：“嗯。”
　　明芷往前走了一步，没站稳，身子刚往一旁歪，陆屹舟就伸出手来欲扶她。
　　“别。”她声音里还带着点嫌弃懊恼，“啤酒泼我身上了，手上也黏糊糊的。”
　　“想去洗手间？”
　　陆屹舟问，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件白色礼裙，也就裙摆位置沾到了酒渍。
　　“嗯。”明芷点头，伸手指了一下：“左拐就到了。”
　　男人唇角一提：“意识还挺清醒。”
　　他让开身，明芷低低说了声谢谢，深呼吸喘口气，再重新提起裙摆往洗手间走。不到十米的距离，又是跌跌晃晃走半天。
　　裙子上沾得不多，她打湿一张纸巾胡乱擦了一下，主要还是手臂上的，挤了点洗手液打了堆泡沫，冲了好几遍。
　　“吁——”
　　洗手间里的香熏得有些浓，闻着很不舒服，有点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明芷抽过几张纸巾，胡乱擦了下手，推开门准备出去。
　　走廊处还站着个人，正低头在那玩手机，屏幕上的光投射到他额前垂落的细碎发丝，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冷意与孤傲。
　　明芷禁不住看了好一会，直到那人察觉，抬起头来。
　　正巧，舞池那边又传来一阵尖叫声和欢呼声，比方才的更甚，持续时间更久，应该是到了撕衣服的环节，明芷猜。
　　“怎么，还想回去看？”男人出声，嗓音带着不明调侃：“明小姐就不怕男朋友生气？”
　　“男朋友？生气？”
　　纤长睫毛微微一敛，明芷往前走近了几步，高跟鞋鞋头忽的撞上黑色皮鞋鞋尖，廊上射灯下，拉出两道暧昧交叠的身影，女人只要在往前凑近些，就像是靠在男人肩颈处，最完美的身高差。
　　“我哪来的男朋友啊？”
　　明芷拉长了尾音，带着酒气，腰身往前倾，与陆屹舟的距离又逼近了些，从旁看，像是她将人抵在了墙壁上。
　　“我没有男朋友，但是——”
　　明芷踮了下脚尖，有些站不稳，鞋尖一蹭，又挤进一寸。
　　陆屹舟叹了口气，扶住她的手臂。
　　明芷张了张唇，指尖从他西装外套的扣子上逐渐往上滑，直到落在胸口位置，彻底停下：“我有一个未婚夫。”
　　尖叫声此起彼伏，舞池的音乐也换了更为躁动狂野的旋律，世界像是除了他们俩以外，都在疯狂。
　　陆屹舟只听得见自己原本平缓规律的呼吸，因明芷一句话而滞停，虽很快就恢复，但也无法忽视出现混乱的那一瞬间。
　　“你说什么？”
　　霓虹迷离，错落在她脸上的光衬得她眸色很亮，红唇微微勾起，左侧梨涡像是应季水果，只有尝过才知道，很甜。
　　明芷伸手攥着陆屹舟的西服外套，分明还醉着，却总是能对他的问题做出反应：“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分手了，你听不明白？嗝。”
　　一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她不慌不忙地小声道歉。
　　陆屹舟失笑：“行了，都醉成这个样子就早点回去，别在这蹦了。”
　　明芷没应声，忽的松开手，整个人没了支撑，直接靠进陆屹舟的怀里。后者手肘顿时贴紧墙壁，想来也是没料到对方会有这个举动。漆黑的发丝垂下几缕，散落在额前，廊灯光线映衬下透着矜冷。
　　台阶处传来嬉笑对话声，有人往这里走过来，明芷还埋在陆屹舟颈侧一动不动，她是真的晕得慌，就想找个位置靠一下，缓一缓。
　　这酒的后劲有点过了，加上刚刚还在洗手间吸了几口劣质香薰，搅得明芷现在觉得就是又晕又闷，说上几句话就想吐。她不是没听到有人走过来，但陆屹舟也没有推开她。
　　“哎看到了没？那个男的，好帅啊！”
　　“嘘，别盯着，没看人家有女朋友的吗？”
　　“那是女朋友吗？没准就是个醉鬼在碰瓷。”
　　醉鬼？碰瓷？
　　听到这，明芷就是再想缓，也得先给自己证明不是醉鬼，闷闷地咬了一下下唇，双手撑着他的袖口，反作用力站直身来，往后退了两步。
　　陆屹舟原本欲抬起的手被她直接按了回去。
　　“呼……”明芷喘了口气，指了指表演区，舞池那边的动静总算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尽量放平语气：“我先回去了，陆总再见。”
　　见她都醉成这副模样还不忘撕衣表演，陆屹舟黢黑的眼睛微眯，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就……那么好看？”
　　明芷：“什么好看？你？”
　　陆屹舟：“……”
　　面颊上因为酒精染了一层熏红醉意，说话声调也软软的，有那么几秒钟不说话的间隙里，她将陆屹舟的五官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尽管因为光线太暗，自己又醉得迷迷糊糊，但也不是很影响对于眼前人的美貌判断：“确实挺好看的。”
　　答非所问。
　　陆屹舟略沉下唇角，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陆总要是没别的什么事。”
　　明芷颔首，话说到一半费力得紧。干脆懒得表达，抬手一指，对方自然也能明白。
　　陆屹舟没出声，眼看着她如来时一样，又是跌跌撞撞，步伐不稳，待身影消失在台阶处，与人群中的放纵肆意融入到一起，才堪堪收回目光。
　　指尖仿佛还存留有又软又腻的触感，耳边回响她含着酒气又娇又委屈的澄清——
　　“我没有男朋友，分手了。”
　　“我没有男朋友，但是我有一个未婚夫。”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是张鸣打来的电话。
　　“二哥，你这都赶上抽完一包烟的时间了，到底回不回来啊？”
　　隔着廊灯霓虹，确认再无法清晰捕捉到那个身影后，陆屹舟低低应了一声：“现在回。”
　　张鸣：“好嘞！”
　　挂断电话，屏幕回到微信主页，像是想到了什么，陆屹舟长指点开通讯录。
　　她的微信名字很直白，就叫明芷。
　　头像是张漫画图，听说过她画画很厉害，不难猜，这应该是她自己的作品。
　　个性签名那就更有意思了——
　　“别看了，是你公主。”
　　陆屹舟禁不住冷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陆二！你的视线都要黏在明芷身上辣！


第21章 回家
　　原以为回到表演区，自己还能坚持一会，起码把表演看完了再走，但不知道是人太多，空气太闷，还是这音乐的旋律太过强烈，每一声鼓点都好像踩在她的胸口上，越是强烈，越是喘不过气来。
　　“还好吗阿芷？”
　　宋澜扶着她的手问。
　　“受不了了，好晕，我想先回去躺平睡觉了。”明芷摇摇头，费劲看了眼台上，Tuzzy这会已经把湿透了的衬衫脱掉了，“嘛？这身材也没有多好吧？”
　　宋澜哭笑不得：“就是图个气氛，那我送你回去？不对，我也喝酒了，要不让乐薇和你一起先走？”
　　“别。”明芷拦住宋澜，人头攒动，她都快瞧不见沈乐薇疯到哪里去了，“你们玩，我让我大哥来接我，嗝，他，他应该快来了。”
　　宋澜：“对哦，忘了还有明琛，那我先扶你回包厢等着？”
　　“不用，这里头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高跟鞋磨得她脚后跟都有点疼了，明芷觉得浑身上下都很不舒服，恨不得赶紧脱了鞋子找处地方躺平睡大觉。
　　“我出去等他。”
　　本也没带什么过来，手机就在身上，包厢里只剩下一条毯子，等沈乐薇走的时候带上就行，没必要还特地回去。明芷坚定一个人可以，拒绝宋澜的陪伴，又慢吞吞挪到了门口。
　　待侍应生把门一开，室外的冷风灌进来，她整个人瞬间清醒好几分，眼睛都瞪圆了些许，连退好几步，摆了摆手。
　　像试探失败的小兽，迅速躲到角落里，可怜巴巴道：“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掌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明芷以为是明琛回的消息，点开也没看仔细，心急火燎地直接回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
　　包厢里，郑九川刚把瓶盖撬开，往陆屹舟杯里倒酒，就见他身侧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谁打来的语音通话，他眯了眯眼也没看清屏幕上的头像和名字。
　　“谁啊？”
　　陆屹舟没回答他，原本拿着酒杯的手放下，转而拿起手机，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才刚通过好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拨语音过来？
　　“喂。”
　　男人轻抬手，食指中指动了动，包厢瞬间噤声。
　　“你人到哪了啊？我不舒服，快来送我回家！”
　　女人委屈又难受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传出来。
　　包厢里的人表情各异，张鸣和郑九川面面相觑，前者眉梢瞬间挑高，瞪圆了眼睛一顿暗示，后者摇头，手里还握着KTV遥控器，关了静音后果然是落针可闻。
　　和他俩相比，蒋驰喻淡定许多，目光瞟向陆屹舟，左手搭在膝盖处漫不经心地揉了揉。
　　“和谁说话呢？”
　　男人眼风未有一丝变化，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
　　喝醉了酒，就能把打给别人的电话打到他这儿来？
　　止不住把这通电话原本的接听对象都猜了一遍，陆屹舟唇线始终没有弧度，鲜少的耐心也在等待的时间里快速被消磨。
　　她最好是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否则这通电话，他会立马挂断。
　　“大哥你干什么啊……”明芷又打了个酒嗝，难受得哭腔都挤出来了：“我头是真的晕，你什么时候到啊！门口好冷……”
　　桌上新开了瓶Petrus红酒，一口价值上万。男人却像是毫不在意，兀自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站起身来：“站那等我，现在过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原本只藏于眼皮子底下的暗流涌动如今被推到了明面上来，最先忍不住的人还是张鸣，张口就爆粗，抓着郑九川的袖子迫切追问：“听见了吧，你听见了吧？”
　　郑九川被他晃得头疼，一把拉开，理了理被揪乱的外套：“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陆二有女朋友了？谁啊？我怎么觉得这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还叫他哥？情趣？”
　　蒋驰喻端起酒杯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声：“酒都开了，不喝？”
　　“不是，吃鱼你就不好奇这人到底是谁？”张鸣一屁股坐过去，盯着人脸仔细瞧，笃定：“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这么淡定，对不对？”
　　“我能知道什么，陆二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不是吗？”指尖紧扣着玻璃杯打着旋晃动，眼见着杯壁染上一层一层的深红色，又缓缓褪去。
　　蒋驰喻的眸色始于平静：“好奇害死猫，更何况对方还是陆二，喝酒。”
　　张鸣：“……”
　　太无趣了！
　　这种人简直就是无法交流，他目光顿时转向郑九川，后者耸了耸肩膀，将原本静音的音乐调回，一屁股坐回到位置上。
　　“你就算是把我整个人看穿了，我也不知道。就刚刚接电话到出去这一通动作，看都没有多看我们一眼，猜什么？吃鱼说得对，别猜了。”
　　“也不是全无头绪。”蒋驰喻浅饮一口酒，抬起尾指指向门口：“你这会追出去，指不定还能看见什么。”
　　话音刚落，张鸣倏地弹起身，抓起手机跑了出去。
　　郑九川：“……”
　　-
　　结束通话后，明芷还没察觉自己这通电话是拨错了人，她一直以为先前联系了明琛，所以前排对话框就是他。
　　将手机收到包里，明芷整个人靠在廊柱阖眼，小腿肌肉有些紧，脚后跟更是都有些麻了，十厘米高跟鞋穿一整天简直不是开玩笑，要不是公共场合人来人往，她真的会考虑先把鞋子脱了，光脚站。
　　陆屹舟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人低垂着头，懒散倚靠在廊柱上，一袭月白礼裙与深黑色柱子形成鲜明对比。
　　她像是被放逐的月亮，即便躲在这阴暗角落里，依旧没有消弭半分光芒。会所有人进出，大门推开后的风吹了进来，她的裙摆跟着风摇曳而动。
　　随之浮浮沉沉的，还有他的心。
　　陆屹舟收起手机，走上前去：“喂。”
　　惯常没有温度的嗓音，眸色一片漆黑深沉。
　　明芷费劲抬起眼皮，起初只觉得灯光晃眼，待她适应了光线，又觉得自己是彻底醉迷糊了，怎么看谁都觉得是陆屹舟。
　　“走不走？”
　　男人倒是显得极有耐心，一身熨帖西装衬得他身型矜贵，像那高不可攀的弦月，又像那初冬凛冽的寒风，生冷不敢靠近。
　　而与他面对面站着，呈对峙状态的女人，则是又美又娇。
　　一身媚骨，美丽又慵懒，缱绻又多情。
　　“陆二？”
　　“嗯。”
　　明芷眨了眨眼，再次确认自己不是产生幻觉后，微撑起点身子：“你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陆屹舟：“……”
　　这话说得像是他上赶着来见她一样。
　　原本随意抄兜的手伸出来，点开屏幕，额前被手机光亮映出一片深浅，明芷咽了咽口水，很快，手机屏幕怼了过来。
　　陆屹舟轻仰下巴，嗓音寡淡：“看清楚，是谁先打的电话。”
　　明芷以手挡着额，待看清聊天页面上的内容，内心叹了口气，眼皮一掀，望向陆屹舟，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感：“那么，可不可以麻烦陆总送我回家？”
　　嗓子被酒精浸出一阵哑，还带着些鼻音，明芷彻底妥协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弯腰俯身：“拜托拜……唔……”
　　第二句还没说完，一阵呕吐感涌了上来，她慌忙捂住嘴，惊慌失措地寻找垃圾桶。脚下一绊，高跟鞋踩到了裙摆，差点跌倒。
　　“你——等会！”
　　陆屹舟及时扶住她，将人连搂带抱，带向洗手间。
　　-
　　两旁树叶被风吹得只往一边倒，街上路灯明晃晃地照着匆忙行走的路人。车子停在明樾府门口，副驾上的人叠着腿将自己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路灯将车旁的身影拉长了一道，陆屹舟倚靠在车门处，很随意地单手插兜，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没系着，松垮敞开露出脖颈和喉结，随着他仰头的动作，从侧面呈现了有棱有角的弧度。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车里人终于有了动静。
　　明芷因为瞌睡的动作，脑袋一歪，撞到了车窗沿，本来还迷糊着，结果就被一阵敲车门的声音彻底吵醒。
　　她睁开眼睛，迷茫地寻找焦点落脚的地方，待定睛看清，窗外是熟悉的明樾府，原来到家了！
　　呕吐后从洗手间里出来，明芷浑身就跟脱力似的一点劲儿都没。眼皮也快抬不起来了，双脚像是踩在浮沙里，每一步都在往下陷。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还不忘回答陆屹舟的问题，融烟巷明樾府。
　　“嘶——”
　　曲起叠着的腿都麻了，这会儿就跟搬运假肢一样慢慢挪着坐直，明芷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折腾成这个睡姿的，也不敢想一路开车的陆屹舟，看见自己睡觉还这么不安分，会是什么反应。
　　她动作缓慢又笨拙地推开车门，夜风灌进来，眼睛下意识眯起，整个人恨不得缩回温暖的车里。
　　偏头看着倚靠在车旁的男人，明芷伸手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目光落在那颗黑曜石袖扣上：“陆总，你好人做到底，拉我一把吧……”
　　男人垂下视线，保持着倚在车旁慵懒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张仰着的小脸，巴掌大，发丝凌乱，双眸明亮却有些迷离，从表情上不难判断，这酒还没醒。
　　慢慢把手伸过去，凭空停在车门前。
　　一双葱白细软的手搭上，微微抓紧，陆屹舟唇角一抿，跟着使力。
　　明芷本是扶着他的手下车，结果脚下一麻，没站稳，加之裙子上的羽毛细软勾到了车子座椅，整个人直接往旁边栽。
　　预感到下一秒就要在陆屹舟面前表演一个磕头叩拜，明芷还不忘死死护住胸前，怕走光。
　　但很快，她又被人一把捞起。夜风卷起庭院外散落的几片零星枯叶，下车、绊脚、摔倒、被拥入怀，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除了空气中被卷起的尘埃，除了那轮弦月与满天星辰，无人佐证。
　　鼻尖萦满了炽木香，尾调不算浓烈，却正适合像陆屹舟这样的男人。
　　“鞋子不穿？”
　　陆屹舟瞥了眼她拎在手上的高跟鞋，又俯身帮她把勾到座椅的细软取出来，抖落裙摆。
　　明芷扶着他站直身，摇头：“鞋跟太高，穿了一天脚底板都疼了。”
　　两人离得很近，没有了十厘米高跟鞋的加持，她视线全落在他敞开的领口还有喉结上，混合着炽木香的还有她身上的酒气。
　　怎么感觉又醉了些。
　　明芷敛眸定了定神，突然冒出一句话：“你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作者有话说：
　　陆二：lp真主动
　　把明芷住处名字改啦，朋友提醒公馆太像那种公寓式住宅了，所以换一下~


第22章 婚约
　　问完，她就有点后悔了。
　　果然，陆屹舟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眼底陡然多了几分嘲讽和冷意：“明小姐以前也是这样的吗？让陌生人送回家，还邀请进门？”
　　明芷被呛了一句，倒也不慌：“陌生人，陆总是在说你，和我吗？”
　　指尖在两人之间来回晃了一下，脸颊还染着薄红醉意。
　　陆屹舟没有说话，就只是这么盯着她看。
　　一对身形般配的俊男靓女站在这公馆门前，姿势贴近，多少引人遐想。可他们却不知，这两人之间涌动着的暗流。
　　一个像火山，有着热焰，像一本刚刚展开的诗集，正准备开始热烈撰写。一个却像深潭，一望不见底，探不清深浅也极容易拉人下陷。
　　“陆屹舟，要我提醒你吗？”明芷嗓音裹着酒气，眼眸都荡漾着潋滟的光，屈起指骨在他西服扣子上轻碰了一下，似强调：“我们可不是陌生人的关系。”
　　喉结滚动间拉扯了一下薄薄的皮肤，陆屹舟垂眼看她：“嗯？”
　　晚风吹得明芷整个后背都有些凉，纵使气氛微妙又暧昧，她也忍不住煞风景地询问一句：“能进去说吗？站这儿有点冷。”
　　她可是连外套都没有。
　　说起来这男人也挺没有绅士风度的，明芷内心暗暗嘀咕，都不给她披一件。
　　想着想着，明芷还有点生气，也不顾陆屹舟的反应了，顾自拎着高跟鞋和包包，光着脚就准备往里走。
　　结果，没走几步路——
　　“啊！”
　　脚底踩到了尖锐碎石，疼得她瞬间清醒过来。
　　下一秒，被人打横抱起。明芷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脚趾蜷缩在一起，眼角都被逼出泪水：“是钉子吗？还是玻璃渣啊？”
　　她声音带着哭意：“疼死我了，该不会流血了吧。”
　　“就是石子。”陆屹舟瞥了一眼地上，嗓音低沉，提醒：“开门。”
　　“啊？哦，密码是0017.”
　　她两只手都忙，一只拎着东西，一只环着他的肩，松开哪都不合适，索性就把密码报出来了。
　　陆屹舟垂眸睨了她一眼。
　　明芷倒是很淡定：“放心，这密码我只告诉过你一个。”
　　言下之意，不是随便一个陌生男人都可以。
　　陆屹舟没说话，伸手输入密码，大门打开，他抱着明芷走了进去。
　　“对了。”
　　明芷像是想到什么，瞬间直起身。
　　“别乱动。”
　　男人沉声警告。
　　“你开车过来的，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明芷勾着陆屹舟的脖颈，指尖点了点：“陆总刚回国，不清楚交规吗？”
　　陆屹舟：“我没喝酒。”
　　明芷愣住，真的假的？去Fanku不喝酒，那在杭素里呢？应酬的时候一杯没喝？
　　“开门。”
　　陆屹舟勾了下下巴，示意。
　　明芷哦了一声，松开原本勾着他脖颈的手，探身伸长了手，把食指放置在指纹区，滴滴滴。
　　她偏头看了眼陆屹舟，后者也在看她，两人面面相觑，瞬间安静。
　　“我……再试试。”
　　明芷咬了下唇，指腹摩挲后再摁了一遍，依旧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这下，陆屹舟禁不住笑了：“你该不会醉得连自己家门都认错了吧？”
　　“怎么可能。”明芷拍拍陆屹舟的肩，“你放我下来。”
　　陆屹舟瞥了眼门口台阶处，确认干净没有碎石之类的尖锐物后，将人放下。明芷把鞋子丢在地上，凑近了打量自己指纹门锁。
　　迟疑地伸出食指再度确认。
　　第三次，毫无疑问还是滴滴滴。
　　陆屹舟：“……”
　　“怎么会这样啊。”
　　明芷都晕了，之前出门还好好的啊，怎么就开不了门了呢。在陆屹舟眼皮子底下，连自家门都开不了，还想邀请人进去坐一坐。
　　哭丧着脸打量手指头，正当明芷迷离着眼睛发愁到底该怎么进屋时，陆屹舟没脾气地站在一旁提醒她：“换密码。”
　　密码？
　　“啊——”
　　想起来了，明芷嘴里念着数字，一个一个摁得又慢又用力，生怕旁边人听不到似的。待门一开，她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呼，进来吧。”
　　玄关处的灯是感应的，门响自动亮起，明芷欲弯腰捡起地上的高跟鞋，陆屹舟动作比她快了一步，先行捡起递给她。
　　“谢谢。”
　　借着顶灯的光，明芷总不至于在家门口还醉得找不到路，让开身却发现，身后人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后背还抵着门，脚步虚浮。
　　“明芷。”
　　光线在他身上洒下半数，所站位置，一半处于光亮，一半隐于昏暗。陆屹舟的声音低沉响起，这是他头一次叫她全名。
　　明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怎么了？”
　　“你今天一共提醒了我三次。”陆屹舟掀了掀嘴唇，眉眼疏淡，“铱嬅我们之间有婚约关系。”
　　三次？
　　算得这么清楚？
　　有吗？
　　明芷脑海里一连串问题闪过，始终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重复了那么多次。醉得都有些记不起来了，最近一次就是在下车后，哪算提醒吗？
　　就只是起了个头吧。
　　陆屹舟却不需要明芷回答，只见他直白又不容置喙地开口：“你是不是很看重这段婚约，还想落实它？”
　　感应灯不识趣地变暗，明芷深呼吸，凝了凝神，刚想着回答，结果脚下一晃，背后抵着的门反作用一推，她整个人直扑进陆屹舟的怀里。
　　男人态度轻慢，唇角勾起一道浅弧，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掌控住她的后腰，低笑：“我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
　　明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陆屹舟在一起了，牵手、拥抱、亲吻，感情热烈似火，正当他们准备进入到最后一步时，江问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抡起木棍就朝他们身后的床板砸。
　　砰的一声响。
　　明芷大骂了一句坐起身，一时目光有些涣散，待她缓过神来，就听到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
　　沙哑的嗓子应得有气无力，明芷拎起被角倒回到床上，暗自回味着梦里的情节，好可惜啊！就要那个了！
　　“阿芷！你怎么还在睡啊，外面都变天了！”
　　沈乐薇抱着平板闯进来，一屁股坐到床上，直接压住了明芷的腿。
　　“打雷了还是下雨了？”
　　明芷欲哭无泪，寓意那么好的一个梦就这么被打断，沈乐薇要是不来敲门，她估计连婚礼都办了：“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都一点多了你怎么还不起，才喝了几杯酒啊，我吹半箱现在都清醒了。”
　　沈乐薇隔着被子按压她的腿，同样是出去玩，她凌晨两点才回，现在整个人精神抖擞。再看眼这个赖床鬼，不到十二点就回来了，到现在还没醒酒。
　　“快起来，吃瓜了喂。”
　　“嗯？”明芷被强行拉起，怀里塞进平板，她迷蒙着眼，没什么精气神地问“这什么啊？”
　　“江问辰和舒媛被扒了，校网论坛都炸了，你看这飘红热帖直接挂第一，我刚收到信息点开看的时候，还在第三位置呢！”
　　这会儿就算喝了两瓶二锅头，一看见这种八卦帖，也能瞬间清醒，太带劲了！
　　“这位楼主到底是什么神仙啊，居然能把时间线捋得这么清晰，拍这么全？你快看看，原来这俩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比起沈乐薇的激动，明芷就显得淡定许多，打了个呵欠，掖了下被角，这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来很随意地拨动页面。
　　“你看这么快？”
　　见明芷直接将页面拨到了评论区，沈乐薇收起唇角的笑意，摸了摸后脖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你不会还在介意吧？”
　　“啊？没有啊，我只是在看这评论区的风向，是不是和我预想中猜的一样。”
　　预想中？
　　沈乐薇愣住了：“这楼主该不会是你吧？”
　　明芷：“不是。”
　　沈乐薇松了口气，挪着位置趴到明芷身旁，神情里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那你怎么说是预想中？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发帖？”
　　明芷将平板还给沈乐薇，伸手拿过枕头的皮筋随手盘了个丸子，语气颇有些得意：“因为这些照片，都是我找人拍的。”
　　“啊？”
　　沈乐薇愕然。
　　明芷掀起被子起身，趿拉着拖鞋朝浴室走去，门正准备关上，沈乐薇从后面追了过来，啪一下挡住门板。
　　“你话才说到一半！”
　　“急什么，能不能先让我洗个澡？臭死了都。”明芷指着丢在床头的平板：“你再去看会儿，等我洗漱。最好是备一份早餐，我们边吃边说。”
　　沈乐薇没声好气：“这个点该吃午饭了姐姐！”
　　明芷笑嘻嘻：“那正好。”
　　到底最后还是叫了外卖，送到的时候，明芷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沈乐薇简单说了一遍。
　　醒了才发现，微信一大早就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丽嘉私聊她。包括舍友谢止妤在内，她还是班长。
　　大部分人只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来打探明芷对待这件事的反应，谢止妤就只是单纯关心明芷搬宿舍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临近毕业，希望她不要因为感情上的事情而影响到学业和作品。
　　班长不愧是班长，格局打开了。
　　“现在论坛上吵得可凶了，说江问辰是渣男的也有，骂舒媛不要脸的也很多，还有说你是恋爱脑冤大头的，闺蜜和男朋友搞在一起了，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两头好。”沈乐薇都无语了，“发帖子的时候，你想过自己也会被拎出来说吗？”
　　“那当然。”
　　明芷一点都不慌，她对网上流言怎么传都不感兴趣，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曝光，主要是因为上一世，江问辰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通过导师的引荐，认识乐余游戏的副总，得到了进入乐余市场部实习的机会。
　　也正是这段渊源，成就了后来他在品牌营销圈颇有话语权的地位。
　　可以说，乐余游戏是江问辰事业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风水宝地，而导师与当时市场部总监娄晓就是他的可遇不可求的伯乐。
　　“所以你是想利用这个帖子产生的负面影响，来搅黄江问辰的实习机会？这可能吗？毕竟这种事情说到底就是道德上的问题，别人茶余饭后闲聊的八卦，上升不到什么违法的层面，”
　　沈乐薇提醒明芷，这个属于私人生活范畴，并不会作为引荐实习资格判定的标准。
　　相反，如果江问辰狗急跳墙，找人查这些照片的来源，明芷反倒会有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明芷抽过纸巾擦了擦唇角，身子往后靠着椅背，神情游刃有余像是已经拿捏好了全部：“我既然能找人拍、找人发，还怕他江问辰查？他有什么本事，我一清二楚，倒也不用高看他。”
　　沈乐薇：“噗。你真的是明芷吗？”
　　“干嘛？”
　　“这才几天啊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先前不还是爱得死去活来，谁劝都没用？”沈乐薇都看不明白了，“问句煞风景的话，你之前真的喜欢过江问辰吗？”
　　明芷：“喜欢就要藕断丝连吗？都认清是垃圾了，还犹豫要不要可回收？干脆一点不好吗，又不是没有别人可以爱了。不对，澄清一下，就算这世界只剩他一个男人，我也不会选。”
　　“可以，这个干脆利落的态度，我喜欢。”沈乐薇郑重点头，举手鼓掌：“话又说回来了，江问辰实习真的会受到影响吗？”
　　明芷收拾好桌面上的餐盒，站起身：“你等着看吧，这帖子短时间内不会大结局，慢慢蹲。”
　　“啊喂！可恶，编剧就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我追连载，我现在就要听剧透啊！”
　　沈乐薇拉长了脖子也没能把明芷喊回来。
　　上楼后，明芷第一件事就是拿回正在充电的手机，消息都回得七七八八了，一下把和陆屹舟聊天的对话框压在了底层。
　　昨晚后来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她盘腿坐在床尾仔细回想了一下，陆屹舟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还有刻意落在她耳畔性感又暧昧的气声。
　　高手。
　　明芷笃定，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糊弄，可为什么他会回应自己的试探呢？
　　想到这，明芷点开朋友圈，连配图都没有找，直接哒哒哒编辑文字——
　　“与江问辰已经和平分手，未婚夫是陆屹舟，谢谢。”
　　发送完毕，不到一分钟，手机开始震动，五分钟后，楼下传来了沈乐薇的尖叫声。
　　“啊啊啊！明芷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天，提起指纹锁，明芷吐槽门锁品牌质量
　　沈乐薇：不会啊？我可以开诶
　　明芷：但我食指试了好几次了都不行，摩挲几百遍也不行
　　沈乐薇：怎么会？你会不会试错手了？
　　明芷：不会啊，右手食指
　　沈乐薇：……姐，你录入的是左手食指


第23章 公开
　　云和大楼。
　　陆屹舟正在大会议室开会，桌面上的手机连震，正在做汇报的经理下意识放慢语速，眼角余光不时偷偷打量，做好了随时中断汇报的准备。
　　却见陆屹舟只是扫了眼屏幕，就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也只能是再度聚神，继续往下讲。
　　会议持续了一整个钟，结束时所有人起身的动作都有些笨重与疲惫，显而易见，小陆总空降接管大局，给了这帮人不少压力。
　　“陆总，给您定了晚上七点五十分的航班，到沪城是晚上十一点十分。”
　　特助林涣把后续行程同陆屹舟确认了一遍，紧接着又问：“后天澜庭晚餐位，这边还需要继续预留吗？”
　　陆屹舟头也没抬：“留。”
　　他点开微信，列表页面全是一堆红色消息提示点，林涣不小心瞥到，旋即抬起头来，心里暗自嘀咕，自家陆总真的好忙。
　　“那陆总，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陆屹舟嗯了一声，点开群聊页面右上角的提醒，一下跳转到聊天最初提到他的位置，省略了不少翻页动作。
　　“鸣子：炸了炸了，明家这丫头什么发言”
　　“鸣子：【截图】”
　　“鸣子：她在说什么啊@Lovic 快出来辟谣！”
　　“九川：哟，这是变相官宣？”
　　“九川：下午才看到一条有趣的帖子，估计是被惹到了？”
　　“鸣子：什么帖子，发出来看看”
　　“鸣子：@九川”
　　“九川：链接”
　　“九川：也没什么，就男朋友和闺蜜在一起的事情被爆出来了，你不是还见过现场？”
　　“鸣子：靠，那她发的朋友圈什么意思，想说早就已经甩了江，现在是和陆二在一起？”
　　聊天看到这里，后半句话瞬间吸引陆屹舟的全部注意力，他没再继续往下翻，而是直接退出对话框，点开了明芷的朋友圈。
　　赫然看到了八卦风暴的中心。
　　“与江问辰已经和平分手，未婚夫是陆屹舟，谢谢。”
　　本人看到的一瞬间，气笑。
　　手机响的时候，明芷正在编辑邮件，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盲打的手都停了下来，唇角勾起，指尖在键盘上虚候了数秒，这才慢悠悠地摁下接听键。
　　“嗯？陆总有何吩咐？”
　　“朋友圈什么意思。”
　　陆屹舟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芷扫了眼电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呵，距离她发出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这人居然才来问。
　　亏她一开始还拿着手机守了五分钟，幸好没有一直傻等，要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什么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啊？”明芷唇角翘起，声音慢悠悠地拉长，“昨晚我们不都已经聊过了？”
　　陆屹舟也没有想跟明芷绕圈：“我今晚出差，后天回来一起吃个饭。”
　　“后天？”明芷看了眼时间，“那你来我家接我吧。”
　　陆屹舟：“好。”
　　明芷拿着手机，隔着听筒想象着陆屹舟此时此刻的表情，他既没有问责，也没有冷嘲热讽，反倒是主动约饭。
　　那昨晚说的那些话，就应该不是醉话了。
　　不对，他没有喝酒，是清醒的。
　　想到这，明芷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好呀，那后天见。”
　　挂断电话，陆屹舟收起手机，站起身时，落地窗玻璃映着他的身影，侧脸眉眼冷峻，但仔细看，唇角有一小抹上扬的弧度。
　　几不可察，可也不能忽略不计。
　　走出会议室前，他像是想起漏掉什么，又重新点进明芷的主页，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
　　同一时间，群里张鸣又跳了出来。
　　“鸣子：@Lovic 什么意思？有时间点赞没时间回应一下？”
　　“鸣子：@Lovic@Lovic@Lovic@Lovic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啊啊？”
　　“九川：忍不住了，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鸣子：什么？”
　　“九川：二哥的私生粉，还是很狂热的那种”
　　“不吃鱼：附议”
　　“鸣子：靠！别说你们不好奇！”
　　“不吃鱼：不好奇”
　　“九川：不好奇”
　　“鸣子：……”
　　“Lovic：。”
　　“Lovic：字面意思，具体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
　　和陆屹舟这边以一人之言力压众人好奇心的威严不同，明芷那边一如火山喷发，四下破防。
　　沈乐薇作为和她同住一起的朋友，在看到这条朋友圈时都感受到了背叛，更别说其他人了，明琛更是直接中断会议打电话过来，非要问出个一二三。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谁先主动的？
　　现在什么情况了，准备结婚？
　　明芷一句轻飘飘“重要吗？”惹得明琛下了会议直接开车过来，在融烟巷路口还遇到了宋澜，两手拎满了食材袋子。
　　“琛哥也来打边炉？”
　　明琛解开西装扣子，俯身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咬着后槽牙道：“来打明芷。”
　　宋澜：“……”
　　现在叫明芷逃，是不是来不及了？
　　门铃响的时候，明芷像只快乐小鸟奔向大门口，当看见明琛身影时，表情立马垮了下来，询问表情看向宋澜。
　　后者连忙摆手：“不是一起过来的，就在门口遇见。”
　　明琛径直进屋，经过明芷身旁时还刻意看了她一眼。
　　宋澜跟在后面，拉住明芷的手，小声道：“确认过眼神，是来发起质问的，你大哥和陆屹舟不对付？”
　　明芷摇摇头：“不清楚。”
　　明琛将食材放在厨房料理台，洗干净手后就直接把明芷喊到客厅沙发坐下，姿态有点唬人。
　　气氛一下变得诡异起来。
　　对这位大哥，明芷是尊敬的，但不会害怕，照旧是慢悠悠地挪过来，懒散窝在沙发一角，手搭着靠背，支着脑袋：“问吧。”
　　“我电话里问你的问题，你最好老老实实和我解释一遍。”
　　明琛长腿交叠，一手搭着沙发，一手把玩着手机，面色看不出半点嬉笑之意，明芷是不怕，倒是把宋澜看得有些后背发汗，躲在另一处小心翼翼地给沈乐薇发消息。
　　彼时的沈乐薇刚到学校，她今晚有小组课题，明天还有早课，忙得都没空加入聊天，发了个阿巴阿巴落泪的表情包后就消失了。
　　“解释什么啊，我电话里都跟你说了呀，本来就是有婚约，他人都回来了，我总不能还当这个人不存在吧？”
　　明琛冷笑了声：“昨天才见面，你今天就发这种朋友圈，还屏蔽了大伯跟大伯母。你到底是在玩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屏蔽了我爸妈。”
　　问完，明芷才反应过来。
　　也是，如果不是屏蔽了，明琛这会儿电话肯定早就被打爆了。从小到大，明芷和明琛的关系就如亲兄妹般，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长辈们总是会直接给明琛去电话问情况。
　　就像之前在石壁寺一样。
　　“我没有在玩。”明芷把论坛帖链接发给明琛，佯装很难受的样子：“江问辰出轨舒媛的事情被人发帖了，我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恋爱脑，虽然我早就和江问辰分手了，但路人不清楚这个时间线啊，还以为我被蒙在鼓子里什么都不知道。”
　　明琛低头浏览帖子上的内容，默不作声地听着明芷辩驳。
　　“所以作为当事人，我总得出面澄清一下，早就已经和渣男划清界限了。”
　　“那陆屹舟是怎么回事？”
　　听到明琛这句话，宋澜也竖起耳朵，她也很好奇，昨晚和明芷一起的时候，都还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结果一觉醒来就官宣了。
　　要知道前些天沈乐薇在Fanku提起未婚夫这三个字，明芷还一副不清楚不知道不认账的样子。
　　“大哥，你和陆二是不和吗？”明芷换了个坐姿，离明琛更近了些，“我怎么觉得你俩昨天见面的时候就一股子火药味啊。”
　　明琛没理她的问题：“别给我转移话题。”
　　明芷笑了下：“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这是我外婆定下来的娃娃亲，不过是遵从老人家的意愿罢了。明家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明琛冷笑了一声，明显对这个回答不相信。
　　宋澜反倒是听糊涂了：“怎么突然就遵守婚约了，昨天见你也没说起这件事，你俩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
　　明芷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明琛一看她这个表情，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真是，别被人骗了卖了还帮忙数钱。”
　　“切。”
　　明芷理都不想理明琛了，转而回答宋澜的问题。
　　得知昨晚是陆屹舟送她回来，宋澜下巴都快惊掉了，不是说让明琛来接吗？怎么就变成陆屹舟了。
　　明芷却没把细节说太多，嚷嚷着肚子饿了，回头问明琛要不要留下来打边炉。
　　男人不以为意，站起身后捞起外套就准备离开。
　　“哎。”明芷抬手拉住他的衣袖，扬高了下巴问：“到底怎么了啊，又不是马上结婚，你在这生什么气？还说你和他没有不和。”
　　明琛居高临下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不和？”
　　“那就是有咯，什么啊。”明芷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这波站谁。”
　　“站谁？”明琛听笑了，伸手推开明芷的脑袋，“我是你哥，你不站我你站他？”
　　明芷捋了下被他弄乱的刘海，不嫌事大地说道：“那他还是我未婚夫呢，再说了，我这个人讲道理，谁对的我站谁，帮理不帮亲。”
　　明琛：“……”
　　见明芷真把人给气走了，宋澜挠挠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明小公主歪着头：“嗯？”
　　宋澜抿唇：“琛哥和陆二曾经为了一个女人，闹翻过。”
　　“什么？”明芷倏地站起身来，脚下一绊差点原地跪下，身子晃悠了两下最终以扶住沙发来稳住，表情震惊不已：“陆屹舟有白月光？”
　　“白月光？这是什么形容。”
　　宋澜并不知道这段时间明芷一直在看小说，自然是对这些人设词汇不太了解。听完解释后她又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好像是涉及到一个课题项目，你不会忘了他俩是研究生同学吧？我都是听我哥说的，当时项目还有第三个人，就是那个女生，好像还是琛哥前女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被陆屹舟训斥了，后来直接退出了项目。”
　　宋澜见明芷一脸茫然，深叹了一口气：“你从前果然是不做人，除了和江问辰谈恋爱，旁的一概都不上心。”
　　明芷：“呃……”
　　怎么说呢，行吧，要怪就怪江问辰。
　　宋澜：“总之自那时起，琛哥对陆二就是一张臭脸。”
　　明芷抿了下唇：“我能问，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吗？”
　　宋澜拧眉细思：“什么恩，我忘记了。”
　　名字里带“恩”？
　　那就不是了。
　　明芷摆摆手：“算了也不重要，洗菜吧，我快饿死了。乐薇今晚不回来，你要不要留下来睡。”
　　“留下来能听到昨夜你和陆二发生的未删减版本吗？能的话我就考虑一下。”
　　宋澜撞了撞明芷的肩，笑嘻嘻地问。
　　明芷抻了个懒腰，拉长了尾音：“嗯，单身狗勿听。”
　　宋澜气急：“啊啊我要咬你了！”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没有白月光也没有前女友。


第24章 盒子
　　沪城出差一天，置顶对话框安静得不行。其他群倒是一直在闹，话题无非还是围绕着他和明芷的事情。
　　陆屹舟都气笑了，明明是她先把话题挑起来，结果闹大了又一声不吭，人反倒都往他这儿来了，就是要打听个虚实。
　　光点赞还不够，还得出来当面澄清？
　　都是惯的，陆屹舟理都不想理。
　　“陆总，是直接回公司还是？”
　　下了飞机，林涣问起自家老板行程，这个时间点直接过去澜庭又有些早。
　　墨镜下的清俊眉眼凝成的凌厉弧线，嗓音不咸不淡：“车留给我，你把行李送回半山涧。”
　　林涣：“好的陆总。”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尾喉低鸣如酣战前一声嘶吼，车子离弦而去卷起的尾尘让林涣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这是急着去哪？
　　明樾府。
　　露天泳池里，明芷就如同是一尾银鱼，在水里自由自在畅游，速度平稳，泳姿标准，溅起的水花下覆盖的是匀称修长的身材。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别墅外，男人推开车门下车，靠近大门时听见了打水的声音，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还真是很健康的生活。
　　抬手摁下密码，径直进入公馆。
　　男人拾阶而上，路过泳池时目光一缕不漏地落在女人身上。
　　明芷一个转身，透过泳镜看见了岸上突然出现的身影，身形猛地一晃。收势明显慌乱，免不了呛了口水，喘着气摘下泳镜，眯了眯眼望向对方。
　　“你怎么来了？”
　　陆屹舟一把捞过椅子上的干毛巾，往泳池边的小梯子走，居高临下看着池里的鱼美人，嗓音不冷不热——
　　“之前不是让我直接过来接你，这就忘了？”
　　“那你也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明芷扶着小梯子爬上来，接过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满脸水花，摘下泳帽甩了甩头，几缕碎发被打湿贴在了天鹅颈，还有那性感的锁骨以及……
　　视线不受控地往下，又被强制性收回，午后光影在陆屹舟的脸上勾勒出凛冽的线条，他分明眼尾带着笑意，但这种情绪却无法与身上弥漫开的清冷毫无痕迹地糅杂在一起。
　　明芷不顾身上还有水珠，整个人往陆屹舟身上靠，深色西装立马晕开了深浅不一的水渍，男人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变化。
　　“冷死了。”
　　陆屹舟瞥了眼泳池：“不是恒温？”
　　明芷哆嗦了一下，装出一副特别可怜的样子，敛眸：“那也冷。”
　　“冷就赶紧进屋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陆屹舟拉开她，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待明芷踮脚的劲一松，又比他矮了小半截。
　　“从机场直接过来的？”明芷问。
　　陆屹舟嗯了一声。
　　明芷笑了：“就这么着急？因为我那条朋友圈？”
　　“如果知道你就这么公开了，很多事情就不能慢慢来了。”
　　男人唇角微抿，吐字低沉有力。
　　明芷偏生像是听不懂一样，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不能慢慢来？什么意思？”
　　“婚事。”
　　陆屹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落在明芷的脸颊，指腹抹去水珠，在阳光下肌肤吹弹可破，她素颜很好看。
　　“原来你是说这个。”
　　面对陆屹舟那略显亲密的动作，明芷倒也不躲不闪，垂眸时，长而卷翘的眼睫毛还会轻扫过他掌心边缘：“虽然说我们是两小无猜天生般配的姻缘，是上上辈定下来怎么都拆不掉的缘分，但是直接就结婚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明芷眉目弯弯，不动声色地拉下陆屹舟的手，指尖掠过他无名指的位置，牵住。
　　陆屹舟倒是也没有挣脱开她，叫了名字，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极好的耐性，又有些无奈：“你想清楚了没？真要和我在一起了，这辈子就别想反悔。”
　　反悔？
　　会吗？
　　明芷有片刻失神，也仅仅是因为前世的一些碎片回忆。那时的她坚定江问辰就是她此生唯一归宿，可之后呢？
　　啪啪打脸。
　　男人的嘴是不可信的，上一世吃过亏了，这一世她不可能再重蹈覆辙，即便眼前的人是陆屹舟。
　　见明芷沉默，陆屹舟削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丝细线，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正欲松开，就听见她开口——
　　“我会不会反悔，取决于我们之间这段关系够不够忠诚。”
　　明芷抬眸，毫不避讳地对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旁人不敢直迎他的目光，但她明芷敢：“陆屹舟，如果是我明芷要的，那就会是全部，是别人不能伸手、不能沾染、不能拿去半分的全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再次贴近，甚至大胆地咬住了陆屹舟的耳垂：“可以不爱，但不能背叛。”
　　陆屹舟在她欲抽身离开时，摁住了她的腰，维持着这个相互贴紧的姿势：“好，我答应你。”
　　-
　　明知道陆屹舟在等着，可明芷还是不慌不忙地洗了个澡，敷了个面膜，化了个妆，挑衣服的时候也费了不少时间，心想，是谁让他不提前说一声就过来的。
　　收拾妥帖下楼前，她还特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两个小时，要换做江问辰，肯定会发牢骚。
　　“你这也太久了吧，弄什么需要弄那么久，就只是出去吃顿饭。哎白白浪费两个多小时，现在出去路上肯定很堵，餐厅估计都要排位了，早知道我就先过去等你。”
　　熟悉的话语轻巧跃然于心头，显然也不是只听过一次两次。
　　明芷敛眸，走下台阶便看见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正捧着本书翻页的陆屹舟，样子看上去气定神闲。
　　“我好了。”明芷拎着包包，站在茶几前：“是不是等烦了？”
　　陆屹舟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眼明芷，沉声道：“女为悦己者容，等待是我的荣幸。”
　　明芷尴尬地缩了下肩膀，嘟囔了一句：“什么啊，怪油腻的。”
　　“我以为……你就喜欢这种回答。”
　　陆屹舟站起身来，系上外套的扣子，顺势扫了眼书本上的标题。
　　明芷这才注意到，他看的是自己之前丢在沙发这儿的小说，倒吸一口冷气。
　　偏生陆屹舟还不罢休，非要走到她跟前，抬手拨了一下她耳侧微卷的碎发，带着气声问：“你用在我身上的招，都是从这里头学的？”
　　明芷伸手推开他，凝眉：“才不是，这是沈乐薇看的小说，你别乱翻别人的东西。”
　　“哦，沈乐薇看的。”陆屹舟似信非信地点了下头，“那你不看？和我的霸总……”
　　“别说了！”明芷抬手捂住陆屹舟，气得跺脚：“还走不走了？”
　　陆屹舟失笑，点了下头。
　　-
　　澜庭。
　　林涣定的是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坐在这儿可以俯瞰大半个四九城的夜景。
　　下车时明芷就注意到，陆屹舟手里还拎着个礼袋，十有八九是要送自己的礼物。果不其然，一餐饭用到尾声，他抽过餐巾擦了擦唇角，又用湿巾把每根手指头都擦干净，这才有条不紊地将袋子里的盒子取出来。
　　还挺讲究细节，为此，明芷也放下手中的刀叉，端坐直身。
　　“去沪城的时候带的，看看喜不喜欢。”
　　陆屹舟将盒子推到明芷面前，掀了下眼皮，视线沉静地望着她，不落下每一分细节表情。
　　“出差一天都还记得……”
　　盒子打开，明芷瞬间失语，话说到一半，笑容僵硬在唇角。
　　猜过项链、耳环、珠宝首饰，唯独没想到他会送个鸟鸣盒子。PATEK PHILIPPE  CO., GEN?VE。鎏金盒子打开，珐琅彩绘小鸟蹦出来摆动发出声音，振翅欲飞。
　　“喜欢吗？”
　　陆屹舟又问了一遍。
　　明芷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有那么几秒钟时间里，她揣测了一轮表盘的价格，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陆总对每一任的开局都是这么大方吗？”
　　每一任？
　　陆屹舟眸色始终未变，嗓音倒是多了分笑意：“怎么，你的前一任都不会送你礼物？”
　　明芷：“……”
　　陆屹舟松开搭在桌面上的手，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姿态略有些漫不经心，唯有目光还是直直盯着明芷看：“我没有前一任，所以送礼只凭喜好和眼缘，觉得和你相衬就要了。就当做……是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久别，重逢？
　　明芷绷紧了身子，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忽然，旁侧手机响了起来，是陌生号码来电，明芷想都没想就掐断，结果对方又重复拨了过来。
　　“接吧。”
　　陆屹舟叠好餐巾放置在一旁，抚着外套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他将空间留给明芷，明芷点头，拿起手机滑动接听键。
　　“你好，哪位？”
　　“阿芷……”
　　仅一声称呼，明芷就听出了对方是谁。
　　“你不要挂断！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问辰迫切地喊了一句，倒是让明芷听笑了。分手后拉黑所有联系方式，三天也不见他用别的号码来联系自己，如今这通电话倒是打过来了，想必和那论坛帖子脱不了干系。
　　明芷红唇微微勾起，指尖顺着盒子上的纹路移动，不出声，默许了江问辰继续往下说。
　　“校内论坛上那条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吧？阿芷，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坐下来面对面谈清楚，有什么气你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但能不能别这么胡闹？”
　　“江问辰，你没事吧？”
　　明芷属实觉得在这么高级的餐厅，又有管弦乐队表演作背景音乐的情况下听江问辰说这些屁话，很掉价。
　　“什么帖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找人发的？我和你分手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能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觉得是前任在迫害你吗？要是害怕，当初又为什么要做这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书都读给狗听了？”
　　公众场合，即便餐位之间有一定距离，也难保没有耳力极好的顾客。加上今天又是和陆屹舟一块出来，总归得顾及点形象，免得被人看见了，惹非议。
　　明芷硬是极有教养地说完这番话，语速都不带半点急。
　　“阿芷……”
　　“还有，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这么叫我了，听上去怪膈应人的。”明芷好脾气超不过三分钟，“做个有素质的前任，就这样。”
　　耐心告罄，挂断电话的同一时间，陆屹舟的身影也从黑色隔断大理石后面出现，踩点极准。
　　“吃饱了吗？”
　　“嗯。”
　　明芷收起手机，又从包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口红，当着陆屹舟的面简单补了下唇色。叭叭润了两下唇，极自然地问他：“好看吗？”
　　陆屹舟瞥了一眼：“嗯。”
　　明芷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盒子揣在怀里，像是揣一个小金库。
　　事实上也是，就这一个鸟鸣盒子，都能在四九城半山买一栋小别墅了。
　　“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1、鸟鸣盒子之前无意中见到过超级好看 的图放在vb:小随以
　　2、身体还在恢复期，还遇上了旧文修改出版稿（兼写新番外）苍天啊，签的时候没想到政策会放开，这下恨不得有八只手和两个清醒脑袋。平安夜快乐，希望大家平安健康！！！
　　3、混沌期码字，若前后有虫或情节bug，可评论区提醒，谢


第25章 信物
　　回到明樾府，刚好遇见沈乐薇。
　　“去哪了穿得这么隆重？”沈乐薇举起手中的筷子，“吃了吗？我准备煮拉面，你要不要？”
　　“我吃饱啦，先上去换身衣服。”
　　实际上是把小金库安置好。
　　待明芷重新下楼，沈乐薇碗里的面都没剩几根了。
　　“看你这容光焕发的样子，不会是和陆屹舟出去约会了吧？”
　　明芷托腮坐在对面，嗯了一声。
　　“要听实话吗？”沈乐薇放下筷子，只觉得吃下去的面都要费劲消化好一阵儿，“我到现在都觉得你太牛逼了。妥妥的爽文女主啊姐妹，那是谁，陆屹舟啊！上一秒我还看你们俩在那互加微信，你还和我吐槽他没有通过你，下一秒你就给我朋友圈官宣。”
　　沈乐薇连连咋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这段轰炸了整个京圈的恋情，要知道明芷发那个朋友圈后，有多少人私下截图疯传。
　　起初都在看笑话，说她是痴心妄想。
　　结果陆屹舟竟然点赞了，无形中就是坐实了这件事。
　　她作为明芷最亲近的朋友，本来应该冲在八卦第一线的，结果偏偏要搞学习。
　　“我这两天课题都做得很艰难，睁眼闭眼都是你和陆屹舟的事儿，明宝，这算是你报复计划里的一环吗？”
　　明芷：“报复计划？”
　　沈乐薇干脆拿起正在播网课的平板，三两下调出论坛页面，摆到明芷面前：“我才明白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明芷翻了翻，确认当下情况后点头承认：“是，你说的没错，像这种私人生活问题其实并不会左右老师对他的实习推荐，因为并不影响他的专业能力。但处于同个起跑线上的竞争者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他们会有自己的利益判断，会去乐余官博下发言，会主张自己的言论和看法，觉得像江问辰这样的人不配进大厂实习。”
　　“本来是不对标的两件事，会因为人们的争议而引起关注，甚至是上升到道德层面上来。大厂顾及舆论影响，本也就是个小小的实习机会，及时处理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沈乐薇跟在明芷后面补充。
　　“还有一点。”明芷莞尔，笑意却不及眼底：“乐余市场部总监，最痛恨感情上不忠的人，她的婚姻就是被小三破坏的。”
　　“这你都知道！”沈乐薇瞠目结舌：“你这功课做得也太全了吧明宝，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芷哪能把上一世自己偶然从江问辰那得知的八卦说给沈乐薇听，只能谎称说是看过对方微博原创、点赞和转发内容，分析出来的。
　　沈乐薇只差把竖起的大拇指举到天花板上：“太牛了姐妹，明侦探啊！”
　　“小意思，所以这件事到最后本质上的处理权，是在乐余市场部的总监，换句话说，官博也不会因为这种八卦帖子就去追问人家相关部门的实习录取情况。”
　　明芷抻了个懒腰，坐直身：“我明早还有课，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上楼洗漱休息啦。”
　　“这才几点啊，你准备洗漱休息了。”沈乐薇拦住她，迫切追问：“那舒媛呢？江问辰的实习机会丢了，算得了报应，舒媛呢？”
　　明芷下巴一指，视线落在桌面平板上：“你再仔细看看，她现在也正慌着呢。”
　　“嗯？”
　　是漏看了什么吗？
　　沈乐薇抱回平板再度刷新论坛，顺着飘红的帖子一行一行往下翻，终于捕捉到了关键词——抄袭。
　　车子抵达半山涧，陆屹舟刚下车，林涣的电话就回了过来，办事效率极高。
　　“陆总，关于江问辰的资料已经发到您邮箱里了，他和明小姐高中同校，后来一起考上青大，是经管系市场营销专业的毕业生。”
　　林涣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有所停顿。
　　陆屹舟面无表情道：“继续说。”
　　“他和明小姐恋爱期间出轨了，现在和舒勇的女儿舒媛在一起。”
　　“嗯。”
　　陆屹舟的眼神沉了几分，这个细节不用林涣说，他都知道。
　　锃亮的尖头黑皮鞋踩在台阶上，与男人不高不低的声音相协在一起，黑眸里神色难辨，“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尽快办。”
　　林涣恭敬：“陆总请吩咐。”
　　“Sotheby’s那颗金丝雀黄钻，没有价格限制，务必拍到手。”
　　低沉寡淡的嗓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喙。
　　林涣：“好的陆总。”
　　别墅灯火通明，陆屹舟扯下领带随手挂在了木架上，低头扫了眼手机上的信息，径直走到楼上书房。
　　明芷拍了张鸟鸣盒子的局部图，特写那只彩绘小鸟，旁边P了个小爱心，什么文字都没有就发到朋友圈。
　　底下第一个眼熟的评论就是张鸣。
　　“鸣子：？？？靠靠靠”
　　陆屹舟嗤笑了一声，也没理，将手机锁屏随意丢在了一旁，解开领口几颗扣子，打开电脑接收林涣发来的邮件。
　　查到的资料说简单，也简单，毕竟江问辰还没毕业，社会人脉关系也很单一，和陆屹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确实是个成绩顶尖的佼佼者。
　　除此以外，他没觉得这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实习经验在他这儿也很普通，总之男人看男人，只会更挑剔。
　　吸引陆屹舟目光的，是最新一条消息，乐余官方在微博下方对留言学生的评论进行回复，明确表示公司市场部今年并未有招实习生的计划。
　　间接否认了江问辰即将去大厂乐余实习的消息。
　　林涣在邮件里将争议过程的来龙去脉简单罗列了一遍，还附上了学校内网论坛的截图，因为没有内网账号，所以只能通过学生自己传出来的长图进行截取。
　　陆屹舟看到了江问辰和舒媛在一起的照片，包括在Fanku，他亲眼见到过的那一次。总的来说，就是一桩桃色绯闻，牵扯到三位主人公，渣男和小三自然是被率先攻击的对象，但“原配”也在讨论列表里。
　　林涣很聪明，关于旁人对明芷的评价并没有截取太多，但从只言片语中陆屹舟也猜得到个一二。
　　他这位未婚妻从前看人的眼光，是真不咋地。
　　-
　　“卷死谁了啊明芷！”
　　宋澜看到朋友圈，直接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昨天官宣，今天直接秀恩爱，就这个鸟鸣盒子，别人看不出来，她这个百达翡丽收集狂魔怎么会不懂。
　　“这算什么，陆二给的定情信物？”
　　明芷把通话开免提，然后一边卸妆一边回答：“他说是久别重逢的见面礼，反正是自己未婚夫送的，不拿白不拿。”
　　“我去，久别重逢见面礼！”
　　照着把这几个字念出来，都能让宋澜酸得半边牙都咬不动手里的脆枣：“陆二也太会了吧！之前看他一副禁欲清冷的模样，还以为在这方面不开窍呢。”
　　明芷勾唇：“还行吧，这叫最起码的礼仪。”
　　宋澜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和他说起投资工作室的事儿了吗？”
　　明芷卸眼妆的动作一顿，眼睛一闭一睁：“哪能那么快！要是一上来就直说，你现在看见的就不是鸟鸣盒子，是我的项上人头了。”
　　宋澜哦了一声：“也对，要是让陆二知道你是有求于他的接近，肯定当场变脸。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动物，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
　　“打住！”
　　明芷觉得后背已有寒意，径直拦住宋澜欲接着往下说的话：“不是利用，我是在遵循外婆的遗愿，与她最好朋友的孙子履行老一辈定下来的婚约。是孝女，是心意，绝对不是利用！”
　　宋澜：“……”
　　“话说回来，你那计划书写得怎么样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宋澜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却怎么都使不出。
　　“自从上次你说完，我脑子里就疯狂构想要怎么把这个APP做好，做成什么样子，和哪些网站合作IP运营，全都过了一轮。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城堡已经建好了，入住体验感也有了，可实际上连地皮都没有买。”
　　宋澜叹了口气：“万事开头难，光有劲儿还不够，得踏实去做，但我现在手里头还有画稿要交，想着是不是把这个计划暂时先延后。”
　　明芷卸完妆，整理着桌面上用过的化妆棉和棉签，听宋澜这么一说，沉吟片刻：“嗯，你先忙画稿的事儿吧，等我手头毕设完稿，再想想怎么着手介入。”
　　宋澜：“行，你先忙毕业的事儿，我这工作室一时半会也不会跑。”
　　挂断电话，明芷起身去洗漱，雾气氤氲缭绕的浴室里，她站在花洒下，没有多余动作，只是闭紧了眼任由水流浇头而下。
　　大约过了四十秒，憋气的动作才停下，喘着气后退，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水珠，睁着眼睛望着墙壁上的雾气。
　　不到一分钟的窒息感，足够她把过去经历过的痛再度回忆一遍，以免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明芷告诫自己的。


第26章 陷入
　　傍晚时分的四九城被橙红色的晚霞染透半边天，街道上车水马龙，灯光却远没有这晚霞瞩目，不少人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朋友圈里如出一辙晒的都是天空。
　　有些索然无味，陆屹舟将手机往桌面上一丢，碰到了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怎么，心情不好？”
　　郑九川将擦好的球杆立在一旁，随手拿起湿纸巾擦了擦葱白细长的手指，眼尾一撩：“总不会是刚公开，就吵架了吧？”
　　说起这个，旁的人都来劲。
　　事件一出，圈子里闹得像是那翻滚煮开的白粥一样，哪哪都冒泡。偏生陆屹舟还淡定得很，照旧出差，就在明芷朋友圈下面点了个赞就没再过多回应。惹得旁人几度猜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坐实真的，那这剧情走向也太荒诞了些，从前只闻明家那位是个恋爱脑，喜欢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现在人家直接官宣未婚夫是陆氏集团总裁，那热议点可就不一样了。
　　都是好一口八卦，不管外面怎么传，正主的说法最重要。他们这几个亲近的足足等了两天才把人约出来，见面了却又什么声都不出。
　　还是张鸣憋不住，推开面前的牌，大胆开麦：“明芷那丫头是真的疯，直接就发朋友圈里，在她列表里躺尸几年，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和我有关的消息。”
　　郑九川鄙夷：“跟你有屁关系。”
　　张鸣厚着脸皮：“男主是陆二，怎么没关系了？”
　　“她不是和那个叫江问辰的在一起吗？”蒋驰喻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抬脚踢了一下陆屹舟的鞋尖。
　　都听半天了，还在那装深沉，一声不吭。
　　“分手了。”
　　腕表深蓝漆面渐变的表盘上因缀了钻石，折射出细缕光线衬得男人眉眼更冷，说这话时也不带情绪，像是在强调一件很不重要的小事一样。
　　但听的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张鸣：“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刚分就反过来纠缠你了？你俩不会真的那么听话，履行那个劳什子娃娃亲吧？就离谱！”
　　陆屹舟一记眼刀过去，警告：“小心说话。”
　　“哎。”蒋驰喻拦住张鸣，给陆屹舟倒了杯酒。
　　都送到面前了，男人却没有抬手要接的意思：“不喝了，开车来的。”
　　蒋驰喻：“叫代驾啊。”
　　“待会还要去接她。”
　　陆屹舟的声音听上去平淡寻常，却让在场人都愣了一下。
　　接她，接谁啊？
　　明芷？
　　张鸣意外，不自觉提高了声量：“二哥，你这是认真的啊？你俩不会明天就准备领证了吧？”
　　“不会。”陆屹舟抿了下薄唇，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回应有些不够严谨，又补了一句：“但，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
　　光这四个字就足以震倒在场所有人了。
　　郑九川嘴里嚼着生鱼片，面上浮起一丝淡笑：“有意思。”
　　蒋驰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地盯着陆屹舟看。
　　还是张鸣最不淡定，始终觉得这两位祖宗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要不是陆家老太太定下的婚约，简直都想象不到。
　　主要还是因为明芷，行事作风太张扬肆意了些，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跟个江问辰在一起，就把明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把郑玲玲都气进了医院。
　　张鸣：“二哥，你想清楚了吗？你是被迫的吗？你要是被明芷那丫头威胁了你说一声，我去替你教训她。”
　　陆屹舟微蹙了下眉，清淡嗓音里窜动着再明显不过的警告：“你敢。”
　　张鸣：“……”
　　完了，这是彻底陷入爱情了。
　　长指抓起桌面上的手机，男人站起身时轻拂了衣服上的褶皱，眉眼疏冷，声音不咸不淡：“后天晚上陆氏宴会，她也会去，以我未婚妻的身份。”
　　是告知，也是提醒。
　　郑九川点了点头：“行，知道了。”
　　蒋驰喻也应了声，明白陆屹舟这话的意思。
　　等人离开，张鸣这才放声嚎叫：“什么啊！陆二居然喜欢明芷那个臭丫头！”
　　“喂，提醒你啊，尽快纠正对明芷的称呼，喊丫头可以，不需要加个修饰字。”郑九川点了下酒杯，“二哥是个记仇的，还嫌之前在平城不够惨？”
　　张鸣：“……”
　　蒋驰喻：“就是，陆二话都放那了，你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
　　“嘶。”张鸣拧眉当真思考了一下：“好像还真没有，可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什么时候看上明芷的？压根没察觉到啊。”
　　“这个。”郑九川笑了笑，“就得他自己回答了。”
　　-
　　接到陆屹舟电话时，明芷正在工作室拆快递。
　　宋澜帮她订的几本画册到了，结果寄错地址，寄到了白芒大道。盼了几个月的新书终于到货，她是片刻都等不了，下了课就直接赶来这边取。
　　放在桌上手机连震，对方似是极有耐心，响了好久都没停，明芷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画册，跑回桌前，当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嗯？
　　陆屹舟？
　　“陆总？”娇俏上挑的尾音里藏着惊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在哪？”
　　陆屹舟的声音温和又平静。
　　“有什么事情吗？”明芷没有急着回答。
　　陆屹舟倒是很直接：“还没有吃晚饭，问你要不要一起。”
　　明芷：“好啊，不过我现在在白芒大道。你那儿过来方便吗？”
　　陆屹舟：“嗯，地址发我。”
　　“行！”
　　没想到陆屹舟会这么快就主动联系自己，虽说是约晚餐，但明芷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既然他要过来，那么自己也就不着急走了，索性把画册拆开，等待的时间里先过一遍瘾。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才再度响起来。
　　“你到了？”
　　“嗯，在门口。”
　　“来得真快，你等我一下。”
　　明芷扶着桌面站起身，收拾好画册抱在胸前，一时没注意到桌旁摆着的小方凳，上面还堆着几本画稿，其中有一个本子是硬封，封角很犀利，明芷穿着裙子，小腿直接被刮出一道伤口。
　　“啊——”
　　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怀里抱着的画册也接连掉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怎么了？”
　　听到动静，陆屹舟声音一紧，忙推开门下车。
　　这边，明芷忍着疼，弯腰低头看伤口，也就没顾得上手机，一时忘了还在通话中，直到听见陆屹舟略带慌乱的吼声。
　　“明芷！回答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和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同频，明芷愣住：“是你在敲门？”
　　“密码是多少。”
　　陆屹舟强压着嗓音里的焦急，问她。
　　明芷忙站直了身，胡乱捡起画册往外走：“1900。”
　　密码输入成功，大门打开，男人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与自己忍着疼的呼吸声在这空荡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走廊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灯光将身影投放到了白色墙壁上，拉长又放大。明芷刚经过拐角，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嗯！”
　　鞋子被踩了一头，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在后背撞到墙壁前，直接被人揽进了怀里，明芷伸手抱住陆屹舟的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你吓我一跳。”
　　陆屹舟抱着她，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护在她后脑勺，将她笼罩在自己跟前：“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走廊光线本就昏暗，加上他个子又高，挡在身前遮去了大半光线，唯有几缕能侥幸越过他的肩头落下来。
　　将他侧脸轮廓的线条勾勒得极为诗意，是朦胧中又让人心动的那种，明芷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才想起还没回答陆屹舟的问题。
　　“啊，疼。”她急急忙忙推开人，弯下腰去遮住伤口，夸张道：“刚刚为了接你的电话，起得太急不小心被割伤了。”
　　“割伤了？哪里？我看看。”
　　沉如浓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焦急，眉头也跟着蹙起，陆屹舟松开手欲蹲下身察看，被明芷一把拉起。
　　“别看。”
　　那么小的一道伤口，要让他看见了，这戏还怎么继续演下去。
　　对上陆屹舟漆黑眼眸，明芷手指攥着他的衣角绕着一圈又一圈，声音也是软得像薄纱在他心头缠绕，一层又一层。
　　“就这么担心我？”她视线往上，看见了额角一层细密的汗，“跑这么急，都出汗了。”
　　明芷踮起脚尖，试图替他擦去汗水。
　　下一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打横抱起，双手忙不迭攀住男人的肩，怀里揣着的画册晃晃悠悠滑掉在了地上。
　　“哎哎！我的画册！你抱我去哪？”
　　“检查伤口。”
　　两分钟后。
　　办公室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尴尬，明芷坐在小沙发上，扯着裙摆挡住伤，和陆屹舟四目相对，没一会便败下来。
　　“都说了别看，你偏要看。”
　　隔着不到半米距离，陆屹舟坐在河马椅上同她面对面，椅子的可爱遮盖不住他身上凛冽的气息，长腿伸直抵着沙发，挡住了明芷起身的动作。
　　“就这点伤，值得你叫那么大声？”
　　他不禁觉得无语。
　　方才听筒里传来那么大的动静，还以为是绊倒了或者是被什么掉下来的东西砸到，又或者……
　　总归不是这种小划伤，这会儿连血痕都看不清了。
　　“就这？什么叫就这？它也是个小伤口好吧，都流血了，沾水还会刺痛，关键是影响我穿裙子。”
　　明芷掀开裙摆又将腿往前伸了伸：“看清楚没，不是简单破皮，就是割伤了！”
　　“行行行。”陆屹舟挡住她抬脚的动作：“不疼的话就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是说一起去吃饭？现在变成直接送我回家了？”明芷盯着陆屹舟看，红唇抿了抿：“我饿着肚子等你大半天，你现在要放我鸽子？”
　　陆屹舟被气晕了头，沉声纠正：“先吃饭，再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礼服
　　晚餐吃的是日料，精而细。
　　席间明芷一直在等陆屹舟开口说明这顿饭的用意，可直到用完餐，他都没说。
　　“在想什么？”
　　半天不见人跟上，陆屹舟回过头，明芷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整个人迎面撞上来。
　　“哎！”
　　腰身毫无预兆地被揽住，瞬间拉近的距离令明芷下意识屏住呼吸，慌乱地抬起头来看着陆屹舟。后者倒是很坦然地搂住她。
　　“走路小心点。”
　　这里离停车场还有小段距离，小道上十分安静，仅有他们两个人。
　　明芷抓着陆屹舟的手臂，问：“你今天突然约我吃饭，是有什么事情吗？”
　　头顶位置正好悬着盏风铃灯，这条路叫风铃路，不仅两旁栽种风铃木，就连这路灯灯盏都是风铃造型。
　　借着灯光，明芷能很清楚地看到陆屹舟的眉眼神情，面对那双漆黑如曜石般的眼眸，她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
　　“后天晚上陆氏集团的晚宴，我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陆氏集团晚宴？”明芷茫然地眨了下眼，“那不是你们内部的宴席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去干什么？”
　　陆屹舟一手捻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你说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他忽的低头吻住明芷的红唇，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嗓音带哑：“别忘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蹭的一下，明芷感觉身侧有团火冒上来将她层层困住，温度攀升烧得她脸颊耳根，甚至是被他大掌拥住的腰身都跟着发烫。
　　短暂几秒钟失神后，明芷鬼使神差地攀着陆屹舟的肩，回应了这个亲吻。灯光在墙壁上投映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像法国电影里浪漫又滚烫的一幕。
　　-
　　把人送到明樾府后，陆屹舟就离开了，半秒钟都没逗留，连车都没下，更别说是给她开个车门。要不是那个激情热吻，明芷真的会误会他就是个专车司机，送自己回家的。
　　“好困。”
　　进屋打了个呵欠，眼眶都浸湿了，明芷将包包和画册丢到沙发上，随手盘了个丸子头准备去楼上泡个澡。
　　手机响，一看是家里电话，旋即又换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摁下接听键：“喂，妈妈。”
　　“妹妹，你在家吗？”
　　明芷是明家小辈中唯一一个女孩，所以平日里，明家长辈都爱唤她妹妹，听上去亲昵些。
　　“在呢，怎么了？”
　　“老宅那新到了一筐螃蟹，这季节最是肥美，君姨熬了几盒蟹黄油我让明琛给你带过去，还有几只鲜螃蟹，明天可以蒸了吃，做蟹粥也好。”
　　逢周五，明家人就会在老宅聚餐，明芷因为满课就没有过去。加上前几天刚发了和陆屹舟在一起的朋友圈，尽管屏蔽了长辈，但保不齐谣言在这几天已经传到他们耳朵里。
　　怕被问，也怕催，明芷索性自己躲得远远的。
　　“妈妈，我和乐薇都不会做饭，吃都是从简，鲜螃蟹又不能放着养，你一下给我几只，怎么可能吃得完？”
　　郑玲玲笑：“吃不完你叫上屹舟啊，一起吃。”
　　果然！
　　到底是哪个大嘴巴！
　　明芷猛地闭上眼，脑海里已经拉长了一串名单，一个个排除。
　　电话另一头又传来一阵笑声。
　　“你也真是的，都和屹舟在一起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妈妈还以为……”郑玲玲说到一半停下，像是忌讳什么，中途截断，“总之这是好事，等过几天你和他商量一下，来家里吃顿饭哈！”
　　到家里吃饭？
　　这可是江问辰之前都没有的待遇，当初交往那么长时间，郑玲玲硬是一面都不见，连院子大门都紧紧锁着。
　　“妹妹？”
　　没等到明芷回应，郑玲玲又出声。
　　明芷只得是硬着头皮答应：“好，等我忙完毕设就带他回家向您和爸爸拜个早年。”
　　郑玲玲：“你这孩子。”
　　门铃响。
　　明芷猜：“应该是大哥来了，我去开门。”
　　郑玲玲：“去吧。”
　　一辆MC20 Cielo嚣张停在了公馆门口，从车上下来个帅气男人，一身笔挺西装裁剪得体，带跟黑皮鞋踏在台阶上在夜色里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再走近些还能闻见浓烈烟草味，明芷下意识皱了皱眉：“大哥，你怎么抽烟还开车，开车还抽烟啊。”
　　明琛拎着两个盒子进屋，脱下鞋穿着袜子就往屋里走：“老宅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憋了大半天没抽，刚在红灯口点了一根。”
　　蟹黄油搁冰箱，至于鲜螃蟹……
　　明琛回头看向倚靠在玄关处的明芷：“愣着干吗？找个桶来养螃蟹了。”
　　“我上哪找桶啊。”
　　嘴上这么说，但明芷还是老老实实绕着屋子一圈，最后拎了个泡脚桶过来：“将就用一下吧，说实话，要不你和我分两只？这么多我和乐薇也吃不完啊。”
　　“我家厨房不开火。”
　　明琛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将螃蟹从盒子里拎出来丢进桶里，又找了个透气的菜篮子反扣在上面，免得大半夜螃蟹越狱，惊吓到小丫头。
　　明琛洗干净手，抽过纸巾擦了擦：“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叫我过来帮忙吃，前提是做好。”
　　明芷抱臂：“要叫也是叫陆二，兴许人家还会做饭呢。”
　　明琛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要是想被毒死，可以试试。”
　　明芷：“啧啧，你俩这到底是恨啊，还是爱啊。听说过一句话吗？爱的越深，恨得越深。你这反应，就是太爱了。”
　　“滚！”
　　骂完，明琛还是没忍住，上一次宋澜在，有些话他不好直接问，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从小到大，明琛都是把明芷当亲妹妹看的，虽说他自个儿还有个亲弟，但明泽很小就出国了，反倒是明芷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自然地，看这个妹妹也就看得比较紧。
　　“认真的，你真喜欢陆二？”明琛盯着明芷看，试图从她脸上分辨出几分真假，“毕竟当初你和姓江那小子谈恋爱的那股劲，我也是有幸见识到的。”
　　明芷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面无表情：“人都是会成长的，和什么人谈恋爱就会有什么样子，把从前那套搬到陆屹舟身上，你确定他不会把我丢护城河里？”
　　明琛戏谑：“那接下来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大伯和伯母已经知道你和陆二在一起的事儿了，特别是大伯母，恨不得你们立马领证结婚。”
　　“没那么快。”明芷敲了敲小桶边缘，几只螃蟹惊吓地在有限空间里爬动相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再说吧。”
　　-
　　次日一早，D家送来了几个礼盒，全是最新款未曝光的礼裙，明芷穿着睡裙打着呵欠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SA一套一套地介绍并搭配相应珠宝。
　　她是真的困，有些没耐心：“陆屹舟的西装是什么色系的？”
　　D家是陆屹舟惯用的品牌，走的全是定制，今日会让人送礼裙过来，自然也是他安排的。明芷懒得挑，选和他色系最搭的就是。
　　情侣档首次亮相，怎么可以不相称。
　　“明小姐，陆总选的是深色系，内衬是墨绿的。”
　　墨绿？
　　明芷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了一件浅绿色薄纱抹胸长开衩的礼裙：“就它了，其余的撤了吧。”
　　“明小姐果然和陆总心有灵犀。”
　　“嗯？”
　　心有灵犀？
　　只见SA招手示意，从旁接过一个精致小礼盒，打开来是一串极好看的流苏碎钻耳饰，上面还有个淡绿色橄榄叶造型的耳夹。
　　“陆总最先挑中的就是这件裙子，还特地指定了配饰，当然，其余几件也是他选的，只不过首饰是由我们来搭。”SA将礼盒递到明芷面前，笑容盈盈：“陆总说了，这几套都是给明小姐的，不需要退。”
　　这么大方。
　　明芷勾唇：“行，你今儿带造型师过来了吗？我试穿一下这套，帮我简单上个妆做个头发吧。”
　　SA莞尔：“好的明小姐。”
　　-
　　陆氏集团总部，云和大楼。
　　26层会议室正在进行主管级以上晨间例会，陆屹舟坐在主位上，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得欢，引来两旁几位高管侧目。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拿过手机，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又锁屏收回到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像是无事发生，情绪竟也一丝未变。
　　“咦，不好看吗？”
　　明芷盯着毫无动静的微信对话框，起了怀疑。
　　她选了一件纯白色缎面长裙，线条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后背上的蝴蝶骨性感又引人遐想。
　　长发微微盘起，留下几缕发丝烫了点微卷散落在肩头，若有似无地扫过锁骨位置。
　　“明小芷：人呢”
　　“明小芷：这可是你给我选的礼服，怎么，觉得是卖家秀都不愿意认了？”
　　可恶，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明芷将手机丢到桌面上，重新回到镜子前审视自己这一套造型，妆面还可以，就是眉毛画得有些细了，像名门淑女，关键她不是。
　　手机响，还以为是陆屹舟，一看却是沈乐薇。
　　“外面谁啊，好吵……”
　　声音里夹带着困意，显然还没睡醒。
　　明芷：“醒啦？你拨视频给我？”
　　沈乐薇诧异，边打呵欠边问：“一大早视频做什么？”
　　“快快。”
　　说完，她先把电话给挂了，然后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把手机架上，等视频拨过来，镜头刚好能看见她全身造型。
　　还缩在被窝里的沈乐薇一下看傻了：“我去，大小姐你这大白天的在家里走秀呢？我说那么大动静。”


第28章 合适
　　她昨晚通宵赶报告，凌晨四点多才睡下。起初听见说话声还以为是幻觉，在做小组课题讨论的梦，辗转醒来发现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原来是大小姐在整活。
　　“您这是要去参加什么红毯活动？一大早就捯饬成这个样子，哪家新款啊，看上去挺好看的。”
　　沈乐薇看着看着都来了兴趣，卷着被子翻坐起身来。
　　明芷：“D家的，陆屹舟早上差人送过来几套，我最喜欢这件。”
　　沈乐薇点头：“这件确实不错，把高贵优雅四个字镶得死死的，就是他突然送你礼服做什么？你们俩要一块出席活动？”
　　“明晚陆氏集团的晚宴，我以他女伴身份参加。”
　　明芷对着镜头凹了个自认为很撩人的姿势，又意料之中地收获了沈乐薇一个白眼。
　　“干嘛这个表情，不美吗？”
　　“美美美。”沈乐薇打了个哈欠，困意满满：“所以这一身就是你晚宴的战袍？”
　　“不是，我选了另一套，这一套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所以先试了下。但是陆屹舟没有反应！”
　　一说起这个，明芷就来气，衣服是他挑的好吧，精心打扮穿给他看，怎么连个反馈都没有。
　　“要不你过来帮我看一看？起都起了。”
　　沈乐薇摇头，又迅速躺下，生怕晚一秒就会被明芷拽出被窝一样。
　　“放过我吧，我还能再睡。对了，他没理你，会不会是因为你这衣服……太性感了？这大露背。”
　　方才一个镜头闪过去，正好看到了这礼裙的后背设计。
　　“可这是他给我选的衣服啊。”
　　明芷不理解。
　　沈乐薇连连啧声，说是陆屹舟选的她还有些不相信，霸总的占有欲不是一般都挺强的？哪还能允许女朋友穿这么性感的晚礼服参加晚宴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
　　沈乐薇：“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挑的时候没看到后面的设计？或者是秘书帮忙挑？又或者他想象不到你穿出来是这么勾人的效果？”
　　“你这三种想法，我都可以接受，就怕他不是这么想。”
　　明芷结束自我欣赏，拿过手机对着镜头打量了一下妆容，确认就这么去学校也不会太浮夸。
　　“行了，我换下衣服准备去学校了，你继续睡吧。”
　　沈乐薇：“好。”
　　-
　　云和大楼。
　　陆屹舟结束会议回到39层，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领口的衬衫扣子解开，漆黑的眼眸神色深沉辨不出情绪。
　　小松了口气后又重新拿出手机，点开那张令他在会议中途片刻失神的照片。
　　骨相精致，身姿绰绰，光线下含羞带笑的眼眸如春日桃花，勾人心魄。会选中这条简约的缎面长裙，主要还是因为很少看她穿白色系衣服，想知道她穿这件裙子会是什么样的。
　　果然，纯洁无瑕中带着缕与生俱来的魅色，更添几分脉脉含情。
　　将所有照片原图保存至手机后，陆屹舟编辑信息回复。
　　“Lovic：刚才在开会没看手机”
　　“Lovic：选了这一套？”
　　“Lovic：嗯，很美”
　　他连发了三条消息后，才注意到这件裙子后背的设计，露出的肩胛骨如展翅欲飞的蝴蝶，而原本设计上有的蝴蝶结则在偏下方的位置，将线条延伸所及之处稍微做了些遮挡，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令人视线不自觉往下，然后……
　　“Lovic：但我觉得这件不太合适”
　　明芷刚进教室坐下，拿出手机就看见这条消息，不免挑了挑眉，旋即回复。
　　“明小芷：不合适你选给我？”
　　“明小芷：你倒是说说哪儿不合适了”
　　消息才发出去，那边直接一个语音电话回了过来。
　　距离上课还有不到十分钟，明芷又选了个最靠后窗角的位置，无所谓地接了这通电话。
　　“你很喜欢这件？”
　　陆屹舟的嗓音沉缓，隔着听筒却能撩得人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明芷：“喜欢啊，当然是喜欢才会穿给你看，结果你居然说不合适，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合适了？”
　　“太性感。”
　　低沉的嗓音说出这三个字，钻入耳朵里惹得明芷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不太适合明天的场合。”
　　还好是三个理由其中之一，没超纲回答，明芷甚是满意：“那你想我在什么场合穿这件？一口气送了那么多套，总得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吧？”
　　“嗯。”陆屹舟轻笑了一声：“可以留在婚宴，白色，很适合。”
　　婚宴……
　　明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尔后又很快舒展开：“既然这样，我就选另外一件吧，浅绿色薄纱那件，你有印象吗？”
　　陆屹舟沉吟片刻，答道：“有点。”
　　有点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是首挑最中意的款式，还特地配了首饰吗？
　　不会又是SA自己说的漂亮话吧。
　　“算了算了，明天你过来接我？”
　　“嗯。”
　　“大概几点啊？”
　　她既想睡懒觉，又想去美容院做个SPA，顺便把妆造也安排了。
　　陆屹舟低头翻阅手上的文件，纸张翻页发出窸窣声响：“不用早，你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给我打电话。”
　　明芷：“行。”
　　听声音觉得有些嘈杂，陆屹舟停下手中动作，问：“你在哪？”
　　“上课呀，你未婚妻还没毕业呢陆总。”
　　陆屹舟：“……”
　　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在控诉他拐骗小女生一样。
　　“那你认真上课，我挂电话了。”
　　“嗯。”
　　结束通话，明芷看了眼聊天界面，想了想，将与陆屹舟的聊天框设为置顶。
　　-
　　今儿这节选修，是当初作为自主发展课程凑学分选的，面向城乡协调的乡村规划课程。寝室里包括她在内还有舒媛和谢止妤都选了这门课程。
　　明芷来得早，坐在后排改体块分析，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她头都没抬，直到身旁位置出现大片阴影。
　　谢止妤左手抱着几本书，右手还揣着个笔电，晃悠悠过来，一把堆在了桌面，还差点碰到明芷摆着的平板。
　　“不好意思。”谢止妤把书堆好，喘着气坐下，“早啊明芷，累死我了。”
　　明芷瞥了一眼书目，就猜到是谢止妤毕设课题的资料：“班长，你该不会又一大早就去图书馆了吧？”
　　“嗯呐，不早点过去都没有位置。”
　　谢止妤刚整理好桌面，就看见从前门进来的舒媛，对方似是察觉到，也望向这里，但很快就挑了最前排，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后排原本还有学生，见舒媛坐下，又往后挪了一个位置，刻意拉开距离。
　　“哎，何必呢。”
　　谢止妤发出一声感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明芷，看她专注于面前的体块设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快，上课铃就响了。
　　这堂课的罗教授钟爱课堂提问，一个案例还没讲完，就已经提了四五个问题。最新一个是关于洪涝背景的古村落韧性研究及改建，提到了上学期专业一个街巷改造的延展活动。
　　当时这个活动里有几个作品表现非常突出，得到了系里老师一众好评。其中就包括舒媛的设计，恰好今天这堂课，她就坐在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
　　老罗直接点名舒媛起来回答，并重提当时街巷改造的灵感以及思路参考。
　　若是从前，舒媛肯定是能大方自信地回答，但今天，被点到名后的她连起身都犹犹豫豫，支吾着半天也只能把改造的灵感简单陈述。
　　罗教授笑着问：“那思路参考呢？当时都是翻阅了哪些书籍得到的结论？”
　　底下忽然有人开始偷笑，舒媛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老罗有些不懂，转而看向发出动静的角落：“怎么？这边同学也想加入讨论？”
　　“老师，舒媛那个设计是抄的！”
　　“对啊抄的！”
　　“哈哈哈哈！”
　　前排突然一阵哄笑声，舒媛手指紧攥成拳，转过身对着那些人喊道：“我没有抄袭！”
　　罗教授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课堂上发生这样一幕，扶了扶镜框后，抬手往下压，示意安静：“与课题无关的话题就不在这讨论了，舒同学你坐下吧。”
　　舒媛抿紧了嘴唇。
　　后排，明芷轻挑起嘴角，头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前排的争议嘲讽与她毫无关系。反倒是谢止妤，视线转向她，压低了声音问：“舒媛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明芷嗯了一声，眼底浮起淡淡的兴味，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她画图的风格，你不也是知道的嘛？”
　　借着参考的名义，左拼凑，右补改。
　　前者拼的是别人的案例，后者是听取别人想法后照搬的修改，从头到尾没有多少成是出自自己的巧思。
　　以前因为关系不错，明芷在这种事情上也觉得无所谓，能帮则帮，可到后来她才发现，哪怕是自己很久以前的设计稿，舒媛都能从中抠出一二元素进行融合。
　　“主要是没想到会有人扒她的作品，连带盘都写得那么清晰，对方应该也是我们专业的吧？”
　　谢止妤这最后一句，明显意有所指。
　　事实上她也没有很委婉，说完这句话直接就盯着明芷看，毕竟在此之前，舒媛和她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但现在舒媛却插足了明芷和江问辰之间的感情，作为报复，明芷拆穿她作品抄袭这一点，合情合理。
　　“啊？你说什么？”
　　明芷佯装没听见谢止妤的问题，撩了下头发，慢条斯理道：“我这个渲染要快些提上进度了，不然都没时间。”
　　言下之意，姐忙得很。


第29章 压制
　　下了课, 明芷慢吞吞地收拾着桌面，谢止妤约她一块吃午餐。
　　“你这堆书，怕是得先放回寝室吧？”
　　“我抱着走，吃完饭就直接去图书馆了。”
　　谢止妤费劲将包背上, 明芷看不下去, 分了两本书拿着，刚走到过道, 迎面就是舒媛, 目光对上的那一瞬, 旁的人都噤声看热闹。
　　反倒是明芷, 神态坦然，高傲地扬起下巴, 打从她身旁就这么过去。结果——
　　“明芷。”
　　舒媛挑着眉盯着她看：“论坛的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吧？举报江问辰，污蔑我抄袭, 也都是你找人做的吧？”
　　被逼问的明芷是一点都不慌，扯了下唇角轻笑：“你怎么不问我，那帖子下成千上万条评论是不是我找水军发的？”
　　“你——”
　　舒媛一时语塞。
　　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 见这两位事件主角撞到了一起，一个个像是蹲到了八卦名场面，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挪到前排围观。
　　有些甚至还拿出了手机, 也不知道是在偷拍还是在和朋友同步这一消息。
　　明芷直视舒媛，手上抱着重物, 语气却半点不虚：“你今天如果非要站在这里跟我理论，那我不介意从头开始问起。”
　　舒媛肩膀一僵,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明芷声音刻意拔高：“和我做朋友, 加我男友，不对，现在是前男友的微信，背着我约他聊天吃饭看电影，这些是我逼着你做的吗？”
　　身后传来一阵提气声，舒媛绷紧的脸上又青又白：“我，我和江问辰是在你们分手后，才在一起的！”
　　“我现在是在跟你捋时间线吗？”
　　明芷放下手中的书本，半倚着课桌边缘，她本就比舒媛高，更何况还穿了双厚底长靴，即便是站姿懒散，仍旧在气场上死死压制着对方。
　　连带着目光看上去都有一抹居高临下的轻蔑感。
　　“我是问你这些行为，是我逼着你的吗？我逼你靠近江问辰，逼你半夜给他发信息，逼你找他喝酒，还是比你插足我自己的感情？”
　　连着几声质问，把在场人都听傻眼了，这是什么打脸现场，正室气场也太强了吧，就这几句话，加上帖子里那些照片，简直把这对狗男女锤死在了坑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谢止妤也跟着明芷一块，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她右后方的位置，沉默地看着舒媛，脑海里闪回几个如今拎出来讨论都会觉得很有争议的画面。
　　可在那时，她觉得舒媛和明芷是真的关系不错，作为旁人也不好插嘴多说什么。
　　“那你呢，和江问辰分手后就迅速傍上别人，还未婚夫，你敢说你不是脚踏两条船！又或者在养鱼，随时都有替补上位！”
　　明芷拉黑了江问辰，但没有拉黑舒媛，因为她们之间聊天记录里存有不少设计上的交流，包括舒媛询问她修改意见，撒娇求她帮忙改图等等的内容。
　　保留意味着存有证据，却忘记朋友圈屏蔽她，给了她反咬一口的机会。
　　但。
　　也可以不用屏蔽，她如今活得这么滋润快乐，没理由不让舒媛看见。
　　就是这个话，说得委实有些难听。
　　明芷觑了舒媛一眼，梨涡浅笑，不紧不慢地排着她话里那些听上去刺耳又可笑的点：“傍？你把我明芷看成什么人了？我需要傍男人吗？你以为我是你啊。”
　　舒媛咬着唇，表情僵硬。
　　旁的人纷纷低头轻笑出声，许是在嘲讽舒媛小三身份还敢如此叫嚣。
　　“我这人做事一向规矩，光明磊落。渣男出轨在先，我不分手难道留着过年开个情深深剧场演给你看？至于我分手后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单身男女在一起后正大光明官宣总好过小三插足被扒，你说对吗？”
　　“说得对！”
　　“没错！”
　　这一次，不等舒媛出声，围观看热闹的同学反倒是先起哄。
　　明芷直起身，缓步走到舒媛面前，微微压下脖颈，冷声警告：“我要是你，能躲多远就多远，装无辜扮委屈求说法这些手段，少做。”
　　舒媛攥紧了手指，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明芷却像是丝毫未察，抬手抚平她肩上掉落的长发：“以卵击石，是最愚蠢的做法。”
　　话毕，她转身看向一直站着未出声的谢止妤：“走吧班长，不是要去吃饭？”
　　谢止妤反应过来，抱起书本：“走吧。”
　　与舒媛擦肩而过时，谢止妤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也正好能被对方听见：“打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错了吗？
　　什么错了。
　　舒媛咬紧了唇，恶狠狠地等着旁边围观的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骂完，气呼呼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许是手抖，课本拿不稳掉在了地上，连带着便签纸都散落出来。
　　舒媛一个人蹲下，四下慌乱地捡，没有一个人帮她。
　　出了教学楼，往饭堂走的路上，谢止妤欲言又止。
　　-
　　明芷看破她的表情，随意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住寝室的这段时间，她估计也没少在背后说我什么。”
　　舒媛是什么样的人，明芷再清楚不过。总喜欢把自己的苦痛委屈说给别人听，试图寻求共鸣，哪怕从一开始的论点就是错的。
　　“所以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其实你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拆穿？”
　　谢止妤犹豫地问。
　　明芷拢了拢大衣外套，揣著书本的手交叉叠在胸前，以一个御风的姿势走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想到上一世稀里糊涂的自己，只觉得愚蠢又可笑。
　　“毕竟如果真的是好朋友的话，是可以不计较的。”
　　谢止妤轻嗯了一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这两天她好像一直在和江问辰吵架，晚上也很晚才回宿舍，有时电话接着接着还哭了。”
　　明芷平静又无所谓地问：“所以呢，我该可怜她吗？”
　　谢止妤愣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芷勾唇，姿态轻巧：“从始至终，被背叛的人是我。”
　　人的主观情绪，本就不应该受事件当事人的背景条件或能力所影响，若因为她太会哭就心生怜悯，岂不是太可笑了些。
　　明芷和舒媛在教室里对峙的消息一下又变成了论坛里的热点，也对，只要这俩主角还没毕业，同一个专业的肯定会有对上的一天，吃瓜群众们纷纷蹲网前开始又一轮热议。
　　有幸看过现场的人率先发言，划重点是小三主动挑衅，公主态度不卑不亢，几句询问就把小三逼得话都说不出来。再划一波重点，公主已经有新男友了，听上去好像也是个大人物，总之，现场公主气场两米，不对，三米！
　　【奶油草莓甜：mz简直帅炸了，一句脏话都没说，但听在耳朵里每一句话都在骂人，sy根本就招架不住好嘛】
　　【慧慧子：招架什么啊招架，我都不懂，她一个三，这种时候不夹着尾巴老实做人，还那么高调做什么，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
　　【每天都想飞：楼上说的对，同不明白】
　　【这棵花生树：不懂就问，这男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两位美女这么频繁掐架？】
　　【小的不知：毕竟经管系系草】
　　【站住别跑：楼上别带系名，要脸。好人再顺手分享一个新瓜，听说男方已经和三闹分手了，不保真】
　　……
　　网上的高调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明芷，她搬了一堆材料回明樾府，准备着手进入草模制作。
　　反倒是沈乐薇，一回来就直接往楼上冲，人还没到书房呢，声音就先透过门板传了进去：“姐妹！什么情况啊，正面撕了？”
　　明芷裁纸的动作一顿：“至于这么激动吗？”
　　沈乐薇推开门，先是小心避开地面上凌乱的材料，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跨过，然后把包扔在角落沙发上，凑到明芷身旁：“动手做模型了？”
　　明芷：“嗯。”
　　“我现在要是缠着你吃瓜，你是不是要嫌我烦觉得我没眼色了？”沈乐薇装作一副很惋惜的样子，“可我这会儿要是不问，就没机会了。”
　　“没机会？”
　　明芷没懂，抬起头来看她。
　　沈乐薇眸子亮亮：“沈家要和陆家合作了，明晚的晚宴，我也会去。所以今晚要先回家住下，明早和爸爸妈妈一块过去。”
　　“那之前在杭素里，陆屹舟主动接近沈伯伯，就是为了谈合作？”明芷努力回忆了一下，丢下手里的尺子和裁刀：“真有意思，去我爸的生日宴上和别家谈合作，这种事也就他陆屹舟能做得面不改色。”
　　“别这么说嘛，你现在和他在一起了，那利好都是我们自己人呀。”沈乐薇眨了眨眼，挽着明芷的手，挑唇：“我听我爸说了，这次战略合作他们业内人都挺看好的。原先就已经有过这个想法，但那时觉得还挺冒进，没想到陆屹舟会主动过来谈，一下就把我爸心里的矛盾点全给解了。”
　　“这才几天，居然这么快就敲定合作了。”
　　明芷暗暗吃惊，一方面也着实佩服陆屹舟这雷厉风行的手段，毕竟陆、沈两大集团在四九城都各有盘踞一方的势力，像这种级别的战略合作，要考虑的风险相应也会更高些。
　　从接洽到商谈，这中间还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一旦达成合作，那撬动的势必是小半个圈。不得不说，陆屹舟作为商人，嗅觉太灵敏了。沈家在医药行业领域的影响力，在未来几年都是持续走高。
　　“想什么呢？”见明芷凝视发呆，沈乐薇推了她一下：“说说今天的事儿吧，舒媛真的主动找你了？”
　　“嗯，也没什么，狗急了都会跳墙，江问辰丢了实习机会，对她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自己又被扒作品抄袭，面子上也过不去，两相夹击，来找我理论也很正常。”
　　灯光落在明芷身上，她很随意地拿起桌上一支画笔，随手将长发盘成一个簪，动作熟练利落。露出侧颜的弧线，特别是下颌线的线条，完美得不可挑剔。
　　沈乐薇下意识就抬起下巴，伸手刮了刮自己的下颚线。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江问辰有什么好的。”
　　本是很自然地吐槽了一句，结果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或多或少有影射明芷的意思，沈乐薇一下慌了：“不好意思，我这话不是针对你哈。”
　　“你说得挺对的。”
　　明芷应得无所谓。
　　沈乐薇打量了她一眼：“看样子，你是完全从过去那段恋情里脱离出来了？可以，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
　　明芷抿唇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一刻没停。
　　“行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收拾东西回家，明天陆屹舟过来接你吗？”
　　“嗯。”
　　明芷点点头。
　　“那我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沈乐薇走后，明芷又在书房里忙了很久，一直到窗外天色彻底变黑，她才揉了揉肩膀松劲。
　　抻了下脖子，咯吱两声，清脆又习以为常。
　　手机调了静音放在包里，这会儿拿出来，屏幕上躺了一堆微信消息。明芷一边看一边往外走，忽的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轻撞桶壁的声音。
　　明芷：“……”
　　糟了！
　　-
　　厨房里，明芷和几只螃蟹大眼瞪小眼，沈乐薇一走，家里就剩她一个人，除非明天想蹲一天厕所，否则她不可能把这几只螃蟹全给吃了。
　　再养一天的话……
　　明芷抬脚提了提桶，螃蟹啪嗒啪嗒挣扎了一会儿就停下了，样子看上去有点一蹶不振，也是，都没进食。
　　哦对，明天还要参加晚宴，又吃不了，再继续养下去的话……
　　想到这，明芷果断拿出手机来，先是拍了张螃蟹的照片，然后发给陆屹舟。
　　“Lovic：？”
　　“明小芷：晚餐，我和螃蟹对着看”
　　“Lovic：所以？”
　　“明小芷：你吃过晚饭了吗？”
　　陆屹舟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声线听上去有些喑哑。
　　“还没吃饭？”
　　“嗯。”厨房的灯亮堂堂，照着明芷的脸庞蒙上一层细腻的光，她伸手戳了戳桶边，螃蟹又扑哧扑哧地移动起来：“家里给了几只鲜螃蟹，可我不会做饭。已经养了一天了，明天又要陪你出席晚宴吃不了。”
　　“你不会做饭，你家里还给你带螃蟹？你也不拒绝？”
　　陆屹舟话里带着怀疑。
　　一下呛得明芷都有些答不上来，她总不能说是郑玲玲故意安排的吧，就为了把他拉过来一块吃。
　　“不会可以学啊，只是没来得及而已。”明芷叹了口气，转动一下手腕，“上了一天的课，还做了模型，中午就吃了一顿饭……”
　　陆屹舟停下手上动作，无声勾了下唇角。原本沉郁的眉眼因这通电话舒展开来，视线落在玻璃窗外的灯火，凭空生出一种柔软的错觉。
　　“会煮白米饭吗？”
　　“会！”
　　这点最起码的温饱技能，明芷还是懂的。
　　“那先把米饭煮上，我现在过去。”
　　“哎等等！”明芷忽然想起明琛说过的话，试探性地问：“你会做饭吗？”
　　之前明琛给到的告诫是，如果不想被毒死，可以试一试。
　　她不想的。
　　作者有话说：
　　不争气的我今儿入V啦，这章2分评论发红包~
　　陆二：入V前三天都发
　　明芷：老公阔绰！！！


第30章 螃蟹
　　陆屹舟身子往后靠着大班椅, 长腿交叠，手指捻着钢笔旋转了几圈，声音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平静陈述事实：“评判会的标准是什么？能吃？”
　　明芷想了想, 还是把“好吃”两个字默默压了下去。
　　“那我在家里等你。”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让两端瞬间沉默。
　　逗弄螃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目光一瞬间像被拉长到了很久以前。
　　“老公, 你几点下班啊, 我在家等你。”
　　“我快到了, 等你。”
　　“你还有多久啊, 等你。”
　　……
　　不知从何时起，她活成了在家里等待的角色, 一想到这里，明芷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唇角方才的笑意也径直敛回，乌眸里再无半点情绪。
　　“你多久到？”
　　陆屹舟关上电脑，站起身, 长指勾起桌面上的车钥匙，经过衣架时取下外套，连抖落一下穿上的动作都没有，直接搭在臂弯处往外走。
　　“不堵车的话, 二十分钟。”
　　明芷：“好。”
　　办公室的门推开又关上，隔壁林涣抬起头来, 见陆屹舟走出来，他忙站起身：“陆总, 关于……”
　　“明天再说, 今天先下班吧。”
　　林涣一脸惊愕, 下……下班？
　　是谁下午还在会议上冷声追问项目跟进结果以及财报信息，半个公司的人都在加班，做好了挑灯夜战的准备，现在突然让下班？
　　林涣有些反应不过来：“那……”
　　“会做螃蟹吗？”陆屹舟突然问了一句，虚抿了下嘴唇，又补充：“或者知道螃蟹怎么做才好吃？”
　　林涣：“清蒸？最方便也最还原螃蟹原有的鲜味。”
　　“行。你找一下详细的做法，发给我。”
　　说完，身形再无停顿，大步离开。徒留林涣站在原地，仔细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聊天。是在问螃蟹的做法？
　　-
　　明芷熟练地淘米煮饭，又把葱姜蒜全都码好放在小碗里，做完这些，她倚靠在料理台前，沉默出神。
　　她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眼波荡漾，常让人忍不住堕入她的目光里，不自觉被吸引。只是这双眼一旦失神，又宛若是将人呼吸扼住，跟着她一块陷入情绪挣扎中。
　　无非就是又想起了前世那些细碎记忆，如今看真的是一地鸡毛。在明家，郑玲玲连厨房都不让她进，说手就是女孩子第二张脸，要光滑柔嫩，牵起来才舒服，一旦做家务就会让手变粗糙，骨节眼纹路也不好看。
　　可嫁给江问辰后呢……
　　她什么都要从头开始学，起初还觉得有新鲜感，做了份样子看上去还可以的蛋炒饭，端到江问辰面前，他第一句话就是：“等这么久就只是蛋炒饭？行吧，我快饿死了。”
　　吃了第一口，他顿住，皱紧了眉头：“你都不放调味料的吗？算了算了，我们出去吃吧。”
　　后来江问辰就不怎么让她进厨房了，每次都是说心疼她碰这些，直到婆婆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开始了各种指手画脚。
　　回忆被敲门声打断，明芷抽回思绪，只觉得疲惫得紧，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开门就被冷风激得抖了一下，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陆屹舟微蹙了下眉，很快进屋，将门关上。
　　“这几天降温，你怎么连件外套都不穿。”
　　就一件薄针织，还是V领，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线条笔直的锁骨。这会儿正缩着脑袋，一脸颓乏地站在一旁。
　　“我书房开了暖风机，所以不冷。”明芷跺了跺脚，瞥了眼陆屹舟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黑的。
　　“你今天是参加了什么特殊仪式吗？”
　　陆屹舟换好鞋，偏过头看她，眼神无声询问。
　　“穿得像是地狱使者，来人间索命的。”见陆屹舟眉头一挑，明芷又补充了一句，“索螃蟹的命。”
　　陆屹舟：“……”
　　两人一前一后进厨房，明芷把人引到桶子边就撒手不管了，倚靠在门框处，随手一指：“现在整个厨房都归你了，随意发挥。”
　　陆屹舟视线落在那些切好的葱姜蒜上，摆放得极为工整：“不是说不会做饭？”
　　明芷双手抱臂在怀，纳闷道：“切切葱姜蒜算什么会做饭？我是小动物吗？吃生菜就能长大？”
　　陆屹舟想笑，但没笑出来，咳了一声后评价：“因为切得很好，刀功不错。”
　　明芷睫毛轻轻一颤，勾唇：“我是做设计的诶，这种动手的活可是我的强项。”
　　嗯？
　　这倒提醒了他。
　　“那……你准备怎么做啊？”明芷还是存疑，“是能吃的那种吗？要实在不行，我们干脆把这几只蟹带到海胜，让厨子给我们做？”
　　海胜是私厨料理，盛夏时，宋栩经常会空运些新鲜海货，然后让厨子按照他喜欢的口味做，明芷去过几次，觉得还挺好吃的。
　　“这话你怎么不在我让你煮饭的时候说？”
　　都闻到饭香了，还说出门吃。陆屹舟直接脱下外套，递给明芷：“刀具在哪？”
　　明芷接过外套，又闻到那股淡淡的炽木香，略微有点恍神，愣了一下才指了指旁侧的柜子。
　　“在那，第一层，拉开就看到了。”
　　“好。”
　　明芷还站在那盯着看，脱下外套的陆屹舟，穿了件黑色衬衣搭深条纹西装马甲，肩线挺括，宽肩窄腰，身材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保持过。
　　特别是在他挽起袖口时，露出的手臂线条，肌理分明，微微用力时还能看见腕背伸肌和突出的青筋。
　　“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盯着我？”
　　陆屹舟没抬头都能感觉到视线灼热，洗干净手和刀具后，弯下腰捡起桶里的螃蟹。
　　伴随着他动作的，是明芷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紧张得生怕下一秒就看见他被夹到手的画面。
　　幸好，无事发生。
　　“那我去客厅等，可以吃的时候喊我。”
　　明芷费劲撑着眼皮，抱着陆屹舟的外套往沙发走去。
　　厨房只剩下陆屹舟一人，他按照路上临时恶补的知识，笨拙又小心地拿着刷子刷螃蟹，待麻绳一解开，八条腿张牙舞爪。
　　他眉头又拧紧了些，好不容易把螃蟹处理完放进蒸锅里，整个人倚靠在台前松了口气。目光不经意落在客厅沙发一处，明芷半躺在那似是睡着了，身上还盖着自己的外套，陆屹舟的眉眼一下舒缓开。
　　他定定看着那个画面，有种不真实感，像泡沫幻影。若不是锅里的螃蟹垂死挣扎还蹬了一下腿，撞到锅沿发出声响，他恐怕会以为那不过是自己奢望太久而出现的幻觉。
　　收回思绪，陆屹舟开炉打火，又掏出手机调了个倒计时。等待的时间里，他打开明芷家的冰箱，饮料和水果占去一大半空间，剩一层放着盒生菜还有根葫芦瓜，以及小半盒鸡蛋。
　　想了想，他捡走葫芦瓜和鸡蛋，关上冰箱。
　　明芷做了很长一个梦，与从前梦境不同，没有江问辰，而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还和爷爷住在大院的时候。
　　庭廊门前那棵玉兰树下，搭了架稍显简陋的秋千，她每天放学回家，都要坐在上面晃荡一回，有时是吃根棒棒糖的时间，有时只是等屋里人喊她洗手准备吃饭。
　　别人荡秋千需要个推的帮手，但明芷不用，她一个人蓄力蹬就能荡得老高，最厉害那会，伸长脖子都能望见隔壁院梁老伯晒的龙眼干，打声招呼都不为过。
　　“一、二、三！”
　　这一次，她蹬得更用力了，额前刘海往后飞起，铆足了劲准备喊声同梁老伯打招呼，结果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瘦高男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校服上的红领巾便不受控制地往脸上扑，一没注意，边角直接戳到了眼睛。
　　“哎呀！”
　　应激性闭眼的同时，秋千顶端的绳子也断了，明芷猛地往下坠。
　　“啊——”
　　扑通一声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尖叫，明芷睁开眼睛，眼泪都还在眼眶处打转，惶然失色的人呆呆趴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个梦。
　　客厅的动静也引起了陆屹舟的注意，他放下盛好的米饭出来，就看见明芷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摔下来了？”
　　他走上前，单膝蹲下，一手手肘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朝着递过去。
　　人的光影压下来，明芷缓缓抬起头，视线聚焦，梦境里那个小男孩的身影与眼前的陆屹舟毫不违和地重叠在一起。
　　“陆二。”
　　明芷抿了下唇，声音里带着未散的睡意，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陆屹舟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把人拉起来，又捡起掉在地板上的外套，随手拍了两下，抖开后重新披在明芷的肩上。
　　寡情惯了，即便是这个时候，回答问题还是那么不冷不热：“你说呢？我记不清了。”
　　“这样……”
　　明芷垂下眼，她确实没有什么印象：“那大概是没见过吧。”
　　男人听见了这声嘀咕，眉眼沉了几分，收回手的动作也变得干脆。
　　“去洗把脸，可以吃饭了。”
　　-
　　餐桌前落座的一瞬间，明芷还挣扎过要不要去拿一双银筷子，先试试毒。但很快，香味就将她这个想法彻底压了下去。
　　“蟹肉简单蘸醋？你家没有蒜头了。”
　　陆屹舟拿来两个小碟子，倒了点白醋递给明芷，她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等下！我拍张照！”
　　差点就忘了这件重要的事情，这可是陆屹舟亲自下厨，虽说只有一盘清蒸蟹和葫芦瓜炒鸡蛋，但足以。
　　陆屹舟没说话，拿起手机低垂着头回复消息，完全没有注意到明芷镜头往上移动的小动作。
　　连拍了几张，有特写晚餐的，还有装作不经意拍到对面人的。
　　“好啦，可以吃了。”
　　明芷收起手机，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陆屹舟。后者嗯了一声，还没拾筷，面前碗里就多了一勺葫芦瓜炒鸡蛋。
　　“这个拌着饭吃应该会很香！”
　　头顶悬着的暖灯，照着她淡笑的脸庞，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唇角那个梨涡，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屹舟收回目光，半垂着视线：“谢谢。”
　　“你今天很忙吗？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还在公司？”
　　如果明芷没记错的话，那会儿已经快八点了。
　　“嗯。”
　　“忙着和平川药业的合作？”
　　话音刚落，就对上陆屹舟的目光，明芷不躲不避：“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和沈乐薇的关系，沈乐薇和平川药业的关系吧？”
　　言下之意，这个消息算不上是机密类型的。
　　“嗯。”陆屹舟抽过纸巾，擦了擦手指后，拿起一只蟹钳，轻松掰开，淡声道：“知道，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关心陆氏的动向。”
　　“哈？”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芷挑眉没懂。
　　陆屹舟：“我以为你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不会感兴趣。”
　　“哦，从前的确是不感兴趣。”
　　明芷扒了一小口米饭，嚼了嚼。
　　她本没有往下继续说的意思，无意中瞧见陆屹舟还在看她，便笑盈盈地补上一句：“但现在嘛，不同了。”
　　陆屹舟挑出蟹肉的动作一顿，目光探寻。
　　“我得提前了解、学习还有关注，万一哪天你投资出了差错破产了，我还得挺身而出……”
　　“养我？”陆屹舟嗓音沉缓，直接打断明芷未说完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明芷不懂就问：“为什么？你不好养还是怀疑我养不了？”
　　陆屹舟面无表情：“我投资不会出错，更不会破产，前面因素不成立的情况下，不会产生你所设想的后果。”
　　明芷：“你还挺自信。”
　　陆屹舟：“……”
　　眼看话题铺垫得差不多了，明芷放下筷子，和陆屹舟一样开始剥蟹肉，佯装漫不经心地问起：“上次你去白芒大道，觉得那儿怎么样？”
　　陆屹舟：“什么怎么样？”
　　“那是宋澜的工作室，我很快也会加入。”
　　见明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陆屹舟夹着蟹肉，蘸醋放进嘴里细嚼的动作都被迫慢了几拍。
　　总觉得这眼神里有点什么，可一时又猜不出。
　　“你——”陆屹舟迟疑了一下，“不是要出国留学吗？”
　　明芷：“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冲突点吗？”
　　陆屹舟：“如果要留学，你以什么身份加入那个工作室？”
　　明芷眨了下眼，清嗓同时坐直身，以端正姿态伸出试探性的一小步：“投资，当合伙人？”
　　问完，世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而陆屹舟的表情也极难揣测，明芷看半天，都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不相信？觉得我是在玩票？”
　　苟同的话都到嘴边了，但陆屹舟还是忍着没说，他回想了一下那天去白芒大道接她时的场景。
　　“那个工作室，是对外运营？具体做什么的？”
　　上钩了！
　　明芷按耐住激动的心，推开面前的碗筷。
　　陆屹舟见她这么迫切地分享，眉头禁不住动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很诚实且主动地保持住一个安全距离。
　　明芷察觉到了这个小动作，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挤出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拉投资嘛，得先把姿态放低一下。
　　“宋澜是漫画家，你知道吗？”
　　陆屹舟沉吟片刻：“不关心。”
　　明芷：“……”
　　算了不重要。
　　她把那日同宋澜说过的想法，又有所侧重地说给陆屹舟听，反复强调这一行的前景一定会很好，而她们也会成为领航者。
　　口都说干了，才发现今日没有煲汤。
　　“我去倒杯水。”
　　急急起身连拖鞋都没穿，哒哒哒就跑到客厅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个杯子：“给你也倒了一杯。”
　　陆屹舟淡声提醒她：“边吃饭边喝水，对消化不好，容易肚子疼。”
　　明芷豪饮了一口，顿住：“可没汤啊。”
　　陆屹舟：“……”
　　行，是他的问题。
　　夜凉起风，玻璃帷幕外还能看见被风吹得摇曳晃动的树影。
　　餐厅里，陆屹舟一手搭着桌面，一手垂在膝上，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对面人身上，只不过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明芷将两根筷子并齐，又开始挪动碗碟，保持两者花纹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因为紧张，她开始做一些很无聊的小动作，就等着陆屹舟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本专业是建筑设计城乡规划？什么时候对漫画APP运营感兴趣了？”
　　陆屹舟倒不是看轻明芷的意思，只是这思路跳得有些远，以他了解到的明芷，是在设计规划上极具天赋且有思考的，连拿两年国奖，又有《徽州白汀》那么出圈的获奖作品，未来建筑设计师的身份仿佛已经板上钉钉。
　　可她又为什么突然起了兴趣，想和宋澜合开工作室做漫画。
　　“你刚刚说的这些，是这个APP最理想的发展方向，在此之前，你判断过市场，做过风险评估和竞品分析了吗？”
　　明芷清了下嗓子，诚实回答：“还没，我只是在它的内容和规划上做了大致的设想，但具体还没有展开。”
　　她没有当合伙人的经验，只是单纯凭借过来人的身份以及对未来市场风向的了解，觉得工作室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明芷心里是有成功且对标案例的，关键就是她现在的时间跟精力，没办法支撑她抽出多余时间在这件事情上面下功夫。
　　重来一次毕设，就已经耗掉她大半精力了，再加上解决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最快也得等毕业答辩后，她才会着手实施这个计划。
　　只是在此之前，她想听听看陆屹舟的意见。
　　“竞品、背调、风险，抛开这些因素暂不考虑的情况下，你觉得这个APP的前景如何？如果作为天使投资人，你会不会考虑投资它？”
　　陆屹舟收回原本搭在桌上的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仪态有些轻慢地看着明芷，这一顿螃蟹晚餐的邀请，原来是为了这个议题。
　　“你知道陆氏为什么会跟平川药业合作吗？又或者你了解过星誉资本重点投资的版块是什么？”
　　陆屹舟凝视着明芷，轻笑：“用户受众分析，你可能也要做一下调研。”
　　婉拒了哈。
　　是这意思？
　　明芷听上去就这个感觉，也对，陆屹舟是多精明的商人啊，投资也捡收益回报高的来，自然是看不上她这个圈层有限的漫画APP。
　　“我不吃蟹壳。”
　　话题谈崩了，食欲也跟着锐减，将盘子推到陆屹舟面前后，明芷抽过餐巾擦了擦嘴：“不许浪费。”
　　陆屹舟：“生气了？”
　　明芷：“我是这么没有肚量的人吗？单纯吃饱罢了。”
　　“为什么突然想去英国留学？”陆屹舟又重新擦了一遍手指，拿起勺子和蟹壳：“和前男友有关？”
　　意想不到的问题，明芷反倒怔了一下。
　　见她打量自己，陆屹舟神色倒也没什么变化：“怎么，我不应该了解一下未婚妻对于未来的规划和打算？”
　　“我的规划就是投资工作室做漫画APP，三分钟前刚被你婉拒否决了。”
　　明芷下意识回呛了一句。
　　陆屹舟不怒反笑：“还挺较真。”
　　明芷后背贴着椅子，视线慢慢扫过餐桌上的碗碟，最后落在陆屹舟脸上。一周前，她还在搜集各种资料、新闻报道来了解这个男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成了能同桌吃饭的和睦关系，甚至——
　　这餐饭还是陆屹舟做的。
　　他尚且都知道要问自己，为什么选择去英国留学。
　　那……
　　明芷的视线慢慢回到了陆屹舟脸上，扬唇：“要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陆屹舟吃完最后一口，抽过餐巾擦了擦唇角，点头默许。
　　“为什么会回应我？”
　　之前是她先借醉酒撩拨，从书上学来的手段都还没怎么派上用场，陆屹舟倒是出乎意料地配合。
　　明芷总不敢设想这个人是对自己有所觊觎，所以：“你不会是迫于长辈的压力，所以才遵守约定？”
　　“我和我奶奶的感情确实很深。”
　　陆屹舟面上的情绪很淡，像是对这个话题，甚至对于婚姻，他都没有过高的要求：“我从小就很听她的话，当然，现在也是。”
　　呃。
　　别人是妈宝，这位是奶宝？
　　明芷：“那我要是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呢？毕竟这么多年，长辈们也都没有过什么交集，感觉就像是要把这桩娃娃亲当玩笑话看似的。”
　　“我没有当玩笑话。”陆屹舟抬了抬眼，“而且，就算你没有主动提，我回国了，自有人会议论这桩旧事。”
　　明白了，都是适婚年龄，也都是四九城响当当的大户。
　　明芷敛眸，若有所思。
　　像陆屹舟这么精明的人，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他每一步都带着算计，是十足野心家，光是“四九城明家”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就是入股不亏的生意。
　　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碍于对这个人了解得太少，明芷决定难得糊涂：“懂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陆屹舟提醒明芷：“为什么想去英国留学？”
　　明芷站起身，从厨房拿出一个用过的袋子，将桌上的蟹壳全都倒进去，一边收拾一边回答：“进阶求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吗？”
　　陆屹舟：“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明芷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看他：“我在搞学习这方面可是很严肃的，既然你都知道我拿过国奖，是不是不该质疑我的求学之心？”
　　陆屹舟不依不饶：“那为什么非得是出国？”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停止流动，气氛霎时凝固，明芷看着陆屹舟，颧骨弧度越来越往上，明艳艳的眸子里盛满了笑意。
　　男人沉默凝眉，眼睛不自觉微眯。
　　下一秒就听见她娇俏中带着得意：“怎么，怕到手的未婚妻跑了啊？”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继续发红包~明天见


第31章 晚宴
　　陆屹舟混迹投资圈多年, 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的是神色犬马，纸醉金迷。早已过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对人也是冷淡, 不近三分。在名与利先行捆绑的世界里，早没了那份纯粹, 话里话外皆是试探。
　　可对明芷,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就像现在这样, 一听她说话, 就忍不住想笑。
　　“放心吧，我不会抛夫弃……弃你不管的。”
　　明芷说这话的时候, 嗓音就像那八音盒里传出来的旋律，清脆又好听, 尾音扬起的腔调让陆屹舟心生荡漾。
　　哪怕仅是一瞬间，他都能察觉到自己的恍神，空气里静了片刻, 他嗯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明芷又继续收拾桌面：“我去洗碗。”
　　“你家不是有洗碗机？”
　　他做饭的时候都瞧见了。
　　明芷振振有词：“对啊，那我不也得先把它们放进去吗？”
　　放，等于去洗碗。
　　陆屹舟无语点头，站起身来。
　　明芷把碗筷放进洗碗机, 又拧了块抹布擦餐桌，最后还不忘抽了张消毒湿巾再抹一遍, 等收拾完走出去，就看到陆屹舟站在落地窗前, 一手抄兜, 另一手把玩着一个小银盒。
　　“要不要。”
　　“什么？”
　　代替回答的, 是直接递到面前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夹着那盒薄荷糖，明芷鬼使神差地摊开掌心。只见他食指一挑，推开瓶盖，中指一敲，一颗淡黄色薄荷柠檬味糖滚落下来。
　　“谢谢。”
　　明芷往嘴里一丢，起初还没什么反应，到后面张嘴呼吸时，凉得她头皮一阵麻，感觉一口气提上来，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
　　“你，你这是什么糖啊。”
　　与陆屹舟的淡定相比，明芷慌不择路地找到面巾纸，吐出那颗糖后觉得整个口腔还是很冰，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陆屹舟：“薄荷。”
　　明芷急急忙忙倒了杯温水喝，压下嘴巴里的凉意，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眼眶血丝都红了。
　　陆屹舟意外：“没吃过？”
　　明芷不说话。
　　陆屹舟牵了牵唇，走到沙发旁，将小盒子递给她：“提神醒脑，以后就习惯了。”
　　明芷没接，哼唧了两声：“用不着。”
　　但这个盒子怪好看的，没想到居然有人会特地找个精致小银盒来装薄荷糖。明芷停了停，问他：“你是不是不抽烟？”
　　“你见过我抽烟？”
　　陆屹舟不答反问。
　　明芷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在Fanku，与他近距离接触时，除了那挥之不去的炽木香，还有淡淡的烟味。
　　前世江问辰抽烟抽得很凶，即便是在她怀孕的时候，都戒不掉饭后一根烟的习惯，所以明芷对于烟非常敏感。
　　可在陆屹舟身上闻到的烟味很淡，她不敢确定。
　　“我之前在你身上闻到过烟味。”
　　陆屹舟：“和蒋驰喻待一起，他抽。”
　　“哦哦。”
　　明芷了然，那就是本人不抽烟的意思。
　　“明天下午六点半，我过来接你。礼服……”
　　陆屹舟顿了顿，下意识想起明芷发到他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现在已经被他原图保存在了相册里。
　　“我选淡绿色那件。”明芷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回答。
　　陆屹舟：“嗯，今晚早点休息。”
　　时间不早，他也该回去了，手头上的工作还要继续。
　　把人送到门口后，明芷衣兜里揣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唇角掀起一丝弧度。
　　掐得真准。
　　“怎么了郑女士？”
　　直到车尾消失在融烟巷口，明芷才转身一步一步上台阶进屋。关上门前，她目光落在鞋架上那双男士拖鞋，声音里勾兑着淡淡笑意：“是想来打听螃蟹？还是打听陆屹舟？”
　　“你是懂我的。”郑玲玲哈哈笑出声来，听上去心情也很不错的样子：“螃蟹吃了吗？和谁一块吃的呀？”
　　“妈，你怎么能这么八卦？”
　　明芷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坐下，发现陆屹舟真的把小铁盒留了下来，随手拿起打量上面的纹路。
　　“我怎么八卦啦，就是关心一下你。这螃蟹不能放太久，不然就不新鲜了。”
　　“吃了，和陆屹舟一块吃的，您满意了吧？”明芷也不想和郑玲玲绕弯，直接问：“您是不是觉得我要是和陆屹舟在一起，就是上上等的婚姻？”
　　郑玲玲：“话也不是这么说，但陆家这孩子确实不错，前些年一直都在国外，你俩也没见过面。难得回国后还有交集，妈妈也不是想干涉你们的发展，只是想表达一下作为长辈角度来说，我对他是认可的。”
　　“他做了什么了您就认可。”明芷合上铁盒盖子，发出啪嗒声响：“妈，您也太偏心了吧。”
　　郑玲玲犹豫了一下，问：“陆屹舟有没有和你说过，陆氏集团明天晚上要在星汇举办晚宴？”
　　“嗯，您和爸爸接到邀请了吗？”
　　郑玲玲会这么问，应该就是收到了消息，明芷不由得好奇，明晚的场合会不会因为两家人见面而更改了性质。
　　“没有，陆氏这个晚宴性质特殊，而且近年来我们两家也没有来往，自然是不会邀请到我们，晚宴的消息是听沈涛说的。”
　　郑玲玲语气上倒没有体现出对对方有所不满，她只是关心陆屹舟会不会带着明芷出席这场晚宴。
　　“这样……”明芷挨着沙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前天就跟我说起过这件事了，明天我会和他一起去，以女伴的身份。”
　　郑玲玲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陆君颐和谢雅星会不会去，这个你问过吗？”
　　明芷倒是没想起来：“应该不会吧？我没问过，之前不是说陆君颐已经退了，现在陆氏集团是陆屹舟说了算？”
　　“但也不排除他们会去，毕竟是陆氏集团内部晚宴。”郑玲玲沉吟片刻，犹豫道：“如果谢雅星也在，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明芷：“怎么了妈妈？”
　　“没什么，就是怕你不太了解她这号人物，骄纵得很，人不坏，就是那张嘴有点厉害。”郑玲玲是知道明芷性子的，这个时候也不忘静下心来叮嘱她：“要真的见着了，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知道吗？”
　　骄纵？
　　人不坏，就是嘴有点厉害。
　　明芷听笑了：“妈妈，我怎么觉得你这话是在说你自己啊？”
　　郑玲玲一听，急了，音调都跟着上扬：“胡说什么啦，我可比她正常多了好嘛，我平日里还是很温柔的，你不要冤枉我。她就是成名早，又在正当红的时候嫁给了陆君颐，一辈子宠在心头上，娇贵。”
　　“行，明白了。”
　　明芷之前查陆屹舟资料的时候，看到过谢雅星的采访，感觉就是个岁月美人，说话温温柔柔的，江南小女人的感觉。
　　家里已经有郑玲玲这位作对比，感觉也不会离谱到哪去，明芷没有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谁知，晚上竟然直接做梦。
　　梦里谢雅星开茶话会讥讽自己，言辞激烈，像极了上辈子的婆婆。惊得明芷醒来，一头冷汗，脑海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这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她默默暗示自己。
　　-
　　四九城的夜，繁华又璀璨，灯火下映着的城市之景分割鲜明，有循规蹈矩的生活，也有迷离疯狂的肆意。
　　还有的就是上流圈的觥筹交错，虚妄与真衷难辨。
　　陆氏集团的晚宴在星汇举办，沈乐薇比明芷早到，一直翘首盼着。当看见那辆连号阿斯顿马丁DBS停在酒店门口，她随即放下手中的香槟杯，提着裙摆跑回宴会大厅。
　　车里，陆屹舟整理好前扣吩咐：“等我。”
　　他先行下车，再绕到另一侧，待人将车门打开后，陆屹舟将掌心递给明芷。
　　明芷把手递给他，踩着一双黑色细高跟下车，开叉裙摆露出又白又匀称的长腿，每一步路宛若踩在了每位看客的心间。
　　“你走慢点，我这裙子有点长，怕踩到了。”明芷挽着陆屹舟的手，小声说。
　　陆屹舟没作声，却配合着她放慢步伐。
　　“陆总。”罗马柱前站着的林涣看见陆屹舟，手搭在西装前扣上小跑下台阶：“明小姐。”
　　“林特助好。”
　　明芷听说过林涣，陆屹舟的特助，也是陆氏集团旗下星汇国际的COO，可见其能力以及陆屹舟的重视程度。
　　林涣颔首点头，后又看向陆屹舟，跟在他身侧后一小步距离往酒店内厅走：“陆董和夫人已经到了，正在主会厅和沈先生聊天。”
　　察觉到臂弯处的手有些用力，陆屹舟偏过头来，剑眉星目下的神情带着丝探寻。
　　居然真的被郑女士猜中了。
　　明芷抬眼，小声问：“你怎么没和我说，这晚宴你爸妈也会参加？”
　　“陆氏集团的宴会，作为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自然是要来的。”
　　好一句风轻云淡的解释，像是在反衬她这个问题提得很没有水平一样。
　　明芷忍不住闭了闭眼，没声好气道：“我现在说身子不舒服想要回去休息，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屹舟勾唇：“是。”
　　明芷咽了下口水，定神：“那我不和你走一块，今日就当是陪小姐妹过来一同为陆氏和沈氏达成战略合作表示恭喜，可不可以？’
　　“你说呢。”陆屹舟眸色深谙，目光顺着她的肩线落在脖颈处佩戴的那块金丝雀黄钻上，抬手覆住她挽在自己臂弯间的手，微微用力握紧“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很美，又有什么好怕的？”
　　明芷：“……”
　　晕！
　　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说话！
　　这算不算是十级哄骗！
　　凭借着陆屹舟这句话，明芷咬咬牙还是没有上演临阵脱逃这个戏码，主要是她今天这身打扮，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必须把握住机会，在大众面前打一次漂亮的翻身仗！
　　不然就真成缩头乌龟了。
　　“阿芷！”
　　见明芷挽着陆屹舟的手进宴会厅，沈乐薇踮起脚尖小幅度挥手，顾着旁边还有不少长辈在，只能是小小声打招呼。
　　明芷回了一个Wink，又秒变正经，因为她看见了陆君颐和谢雅星正望向这边。
　　脑海里浮现起郑玲玲说过的话，再加上那个梦，免不了紧张起来。
　　娃娃亲是老一辈定下来的，陆家老太太和明芷的外婆是手帕交，感情十分要好，郑玲玲是老太太的独女，所以亲事就落在了明芷头上。但实际上明陆两家的往来并不算亲厚，甚至在商场上还算得上是竞争对手。
　　近些年明家的重心放在了半导体和芯片这块，渐渐与陆氏分道而行。而这桩亲事也逐渐被淡忘，直到明芷发朋友圈，关注她且在可见列表里的人才重新记起这桩旧缘。
　　今天，可以算是陆屹舟带着明芷在长辈面前头一回露面。
　　“爸，妈，这是明芷。”
　　“陆伯伯好，阿姨好。”
　　明芷跟在陆屹舟后面乖巧打招呼，收起心思，表现得落落大方。
　　谢雅星扫过明芷脖颈间那串项链，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被遮掩过去，只是敛眸时下意识攥了攥手。
　　“原来是明家丫头，都长这么大了。”陆君颐笑得很是和蔼，“上一回见你，好像还是个小姑娘。”
　　陆君颐说的“上一回”，是在明芷外婆的葬礼上，当时他代表陆家老太太过去悼念，那时明芷才上初一。
　　确实是个小姑娘。
　　“来了，就先和你沈叔叔打声招呼吧。”
　　谢雅星站在陆君颐身旁，语气听上去很是温和，但也透着一抹不难察觉的疏离。
　　她甚至都没有多看明芷一眼，也没有回应明芷的招呼，显然是不太喜欢儿子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朋友。
　　陆屹舟全程面色很平静：“嗯，我带明芷一块过去。”
　　谢雅星想说什么，陆君颐却抢先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
　　这个小动作被明芷收入眼底，又装作没看到，微微颔首后才跟着陆屹舟离开。
　　“沈伯伯！乐薇！”
　　见到熟人，明芷自动为自己规划了一个舒适区，脸上的笑容也从容许多。
　　沈涛哈哈笑了两声：“小芷来啦。”
　　陆屹舟：“沈叔。”
　　“陆总。”沈涛看着陆屹舟和明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不由得点头赞赏：“听说你和小芷在一起了，挺好，挺好。”
　　作者有话说：
　　写在前面：婆婆是傲娇婆婆，不坏，刀子嘴豆腐心，有点小幼稚
　　依旧发红包~


第32章 正宴
　　今晚宴会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就是庆祝陆沈两家达成了战略合作, 作为陆氏掌权人，陆屹舟和沈涛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沈乐薇便拉着明芷往露台处走，途径酒水区还不忘端走两杯香槟。
　　“你今晚这身可太漂亮了，还有你这项链, 这是黄钻？好大一颗！”沈乐薇拨弄了一下金丝雀黄钻, “这又是什么时候买的宝贝？”
　　明芷摸了下项链坠子：“陆屹舟送的。”
　　沈乐薇：“我去，下血本啊！”
　　明芷又补了一句：“我身上的高定, 项链、耳饰, 统统都是他选的。”
　　沈乐薇：“……”
　　不就问一句, 怎么又硬塞狗粮？
　　“看见了吗？”
　　谢雅星挽着陆君颐的手, 目光从儿子和明芷身上缓缓收回，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笑意却不及眼底。
　　陆君颐一边回应友人的招呼，一边侧低头问她：“什么？”
　　“明芷脖颈上那串项链。”谢雅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 “Sotheby’s那颗金丝雀黄钻，之前听说就是屹舟让人花高价拍下的。”
　　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明芷。
　　陆君颐倒是不在乎什么高价不高价，见妻子表情不悦, 他笑着问：“怎么？难不成之前还以为是儿子想给你惊喜？一直等着？”
　　“才没有，我就是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屹舟这孩子的心思了，你说他今天怎么会想着带明芷过来？明知道是什么场合，带过来意味着什么, 关键之前也没有和我们说起过有交往对象啊。”
　　谢雅星越想越气，觉得陆屹舟这就是先斩后奏, 保不齐里面还有明芷的推波助澜。
　　“你说会不会是上一次，就明镜许办生日宴的时候？他们趁我们没到场, 先提起老太太许下的那件事？”
　　“别想了。”陆君颐拍了拍谢雅星的手背, 安抚道：“既然已经带来了, 说明儿子已经做出了选择，至于到底为什么，等宴会结束你再细问他也不迟。都看着呢，开心点，今儿沈涛一家也在，沈家跟明家关系匪浅，可千万别让人看出什么来，背后说闲话。”
　　谢雅星：“这我自然知道。”
　　明芷是作为陆屹舟女伴来的宴会，自然是时刻与他站在一起。
　　前世只知道沈家在医药行业的发展如日中天，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陆氏的手笔，如果明芷没有记错的话，平川医药会在明年年初正式上市，之后连续十几个涨停板。
　　“在想什么？”
　　见明芷走神，陆屹舟以为她是累了，原本搭在她腰侧的手移到后腰处，微微用力撑着。
　　“没有，就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和医药业合作。”
　　这可不比科技、硬件甚至是文娱那些，看不出什么大利益，但确实是关系民生。只是她不太明白，陆屹舟为什么会在接管陆氏后，率先找到沈氏作为盟友。
　　“不是突然决定的。”陆屹舟回答。
　　两年前他就研究过国内医药行业与医疗服务现状，而沈氏旗下的平川药业不论是理念愿景还是发展规划，都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
　　遂才有了今日。
　　“小陆总。”
　　又有人端着酒杯过来打招呼，明芷收起好奇，挽着陆屹舟的手表演着得体女伴的角色，待一轮应酬下来，明芷的身份众人皆知。纷纷猜测这陆家与明家，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
　　“你这表情怎么回事？恹恹的。”
　　继陆屹舟以及沈涛上台发表讲话，官宣合作后，晚宴进入了自由用餐的环节。
　　沈乐薇在陆屹舟的特地安排下，和明芷坐到了一起，见她没吃多少就放下刀叉，抽过餐巾擦拭唇角，便凑过来小声询问。
　　另一边陆君颐夫妇与沈涛夫妇相聊甚欢，还有几位陆氏高层频频过去敬酒。人群簇拥中的陆屹舟格外醒目，只见他手里端着的酒杯，就没有空过。
　　一杯接着一杯。
　　“该不会是在心疼陆二吧？”
　　明芷顺着沈乐薇的话，望过去，见陆屹舟神色游刃有余。
　　“他酒量应该很不错。”
　　“话说，他知道你的酒量吗？”沈乐薇瞥了一眼明芷桌前那杯果汁，“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让你喝这个了。”
　　明芷：“……”
　　一想到上一次在Fanku喝醉后，和陆屹舟撒娇说话的样子，就觉得头顶热得冒烟。
　　“嗯大概吧。”
　　她含糊答道。
　　陆屹舟确实是不让她喝，开桌前侍应生过来倒酒，他的手正好就虚盖在她的酒杯上。谢雅星递过来一个眼神，他也没解释，只是吩咐上几杯果汁。
　　等到敬酒的时候，明芷觉得自己拿的不是果汁，是烫手山芋，走在陆屹舟身旁都有些心虚：“要不你还是给我倒一杯吧，我不干，就假装喝了，小口抿行吗？”
　　陆屹舟：“你觉得呢？都是一帮酒桌上的赌徒，能抿一小口，在他们眼里就是能喝一杯的量。”
　　明芷一听这话，乖乖噤声了。
　　反倒是谢雅星，见她端着杯果汁过来，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的酒呢？”
　　“妈，明芷酒量很差。”陆屹舟佯装很头疼的样子，苦恼道：“她一喝酒，就对着我乱来，我怕了。”
　　一句话说完，身旁几个长辈都笑了。
　　明芷涨红了脸，没想到陆屹舟会把两人的关系因为一杯酒就说得这么暧昧。连带着谢雅星似乎都被这亲昵的语气给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你就喝果汁吧。”
　　托陆屹舟的福，明芷躲过一劫。
　　“要不我陪你出去吹吹风？”
　　反正她俩也是这儿最不起眼也不重要的小角色，都是自由敬酒寒暄的环节，无人会在意她们是不是还端坐在这位子上。
　　明芷心动了，点点头跟着沈乐薇起身，挽住她的手时还在感叹：“还好有你在，不然这局我肯定无聊死了。”
　　来之前她还是雄赳赳气昂昂，想着好好表现，洗刷掉过去外界对她的评议。但来了之后才发现，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是半点劲都提不起来。
　　“后悔死了。”
　　她顾自嘟囔了一句。
　　沈乐薇没听清：“什么？”
　　明芷挽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看了一眼，忽的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人生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会选择回到什么时候？回去之前你又会做些什么？”
　　“重来一次？”沈乐薇还当真思考了一下：“那就回到高三那会吧？我一定先把高考卷子答案都背熟了再过去，到时候四九城理科状元就是我本人。然后我会选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一路学霸成神！”
　　佩服。
　　明芷抽出手来鼓掌：“不愧是你，重生居然是想着当学霸，这辈子还没当够啊？”
　　“那不一样，我还是想体会一下最顶峰的感觉，到那时整个人眼界视野都开阔了，搞不好还能当上外交官也说不定？”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太美了。
　　“你呢？”沈乐薇反问明芷，“你会想要回到什么时候？”
　　明芷不敢说自己已经重生过一回，只能是犹豫了一下，随意道：“初中吧，少年青春最是无忧无虑。”
　　“天啦，你不觉得那样太辛苦了吗？又要经历几年教育，中考之后还有高考，我不行，我一念书就想毕业。”
　　明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乐薇就像是找到了华点：“对哦，如果从初中开始，你中考就会避开选择二中，那样就不会遇见江问辰了！”
　　明芷一下怔住，对上沈乐薇略显兴奋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苦笑着点头：“是吧。”
　　两人走到大厅，隔着玻璃幕墙还能看到外面的马路与楼阁。沈乐薇背对着栏杆，还在就着刚才的话题往深了发表看法。
　　她这阵子经常刷B站，关注了不少不同行业的UP主，对很多内容都非常感兴趣。要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有蛮多想尝试的。
　　“你呢？你就不想过一过除了设计、画画以外，其他的类型的人生？譬如当演员？别浪费你这身好皮囊。”
　　沈乐薇转过头，就见明芷对着窗外正出神。
　　“你看什么呢？”
　　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只见马路对面站着两个女人正在互相拉扯，从穿着打扮上看也没什么特别。
　　但除了这两个人以外就是车流，没什么好看的。
　　下一秒，明芷倏地背过身，脸上似乎还有一抹慌张跟诧异。
　　“怎么了？”沈乐薇不理解她怎么会有这副表情，“那两人你认识？”
　　明芷摇头。
　　沈乐薇又看了眼外面，这次，她语气有点奇怪：“阿芷，她们好像也在看我们，还指指点点的。”
　　“别管了，回去吧。”
　　明芷提着裙摆往回走，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心虚，只是刘玉华，也就是江问辰的母亲，这女人太会来事了。
　　今天这场合特殊，万一真被她认出来，免不了会给陆屹舟添麻烦，明芷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回到宴会厅，陆屹舟就端着空酒杯走过来，坐下时拿起她桌前的果汁仰头就喝。
　　这是我的杯子。
　　明芷试图拦住，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来不及了，算了。都接过吻了，喝同一杯果汁也没什么大不了。
　　眼见他脸都红了，额边也有青筋突起，搭在桌沿的手微攥成拳。
　　“还好吗？”
　　明芷凑近了问他，又招手唤来侍应生重新倒了杯果汁。
　　“有点累。”
　　陆屹舟阖眼靠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桌沿，一手垂在膝上。明芷坐在身旁，听着厅里优雅的弦乐，目光四下探寻，很快便找到林涣的身影，起身走了过去。
　　“林特助，能麻烦你取一下屹舟的外套吗？就在车里。”
　　林涣下意识望向陆屹舟所坐的位置，心下了然，语气恭敬：“好的明小姐。”
　　明芷补充：“如果有毛毯的话，麻烦也帮忙带一条。”
　　林涣：“好的。”
　　明芷回到位置上，听见动静，陆屹舟还掀了掀眼瞥了一下。
　　“是我。”明芷坐下，“你要不要再喝点果汁？”
　　陆屹舟摇摇头，重新闭眼：“去哪了？”
　　嗓音里醺着酒意，沉哑，像弦乐里的低音调，撩拨着旁人的心弦。
　　明芷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让林涣帮你取外套，冷吗？”
　　陆屹舟：“还行。”
　　沈乐薇觉得自己坐这儿就跟大瓦灯泡一样，索性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明芷倒是极有耐心地陪在陆屹舟身边，低头玩着手机，直到林涣拿着外套过来。
　　“明小姐。”
　　林涣犹豫了一下。
　　明芷站起身来，接过外套同时，问：“怎么了？”
　　“外面有位女士，自称是您的……家人。”
　　林涣在措辞上的慎重让明芷瞬间反应过来，他甚至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有意帮她隐瞒，是不想引起陆屹舟的注意？
　　明芷没有想太多，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将外套展开，小心翼翼地披在陆屹舟身上，他像是睡着了，没有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温顺覆盖着，脸颊处泛红，微仰头的动作，露出下颌线棱角分明的线条，以及略显锋利的喉结。
　　刘玉华应该是认出她了，明芷暗自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起身，同林涣吩咐：“我出去一下，麻烦你看着他。”
　　林涣：“好。”
　　明芷稍稍提着裙摆往外走，经过甜品区，正好遇见同父母待在一起的沈乐薇。
　　“阿芷，你上哪去啊？”
　　明芷犹豫了一下，改道走向她，颔首带笑同沈涛夫妇打招呼后，拉着沈乐薇的手，借着凑近的动作小声又快速地说道：“帮我联系江问辰，就说……就说他妈妈在星汇被牌友缠上了。”
　　“什么友？”
　　沈乐薇还没听清，明芷已经松开手转身急急离开了。
　　“怎么了？小芷这是要去哪？”
　　刘雪君放下手中的香槟杯，问。
　　沈乐薇：“她啊，她上厕所去了。妈，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后，沈乐薇反复回忆明芷说的话，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响了好久才接。
　　声音听上去明显很不可思议：“沈乐薇？”
　　沈乐薇不耐烦道：“你现在人在哪？你妈在星汇这儿被牌友缠上了，快来把人领走。”
　　“我妈？”江问辰惊诧，“我妈怎么会来四九城？”
　　“这话你问我？反正她被牌友缠上了，你爱来不来吧，就这样。”
　　不等江问辰反应，沈乐薇径直把通话给掐断了，明芷就只和她说那一句话，多的信息也没有，车轱辘话翻来覆去没意思，倒不如制造点紧张感，能把人喊过来就是。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又是和宝贝们一起跨年！新年快乐~
　　（去年现在我在考虑封笔Orz…


第33章 看见
　　明芷到门口的时候, 就看见刘玉华和一个女人正在同大堂经理拉扯，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抱臂倚靠在大理石雕花柱子上，不远不近的距离, 耳尖能听见谈话声。
　　“我儿媳妇真的在里面, 你跟她说一声，就说问辰妈妈来了, 她一定是会出来见我的。”
　　“哎哟小伙子, 我骗你做什么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谎的呀, 你看我像是满口胡言的人吗？”
　　“我刚刚都看见她啦, 明芷，我儿媳妇叫明芷！”
　　“这整个四九城谁不知道明家, 你不知道吗？我没有撒谎的，你把她叫出来, 我们当面对质，奇怪咯，我这个老太太半身入土, 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你们快让开，明芷在这，我儿子一定也在这的。”
　　……
　　经理显然是被缠怕了, 频频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应生，后者点点头, 刚转身准备进大门，就看见站在廊柱旁的明芷。
　　明芷觉得那个眼神, 就像是看到了再生父母一样, 两眼比奥特曼胸前的能量灯还要亮。
　　“明小姐！”
　　侍应生知道, 明芷今天是跟着陆屹舟过来的，态度非常恭敬：“这位女士一直说和您认识。”
　　明芷直起腰，松开手：“麻烦你们了。”
　　侍应生受宠若惊：“应该的。”
　　经理见明芷过来了，也是退到一旁，走之前还不忘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这儿的人一个个精得很，这星汇又是陆家的产业，谁不知道这明家和陆家好事将近。
　　也不知道这老太是怎么回事，非要在门口闹这一遭。
　　“没事，你们先忙自己的事吧。”
　　明芷神态淡定，踩着高跟鞋下台阶，身姿优雅缓慢，不疾不徐：“阿姨您说要见我？”
　　眼皮微掀，步伐刻意停留在了两层台阶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眼望对方。明芷从气势上就已经压刘玉华一头，这会儿抿着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不似刚刚，那丹田之气吼得里面的人都能听见些许。
　　“不是说是你儿媳妇吗？”旁的女人见两人这架势不对，怀疑刘玉华刚刚说的话是在吹嘘：“你骗人呢吧。”
　　“我没骗人！”刘玉华笑嘻嘻地往前走，试图牵住明芷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一时间有些尴尬，但面上却还是强忍着笑：“小芷，我是问辰妈妈，之前我们视频里见过的呀。你和问辰在一起的时候，给我打过视频电话的呀。”
　　“所以你就到处和人说，我是您儿媳？”明芷语气戏谑：“阿姨，传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
　　刘玉华笑容顿僵：“那个，你穿得这么漂亮在这里，问辰是不是也在里面呀？他怎么没出来见我啊。”
　　“我和江问辰早就已经分手了，他出轨了，你要不要去认一下新的儿媳？”明芷微笑地看着刘玉华。
　　后者一整个都懵了。
　　“你……你说你们已经分手啦？”
　　明芷眨了眨眼。
　　“怎么可能呢？”
　　刘玉华喃喃自语道，她不太相信这一事实，更何况身旁还站了个看好戏的牌友，这会儿正看着她，眼神分明带着嘲笑。
　　就刚才还逞能呢，说自己儿媳妇是这四九城明家的掌上明珠，有头有脸的人物。
　　现在好了，人家都分手了，想攀都攀不上了呗。
　　“你给阿姨说说，是不是你俩吵架了啊？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你受什么委屈了，阿姨替你……”
　　“华姐，人家姑娘都说了，是你家小子出轨了，所以分手了，没听明白吗？”
　　旁边女人都听不下去，拉着刘玉华的手：“别扯了。”
　　“出轨，怎么会出轨，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刘玉华急了，上前一步：“到底什么情况啊小芷。”
　　“阿姨，什么情况您直接问江问辰不是更清楚吗？我们俩已经分开有段时间了，他现在也有新的女朋友，您今天在这喊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可如果有下次……”
　　这儿到底是星汇，刘玉华赖得越久，麻烦越大，明芷不想同她耗太久，也不知道沈乐薇到底有没有给江问辰打电话。
　　话已至此，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想走。
　　结果，刘玉华一把将她拉住，眼睛慌乱地四下滚动：“小芷，阿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你现在能不能先帮阿姨一个忙？是这样的，阿姨刚从老家过来，身上没带多少现金，这不，遇到了点小麻烦。”
　　明芷摊开双手，并不打算帮这个忙：“您看我像是身上带钱的模样吗？”
　　“那你能不能进去找找朋友？或者……”
　　刘玉华打量着明芷这身装扮，乡下人鲜少看到穿得这么漂亮的，像大明星一样，别的不说，就那脖子上的黄钻项链，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攀到了一根浮木，眼下头疼的问题若是摆在明芷面前，那不就是动动小指头那么简单：“手机转账也行的？小芷，阿姨现在只有你了。”
　　太好笑了。
　　这话说的，什么叫做只有你了。
　　明芷抬手掩唇，敛下眸中笑意后方施施然道：“阿姨，我们很熟吗？”
　　刘玉华：“……”
　　“这非亲非故的，您让我手机转账，这不是讹钱是什么？再说了，您儿子还活着呢吧。”
　　“你！你！你怎么说话的！”刘玉华万万没想到明芷的态度会这么差，脸色倏地就变了，“你太没有教养了！”
　　“教养？”
　　明芷瞬间站直了身，方才好说话的模样一下收起，眉眼俨然凛冽：“这词从您口中听到还挺讽刺的，是谁先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的？您吵吵嚷嚷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没教养了呢？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我没有计较太多，但您也不能顺杆儿往上爬吧？”
　　“你——”
　　“江问辰要是没死，您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不行？亲儿子不联系，你管陌生人要钱算怎么回事？想我报警，叫警察来分辨个一二吗？”
　　“报警？叫警察？什么事啊？怎么了呀？”
　　沈乐薇刚到就听见这几个字眼，咋咋呼呼地下台阶，一把拉住明芷的手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谁呀这是？碰瓷呢？”
　　刘玉华脸是又红又白，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接连被两个小辈呛，甚至还当着牌友的面，一下难堪起来。
　　“联系了吗？”
　　明芷拦住沈乐薇，问。
　　沈乐薇点点头：“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会不会真过来。”
　　明芷：“没事。”
　　转头看向刘玉华，长发无意一撩，露出了脖颈处的黄钻项链，妇人眼神又惊又羡又贪婪，明芷装作看不见：“已经帮您联系江问辰了，他应该就在来的路上，您在路边等一等吧。”
　　说完，明芷转身，拉着沈乐薇的手：“走吧，回去。”
　　拾阶而上，视线中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一个名字，速度快得明芷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能凭借一道影子而辨认出他。
　　只见陆屹舟披着外套倚在门边，双手抄兜，宴会厅灯火通明却无半分光线映亮他的眉眼，颀长身形宛若将光全挡了去。
　　他在看她。
　　明芷能够感知到那眼神，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在极短的时间里，她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些话，除了“盛气凌人”这四个字形容以外，就只剩下“没礼貌”这三个字是最接地气的。
　　“阿芷。”
　　沈乐薇拉着明芷的手，目光有些无所适从。
　　反倒是明芷，眸色如这夜晚明灯，明亮灼灼：“我陪他散会酒气，你先进去吧。”
　　她挣开沈乐薇的手，独自朝陆屹舟走去。
　　夜色冷清，宴厅内外全然是两个世界，越过陆屹舟的肩往里看去，还能看到人影窜动，觥筹交错。
　　“你怎么出来了？”
　　明芷走近了问，逆着光的缘故，陆屹舟脸上的醺红不是特别明显。
　　他没说话，只是将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抖落展开披在明芷肩上。温热裹住后背，炽木香混合着酒香无形中像润滑的丝巾将她一层一层包围住。
　　陆屹舟没有收回手，而是就这么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微微蹭了两下：“跑出来和谁说话了？”
　　问这话时，他的视线又懒又痞地落在台阶下的人身上。
　　后者看他们俩拥抱在一起的模样，震惊又慌乱，最后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似是不甘，又回过头张望了一眼。
　　彼时的陆屹舟已经收回视线，指尖撩起贴覆在自己身上的长发，捋顺。
　　“江问辰的妈妈。”明芷倒也没有想瞒着他，主要是刘玉华太高调了，吵了那么久，“已经打电话叫他过来领走了。”
　　头顶光线折射落入她的眼眸，明芷定定望着陆屹舟，无处可放的左手搭在他胸口的位置，稍微往下便是西装马甲细扣。
　　扣上半寸位置还有个带钻的领带夹，他今天也没戴领带。
　　“你听见动静出来的？还是？”
　　“明芷。”
　　明芷脚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仍旧觉得比陆屹舟矮了些，人明明都没站直，可说话时地声音却还是像自头顶而落，被他手臂牢牢锁在怀里的她不由自主搭腔：“嗯？”
　　陆屹舟垂眸，声音清冷又格外明晰：“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这章发红包~
　　忘记这是陆二不知道第N次提结婚，希望能快点帮他实现！（取决我的垃圾手速）


第34章 见过
　　江问辰接到沈乐薇电话的时候, 正在球馆，刚打完球在一旁休息，接到电话二话不说拦了辆车就直接赶过来。
　　令他慌张的不是星汇这个地方，也不是刘玉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是牌友两个字。像提不得的禁忌一样, 一下能把江问辰的三魂七魄击溃半数。
　　下车时他甩上车门的动作都有点重，震得司机还摇下车窗来骂骂咧咧：“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关门怎么用摔的！”
　　江问辰头都没回, 两三步跑上台阶, 拽住刘玉华的手, 将她拉到一旁。
　　“妈, 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辰，你怎么来了。”刘玉华想起明芷刚刚说的话, 面色稍霁：“小芷给你打电话了？她说你们分手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芷？
　　江问辰来不及分辨其中, 看向站在一旁的妇人：“您又去玩牌了？”
　　“这回是亲儿子来了吧？”
　　女人见两人这般亲，模样看也确实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刚刚明芷说过, 会联系江问辰过来接，大差不差就是眼前这位了。
　　“所以账是跟你儿子算也可以？”
　　刘玉华闻言，急急拉住江问辰的手：“小辰啊，妈就是一时闲得慌所以顺手摸了一下, 哪里知道今天的运气这么差！”
　　江问辰拧眉：“您不是答应过我，不玩牌了吗？”
　　刘玉华：“哎呀, 我就是消遣一下怎么啦，好孩子, 你先帮妈妈还一下钱, 不多的, 还完我们再聊。”
　　偷瞥了眼对方眼色后，刘玉华扯着江问辰的手，压低声音：“别当着外人的面吵，多不合适。”
　　江问辰忍着气问：“多少？”
　　“两千。”
　　女人抢着回答。
　　“什么？”江问辰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玉华：“您欠了两千？”
　　“哎呀！都跟你说了别嚷嚷别嚷嚷，你不是有钱吗？两千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啊。”刘玉华就不理解了，江问辰之前往家里寄钱的时候也挺大方的，怎么这会儿听到两千，还一惊一乍。
　　关键是他们还在星汇门口。
　　刘玉华攥住江问辰的手，催促他：“先还了再说。”
　　江问辰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后拿出手机，待扫完对方二维码付款成功后，女人这才浮现一个笑脸。
　　“早让你儿子来还不就行了，非要扯什么不存在的儿媳妇。玉华啊，人还是踏实点，少做梦。”
　　“什么儿媳妇？”
　　江问辰回过头来，下一秒，他便看见了长阶上那对相拥的人影。
　　明芷生来窈窕，自懂什么叫做黄金比例后，就觉得用在她身上极为合适，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段。
　　一袭高开叉薄纱长裙像是将月中仙拢入人间，又因那件男士大衣外套，在人短暂眩晕迷失的数秒中里官宣主权。
　　江问辰眼底攒了一层郁气，表情极为难看：“我还要回学校，您走不走？”
　　“走，走呀。”
　　刘玉华拉着江问辰的手站到路边，一边等车一边问他：“你和小芷怎么回事啊？你小子，真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
　　江问辰瞥了刘玉华一眼，眉头挤成川字。
　　“她和您说的，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她说你出轨。”刘玉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江问辰，“你读佚?书都读傻了吗？找了这么好一个女朋友，怎么还出轨分手啊！”
　　“好？”江问辰偏头看向刘玉华，勉强牵起唇角：“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她家世太好，始终会压我一头。说她气焰太盛，将来我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说我不争气，江家三代单传，结果就想着给人当倒插门女婿。妈，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刘玉华尴尬不已：“我就是随便说一两句，怎么，以前不见你这么听话，这次倒听了？”
　　江问辰懒得同她辩驳，拦了辆出租车，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学校附近一家宾馆。
　　“哎，这个酒店里头在举办什么活动啊，我看那明芷穿得……”刘玉华上下比划了一下：“像个大明星！哎呦你是没早来，没见她和我说话那样子，年轻气盛的嘞，一点都不像小姑娘。”
　　“你见过她了？你怎么见的她？”
　　联想起方才刘玉华牌友说的什么儿媳妇，江问辰脑海里瞬间串起一根线，所有的画面极为顺畅地连在了一起。
　　沈乐薇不认识刘玉华，不可能主动联系他，一定是明芷。
　　而明芷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一定是刘玉华先主动纠缠的她。
　　“您该不会是直接闯进去星汇找她的吧？”
　　这里是陆氏集团的地盘，就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也知道，今晚这儿应当是有什么重要的宴会场合，不然也不会穿得那么隆重。
　　江问辰和明芷在一起过，知道他们圈里少不了的就是这些局。
　　刘玉华：“你妈妈我是那么没礼貌的人吗？我就只是让人进去叫她出来，我都看见她了嘛。”
　　江问辰：“您叫她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让她来替你还钱吧？”
　　刘玉华：“我那不是不知道你们已经分手了吗，就想着她刚好在这里，两千块对她来说就跟两块钱一样。”
　　“妈！”江问辰扶额：“我们就算是没分手，你也不应该这样做。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我和她又没结婚，管她要钱算怎么回事？”
　　“那点钱对她来说……”刘玉华转念一想，忽又问起：“你交的新女朋友，是谁啊？和明芷比，家境如何？”
　　江问辰：“……”
　　-
　　车子一路疾驰驶回融烟巷，明芷双手搭在车窗窗沿，任凭灌进来的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
　　沈乐薇实在是受不了了，推着她微塌的腰，催促：“关上吧，就你这么个吹法，明后两天肯定偏头痛。”
　　车子掠过城中最繁华的地段，看着广告牌上熟悉的字眼，明芷眸底神色隐晦，陆氏在四九城的商业版图盘根错节，无处不在。但大部分还是陆君颐的手笔，如今陆屹舟接手，未来棋局当将如何，都不好说。
　　明芷将车窗升上，懒洋洋地躺回到座位，抬手捋了捋头发。
　　“我还以为你今晚会跟陆屹舟一起呢。”沈乐薇阖眼休息。
　　“为什么？”
　　“他不是喝醉了吗？”
　　“那他爸妈都在，我留着做什么？”
　　明芷这话倒是提醒了沈乐薇，她睁眼看过来，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你俩今天算不算是见家长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订婚了？”
　　订婚吗？
　　明芷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耳畔回响起男人低沉带着酒意的声音，我们结婚吧。
　　好不容易被晚风吹平的情绪又似翻江倒海般涌上来，明芷惆怅回答沈乐薇的问题：“有些人就想跳过订婚的程序，直接结婚，你说怎么办？”
　　“什么？”
　　沈乐薇一听，立马坐直了身，方才还一副醉恹恹的模样，这会儿双眼都在冒光：“他向你求婚了？”
　　“也没有。”明芷闭上眼，沉吟片刻有点为难：“就提了一嘴结婚。”
　　“那你同意了吗？”
　　“当然没。”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让她没机会停下来好好思考陆屹舟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他是因为听见了刘玉华的嚷嚷，心生醋意，那也不至于直接提结婚吧？
　　一想到自己没能看清楚陆屹舟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明芷就有些懊恼，也对，他可能根本就没想着让她看见。
　　沈乐薇不扆崋知道明芷心中纠结着什么，很直接地问她：“为什么不同意？”
　　明芷睁开眼，盯着她看了半晌，一言难尽：“你还是先谈场恋爱再说吧。”
　　“这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你以前真没见过陆屹舟？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爱了你八百年啊。”
　　明芷：“……”
　　“不然上来就想跟你结婚，当初你朋友圈抢先开麦，他好像也不生气。”沈乐薇回想了一下，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他要不是暗恋你，那就是个恋爱脑！”
　　明芷：“你这话好像之前说过了吧？”
　　沈乐薇：“那你后面怎么打算？这都见家长了，你感觉陆屹舟父母对你满不满意？”
　　明芷摇头。
　　陆君颐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谢雅星就太明显了，好在来之前郑玲玲给她打过预防针，这会儿心里也不觉得难受。
　　“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句话就想让我跟他结婚，没那么容易。”
　　那天过后，连着一星期，明芷都没有见过陆屹舟。
　　不知道他的心思，也懒得去猜，忙于毕设模型的明芷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每天就埋头在书房做模型，连沈乐薇都没怎么见过她。
　　模型完成那天，四九城下了很大一场雨，可明芷的心情却像是撕破沉重天幕透进来的一束光，映在背景板上明晃晃。
　　她长吁一口气，总算划掉了未办事项里滞留最久的一项。
　　堆放在一旁的边角材料还没来得及收拾，明芷从一叠画纸下找到手机，顺势栽倒在沙发上。微信标红的未读消息里仍旧没有陆屹舟，虚占了一个置顶位置，却没有半分用处。
　　想了想，明芷负气把置顶聊天取消，对话框却没有如她料想中的一样掉到看不见的地方，原来取消置顶后还会在前排。
　　达不到眼不见为净的效果，她嘟了下唇，索性退出微信。
　　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无意中戳到她一个熟悉的记忆点，明芷旋即起身，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哒哒哒跑回房。
　　从柜子里翻出笔记本，顺着之前捋过的时间线往回找，果不其然，对上了一个关键事件——
　　小画手抄袭。


第35章 茶室
　　当日, 她在这几个字旁还画上了两个感叹号。
　　不知不觉，时间竟过得这般快。
　　明芷没兴趣对过去做一次回忆，重新撕开观望一遍伤口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没尝过万念俱灰、失魂落魄。
　　秩序既然已经打破, 那就没必要再去刻意拼凑。
　　手指飞快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名字, 很快页面更新，弹出了那个熟悉的ID和头像, 仅一眼, 明芷就笑了。
　　她还真的是, 死不悔改。
　　画手账号上已有了更新的微博, 熟悉的草稿图让明芷毫不意外，她退出账号, 改登不久前才申请的小号，从相册里翻出两张事先拼好的图片, 发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她丢开手机，房间里的光线因拉上的窗帘而显得暗沉, 她走到窗边唰一下拉开帘子。
　　眼睛下意识眯了眯，待适应光线睁开，正好与宋澜对上眼。
　　“嗨！阿芷！”
　　-
　　“我怎么觉得你时间像是比别人过得快啊？这才12月初，你毕设模型都做好了, 论文呢？别说也已经写完了？”
　　宋澜知道明芷忙于毕设，但印象中这个时间点做的就是文献搜集和翻译, 她怎么好像已经在做下学期的事情了。
　　“只是草模而已。”
　　明芷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又问宋澜要不要。
　　她摇头：“今儿喝了两杯美式了, 再喝得厥过去。”
　　“原本年前只要交开题报告, 文献综述和翻译, 是我自己想把进度赶快一点。不然没心思做别的。”
　　“做别的，做什么？谈恋爱啊？”宋澜撞了下明芷的肩，“我都听乐薇说了，陆屹舟向你求婚了？”
　　咖啡都溅到手上了，明芷都顾不上擦，赶紧辟谣：“没有的事，你别听她乱说。”
　　宋澜：“那金丝雀黄钻，不算求婚礼物？那是订婚礼物？”
　　“什么跟什么啊？”明芷拧眉，“都听不懂你的话。”
　　“哈？我们群里讨论的内容，你没看吗？”
　　宋澜连时间、关键词都点出来了，明芷还是一头雾水。
　　“我服了，难怪聊天的时候你都不出现，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所以不吭声。敢情是一个字都没看。”
　　宋澜调出聊天记录，举高了手机递给明芷：“自己看！价值2400万美金的金丝雀黄钻，是不是很眼熟！陆屹舟送你的那条项链，都能够你在阜城巷买下个小四合院了！”
　　那金丝雀项链居然这么贵重，明芷还以为和柜子里那些饰品差不多，从晚宴上回来后，她就将项链摘下随手放到衣帽间的玻璃柜里，也没多在意。
　　这会儿听宋澜一说，咖啡杯晃悠悠放下，撒腿就往楼上跑。
　　还好不是用丢的，要不然磕哪碰哪，她估计会心疼死。
　　“我说，你们这什么情况啊？”宋澜跟在后面上楼，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问着屋里人，“陆二这砸钱方式，他爸妈知道吗？”
　　明芷找了个盒子把项链装上，重新放进柜子里，动作小心翼翼，格外谨慎。
　　“他这是在变相逼我。”
　　“逼你什么？”宋澜不解。
　　明芷一本正经道：“嫁给他。”
　　“哈？”这下，宋澜愣了：“你俩这是来真的啊。”
　　和沈乐薇全然不一样的反应，明芷倒觉得有些新鲜。
　　“您有何高见？”
　　宋澜：“你之前说，想让他投资工作室，我还纳闷你准备怎么说服陆屹舟，该不会就是想用美人计吧？”
　　明芷装模作样撩了一下长发：“怎么，觉得不行吗？”
　　宋澜：“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明芷笑笑没说话，径直往楼下走去。
　　宋澜：“哎你就不能老实待一地方吗，上上下下折腾不累？”
　　“我本就只是想上去放下项链，谁让你要跟过来的。”
　　明芷端着咖啡到客厅沙发坐下，瞥见宋澜包里露出一角的文件夹：“没打招呼就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差点就把正事给忘记了。”
　　宋澜拍了下手，拎起包包，从里面翻出一份文件还有个平板，甚至连pencil都带了。
　　“企划书，还有APP内容构思以及运维，我画了个完整脑图，给业内朋友看过了，也给你看一遍。”
　　明芷意外于宋澜的执行力：“你不是说现阶段还是要先赶稿子？这件事等我毕业答辩结束了再提上日程？”
　　宋澜：“哎呀我实在是忍不了了，加上前几天有些思路，恰好跟朋友见了一面，她在这方面有经验，就指导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和你之前设想的一样？”
　　“你做了调研？”
　　明芷翻了翻前两页内容，是人群定位还有受众分析。
　　宋澜洗了手开始不慌不忙地剥橘子：“我爬数据的技能都生疏了，差点想找人给我写代码。”
　　“可以啊你这文笔，都快赶上沈乐薇了。”
　　明芷翻看了一会，觉得大概也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她也没做过这类企划书，抛开格式不谈，之前陆屹舟提到的那几个点，宋澜基本全写上了。
　　宋澜：“那你要是没什么补充，把这份资料给陆屹舟，让他过一遍？以投资人的角度再挑错？”
　　明芷顿了一下，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犹犹豫豫：“要不先让我哥看？不一定非要陆屹舟吧？”
　　宋澜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单纯怀疑明琛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你哥会认真帮我们参谋吗？他也不是做投资的，专业嘛？”
　　明芷：“但他也是创业出身，和陆屹舟不相上下吧？”
　　宋澜：“那还得看领域？若是论投资，陆二还是更强一些的。”
　　见明芷态度不如之前那么果断，要知道一开始，还没和陆屹舟在一起那会，她算盘就已经打到人家脸上了。
　　怎么现在反倒有点退了。
　　“怎么？对你的美人计没把握了？”
　　“别激将法哈。”明芷双手挡在胸前画叉，“我就是觉得现阶段拿出去，还不够完善。这样，你把资料先放我这，我再仔细看一遍。”
　　宋澜：“你有时间？”
　　“嗯，草模做完了，暂时告一段落。开题报告那些也早就已经写好了，等着上传到平台上给导师审阅。”明芷越想越坚定：“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改。”
　　“行，要是遇到有什么要帮的，随时叫我。”
　　宋澜把之前自己整理到的材料全都打包了一份，发给明芷。说是一份企划书，但这前期翻阅的参考资料是真不少。
　　明芷坐旁侧看了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怎么感觉我又要开始做作业了。”
　　宋澜笑：“让你直接问陆屹舟你又不愿意。”
　　“那不行，不能一出手就丢面儿。”
　　有过上次经验后，明芷更清楚陆屹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能一开始就让自己处于一个弱势的位置，什么都要他来教，来提点。
　　如果陆屹舟肯把她放在对等位置看，商业角度那种，是最好。
　　“我可不能让他一下就看轻了。”
　　“行吧。”宋澜点点头：“晚上什么打算，一块出去吃饭？闵春街那儿新开了家越南菜，试试？”
　　明芷：“好。”
　　-
　　张鸣拨语音过来的时候，明芷正陪着宋澜在路口抽烟，她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越过两辆老式有前杆的自行车，正低着头，前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枯枝。
　　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头像和人名，鸣子。
　　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他们这帮人，留个联系方式都是随手的事情，加了大部分也都在列表里躺着。
　　“丫头，哪呢？”
　　一接就是这种不着调也不怕死的语气，明芷听了就皱眉：“喊谁丫头呢？”
　　张鸣笑嘻嘻：“明芷，明大公主，是不是在闵春街这儿？”
　　“？”
　　哪个监控探头出卖的她，明芷抬头四下张望：“你怎么知道？”
　　“看见你了，小肆胡同这儿的茶室，过来呗。”张鸣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怎的就停了，旁边隐约还听到窸窸窣窣的笑声。
　　明芷眼睫一抬，正好对上刚抽完烟的宋澜，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对面忽然又来了句——
　　“二哥也在这。”
　　谁？陆二？
　　一周没有出现的人，今天居然这么巧也在闵春街。本觉得几天没联系也无所谓，可这会儿听见，心情还有点微妙。
　　“和谁打电话呢？”
　　宋澜见明芷表情霎时凝住，凑过来问。
　　张鸣。
　　明芷无声地张了张嘴，待宋澜听懂，又不慌不忙地拒绝对方：“不去了，准备回家。”
　　说完，也不等张鸣反应，径直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宋澜：“去哪啊？”
　　“小肆胡同的茶室，说是看见我了，让我过去，陆二也在。”
　　明芷收起手机，挽着宋澜的手就准备走。
　　“那你为什么不去啊？”宋澜见明芷这表情，猜：“吵架了？”
　　明芷：“没有。”
　　宋澜：“那就是赌气？别骗我，你这表情分明就是有事儿。”
　　还没听到答案，手机先响了，是陆屹舟。
　　因着宋澜在，为了证实自己确实没说谎，明芷只得是佯装自然，硬着头皮接电话：“喂。”
　　“在闵春街？”
　　时隔一周听到的声音，情绪还是那么平，感觉不出有什么起伏，自然也辨不清对方的态度。
　　明芷有样学样，也应得冷淡：“嗯。”
　　对面一下就沉默了。
　　明芷也不急着开口说什么，她就这么等着，隐约还能听见张鸣那咋咋呼呼的嗓音，也不知道又在喊些什么。
　　反倒是宋澜，眉头都皱紧了，一副很纳闷的表情。街口既没有车流也没有行人经过，就她们俩站在路灯这。安静的氛围衬得电话里的声音更大。
　　她倒也不是刻意要偷听，可是，就是没有人说话啊。
　　宋澜摆了摆手，主动往路边走，将空间留给明芷。
　　“我喝了点酒。”陆屹舟语调似乎放软了些，“你过来接我？”


第36章 生气
　　茶室一层就两个榻榻米的位置, 还有一整面墙的茶罐，大小不一，瓶身似乎也有所讲究。明芷就是粗略看了眼，老板便将他们引到了楼上二层阁楼。
　　木板楼梯感觉有些年头, 踩上去咯吱作响, 宋澜谨慎搭着扶手，明芷跟在后面, 步伐也不自觉变轻。
　　“就是这间。”
　　老板帮忙敲了敲门, 然后便转身下楼。
　　宋澜拉着明芷站在前面, 开门的人是郑九川。
　　“二嫂。”
　　明芷：“……你叫我什么？”
　　乍一听这称呼, 明芷额角突突跳，宋澜率先没忍住, 扑哧一声。
　　郑九川倒显得淡定，同宋澜点了点头, 让开身。
　　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坐在窗边小沙发上的陆屹舟。明芷没有细看包厢里都有谁，目光直直落在那人身上。
　　“不是茶室吗？喝茶你还能把自己喝醉？”
　　“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电话里头那么低沉, 听上去也有点哑。
　　倒真像是喝了酒。
　　明芷还站在门口不动，郑九川都看愣了，这是在吵架还是？
　　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蒋驰喻，他放下手中的茶盏, 摘下银丝框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 往后靠着梨花木红椅。边擦眼镜边开口：“二哥结束应酬才过来的，喝了两杯茶就在沙发上歇着了。”
　　宋澜推了推明芷, 后者也没搭腔, 刚抬脚准备往里走, 沙发那处的人倒先站了起来。
　　张鸣原本坐在蒋驰喻对面喝茶，见陆屹舟起身，下意识伸手虚扶了一下：“哥，干什么呢？吓我一跳。”
　　陆屹舟瞥了他一眼，大步朝明芷走去。
　　门口位置本就拥挤，陆屹舟一过来，郑九川立马闪身往里，宋澜也跟在后面。
　　明芷抬眼看着男人，视线掠过他漆黑的眼眸，落在有点干的唇瓣上。刻意躲开那有些灼热的眼神，不去猜他的意思。
　　“干嘛？”
　　“走吧。”陆屹舟牵起明芷的手，很平静地包裹住她的指尖：“送我回家。”
　　张鸣瞪圆了眼，这是什么操作，人刚叫上来，这就要走了？
　　蒋驰喻反倒很淡定，不忘提醒一句：“川，衣架上的外套取一下给陆二。”
　　真就这么走？
　　明芷哽了下嗓子：“我和宋澜一块来的……”
　　宋澜？
　　陆屹舟抬眸往后看，剑眉微微一挑。还没说话呢，宋澜抢先开口了，双手往前一送：“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陆屹舟看向蒋驰喻，撂下话：“阿喻，你送她。”
　　蒋驰喻：“行。”
　　“放心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刻意跟自己贴近了一分，眼风越过他的肩线往后看去，除了蒋驰喻，一张张脸全写满了八卦。
　　明芷不喜这种被窥探的感觉，收回视线，拉起陆屹舟的手就转身：“走。”
　　她步伐迈得极快，陆屹舟倒是从容不迫地跟在后面，若明芷这时回过头来，定能发现他的眼神清明如许。
　　哪像是喝醉酒的样子。
　　楼梯尺度有限，陆屹舟大幅弯腰，经过转角时，明芷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墙壁上的镜面装饰。
　　仅仅是那一眼，她便看见了悬置在她头顶上的手。
　　是怕她磕哪碰哪，便也悉心地护着。
　　明芷喉咙忽然一紧，心上也像坐了叶小舟，摇摇晃晃。伴随着脚步落在一层地板上，她猛地转过身。
　　陆屹舟没料到她会回头，护在发顶的手没来得及收，干脆直接搭在她的肩上：“怎么了？”
　　“你开车来的？”
　　“代驾。”
　　明芷伸手索要车钥匙，陆屹舟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递给她。
　　等出了茶室的门，没了暖气，冷风一下扑过来。明芷缩着脖子很真实地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把手缩进口袋里揣着，才发现右手还被人牢牢牵着。
　　陆屹舟看了她一眼，直接走近，将人搂在了怀里。
　　有他这层温度在，确实暖和了些。
　　“别靠我这么近。”
　　明芷尝试着推开他，没用。
　　陆屹舟单手搂过她的肩，就这么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说话时的热气大半喷洒在她的颈侧：“生什么气？”
　　生什么气？
　　这话问的，明芷差点就想反问他，到底是谁在生气。
　　那天他分明还醉着，也看见了刘玉华，却什么都没有细问，直接和她说结婚吧。那么散漫邪气的姿态，任是谁听了都会觉得被轻待了吧。
　　她没答应，表情一凛便将人推开，冷冷抛下一句：“陆总最好是先照流程走。”
　　说完便径直回了内场。
　　结果呢，这人不仅不哄，走的时候也是半分眼神都不看自己，然后一周都没有音讯。现在算什么，借着喝醉酒，就想把锅甩在她头上？
　　意识到这点，明芷停了下来，抬眸看他：“我知道你没有多醉。”
　　要不然也不会在下楼的时候，还顾得上抬手护她。
　　“你觉得我在生什么气？”
　　她倒想听听看，这男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只见陆屹舟轻轻勾了下唇，被甩开的手也没有收起，反倒是有模有样地帮明芷理着外套的帽子。
　　“我这几天有很重要的会，顾不上你。”
　　明芷眼睫微微一颤。
　　他倒是心如明镜，亮堂得很。
　　“这周六晚上，两家人见一面吧。”
　　他浑身明明还是一股子很松散的劲儿，可说这话时的目光却坚定不移。
　　明芷拿着车钥匙的手指骤然一紧，明知故问：“见面干什么？”
　　“商量婚期。”
　　陆屹舟没有告诉明芷，陆氏晚宴结束后当晚，他回的是北枫胡同。陆宛言听闻宅子里的消息，次日一早便驱车赶了过来。
　　陆君颐从头到尾没有过明确表态，只是谢雅星很直白地表示，对儿子这一次的先斩后奏，并不认同。
　　陆屹舟没有强迫父母接受，也没有花时间去说服，而是直接阐明自己的想法，会和明芷结婚，且尽快安排两家人见面。
　　自那日后，他又变得忙碌起来。
　　丝毫没有想过再为这件事，与父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征得父母的同意。
　　以至于明芷问他：“你爸妈会同意我们结婚吗？”
　　陆屹舟意外愣了一下。
　　“那日在晚宴上，你父亲的态度很客气，我想你就算随便带个认识的女孩过去，他也会笑着招呼。但你母亲对我，算不上喜欢或者说友好。陆屹舟，你确定现在提结婚，他们会同意吗？”
　　不被父母所接受并祝福的婚姻，明芷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我妈就是对我冷不丁说要结婚这件事，接受不来，并不是你的原因。”陆屹舟沉吟片刻，再度开口：“如果你介意，我会再和他们谈一谈。”
　　态度这么好，明芷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说什么。
　　她垂下眼眸，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划了划。
　　“我上周在忙做草模，就是毕设作品的模型。”
　　“嗯。”
　　“没有在生气的意思。”
　　明芷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无所谓。
　　免得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在过去一周，都惦记着这件事。
　　虽然事实上，也的确是计较过一些。
　　“还有——”
　　明芷想起宋澜今日说的那条金丝雀黄钻项链，脚尖踢了一下男人的棕皮鞋：“那条项链，我不能收。”
　　陆屹舟借着挑眉的动作诠释不解。
　　明芷舔了下唇：“我的漂亮首饰一贯很多，喜欢的自己也会买。但这条项链太贵重，无功不受禄。”
　　刚送完鸟鸣盒子，就来一条金丝雀黄钻，再这么送下去，往后明芷见陆屹舟，只会觉得矮三分，像被他豢养的金丝雀。
　　“我以为你知道。”
　　陆屹舟弯了下唇角，眼眸淡淡地看着她。
　　夜色厚重，前后也没有路灯照着，依托着小店铺门口悬着的灯箱发出的微弱光亮，明芷看清了男人眼底那抹极浅的笑意。
　　“知道什么？”
　　昏暗不明的环境里，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都跟着变迟钝，等待回答的时间里，心跳不自觉变快，一下一下鼓动着胸腔。
　　“求婚礼物。”
　　陆屹舟往前一步，重新搂住她，在耳边极轻极缓地说了一串英文，明芷呆愣在原地，任由他就这么抱着。
　　居然，是求婚礼物么……
　　-
　　回到明樾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上楼把那串项链重新翻出来，果不其然，在项链别扣那里看到了一串英文刻字。
　　“这也太小了吧！”
　　谁会去看这里啊，又不是送戒指才看内侧。
　　指腹摩挲着那串字母，其实就是两人的英文名字，明芷的排在前，陆屹舟在后。除了这个，明芷点开手机，循着宋澜之前说的拍卖会搜了一下，果不其然找到了这个黄钻的资料。
　　皇室，婚戒。
　　两个关键词钻入她的眼中，证实了陆屹舟的说法，没想到他居然还留了这手。是在商界混太多年，寡淡惯了吗？
　　花重金拍下黄钻当求婚礼物送给女方，却一句话都不说，表示清楚会缺斤少两？
　　明芷越想越无语，拿出手机来哒哒哒编辑消息。
　　“明小芷：你以前谈恋爱都这样？”
　　“Lovic：？”
　　回得还挺快。
　　“明小芷：送礼物什么意思也不说，就等着别人自己领悟”
　　“明小芷：上次是鸟鸣盒子，这次是黄钻，下次呢，该不会是送座小岛给我吧？”
　　明芷寻思着，岛的价格差不多也那样了，陆屹舟出手向来阔绰，就这两样东西，够她在老城区那边买座大院子了。
　　成人礼那会，家里人送的礼加起来都没他一条金丝雀黄钻贵重。
　　“Lovic：小岛也不是不行”
　　明芷：“……”
　　上天真的太伟大了，一定是特别的宠爱，才会让她这一世遇上陆屹舟。说送小岛就送小岛，这人该不会真的是恋爱脑吧。
　　大佬，别太爱了！
　　明芷一下捶胸顿足，竟有种觉得自己祸害了纯情少男的感觉。
　　骗人婚姻，还想骗人送小岛！
　　正想着如何编辑短信回馈大佬的爱，大佬就直接一通语音拨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人设
　　“怎么了？”
　　明芷手扶着桌沿, 半边身子倚靠在那，衣帽间的镜面映着她的脸庞，眼波带笑格外明艳。
　　陆屹舟的嗓音似乎有些浮佻，像是刚洗完澡出来, 身上还裹着浴室里残留的雾气, 禁欲又湿沉。
　　“觉得上次我说的话，你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明芷：“嗯？什么？”
　　陆屹舟挑了下眉, 是觉得澄清很有必要, 才会打这通电话：“没有前任, 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
　　对哦！
　　明芷想起来, 之前他送鸟鸣盒子的时候，好像自己也说过类似话题。习惯真可怕, 一见对方对自己这么好，总会忍不住想, 他是不是也曾用这样的方式追求过别人。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只听得到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那你有过白月光吗？”
　　明芷想起那位导致陆屹舟和明琛闹翻的女生，决定借此机会直接问清楚。
　　陆屹舟听了, 淡谑反问：“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什么身份？
　　明芷纳闷，努了努嘴唇：“什么意思？”
　　“如果是未婚妻的立场，那我自是无条件说实话。但如果你只是八卦好奇，那我也可以不回答。”
　　“有还是没有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扯这么多。”明芷换了个姿势, 索性在软沙发上坐下，“那就是有了。”
　　陆屹舟：“没有。”
　　“为什么？我警告你啊陆二, 别刻意想要在我面前刻画好男人形象，立纯情男设, 没用的！”
　　明芷就觉得陆屹舟像在撒谎。
　　那么好看的皮相和背景条件, 怎么可能没有谈过恋爱。
　　“你别是喜欢男的吧！然后找我当同妻！”
　　无心插柳柳成荫。
　　本是无意间想到的某种可能, 结果发现当真有这种可能！难怪他一回来就接受了自己的“攻略”，书本上学的东西都还没怎么用，他这又是送盒子又是送项链，张口闭口就是结婚。
　　大虐！
　　反被设计了！
　　明芷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激动得声线都不自觉提高了一个档，像是恨不得马上提刀过去架陆屹舟脖子上逼他说实话。
　　“我猜的对不对，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陆屹舟真是气笑了：“就不该放你回明樾府，不然你大可一试，到底是不是当同妻。”
　　明芷：“……”
　　“沈家那位打算跟你一块住到什么时候？”
　　陆屹舟又问。
　　明芷一下慌张起来：“关你什么事？”
　　陆屹舟：“不搬走也行，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明芷：“……不搬！”
　　陆屹舟：“不搬，你怎么验证我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嘟——”
　　明芷直接结束通话，放自己一条活路。
　　-
　　得知明芷回家，郑玲玲从朋友上的聚会提前离开，驱车赶回了宅子。
　　一进门就笑。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
　　明芷抱着碗水果捞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资料，吃得已见底才把人给盼回来，抬头一看郑玲玲的装扮，咋舌：“就去喝个下午茶，至于穿成这样吗？”
　　“怎么不至于，那帮人里有些都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郑玲玲在明芷身旁坐下，看了眼平板上的视频，标题令她眉间心生疑惑：“解构一个成熟APP，你看这个做什么？”
　　明芷吃完最后一颗草莓，收起平板：“学习啊。”
　　“和工作室有关？不是说等你毕设全做完了再弄这些？会分心的吧妹妹。”
　　“不会，毕设那边进度挺顺利的，就当中途调剂一下。我爸怎么出差去了啊，都没说一声。”
　　原本想来给父母一个小惊喜，谁知一来直接扑空。
　　郑玲玲：“和你说？之前也不见得你关心爸妈一天在做什么，现在怎么还反咬一口了。你爸和协会几个老朋友去沪城开会去了，明天下午就回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明芷放下手中的东西，端正坐直。
　　“妈妈，陆氏晚宴结束后，你怎么没有主动联系我打听现场的情况啊？”
　　郑玲玲听笑了：“别家孩子都是主动分享，怎么，到了你这里还得爸妈上赶着问？你爱说不说，谁在乎。”
　　事实上，宴会结束当晚沈涛就给明镜许打了电话，郑玲玲也早就知道那天陆君颐夫妇也在现场。
　　之所以没有去追问明芷，就是因为自己事前已经叮嘱过，要没发生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没必要揪着孩子问东问西，反而影响了他们小辈间相处的判断。
　　“真不在乎？”明芷挑眉，笑谑：“成熟了啊郑女士。”
　　“没礼貌。”郑玲玲拍开明芷的手，直接问：“怎么，谢雅星给你脸色了？还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明芷把陆屹舟想安排两家人在这周六晚见面的事和郑玲玲说了一遍，意外没有收获半分惊喜的目光。
　　“怎么了郑女士？”
　　“屹舟的意思是想结婚？还是先订婚？”
　　明芷喉间哽了一下，大致回忆陆屹舟过往几次的说法：“应该是结婚吧。”
　　他好像都没有想要慢慢来的打算。
　　郑玲玲一听，眉头微蹙。
　　“您不同意？”
　　“当然。”郑玲玲反观明芷的表情，惊诧：“不要告诉我，你是想答应？”
　　明芷默认。
　　郑玲玲大为意外：“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才跟陆屹舟认识多久，就想结婚了？你之前起码还谈了几年恋爱，怎么，分手之后打算闪婚？你就不能让我们做家长的少操点心？”
　　突然一顿抨击。
　　让明芷瞬间有些心虚，好像是快了些，可如果仔细想，上辈子她也谈够恋爱了，谈了几年然后呢，回报的还不是背叛。
　　当然，她也不是对婚姻就百分百有信心，不然也不会在陆屹舟提出结婚的时候，心里下意识想抗拒，一拖了事。
　　但怪就怪在，她拒绝的心理在陆屹舟这儿，好像很快就被说服了。
　　“妈，我俩不是本来就有婚约嘛，早晚是要结婚的不是吗？而且我之前感觉你对陆屹舟，好像也挺喜欢的。”
　　“我那叫喜欢吗？”郑玲玲大胆开麦：“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要是选江问辰，那的确是陆屹舟好上千百万倍不止。”
　　明芷：“……”
　　郑玲玲：“但是结婚不是儿戏，更何况你们还年轻，可以先订婚的。”
　　“可能陆屹舟有信心不用多走这一步吧。”
　　有些人也没谈那么久恋爱就结婚，事实证明也可以相安无事，白头到老。对于婚姻，明芷只有一个“不背叛”的要求，陆屹舟说可以做到，不知怎的，她竟也就信了。
　　也可能是因为不爱，不爱就不会有太多的期望与要求。
　　“妈，要不你跟爸爸说一说，这周六和陆家长辈见一见？”
　　明芷其实也说不准父母的态度，眼见郑玲玲对这事都不赞同，那明镜许估计也不会同意。难题就丢给陆屹舟了，她可不想管。
　　“小芷，你和妈妈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陆屹舟？”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郑玲玲不会不知道，更何况明芷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与之前的状态相比，现在的她太冷静太寡淡了，反倒让人怀疑。
　　“婚约也可以是不做数的，你外婆去世得早，你陆奶奶也年纪大了，未必还记得这件事，看陆家这些年对这事只字不提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也不一定放在心上。”
　　郑玲玲拍了拍明芷的手，劝她：“再好好想想？这事也不急，你不是还要出国读研，等回来时再谈这件事，不行吗？”
　　行啊，她当然行。
　　可陆屹舟不行。
　　他怕自己到时候跑掉了。
　　“妈妈，要不你和爸爸这周六就和陆家长辈见一见？行不行，等见了面再商量是不是也可以？”
　　郑玲玲想了下，也对，就算不为着结婚的事情，两家人也确实得找个时间见一见。
　　“嗯，等你爸爸回来，我和他说一声。”
　　明芷：“谢谢妈妈。”
　　郑玲玲：“别先谢，学习还是重心，工作室说句难听点的话，现在还是宋澜的，你别顾此失彼，给别人做完嫁衣，自己反倒没顾上。”
　　明芷：“没有，我就是找些资料，转换一下思路。放心，顺利毕业在我这儿还是头等大事。”
　　“对了，怎么感觉好像有一阵子没听你提起过舒媛了，她毕设进展得顺利吗？有没有保研的打算？”
　　郑玲玲还不知道明芷和舒媛已经闹掰，姑且认为两人还是好朋友的关系。
　　明芷摇摇头，也没解释：“从宿舍搬出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本来关系也就一般。她保不保研，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郑玲玲察言观色好一会儿，点头。
　　“不提别人的事了，你今天难得回来，想吃什么和妈妈说，我让英姐安排！”
　　-
　　那日从家里离开，明芷第一时间给陆屹舟发了消息，告诉他父母对两人结婚这件事抱有意见，希望他做好准备——
　　除了要攻克自己父母，还要应付她爸妈，这可不是场好打的战。
　　谁知，他竟轻飘飘地回了句，明白了。
　　这人是有多大把握才能如此自信，明芷好奇，但也懒得追问。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企划书上，连着两日扒下国内外五款排名最靠前的同类APP进行案例分析，重新补全资料里竞品分析这一块。
　　又特地找朋友写了串代码，要到受众群的数据资料分析。把宋澜写的内容按照自己捋的逻辑线重新整理了一遍。
　　明琛下了会赶过来，进门时就看见堆满一沙发的资料页，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标签还有便利贴，贴上还做了内容标注。
　　“你这是要转行啊？”
　　脱下外套，明琛松了松领带，随手拿起最近一份翻看起来。
　　明芷从餐厅出来，放下挽起的袖子：“先吃饭吧哥，上一天班肯定饿了。”
　　明琛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语录，抬眼看她：“你做的饭？下毒了？”
　　“说什么呢！”
　　“就算是有求于人，也稍微正常一点，不然我会害怕。”
　　明琛还想继续看材料，结果被明芷一手夺过。
　　“先吃饭，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不差这一时半会。没吃饱怎么有精力看。”
　　作者有话说：
　　利用完陆二，准备薅大哥了


第38章 卖乖
　　明芷打定了要好好利用明琛, 怎么能不先把前期工作做好。把人带到餐厅，摊开手展示一桌子日料。
　　“所有食材都是今天刚空运到的，最鲜的一批，我亲自选的, 还有做法也是照着大哥你喜欢的口味来做, 就差亲自去店里盯着师傅做了。”
　　鲸家的出品，明芷一年也只舍得咬咬牙吃一两回, 若不是有求于明琛, 她才不舍得下血本。
　　“挺好, 没有买二十块钱一盒的鹅肉面敷衍我。”
　　明琛洗干净手坐下, 环视桌面一圈，指尖点了点：“是不是缺点什么？”
　　明芷在对面坐下, 一头雾水：“还缺？海陆空都安排了，还想要什么？”
　　明琛手指一圈, 放在唇前，舌尖抵着上颚发出清脆声响。
　　“不行，不能喝酒。”
　　明琛：“吃日料你不喝酒, 太干了吧。”
　　明芷立场坚定：“喝酒误事，吃完饭还要干活，别磨磨唧唧的。”
　　明琛一下就笑了：“明小芷，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吗？做戏都不做全套。”
　　“大哥, 这一桌子还不足以显示我的诚意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再说了, 正事要紧，等你帮我把企划书看完, 再喝也不迟吧？”
　　明琛点点头：“态度挺好, 你不会真想转型吧？”
　　就刚刚瞟了几眼那备注的劲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业型选手，暂且不考虑数据真实性和参考度，就看表述的逻辑顺序，很规整。
　　“不转型，搞搞副业不行？”
　　明芷夹起一块寿司放入嘴里，嚼了嚼才反应过来，忘了蘸芥末。忙了一整天，思绪都有点混乱了。
　　“行，怎么不行，你面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榜样。”
　　明琛说这话倒也是一点都不虚，明烃科技是他研一时一手创办的，如今在四九城的软件行业里也算排得上名。
　　但他主要身份还是明景集团的执行总裁，分管区域核心战略与投资。
　　明芷点点头：“所以才找你帮忙看。”
　　明琛一听这话，眉梢顿时一扬：“没问过陆二？”
　　又来了又来了。
　　较劲是吧。
　　明芷一下就猜透对面人的小心思，面上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嗯？问他？问他做什么，他能帮什么忙？找他还不如找你，自己哥哥不用，仰仗别家男人干什么。”
　　明琛：“算你识相。”
　　明芷忍着笑，继续踩一捧一：“我就不是很相信他这人的投资眼光，虽说沈家与我们关系不错，平川医药也是潜力股，但作为回国后首个合作项目，他选这个我还是觉得……”
　　明芷摇摇头：“太保守了，眼光不如你，果敢，直接！”
　　“妹妹，演得有点过了。”
　　明琛放下签子，拿过湿巾擦了擦手指：“陆二这人虽然品性有点太嚣张，但投资上的眼光，不容小觑。他选平川，自有他的考量，不在于短时间的效益，看的是长远的板块合作。”
　　“那你呢？明景近期又有什么大动作？”
　　印象中后来有一年，明景集团遭遇一场很大危机，堪称撬动房地产板块的一次海啸。明镜台，也就是明琛的父亲连夜飞往港城，以收回大额海外投资来填补内地市场动荡亏损，除此以外，明镜许也帮了不少忙，牵线蒋氏与明景合作，借这波来安抚消费者信心，缓解部分压力。
　　蒋氏，就是蒋驰喻家，根正苗红出身，弃政从商，分走了四九城小半边天。
　　至于后来危机是否解除，明芷就不知道了，那该是她上一世死后发生的事情。
　　“明荟江湾正式通过报建，算吗？”
　　还好不是印象中那个海啸项目，明芷心里松了口气，又以极快速度在脑海里搜索对这个楼盘的印象。
　　“这不是四九城的项目吧？”
　　“穗城的高定私邸。”明琛意外看了明芷一眼：“你怎么知道不在四九城，听大伯说的？”
　　“我爸从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情，是听名字判断的，江湾，一听就不是四九城的盘。”明芷：“说说这个盘？我听听看有没有机会分一杯羹？”
　　明琛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倒是想跟你分，但你也不是做商住建筑设计的。”
　　明芷：“我说的是设计吗？我是说楼盘，要是条件可以，给我留一层？”
　　“你吃的是寿司还是豹子胆？”明琛放下手中筷子，抽过餐巾擦了擦唇角：“知道那块地属于什么区域吗？穗城海江后航道一线南向望江宅地，极度稀贵。”
　　“那又怎样，又不是买不起。”
　　明芷现在对自己的身价非常有自信，特别是在陆屹舟送了她两份礼物之后，更加有底气。一线南向望江怎么了，小岛他陆二都能买！
　　明琛不知道明芷心里在想什么，一听这话只得是笑。
　　“行，你是公主你有钱。”
　　明芷傲娇扬起下巴。
　　明琛懒得同她计较：“吃饱了没，吃饱了就说正事，我明早有会要开，不可能真在你这里耗一晚。”
　　“那我们就速战速决。”
　　明芷把外卖简单收拾了，明琛先回到沙发上看资料。
　　“这个竞品分析是你做的还是宋澜？”
　　“我。”
　　明芷在餐厅应了一声，又将垃圾分门别类装好，拎到大门口放着。走回来时就见明琛眉头紧拧，客厅悬顶的灯光映着他整张脸严肃又惆怅。
　　这不禁让明芷感到心慌，生怕用功了几天，事倍功半，潦草洗完手，擦都没擦就跑过来。
　　“怎么，分析得不对？还是说我这几个案例找的不算对标？”
　　指尖水滴滴在明琛西装裤上，晕开浅浅的渍。
　　“啧，把手擦干了再来。”明琛收起手上的资料页，生怕被溅到水：“分析得很全面，案例找的方向也没错，这真是你自己做的？”
　　“对啊。”明芷不自觉拔高了点声量，像是大声点，显得更有底气：“怎么了嘛，资料跟文字都是我自己找的，但数据是托朋友爬虫扒来的。”
　　明琛：“你这自从和江问辰分手后，变化挺大的啊，以往你哪里会做这些，凡是要的东西，张嘴就吩咐别人来做，自己最多就是画画图。”
　　“哎你就说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别东扯西扯的。”
　　明芷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铅笔和笔记本就准备记录。
　　明琛见她态度真不是装装样子，便也清了清嗓开始说说自己的意见。
　　“你找这几个对标案例，是日韩市场里排名前三的，但东南亚以及北美地区的，你只各列了一个，未来拓展海外市场，日韩是你的首选？”
　　“是，但这有点远了，与其说是为了未来拓展海外，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们的受众群以及内容类型设置上与我们要的相似。可参考性比较高。”
　　明琛点头：“这几个APP里，最新一个是去年3月份才上线，最久的一个也是在两年前，就没有资历比较久的？”
　　“ManMO这个前身是一家动漫资讯网，后来KT投资才转型做原创漫画，虽说只有两年，但背靠KT这棵大树，在韩国的同类型APP上一直都是稳居榜首。”
　　“你也说了，是背靠KT，你们工作室如果想要转型做这种，前期有没有考虑过试错成本？”
　　明芷挑眉：“不是吧哥，上来就看不起我们，一下就要试错了？就不能一举成神？”
　　明琛：“这是做APP，你以为是写作文？”
　　“那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啊，有信心才有干劲去做，要是一开始就把后路先想好了，最差不过是输成什么样，那也不会做到多好。”
　　明芷拿过企划书，往后翻了几页，在宋澜原先设想的形式上，自己又修改了一下。
　　“宋澜自己本身就是人气很高的画手，而她也有想要签的新人，我的预想是框架铺好后，主推她们过往已完结的作品，加上一些热梗噱头在社交平台上传播。同步更新连载新作，除了在APP上更，也在微博上更。”
　　“引流？”
　　“对，新APP上线期间，画手和作品数量都不算高，所以能给到很多曝光位置与流量，这也是我们吸引新人入驻APP创作的一点。除此以外，还会推出激励计划，这个详细我还没细想，除了招揽一些未签约平台但本身已经有人气积累的画手以外，重点是培养新人。”
　　所以前期，数量在精不在多，明芷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开场这一炮，一定要响。
　　“我其实分析了不少竞品的劣势，但后来想了想，这东西没法儿完全规避，这条路得边走边看，及时修补方向，而且我们也不是照着别人的APP来做。”
　　完全复刻别人的作品，不仅前期会被诟病，而且也很难持续下去，因为没有自己的灵魂。
　　明琛认可明芷的想法：“不论是市场调研还是竞品分析，前期的功课做得算很完整，就是这个APP的规划，恐怕还要写细一些。如果你要拿着这份企划书去找第一笔投资，建议你这个阶段规划，再细一些。另外就是手上有的画手资源，最好也整理一份，不论是平台上的人气数据，还是作品本身的数据，拿过什么奖，什么名字，都写一份，越浮夸越好，不一定百分百真实，但数据一定要唬人。”
　　明芷挑了下眉头。
　　“一句话，让投资人知道，你手里是有王牌在的。”明琛合上资料页，拍了拍明芷的肩膀，“总的来说，这份企划书能打70分，数据跟文字表述能力都不错，再改改估计会更好。”
　　“那你觉得有打动到你的地方吗？”明芷双手虔诚放在胸前，双眼灼灼盯着明琛看，没一会脑袋就被他推开。
　　男人站起身，随手捞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拍了拍。
　　明芷不管不顾抱住大腿，下一秒装可怜：“哥哥，我的好大哥。”
　　明琛居高临下看着她，手上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把手指一根根掰开，拉开手：“业务不对标，亲哥也不管用。”
　　“你相信我，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你怎么不去找陆二？”
　　既然是稳赚不赔，陆屹舟起码有个星誉资本，正儿八经做投资。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明芷就差把稳赚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明琛却还是不松口：“我暂保持观望状态，就你这热情，也不知道能持续多少天。”
　　“行。”
　　明芷果断收手，利落捋好头发，开始收拾沙发及桌面上的纸张，旁的话一句没说。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明琛有点措手不及。
　　“生气了？”
　　“没有。”
　　“真没有？”
　　“气什么？气你怀疑我的事业心还是怀疑我的能力？就是自己人我才贴上来，有好事大家一块赚，你不想要我还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明芷直说：“等企划书最终修改好，陆二还是张三李四，我都能找。”
　　明琛抵唇笑了下，点头：“行，有志气。”
　　“慢走不送，出去的时候帮忙把门口垃圾丢一下。”明芷站起身，抱起电脑，“门也帮忙关好，谢了。”
　　说完径直上楼，头也不回。
　　明琛气笑，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搞事业小芷~
　　领证等周六见家长后办！


第39章 圈子
　　周五满课, 也是提交开题报告的最后期限。
　　明芷掐点上传报告和文献综述及翻译，眼看进度条追至导师审核期，她退出内网，收拾完东西却不急着离开。
　　手捏着笔在指间旋转, 视线落在外面, 攀高的枝叶被阳光镀上一层金黄，视线中还有跳跃的尘埃粒子, 由近及远望去是错落的教学楼, 朱红外墙, 岁月斑驳。
　　谢止妤拎着包经过, 见明芷还没走：“想什么呢？还不回家？”
　　“要回了，就是在看会夕阳。”明芷收起手, 客气问了句，“毕设, 还顺利吗？”
　　“还好，就是一想到要做草模了，头有点疼。你呢。”
　　明芷站起身, 将椅座推回原位：“算……顺利吧。寝室空间有限，堆三个模型恐怕够呛，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后街栀子胡同那，有个叫方形的咖啡厅, 人少，还有个工作间庭院。老板我认识, 你想去的话我帮你打声招呼就行。”
　　谢止妤惊喜不已：“真的吗，那先谢谢你了。”
　　明芷：“客气, 走吧, 一起下楼。”
　　一小时前, 陆屹舟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是晚上一块吃饭，和他的发小一起。仔细想想，两人在一起之后，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入自己的圈子。
　　虽说那几个人明芷多少也都认识，上一次在茶室，也算是打过照面，但正经一块吃顿饭，还是头一回。
　　明芷低头看了眼今日穿搭，心中大骂死直男，就不能早一点通知吗！
　　“等你家司机来接？”
　　前面就是分岔路口了，谢止妤准备回宿舍，与明芷分别。
　　“没，今天我自己回家，你先回去吧，我叫下车。”
　　谢止妤挥了挥手：“好，路上小心。”
　　“嗯。”
　　等人离开，明芷点开叫车软件，犹豫片刻还是将地址定回融烟巷。
　　-
　　沈乐薇在客厅做瑜伽，听见门口动静，还未收势就见明芷如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火急火燎往楼上跑。
　　“怎么了这是？”
　　“赶时间！”
　　明芷没时间解释，上楼就直奔衣帽间。
　　楼下的人也没有太在意，静心专注于瑜伽动作，直到楼上动静越来越大，沈乐薇不得不暂停动作，拿起水杯上楼。
　　“你干什么啊，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跑来跑去。”
　　“来得正好，帮我看一下这三套衣服，穿哪套合适。既不会让人看出精心打扮的痕迹，又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明芷都快愁死了，往常在穿搭这件事上都没费过心思，随便一搭就很舒服。
　　“你要去哪啊？什么重要约会吗？这也不像是要去参加宴会的样子。”沈乐薇嘬着吸管，喝了几口柠檬水后，指了指最右侧那一套：“这个吧。”
　　“陆屹舟约了他几个发小，晚上一起吃饭。”明芷拿过沈乐薇说的那套，在身前比划了一下：“确定？”
　　沈乐薇点点头：“原来是正式介绍，那确实不能太敷衍，这套挺好的。衬得你肤色白，款式没那么繁琐，像你说的，不会太隆重。又露锁骨跟肩线，性感，高贵，惊艳！”
　　明芷满意：“行！就挑这个，我赶紧去补个妆。”
　　陆屹舟到的时候，沈乐薇正在楼下收拾瑜伽垫和装备，惊讶于这个男人直接敲的门，但转念一想，都来过几次了，有大门密码也不足为奇。
　　“陆总。”沈乐薇招呼打得极为客气，让开身：“进来等吧，阿芷估计还要一会。”
　　陆屹舟从公司过来，一身笔挺西装，肩线挺括，领带上的别针只稍一眼，沈乐薇就辨认出了logo。
　　真巧，和明芷方才选的配饰是同个牌子。
　　“谢谢。”
　　陆屹舟进屋后就在沙发上坐着等，沈乐薇帮忙倒了杯水便哒哒哒跑上楼。
　　“他来了？”
　　明芷刚戴好耳环，就见沈乐薇过来。
　　“嗯，在客厅等你。”
　　明芷站起身，在闺蜜面前转了两圈：“怎么样？还行吗？”
　　“你这胸针怎么不戴了。”
　　沈乐薇走过来，拿起桌面上的“石上鸟”，放在明芷左胸口位置比划了一下：“挺好看的。”
　　明芷：“我觉得太浮夸了。”
　　沈乐薇：“不会，相信我，戴上会更好些。”
　　等下了楼，看见陆屹舟领带上的别针，明芷瞬间反应过来沈乐薇为什么执意要她戴上这枚胸针了。
　　下意识捋了下头发，尝试遮挡。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引起了陆屹舟的注意，他轻笑，嗓音微沉：“很好看。”
　　明芷推搡着他出门：“赶紧走。”
　　“玩得愉快，也可以不用回来。”
　　沈乐薇招招手，收获明芷一个警告的眼神。
　　聚餐地点定在右马路，吃椰子鸡，陆屹舟和明芷是最晚到的，进门时就闻到了一阵椰子香。
　　“哎唷你俩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晕过去了。”
　　张鸣站起身来让位置。
　　陆屹舟搂着明芷的腰往里走，在最中间两个空位落座。一桌子菜品摆得满满当当，汤正好煮开。
　　“先给你俩盛碗汤暖一暖？”
　　蒋驰喻掌勺，拿起汤碗。
　　明芷用湿毛巾擦干净手，正好接过：“谢谢。”
　　蒋驰喻：“客气。”
　　“要什么蘸料？”
　　陆屹舟瞥见自己面前摆了好几碟，细看内容各有不同，坐在旁边的郑九川解释，全都是自己亲自调的，搭配不同的食材。
　　明芷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走一叠常规的蘸酱，青柠沙姜葱花酱油。
　　“咳，不来点开场白？”
　　都怪蒋驰喻，一来就给这两人盛汤，一下直接进入吃饭正题，那组这个局的意义在哪。
　　陆屹舟放下手中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唇角，挨个给明芷介绍：“蒋驰喻，金融行业。郑九川，玖行事务所合伙人。张鸣，娱乐圈玩票。”
　　“哎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是玩票了？”张鸣不满陆二这个介绍，顾自理了下领口：“风起鸣声的老板。”
　　风起鸣声？
　　有点印象，明芷若有所思：“前天你发了条朋友圈，转的是小生张鼎皓的采访，不会是想要签他吧？”
　　“对啊，他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暑期档仙侠剧直接爆。原本跟黄橙那边的合约就快要到期了，现在好几家都在抢。”
　　张鸣说起这件事就得意：“得亏我之前因为玩赛车，和他关系不错，这才能谈拢。”
　　“谈拢？那就是准备签的意思了？”
　　听见明芷这句，陆屹舟给过来一个眼神，手上动作没停，往她碗里放了两块鸡腿肉。
　　明芷：“谢谢，你也吃。”
　　“你不会也是他粉丝吧？”
　　张鸣见明芷这么好奇，以为多半是粉，毕竟张鼎皓现在的人气确实很高，自仙侠剧播出之后，陆陆续续接到不少杂志和代言，就连年底跨年活动，好多平台拟邀的嘉宾名单里都有他。
　　人不可能有三头六臂，这只能证明他人气确实很高，各家都在溜饼，试图拿下他的档期。
　　“我对这种小鲜肉不感兴趣。”
　　明芷说完，目光正好对上陆屹舟，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不免又强调了一遍：“真的，这种一看就是渣男。”
　　郑九川没忍住，笑了出来。
　　张鸣顿住，表情千变万化：“不是吧你，就算陆二在这儿，你也不用这么说啊。”
　　“和他在这有什么关系？渣男就是渣男，你要是还没签，最好趁早收手，免得后面赔老本。”
　　在明芷印象中，张鼎皓后来的新公司并不是张鸣家的，所以应该是有合作意向，但还没到走合同的地步。
　　“你公司近两年没什么大红的影视明星资源，还不如转行往其他赛道发展。”
　　“哎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鸣声量一下拔高。
　　惹来陆屹舟一瞥：“你手指什么？”
　　蒋驰喻摁下张鸣，往他碗里夹了块刚烫好的虾滑：“吃饭，别这么容易激动。”
　　“不是，你听听她说的话。”张鸣直接放下筷子，往明芷方向倾身：“说他渣男，你什么理由啊？你也不是娱乐圈里的人，哦就因为不喜欢他，你就说他渣。你知道张鼎皓现在有多红吗？递到他手里的本儿都是大男主戏了。”
　　明芷尝了口鸡腿肉，碰了碰陆屹舟的手：“好吃，肉质好嫩好甜。”
　　陆屹舟嗯了一声。
　　两人一衬托，张鸣就像在演独角戏，瞬间瞪圆了眼：“怎么还把我当空气了啊。”
　　蒋驰喻都有点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先吃饭，五分饱再聊不行？”
　　“就是，这第一锅最好吃，你要再不捞点，这鸡肉都柴了。”
　　郑九川也加入劝说队列，主要也是怕张鸣把这好好一顿饭给搅和了。公主跋扈名声在外，这会儿还算安静，晚点这两人要是真吵起来，那就直接浪费一桌子的美食了。
　　“你们这一个个的。”
　　张鸣无奈摇头。
　　明芷见他吃瘪，心里偷着笑，面上还装文雅。一碗汤几块肉下肚，戳戳陆屹舟的手：“我想吃点青菜，你给我烫呗。”
　　一句话说完，起码有三张脸往这个方向转过来。
　　好家伙！居然使唤陆二烫菜！
　　蒋驰喻：“要不我来吧。”
　　工具基本都摆在他那边，刚刚的肉也是他放的。
　　“没事，我来。”陆屹舟拿起公筷，扭头问明芷：“想吃哪种？”
　　明芷：“娃娃菜好像得烫好一会，先放竹荪吧。”
　　陆屹舟听她的话在面前的锅里放了盘竹荪，又把娃娃菜放在跟前，等着鲜竹荪烫好了就放进去。
　　短暂等待的时间里，明芷主动回答张鸣的问题。
　　“像张鼎皓这种因为一部剧爆了就走红的情况，其实不算少，但那些演员后来作品的成绩你跟进过吗，扎堆演同类型，口碑却一般般。更何况他这次之所以红，是因为古装扮相与原着贴切，至于演技，我认为中规中矩，甚至都算不上好。”
　　配音都还是用的配音演员，根本不是原声。
　　明芷看向张鸣：“你既然和他一起玩过赛车，那应该是知道他这个人私底下的行事作风，你真觉得他是个好演员吗？”
　　“演员是他的身份，更何况他人气就摆在那，一夜间涨了几百万的粉丝，就这个流量……”
　　“那都是虚的。”明芷直接打断张鸣的话：“红得越快，风险就越高，更何况他一点都不低调。像这种很快就会被扒出黑料，你要是没调查清楚就随便签，到时候别哭着来说我没提醒你。”
　　张鸣：“？”
　　郑九川探出头来：“妹妹你还研究娱乐圈啊？那你追星吗？追哪个？”
　　妹妹？叫谁妹妹呢。
　　明芷刚想理论，转念一想，这帮人都是陆屹舟的发小，那确实比她要大几岁，这么喊也没错。
　　“我不追星，不过就是刚好看到过他的黑料。”
　　张鸣又问：“什么黑料？假瓜吃了可会拉肚子。”
　　碗里新添了竹荪和珍珠马蹄，明芷又没了和张鸣继续往下说的心思，沉迷干饭。
　　反倒是陆屹舟，一边往锅里放菜，一边难得加入这种往常都不会感兴趣的话题。
　　“娱乐圈的人鱼龙混杂，出现过黑料，说明多少有些闲话，查清楚了再签，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张鸣：“这都说好要签了，哎，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抢手，身价都翻了。”
　　陆屹舟：“要快的话，你就让川子帮你找人查。”
　　被点到名的郑九川抬起头来，嘴里还嚼着肉，有些含糊不清：“行，我可以帮忙。但你就这么非他不可？”
　　张鸣：“话也不是这么说，就是之前聊得挺好的，说了是玩赛车的朋友嘛。”
　　“要不你试一试做MCN机构？”明芷抬眸，佯装随意道：“签主播做直播带货那种。”
　　“直播带货？”
　　蒋驰喻倒是先给反应：“你指的是现在那种网红种草，社交平台上的安利吧？”
　　“是，也不是。你说的那种只是单纯在平台上安利产品，我说的直播带货顾名思义，就是开直播，然后线上直接卖货，和各大品牌合作。”
　　国内这会儿还不兴直播带货，但只要再过一两年，就是个顶级香饽饽。这波浪潮涌过来，就看谁先敢跳进去，勇站潮头。
　　张鸣：“做直播有什么好赚的，我连短视频都不做，我要做电视剧，做电影，懂吧妹妹。”
　　明芷：“……”
　　算了，对牛弹琴。
　　张鸣没兴趣，蒋驰喻反倒抛出了几个问题，明芷知道这几个人中，就属他和陆屹舟关系是最好的，蒋家地位在四九城也是显赫。
　　从气场上讲，蒋驰喻和陆屹舟属于同一类人。
　　对此，她的态度显而易见好许多，有问必答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也只是我买买买的时候，突发奇想的，仅供参考。”
　　陆屹舟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靠着椅背，黑眸凝着她，嗓音淡淡：“是个商机。”
　　明芷：“我就是乱说的。”
　　蒋驰喻：“是个新形式，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卖货模式我应该是在哪见到过，只不过还不普及。”
　　“就是还没有热度，但到以后就不一定了。”
　　明芷觉得有点饱了，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慢慢放下筷子。
　　“这就不吃了？”
　　陆屹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问。
　　明芷：“饱了，缓缓。”
　　“对了妹妹，你是不是明年毕业啊？”
　　郑九川像是想起什么，主动问起明芷的情况，得知她有出国读研的计划，画风一下朝苦情戏发展：“那你俩岂不是要异国恋？”
　　张鸣也来劲了：“厉害啊，一个刚从英国回来，一个又准备去英国，你俩这缘分……”
　　孽缘二字都到嘴边了，因陆屹舟一个眼神，又生生咽了回去。
　　“也就一年，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
　　明芷不觉得有什么，说这话时还不忘看向陆屹舟，当着他几个发小的面，挽着手贴近，笑嘻嘻道：“反正我也不会跑，对吧。”
　　陆屹舟意外她的靠近，垂眸凝了一眼：“最好是，别说读研，转头又继续读博。”
　　明芷：“那你对我也太有信心了点，我指的是热爱学习这颗心。”
　　“嗯。”
　　陆屹舟没再说什么，当着众人的面，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亲密的心思，牵起她搭在桌沿的右手，牢牢扣住放在腿上。
　　表情泰若自如。
　　明芷怔住，这是干嘛，还有人在呢！
　　心虚抬头却发现，旁人并未在意他们间的举止动作，就连张鸣也是看都没多看一眼，顾自聊着话题起劲。
　　手指被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温度源源不断透过脉搏顺延至手臂，再到胸口，猝不及防间，暖意遍布四肢百骸。
　　他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诉说对这份感情的坚定吗？
　　哎，这男的怎么回事，怪让人感动的，明芷吸了吸鼻子，打心里觉得自己魅力无边，不然陆二怎么会爱惨了她。
　　聚餐九点多才结束，郑九川提议下一场。
　　陆屹舟：“不了，我们今晚要早点回去。”
　　“为什么？明天不是周六，那么早回去干什么？”张鸣敲着烟盒，抖出一根烟，看了眼明芷，介不介意的话还没问出来，就见陆屹舟开口。
　　“出去再抽。”
　　行，烟盒重新盖上，站起身来，椅子往后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张鸣挑着眼尾：“那我先去买单。”
　　“不用。”陆屹舟不紧不慢地穿上外套：“说了我请。”
　　蒋驰喻拍拍张鸣的肩：“情况特殊，别抢。”
　　张鸣笑：“行嘞，谢二哥请客。”
　　“那走吧，出去抽根烟。”
　　郑九川拨弄打火机，叫上张鸣先出去，蒋驰喻不抽但也跟在后面。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陆屹舟和明芷两个人。
　　“你等等我，头发勾到了。”
　　穿的毛衣有静电，一顿饭吃完头发乱糟糟地贴着，一不留神一撩，就和胸针缠上了。明芷这会正埋头慢慢理着。
　　“不急。”
　　陆屹舟垂眸看她，眼神难得温柔。
　　明芷：“好了！我们走吧！”
　　她忽的抬起头来，刚好撞上目光。
　　陆屹舟匆忙收回，清了下嗓：“嗯。”
　　“郑九川说去下一场，你为什么不答应啊，你晚点还有事吗？”
　　还不到十点，明芷往常周五和朋友出去，都是晚到凌晨才回的。难得和陆屹舟圈子的一起，也想看看他们下半场一般玩些什么，有没有新花样可以学一学。
　　“准备明晚见家长。”
　　“哎？”
　　明芷被椅腿绊了一下，身子一晃，下一秒大手揽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却没有收回。
　　欺身相贴的姿势，明芷呼吸慢了两拍，她盯着陆屹舟看，只觉得他身上的炽木香又浓烈了些许。
　　明明就没有补香水，明明还一屋子椰子鸡的味道，可她偏偏就是闻到了。
　　“演讲词都准备好了吗？你爸妈态度怎么样？”
　　不问还好，一问，明芷都跟着紧张起来：“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以前小不懂事，所以名声差了点。长辈们都不太喜欢我这一类的，我也，扮不了乖巧。”
　　关键是两人的关系，要扮就得扮一辈子，明芷做不到，倒不如先摊牌。
　　“我天生不是讨好人的性子，所以如果你要我配合你装乖，给你爸妈留好印象，那我可能做不到。我爸妈看了也不舒心，他们的女儿，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为谁而改变。”
　　要是让郑玲玲瞧见她对谢雅星卖乖巧甜美人设，指不定当场就阴阳怪气了。
　　“嗯，你就做你自己就好。”
　　陆屹舟手指指腹在明芷脸颊处摩挲了一下，缓缓移动到耳廓位置，她今天带了个不规则的银环耳坠，指尖拨弄了一下，还挺好看的。
　　“那你呢？非要这么早回，弄得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明芷微抿着唇，下意识想起谢雅星那张脸，皱了皱鼻子：“万一……”
　　“你要是不想早回，可以继续跟我一起。”
　　陆屹舟欺得更近些，明芷只觉得视线焦点都没法好好聚焦在他脸上了，离得太近！
　　“有用吗？我觉得没用，奉子成婚这套戏码太老了。”明芷推了推陆屹舟，藏起眼底情绪，“再说了，我还没毕业呢。”
　　“呵，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陆屹舟服气，性感的喉结滚动，好看的皮相上难得噙着笑意。
　　作者有话说：
　　1、娱乐圈与直播等，无原型，勿代入
　　2、今天多更，明天请假（本职太忙了，加上没存稿，这阵子赶得有点心脏不适，休一天）


第40章 颜色
　　“万一明天, 你妈妈要是为难我怎么办？”
　　趁着这会儿小脑袋还能转，明芷想着先把紧要的问题都问了。
　　陆屹舟原本虚搭在她肩上的手，有意无意地揉捏着：“为难？”
　　“嗯。”
　　“放心，她不会的。”
　　陆屹舟的笃定反倒让明芷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么自信吗？还是说谢雅星这个人, 因为出身缘故，所以擅长虚与委蛇, 不至于当众让人难堪。
　　“那如果你爸妈为难我呢？你帮不帮。”
　　同样的问题, 他像踢皮球一样又踢回给自己, 明芷盯着这张五官挑不出任何问题, 极易让人沦陷的脸，狡黠一笑。
　　“你陆总还需要我帮？”
　　陆屹舟低笑了声, 凑近在她唇上碰了碰：“需要。”
　　低沉的嗓音勾得人心神微震，冰凉的唇瓣碰了又欲分开, 像在诱哄，也像是拉扯。明芷敛眸，眼睫一颤不敢颤, 鬼使神差地想往前贴。
　　突然——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值班经理哪知道包厢里还有人在，见几位少爷陆续往外走，还以为都结账离开了。正准备安排人过来收拾, 谁知会撞见这一幕。
　　明芷也吓了一跳，像正在干坏事的小孩被抓包, 迅速弹开身，没料到后面正好是桌角, 撞了上去, 疼得她眼角都逼出了眼泪。
　　“嘶。”
　　“撞到了？”
　　陆屹舟拉着她看了眼, 手覆在她撞到的位置揉了揉。
　　“吓我一跳。”
　　明芷哼哼唧唧地把头埋在陆屹舟怀里，一手扶着被撞到的后腰，一手攥着男人的手臂，这下好了，没脸见人了。
　　“你手拿开，我看看淤青了没。”
　　“应该……应该不会吧……”
　　明芷说得没底气。
　　陆屹舟先是小声说了句抱歉，再撩起她毛衣下摆，被撞到的地方红了一小片，还好没有淤青。
　　“就不能小心点？”
　　他指尖有点凉，只能是隔着衣服帮忙揉。明芷推了推他，站稳：“我们走吧，人估计是来收包间的。”
　　陆屹舟：“嗯。”
　　-
　　门口站着的人一根烟都快抽完了，才看见这俩走出来。
　　张鸣眼尖发现明芷表情有点不对，脸红红的，模样也有点娇羞：“丫头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在里面干嘛了大半天才出来。”
　　明芷不耐烦：“你能不能别老是乱称呼，明芷，你叫我大名行不行？”
　　张鸣咳了一声，讪笑：“丫头显得亲一点吧，怎么说小时候也是住一个大院，那也算发小了对不对？”
　　“谁跟你发小。”
　　明芷嘀咕了一句，懒得跟张鸣纠缠。
　　“所以真不打算搞下一场？”郑九川掐灭手里烟头，问陆屹舟：“这才几点啊，明天又是周六。”
　　刚刚他就想问原因了，结果被抽烟话题岔开。
　　陆屹舟倒也没瞒着：“明天我们两家人要见面，晚上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做。”
　　“噢哟，见家长啊这是要。”郑九川一听，来了兴趣：“是不是打算年底先把这婚给订了？”
　　“他们本来就有婚约，还订什么？”蒋驰喻补了一句。
　　明芷听了都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对哦，都称呼未婚夫了，她居然还在纠结先订婚再结婚。
　　郑九川：“那就是直接领证结婚？可以啊，这算不算是英年早婚？我周围好像还没有玩得好的，已经结婚的例子。”
　　“行了，我们先走。”陆屹舟搂过明芷的肩膀，看向郑九川：“要是组下半场，记我账上。”
　　郑九川：“可以啊哥！爽快！”
　　蒋驰喻：“路上开车小心。”
　　陆屹舟：“嗯。”
　　“那我们先走了。”明芷窝在陆屹舟怀里，乖巧招手。
　　张鸣：“啧啧啧这之前没见过还想象不出来，还挺般配。就是……”
　　“就是什么？”
　　郑九川拍了拍外套沾上的烟灰，等着张鸣下文。
　　张鸣：“二哥演得太真了。”
　　郑九川：“啥？”
　　“你们不觉得吗？从进门到刚刚，他视线就跟黏在明家那丫头身上一样，之前都没听说过他喜欢明芷，这不是演的是什么。”
　　蒋驰喻：“话别乱说。”
　　张鸣：“我这是有事实依据的好吧，你看陆二一直都在国外待着，虽然没女朋友，但也没有回国和明芷接触过。这明芷，不用说了吧，之前恋情也挺轰动的，虽说是分手后才官宣，但是……等会——”
　　郑九川看张鸣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有点受不了：“搁这儿演柯南上身？”
　　“回国，分手，官宣，这关键词一下就串起来了啊！陆二该不会是蓄谋已久，有目的地回来夺妻吧！”
　　张鸣伸手往郑九川肩上一拍，力道重得人直接往旁踉跄了两步。
　　“说话就说话，你打我干什么！”郑九川揉着被拍的地方，骂道。
　　张鸣激动不已：“我说得对不对？”
　　郑九川：“……”
　　蒋驰喻摇头：“散了，回家。”
　　张鸣：“哎！吃鱼你这么淡定，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蒋驰喻：“我不知道。”
　　-
　　“你明天穿什么颜色的西装？”
　　明芷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实则自己已经盘算了一路，关于明天的着装。
　　“黑色。”
　　路灯擦过车前玻璃，若有似无地照着陆屹舟脸上的情绪，并无变化，就和他的回答一样，一点惊喜都没有。
　　白问。
　　明芷嘁了一声。
　　“怎么？”
　　“你衣柜里是不是除了黑色衣服，没别的颜色了？”
　　陆屹舟思考回忆了一下：“也不是，只是场合需要。”
　　明芷故意道：“那我明天也穿套黑色的得了。”
　　陆屹舟偏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车子在明樾府门口停下，明芷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陆屹舟一把拉住她的手。
　　“嗯？”
　　扭头时，一缕发丝撩到了耳环上，更糟糕的是胸前的“石上鸟”，又被带静电的头发丝纠缠着。
　　陆屹舟探身上前，本意是想帮她把头发理好。
　　结果人警惕地往后靠，一个抿紧唇的动作，懂得都懂。
　　“怎么，以为我要吻你？”
　　明芷：“……”
　　陆屹舟挑眉低笑，长指撩起那缕头发，轻轻捋顺归置到她肩膀后面，再落到胸针上：“下次佩戴这个，就把头发绾起来，免得勾到拽疼了。”
　　“我自己来。”
　　明芷手忙脚乱整理，完了抬起头来。
　　车内有限的空间里，他们又离得这般近，陆屹舟没有想要退开的动作，明芷就这么贴紧椅背，像被困住一样，不敢动弹。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眨了眨眼，这么近的距离，几乎能数清他有多少根眼睫毛。陆屹舟的眼睛是真的好看，狭长又不刻薄，不招桃花也不算阴冷，但很深邃，像充满磁力的旋涡，能轻易将人卷进去。
　　一丝魂魄都不留的那种。
　　陆屹舟伸手，指尖拨起她的下巴，在明芷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吻了上去。
　　“唔。”
　　明芷缩了下肩，眼里布满惊慌。
　　但很快也沉浸入这个吻里，似浅尝即止，又似不舍分离，勾勾缠缠总是吊着她，节奏全由着陆屹舟来把控。
　　舌尖破入齿关，明芷原本垂放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攥紧。
　　陆屹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笑了一下，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触碰到耳环，轻哄：“放松。”
　　车内温度攀升得很快，快到明芷觉得自己一整个后背都在发热，松开时，唇间拉出一条晶莹细丝，看得人耳根发烫。
　　陆屹舟没有立马抽开身，而是把手覆在明芷后脑勺处，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又无声抱了一会。
　　没由来地一阵暖意涌过，陆屹舟对她独有的温柔，总是会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来。明芷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人，是太会谈恋爱，还是真的无师自通。
　　“明天出发前通知我。”
　　明芷回过神来：“嗯。”
　　陆屹舟缓慢直起后背，退回到座位上，明芷得以动了动肩膀：“那我进去了，路上开车小心。”
　　陆屹舟嗯了声。
　　晚风吹散了身上夹带的热意，明芷边捋头发边往大门走，转过身来目送车子驶离巷子，下一秒，从巷口暗处走出一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道身影她还是可以一眼就分辨出来。
　　明芷站定，侧身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
　　明樾府门口的灯光将他原本隐于黑暗中的身形轮廓逐渐显现，不过数日未见，那双漆黑的瞳仁少了几分张扬和生气，整个人看上去也有点颓。
　　“你怎么会在这？”
　　江问辰捏紧手里的盒子，视线落在明芷那没了口红的唇瓣上，他在路口等了很久，结果等来的是陆屹舟的车。
　　车子停在大门口，车上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来。
　　不过十几分钟，江问辰却觉得像是十几个小时那么漫长，脑海里止不住地想象着车里的画面，直到看见明芷这张脸，他更加确信都发生过什么。
　　“阿芷，你和陆氏集团的陆总，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你是真的在读书吗？”
　　明芷不答反问，像是在嘲讽江问辰问的问题很没有水准。
　　江问辰表情有些难堪，但他还是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我只是觉得，你像是在跟我赌气。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的，关于和舒媛的事情，但你把我全部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即便是当面说，也是不欢而散。”
　　“说重点。”
　　明芷双手抱臂，身姿懒散，浑身上下透着股不耐烦的劲，让江问辰觉得疏离又陌生。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才跟陆屹舟在一起，那……”
　　“打住。”
　　明芷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知道江问辰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是做什么，还有那个蛋糕盒子，熟悉的logo映入眼帘，是从前她非常爱吃的一个牌子，虽贵但是精致又好吃。
　　没想到江问辰会买。
　　“你总不会是忽然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吧？”推算着时间，下一周周末就是研究生考试了，明芷问：“备考备傻了？”
　　“阿芷，我没有别的意思。”江问辰拎起蛋糕盒：“路过的时候看到店里还有你最爱的那款栗子蛋糕，没多想就买了。”
　　明芷没有伸手接，只是很平静道：“我已经不爱吃栗子了。”
　　江问辰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动作僵硬得有些无所适从。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明芷狠下心，“挺没意思的。”
　　江问辰垂手，片刻后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你，下周的考试，加油。”
　　明芷没有解释自己考研的计划。
　　飞蛾煽动翅膀冲向明亮的灯光，那盒拎在手里没送出去的蛋糕沉如铁石，十二月的天冷得让人猝不及防。
　　风鼓起江问辰的外套，让明芷想到从前，她从宿舍楼跑下来，三两步扑进他怀里的画面。
　　那时的他也爱穿这件黑色冲锋衣，细枝末节勾起的全部是关于爱过的痕迹。此时的他，还没有被社会磨去棱角和全部少年气。
　　明芷拿起手机，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背影，三两下裁去巷子的标志性建筑，模糊背景只突出人。
　　点开微信找到舒媛，发了过去。
　　“明小芷：图片”
　　“明小芷：。”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围墙上垂挂的绿植都跟着抖动。


第41章 爸爸
　　舒媛正陪着刘玉华逛商场, 收到明芷发来的信息时，坐在更衣室门口的小沙发。点开照片一看，嚯的站起身来。
　　满脸诠释着难以置信和不甘，她飞快地输入——
　　“Zero：什么意思？”
　　“Zero：你找他做什么？”
　　明芷没回复, 舒媛又点开那张照片, 确定是江问辰无疑。他今天就是穿着这件风衣，拒绝了自己晚上的约会, 说是还有事情要忙。
　　所以是忙着去见明芷？
　　“小媛啊, 这件我觉得颜色有点太亮了。”刘玉华从更衣室里出来, 低头整理, 旁的销售赶紧迎上去，领着她站到镜子前, 又是一顿夸。
　　“太漂亮了吧姐姐，这件比刚才那件墨绿色的还好看, 把您整个气质都衬托出来了，气色也好看。不信的话，让您儿媳妇帮忙看看？”
　　刘玉华对镜看向舒媛, 见她还在看手机，嘴角笑容缓缓收起：“小媛，在忙吗？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吧。”
　　舒媛闻声抬头：“不, 不忙的阿姨，回条消息。”
　　视线落在刘玉华身上这件淡黄色刺绣长裙, 隐约听到了销售方才夸的话，舒媛只觉得门店这些人的嘴都是镀金的, 一分钱的效果都能夸上万。
　　“您喜欢这条裙子吗？”舒媛收起手机上前, 很细致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颜色确实挺显人肤色的。”
　　“是嘛？”刘玉华拢了拢自己随意盘起的头发, “就是这衣服太华丽了，我一个老妈子土里土气的，穿不出感觉。你看我这皮肤，还有我这头发……”
　　“阿姨又开玩笑了。”
　　舒媛一门心思都在那张照片上，压根没了再配合刘玉华的精力，直接吩咐销售：“这件还有刚才试的那件大衣，都包起来，买单。”
　　销售喜得眉眼弯弯：“好的女士。”
　　刘玉华又惊又喜：“不不不不用这样的小媛，太破费啦，你还是学生，怎么能让你花钱。”
　　“阿姨您瞧您说的，见外了不是。您过来四九城，问辰也没提前说，本来是想张罗着请您出去吃顿饭的，可他又忙。”
　　舒媛拉着刘玉华的手，亲热道：“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不足挂齿。问辰平日对我更好，您放心。”
　　“好好好，那我先去换衣服。”刘玉华笑得眼尾纹一道道深。
　　舒媛拎起包包走到前台，买单时看见金额还咬了咬唇：“今日店里没有什么优惠活动吗？”
　　店员：“没有的女士，如果您有VIP卡，可以享有积分累积，等年底可以进行礼品置换和我们春季新品折扣。”
　　“那算了，直接买单。”
　　舒媛扫码付款，又退回到微信界面，明芷依旧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想了想，她直接给江问辰拨语音，响了好一阵，对方却挂断了。
　　盯着“忙线中”三个字，舒媛只觉得胸口有股气憋着，喘不上来。
　　“小媛啊，今天让你破费了。”
　　刘玉华换好衣服走过来，主动挽起舒媛的手：“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叫上小辰一起。”
　　舒媛收起手机，拎起店员递过来的衣服：“明天中午？我有时间，就是不知道问辰忙不忙。阿姨，我是直接送您回酒店，还是联系问辰过来接啊？”
　　“我打电话问问他。”刘玉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直接拨语音。
　　舒媛就在一旁站着看，没过多久，对方接了。
　　那一瞬间，舒媛只觉得脸颊宛若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嘴角自嘲地勾起——
　　江问辰，你真是有种。
　　“小辰啊，你还在忙吗？”
　　“有事吗妈？”
　　刘玉华：“哎呀是这样的，我今晚和小媛出来逛街了，正准备回去呢，想看看你在哪，方不方便过来接我。”
　　“阿姨，要不我来和问辰说？”
　　“哎好好好。”刘玉华把手机递给舒媛。
　　舒媛接过，柔声道：“问辰，我跟阿姨在桦盛路这边，正准备回去，想着是我帮阿姨叫辆车，还是你已经忙完了，能过来接她。”
　　“你把定位发我，我帮她叫辆车。”
　　江问辰的语气听上去非常冷漠，他甚至连叫车这种小事，都要跟她分清楚。
　　舒媛只觉得额角一抽一抽地疼，面上却还要挤出一丝笑容来：“东西有点多，让阿姨一个人坐车回去我不太放心，这样吧，你要是过不来，我送她回酒店。”
　　江问辰沉了片刻：“好。”
　　挂断电话，舒媛将手机还给刘玉华：“阿姨，我送您过去，然后问辰接我回学校。”
　　“哎，好好。”
　　-
　　明樾府。
　　明芷进屋的时候，沈乐薇刚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嘶了一声。
　　“你这回来得有点早吧？”
　　走近了又发现她唇瓣上洇开的口红印，眼神立马变得暧昧：“哎唷，热恋期这是？”
　　“说什么呢。”明芷脱下外套，随手拿过桌上的发夹将捣乱了一天的长发夹起，拿出手机时不小心触碰到屏幕，一堆未读消息。
　　都不用点开也能猜到是谁发的，不过懒得去搭理。
　　“上楼洗漱准备睡觉了。”
　　“这么早？”沈乐薇惊讶。
　　明芷手扶着楼梯，微微转过身来，上挑的眼尾带着点魅意，唇角勾起，梨涡一沉：“嗯呐，明天要见家长，得保持我最好的状态。”
　　“见家长！什么情况！”
　　沈乐薇连追了两步上台阶，把明芷困住：“不说清楚不准走！”
　　“没什么情况，就是两家人正式见个面，一起吃顿饭。”明芷身子微微往后仰，倚靠着楼梯扶手，“陆明两家这些年往来一直很少，如果一直避着不见，才更奇怪吧？”
　　沈乐薇：“说的也是，怎么说在四九城也都是声名显赫的人家，先前我还以为你们两家关系很好呢。”
　　“不清楚，估计不同行吧。我回房洗漱了，真得早睡，我这几天熬得脸色都很差。”
　　沈乐薇抓紧提醒：“睡前记得敷个面膜。”
　　明芷：“收到！”
　　回到房间，舒媛又打来语音，生怕她就一直这么没完没了地缠自己，明芷索性接了。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对面传来舒媛娇中带嗔的声音：“问辰，你怎么才来？我刚把阿姨送回房间。”
　　明芷：“……”
　　有病吧！
　　她直接把通话挂断，下一秒将联系人改成免打扰，再不想搭理这种自欺欺人的戏精。
　　彼时的舒媛根本不知道明芷已经接通语音，毕竟她已经拨了好几个都没人理，发的消息也没回。刚拨出去那一刹那，就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江问辰，手机也没来得及收起，这才让对方听见。
　　“你和我妈去逛街？”
　　“对啊，你没空，我想着阿姨一个人在酒店待着也无聊，就试着联系她。”舒媛看着江问辰，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件外套，眼眶酸涩又涌了上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攥着江问辰腰侧的衣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凑近了问：“你最近有想我吗？”
　　江问辰拉开距离：“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舒媛感觉心里妒意疯狂燃烧，眼睛盯着江问辰：“怎么就不合适了？你明明很喜欢我的，你说了我让你很兴奋，让你觉得很满足，你说……”
　　“舒媛！”
　　江问辰打断她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舒媛踮起脚尖，凑近咬住江问辰的耳垂，舌尖又快又准地卷过他耳廓薄薄一层皮肤。
　　身前的人果然震了一下。
　　舒媛：“我想你了问辰。”
　　-
　　睡前收到陆屹舟发来的定位信息，聚餐地点选在栖云一个私人庄园。
　　明芷没去过，点开导航一搜，20多公里，差点闭眼当作没看到信息。郑玲玲白天才给她发消息，说爸爸同意明天两家人吃顿饭，但地点最好不要选太远，他晚上还有老朋友要见。
　　现在选了栖云，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明小芷：哈喽爹地妈咪，睡觉了吗？”
　　“明：什么事”
　　“明小芷：分享一个定位栖云夏园”
　　“明小芷：……这是明天中午吃饭的地方，爸爸，会不会离得太远？您要是觉得这地方不合适，耽误您晚上的约，我就让陆屹舟改！”
　　等了半天，聊天页面都没有更新，正当明芷想再发个表情包的时候，明镜许直接打电话过来。
　　“爸爸，刚刚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还没睡，在书房，你妈妈应该睡了，白天看太久电视剧，晚上吃完晚饭就说困了。”明镜许摘下眼镜，一边揉摁着眼窝，一边同明芷说话：“地点是陆屹舟定的？”
　　“对，我只跟他说过时间改在中午，忘了说地点也尽量选在市中心。”
　　原先见面的时间定的是周六晚上，想到这阵子天气降温，明镜许又还有约，明芷便跟陆屹舟直接说把时间改在白天。
　　“地点没问题。”明镜许似是知道陆屹舟选这个地方的用意，略微沉吟：“明天你就从融烟巷过去，不用特意绕来家里。等午饭结束，你再送你妈妈回家。”
　　明芷有些意外如此顺利：“好。”
　　明镜许：“嗯，今晚早点休息。”
　　“您也是。”明芷犹豫了一下，开口：“爸爸，您觉得我和陆屹舟，相配吗？”
　　明镜许沉吟片刻：“想听爸爸的真实回答？”
　　明芷：“嗯。”
　　“我觉得我们家阿芷，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无人可真正相配。”
　　明镜许的话让明芷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就像是条受伤流浪的小狗，终于被主人找回，捧在怀里，不停说着心疼与想念，而她只有满腔对不起。
　　“爸爸，您说什么呀，真肉麻，谁要听这个了。”
　　明芷极力掩饰着鼻音，不经意抬眼，对上镜中才发现眼眶都有点红了：“老土。”
　　明镜许反驳道：“嗯？这怎么就肉麻，怎么就土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明芷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的假的。”
　　“做父母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珍宝，不信的话，你把这问题问你妈妈，她回答也一定是这样。”
　　明镜许的声音沉稳中带着温柔，想到平日里也极少有这样的机会同女儿聊天，便也没有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都是不同的，爸爸妈妈也从没有要求你与什么标准要达到高度统一才称得上优秀或者完美。灵魂独有，人生的意义就是艺术与快乐，义务与良知，只要你事事如意，做父母的便觉得一切都好。至于配得上配不上，那是用于评价另一个人，我们的角度只会更加苛刻。”
　　关于陆屹舟，明镜许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霁月光风，不萦于怀。有鸿鹄之志，有立于群峰之上的眼界，乱云飞渡仍从容，是个有定力，有魄力的年轻人。”
　　“但你若问配不配，得看他对你，是不是足够好。”
　　对于明芷和陆屹舟走到一起这件事，明镜许是意外的，起初还错怪妻子，以为是她的授意，毕竟先惦记上这段被遗忘的娃娃亲的人，是郑玲玲。
　　后来才知道，是两个孩子私底下先处到一块。
　　“阿芷啊，你老实和爸爸说，跟陆屹舟在一起，是你真正的本意，还是？赌气？”
　　重新梳理了一下时间线，明镜许觉得明芷与江问辰分手太过突然，在情绪上的调整也比他想象中要快。甚至连过渡期都没有就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未免有些儿戏。
　　他担心明芷是在一段感情中受到伤害，起了报复心理或者是其他心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便是他不想看到的。
　　“爸，你放心，我没有在赌气。”
　　明芷有选择性地回答明镜许的问题，只因为她自己的想法是清晰的，但这个过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说她重生了，所以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做得到干净利落全部放下，做得到重新开始择良人并肩。
　　明镜许会相信吗？
　　只是突然聊到了婚姻与爱情，父母者当愿儿女幸福不受捆绑，不论是江问辰还是陆屹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希望明芷能好。
　　“嗯，如果这是你最终慎重做出的选择，爸爸尊重你。”
　　明芷吸了吸鼻子，哽咽道：“谢谢爸爸。”
　　明镜许：“我这可不是完全同意的意思啊，还得看明天陆屹舟那小子的表现，你妈妈还说呢，如果他不靠谱，那也是不行的。”
　　“郑女士总是那么苛刻。”
　　明芷忍不住笑。
　　明镜许：“你妈妈那是爱你，不叫苛刻，怎么说呢，我觉得她看人还是很准的。”
　　当初就是郑玲玲死活不同意江问辰，他态度都有些松口了，见女儿那么喜欢，甚至还劝过郑玲玲。
　　事实证明，江问辰确实配不上明芷。
　　明镜许一想到自己后来调查到的信息，便更加心疼女儿。
　　他的阿芷这般优秀，当有一个真正把她看作世间唯一去心疼、去珍视的男人。希望陆屹舟会是这个人。
　　“好了，早点睡，明天见。”
　　明芷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爸爸，您别太为难他。”
　　明镜许惊诧：“这么快就护上了？”
　　“没有……就是怕闹得不愉快。”
　　明芷比谁都清楚，恋情如果不被双方父母所认可，是什么样的感觉。上一世的互相消耗，让这一世的她有所退怯，是陆屹舟的话，短暂安抚过她。
　　人生很多时候，是选择了才有机会，是信任了才有幸福。
　　她愿意再迈出一步，再信任一次。
　　“嗯，爸爸知道了。”


第42章 夏园
　　-
　　次日一早, 明芷被闹钟叫醒，顶着早睡的心却因为睡前和明镜许的那通电话，导致心思太沉，梦里反反复复切换着不同场景画面, 有和江问辰的, 也有和陆屹舟的，疲累得像是同时出演两个剧组, 神情恹恹, 双眼失神。
　　洗了个澡出来, 抓紧时间敷面膜, 陆屹舟电话打过来时，还没到时间揭面膜, 以至于明芷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含糊。
　　“你在做什么？”
　　“敷面膜。”明芷捋平每一丝褶皱，指腹不停打圈按摩：“有事？”
　　听筒对面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 而市区不允许鸣笛。
　　“你这么早就出发了？不会是快到了吧？”
　　这个点，就很离谱！
　　明芷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听见对面传来淡笑的声音：“嗯, 快到了。”
　　“……”
　　明芷揭开面膜，表情怪异：“陆屹舟，你是有多想娶我？”
　　“呵。”陆屹舟轻笑了一声，“那你呢, 一大早起来敷面膜，你是有多想嫁我。”
　　明芷：“……”
　　“行了, 我就是怕你睡过头而已。”陆屹舟打转方向盘，“出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好。”明芷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无波澜地提醒：“我爸妈和我分开过去的, 不知道会不会提前到, 你多留意。”
　　陆屹舟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座传来窸窣声音，老人微微调整坐姿，理了理绸制外套，一脸慈爱望向陆屹舟：“小芷过来了吗？”
　　陆屹舟：“差不多了。”
　　“好好好。”
　　坐在后排的人，正是陆屹舟的奶奶沈惠娟，陆家老太太。得知孙子跟老闺蜜的外孙女走到一起，已到了见家长的阶段，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当年和老友定下的约定，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实现了。
　　“我呀，有好多年没有见到明家丫头了，也不知道她长高多少，漂不漂亮啊？”
　　陆屹舟：“很漂亮。”
　　陆老太太摸着祖母绿手镯连连点头：“那丫头小时候就长得很讨喜，水灵灵的，特别是那个小梨涡，她有个酒窝对吧？”
　　“您还记得呢？”
　　陆屹舟有些意外。
　　陆老太太：“那当然。”
　　车子驶进庄园，管家赶忙出来迎接：“老夫人，二少爷。”
　　陆屹舟先下车，将车钥匙递给庄园安保，然后绕到后座：“奶奶，来，慢点。”
　　陆老太太手搭在陆屹舟掌心，慢慢下车，待站稳，又不紧不慢地打量周围一圈，眸光温柔慈祥：“好久没有来夏园了，老杨，庄园打理得很不错。”
　　杨管家双手恭敬放在身前，微微颔首：“一直都惦记着等您过来呢，老夫人，天气冷，我们先进去吧，屋里暖气已经开好了。”
　　“好。”
　　陆老太太在陆屹舟搀扶下，慢慢上台阶。
　　管家走在前头帮忙开门，一路上将午宴筹备情况一一同陆屹舟汇报，老太太也听着，末了不忘提醒一句：“上菜速度匀一些，先上盅汤暖暖身。”
　　“好的老夫人。”管家点头。
　　“嗯，先去忙吧。”
　　陆老太太挥了挥手，在隔间软榻上坐下。旁边已经沏好了热茶，是她最常喝的碧螺春。将围巾取下，叠好放在一旁，捧过管家早已准备好的暖手炉，老太太看向陆屹舟。
　　“说说吧，怎么打算？把奶奶叫过来不只是见见明芷，两家人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奶奶，就跟电话里说的一样，今天我打算正式向明芷求婚。”陆屹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希望您能作见证人。”
　　老太太看了眼，忽的笑起来。
　　“哈哈哈，是见证人，还是说客啊？”
　　陆老太太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让我猜一猜，是不是你妈这关过不去啊？”
　　陆屹舟将钻戒盒子放回内侧口袋，捋了捋西装外套，端正坐直：“嗯。”
　　“这些年你一直在国外学习跟生活，你妈妈非常惦记你，好不容易盼着你毕业回国，又不住在北枫胡同。”陆老太太放下茶盏，柔声，“她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想你。”
　　陆屹舟：“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陆老太太微微一笑：“你要是知道，在结婚这件事上就不会这么急，也用不着搬出老太太我来当说客。你妈妈不同意，无非就是觉得太快，你才刚回来，就马上成家，她哪里舍得。”
　　陆屹舟抿唇，默不作声。
　　“和明家的婚约，是奶奶我与老友的约定，当年定下的时候，你妈妈并没说什么。但这毕竟是我们老一辈的美好愿望，不是强加在你们小辈身上的。这些年你一直在外念书，婚约的事儿也就搁置着没提起过，小舟啊，你同奶奶说实话，是真喜欢明家丫头吗？”
　　陆屹舟：“是。”
　　不假思索，没有半分犹豫。
　　老太太定定看着他，半晌后缓缓点头：“好，那这事你就听奶奶给你安排。”
　　陆屹舟不太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眉头微微一蹙：“奶奶，您……”
　　“放心，只要你和明丫头是情投意合，那么这桩婚事就不难。但在此之前，要尊重你爸妈的意见。”
　　陆老太太一语中的。
　　-
　　明芷到夏园的时候，明镜许的车也才刚停好，从车上下来便看见银灰911开进来。
　　明镜许背着手站在一旁，像是准备检阅明芷倒车入库的技术，只见安保小跑过来从旁指挥，明芷却不甚在意，轻松一把停好。
　　熄火，拎起包包外套推门下车，勾唇打招呼：“爸爸，妈妈！”
　　“嗯。”明镜许应声，“最近有去练车？”
　　明芷招呼人帮忙把后座上的礼物拎上，走到明镜许身边：“也没，偶尔开一开。”
　　明镜许：“车停得很好。”
　　明芷微微一笑，她都不好解释这是积累了多少年的经验。
　　“明先生、明太太。”杨管家下台阶迎来人，叠手：“明小姐，欢迎来到夏园，这边请，老太太和陆先生已经到了。”
　　老太太？
　　明芷愣了一下，看向明镜许，却见父亲表情未有变化，像是早已料到今天这午宴会有陆老太太出席一样。
　　“嗯，劳烦带路。”
　　明镜许抬手。
　　在管家引路下，三人进屋，明芷走在后面，也没来得及跟妈妈说上悄悄话，攥了攥手指有些紧张。
　　辗转抵达主院落，途径几座小别院和山水建筑，小小庄园内大有乾坤，见山即是山，见水即是水，明芷步伐不自觉变缓，望着这处风景，脑海里已然浮现起春天到时会是怎样一幅草长莺飞的画卷。
　　“镜许，好久不见。”
　　陆君颐和陆屹舟从里屋出来相迎，招呼声打断了明芷的思绪，转过头便见门口站着的人，只见他颔首同长辈打招呼后，便不假思索地径直朝自己走来。
　　“干嘛？”
　　明芷见他这么快过来，还试图想把人往外推。
　　陆屹舟倒是大大方方地陪在她身旁，小声：“怕你紧张。”
　　谢雅星扶着老太太走到门口：“你们终于到了。”
　　“娟姨，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郑玲玲赶忙上台阶，握住老太太的手，不忘和谢雅星打招呼。
　　明芷见这阵势，没由来紧张起来，生疏得像是新人面试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微微俯身一个个见礼问好。
　　“哎呀，一转眼阿芷都长这么大啦？来，快来，让陆奶奶好好瞧瞧。”
　　陆老太太激动地朝明芷招手，后者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上前。
　　“哎呦好好，真是个水灵漂亮的娃娃。”陆老太太紧紧牵着明芷的手，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欢，“我们小舟好福气。”
　　明芷笑得有点不知所措：“陆奶奶您抬爱了。”
　　陆老太太：“进去说，你呀就坐我旁边！”
　　明芷有些慌，下意识看向郑玲玲。
　　“陆奶奶喜欢你，就好好陪着奶奶说说话。”
　　“对对对！”
　　完了。
　　说说话就会穿帮了啊！明芷笑得唇角都僵了，却忍不住对着陆屹舟使求救眼神，要当真聊起什么关于他的事情，自己哪答得上来！
　　偏生陆屹舟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方才还知道紧贴着，这会又落在了最后面。
　　无奈，明芷只得是见招拆招。
　　圆桌落座，老太太自然是在主位。
　　左侧是陆君颐夫妇，右侧依次是明芷、明镜许夫妇，陆屹舟坐在了门口位置，正好也是小辈座位。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怕明芷紧张，见她等长辈们都坐下，自己才慢吞吞摸凳子，陆屹舟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陆老太太一直牵着明芷的手，眉眼温柔地看向郑玲玲，“六月时你给我寄的茶叶，太好喝了。”
　　“娟姨您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
　　陆老太太顾自陷入回忆，说起很多往事，明芷都没有听过。但不难看出，老太太和外婆之间的感情确实很深。
　　“老头子去世后，我就搬到远郊住了，那儿清静，就是远了些，也不常出来。这次还是托了孙辈的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俩孩子真的走到了一起。”
　　谢雅星深呼吸，摩挲了一下茶杯上的纹路，端起浅抿了一口。


第43章 求婚
　　这个动作, 老太太看见了，她敛眸微微一笑。
　　“小芷是不是快毕业了？”
　　明芷：“是的陆奶奶，明年六月份。”
　　陆老太太：“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打算的？是准备开始找工作了, 还是继续读书？我听小舟说, 你是学建筑的？”
　　“对。”明芷看了陆屹舟一眼，不知道他都和老太太说过些什么, 老老实实回答：“在准备申请国外的研究生。”
　　“出国啊？”陆老太太意外张大了眼睛, 又看向明镜许：“你家这丫头, 一直养在身边的吧？舍得让她出去吗？”
　　明镜许笑：“不舍得也得舍得, 长大了，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你这话说得轻巧。”陆老太太下巴一抬, 指了下陆君颐和谢雅星：“问下我家老大和媳妇就知道，后悔过没。”
　　陆君颐：“男孩子和女孩子总归不一样, 宛言要是说出去那么多年，我也舍不得。”
　　“我们家小舟啊，自小就独立, 早些年出国读书，便没怎么回来，苦了我们家雅星，一直惦记牵挂着这孩子。当妈的都一个样, 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是心疼的, 这好不容易回来，还想着像小时候一样守在身边照顾着呢。”
　　谢雅星意外老太太会主动将话题引到自己这里,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又不免动容：“妈。说这个干什么。”
　　“说给小舟听啊, 原以为这孩子性子冷，说好听点是沉稳，没想到这刚一回来，就说想要成家了，亏我还替雅星高兴，这儿子终于知道回来孝敬爸妈了。”
　　谢雅星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婆婆，眼眶不由得湿热。
　　陆君颐看了她一眼，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以示安抚。
　　“爸妈，对不起。”陆屹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儿子赔个不是。”
　　明芷吓了一跳。
　　这突然演的什么，怎么气氛一下就变了。
　　她下意识看向郑玲玲，无奈旁边坐的是明镜许，直接将她视线挡住，都没法和母上大人传递眼神，了解场上这情况。
　　“你这孩子，快坐下。”谢雅星压了压手示意，“让你明叔叔和郑阿姨看了笑话。”
　　郑玲玲：“怎么会，屹舟这孩子做事沉稳，又懂礼貌，是一个教养非常好的年轻人。”
　　“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受不得委屈，也不能受委屈。”陆老太太直言，“要不是小舟亲口承认，真心喜欢明丫头，老太太我都怀疑，是不是早些年和老友定下的约定，无形中成了施加在小辈身上的压力。那罪过就大了。”
　　陆君颐稍稍倾身，提醒老太太，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影响了身体。
　　“我没事。”
　　陆老太太喝了口热茶，润了下嗓子：“今天答应小舟过来，一是替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件事感到高兴，其次，雅星啊。”
　　“妈，您说。”
　　“都是好孩子，能走到一起，就是缘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谢雅星点头：“是，是他们的缘。”
　　听到这句话，明芷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比早些时候听到那句，陆屹舟亲口承认真心喜欢，赧意还要再浓些。
　　咚咚咚。
　　传来有序敲门声，陆屹舟应了一句，管家推门。
　　“老夫人，先生，菜肴已经准备好，可以安排上菜了吗？”
　　陆君颐点头：“上吧。”
　　“好的。”
　　管家吩咐人将桌上的茶盏撤下，很快几位服务生陆续进来，端着盅汤，一一放好。连着上了几个热菜，装盘十分精致，一看就非常有食欲。
　　想来这院子里的厨师，也是隐于闹市的高手。
　　“先吃饭吧。”
　　老太太拿起勺子，尝了口汤，还是熟悉的味道。
　　“镜许，弟妹，动筷吧。”
　　陆君颐招呼着，又先往妻子碗里夹了块鱼肉。
　　坐在对面的明芷正巧看见这一幕，果然如传言中说的那样，陆君颐十分疼爱妻子，十年如一日。
　　“想什么呢，吃饭吧。”
　　明镜许提醒明芷。
　　饭席间的气氛还算融洽，托美味菜色的福，打开了不少话题，从菜品聊到其中故事，辗转这些年两家的变化，明芷听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半小时前拘谨又微妙的气氛。
　　甚至一度连这餐饭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事实上，她也有点摆烂状态，没跟陆屹舟坐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打配合，全靠他一个人发挥，必要时自己应上一两句即可。
　　“小芷，吃饱了吗？”
　　见陆老太太亲切地望向自己，明芷忙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角，回答：“奶奶，我吃饱了。”
　　“没和小舟坐一块儿，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陆老太太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些，旁人看来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不敢打扰。
　　“没有。”
　　明芷挽了下头发。
　　老太太却不相信：“我看你都没怎么说话，心不在焉的，倒是小舟，老往你这看。”
　　明芷：“……”
　　真的假的？
　　“和奶奶说说，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就在一起了？”
　　来了！
　　拷问虽迟但到！
　　明芷头皮激灵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奶奶，他怎么跟你说的啊？”
　　试图套话，但老太太是何许人也，表情滴水不漏，说话也是：“他？他什么都没说，就说准备向你求婚，是认真的。”
　　明芷干笑了两声，看向陆屹舟：“他还真是……”
　　“怎么了？”老太太好奇等着。
　　“奶奶，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陆屹舟和我说他之前没谈过恋爱，可自从我俩在一起，他总是打直球，要不是有您作证把关，我都怀疑他是情场浪子，是高手了。”
　　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发挥了。
　　明芷闭了闭眼，把先前看到过的小说情节，加上这段时间与陆屹舟相处的碎片画面进行拼凑加工，糅杂在一起。
　　“我和他是在杭素里见到的，那天是我爸生日，办了场小型宴会，给陆家也发了请柬。后来我们又在酒吧碰上，一来二去就熟了。”
　　说到这，明芷还刻意看了陆屹舟一眼，表情含羞：“他很照顾我，也很关心我，上次我在画室不小心割伤了脚，不对，不是割伤。就只是被画册一角划破皮，他都紧张得差点砸门冲进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未来一定会对我很好。”
　　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
　　“再后来，他就和我表白了，虽然发展得有点快，感觉像做梦一样，但我却能感觉到他带给我的踏实和安全感。不论是生活中，还是学习上，他既能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予我建议与帮助，又能以男友的身份站在我身边陪着我，让我很感动。”
　　这些话，明芷虽然是第一次说，可若真论起来，陆屹舟对她确实是很好。
　　“能和他在一起。”明芷抬起头来，目光与对面相碰，心神一动，“我很开心。”
　　“好，开心就好。”
　　老太太无法抑制内心喜悦，抬手招呼陆屹舟：“小舟，过来吧。”
　　嗯？
　　明芷茫然看向陆屹舟，又是做什么？
　　不过五步路的距离，眨眼之间他便走到了，只见陆屹舟顿了顿西装下摆，站在老太太身边。
　　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有话要对小芷说？”
　　陆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身子往后靠，腾出距离来给两个年轻人。
　　不知怎的，当陆屹舟伸手做出往内侧袋子取东西的动作时，明芷心里就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该不会是要当着长辈们的面，像她求婚吧！
　　脊背紧绷成弦，双手搭在桌面微微收紧，看向陆屹舟的目光充满了询问。却见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掏出个小盒子，倒不急着打开，先是看向了谢雅星。
　　“今天，希望奶奶，爸、妈，明叔跟阿姨能一起帮我做个见证，我想向明芷求婚。”
　　“噔——”
　　绷紧的弦断了，这个人居然来真的！
　　太过分了！
　　都没有事先知会一声！
　　明芷嘴上抿着笑，实则眼神里全是警告跟询问。
　　陆屹舟却视若无睹，举着盒子突然单膝下跪：“阿芷，做我陆屹舟的妻子，好不好？”
　　这就没了？
　　太短了吧！
　　本以为眼前这人会先来一通深情告白，起码把长辈们都打动了先，结果居然就这么直白地求婚。
　　明芷一时间有些窘迫，她下意识看向陆老太太。
　　老太太却只是笑着，不说话也没有暗示动作。
　　“你要不先起来？”
　　当着陆君颐夫妇的面，让人家宝贝儿子跪着，明芷总觉得心里很慌，起身就想要拉他。
　　这时候某人倒固执起来了，就是不动。
　　明芷一下感觉血气往上涌，堵在胸口处闷得发慌，她望向那颗钻戒，咬了咬唇：“你不能这么先斩后奏，哪有像你这样的。”
　　话音刚落，视线跟着模糊起来，明芷手搭着椅背，攥紧了：“陆伯伯和阿姨，我爸妈都在，你起码得先征得长辈同意吧？不然，你张罗这顿饭做什么？”
　　“丫头，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陆老太太见她眼泪欲滴，忙催促着陆君颐拿纸巾，“哎唷，我都心疼了。”
　　“我们不都说好了嘛，婚事要听长辈们的意见，之所以让两家见面，就是好好商量，你怎么又……”
　　明芷接过纸巾，软糯糯地说了声谢谢，又赶忙摊开作出擦眼泪的动作，以遮住当下面部表情，免得被眼尖的人拆穿。
　　在座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又是头一回这么演，万一被看出什么来，岂不是平添笑话。都怪陆屹舟，一想到这，明芷抬脚就踢了他的鞋尖一下。
　　陆屹舟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不自觉站起身来，伸手搂过她的肩膀就想哄。
　　结果被明芷瞪了一眼。
　　陆屹舟：“……”
　　“阿芷，别闹了。”郑玲玲抬手示意她：“这可不是在家里。”
　　作者有话说：
　　戏精夫妇


第44章 答应
　　“我说一句吧。”
　　陆君颐终于开口, 只见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叠好刚用过的面巾，视线从明芷过渡到陆屹舟，微微顿了顿, 才说：“看得出来你们两个年轻人是情投意合。起初以旧时约定作缚, 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公平。不过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在一起，那我们……起码我是没有意见。不过屹舟, 关于结婚, 你还得先征得你妈妈, 还有叔叔阿姨的同意, 小芷说得对，先斩后奏不可取, 我们陆家人做事，要沉稳, 不论什么事，要懂得泰然处之，以礼待人。”
　　陆君颐说完, 谢雅星也不得不表态：“妈说得对，我确实是舍不得。你在国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没歇一歇就忙着接手公司里的事务。还有阿芷, 之前是阿姨态度不好，确实是因为小舟招呼都没打一声, 就把你带到我面前，一下子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阿姨不是对你有意见, 阿姨是生小舟的气。”
　　明芷失语, 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她才不信。
　　但不管怎么说, 谢雅星也确实没有为难过她，许是陆老太太在场的缘故，她的态度甚至比之前在晚宴上的，要柔和许多。
　　“屹舟啊，婚事上我和你郑阿姨的顾虑是一样的，明芷还小，和你相比还不算成熟。这些年我们把她惯得都有点骄纵，说起来也是很惭愧。”
　　明镜许沉吟片刻，话锋一转：“但我们明家就这一个丫头。”
　　话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明芷：“爸。”
　　“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不舍有顾虑，那都是正常的。”老太太看向陆屹舟，沉言：“小舟啊，敢不敢在这里直接给句准话？”
　　陆屹舟：“嗯，叔叔阿姨放心，我是真心喜欢明芷，往后也一定会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明芷眨了下眼睛，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一下下越来越急。
　　她几乎都没法清晰辨认，陆屹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几分真假，全都在演吗？但看上去也不像。
　　陆屹舟：“婚姻本不应该冲动，只是当下，我觉得是应该先去做的一件事，我愿意给出承诺，让时间来证明一切，是磨合，也算是一同成长。”
　　“小芷。”陆老太太偏过头看她，微笑着问：“你觉得呢？”
　　本是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忽然被握住。
　　明芷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上一世江问辰求婚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时她身处的环境狼狈又不堪。没有长辈的祝福，也没有很明确的未来，毕设被诬陷抄袭，流言蜚语四起。
　　江问辰于她看来，就像是海上浮木，是混乱世界里的救世主。
　　可今天，陆屹舟的表现却全然让她忘记了从前与江问辰共有的画面，会紧张，会期盼真的得到父母的祝福，会动容，会因为他的一句磨合与一同成长而小感动。
　　明芷缓缓伸出手来，对他，也像是对自己说：“我愿意和你一起。”
　　说完的那一瞬间，她屏住呼吸，看向陆屹舟。
　　本不奢望看出什么的她，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丝情动，经历两世的明芷不会看不出来，那是喜欢与欣喜。
　　明芷：“……”
　　小盒子打开，陆屹舟从里取出一枚钻戒，牵起明芷的手，戴上后缓缓推入。恰到好处的尺寸，竟没有一丝过紧或者过松。
　　她盯着钻戒，眼眶发胀，陡然开始小口深呼吸。
　　察觉到明芷的情绪，陆屹舟牵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似安抚，也在无形中递予她力量。
　　“好，好！”
　　陆老太太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眼角湿意：“今天算是圆了我一桩心愿。”
　　“妈。”
　　谢雅星和陆君颐换了位置，安抚陆老太太，怕她过于激动。
　　“年底了，婚事得明年再办了吧？不能太草率，得好好安排。”陆老太太拍拍谢雅星的手，提醒她：“这事儿，雅星你得上点心，马虎不得。”
　　谢雅星：“好的。”
　　“哎唷我真的，太开心了！”陆老太太朝着郑玲玲招手：“来，玲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
　　从夏园离开，明芷还有些恍惚。
　　“要不我来开？”
　　坐到副驾上的郑玲玲忽然开口，明芷偏过头来看了眼：“您？算了吧，我这车才开多久，宝贝着呢。”
　　“心疼车都不心疼妈妈，真是白养你了。”
　　郑玲玲系好安全带，又将车内温度调好，视线落在明芷无名指上那枚钻戒，日光一照，光芒璀璨。
　　看得出来，等级很高，成分极好。
　　“屹舟对你，是真的不错。”
　　明芷一边倒车，一边勾唇：“确实。”
　　把郑玲玲送回明家后，明芷手机就响了。
　　“在哪？”
　　“我家。”想了想，明芷又补充解释：“明家老宅，送我妈妈回来。”
　　“嗯。”陆屹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见一面？”
　　还没看够？
　　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嘴上还是答应：“约哪里？”
　　“你先把车开回去停，我去接你？”
　　“行。”
　　结束通话，明芷收起手机，得以一个人的空间，她飞速抬起手来，张开手指左右调整姿势，仔细打量着这枚戒指。
　　看不出是什么牌的婚戒，兴许又是定制。
　　有了经验，她赶忙把戒指摘下来，细细瞅了眼戒环内面，果不其然又看到那串熟悉的英文。这男人还真是将细节刻画到位，一样不落。
　　明芷重新将戒指戴上，摸了摸，唇角不自觉扬起，越看越喜欢。
　　“品味还不错。”
　　如果真是定制，那这个款式设计还是要夸一夸的。
　　驱车回到融烟巷，明芷前脚刚下车，后脚就见陆屹舟的车开了进来：“这么快？”
　　陆屹舟：“路上不堵车。”
　　“去哪？”
　　明芷弯下腰，透过车窗询问车里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明芷藏了藏身后的袋子，唇角微弯：“不急的话你等我一下，我回去上个洗手间，放下东西。”
　　陆屹舟：“好。”
　　等待的时间里，他拿出手机点开日历，回想起路上老太太说的话——
　　“婚也求了，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我看了眼黄历，这个月19号是吉日，就是下周三。正好是大雪，凛冬虽至，但向暖而行，我觉得这日子不错。”
　　12月19号。
　　陆屹舟表情未有变化，收起手机，视线落至窗外，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明芷很快回来，一上车就开始扎头发：“出发吧。”
　　“怎么样？你爸妈后来有说什么吗？奶奶呢？”
　　明芷急于知道散席后长辈们的反应，她今天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去之前的紧张和担心，因为有陆老太太在，缓和了不少。
　　“我都没想到你会把陆奶奶请过来。”
　　陆屹舟：“我们在一起，她理应先知道。”
　　“关键是她能做得了主吧？”
　　明芷直接说重点。亏她先前还担心陆君颐夫妇会不会当场给她脸色，特别是谢雅星，之前在晚宴上装作没看见的态度，始终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明芷心头。
　　陆屹舟说他能处理，敢情就是把老太太请出来，当救星！
　　“我还在想你到底能有什么办法运筹帷幄，结果……”
　　陆屹舟偏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方法不重要，达成目的就好。”
　　拇指指腹摩挲着戒环，明芷暗自贴紧椅背，强压下心里对于陆屹舟这话起的情绪波澜，将视线移向窗外。
　　车子抵达半山涧。
　　下车后，两人从车库直接乘坐电梯抵达别墅一层，再通过入户廊道进入单户电梯。明芷环视着四周的环境，深呼吸——
　　“该不会把我带你家里来了吧？”
　　陆屹舟垂眸看她，纠正：“我们家。”
　　明芷：“……”
　　从电梯出来便到门口，陆屹舟输入密码后推门而入，很自然地将方才那串数字共享给明芷。
　　结果半天也没等她进来。
　　“怎么？”
　　明芷紧盯着陆屹舟看，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设计了一样，从头到尾，除了微信是她主动要加，酒吧里是她主动开撩，但后来，进度几乎是陆屹舟在推着赶。
　　“陆屹舟。”明芷眼神里带着询问，语气也再无平日的嬉笑散漫，“你要不要认真回答我一下。”
　　漂浮在两人间的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陆屹舟站在玄关口，脱下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间，
　　“进来说吧。”
　　半山涧的装潢是典型的现代风格，目光所及的每一寸不难看出都是用钱堆起来的，如若平日，明芷当下定是很激动，按捺不住好奇心，四处参观打量，偏爱于每一处艺术设计和小细节。
　　但今天，她实在是没心思欣赏。
　　“说吧，你想问什么？”
　　大门关上，两人面对面站在玄关口，再往后一小步，背就抵上墙。明芷瞥了眼陆屹舟，眉头一挑：“我们以前见过的，对吧？”
　　他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去了英国，留学前也是在四九城长大的。明家以前住的地方离老太太的宅子也不远，兴许真的见过也不一定。
　　明芷目光紧锁陆屹舟脸上每一个表情，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等待答案的时间里，心里已经盘了一轮。
　　她敢肯定，陆屹舟一定是见过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婚房
　　“你记起来了？”
　　陆屹舟没有否认, 只是语气很平淡，听不出这话里深层次的情绪，到底他们只是单纯见过，还是也发生过交集。
　　只可惜, 明芷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心虚地垂下眼, 想起不久前做过的那个秋千梦，胡乱编了一下说出来。
　　陆屹舟一听, 半晌也没说话。
　　“难道还不止？”
　　总不会是什么校园暗恋的情节吧, 他俩也不是同龄人, 应该没有同校的机会。之前查陆屹舟资料的时候, 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交集。
　　明芷率先放弃：“算了，我从小记忆力就差,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还记得小时候在大院玩过家家？”
　　陆屹舟的嗓音又低又沉，像是那种回忆录里的旁白, 一下把人带到了很久远的场景里，页面边缘泛黄，夹带着时光痕迹。
　　人生意义里的童年, 玩耍与肆无忌惮，重新浮现在脑海里，飞速抵达的片段花絮意外比想象中清晰，只是那些面孔与声音里, 似乎都没有陆屹舟的痕迹。
　　“大概记得些。”
　　明芷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无意中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画面, 怎么都想不起来，偏偏另一个人也不明说, 就这么云里雾里地绕着。
　　陆屹舟点点头。
　　“占过的便宜轻易就不认了, 也对, 是你明芷的风格。”
　　明芷：“……”
　　这是什么话啊，凭空而降一口锅，明芷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结果刚起势，就被陆屹舟按住。
　　掌心覆在她颈侧，轻捏了捏：“下周三有时间吗？”
　　明芷：“有吧，怎么了？”
　　陆屹舟看着她，深眸里淬着灯光，嗓音清朗：“去领证。”
　　明芷惊诧：“这么快？”
　　陆屹舟动作一顿，微微俯低了头，玄关口的位置有限，离得近，周身气氛都跟着微妙浮动，脸红，暧昧，一点即燃。
　　“当着长辈的面，戒指都戴上了，现在想反悔？”
　　“不是这意思。”
　　明芷往后，背靠着墙。
　　陆屹舟：“19号是奶奶看的吉日，老人家还等着我们给她报喜。”
　　明芷舔了舔唇：“那……也行吧。”
　　漆黑的眼眸攫住眼前人，陆屹舟收回倾身的姿势，压了下唇角：“我提前预约，到时候去接你。”
　　明芷：“嗯。”
　　陆屹舟换好鞋，径直进屋。
　　仍旧站在玄关口的明芷愣了一下，随即换鞋跟上，因这个动作，她才注意到门口放着的女士拖鞋。
　　崭新，与他的是同款。
　　“下周三领证这事，真是奶奶提的？”
　　“嗯，老人家比较看中吉日。”
　　吉日？
　　什么吉日？
　　宜结婚？
　　明芷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正想百度黄道吉日，就被台阶绊了一脚：“哎哎！”
　　手机脱手摔了出去，连滚几个屁股蹲伴随着主人几声尖叫，最终翻面盖上。人则是被及时捞住，免了进新房便下跪的仪式。
　　“我手机疼，脚趾更疼。”明芷张唇，对着陆屹舟哭诉：“好端端的，在门口起台阶做什么？你这设计也太坑人了。”
　　陆屹舟把人扶稳：“坑的是你这种走路不长眼的吧。”
　　明芷：“快，帮我捡一下手机。”
　　“你自己站好。”
　　陆屹舟帮她把手机捡起来，随手翻看了两眼：“没事，没摔坏。”
　　明芷：“但这壳上的小钻掉了。”
　　陆屹舟不屑一顾：“又不是真的钻。”
　　这话倒是提醒了明芷，她拨弄戒环，瞥了眼钻戒：“你怎么会知道我手指尺寸？”
　　陆屹舟走到中岛台前倒水，头也没抬：“又不是没牵过。”
　　“牵过你就知道？”明芷挑眉，“糊弄谁呢你。”
　　“上次你在我那，落下了一个戒指。”
　　陆屹舟说的是明芷喝醉酒那次，当事人却记不清了。
　　“是嘛，我都忘了有这事。那设计呢？这是哪家品牌的钻戒？你怎么买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起码让我挑挑款式啊。”
　　陆屹舟眉梢微动：“怎么？不喜欢这款？”
　　明芷手肘撑着台面，后腰往下塌，俯下身来微抬眼，视线呈向上角度，懒懒道：“也不是，但我总得知道这款在市面上是不是热销，烂大街的款式，我明芷可不要。”
　　“那你可以放心。”陆屹舟仰头喝了口水，喉结弧线顺畅滑动，说话时，唇瓣上还沾着水珠：“这个款，世上仅有一个。”
　　水珠被削薄唇瓣抿开，明芷视线又跟着往上移了移，对上那双眼，再听他回答的这句话，浑身上下遍布舒适感，禁不住得意笑出来。
　　“算你用心。”
　　“嗯。”陆屹舟放下手中杯盏，抬了下手：“这套房子是我两年前购置的房产，不论是地段、交通还是周围环境与绿化覆盖率，都在我理想数值内。去年重新装修了一下，设计上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可以改。”
　　“我？”
　　明芷回头张望了一下，视线所及之处倒没有什么明显能挑得出来的缺点，敞亮、奢华，是她对着房子的最直观评价。
　　半山涧的风格和明公馆全然不同，偏现代些，它的奢华，并不是表现在色彩亦或是设计上，而是细节处。
　　墙上的壁画，角落的艺术摆设还有全智能家居，随处可见的一些心思，都不普通。
　　“这可是你家，我哪来资格说什么不喜欢。”
　　陆屹舟：“纠正一下你的说辞，是我们家。”
　　明芷怔了一下，脚后跟啪嗒落地，紧跟着直起身来：“你的意思是……”
　　陆屹舟：“婚房。”
　　“你这是想做戏做全套？”
　　做戏？
　　陆屹舟不算愉悦地扯了下唇角：“谁跟你说我在做戏。”
　　“那不然呢。”
　　陆屹舟把进度条拉得这么快，无非就是需要这个已婚身份，许是生意场上方便？明芷也懒得去细究。
　　“我最近很忙没空搬家，而且我要做设计，来这里不方便。”
　　陆屹舟点点头：“你跟我过来。”
　　又卖什么关子。
　　明芷跟上，推开阳台门后，入眼是一大片庭院，在这做个小花圃或者是烧烤区应该会很不错，嘴上说着不搬，但心里已经盘算起来。
　　左侧一壁黄木香，仔细看还做了牵引，旁边有个阁楼样式的小木门，推开后发现是往下的台阶。
　　明芷提着裙摆跟在陆屹舟身后，手不慌不忙地往前伸：“拖鞋绊脚，你拉着我点。”
　　倒不是故意撒娇，这双女士软拖确实有点大，轻薄鞋底，走路的时候随时都跟要把鞋子给踢出去一样。
　　陆屹舟半转过身，拉着她，侧身下台阶。
　　负一层居然留了个小作坊！
　　“这……”
　　入目全是熟悉的工具，都是平日里做模型需要的，大到45°切割机，小到各种推刀勾刀，这里都有。
　　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壁柜，放置各种建筑小模型，也不知道是上哪儿淘来的。好几个款连明芷都没有见过，均是复刻大师作品，做到比例还原，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二层还有个南向的书房，采光条件很好，也是留给你做设计用的。从这里的电梯可以直接上去，到时你不论是画图还是制作，都不用太折腾。”
　　陆屹舟背靠着壁柜边缘，看着明芷，平静解释。
　　小作坊都布置得这么全面，用不着看二层的书房，明芷就能想象得到，更何况他已经把最重要的一点提了出来，那就是采光。
　　南向房间，一间屋子里的灵魂场所。
　　“你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东西的？”
　　工具随时可以买，这些模型呢，总不能也是临时去淘的吧？
　　“回国后不久。”陆屹舟薄唇微微一抿，“在某人提醒我，还有个未婚夫的身份后。”
　　明芷的表情一下顿住，半晌仓惶垂下眼，清了清嗓子：“什么鬼。”
　　“不承认？”
　　陆屹舟双手抱臂，目光瞬也不瞬地凝着她，下巴微抬，语气模仿着在Fanku遇见时，明芷说话的样子。
　　都隔了这么久了，没想到他还能把当初自己仗着醉酒说的话原封不动复制出来，明芷急得赶忙上前捂住陆屹舟的嘴。
　　“别学了！我记得住！”
　　“怕有些人不认罢了。”
　　掌心还虚捂着他的嘴，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柔软唇瓣摩擦手心，暧昧滚烫，明芷把手收回来，藏在身后，张了张手指，嘴上嘀咕：“谁不认了。”
　　陆屹舟轻嗤一声。
　　“没别的意思，今天当着长辈们的面，婚也求了。老太太心思重，嘴上说着放任小辈发展，实则心里比谁都惦记着。”
　　陆屹舟收手抄着口袋，站直身，掠过明芷走到制作台前，目光循着上面摆放的工具，一样样扫过。
　　“万一哪天她心血来潮，不打招呼就来半山涧找我们，发现我俩没有住在一起……”
　　明芷呼吸一滞。
　　陆屹舟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游刃有余，像是把全盘棋局的走向都看透了一样，冷静道：“我不想让奶奶失望。”
　　小作坊里的时间，似乎因这几个字被匀速拉长，呼吸起伏的频率也跟着变缓。明芷觉得自己的思绪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天跟地的变化。
　　前一秒觉得这男人是蓄谋已久，下一秒就被拉着看清现实，他只是不想让长辈失望。
　　“懂了。”明芷点点头：“过几天再搬吧，等我开题报告定下来，学期结束再说。”
　　陆屹舟：“好。”
　　走之前，陆屹舟更新了大门的密码锁，把明芷的指纹录入进去，到了小区门口又做了信息登记。
　　看着管理员细致又严谨地在资料上备注“陆太太”，明芷整颗心不上不下地悬着，以至于拍照时表情都不太明朗。
　　管理员大约是没料到，拍了一张后抿了抿唇，温馨提醒：“陆太太要不要笑一下？这人脸识别，以后您在电梯口和停车库，都见得到的。”
　　见得到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会在屏幕上显示？
　　意识到这点，明芷慌忙整理刘海，端正坐好，露出标准八齿微笑。
　　陆屹舟站在旁边，看了眼，禁不住笑了。


第46章 得意
　　从半山涧回融烟巷的路上,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明芷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 这个小动作已然变成一种习惯。
　　车子停在巷口, 里头刚好有辆车要开出来，明芷收回视线：“我在这下。”
　　陆屹舟瞥了眼后视镜, 见后方无来车：“好。”
　　“那, 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嗯。”
　　车门关上, 明芷也没有多逗留, 径直走回明樾府。
　　刚一进门，就听到杜泽进的语音——
　　“谁跟你是姐妹了, 麻溜的赶紧收拾后过来，哥几个酒都安排好了, 就差你跟明芷，快点！大周末的憋家里干什么，渡劫呢！”
　　沈乐薇没料到明芷这个点回来, 听到开门动静抬起头，意外：“就结束了？”
　　“我都回来过一轮了，车停门口你没看见？”
　　“啊？我还以为你今天没开车出去呢。”
　　沈乐薇收起手机，拍拍身旁位置示意明芷赶紧坐下, 笑眯眯地八卦道：“怎么样？见家长的氛围，和想象中一样吗？”
　　明芷洗干净手走过来, 二话不说就开始撩头发，还刻意选了个角度, 直接亮出无名指上的钻戒。
　　“心情很好？看样子很顺利啊！”
　　沈乐薇丝毫没有领悟到明芷想让她看的重点。
　　“快说说！陆屹舟是怎么做到同时说服双方家长同意你俩交往的？还是大人们根本就没有干预？”
　　“你什么情况。”
　　钻戒首轮炫耀失败, 明芷直接摊开手指怼到了沈乐薇面前。
　　“哎哟！哎哟这是什么啊！闪死我了！”沈乐薇夸张尖叫, 抓着明芷的手仔细打量：“几克拉啊？就直接求婚了？”
　　“不到三克拉吧，还好不是那种大钻，我不喜欢那种。张扬，戴不出去。”
　　明芷也没问过陆屹舟。
　　“陆总这回怎么那么小气啊？求婚钻戒不得再抬抬克拉数，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款式设计还挺好看的，哪家钻戒？Graff？”
　　“不是。”明芷勾唇，“这个数够了，重要的是心思，不是Graff，是LYZ。”
　　“LYZ？”沈乐薇挑眉琢磨半天，没听过这个牌啊，待反应过来，往后闪躲了小半距离，满脸写着嫌弃：“咦惹，你好油腻啊明芷！”
　　“哈哈哈哈。”明芷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乐薇摇头：“恋爱中的女人真可怕。”
　　明芷：“没开玩笑，确实是他设计的，但找的哪家做我也没问。”
　　沈乐薇：“那你俩现在是……”
　　“他今天把陆奶奶带来了，老太太坐镇，长辈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就像是走个过场，说一些客气话。我们打算下周三去领证。”
　　“下周三？”沈乐薇拿出手机翻了一下：“19号？大雪去领证，有什么讲究吗？怎么不多等几天，平安夜或者圣诞节去，不是更浪漫？以后结婚纪念日也好记。”
　　明芷解释：“日子是老太太看的，说是吉日。”
　　沈乐薇：“原来如此。天啊，下周三，也太快了吧！”
　　感觉明芷和陆屹舟在一起，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转眼这两个人居然要领证了，沈乐薇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居然要为人妻了，采访一下，有没有什么感想？”
　　握拳当话筒呈采访状，与沈乐薇的兴致勃勃相比，明芷反应便衬得极为平静。
　　“感想？嗯……好像没什么，除了觉得快以外。”
　　“没了？”
　　明芷诚恳点头：“没了。”
　　沈乐薇：“怎么可能！结婚啊！你对结婚就这么草率的吗？没有半点憧憬？又或者期待什么仪式感？”
　　见明芷不说话，沈乐薇惊讶无比：“你怎么做到无欲无求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啊，不对，三十多岁的漂亮姐姐估计都比你有仪式感。还没毕业就结婚，老公还是陆氏集团的总裁，公主，你这是生在罗马，所以才这般淡定的吧？”
　　明芷被沈乐薇这么一激，倒是脑补出了一些画面。
　　例如研究生毕业典礼上，她怀里抱着个小婴孩……
　　呸呸呸。
　　不是。
　　“咳，可能还没什么实感吧。”明芷挠了挠额角，思忖：“毕竟我们俩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沈乐薇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杜泽进来电。
　　“肯定是见你没回消息，急了。”明芷起身，顺手拂了一下裙摆：“我先上楼休息，折腾了一天，好累。”
　　沈乐薇：“他就是想叫我们去酒吧，你去不去？”
　　明芷摆摆手，她是真的累了。
　　沈乐薇：“行，那你先上去休息吧，晚饭呢，吃不吃？”
　　“你玩去吧，不用管我，醒了饿了我再叫外卖。”
　　“什么情况啊沈小薇，信息也不会，电话半天才接！”
　　点开就是大嗓门，震得沈乐薇直接就把手机给拿远了，闭着眼睛嚷嚷：“杜大进，吵到你奶奶啦！”
　　杜泽进：“哎你这人胆子肥了不是，快来，就缺你俩了。”
　　“催催催，催什么催，把地址发来，阿芷不去，就我一人。”
　　“公主咋了？约会去了？”
　　“要你管，都有谁到了啊？”沈乐薇想了想，旁敲侧击问，“没什么氛围破坏者吧？”
　　“什么氛围破坏者，就宋栩，他女朋友也来，还有宋澜。”杜泽进催得像是上了发条，“快点！老子电灯泡都快当腻了，碍眼得很。”
　　没听到明琛的名字，沈乐薇松了口气：“行行行，给我叫辆车，换身衣服就去。”
　　Mid Night。
　　沈乐薇到的时候，宋澜已经在了，独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跟宋栩女朋友也没有什么互动。
　　“怎么？和你嫂子合不来？”
　　沈乐薇一沾沙发就开始八卦。
　　宋澜抬了下眼，兴致缺缺：“那倒没有，只是不熟而已，阿芷呢？怎么没有一起来。”
　　“她补觉去了，今天一大早出门，和陆屹舟一块，双方见家长了。”沈乐薇圈起手指，往宋澜无名指上比划了一下。
　　“要结婚了？”
　　宋澜吃惊。
　　沈乐薇笑了，点了点手指：“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反应，下周三领证。”
　　宋澜喃喃自语：“好快啊，没想到我们这群人里，最快结婚的居然是明芷。而且对方还是陆屹舟，要知道从前……”
　　未说完的话，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杜泽进难得安静：“那要说起来，这陆二可比姓江的好十万八千里不止，起码配得上明芷。”
　　宋澜：“谁说不是呢。”
　　杜泽进又欠扁地追了一句：“但这俩是真爱吗？保不齐还是因为那段娃娃亲，被迫在一起。”
　　“闭嘴吧你，见不得阿芷好呢。”
　　沈乐薇踢了杜泽进一脚，说了句公道话：“要我看，陆二对阿芷挺好的，连婚戒都是亲自设计。”
　　“亲自设计？他还会这个？”宋栩都惊了，以前怎么不知道陆屹舟还有这技能。
　　“你们在说谁呀？”
　　小女生挽着宋栩的手，小小声打听。
　　听到这把嗲嗓，沈乐薇正准备说出口的话，都直接卡壳了。
　　杜泽进一瞧她这表情，就忍不住笑。
　　宋澜拍拍沈乐薇的腿，压声：“收着点，有点明显了。”
　　沈乐薇：“不是，宋栩哥原来喜欢这款啊，这姐哪的人啊，湾湾？”
　　宋澜：“不是，邻省的。”
　　沈乐薇：“……”
　　北方还有女孩子说话是这种软软腔调的？也太新鲜了点。
　　宋澜：“你刚想说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记。”
　　沈乐薇拍了拍桌面，又使唤杜泽进把音乐的音量调小些。
　　杜泽进：“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阿芷下周三领证，我们去给她撑场子去呗。”沈乐薇已经开始想象，“那么重要的场合，我们是一定要去做见证的。宋栩哥你把相机带上，到时候帮忙拍些照片，澜澜，我们订个蛋糕怎么样？”
　　杜泽进不解风情：“她领证，你订蛋糕做什么，又不是过生日。”
　　沈乐薇：“怎么，蛋糕就只有生日能吃？庆祝的时候也可以吃！”
　　宋栩：“只是去领证，也不是办婚礼，我们这一帮人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离婚劝架呢。”
　　宋栩女朋友：“哎，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领证也算是人生阶段里很重要的时刻了，你们不是发小吗？如果能去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沈乐薇与宋澜面面相觑，诶，小姐姐还不错。
　　宋栩：“这事儿你跟明琛说了吗？”
　　“他人不是不在这嘛，再说了，琛哥跟陆二，不是不合？”
　　宋澜都不敢想象，要是明琛去的话，场面会是什么样的，不会打起来吧？到时候明芷站谁比较好。
　　对了。
　　陆屹舟娶了明芷，往后是不是要叫明琛，大哥？
　　那说起来，是明琛赚了啊！
　　“哎，指不定琛哥就等着这一天呢，到时候直接叫陆二妹夫，多得意。”
　　宋澜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说曹操，曹操到，明琛单手捞着外套，打量了眼包厢气氛，空气中安静得不行，大屏开着，音乐却开了静音。
　　“怎么，来酒吧玩悄悄话？”
　　修长手指勾着领口轻轻一扯，露出性感喉结。
　　沈乐薇原本还放着的姿态瞬间收回，乖巧打招呼：“明琛哥。”
　　脚下动作一点都不含糊，狠狠踢了杜泽进一脚，说好的不请这号人物呢！


第47章 严格
　　“在聊什么？”
　　沈乐薇旁边有空位, 明琛也没多想就走过去坐下。
　　“知不知道你家妹妹要和陆二结婚了？”
　　杜泽进这张嘴向来拦不住，一下就把事情给抖落出来，沈乐薇制止都来不及，但转念一想, 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连长辈那关都过了。
　　“结婚？”
　　明琛意外，偏头看向沈乐薇：“真的假的？她人呢, 没一起过来？”
　　沈乐薇只得老实交代：“今天双方见家长了, 陆老太太也在, 许是白天太累, 这会儿说要休息就不过来了。”
　　说完，她立马观察明琛的表情, 看不出什么来。
　　杜泽进：“我们刚才还在说呢，你这是赚了, 陆二往后要跟着明家小芷叫你大哥，爽不爽？”
　　明琛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是下周三去领证, 乐薇提议让我们过去撑场子，作见证。”宋栩边给明琛倒酒，边问：“一起？”
　　“到时候再说。”
　　彼时的明芷根本不知道发小们盘算的惊喜，转眼到了周二。
　　-
　　陆屹舟提前将预约信息发给她, 盯着屏幕上的字来回看了几遍，仍旧觉得有些恍惚。就像昨天看到修好发过来的证件照一样, 不太真实。
　　“想什么呢？衣服挑好了没？”
　　沈乐薇洗完澡出来，就见明芷倚靠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
　　“挑什么衣服？”
　　“当然是明天去民政局穿的啦。”
　　沈乐薇走过来, 把自己事先在网上查的信息, 跟明芷分享：“我也是上网查才知道, 陆二预约的这个区民政局，是四九城里的网红民政局。就在园区里，周围的风景特别好看，很适合拍那种领证官宣图。你看看，小红薯上一堆笔记。”
　　明芷闻言凑上前，翻了几张返图，确实挺好看。
　　“这种应该是做了攻略去的吧，还带了头纱、蛋糕跟气球，有点韩式婚纱照的感觉。”
　　“对呀，要不怎么是网红民政局呢，风景这么好看，不拍几张照片岂不是浪费了。”沈乐薇推了推明芷：“安排？”
　　明芷有些心动，但又不太确定：“真要拍这些？会不会太刻意了点。我没问过陆屹舟，不知道他是不是抽空过来领个证，然后就回公司。”
　　沈乐薇忍不住吐槽：“你当他打卡上班呢，自家集团，翘一天班怎么了。”
　　明芷：“……”
　　很有道理。
　　“我没想太多，觉得就是去领个证。”
　　又不是没领过，从前那次也毫无新鲜感，就像是走了一趟必要的流程。
　　“就是去领个证？”沈乐薇惊讶：“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看得那么轻松的啊？领证也是需要仪式感的好嘛。”
　　沈乐薇看不下去了，拉着明芷起身：“走走走，上楼去，我帮你挑身好看的衣服。”
　　“但我没有准备头纱！”
　　“放心，包在我身上！”
　　-
　　和沈乐薇在衣帽间挑挑选选几小时，最终定下一件真丝塔夫绸的白裙，回房时明芷心情大好，以至于看到陆屹舟的未接来电，没多想便直接拨了回去。
　　“怎么啦，找我什么事？”
　　彼时陆屹舟正在陆君颐书房，接了电话，情绪平淡：“我晚点再打给你。”
　　说完，也不等明芷出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陆君颐喝茶的动作一顿，眉头微拧：“小芷的电话怎么就挂了？”
　　方才听到声儿，小姑娘挺开心的感觉。
　　“没事，我晚点再跟她解释。”
　　“明天就要去领证，都想清楚了吗？”
　　谢雅星坐在陆君颐旁边的位置，长发松松盘起，端起茶杯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知性与优雅，只是情绪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欢喜，似乎还是对这个未来儿媳不太满意。
　　“妈，她很好，以后你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陆屹舟的声音不疾不徐。
　　谢雅星轻轻一笑：“我喜不喜欢她，这重要吗？你非要娶，还在乎这点？”
　　“当然。”陆屹舟从容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您的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明芷同样也是很在乎。”
　　“她？”谢雅星意外。
　　“嗯，她不希望这段婚姻得不到长辈的认可，如果您的态度还跟之前晚宴上一样，她是感知得出来的。”
　　陆屹舟眸色沉了沉：“我希望您能接受她。”
　　谢雅星一口茶喝得很不是滋味：“我说了不接受吗，你婚也求了，我也没拦着你。明天领完证，来家里吃顿饭。”
　　陆屹舟：“好。”
　　“小芷还是决定明年去英国读研吗？那你们俩是准备一结婚就异地？”
　　上次在夏园听说明芷有出国留学的计划，陆君颐还有些惊讶，既然要出去读书，那为什么不等回来再结婚。
　　“谈婚论嫁本是个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你非得这么着急，不会是……”
　　经丈夫这么一提醒，谢雅星也反应过来，忙坐直了身：“你俩……”
　　“没有。”
　　陆屹舟及时打断父母的猜想，轻咳了一声，搭在桌沿的腕骨微微一转，随着握紧茶杯的动作，手背上浮现青色血管。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怕夜长梦多，所以先定下来。至于异地，不过就是一年，期间只要有时间我都会飞去看她。”
　　夜长梦多？
　　仅凭这四个字，谢雅星莫名瞧出一些异样来，唇角浮起，眼神意味深长：“什么情况，就那么喜欢？”
　　陆屹舟：“……”
　　“那你怎么不劝她留在国内读研，她这个专业，国内大把学校可以申请吧？”
　　陆屹舟：“她有她的考量，我尊重她的选择。”
　　谢雅星若有所思地点头。
　　“行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别耽误明天正事。”
　　陆屹舟应了声，站起。
　　“对了，她饮食上有没有什么忌口？”谢雅星抬手掩在唇边咳了声，“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做了什么她不爱吃或者不能吃的，以为是我故意使绊子，给她脸色看。”
　　陆屹舟笑：“那等我问下她，晚点告诉您。”
　　谢雅星：“别和我说，你和慧明说。”
　　陆屹舟压下唇角弧度：“好。”
　　离开北枫胡同，陆屹舟第一时间拨回电话，响了许久对方才接，声音听上去和之前那声判若两人。
　　“我今晚过来北枫，刚才在书房和我爸妈说话。”
　　他没有过多犹豫便先解释。
　　明芷怔了怔，支吾道：“谁管你在干嘛。”
　　陆屹舟唇角往下压，上车后系好安全带，将手机与车内蓝牙音箱相连：“妈说，明晚一起过来北枫吃饭。”
　　“明晚？”
　　明芷惊得掐住手掌心：“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陆屹舟不太同意明芷的说法：“领证后就是一家人，过来一起吃晚饭不是很正常的事？”
　　明芷：“……”
　　陆屹舟：“不会是又紧张了吧？我妈又不会把你吃了。”
　　明芷闷声：“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只是通知我呢？”
　　把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因为是连着车载音响的缘故，声音里的不满顷刻间被放大了数倍，陆屹舟眸光微凛。
　　“你误会了，是我准备离开时，我妈主动提的。”
　　“谢阿姨？”明芷深呼吸，垂下肩：“什么意思呢。”
　　“她还让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既然都说到这了，索性就直接问，陆屹舟：“如果连你的口味也考虑到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担心了？”
　　明芷：“……我没什么忌口，就是不吃酸的，辣的也不太会吃。”
　　陆屹舟：“嗯。”
　　明芷：“你明天不用过来接我了，我到时候和乐薇一块过去。”
　　“为什么？”
　　之前说好了他过来接，怎么突然又反悔说要自己过去。陆屹舟仔细辨认明芷方才那句话里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
　　“你该不会是想临阵逃脱吧？”
　　“哎呀不是，就是乐薇要和我一起，所以你也不用特地绕过来。”
　　明芷都不知道陆屹舟在计较些什么。
　　结果下一秒又听他问：“她什么时候搬回自己家住？沈家没给她置办宅子？”
　　明芷哭笑不得：“关你什么事啊，总之明天你不用过来，到时候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她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像是报了之前陆屹舟挂她电话之仇，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视线落在那套简单熨烫过的白裙，明芷禁不住勾唇，露出一侧梨涡，越来越深。
　　车子驶回半山涧。
　　小群里的信息直接震上99+，循着右上角@提醒点开，页面直接跳到了聊天最初的地方——
　　鸣子：“所以明天几点到啊？@Lovic”
　　九川：“所以明天几点到啊？@Lovic”
　　不吃鱼：“@九川 你女朋友是不是摄影师，拉过来帮忙拍照”
　　九川：“不巧，她出差去了，之前不知道日子”
　　九川：“单反倒是有，到时候我带过去，随便找个人帮忙拍？”
　　鸣子：“麻烦，用手机拍不就得了”
　　鸣子：“先说一声，我订了两瓶香槟，别带重复了”
　　……
　　聊天翻完，到最新部分又是问时间，一帮人连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都已经讨论过一轮。
　　Lovic：“是领证，不是迎亲”
　　鸣子：“你终于出现了”
　　鸣子：“领证怎么了，气氛也得有”
　　九川：“就是，我们都安排好了”
　　Lovic：“带酒干什么？大白天的”
　　不吃鱼：“领完不一起吃顿饭？”
　　Lovic：“不了，晚上回北枫胡同”
　　鸣子：“也对，那结束再来个二场？”
　　看到这里，陆屹舟脑海里浮现起明芷那句——“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只是通知我呢？”
　　Lovic：“等我问问她”
　　鸣子：“问谁？”
　　鸣子：“不会是明芷吧……”
　　九川：“鸣子and明芷，你俩这名就差撞一起了”
　　鸣子：“……”
　　张鸣：“改好了”
　　张鸣：“@Lovic 组局还得问她意见？不是吧阿sir”
　　不吃鱼：“明芷还没放假，组局估计影响第二天上课”
　　不吃鱼：“是吧@Lovic”
　　Lovic：“嗯”
　　张鸣：“鉴定完毕，楼上妻管严”
　　Lovic：“预约的时间段是早上10：00-11：00”
　　不吃鱼：“我明天有个急案，去到可能比较晚，尽量赶上”
　　Lovic：“没事”
　　九川：“这时间，领完还能赶上一块吃顿午饭？”
　　张鸣：“对啊！”
　　Lovic：“好，我问她”
　　张鸣：“……”
　　张鸣：“没救了”
　　九川：“要不你把她拉进群里？”
　　张鸣：“他得先问明芷，进不进”
　　九川：“哈哈哈哈哈”
　　陆屹舟没再理这帮人闹腾。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薄纱
　　次日的天气好得不像话, 虽说是大雪节气，却是艳阳天，没有大风。明芷换上长羽绒的时候还觉得有点热，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换成一件毛呢外套。
　　“走吧。”
　　沈乐薇坐主驾, 问：“你和陆屹舟说了没, 提前一小时过去拍照。”
　　“说了。”
　　昨晚睡前发的消息，他大半夜才回, 明芷一早看时间都吓了一跳, 生怕自己这突然叫提前, 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
　　沈乐薇好奇道：“他没问你为什么要提前吗？”
　　明芷：“我直说了, 说想拍几张照片。”
　　沈乐薇：“那不就没惊喜了？”
　　“要什么惊喜，不直接说原因, 他怎么调整工作安排，万一不喜欢拍照, 等到了才发现我叫他提前不过是为了拍合影，有脾气了怎么办。”
　　明芷脱口而出的话，反倒让沈乐薇愣神。
　　“不至于吧, 陆二脾气虽然冷，但我感觉他对你一直都挺迁就的。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对你不耐烦、发脾气。”
　　“嗯？”
　　被沈乐薇一说，明芷这才反应过来，有短暂时间里她考虑到的情绪变化, 都是依托于上一世的习惯，无意中把那种小心、担心刻进了骨子里。
　　可现在要和她结婚的, 是陆屹舟。
　　对啊。
　　那是陆屹舟，不是江问辰。
　　凝滞的片刻, 车子驶进了融玉大道, 沈乐薇瞥了眼后视镜：“这个点的车流还不少, 你说今天去领证的人多吗？这么好的天气，一定很出片。”
　　“不知道呢。”
　　“你快抓紧再翻几篇笔记，昨天分享给你的那几个，保存了吧？”沈乐薇催促着明芷，“熟悉一下场地环境，到了直接就拍。”
　　明芷：“你像是在赶鸭子上架。”
　　“奇了怪了，你怎么能这么淡定。明明是你要领证，我感觉我比你还激动。你看看。”沈乐薇伸出右手摊开掌心，“都是汗，我开车都紧张。”
　　明芷捂着胸口感受着心脏跳动后，小小声道：“其实我也紧张。”
　　-
　　车子刚开进民政局停车场，手机就响了。
　　“到哪了？”
　　“刚到停车场，你呢？”
　　明芷解开安全带，还没下车就听见陆屹舟低沉的声线撩人入耳：“看到你的车了，我过去。”
　　挂断电话，偏头看向沈乐薇，见她都不急着下车，拿着手机正飞速敲击键盘，甲面触到屏幕发出的声响激烈无比。
　　“和谁聊天呢这么激动？”
　　沈乐薇倾了倾手机屏幕，发完最后一个表情包，赶紧锁屏。
　　“没什么，陆二到了吗？”
　　明芷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抓紧时间检查妆容：“他看见我的车了，估计也在这附近，说是走过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敲车窗。
　　明芷赶忙收起小镜子，降下窗户，就见陆屹舟站在外面，手抄着口袋，身姿颀长。
　　沈乐薇跟着俯低身看了眼，禁不住小声感叹：“卧槽，你老公好帅！”
　　明芷听见也来不及反应，对着外面的人喊：“你等我一下。”
　　说完，又把车窗急急升上去。
　　“呼。”
　　明芷先是深呼吸，然后看向沈乐薇：“我妆可以吗？”
　　“俊男靓女，绝配！”
　　沈乐薇拿过副驾上的包包和相机：“下车吧，抓紧时间。”
　　陆屹舟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定制西装，三件套无一落下，矜贵严谨，一丝不苟。腕间Planete H袖扣像是特地选的红色，为了衬今日的喜事。
　　看他都穿得这般隆重，明芷顿时不紧张了，她怕的就是自己这身显得太刻意。
　　“乐薇说想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做记录。”
　　“嗯。”
　　陆屹舟长身而立，站在明芷旁边，目光掠过车子，同沈乐薇点头打了声招呼。
　　“啊啊啊你俩穿得也太配了吧！”
　　沈乐薇举起手机迅速抓拍了一张，发到群里，催促着一众人快点过来。
　　明芷：“……”
　　“还没和你说，九川他们也会到。”陆屹舟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应该差不多。”
　　明芷下意识紧张：“他们也来？”
　　“嗯。”
　　陆屹舟嗓音有些沉哑，明芷听出来了，问：“你要不要喝点水？我出门的时候泡了杯枸杞菊花茶。”
　　“什么茶？”
　　陆屹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居然会出门泡枸杞菊花？
　　明芷很淡定地重复了一遍，打开车门取出保温杯：“我有点上火，最近也没睡好，喏，你要不要喝点，润润嗓。”
　　视线掠过杯口位置，许是她在车上喝过的缘故，还沾了口红印子。
　　陆屹舟没拒绝，接过保温杯，仰头喝了一口。
　　“放了冰糖？”
　　有点甜度。
　　明芷：“就放了一颗，我都没尝出来，你倒是挺敏感。”
　　“人好像还挺多的，我们快点过去小礼堂那边，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沈乐薇催促道。
　　许是吉日的缘故，即便是工作日也有不少人来领证，经过长廊还能看到底下排的队伍。
　　“好多人啊。”
　　明芷张望了一眼，下意识留意新人中女生的装扮，发现也有不少穿着小白裙，应该都是为了拍照纪念，反倒是男生，鲜少像陆屹舟穿得这般英俊帅气的。
　　一时间，腰杆挺直了几分。
　　好有面子啊！
　　“看什么呢？”
　　陆屹舟视线顺着明芷的看过去，并没有什么亮点，只是提醒她脚下有台阶，顺势伸出手去。
　　明芷愣了一下，看向沈乐薇，发现人早就窜到前面去了，这才伸手牵住。
　　“手怎么这么冰？”
　　“还好吧？”
　　因为牵手的缘故，两人距离一下贴近，长发在他外套上摩擦，静电缘故又沾上。明芷抬手捋了一下，问：“提前过来，是不是打乱你工作计划？”
　　陆屹舟：“没，今天没有安排。”
　　明芷：“那就好。”
　　陆屹舟偏头看她：“怎么，上天入地打直球的明芷，还会担心这种事情？”
　　“起码的礼貌我还是有的吧，你可是掌管一整个陆氏集团，万一因为我一个要求，影响了几个亿的项目或者生意，赔都赔不来。”
　　“对我你可以不用这么计较。”陆屹舟嗓音不疾不徐，“你的任何话任何事，在我这里都不会造成干扰。”
　　心颤了一下，明芷很轻地“哦”了一声。
　　“到啦！你们快点，光线好好。”
　　沈乐薇朝他们招手。
　　入目处是一座水上小礼堂，外观纯白，落地玻璃映射着光芒，与水面粼粼波光相得益彰。里面有两对新人正在拍合照，空间有限，再多一两对可能就得等定点位置了。
　　“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你俩进来拍张合影吧。来，外套给我。”
　　沈乐薇接过明芷手里外套，还贴心地帮忙指点站位。
　　“陆总你往那边靠一下，来来，阿芷你站近一些，这个角度的光线最好了。”
　　“这样？”
　　明芷没有拍合影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比划什么动作姿势。
　　沈乐薇：“对对，自然一点，你俩面对面就随便找话题聊天，我来捕捉镜头就好。不用这么僵着站，有点互动。”
　　“她不是读法律的？懂摄影？”
　　陆屹舟半垂着视线，抬起手来理了理明芷肩头的碎发。浓密的睫毛沐浴在日光下，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
　　晃得看的人都跟着心神分散。
　　“啊她喜欢旅游，偶尔会拍些照片。”
　　“今天这条裙子很好看，就是脖子有点空，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条项链？”
　　说话间，他指尖碰到了她的锁骨。
　　明芷微微往后一缩，后腰贴到了他的掌心，原来他的手一直虚扶在那。
　　“不太搭。”
　　明芷随便找了个说法。
　　拜托，谁没事把一套房子拴在脖子上啊，也太醒目了。
　　“哦。”
　　陆屹舟声音淡淡。
　　“你是不是会经常戴领夹。”
　　明芷注意到他今天又别了款新的，似乎是为了搭配袖扣，也选的Hermes。只可惜她今天没有默契，身上没有半点Hermes元素。
　　“嗯，怎么？”
　　明芷摇头：“没事，就问一下。”
　　“阿芷，你往这边站一下，看我这里。”
　　沈乐薇招招手要求调换角度。
　　明芷不疑有他，顺着调整一下站姿，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直到一方白纱从天而降，罩住了她的头。
　　就是这一瞬间的惊愕，被沈乐薇直接抓拍。
　　“Surprise！”
　　宋澜笑着起身，旁边还有宋栩和杜泽进，后者怀里捧着一束花。
　　“新婚快乐！”
　　“谢谢，你们怎么来了？”
　　明芷惊喜又意外，抱着鲜花，扶着头上的薄纱。
　　难怪昨天沈乐薇说自有妙计，明芷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早上出门也没见她拿白纱，原来是在宋澜这儿。
　　“你今天领证结婚，我们怎么能不过来。”
　　宋澜拿出两个星月图案的小发卡，朝明芷招招手：“来，我帮你把头纱别住，这样就有当新娘子的感觉了。”
　　“好。”
　　明芷眼眶微微有点湿。
　　“哎怎么来小礼堂这儿了，害我们一通好找。”
　　张鸣人未到，声先到，手里还拎着个包装精致的礼袋：“恭喜啊。”
　　郑九川也带了束鲜花：“嫂子，祝你和二哥新婚快乐。”
　　“谢谢。”
　　花束都很大，明芷有些拿不过来，求助地看向陆屹舟，后者自然而然地帮忙接过。
　　“来的时候刚好在长廊那碰见，就一起过来了。”宋栩解释，顺便同明芷打招呼，“明琛晚点也会来。”
　　“我哥？”
　　明芷忍不住偷瞄了陆屹舟一眼，却见他表情平静，甚至眼皮都没掀，专注打量着怀里的花束。
　　“他估计会怪我没告诉他。”
　　明芷心虚道。
　　宋栩：“倒也不至于。”
　　“哎你带相机了啊。”郑九川见沈乐薇拿着个单反，“早知道有设备，我就不带了。”
　　“专业吗？你这什么型号啊我看看。”沈乐薇凑上前，研究了一下，喃喃自语：“我这是普通相机，出去旅游时用的，你这个好像看起来更厉害些。”
　　“你今天真漂亮。”宋澜帮明芷理好头纱，由衷赞叹了一句，“不行不行，我们俩自拍一张。”
　　明芷：“好。”
　　小礼堂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都拉着新郎新娘要合影。其他新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当看到明芷和陆屹舟时，都不禁议论起来——
　　“这对夫妻颜值也太高了吧，像明星一样。”
　　“感觉比明星还好看。”
　　……
　　沈乐薇：“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们拍张大合照啊？”
　　新人：“好呀没问题。”
　　“谢谢。”沈乐薇赶忙催促郑九川：“快，用你的相机拍。”
　　宋澜火速组织站位：“这边背光，换一下位置，阿芷你跟陆二站近一些，花要不只拿一束？”
　　“我都拿着吧。”
　　明芷从陆屹舟怀里接过另一束，一下有些晃。
　　幸得他及时托住，借力站稳。
　　“哎可以可以，阿芷你头稍微往陆二身上靠，偏一下头。”
　　宋澜指挥道。
　　明芷乖乖照做。
　　“拍得好好啊。”
　　出了小礼堂，宋澜还捧着郑九川的单反相机仔细看照片。
　　只有沈乐薇积极贯彻“摄影师”的身份，拉着明芷和陆屹舟拍了好几张小清新的照片，什么对视、相拥、牵手、追逐都有。
　　“时间差不多了，先过去排队吧，别误了正事。”
　　宋栩盯着时间提醒。
　　“那我帮你先把头纱取下来。”
　　宋澜将相机归还给郑九川后，上前帮明芷。
　　“我的妆还好吗？”
　　“很好看，就是口红颜色你要不要补一下？”宋澜提醒明芷：“都洇开了。”
　　明芷一听，心虚往旁边看了眼。陆屹舟正在听郑九川说话，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来看。
　　嗯，唇色明显红了些。
　　“我补一补。”
　　明芷动动手指头，示意宋澜把包包给自己。
　　“包在陆二那呢，你不是直接就塞给他了。”
　　宋澜扬起下巴指了指，陆屹舟背在身后的手里不正拿着明芷的小珍珠包。
　　成熟男人身上唯一略显幼稚的地方，不合理却让有些人看得心神微荡，明芷当即下决定，以后就让陆屹舟专门给她拎包。一看就是有妇之夫，英俊帅气又有所属。


第49章 领证
　　领证登记处只允许一名亲友进去跟拍记录, 毫无疑问还是沈乐薇。
　　发小几个都在门口站着，蒋驰喻到的时候，就见张鸣在点烟。
　　“在里头领证？”
　　“嗯。”张鸣递一根烟过去。
　　蒋驰喻摇摇头没接：“明琛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宋澜喊了一声“琛哥”。
　　明琛和陆屹舟不对付, 不仅宋栩和宋澜知道, 蒋驰喻他们这帮人也有所耳闻，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矛盾, 但就是没有来往。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 遇见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如今两人的关系因为明芷, 近了一层。
　　“明芷呢？”
　　明琛穿着一套深色西装，外面还套了件黑色大衣, 有种地狱使者的感觉，加之那副爱答不理生人勿进的表情。
　　张鸣抽烟的动作都急了些, 冷不丁道：“不会是来搅场子的吧？”
　　郑九川：“啧，不能，这是喜事, 再说了陆家和明家长辈都认的事，他明琛能左右得了？”
　　张鸣一听，嘀咕一句：“冷阎王。”
　　“比得上陆二？”郑九川不以为然地笑了下，“顶多就是个护妹狂魔, 能理解，明家就这一位公主, 打小就是俩哥哥罩着的。”
　　明琛刚问完，就见陆屹舟和明芷从登记处出来, 手里还揣着新鲜的红本本。
　　“哥。”
　　场景下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陆屹舟单手搂着明芷的腰, 目光坦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明琛倒是一眼都没瞧他，打量着明芷的装扮后，点点头：“今天很漂亮。”
　　明芷受宠若惊：“谢谢大哥。”
　　“明泽还让我到了给他拨个视频通话，手机给你，自己讲。”
　　像是故意要把人支开一样，明芷接过手机站到一旁，就只剩下陆屹舟和明琛面对面站着。沈乐薇察觉到诡异气氛，火速跑到宋澜旁边，扯着袖子挤眉弄眼地问。
　　“什么情况。”
　　“嘘。”
　　宋澜也不敢吱声。
　　明琛和陆屹舟身高相仿，不过他今日梳了个大背头，露出的眉眼更加漆黑锋利，被他如此盯着看，也只有陆屹舟能做到从容不迫地迎着。
　　“从今以后是不是得改称呼了？”
　　陆屹舟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本来你也比我大两个月，叫你声哥也没什么。”
　　明琛嗓音醇厚沉稳：“嗯，以后记得见到要叫大哥。”
　　陆屹舟眸色一凛，轻挑了下眉。
　　“哥，给。”
　　明芷将手机还给明琛，顺势挽住陆屹舟的手，一天下来，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你俩聊什么呢？”
　　“问大哥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陆屹舟适应得很快，也许是今天心情好的缘故。
　　反倒是明芷愣了一下，这么快就改称呼了？
　　明琛双手抄着口袋，轻哂：“饭就不吃了，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我就明芷这一个妹妹，你要是敢欺负她，别怪我没提醒你，明家可不是好惹的。”
　　“陆家也不好惹。”
　　陆屹舟应得自然。
　　明芷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还叫板？”
　　陆屹舟捏了捏明芷的脸，眼底里只盛她一个人的影子：“我的意思是，要真欺负你，奶□□一个不放过我。”
　　明芷脸颊一烧：“哦。”
　　短短几分钟，宋澜却觉得眼下这个画面是除了大合照以外，今日最精彩的片段。对了，大合照——
　　“琛哥和蒋驰喻刚到，我们是不是再补一张合影？”
　　手续已经办完，剩下的时间就自由不受束缚了。
　　宋澜一提醒，明芷漂亮的眼睛瞬间更亮：“对，再拍一张吧。”
　　明琛正准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边的亲友团队伍好庞大。”
　　“可不是，而且看起来都是精英，男帅女美。”
　　“啊啊啊那个新郎也太帅了吧！英年早婚啊这是！”
　　“你光看新郎怎么回事，人家新娘也很漂亮好嘛，绝配。”
　　“果然，帅哥都是顶级美女的。”
　　“旁边那几个是伴郎吗？都穿西装，好正式啊，感觉下一秒从民政局出去，就要到婚礼现场了一样。”
　　“新娘旁边那个，是哥哥吗？好帅！禁欲系大佬的感觉，有女朋友吗？我想上去要个微信。”
　　“好像没有，我刚一直站在外面等，他是自己过来的。”
　　“那我去要个微信？”
　　“去呀去呀，胆子大就会有故事！”
　　旁边一对新人的朋友直接被明琛吸引，在怂恿下直接走了过来，也没有扭捏，极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哈喽帅哥，你有女朋友吗？能不能加一下微信？”女孩笑起来时，乌黑的眼睛晶莹剔透，特别好看。
　　明琛不动声色地压了一下呼吸，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见臂弯间挎过一双手，紧紧缠住。
　　沈乐薇软软贴着他，朝女孩微笑：“不好意思啊，他有女朋友了。”
　　这一举动，别说是明芷了，在场其他人都直接看愣，唯有明琛，既没有扯开她的手，也没有更正她的话，就这么沉默着认可了沈乐薇的话。
　　女孩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开朗道：“不好意思，是我鲁莽了。”
　　明琛：“嗯。”
　　等人离开，明琛瞥了眼沈乐薇的手：“还不松开？”
　　沈乐薇脸上还丽嘉挤着笑：“她朋友还看着呢。”
　　明琛：“……”
　　明芷观察了一下，见明琛表情平静，而其他人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许是都理解了这就是一个“救火”行为。
　　唯有宋澜与她目光对上，心照不宣。
　　“要没别的事，一块吃顿午饭？这个点也差不多了，这附近有家潮汕菜不错，海货也鲜，试试？”
　　在吃这方面，宋栩是行家，特别是跟海鲜沾边的。
　　“我就不去了，还有个发布会要参加，这个点赶过去还来得及。”张鸣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紧接着将手里拎了大半天的香槟送了出去。
　　“中午正好开了喝，我这可是好酒。”
　　明芷：“谢谢。”
　　“那其他人呢？时间都OK吧？”
　　“我也不去了。”
　　明琛话还没说完，明芷就打断他：“不是吧，你才刚过来，连饭都不一起吃？为什么啊？不行，必须去，你今天可是坐大位的身份。”
　　坐大位，即是长辈。
　　长兄如父？
　　明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那就一起，别想了。”
　　宋栩做主，又打电话订了个包厢，把地址发到今日才建的小群里。
　　沈乐薇：“那现在过去呗。”
　　一行人往停车场走，明芷和陆屹舟做了交换，怀里捧着花，时不时低头拨弄着，直到上了车，还不住摆拍。
　　“红本本呢，给我拍一下。”
　　“不用牵手？”陆屹舟问了句。
　　明芷抬头，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牵手？”
　　陆屹舟将香槟和花束放好，把红本递给她：“你早上翻的笔记上面，不都有结婚证特写和牵手，哦，还有接吻的。”
　　“你都看见了？”
　　明芷意外。
　　陆屹舟：“嗯。”
　　“我不拍，那些姿势花样都太普通了。”明芷对着红本拍了张特写后就收起来：“出发吧，别迟到了。”
　　路上，明芷脱下外套开始补妆。
　　“没想到大家今天都过来了。”
　　陆屹舟松了领口两颗扣子，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路况：“怎么，没提前跟你说的？”
　　“没，就知道乐薇要一起。”
　　车子开进右辅路，没多久就到了。
　　两拨人头一回聚一起，许是因为好日子，气氛格外和谐融洽。明芷、宋澜和沈乐薇三个人凑在小榻上筛照片，几乎每一张都想留。
　　“你俩绝了，都不用P就可以原图直出的那种。”沈乐薇一边看一边感叹，明星直拍也莫过于此：“我还想着导到手机上P一下呢，你看看，还有必要吗？”
　　明芷：“我这张是不是笑得太傻了，我当时在干嘛？怎么没印象我有这表情。”
　　“和你老公打情骂俏呢，我这都是抓拍。”
　　老公。
　　明芷静了几秒，似乎在默默消化这个称呼，下意识看向陆屹舟，只见他低垂着眉眼，正在回复手机上的消息，旁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也只是淡声应一两句。
　　从头到尾都一副性子寡淡懒散的模样。
　　和自己在一起时，完全不同。
　　“不P了，就这几张你先传给我。”
　　明芷收回视线，觉得脸颊有点微烫。
　　挑完回到座位上，明芷压低音量问陆屹舟：“要不要看看照片？”
　　也就这一秒，瞥到了他手机屏幕上的腾讯会议。
　　“你在开会？”
　　“嗯。”陆屹舟没开麦，配合着明芷的音量：“等会看。”
　　明芷：“好，你先忙。”
　　果然，大佬请假一天也还是要工作的。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偷瞟的那一眼会议标题，又是个软件科技项目？
　　一顿饭吃得有些闹腾，主要是有杜泽进和沈乐薇在，谁也不让着谁，这要是张鸣没先走，指不定就是个三足鼎立的局面，各自发挥，都不用给新人留气口。
　　结束时，沈乐薇都是宋澜扶着出去的，大中午就喝嗨了可还行。
　　“你们俩是……”
　　宋澜不清楚明芷和陆屹舟接下来的安排，倒是沈乐薇，喝醉了还不忘操心闺蜜的大事：“澜澜，我今儿在你那借宿一宿可以不？”
　　明芷疑惑：“你不回明樾府？”
　　“嗯，不回。”沈乐薇死死抱住宋澜，紧贴：“你现在是有夫之妇了，我和澜澜要互相取暖。”
　　宋澜哭笑不得：“真是喝醉了，那行，她今天就住我那吧，也方便照顾。你们晚上不是还要过去北枫胡同，留她一人在家也未免太可怜。”
　　明芷：“也好，那宋栩哥开车送你们？”
　　“我哥也喝了，我们……”
　　叫代驾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明琛拿着外套跟车钥匙走了出来。
　　“我送她们。”
　　明芷目光来回在明琛和沈乐薇身上巡了两回，结果被逮了个正着，心虚别开眼。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明琛对沈乐薇的态度有点微妙。
　　在民政局没有立马推开沈乐薇，还任由她挽着胳膊一直走到停车场。到了餐厅，明明杜泽进旁边就有个空位置，他却二话不说就坐到沈乐薇身边。
　　难道明琛对沈乐薇真的有意思？
　　可是，与记忆里不符啊！
　　“发什么呆，不上车？”
　　陆屹舟喝了点酒，已经很自觉地走到了副座的位置，见明芷还原地不动。
　　“来了。”明芷：“那哥，宋澜和乐薇就交给你了。”
　　“嗯。”明琛看了眼明芷脚上的高跟鞋：“叫个代驾，你穿这个怎么开车。”
　　明芷：“陆二车上有软拖，我换下。”
　　明琛抬眸扫了陆屹舟一眼，后者只是低着头看手机。
　　明芷察觉道，忙解释：“他今天一直在开会，很忙，饭都没怎么吃。”
　　明琛伸手推了一下明芷额头，警告：“少帮男人说话，他自己有嘴，别太护着。”
　　明芷：“我没有……”
　　“还是那句话，他要是欺负你，就和我说。”
　　明芷温声笑：“好。”


第50章 夫妻
　　去北枫胡同不用赶早, 陆屹舟决定先回趟公司，明芷把他送到陆氏集团楼下后，就把车开回了融烟巷。
　　等到傍晚才接到陆屹舟散会的电话：“可以过来接我了。”
　　新婚第一天的身份——专车司机。
　　明芷可谓是尽责尽职，就差到的时候下车帮忙开车门了。
　　“换我开吧。”
　　陆屹舟解了解领口扣子, 把外套搭在手臂上, 微俯下身同驾驶位上的明芷说话。结果拉开车门，她却不愿意下车。
　　“我开, 专车司机一单业务要做到尽。”
　　陆屹舟：“……”
　　明芷：“快上车, 别让人围观。”
　　他的迈巴赫本就很显眼, 更何况还是在陆氏集团楼下, 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明芷不想被人看到。
　　陆屹舟绕回到副驾驶, 系好安全带。
　　明芷这才看见，他手上还戴着婚戒。
　　“这戒指你进公司没摘？”
　　陆屹舟不以为然：“为什么要摘？”
　　明芷震惊：“那岂不是都看到了？员工会议论的吧？”
　　“陆氏集团员工禁止私底下议论老板私人生活, 这是规定。”
　　“嘴长在被人身上，建了几百个群讨论也没有拉你，不知道还怎么禁止？”
　　明芷打着方向灯, 对陆屹舟端正自信的发言嗤之以鼻。
　　后者态度明显淡定许多：“不知道就不管，我很闲？”
　　明芷原本想劝他低调些，有必要就隐婚的话一下子被绕走，之后就再没找到机会说。到了北枫胡同, 明芷摸了摸包里放的结婚证，一下紧张起来。
　　“今天陆奶奶是不是不在？”
　　“嗯。”
　　完了, 没有护身符。
　　陆屹舟看到了她包里的红本，低笑：“你带它来干什么？”
　　“以防万一, 要是你爸妈要看呢。”
　　明芷答得十分规矩。
　　陆屹舟笑了：“行, 进去吧。”
　　明芷换了身衣服, 上身是件白色绒绒毛衣，修身公主袖，下半身搭的是条米色的长绒裤子，简约但是衬得身材修长苗条。
　　脚踩一双黑色单鞋，跟不算高，走在陆屹舟旁边也算相衬。
　　“二少回来了。”
　　惠明过来开门，笑盈盈地打招呼。
　　“嗯。”陆屹舟介绍明芷：“这是我妻子，明芷。”
　　惠明微笑颔首：“太太好。”
　　明芷：“您好。”
　　来的路上，陆屹舟就已经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情况，原本今晚是只有陆君颐夫妇在的。结果陆宛言一听他今天要带明芷回家，立马撇下手头上的工作赶了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陆宛言的车停在院里了。
　　“是屹舟和阿芷来了吗？”
　　陆宛言抱着赵初铭出来相应。
　　小孩奶声奶气地喊人：“舅舅。”
　　“还有这位呢。”陆宛言掂了掂手臂提醒儿子。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有些害羞地看向陆宛言：“漂亮姐姐。”
　　明芷忍俊不禁。
　　“不对，我不是教你了吗。”陆宛言循循诱导：“舅舅今天会带谁过来，小什么？”
　　“小舅妈。”
　　“对咯。”陆宛言亲了赵初铭一口，“那你再大点声叫人。”
　　明芷一听小舅妈三个字，脸颊都烫了起来，忙挥手：“姐，不用不用，我刚刚都听见了。”
　　赵初铭还是扯着嗓子喊：“小舅妈！”
　　一下差点把明芷魂都喊散了几缕。
　　陆屹舟把人抱过来，沉声道：“舅舅不是和你说了，叫人的时候声音放低一点，不要吊着嗓子。”
　　赵初铭小胖手揽住陆屹舟脖子，趴在他肩上不说话。
　　“进来吧，别一直站门口。”陆宛言主动挽着明芷的手，带着她往里走：“都好多年没见到你了，小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漂亮，像洋娃娃一样，现在是大美人了。”
　　明芷：“宛言姐也还是一如既往有气质。”
　　陆宛言：“是嘛，谢谢。”
　　进正厅就看到陆君颐和谢雅星，陆屹舟先打招呼，明芷也跟在后面：“陆伯伯，谢阿姨。”
　　“怎么还叫伯伯跟阿姨啊。”陆宛言推了推明芷的手。
　　后者顿了一下，扯了扯唇角：“爸，妈。”
　　有点生涩，还有点惴惴不安。
　　叫完，感觉心跳都提到了嗓子眼，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也不是头一回见，而且也是名正言顺。
　　明芷立马挺直了腰杆，粲然一笑。
　　陆君颐点头：“嗯，过来坐吧，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没堵车。”
　　陆屹舟将赵初铭带到玩乐区，又折回来坐在明芷身边。
　　谢雅星看了眼两人的着装，问明芷：“你俩今天穿这身去领证的？”
　　陆屹舟：“没有，她早上穿的是件白色裙子。”
　　明芷：“对，下午回了趟家，就换了身舒适些的衣服。”
　　“你们今天去领证，有拍照记录吗？看看？”
　　陆宛言好奇追问。
　　陆屹舟和明芷几乎是同时看向对方，最后还是明芷拿出手机：“拍了些。”
　　“这也太好看了，妈你看看，是不是？”陆宛言拿过一看，笑得合不拢嘴，立马跑到谢雅星面前分享。
　　谢雅星一看，嗓音温和：“确实，拍得不错，是请了摄影师过去跟拍？”
　　陆屹舟：“那倒没，是明芷朋友拍的。”
　　陆君颐：“专业的？”
　　明芷：“没有，她就是平时旅游会拍些照片，算业余爱好吧。”
　　谢雅星赞许：“挺好，阿芷，我们加个微信吧，你把这几张照片发给我。”
　　明芷有点措手不及：“哦哦好。”
　　起身走过去点开微信，旁边还站着陆宛言，说自己也要加，这会检查朋友圈有没有不当言论已经来不及了，明芷只得是硬着头皮点开扫一扫：“我扫你们吧。”
　　添加备注时，以最快速度将两人归进平日里屏蔽长辈专用的“家人”分组，希望没有被发现这个小动作。
　　“先生，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惠明来客厅通知。
　　陆君颐扫了眼石英钟，抚了下衣服下摆：“开饭吧。”
　　明庭御府餐厅的布局是开放式的，陆君颐在主位落座，谢雅星和陆宛言坐在右侧位子，明芷跟着陆屹舟一起坐在左侧。
　　佣人陆续将菜品端上，期间聊的都是些很家常的话题，明芷逐渐放松下来，直到惠明端上一瓶红酒，她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也摆了酒杯。
　　“今天是大喜日子，煮了点红酒，喝一小杯吧。”谢雅星看向明芷：“你是真的一杯都不能喝？还是说上次是因为场合问题，刻意收敛？”
　　明芷微怔片刻，见陆屹舟放下筷子，忙先回答：“可以喝一点。”
　　陆屹舟眉头稍拧，手肘搭着椅背，不确定地问：“你真能喝？一点是多少？”
　　“一小杯是可以的，我又不是沾酒就醉。”
　　是红酒，明芷还是稍微有点自信的。
　　谢雅星：“嗯，你这酒量得练一练了，往后少不了要跟小舟一块应酬参加宴席，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替你挡酒，那算怎么回事？”
　　陆屹舟：“用不着她替我挡酒。”
　　谢雅星：“是不是跟上次一样，喝到最后把自己喝趴了，回去吐个一整夜？”
　　上次？
　　说的该不会是陆氏集团晚宴那次吧？
　　明芷回头看向陆屹舟，顶灯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轮廓线条锋利中平添几抹慵懒。
　　“你是真醉？”
　　那晚他缠着自己的样子，可算不上是醉，说话目的性还挺强烈的。
　　陆屹舟没回答明芷的问题，手指碰了碰她酒杯里的酒，懒怠道：“掂量着点，别醉了之后闹我。”
　　明芷：“我不会！”
　　“家里也有房间，要实在是喝醉了，晚上就先在这睡下。”谢雅星端起酒杯，“这杯是庆祝你们今天领证，但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希望你们能够携手一直走下去，互相包容对方，尊重、信任，不要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
　　陆屹舟：“谢谢妈。”
　　明芷：“谢谢妈妈。”
　　“嗯，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界知道我们两家联姻的消息，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议论，其中不乏有些碎语。我只有一个要求，踏实过好自己的日子，屹舟，你现在也算是有自己的家庭，肩上多了一份担当，和那几个公子哥不同，明白我的意思吗？”
　　陆君颐凝着眉眼问。
　　陆屹舟：“明白。”
　　“你们俩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之前夏园聚餐，陆宛言也没有去，对于婚礼，她作为过来人可有一大堆经验迫切想分享。
　　“这婚礼场地、策划、酒席、婚纱造型，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我之前备婚清单就列了上万字，塞满一整个文件夹的资料。需要的话，我可以分享给你们，不过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估计思路有点过时，但靠谱的婚礼策划师我还是认识几个的，给你们介绍一下？”
　　陆屹舟：“这事不急，她明年还要读研，等毕业了再办也不迟。”
　　“读研啊？”陆宛言意外，眼睛眨了一下，赞许：“挺好，要不然再念个博怎么样？现在研究生外面一大把，有条件的话读个博也挺不错的，专注学术，反正家里已经有个男人在赚钱了，也不急着工作。”
　　明芷还没开口。
　　陆屹舟冷声：“姐，你可真会说话。”
　　陆宛言：“我认真的，怎么，鼓励你老婆读博深造，是在害她不成？”
　　“你是在害我。”
　　陆屹舟端起酒瓶，主动帮长辈添酒。
　　一顿饭吃完，只剩三个年轻人待在餐厅划拳比划，陆君颐夫妇领着赵初铭到外院散步，把空间留给小辈们。
　　明芷今晚表现可圈可点，一杯红酒抿完全程，结束时就趴在桌面上，也没胡乱闹腾。就这么迷蒙着双眼听陆宛言讲小时候的故事。
　　姐姐倒是来了劲，许是很久没有碰上这么轻松的家宴，又是头一回见弟弟领女朋友回家，不对，现在应该是老婆。
　　可恶，直接跳过谈恋爱的流程，会错过很多八卦和趣事的！
　　对此，陆宛言很是惋惜：“就你俩这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的剧情，应该再发展一下的，谈个恋爱再结婚，赶什么进度啊！”
　　明芷托腮：“我俩算哪门子青梅竹马啊……”
　　陆宛言：“怎么不算？都是一个大院的，说起来，嗝，你俩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时候，扮的就是夫妻呢！忘记啦？”
　　扮过夫妻？
　　“真的假的？”
　　酒都吓醒三分，明芷扭头看向陆屹舟。
　　他酒都没怎么喝，这会儿眼神清明如许，懒怠倚靠在位置上，看着两位女士醉酒畅聊。提及从前的事情，他神态也没有什么变化。
　　四目相对时，语气平稳：“我提醒过你了，你贵人多忘事。”
　　“真的？夫妻？”
　　明芷意识到自己真的有缺失记忆，连忙坐起身来，眨了眨眼趁机问起从前的事。
　　“我和屹舟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就，就在你们隔壁那个院子，和梁爷爷一处院落。”
　　陆宛言推开酒杯和餐具，腾出一小片空间来，就着筷托搭着院与院之间的方向模拟，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勾起明芷的回忆。
　　“你忘了吗，一到冬天，你就会跑过来和我们一块堆鸭子和雪人，有一次我们还把堆好的鸭子全搁在梁爷爷晾晒药材的架子上，压垮了一个簸箕。”
　　堆鸭子。
　　好像有点印象。
　　“还有，夏天你经常在院子里荡秋千，荡得特别高那种，隔着院墙我们都能挥手打招呼，你不会这也忘了吧。”
　　陆宛言眉头皱紧，拍着桌面：“不行，得罚你一杯酒才解气。”
　　“别，她本来记忆力就差，就算把她灌醉了也于事无补。”
　　陆屹舟抬手盖住明芷眼前的酒杯，揽住陆宛言倒酒的动作。
　　庭院传来车子动静，陆屹舟松了口气：“你老公来了。”
　　“来就来，干嘛还打断我跟阿芷叙旧，我这不是替你刷存在感嘛。”陆宛言拍了下陆屹舟的手背，别过眼，看着明芷：“阿芷，你俩能在一块，是天大的好事。姐姐特别开心，陆屹舟就是块冰，是木头，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跟姐说！姐来替你教训他！”
　　明芷眯着眼，点点头：“谢谢姐姐！”
　　陆屹舟：“……”
　　作者有话说：
　　Tip：这里并不是明芷失忆
　　两世片段中，总会有一些她从前没有留意到的，以为不存在的人或者没发生的事，和陆二就是。
　　后面会有个契机让她彻底记起陆二这号人物
　　陆二：太惨了，咱上辈子就是妥妥路人甲


第51章 一夜
　　赵予晟进来, 就瞧见这个画面：“喝了很多？”
　　陆屹舟：“你可算来了，赶紧把人带走。”
　　赵予晟：“你姐喝酒又不耍酒疯，急什么？”
　　陆屹舟没声好气：“她灌我老婆酒。”
　　赵予晟不明所以：“你人不就在这，怕什么。”
　　环视屋子一圈, 不见儿子踪影。
　　“初铭被爸妈带出去散步了, 你开车绕着外院，估计就能遇上。”
　　陆屹舟拉起明芷的手, 放柔了声量：“回去了。”
　　“嗯？你俩今晚不干脆住家里吗？”
　　陆宛言借着赵予晟的力站起身, 椅子往后撤, 与地板间摩擦发出声响。
　　陆屹舟：“什么衣服都没带, 不方便。”
　　“哦~”陆宛言刻意拉长了尾音，手指轻晃：“懂的都懂。”
　　明芷眼睫微颤, 眨了下眼：“懂什么？”
　　陆屹舟扶住她：“站稳。”
　　“我没醉，不用扶我。”明芷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事, 伸长了手就想扒拉陆宛言：“姐，你还，你还没说完, 过家家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很经常玩吗？”
　　陆宛言靠在赵予晟怀里，笑得颇含深意：“你好奇呀，让屹舟跟你说啊。”
　　明芷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陆宛言对着陆屹舟，笃定道：“你老婆喝醉了。”
　　陆屹舟：“嗯。”
　　“你也喝了酒？那让张叔送你们回去？”
　　赵予晟注意到陆屹舟位置上也有酒杯, 就问了句。
　　陆屹舟拿起手机跟外套，还有明芷的包, 搂着她的肩往外走：“是喝了点，已经跟张叔说了, 这会儿应该暖好车了。”
　　赵予晟：“那回去后早点休息, 对了, 恭喜。”
　　陆屹舟眉眼稍垂：“谢谢。”
　　明芷一上车就靠在陆屹舟怀里昏昏欲睡，酒劲上来，她不想说话，怕晕车想吐，就这么缩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炽木香慢慢调整呼吸。
　　张叔：“二少，去半山涧？”
　　“不，去融烟巷的明樾府。”
　　陆屹舟扶着明芷坐稳。
　　-
　　“到了，二少。”
　　车子抵达明樾府，张叔出声提醒，陆屹舟缓缓睁开眼。
　　“辛苦了张叔，你先回去吧。”
　　张叔自然以为陆屹舟也是留在这里，便先行离开。
　　陆屹舟扶着明芷下车，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又往热源处缩了缩：“好冷。”
　　“帽子戴上。”
　　陆屹舟撩开明芷颈侧的头发，捋到一边后帮她笨拙戴上帽子，也没调整，心想不过就几步路距离。结果——
　　“挡住我视线啦！”
　　明芷推开陆屹舟，调整好帽檐，还不忘扭头问一句：“好看吗？”
　　陆屹舟失笑无语。
　　“嗯？不好看？是我的妆化了吗？”明芷努了努嘴唇，迎上陆屹舟视线，忽然，脆生生地喊了声：“老公？”
　　陆屹舟呼吸一滞。
　　“你叫我什么？”
　　谁知，明芷却不回应了，摇摇头径直往里走，嘴里不忘念叨一句：“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是重来一次的缘故吗？”
　　只可惜陆屹舟没有听见，满脑子回旋的只有那声“老公”。
　　台阶上的脚步声，先是带着醉意熏然，一下重一下轻，好不容易停下，又跟上一阵沉稳且急促的。
　　单鞋的清脆与男士皮鞋的沉闷，在大雪夜里一前一后最终在门口混合在一起。
　　门推开又砰的一声关上，灯都来不及开就被后来人推到了墙壁上，动作中略带几分强势，让明芷有一瞬间缓不过来。
　　“你，你干什么？”
　　“你刚刚喊我什么？”
　　陆屹舟捻起她的下巴，黑暗中视线无处躲藏地碰撞到一起，不允许任何一方退却。
　　明芷看了他好一会，踮起脚尖直接吻了上去。
　　没有料到的一个吻，夹带着酒意，吞灭一方迫切想要的回答，也压下另一方那秒钟的心虚。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衣服布料摩挲的窸窣声，以及热吻的嘬吟声。滚烫热意从下往上窜，直到喘不过气时，明芷推开了陆屹舟。
　　在门口用心整理过的帽子啪嗒掉在了地上，听得见声，看不见影。
　　头发散落，耳后被他指尖不停揉搓的地方又酥又麻。
　　明芷后背紧贴着墙壁，平视着才发现陆屹舟衬衫领口被她揉出了褶皱，方才那几分钟里掺杂着太多情绪在叫嚣，她差一点就陷进去了。
　　“酒醒了？”
　　男人的嗓音在有限空间里愈加沉哑。
　　明芷抿了抿唇：“你是第一次吗？”
　　陆屹舟眉眼倏地变沉几分，不答反问：“你呢。你是不是第一次？”
　　明芷缓慢摇了摇头。
　　“我不是。”
　　陆屹舟呼吸一凛，只觉得无形中有双手狠狠攥住了他的胸口，有一瞬间闷得无法呼吸。但也就是那一两秒钟。
　　很快他又妥协了，是与不是也不重要了。
　　“行，你赢了。”
　　明芷没听懂，怎么就赢了。
　　呼吸中还带着点酒气，但醉意多少散了点。
　　“我问你是不是第一次结婚。”她双手搭在陆屹舟的肩上，偏头：“你信吗？我结过婚了，在上一辈子，但不是跟你。”
　　陆屹舟觉得自己像无端端被人推上了辆过山车，一上一下，每次都在心脏跃到嗓子眼的边缘。
　　以为她说的是那个，结果是说结婚。
　　如果是结婚那就更荒谬了，怎么可能结过。
　　陆屹舟垂下头，失笑，尔后放弃再跟酒鬼计较，打开了灯，扶着明芷往里走。
　　“家里有没有蜂蜜？”
　　“没有。”明芷摇头，拦住陆屹舟动作，蹙眉问：“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说我上辈子结过婚了，不是跟你。”
　　陆屹舟顺着她的话往下讲：“但你这辈子，是和我陆屹舟结婚的，知道？”
　　明芷：“……”
　　“我管你上辈子是跟谁，总之这辈子是我就行。”
　　陆屹舟揉了揉明芷的头，准备往厨房走，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解酒的。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人就缠了上来。
　　像是选在了大雨天去坐一次跳楼机，冲动又刺激，被欲望与执念淋湿，混沌中睁不开双眼，感受到的全然是疯狂与酥麻。
　　身体每一处毛孔都张开，呼吸交缠到一起。
　　男人把被动变为主动，嗓音夹杂着青涩与迫切，沉了又沉：“房间在哪？”
　　明芷抬手往楼上指了指，在接吻中抽出片刻呼吸：“二楼最靠右边那间。”
　　“抱紧我。”
　　身体乖巧听着指令，双手双脚缠紧，任由着男人有力地将她抱上楼，期间，丝毫不舍分开。
　　白色毛衣下摆被卷起来，两个相叠的影子重重陷进了柔软的被子里。床头还放了杯水，是明芷早上起来倒的，着急化妆，还剩大半杯。
　　透明玻璃杯里映着水波纹一圈又一圈，逐渐激烈地撞向杯壁，有些水珠甚至都溅了出来，足以显得床头动静。
　　“陆屹舟。”
　　明芷喘着气，唇瓣被亲得不剩一缕口脂，胸口急促起伏下的声音又软又惹人怜惜。
　　“不行。”
　　男人身影覆在她的白色毛衣和米色长裤上，手掌扣在她的腰间，因这一句不允许，而微微用力。
　　“这就不行了？”
　　“不是。”
　　手指抓着床单，起的褶皱像极了那展翅欲飞的蝴蝶，只待一声令下，便能挣脱一切高飞至天边。
　　鼻尖萦绕着两股熟悉的味道，一是他身上的炽木香，二是彼此情动缭绕的欲望。
　　明芷调整呼吸，只觉得眼前的雾气在慢慢散开，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她哑着嗓子无奈道：“我家里没那个。”
　　“哪个？”
　　待陆屹舟反应过来，感觉身上一股子劲都砸在了棉花上，翻身躺倒旁边，抬手遮住眼睛，沉默了一会，终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你是真能治我。”
　　明芷紧抿着唇，松开手上的劲，微微侧过脸，试探道：“要不，我帮帮你。”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背着光的缘故，线条只能勾勒出他的脸颊轮廓，无法将他眉眼情绪衬得更清晰。
　　但因为离得太近，视线聚焦的那一刹那，明芷还是看见了，她的肩颈猛地绷紧。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陆屹舟翻身再度靠近她，一双眼睛宛若那窗外冷月，开口时的语气也比方才清冷许多。
　　“你懂怎么帮？”
　　明芷张了张嘴，眼神有些慌乱：“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陆屹舟叹了口气：“但凡你换个比喻方式，这件事都可能还有个下文。”
　　明芷：“……”
　　气氛是不是被破坏得太快了些。
　　明芷见陆屹舟低垂着头，似乎在自己压制。
　　“那个，我听说强忍着不好，以后会太快。”
　　陆屹舟：“……”
　　明芷虚弱一笑：“你当我没说话。”
　　“帮我。”
　　他掀眸看着她，喉结滚动，伸手抓过她贴在身侧的手，往下引。
　　耳畔传来男人的低喘声，激得明芷浑身一软，来不及说什么，冰凉唇瓣擦过颈侧再度覆上来。
　　大约过了好一段时间，久到明芷觉得出的汗都把身上酒劲全散了，哼哼唧唧道：“你还有多久，我手好酸。”
　　她明天还有课，到时候能不能提笔还是问题。
　　“呜呜呜你快点！”
　　“明宝，男人不可以太快。”
　　陆屹舟咬着她颈侧的皮肤，沉声提醒。
　　作者有话说：
　　陆二：快点搬来半山涧！！快点！！马上！！！
　　Tip：
　　这里明芷有点借醉酒坦诚的小动作，无奈陆二听不懂，但他的回答也让明芷被勾到
　　“我管你从前是谁的，现在，以后，未来都是我的就行。”
　　啊……


第52章 吻痕
　　次日, 明芷是被电话吵醒的。
　　沈乐薇打过来，声音跟做贼一样小心谨慎：“醒了吗？”
　　“嗯。”
　　明芷翻了个身，才发现身侧没人，手触碰到的地方冰冰凉凉, 不像是有人睡过一样。
　　陆屹舟不会是连夜回去了吧？
　　“你老公呢？你俩在不在明樾府啊？我没看到你的车。”沈乐薇越说越委屈：“我下午有课得回去拿资料, 不会撞见什么儿童不宜的吧？”
　　“你算哪门子儿童。”
　　明芷撑着手坐起身来，拨弄一下头发, 清了清嗓子：“我车昨天停在餐厅那儿了, 就没开回来, 你等我一下。”
　　掀开被子下床, 趿拉着拖鞋屋里屋外确认一番后，清亮明眸闪过一丝黯然：“你大胆进来吧, 他不在。”
　　“好嘞！”
　　挂断电话，明芷翻了翻微信上的未读消息, 见置顶处有小数字，点开来——
　　“Lovic：今早有晨会，先走”
　　“Lovic：点了餐, 醒了直接联系这个电话，他会马上送过去”
　　“Lovic：晚上一起吃饭？我明天要去穗城出差”
　　是有点饿了，明芷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怔住。
　　这个点, 她吃的应该是午餐吧？那陆屹舟点的是？早餐？
　　带着疑问，明芷拨通电话, 很快对方就接了，语气格外恭敬。
　　“您是陆太太吗？”
　　“啊对, 你好。”明芷还没完全消化这个称呼, “我先生是订了餐？他订的什么啊？”
　　当听到那一串菜单名后, 明芷深呼吸，咬牙干笑了两声：“不用那么多，这样，我要一份艇仔粥，一份红米肠和鸡汤四色虾饺，一份清炒时蔬和小米南瓜粥。就这些。”
　　“好的太太，马上为您送餐。”
　　“谢谢。”
　　沈乐薇推门进来，就听到这句：“和谁打电话呢？”
　　“你午饭还没吃吧？陆屹舟叫了广式早茶。”明芷搭在栏杆处问。
　　沈乐薇：“确实还没，有口福了。”
　　明芷：“我先去刷牙洗脸。”
　　进浴室，将发丝勾到耳后，露出敞开的领口，本是不经意一瞥，结果猝不及防瞪大了眼——
　　这吻痕，也太深了吧！
　　明芷猛地凑近，将睡衣扣子解开，对照镜子仔细看，颈侧、锁骨还有……胸前。简直就是……
　　可恶！
　　这个男人！
　　餐都送到了，楼上还没半点动静，沈乐薇将外卖摆好后上楼叫人。
　　“不是刷牙洗脸？又睡过去了？”
　　“没有。”
　　屋里传来明芷闷声应答。
　　沈乐薇站在门框处，敲了敲门板：“那你在干嘛？外卖都到了，赶紧下来吃。”
　　明芷：“好。”
　　隐约听到了瓶瓶罐罐的声音，沈乐薇敛眸勾唇，下楼到餐厅等。
　　没过多久，明芷就出现了。
　　穿着居家服，里面却搭了件高领内衣，在家还画了个极为精致的妆，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一样。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沈乐薇将外卖盒拆开，笑着打趣：“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芷：“……”
　　“新婚之夜，激烈是正常的，遮遮掩掩做什么，你这分明就是多此一举。”
　　“我们没有。”
　　明芷拿了碗小米南瓜粥，将沈乐薇喜欢的艇仔粥移到她面前。
　　沈乐薇不明白：“没有什么？”
　　明芷咳了一声：“昨天就是太晚了，所以他才在这里过了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咳咳咳。”
　　沈乐薇呛了口粥，以手掩唇，待咽下去才开口：“怎么可能，该不会是没准备吧？”
　　没得聊了，明芷感觉自己每说一句话，都会被沈乐薇拆穿，还不如不说的好。
　　沈乐薇自觉道：“那他以后是不是经常过来啊？要不我还是搬回公寓吧。”
　　明芷：“不用不用，你住这就行，他不会过来的。”
　　沈乐薇：“可你俩现在都结婚了，不住一起？”
　　“等年后再说吧，怕大人们起疑，我会先搬些东西过去半山涧，就他那，呃，也算是婚房吧。”
　　明芷夹了颗虾饺放到碗里。
　　又舀了口鸡汤尝，鲜得眉毛都扬起来了。
　　“有什么好起疑的，怕你们是假结婚？不能吧，陆屹舟昨晚踩点发的朋友圈，现在全四九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陆氏集团总裁陆屹舟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发朋友圈？”
　　明芷惊得筷子都拿不稳，着急忙慌地找手机。
　　沈乐薇：“你没看见？难怪都没见你点赞和发朋友圈。”
　　12月19日23点59分，Lovic发了条仅图片无文字的朋友圈，是张结婚证，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我当时还在想，给你们拍了那么多张照片，总不至于选不出一张发上去吧？”沈乐薇试图寻求共鸣：“他这朋友圈是不是发得也太寡淡了，要不是白天见过他的样子，都要怀疑这婚是被迫结的了。”
　　明芷抿唇没说话，望着底下这一长串点赞头像和评论，共同好友的缘故，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张鸣那句抢眼的——
　　“张鸣：这个点才想起来要秀？合照呢？你老婆呢？怎么没见她发？”
　　“九川回复张鸣：又有你事”
　　“张鸣回复九川：想偷合照啊！等半天了群里也没发，这照片到底在谁手里啊，我这一天要过去了连发朋友圈的配图都没”
　　“沈乐薇回复张鸣：发啦！看群”
　　明芷犹豫到最后，补点一个赞，然后将手机锁屏丢到一旁，喃喃自语：“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的朋友圈，我居然都不知道。”
　　沈乐薇：“你昨晚干嘛去了？照片我不是早就发给你了吗？”
　　“我昨晚喝了酒……”明芷省略掉中间某些情节的描述，“没看手机，后来很早就睡了。”
　　沈乐薇：“要不你今天补发一条？”
　　“算了，有点刻意，而且我本来也不想发朋友圈。”明芷敛眸，搅了搅碗里的粥，“还没到时候。”
　　-
　　周五是开题结果发表日，安逸了几天都忘记自己手里还提着把刀。踩点进教室后，明芷就察觉到气氛中的微妙，好几个人还探头探脑看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小声议论。
　　这个画面，明芷很熟。
　　她找了个空位，施施然坐下，也不管旁人在看什么，顾自拿出电脑来画图。
　　教授进门时先打量了座位一圈，紧接着便开始点名，一堂课下来并未对网上新起的争议做任何言论发表。
　　直到下课时，前排有同学喊了句：“教授，您邮箱今天有没有收到一封可疑邮件啊，我们都有哦。”
　　教授关闭投影画面，淡然应声：“怎么，是你给我发了什么吗？”
　　男同学笑了：“不不不，不是我发的，但是我们都收到那封邮件了。”
　　“对啊，我也收到了！”
　　好几个同学附和出声。
　　明芷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来，手托着腮帮好整以暇地望着前方有些混乱的吃瓜现场，仿佛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没收到邮件吗？”
　　谢止妤就坐在明芷右后方的座位，借着收拾桌面书本的动作，小声问她。
　　明芷往后靠，左手搭着椅背，右手还在移动鼠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图，佯装不知：“什么邮件？没收到？”
　　谢止妤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应。
　　反倒是明芷，淡定不已：“和我有关？那群发的时候把我剔除在外，不是很合理？”
　　谢止妤点开邮箱，将电脑往前移了移：“你的开题报告是不是和建设传承有关，主讲民宿设计开发的？”
　　“嗯？”明芷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来，纳闷噘嘴：“这是我废掉的开题报告诶，她怎么会知道？”
　　谢止妤惊诧：“废掉的？”
　　下一秒就见台上教授朗声道：“邮件我都看了，就是无中生有的指控。有这个时间污蔑指摘别人抄袭，倒不如把心思都花在毕设上，真那么闲？”
　　男同学：“老师，怎么是无中生有啊？我看邮件里附图都挺清晰明了的，连带文件夹跟资料文献摘抄整理都有。”
　　“因为我的毕设开题报告，根本就不是邮件上写的那个。”
　　明芷合上笔记本，双手抄兜从台阶上走下来，经过舒媛所在的位置，还特地停留了一会，手指反扣在桌面上，重重敲了几下。
　　“学期末玩这一手，挺有意思的，就是费尽心机到最后反倒显得有点蠢笨了。”
　　明芷微微颔首同教授打招呼，勾唇：“多谢教授帮忙澄清，我毕设主题确实与你们看到的不符，至于上面为什么会有那么详细的资料文献笔记及草图截图，这涉及到我的隐私被曝光。对方窃取我平日搜集的资料进行栽赃诽谤，我是可以报警的吧？”
　　教授合上书本，托了一下镜框：“嗯，这个问题我会向系里先反应一下，尽量内部处理。在这里我也提醒一下那位发邮件的同学，如果自首，那还有从轻处理的可能，如果等调查出来，那就是上报到学校处理的事了。”
　　同学：“老师，是不是能给我们看一下明芷开题报告标题啊，口说无凭，看了才知道是不是真是完全不一样。”
　　“对啊，万一只是稍微改动一下呢？”
　　毕设涉及到学分、考评及奖项，学生间敏感些也无可厚非。
　　明芷身正不怕影子斜：“开题报告及文献资料等，我都定时上传到了系统，有时间为证，后续我会发截图出来自证。”
　　“关于开题材料经审核，有需要修改的同学我已经逐一回复邮件通知了，如有疑问可以在课间时间来办公室找我，或者线上联系。元旦假期回来后就是中期设计成果提交。时间紧任务重，我希望你们能把重点放到设计本身。”
　　教授朝明芷招手：“明芷，你跟我来一下。”
　　走廊上人来人往，明芷低着头给谢止妤发消息，让她帮忙看紧桌面上的电脑和书本。
　　谢止妤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放心。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头一回尝试春节还在码字…实在是太T T 新鲜了
　　新的一年许愿我们一直CP能被更多人看见~


第53章 挑衅
　　“就在这说吧。”
　　教授把书本放在平台栏杆面上, 再度托了一下眼镜框：“那封邮件你收到了吗？”
　　明芷：“没有，但是听说了一下上面的内容。”
　　“嗯，你之前突然更改论文主题，和这次的事情有关吗？”
　　教授紧盯着明芷看, 不遗漏她任何一个细微处的表情。
　　“我记得上次和您说过, 主题更改，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更新的方向, 能顺利完成我整一个毕设推导思路。至于旧的主题, 我之前就搜集过相关的资料, 也做了不少功课, 因为精力有限暂时搁置，等以后有时间, 这个论题我还是会想要再做一次。”
　　明芷态度坦然，又问：“这次的事情, 老师会上报到系里彻查吗？”
　　教授：“你心里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
　　明芷又问：“系里会不会严肃处理资料偷盗和发邮件污蔑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
　　教授没有对明芷提出的问题给出明确答复，两人一直处于向对方提出疑问的状态，最后先松口的还是明芷。
　　“对方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伤害, 一是窃取，二是污蔑。毕设对于每位毕业生来说意义重要，不是小组作业，是个人本科阶段甚至可以说会跟着一生履历走的作品, 容不得半点栽赃陷害，我不希望别人以后在看到我毕设的时候, 第一句话就是，啊, 我知道, 她当初还被举报过论题抄袭。”
　　明芷意图清晰：“如果学校最终不能给到我一个满意答复, 我会选择用社会舆论方式来解决这个事情。”
　　教授抬手制止：“不到那个程度，目前对方只是污蔑你毕业论题涉嫌抄袭，好在只是在开题阶段，我答应你，这件事一定会上报到系里严肃彻查。放心，建筑一半依赖于人性，如果徒有心机与陷害，是不配入这一行的。”
　　明芷：“谢谢老师。”
　　回到教室时，已然不见舒媛的踪影，谢止妤还在座位上等明芷，陆陆续续有其他学生进来，接下来还有其他课程。
　　谢止妤：“怎么样？”
　　明芷：“边走边说吧。”
　　“你走之后，我就看舒媛收拾东西离开了，还以为她会跟在你跟教授后面偷听。哦对了——”谢止妤想起一件事，“舒媛也搬出宿舍了，据说是和江问辰在校外同居，但不知道真假。”
　　明芷不以为然：“哦。”
　　谢止妤：“这事……”
　　“是她干的。”明芷心里有数：“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谢止妤默默摇了摇头。
　　-
　　早在同学提出争议时，舒媛就已经背着包离开了教室，她接下来还有一节课，但她并不准备上。
　　回到小区楼下，就见江问辰匆匆下落来。
　　“你去哪？”
　　舒媛拦住他，手里还拎着刚买的外卖。
　　江问辰神色焦急：“有点事，回趟学校。”
　　舒媛：“什么事啊？我和你一起去。”
　　江问辰顿住脚步，看着她：“不用，你帮不上忙。”
　　“是不是明芷的事？”
　　江问辰着急忙慌的时候并不多，再加上这个时间点，舒媛难免不往明芷那想，高声追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人就回头了。
　　江问辰眯着眼睛看她：“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对了，这个点你不应该还在上课吗？为什么回来了？”
　　“明天就要考试了，后面的课不上也没什么影响，还不如回来跟你一起复习。”
　　舒媛还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只字不提明芷的事情：“我还买了你最爱吃的竹笙椰子鸡，先上楼吧。”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江问辰逼近两步，盯着舒媛问：“明芷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这个点小区楼下鲜少有人经过，树枝压下来的日光罩在江问辰身上，却让舒媛觉得他仍旧像块捂不热的冰，一点都没有融化的迹象。
　　“江问辰，明芷是给你下药了吗？她都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一次次惦记着倒贴，知道这叫什么吗？叫舔狗！”
　　舒媛指尖戳着江问辰的胸口，压低了声，咬牙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倒现在还不清楚？是可以甩了你，然后转身就跟陆氏集团陆屹舟在一起的名门大小姐，你能不能看清你们之间的距离。是你先说她骄纵，是你先说和她在一起有压力，是你先说她对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记了吗！”
　　江问辰：“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有什么关系？”
　　舒媛嚷了一遍，将手里的外卖丢到江问辰怀里，滚烫的汤汁溅在塑料盖上，只差一点，就直接溢出来。
　　“我才是你女朋友，她明芷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还是陆家的大少爷，你比得了吗？我麻烦你脑子清醒一点，她就算是出什么事情也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是你觉得出轨了之后，只要还跟从前一样舔着脸跟在她身边伺候就能挽回她？”
　　舒媛一把推开江问辰，精致妆容下情绪管理全然崩塌。
　　“我真看不起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没过几步，停了下来——
　　“对了，有个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今天索性一块告诉你。我怀孕了。”
　　-
　　明芷的车刚开出校门口，就遇见舒媛。
　　一个刹车停下，对方也看向这边。
　　道上不能停车，明芷降下车窗：“上来。”
　　舒媛气焰正盛，撞见明芷，拳头都忍不住攥紧，半分犹豫都没有就走了过来，拉开车门上车。
　　午间，大道上车流不算多，保时捷驶过尾喉卷起的风与喑哑像极了一头蛰伏着的野兽，随时等着爆发。
　　“课都不上，急急忙忙去了哪？”
　　明芷的脚虚搭在油门上，车速一直控制在限速边缘，打转方向盘变换车道的频率愈发地快，坐在副驾上的舒媛表情越来越难看。
　　“你就不能就着一个车道开？”
　　明芷目不转睛：“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有人挡道。”
　　舒媛：“……”
　　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车技拙劣就要安安稳稳地待在后面，慢慢磨炼，别动不动就学着上快车道，免得有一天被撞了，出事，后悔莫及。”
　　“你——”
　　舒媛话还没说完，车子停在了红绿灯口。
　　明芷施施然转过头来，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唇角微微勾起，露出她那个标志小梨涡，可惜这次却一点都不甜，像呛口的辣椒，写满了嘲讽。
　　“哦，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啊。”
　　舒媛抑制着翻涌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丝微笑，往前面路口指了下：“麻烦送我到前面的景画小区，我现在住在那。”
　　“哦？”
　　绿灯亮，明芷一脚踩下油门，压根没有左转靠边停下的想法，而是径直往远郊方向开。半山湾那块地，途径一段盘山公路，有限速标志但是没有监控，车子没有丝毫减速的想法，径直往上开。
　　明芷倒是开得稳，反倒是副驾上的舒媛，脸色越来越难看，捂在胸前的手也跟着用力。
　　“你慢点开，我，我想吐。”
　　明芷状若未闻，又加大油门直接往上飙，拐过最后一道弯便是一个宽敞的平地，这个点没有一辆车经过。
　　杳无人烟的半山顶，保时捷车轮因为急刹的缘故与地面摩擦激起一卷黄沙，刺耳的声音夹带着舒媛着急推开车门的动作，她慌忙下车，跌跌撞撞跑向路边干呕。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明芷拿着两瓶水下车，一瓶塞在后口袋，另一瓶拧开，似是不耐放地递到舒媛面前，等她伸出手想要接时，又收了回来，仰头自己喝。
　　舒媛抿紧了嘴唇，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明显突起：“明芷！”
　　“叫姑奶奶做什么？”明芷垂下眸来，看着头发凌乱，唇线紧抿且苍白的舒媛，此时此刻的她确实有些狼狈：“怕？生气？那为什么要惹我？”
　　舒媛喘着气，冷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芷：“装？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舒媛捂着胸口，缓缓站直身来。
　　明芷掏出另一瓶矿泉水，丢给她：“邮件是你发的吧，除了你，谁还会把我不要的废稿当成宝一样来收藏。”
　　“怎么，以为把抄袭的帽子扣我头上，就能越过我成为专业第一？”明芷忍不住冷笑，“还是怕我跟你竞争什么？”
　　舒媛抹掉唇上的水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邮件是我发的。”
　　“你真的太幼稚了。”明芷收起脸上的情绪，冷声警告：“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报警。”
　　矿泉水瓶被捏皱，随后重重丢弃到路旁的垃圾桶中，发出沉闷的声响。明芷不管身后的人，直接回到车上。
　　待舒媛反应过来跑上前，车门已经上锁。
　　“你干什么！”
　　她疯狂拍打车门，看着这周围陌生又荒芜的环境，心上涌起一阵慌张：“喂！明芷！”
　　明芷把车窗降下来，好整以暇：“喂，你很奇怪诶。”
　　风把舒媛的头发吹得凌乱，与从容的明芷相比，她好像从来都不占上风。
　　“你见过两个人结怨，大吵一架之后还一起坐车回去吗？”明芷戴上墨镜，红唇似一朵妖冶玫瑰，绽放在冷夜，艳丽又带刺，“真搞笑。”
　　说完，她便把车窗升了上去，驱车离开。
　　尾鸣像嘲讽，似挑衅，重重击在了舒媛的心上，她不由得破口大骂：“明芷！你就是个疯子！”
　　车里的音响开到最大，听不见半点车外的杂音。后视镜里也已经看不见舒媛的身影，明芷收起脸上全部情绪，像刚从一场硝烟争斗中退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比起舒媛，她现在做的根本算不上什么，疯子吗？
　　这个帽子扣得未免太重了些。
　　她姑且理解为舒媛的词汇量太少。
　　作者有话说：
　　大年初一，祝大家新春快乐~
　　（内心很想爆更，但没榜单也没有时间跟机会，抱歉，争取下一本全文存稿）
　　感谢大家包容，啾~


第54章 火锅
　　陆屹舟出差, 明芷一个人回明家聚餐。
　　明琛到的时候，她正在坐庭院的秋千上玩手机。
　　“陆二呢？”
　　眼角余光瞥到一双黑色锃亮的尖头皮鞋，明芷头也未抬地翻着屏幕页面：“去穗城出差了。”
　　“穗城？”
　　明琛眉头微微一挑，“他去穗城做什么？”
　　明芷：“不知道。”
　　明琛抬脚提了一下她的长靴鞋头：“你老公出差干什么你不知道？明芷你怎么那么没心眼啊。”
　　“啧, 你少在我这打探军情。”明芷收起手机, “我管他去干嘛，商业上的事情我又不懂, 问来做什么。”
　　“心真大。”
　　明琛从口袋里抽出烟盒, 单手拨开盒盖, 骨节一扣敲出一根烟来, 夹在唇间，摸出打火机掩手点上。
　　明芷：“戒烟吧, 你这烟瘾太重了，早晚肺要黑。”
　　明琛：“陆二也抽, 你怎么不劝？”
　　明芷微蹙眉，辩解：“他不抽。”
　　明琛惊讶偏过头来，吐出一口烟雾, 虚虚实实难遮眉眼上的怀疑：“怎么可能。”
　　明芷：“他就是不抽，骗你是小狗。”
　　“难不成为了追你，把烟戒了？”
　　明芷不喜欢男人抽烟，这点明琛知道, 当初她和江问辰在一起，他了解过对方也是个不烟不酒的, 像这种人，在他们圈里根本混不开, 明芷却偏偏喜欢, 执于这一点。
　　所以陆屹舟会不会也是因为想要顺着她, 才把烟戒了。
　　“想象力挺丰富的，但以后就不要想了。”
　　明芷收起手机起身，笑吟吟和进门的长辈打招呼：“二叔好，婶婶好。”
　　明镜台：“嗯。”
　　彦柔：“小芷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
　　明芷：“对，陆二出差了，最快要后天才回来。”
　　“去哪出差了？”
　　明镜台追问了一句，得到答复后又看了明琛一眼，后者垂眸没说话。
　　明芷留意到这个细微眼神，心下生疑。
　　下一秒，彦柔笑着拉起她的手，将注意力带了回来：“可惜了，还以为今天能见上一见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领证。”
　　明芷莞尔：“以后会有机会的。”
　　席间，收到陆屹舟发来的微信消息，仅一张简单餐厅图。
　　“明小芷：双人桌，今晚没有应酬？准备约谁烛光晚餐？”
　　“Lovic：【图片.jpg】”
　　林涣想必是没料到会突然被拍，都没来得及做好表情管理，一脸懵然。
　　明芷也随手拍了家宴，发给他。
　　“明小芷：二叔二婶一来就过问你怎么没来”
　　“Lovic：等回去再拜访”
　　“明小芷：后天几点的飞机？”
　　“Lovic：还没定，怎么，想我？”
　　“吃饭吃到一半怎么就玩手机了。”郑玲玲点了点桌面提醒明芷，又扫了眼屏幕，装作不经意，实则却是在关心：“和小舟聊天？”
　　“嗯，问后天什么时候回，如果早点，兴许大家还能一起吃顿饭。”明芷给郑玲玲添了碗汤，也给自己续了点。
　　郑玲玲：“那他怎么说？”
　　明芷舀起一口热汤吹了吹：“还没定。”
　　-
　　结束家宴，明芷没多逗留，直接回融烟巷收拾东西。
　　按照之前陆屹舟的说法，她就算不过去住，也得先整理一些东西搬到那边，布置出同居的假象来，免得哪天长辈搞突然袭击，结果发现两人领证后还各过各的，那圆不下去。
　　周六一早，她就将东西搬了过去，进小区面容识别时还有些生疏，反倒是安保，一见她降下车窗就恭敬打招呼。
　　“陆太太早。”
　　“早。”
　　车子驶入车库，缓慢寻找位置，最终停在了陆屹舟那辆迈巴赫旁边。连着一片六个车位都是他的，要不是其他位置还停着车，她就算是侧方入库都没问题。
　　明芷推着两个行李箱进电梯，陆屹舟不在家，她像是一个陌生闯入者，对周围一切新鲜又好奇。
　　与第一次来不同，她这一次的身份变成了女主人。从入玄关口开始，脊背不自觉挺直来，这儿打量，那儿计划布置。
　　从楼下逛到楼上，屋子里的格局她基本掌握，就是这东西，该搬进主卧还是……
　　明芷犯了难。
　　陆屹舟不在，她不好擅自打开主卧的房门，只能是先把衣服和首饰放进衣帽间，那个黄钻项链她也带过来了，在柜层中挑了个最中间的位置放下。
　　至于洗漱用品和其他，她暂时都搁在了客房。
　　本以为就是简单把东西搬进来，要不了多长时间，结果整理完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宋澜来电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吃火锅，不提吃的还不觉得饿，一提，明芷直接吞口水。
　　“地址发来，马上到。”
　　“乐薇和你在一块吗？叫上呗。”
　　明芷换好鞋，最后看了眼屋子确认没有落下东西后，砰的一声关上门：“她今天和组员聚餐。”
　　-
　　机场。
　　“陆总，是直接回半山涧还是去北枫胡同？”
　　林涣偏首等待后座上的人出声。
　　陆屹舟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阖上眼：“回半山涧。”
　　林涣：“好。”
　　无意间触碰到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亮起，屏保是他和明芷领证时拍的照片。起初明芷只是把她挑着觉得好的那几张发给他，但后来，陆屹舟又要了全部。
　　除了屏保，他手机壁纸也是和明芷的合影，不同张。
　　消息栏弹出几条新的微信消息，和未读堆叠到一块，数字不断攀升。
　　陆屹舟置之不理，车子一路都开得畅通平稳，很快就到了半山涧。
　　“这几天辛苦了，周一例会结束后你调休两天吧。”
　　林涣有点惊喜：“谢谢陆总。”
　　陆屹舟：“嗯，回去吧。”
　　推着行李箱进电梯，划开屏幕依然没有看到某个名字，她还真的是……
　　陆屹舟轻蹙一下眉头，唇线抿直。
　　门一打开，入户感应灯亮起，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确认家里有人来过。原本放在柜上的女士拖鞋到了地上，左侧架子上还多了两盆多肉，与旁边放的艺术品有些格格不入。
　　像自然与金属品的碰撞，一软，一硬。
　　陆屹舟几乎是很急切地进屋，在目光所及之处辨认着原本不属于他的痕迹——
　　沙发上的公仔，茶几上的摆件还有中岛台上堆着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瓶瓶罐罐。
　　三两步上台阶，陆屹舟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推开主卧的房门，与在楼下时见到的惊喜不同，房间里的物品摆放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
　　就连那夹在窗户上的帘子，也没有被放开。
　　眸中神色渐渐趋于平静，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取出夹着的帘子，随手抖落两下。晚风灌进来，吹得人身上的热意都减退半分。
　　陆屹舟拿出手机，拨通那串熟稔于心的号码。
　　-
　　“真的假的？这姐们到底怎么想的啊？”
　　宋澜话音刚落，桌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震幅同那翻滚的锅底堪称同频。
　　“谁啊？”
　　明芷拿起手机，眯着眼打量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不知道，估计打错了吧。”
　　这年头，信息泄露是常事，四九城几大新楼盘的销售都给她打过电话，以至于现在明芷一看到陌生来电就会拒绝。
　　如果对方是真有正事，一定会再打过来，到时候再接也不迟。
　　果不其然，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微信通话。
　　宋澜就是瞥了眼，便认出微信头像：“陆二来查岗了。”
　　明芷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角，接通：“喂，怎么了？”
　　火锅店的环境本就嘈杂，加上有些店还有很特殊的礼仪文化，譬如每进来新客，服务员不管手头上在做什么工作，都要停下来齐声打招呼——
　　“欢迎光临Crush。”
　　短暂三分钟里，陆屹舟就听了两次。
　　“你在酒吧？”
　　Crush这个名字听上去确实更适合酒吧，但它就是个川系火锅店。
　　“除了欢迎光临，你见过哪个酒吧没有音乐声？我和宋澜出来吃火锅，你忙完了？”
　　旁的一桌是东北老大哥聚餐，桌上已经堆了好几个空酒瓶，豪横得很。明芷怕太吵听不清，索性摘下围裙，和宋澜示意了一下，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就你和宋澜？”
　　陆屹舟问。
　　接电话的间隙，他从主卧走了出来，视线不经意扫到客房打开的门，印象中那原本是关上的。
　　开灯走进就看见摆放在桌上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建筑类的书籍，墙边多了两个行李箱，都是明芷的东西。
　　她没有进卧室，选择了客房。
　　“对，你呢？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
　　明芷眉头微蹙：“这么晚，都九点多了。”
　　陆屹舟嗓音沉如凉月：“怎么，心疼我？”
　　明芷：“……”
　　隔着听筒，都觉得他的声音像轻羽一样撩拨着耳廓，若此时有人在身旁，定会惊讶地提醒明芷，你的耳朵变得好红啊。
　　“成年人了，在外要懂得照顾自己。林涣呢，他不是跟着你过去，都不准点督促你吃饭的吗？”
　　“他是特助，又不是我老婆。”
　　明芷：“……”
　　这又是什么话！
　　特助才要管老板啊，一起出差总不能只顾着工作吧。
　　明芷：“那怎么办，我给你点个外卖？要么直接酒店叫份餐？”
　　陆屹舟：“怎么不请我一起吃火锅？”
　　明芷：“哈？开什么飞机，你要是能闪现到我面前，我立马请你吃。”
　　听到这话的陆屹舟唇角微微勾起，原本还想着同她理论一番为什么搬家不先打声招呼，他好找人帮忙。又为什么不搬进主卧而选择客卧。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不着急了。
　　他心里萌生新的想法，随即问：“你们在哪家火锅店？”
　　明芷：“京德路的Crush，怎么，不会真的要打飞的过来吧？”
　　之所以没有往“陆屹舟已经回来了”这方面想，是因为他之前把很忙这个点渲染得太重，以至于明芷都觉得他周日都不一定回得来。
　　陆屹舟：“嗯，你们继续吧。”
　　明芷没多想：“那你也快点去吃点东西，实在不行让林涣带你去餐厅吃。”
　　作者有话说：
　　他来了，他要来了
　　不知道下章会不会那个，可以早点来
　　后续有时间再在vb上更新“拆礼物”详情版


第55章 回家
　　结束通话, 回到位置上。
　　宋澜已经在下青菜了，见明芷回来：“哎聊得挺快，还以为得等这盘蔬菜都吃完了，你才来呢。”
　　明芷放下手机：“没, 我们俩很少煲电话粥。”
　　每次都是三言两语就聊完, 多数时候都是她觉得陆屹舟太忙，所以不等他收尾, 自己就先找了个借口中断。
　　偶尔碰上她实在是太闲了, 无人可撩就去撩拨他, 一堆话噼里啪啦敲完, 也不见他赶得上趟，回一句及时的。
　　可能这就是虚假夫妻的不同频吧, 明芷没有太大失落，也轻松接受。
　　“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很主动, 不然也不会电话不接，马上改拨语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明芷：“我都没问那电话是不是他打的。”
　　宋澜无语了一下，摆摆手, 拿起公筷往明芷碗里夹菜：“不用问了，肯定是。”
　　谨慎起见，明芷还是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无意中发现之前和这个电话也有过联系, 并且时间不短。
　　无疑是陆屹舟的号码了，只是她当初没有及时备注, 所以记不清是谁的。
　　大乌龙。
　　好在陆屹舟没有计较她挂电话这一行为，似乎注意力都放在了吃火锅上面。
　　对了, 火锅。
　　明芷咬了一口娃娃菜, 又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在列表里翻到林涣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点开了输入框。
　　“明小芷：林特助你好，想麻烦你帮忙提醒陆屹舟一日三餐，再忙也是要按点吃饭，他如果忘记，还要劳你帮点份餐。辛苦了。”
　　语言措辞，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
　　应该没有那种命令式语气，点击发送后等了一会，对方都没回。
　　兴许还在忙吧。
　　“怎么又看手机，要是饱了就撤？”
　　宋澜擦了擦嘴唇，又从包里掏出口红和小镜子，精致地补完妆。
　　“马上。”
　　明芷把最后一口菜吃完，还不忘简单漱口，手指指了指洗手间方向。
　　宋澜了然：“去吧去吧。”
　　两人从Crush出来，门口等位的队伍还很长。
　　“这家店可真火，看样子投资做一家火锅店收益也不会差到哪去。”
　　宋澜背起包包往外走，目光倏地一顿。
　　“阿芷。”
　　“嗯？”明芷还在低头看微信，林涣还没有回她消息。
　　“那不是陆二的车吗？”
　　宋澜撞了一下明芷的胳膊肘，挑高下巴指着路边：“那。”
　　“怎么可能，他还在穗城呢。”
　　别随便看到一辆迈巴赫就觉得是陆屹舟的，他那辆车型号可是罕见。
　　最后这句话还没说完，明芷自己先愣了。
　　因为那辆车，确实是陆屹舟的。
　　车上的人应该也是看到了她们，推开车门下来，路灯光线落在他身上，从迎光到逆光，他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向这里走来的每一步，都迈得极为沉稳利落。
　　宋澜唇角慢慢往上扬：“真是你老公啊。”
　　明芷目不转睛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朝自己走近的男人，无数个疑问窜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
　　“陆总。”
　　宋澜打招呼还是极为客气。
　　陆屹舟点了点头，三两步上台阶，瞬间就站到了明芷面前。
　　对上那双乌亮明眸，漆黑沉冷的眼底浮现淡淡笑意：“怎么，看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明芷干着嗓子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
　　陆屹舟：“嗯。”
　　高跟鞋微微往前蹭了蹭，像极了主人心底里那微妙的情绪起伏：“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火锅是吃不了的了，队伍这么长，重新取号等排到起码也要一个多小时以上。明芷打量了周围一圈，许是周末的缘故，加上又是核心商圈，每家饭店几乎都是要等位。
　　陆屹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俩谁开车过来的？”
　　“我！”宋澜举起手来，笑盈盈道：“她可太无趣了，这么早就想着回家，我还紧着下一场呢。正好陆总你来了，把她接走，我顾我自己的局。”
　　明芷纳闷：“你哪来的下一场？”
　　刚刚聊的时候还没说呢，怎么现在就有了。
　　“我的局还得跟你报备啊，好了好了，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先走啦。”
　　宋澜挥了挥手，朝明芷眨了下眼。
　　明芷：“……”
　　陆屹舟：“车子不能久停，先回去？”
　　路灯落在车前，光线射入车内，明芷心不在焉地系着安全带，目光紧盯着陆屹舟，红唇微掀：“你这个演技倒真是可以，保密工作也做得滴水不漏。”
　　前一秒她还在关心他有没有吃上饭，他倒好，人都回来了，电话里却什么都不说。
　　装什么神秘跟惊喜呢。
　　哦，惊喜有一点点吧。
　　明芷抿了抿唇，别开眼。
　　陆屹舟：“和你学的。”
　　“嗯？什么意思？”
　　陆屹舟没说话。
　　明芷没有问目的地，本以为是回明樾府，结果车越开越快，直接驶入远山大道，那是去半山涧的方向。
　　心底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嘴上却还在装。
　　“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怎么往你家开了。”
　　“呵。”
　　陆屹舟嗤笑一声，没理她。
　　车速又加快了不少，明芷鞋尖轻轻往前移了移。
　　一天之内，短短不到六小时，她又来了半山涧。门口打招呼的安保还是她白天经过时碰见的那位，小哥居然还没交班。
　　“今天来过？”
　　车子在车库停下，陆屹舟解开安全带，又伸手把明芷的插扣也解开。
　　车内光线昏暗，离得近了才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他的头发似乎长了些，少许碎发散落在额前竟也能挡住半边眼帘。
　　眸光若隐若现，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明芷双腿交叠，眨了眨眼：“你不是都看到了，还问？”
　　陆屹舟：“看到什么？”
　　明芷没有回答，挑开安全带，探身主动逼近陆屹舟：“你这算是给惊喜？赶周六的飞机回来，却一声不吭，电话里也不透露半点消息。如果不是回来看见我把东西搬过来，是不是打算明天才通知我？”
　　陆屹舟微微敛眸，视线落在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唇角往下压了压。
　　她又问：“那我抢先给惊喜，我们算不算一换一？”
　　陆屹舟手掌掌住她的后腰，微用力，顷刻贴近的那一刹那，他偏首，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
　　触碰到她今日戴的玉石耳钉，冰冰凉凉。
　　“算，但是不太够。”
　　脊背倏地一下僵直，后腰被他扶住的位置一阵酥麻温热。明芷单手搭在陆屹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紧攥着扶手盒。
　　收紧的那一刹那，热吻也落了下来。
　　车厢内的气息一度变得很危险，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后，明芷摁住裙摆，喘着气：“别，别在这。”
　　耳畔传来陆屹舟克制的呼吸声，低沉又撩人。
　　“回家。”
　　不过简单两个字，却如过道上的风呼啸而过，吹起百般缱绻的心思。明芷低头看着被他紧牵着的手，指尖修长干净，握住时指骨明晰。
　　电梯光亮的轿厢里映着两人亲密的身影，心底里像是有股尘封已久的欲望被唤醒。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可在那一瞬间，分明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是成年人荷尔蒙冲动，是指尖撩动的信号，是不由自主贴近时摩擦出的火花，叮——
　　电梯往两边打开，内心深处任何想法在这一刻统统都被推到了一边。玄关处的灯亮如白昼，裙子扯得皱巴巴的，男人的衬衫也不再一丝不苟。
　　“太亮了。”
　　明芷眯着眼睛，打量着头顶的光晕。
　　陆屹舟将手指抽出来当着她的面摊开，喉结滚了下：“亮你才能看清楚。”
　　明芷势要与他一较高下，偏首吻住他的喉结，舌尖滑过薄薄的一层皮肤，叹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是非要比个高低输赢？
　　陆屹舟闷哼了一声。
　　明芷眯起眼睛，不管不顾地踮起脚尖来攀住他的脖颈，故意在耳侧呼吸：“这回，家里有准备那个了吗？”
　　陆屹舟：“什么？”
　　明芷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个字。
　　陆屹舟反应过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及时托住她的臀：“明天恐怕没有机会请二叔二婶吃饭了。”
　　“嗯？”明芷指尖摩挲着他后脑勺处的短发，意外不扎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陆屹舟轻咬住她的唇，松开，不分离地贴着，以至于每说一句话，彼此唇瓣都会互相触碰到。
　　“因为你明天会起不来。”
　　明芷：“……”
　　比起在车里的激烈，玄关口的亲吻像是法国电影夏日午后的亲吻，温柔又缠绵，看似分开过，实则谁也没有主动退开。
　　衣服摩擦掉落在地板的窸窣声，混乱的脚步声，磕绊到一块，频繁交错到一起。
　　沙发上白天才摆上的公仔被挤到了角落，光滑白嫩的脚趾无意中蹭了过去，公仔滚了个圈落到地板上。
　　面朝下，像是不好意思看沙发上的贴贴，只差把耳朵给捂上。
　　陆屹舟的亲吻太温柔，就像是上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却非要保持60码的速度，急得副驾上的人拼命想催加速。
　　“你好像很熟练？”
　　陆屹舟觉得原本自己能掌握的速度与技巧，三两下被明芷搅得一团糟。眼前像是有一团雾气，又热又潮湿。
　　“你好像很笨拙。”
　　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无非就是一些不算细节的描写，却偏偏要被针对上几天几夜。地方换了又换，时间也被无限拉长。是人都要累了，偏偏他们不觉得。
　　玻璃门上的雾气一层叠着一层，五分钟前留着的手印，如今又被一层新的盖上，大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哪里是洗澡，分明就是在互相较劲。
　　明芷感觉全身都要被泡开了一样，脸颊发烫，分不清是不是水气蒸的，嚷嚷着要出去。
　　陆屹舟二话没说，将她抱起，踢开浴室的门，往外走。
　　浴室内外的温度完全不同，被放到床上后，明芷下意识扯过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陆屹舟勾了下唇，走到另一边，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遥控器和一个小盒子，将室内温度挑高后便开始拆盒子。
　　他指尖修长，撕开薄膜包装纸的动作优雅又缓慢。
　　明芷盯着盒上显示的型号，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磕磕绊绊地问：“你，你确定挑对了？”
　　陆屹舟偏首，随意看了她一眼：“做设计的，对尺度掌握不应该很敏感才对？”
　　明芷：“嗯？”
　　“又不是头一回碰，你心里没点数？”
　　明芷：“……”
　　怎么会有这种人！
　　一切又回到了新的起点。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于这两人来说却重新有了特殊的记忆，像点燃了一把柴火，烧得热烈又旺盛。
　　燃尽一切试探与不熟悉，在这一刻，他们是最亲密的情侣，是夫妻。
　　火力越来越旺，对于明芷来说，所有与他人有关的记忆都燃烧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与频率。
　　她睁开眼睛，湿润的眼底映着陆屹舟的眉眼，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拂过他脸上五官与轮廓。脱口而出：“老公。”
　　陆屹舟对这个称呼是陌生的，眼眸有瞬间闪过情绪，追问道：“谁？”
　　明芷心一突，思绪有片刻抽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顿住。
　　但很快又被催促，她急忙喊道：“陆屹舟。”
　　亲吻，拥抱与热烈接触同一时间将她包围，是碾尽一切多余无关杂想的力量。
　　想不到用怎样的词藻来形容这一夜的无上温柔，唯一意识到的就是脑海里完完全全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占有，与完全融合。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过去
　　时间在梦境里疯狂下坠, 院落的光景又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道上铺满了落叶，老式轿车开进大院，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屋里跑出来一个瓷娃娃般模样的小女孩。
　　“丫头, 又要去哪玩啊？”
　　“外公！”明芷手里捧着袋新鲜的糖炒栗子，奶声奶气道：“我去陆爷爷家找小船哥哥玩。”
　　外婆掩嘴偷笑, 纠正小姑娘的叫法：“小芷, 那是小舟哥哥, 不是小船哥哥。”
　　“可舟也是船啊, 一样在水上的。”明芷跺了跺脚，毛绒绒的靴子踏在落叶上吱呀作响, “就是小船哥哥。”
　　“好好好。”外公抬手挥了挥：“去玩吧，到点记得回来吃饭。”
　　明芷：“好！外公外婆再见。”
　　外婆：“记得要礼貌叫人！”
　　小丫头辫子都跑没影了, 外婆收回首，摇了摇头：“你怎么拦着我纠正她，总是叫人家小船哥哥, 亏得屹舟这孩子懂事不计较，不然肯定要闹，乱取外号。”
　　外公哈哈笑：“你自己都说了，都是孩子, 计较这些做什么。”
　　糖炒栗子，小船哥哥。
　　明芷缓缓睁开眼睛, 关于某人的记忆似乎终于有迹可循，如果说是小船哥哥, 那她还是稍微有点印象的。
　　那个冰淇淋会跟她分一半, 知道她喜欢脆筒, 就会提前把雪糕分出来，把脆筒让给她吃的邻家哥哥。
　　窗外天光大亮，偌大的卧室里又只剩她一个人。连着两次，醒来都不见陆屹舟身影，说不出的感觉，就是空落落的，不着边际。
　　手机应该是落在客厅里，昨晚外套和包包在玄关处就脱下了，后来也没拿回卧室。明芷挣扎着准备起身，就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伴随着开门的动作，她躲回被窝里的速度快了一秒钟。
　　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来人身上——
　　他要做什么？
　　被子被掀开，床榻一侧微微往下陷，对方动作放得极轻，明芷丝毫没有感觉到太大动作，就被拥入怀里。
　　她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他的下巴在她发顶处轻轻蹭了一下。
　　身型相贴极为契合，几乎是不需要互相调整就能是一个很舒服的后拥姿势，明芷的眼睫颤了颤。
　　原本想起床的心思，因为这个动作而被压下，随着他紧了紧手臂的动作，炽木香的味道伴随着身体热源传递过来。
　　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是被他唤醒的。
　　“明宝，”
　　陆屹舟唇瓣贴着她的额头，轻哄：“起床了，再睡就错过饭点了。”
　　明芷下意识嗯了一声回应，蹭了一下身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后拥的睡姿变成了相拥，她的脸正埋在陆屹舟的怀里。
　　稍稍抬头，就对上他低垂的眉眼。
　　这么近的距离，视线难以聚焦，下一秒轻吻落在眉心处，再是眼睛，鼻尖。
　　最后被明芷躲开，她重新把脸埋进他颈侧，汲取着属于他身上的温度，沙哑着嗓音：“没刷牙，别亲。”
　　陆屹舟拍了拍她的后背：“嗯，该起了。”
　　-
　　刷牙洗脸间隙打了个呵欠，对着镜中的自己，眉眼一样又有点不一样。明芷下楼时，陆屹舟已经将汤盛好，放在她面前。
　　“现做的还是？”
　　“叫餐。”
　　明芷点点头，习惯性往口袋摸手机，才反应过来外套和包。起身往客厅走，就见自己的东西规整放在了小矮桌上。
　　一晚上没看手机，一大堆未读消息，直接把电量耗剩8，明芷最看不得手机电量低于20，当下四处乱转。
　　“你手机充电线呢？借我充一下电，好急好急。”
　　陆屹舟：“二楼书房，或者主卧床头。”
　　明芷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吐槽：“怎么一楼客厅不放充电线啊，留着那么多插头干什么？”
　　手机充上电的那一瞬间，明芷松了口气，点开微信列表往下翻，看到了林涣发来的信息——
　　“林涣：太太请放心，陆总在飞机上用过餐了”
　　明芷：“……”
　　哪怕早点回，昨晚都不会是拆吃入腹的剧情。
　　重回餐厅吃饭。
　　“你——”
　　“我——”
　　同时出声，陆屹舟最先抬了抬手示意明芷先说。
　　“我只是暂时先搬一些用不着的东西过来，像你说的以防万一。”明芷喝了口汤，抿唇。
　　陆屹舟：“为什么不放进主卧，知道客房是谁住的吗？”
　　明芷：“啊？有人住过？”
　　陆屹舟随意胡诌：“嗯，吃鱼他们偶尔过来喝酒，醉了就睡客房。”
　　明芷：“……”
　　“你不会是想着搬过来，还分房睡吧？”陆屹舟应该是起早盥洗过，头发蓬松，刘海全耷拉在额前，没有规则的分叉，全然没有商场上的霸气侧漏。
　　陆氏集团总裁私底下居家另一面，这里有。
　　明芷托腮欣赏着男人容貌，懒散道：“但是你不在，我贸贸然进你主卧也不合适，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
　　都说人的主卧反映的是内心的一面，从布置摆放到陈列物品，每一处细节都能够看出主人的性格与爱好，甚至是心情。
　　是高度私密，是专属空间。
　　陆屹舟：“没什么不能看的。”
　　明芷点点头，确实，早上细细打量了一下，除了张大床比较显眼以外，多了的都没什么特别。
　　“你刚刚想说什么？”
　　“晚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爸妈还有二叔二婶一起吃饭吧。”末了，陆屹舟又补充了一句，“我都安排好了。”
　　明芷几乎是下一秒就挑高了眉，怀疑道：“真要请二叔二婶吃饭？那你大概率又会见到我大哥，到时候……”
　　陆屹舟指尖轻触桌面：“婚都结了，难道还一直躲着？之前一块吃饭的时候不也好好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太坦然了。
　　以至于明芷眯起眼睛都在想，关于不和这件事，是不是明琛单方面的记仇。她撑着半边脸，好奇歪头：“要不你和我说一说，你们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闹不和的？那个原本跟你们一个团队的女生，还有联系吗？”
　　“你说顾逢思？”
　　明芷举勺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来：“谁？”
　　陆屹舟见她这么惊讶，微撩眼，重复名字的同时不忘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缓慢问：“怎么，认识？”
　　明芷还未在怔忪中完全回过神来，她收紧指尖：“怎么会是顾逢思，不是说那女生叫什么恩吗？”
　　陆屹舟语气不咸不淡：“她小名叫恩恩，不过只有你大哥会这么叫她。”
　　原来之前宋澜记得的是顾逢思的小名，她还以为那“什么恩”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是明琛过往情史里的普通过客。
　　可她是顾逢思啊！
　　就是那个和明琛纠缠了数年，在商场上打得你死我活最终却还是在一起的女人。原来他们竟是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怎么，你认识顾逢思？”
　　明芷不答反问：“你们当初究竟是怎么就闹翻的？”
　　陆屹舟沉默数秒，放下手中筷子，抽过餐巾动作优雅擦拭唇角。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称不上是闹翻，我反正不是这么认为。”陆屹舟语气始终很平静，明芷在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掩饰跟刻意。
　　“团队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心要合，如果观念发生冲突且最终无法达成一致，那么一方退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明芷：“那顾逢思这个人呢，你觉得她怎么样？”
　　陆屹舟眉心微拧：“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就是单纯组员。”
　　“知道，她不是我哥前女友吗，我问一下。”
　　“哦。”陆屹舟掩唇轻咳了一声，“那你怎么不自己问你哥？”
　　明芷把碗一推：“我要是能在他面前提这个名字，还需要现在问你嘛？”
　　陆屹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顾逢思不熟，之所以会在一个小组，是因为她是你哥的女朋友。当时不论做什么，她都会粘着你哥，但要论实力……”
　　他突的一顿，忽然就不往下说了。
　　明芷明白似的点头，故作不在意地问：“那她是不是喜欢你啊？我听到一种说法是，她虽然和我哥在一起，但其实是喜欢你，我哥不过是替身。”
　　陆屹舟：“……”
　　明芷：“又不说话？”
　　陆屹舟：“你在我面前说一说也就算了，最好别在明琛那说，我怕他把你脖子给拧了。”
　　明芷：“……”
　　“我异性缘不错不假，但说什么她喜欢的人是我，这话不真。我认识顾逢思之前，她就已经跟你哥在一起了，替身？谁替谁？”
　　“那他们后来怎么分手的？顾逢思呢，她……”
　　“明芷。”陆屹舟打断她未说完的话，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提醒：“该和家里通电话了吧，提前一点时间。”
　　明芷：“你自己问，我手机在楼上充电。”
　　陆屹舟顿了一下，敛眸。
　　“好。”
　　事不凑巧，明镜台去外地出差了，是原定的行程也没有办法推迟。彦柔回娘家看望父母，也不在四九城。
　　郑玲玲还记着陆屹舟刚从穗城回来，便让他在家多休息，不用特地过来一趟，等下周再聚也不迟。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融烟巷了。”
　　明芷收拾好餐具出来，正好看见陆屹舟收起手机，手背上的皮肤白皙，衬得青筋血管格外明晰。
　　脑海里浮现起这双手在自己腰间上流连的动作，腰窝处一下又麻了。
　　她手撑着中岛台面，清了清嗓：“年底还有很多事要忙。”
　　陆屹舟：“我送你。”
　　明芷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三天还不放，一直在改…
　　我都不想写了内心一万句OS


第57章 预展
　　转眼就到了中期设计成果预展, 也是系里第一学期最重要的一个活动。
　　早在去年年末，明芷就已经把草模做好，提交模型前又进行一轮细加工，费了不少心思。布展当日, 她去得不算早, 到的时候谢止妤都已经放好模型，在一旁做拍照记录了。
　　见明芷来, 她上前帮忙。
　　“谢谢。”
　　“抽签定的展位, 你这块的光线好像有点一般。”谢止妤建议, “要不加盏小灯在这？”
　　明芷：“没事, 等我搭完再调整也来得及。”
　　谢止妤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被明芷拉住。
　　“简小陶没有来参加预展？”
　　年后系里发了通告声明，针对邮件举报明芷毕设抄袭一事做出了回应。
　　声称发邮件者已经向系里相关老师自首, 阐明事件经过。说自己是对设计原创过于敏感，对毕设作品非常看重，因此不允许竞争队伍里有任何疑似抄袭的作品出现。
　　以上说辞是教授给明芷的解释, 并称对方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歉意，希望能当面向明芷道歉，得到谅解。
　　明芷诧异，觉得这不像是舒媛会说的话。
　　待问清楚才知道, 自首的人根本就不是舒媛。
　　而是她的舍友简小陶。
　　“简小陶同学来找我时，我是非常意外的, 她一向是老实认真的孩子，不冒尖, 专注于设计。就像她所说, 是因为对设计过于虔诚, 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才会一时冲动发群邮件举报。明芷，你跟简小陶一个宿舍，平日关系如何？”
　　“这件事系里已经知道，结合简小陶平日的学习成绩及表现，会通报批评并记过处分，对你也算有个解释。”
　　明芷听完全部，心里已然有数。
　　“老师，通报上就不要写名字了，也不要带姓氏。”
　　简小陶明显就是被当枪使了，不知道舒媛给出的条件是有多丰厚，才能让她这么心甘情愿地帮忙背锅。
　　虽然是同一宿舍，但简小陶性格非常内向，这与她家境也有些关系。平日里就总是躲着明芷她们，也不沟通交流，怎么可能有她的设计稿图。
　　难怪舒媛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所以，没必要为难一个无辜的老实人，说白了，不过是替死鬼。
　　谢止妤：“嗯，说来也奇怪，我明明看她早就开始做草模了，临了却说自己因为找实习的缘故，没做完模型，主动申请撤掉展位。”
　　明芷敛眸，最后调整了一下位置，淡声：“她和你说过找的实习在哪吗？”
　　“今誉地产，听都没听过，但她说开的条件挺好的，包住宿，单人间，这不，已经准备搬出去住了。”
　　谢止妤并不知道向系里主动承认错误的人是简小陶，还纳闷过为什么声明出来只说了某同学，具体是谁都没说。
　　如果是舒媛，那她表现得也太轻松坦然了些，像今天的预展，她模型就摆放在展区最正中的位置。
　　这哪里是被记过处分的待遇。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往简小陶身上想。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谢止妤略略抬眉，好奇道。
　　明芷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布展成果，佯装不经意地回答：“有阵子没见到她了，就随口问一句。”
　　谢止妤也不作他想：“原来如此，对了，有另一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明芷直起身来，垂眸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耳环在悬灯映衬下熠熠闪烁，视觉上更显下颌线线条流畅精致。
　　“什么？”
　　谢止妤摸了摸甲面，压低声：“过去了的研究生考试，舒媛没参加。”
　　明芷意外抬眸：“她不是从很早就开始备考吗？”
　　“是，但后来没去。而且……”
　　谢止妤并不知道明芷已经跟陆屹舟结婚，只知道她有新的男朋友，所以提及江问辰，谢止妤还是会下意识在意对方的情绪。
　　“江问辰向她求婚了。”
　　“嗯？”明芷目光落在谢止妤脸上，怔愣数秒：“求婚？向舒媛？”
　　谢止妤点头：“她发朋友圈了，还秀了戒指。好快，感觉他们在一起也没多久，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在猜，会不会是……有了。不然也想不通舒媛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研考。”
　　“我没看到朋友圈。”
　　准确来说，是没怎么刷过。
　　明芷列表好友几百，平日里闲暇时才会刷一刷朋友圈，不会很刻意地非要浏览完全部，偶尔漏掉一些内容也很正常。
　　听谢止妤一说，她点开舒媛朋友圈，看到了那条求婚内容。还没点开大图，只是看到时间，她指尖就颤了一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数字，半晌只觉得胸口呼吸难抑。
　　“这条还是编辑过的，在此之前她发过和江问辰的合照，手搭在了小腹上，许是有人注意到这点，评论了。她才把照片删掉。”
　　谢止妤当时正好在刷朋友圈，就看到了第一版内容。
　　后来再看，就是新的。
　　明芷没说话，深呼吸后点开配图，一眼就看到了那枚戒指，神色略有凝滞。直到门口传来教授的声音。
　　“大家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伴随着音落，她看到了从隔壁材料室走出来的舒媛，红气养人，一脸喜色。
　　明芷良久才收回眸光，心下冷笑。
　　预展结束时，明芷拦住了舒媛。
　　后者姿态不卑不亢，眉眼温柔：“明大小姐有何指教？”
　　“为什么要利用简小陶？”
　　“利用？”舒媛轻笑了一声，垂眸拨弄无名指上的戒圈，生怕明芷看不见，还特地张开手指晃了一下。
　　这样的小动作，明芷都不屑于多看一眼。
　　舒媛：“她亲自跑到你耳边跟你诉苦说我利用她了吗？如果没有，你最好不好乱说。”
　　明芷嫌恶道：“拉简小陶来当替罪羊，敢做不敢当，你简直太过分了。”
　　“过分？你要不要去问问她本人，如果重来一次，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舒媛目光落在明芷脸上，不再是没有底气的那种对视，“不过是等价交换，你情我愿罢了，你明大小姐管得着吗？”
　　离开前，舒媛肩膀抵着明芷的肩膀，似炫耀般开口：“我要结婚了，请帖要不要发你一份？”
　　明芷笑了；“你敢请，我当然敢去。”
　　舒媛：“……”
　　-
　　下展厅台阶，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另一头的沈乐薇风风火火：“你是不是还在学校啊？”
　　明芷：“嗯，准备回去了。”
　　“捎上我！我这边结束了，你在哪个楼，我现在过去。”
　　把地址报过去后没多久，就见沈乐薇骑着辆共享单车过来，明芷挑高了下巴，双手抱在胸前：“慢点蹬，小腿肌肉线都出来了。”
　　“呼……就是怕你等太久。”
　　沈乐薇把车停好，绕到另一边上车，系安全带时都在喘气。
　　“你——”
　　明芷话刚开了个头，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张鸣。
　　“他找我干什么？”
　　明芷嘀咕了一声，还是接了。
　　不等她摸到耳机，对面人先嚷了一声：“嫂子！你在哪啊嫂子！”
　　沈乐薇：“……吓我一跳。”
　　不止沈乐薇，明芷都被这一嗓子嚎得头皮发麻，声音有点虚：“有事？”
　　“嫂子你在哪？车里？准备去哪？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和二哥吃日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对方是张鸣。
　　明芷一下警惕起来：“你要干嘛？有事说事，别在这里装。”
　　张鸣嬉皮笑脸：“手机里头说不清，你要有时间，我就去问二哥，然后把地址发群里。”
　　明芷扫了眼沈乐薇，咳了一声：“介不介意多一个人？乐薇也在。”
　　张鸣：“小沈？来呗！”
　　沈乐薇翻了个白眼：“叫谁小沈呢，能不能好好称呼。”
　　张鸣：“我把地址发群上了，速来。”
　　结束通话，点开群聊果然看到定位地址。明芷眉头一动，点开导航。
　　沈乐薇：“这大爷找你干什么，我听那语气，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激动，还是你给透露数字的那种。”
　　“不知道，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陆屹舟的局，她也不是次次都在。
　　但沈乐薇的话多少还是启发了明芷，她退出导航点开微博热搜，看了眼刚爆的话题，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
　　车子刚抵达目的地，陆屹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声音还有些疲惫。
　　“张鸣说晚上一块吃日料，你答应了？”
　　明芷：“嗯，你晚上有应酬？”
　　陆屹舟揉了揉眼窝处：“还有个会要开，估计没那么早结束。”
　　明芷无所谓道：“没事，那你忙你的，他应该是有事要谢我。你在不在场也不是很重要。”
　　陆屹舟：“……”
　　沈乐薇坐在一旁偷笑。
　　“你开车过去？”
　　“对，和乐薇一起。”明芷熄火，透过车前玻璃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我们已经到了。”
　　陆屹舟：“我结束再过去。”
　　明芷：“嗯。”
　　酒屋实行的是VIP会员制，这让兴冲冲上台阶又灰溜溜跑下来的沈乐薇大吃一惊。
　　“这年头，日料酒馆都开始分层次了？”
　　明芷抬头看了眼：“不应该啊，选在这个地界儿却不迎新客，大亏。”
　　“哎！郑九川！”
　　还未给张鸣打电话，沈乐薇先瞧见了郑九川，挥手示意。
　　后者旋即转身朝这走来：“嫂子。”
　　明芷拎着包，挽着沈乐薇的手，点了点头。
　　进门，登记身份，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明芷也成了这家店的新会员，刷陆屹舟的卡。
　　“二哥就来过一次，他对日料兴趣不大，但额度一充就是五位数。”
　　是陆屹舟的风格。
　　进了房间，就见张鸣在斟酒，一见明芷，立马起身笑脸相迎：“来来来，嫂子你坐这。”
　　明芷弯了下唇角，强忍着笑故作镇定地坐下。
　　“先喝杯热茶。”
　　沈乐薇见张鸣这狗腿样，震惊道：“你是不是喝了假酒啊？”
　　张鸣拿出手机，点开微博亮给沈乐薇看，又问明芷：“张鼎皓上热搜了。”
　　“恋情曝光了吗？”沈乐薇拿过手机一看，瞠目结舌：“嫖……嗯？”
　　之前要不是明芷提醒，郑九川找人查，张鸣就真的会高价签下他，还好悬崖勒马，不然不到半年时间，就得损失大几千万。
　　“嫂子，你那吃瓜群把我拉进去呗？”
　　先前郑九川找人查，也只查出对方玩得很花，具体都是玩些什么不清楚。如果非要往细了挖，就怕会惊动张鼎皓方。
　　加之他如今风头正盛，谁都要来攀一把。不过是签约，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衡量了一下后张鸣还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搁置。
　　待张鼎皓方等不及了，与其他方先行签约，他这边才故作前阵子因太忙碌而掉线，虚与委蛇。
　　没想到半年不到，这人就爆了。
　　“在热搜榜上待了一整天了，十个热搜里五六个都是和他有关的。”沈乐薇把手机还给张鸣，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面相真不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明芷把玩了下桌上的清酒瓶子，轻勾唇角：“之前是谁说假瓜吃多了会拉肚子，都给过你建议了，直播带货，你怎么就是不上心。”
　　“我上了！跟二哥和吃鱼也都讨论过了，但你真觉得这种直播有用？闲人才看直播，那都不是高消费人群。”
　　明芷：“……”
　　感觉有被狠狠冒犯到。
　　“你做过市场调查和受众人群分析吗？跟陆二讨论过，他否了这条路？”
　　“那倒没，是我自己觉得不靠谱，我就不看直播。”张鸣叼了根烟，对上明芷的眼神，又悻悻收了起来。
　　明芷：“算笔账，我提醒你避开张鼎皓，给你省了一大笔钱吧？把这钱就当是投资，试一下水，要是能成，我也不要多，8的红利怎么样？”
　　张鸣：“8？”
　　明芷扬眉：“不会是嫌多吧，我这可是给你指了条明路，未来你还得回头感谢我的，今天不过是一顿日料，到那会儿就没这么简单了。”
　　张鸣好奇又纳闷：“你为什么就觉得直播带货好做，那带什么？”
　　“食品类或者化妆品，哪个有渠道做哪个。”明芷提醒他：“要快。”
　　陆屹舟到的时候，麻将桌已经开了两局。
　　明芷眉头拧紧，唇角弧度往下压，见人来了，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瞧见她这状态，陆屹舟松了松腕上的袖扣，走近了问：“输了多少？”
　　一听这话，明芷抬头瞪他：“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陆屹舟：“看见我了？”
　　一屋子人都打了招呼，就她见了他一个表情都没有，只专注着手上的牌。
　　“慢着！”
　　郑九川把牌一推：“胡了！”
　　明芷气得将手上的牌子丢出去：“不玩了！”
　　怎么会有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牌还一直在输，手气也太差了。陆屹舟摁下欲起身的明芷，俯低身询问：“都谁赢了？”
　　“哎二哥，你问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觉得我们欺负嫂子吧？”
　　最先说话的人自然是赢得比较多的，郑九川等待麻将机起一副新牌，咬着电子烟，一手堆叠桌面上的筹码。
　　“玩麻将可不兴算牌啊，放水就没意思了。”
　　陆屹舟点点头，挽了挽袖子，拍拍明芷的肩膀：“我饿了，你帮我要份新的寿喜锅，我替你玩两把。”
　　郑九川和张鸣面面相觑，这是要替妻讨公道了？
　　“好！”
　　明芷表情一下阴转晴，站起身来，小脸两侧坠着两处绯红，不知是屋里暖气开得太高，还是玩牌时太投入，气得满脸通红。
　　总之在这一瞬间，在陆屹舟眼里，算是可爱的。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捏了一下。
　　“咦惹！”
　　沈乐薇匆忙低下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对着桌面上早已数清的筹码又再数了一遍。
　　明芷拍拍陆屹舟胸口，叮嘱道：“加油！把我输了的都赢回来！”
　　陆屹舟应声，坐下。
　　慢吞吞解开手上的腕表，展开搁在一旁放着，眼皮未掀地问张鸣：“今天为什么主动约你嫂子过来？”
　　“二哥你没看热搜？张鼎皓出事了！”张鸣一边摸牌一边说道，“之前我说要签的那个男艺人，明芷不是说有黑料，后来九川查了，只说对方就是玩得比较花。谨慎起见我就没跟他签约，今天爆大雷了，这不，今天是特地来谢嫂子的。谢当日提醒之恩。”
　　“嗯。”陆屹舟表情平静，手上摸牌的动作缓慢又儒雅：“是来谢她的？”
　　张鸣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陆屹舟掷牌的动作一用力，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沈乐薇吓得脊背一僵，差点以为这麻将子要被砸出裂纹来了。
　　“那你还敢赢她的钱。”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顾着改锁章，思路多少被影响到。其实那章埋了一些细节，属于对话类，但都被迫删掉了。这里简单提一下：
　　1、明芷有经验，陆二没经验，所以她占上风
　　2、情不自禁喊出老公两个字，不是把陆二当替身，而是下意识条件反射，她知道那是陆二
　　3、明明都是第一次，陆二却觉得明芷好像比自己表现地更从容，自尊心微微受挫


第58章 手镯
　　散场后, 车让沈乐薇先开走了，明芷跟着陆屹舟走，一路垂首兴奋地点着群里的红包。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
　　不过一顿寿喜锅的功夫，他居然把自己输的都翻倍赢回来, 明芷眯起眼睛, 一脸狡黠：“我原先还以为是那位子不好，这么看, 小丑竟是我自己。”
　　陆屹舟探身从后座上拎过来一个袋子, 递给明芷, 音色里懒怠又有些哑：“看看喜不喜欢。”
　　“送我的？”
　　明芷还沉浸在收红包的喜悦里, 一下变成收礼物，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耳环微微晃动，折射出金亮的光。
　　盒子上印着logo,
　　“又是什么理由？”
　　明芷没打开盖子，视线锁在陆屹舟脸上，身子往前倾, 脑海里飞快提取日历搜索，却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总不会是因为牌输多了，所以拿出个礼物来送，讨欢心吧？
　　明芷瞥了眼后座上的位置, 再无其他。
　　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今天不是毕设成果预展？庆祝预展顺利的同时。”尾音拉长了几秒，抬手勾起她的下巴, “也恭喜你结束第一学期的课程。”
　　明芷与他视线相应，嘶的一声：“原来是在点我？”
　　她之前说过, 等学期结束就正式搬进半山涧, 这阵子两人没怎么见面, 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Hermes的Alchimie Bracelet。
　　“陆屹舟，你真的是商人本色。”
　　明芷将盒子盖上重新扔回他怀里，坐回位置上，推开遮阳板上的化妆镜，用指腹抹开一些细节处的晕妆。
　　左右打量了一遍，合上盖子后用力退回。
　　“我明芷缺这些玩意儿吗？动不动就想用钻石手链来收买我，我是你豢养的金丝雀还是你觉得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随意找的女人一样，给点甜头就能乖乖听话？”
　　陆屹舟挑眉，按住她的头揉了一下，警告：“好好说话。”
　　“我不要这个手镯，不好看。”
　　明芷飞快拉下陆屹舟的手，盘算着诱引道：“你要真想恭喜我，不如换别的方式？”
　　那夜热火缭绕的记忆噌的涌了上来，车厢里的气氛一度因为他的回想而变得暧昧跟微妙。
　　陆屹舟没有反驳她，顺着话柄往下问：“你要什么？不如回去再细说？”
　　明芷高兴地拍了拍车座：“那我就当你答应啦！走走走，回融烟巷！”
　　陆屹舟手指一顿，搭在扶手盖上，偏首睨了她一眼：“回哪？”
　　“融烟巷啊！”
　　明芷又重复了一下地址，眨了眨眼：“不然你以为去哪？”
　　沈乐薇没想到前脚回到，后脚人就回来了，还以为明芷会跟陆屹舟回半山涧。
　　“乐薇乐薇，煮水沏茶，招待一下客人。”
　　沈乐薇歪了下脑袋，看向陆屹舟。
　　后者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拎着个小礼袋，目光循着明芷上台阶直至消失在转角处后，收了回来，扯了扯衬衫领口，似乎松了口劲。
　　“陆总坐，我沏茶。”
　　沈乐薇很快认领了自己的角色。
　　陆屹舟：“不用，我坐会就走。”
　　“那你们聊，我回房。”
　　沈乐薇拎着包火速回屋，像是慢一步就会被陆屹舟催着还钱一样。因为牌局上她也输了两把，但陆屹舟就只让郑九川和张鸣还，对她放过一马。
　　不就是因为她是明芷的闺蜜。
　　很快，明芷就从楼上下来。
　　怀里揣着一叠资料纸，旁边还贴着便签，陆屹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收起成拳，搭在了膝盖上。
　　“什么？”
　　“你是不是想送我礼物？”明芷一手搭在陆屹舟的肩上，一手护着怀里的资料。
　　见她倚过来，下意识伸手虚环住她的腰身，看见纸张透过的字迹，陆屹舟猜到了内容：“想走后门让我投资？”
　　“怎么会是走后门？”
　　明芷把资料递给他，食指戳着封面郑重其事道：“你回去后仔细看，认真看，我这是诚心诚意邀请你，星誉资本老板看一下这份企划书后考虑投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陆屹舟正准备翻开，就被明芷摁住。
　　“回去看，你在这能看出什么来？”
　　陆屹舟微眯眼睛：“就这？你不再付出点什么？”
　　“既然要送我礼物，倒不如给我个机会，这是我跟宋澜修改了无数次的方案，绝对不是花架子。”
　　明芷倒是一副认真讲正事的模样。
　　她没想一上来直接要陆屹舟投资她，这样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她像是索要者，用自己去换取别的利益，根本不平等。
　　她想让陆屹舟看见自己的努力与付出，肯定自己的想法，把位置摆在同一条线上。
　　“好。”陆屹舟轻勾了一下唇，接过资料：“给我三天时间。”
　　明芷松了口气。
　　“那这个，真不要？”
　　礼盒还放在桌面上，他都拎下车了，明芷抿了抿唇：“我要是收了，岂不是多贪了一份。”
　　“多一份两份有什么区别？”陆屹舟面无表情地看他，语气轻巧，毫不在意：“左右都是给你的，还是你觉得我能给其他人？”
　　一听这话，明芷赶紧把礼盒抱得紧紧的：“收下了。”
　　陆屹舟拍了拍她后腰，站起身：“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
　　面对面伫立，明芷视线落在陆屹舟敞开的领口，抿了下唇：“还不走？我这可留不下你。”
　　陆屹舟垂眸看她，一把扯入怀里，不等人反应过来，低头吻上。
　　“唔——”
　　一廊之隔就是沈乐薇的房间，明芷吓了一跳，推搡着陆屹舟。
　　好在他识度，片刻便松开她。
　　“干什么！”
　　明芷压低了声音不满道。
　　陆屹舟横在她腰间的手慢慢移动到腰窝处，用力一摁，面色竟还保持淡定：“走了。”
　　明芷：“……”
　　赶紧滚吧！
　　大门关上，明芷滑坐在沙发上，好半晌都不见沈乐薇出来，走近了准备敲门，才听见从里传出的音乐声。
　　震耳欲聋。
　　开这么大声，里头能干什么。
　　她低头编辑信息——
　　“明小芷：人都走了，音响可以关了”
　　没过多久，音乐果然停了，沈乐薇带着兔耳朵帽子开门探出头来：“这就走了？”
　　“不然？”
　　“我还是搬回去吧。”
　　当身边好朋友突然脱单并且结婚，沈乐薇总觉得自己像是超大瓦电灯泡。
　　只要这俩人待在一起，她脑子里就是一些不可描述画面，寡太久了，某些心思总是很容易蠢蠢欲动。虽然明芷嘴上说没关系，陆屹舟也不会住过来，但始终不方便。
　　自己又不是没房子。
　　“别拦着，我这周末就要搬。”
　　“我——”
　　明芷刚开口，沈乐薇手机就响了，屏幕一亮，两人都看见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本也没什么，就是沈乐薇及时捂住的那个动作，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芷挑着眉，意味深长地开口：“明琛哥哥？”
　　“哎呀你烦死了，走走走。”
　　沈乐薇一把将人推开，门砰地关上，明芷原本上扬的唇角逐渐往下放。
　　-
　　“明小芷：小杜小杜”
　　“杜泽进：。”
　　“杜泽进：这个梗没完了是吧？”
　　见这秒回的速度，明芷索性直接拨语音过去，对方秒接，且声音听上去还算安静。
　　“这个点你不会已经收性在家准备睡觉了吧？”
　　杜泽进：“差不多了，刚进车库。”
　　明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袋子顺带把卧室门关上，踩着毛毯进屋，找了处习惯舒服的地方坐下，讶异：“传言该不会都是真的吧？”
　　电话另一头传来打火机啪嗒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呼吸一紧一松，缓缓吐出烟雾的动静。
　　杜泽进笑得有点吊儿郎当：“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阿姨又催你找对象，别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听说这次介绍的这位厉害得很，你看得上对方，对方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杜泽进笑了一声，像电影里的反派角色在听见别人夸他时轻蔑又无所谓的一笑。
　　“说重点吧，找我有事？”
　　“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个人，但这件事不能被我哥、宋栩还有沈乐薇知道。”
　　玩得好的几个人一下全屏蔽了，杜泽进满脑子问号，一时间面色肃然：“查谁要费这么大功夫，你惹上什么难缠角色了？和陆二有关？”
　　明芷：“不是，你先说能不能做到，要是不能，废话就少说。”
　　杜泽进咬着烟，三两下坐直身：“哎你这求人办事还不让人多问一两句了？”
　　明芷威胁道：“挂了。”
　　“帮帮帮！”
　　杜泽进吐出一口烟，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你了，说吧，要查谁。”
　　待明芷说出那个名字，车库里正好有辆车开了进来，光线照在了杜泽进车窗玻璃上，强烈又刺眼。
　　“操。”
　　明芷：“骂人？”
　　“来了只远光狗。”
　　杜泽进皱了皱眉，待视野恢复，他推门下车，将手中燃尽的烟头丢在车旁的垃圾桶上，敞开了车门散烟味。
　　“你查顾逢思做什么？”
　　明芷听出了点画外音：“你该不会是知道点情况吧？”
　　“不多。”杜泽进抬脚踢了下车轮，“前一阵刚回国，去的沪城，你哥面前提不得这位。怎么？自己结婚了就想帮周围人牵红线？这对你就别盼着了，破镜没法儿重圆。”
　　“谁说我想让他们破镜重圆了，就是好奇这个人罢了。”明芷：“你帮我查一下她回国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反正能查到多少你都告诉我。”
　　杜泽进：“行。”
　　作者有话说：
　　滑跪请假一天，节后开车回城，估计时间都耗在路上，没得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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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突袭
　　老太太来半山涧那天, 明芷正好在帮沈乐薇搬家，接到电话赶过去，还没来得及和陆屹舟对答案，就先碰到谢雅星。
　　“学校不是放假了, 你这一大早上哪去了？”
　　明芷捋了捋头发, 小口喘气：“去帮朋友搬家。”
　　谢雅星见她穿着件V领毛衣，伸手指了一下：“怎么不戴个围巾再出门, 这几天天冷, 别总仗着年轻不注意保暖。”
　　“知道了妈妈。”
　　明芷掀了一下外套衣摆：“我这外套加绒的, 很暖和, 再说开车出门呢，不会冷到。”
　　“是小芷回来了吗？”
　　老太太的声音透过门廊传来, 明芷忙不迭放下手上的东西，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换上, 先进屋叫人，再去洗手间洗手。
　　“奶奶您等我一下，我先换身衣服, 搬家把衣服都弄脏了。”
　　借着换衣服的间隙，明芷跑上楼，从书房到卧室都不见陆屹舟身影，长辈还在楼下等着, 她也不好耽搁太久，换了套家居服, 把长发盘起就赶紧下楼。
　　“妈妈，陆……屹舟呢？”
　　“临时有事, 出去了。”
　　谢雅星坐在沙发主位, 双腿交叠, 膝盖微微往右下压，姿势优雅。随手指了下桌面刚沏好的茶：“喝杯茶，暖暖身。”
　　“好。”
　　“丫头来，到奶奶这儿坐。”
　　临近过年，明镜许和谢雅星商量着把老太太接回北枫胡同一块过节，又逢陆屹舟新婚，老太太便也没推辞，趁着昨儿天气回暖便搬了过来。
　　这不，心里惦记着小辈，今儿干脆就过来半山涧看看，招呼也没提前打。
　　“怎么样，和小舟一块过得还习惯吗？”
　　听老太太这么问，明芷原本提着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噙着笑意点头：“都挺好的。”
　　谢雅星：“我刚想着先煲个汤，找不到炖锅，你知道放哪了吗？”
　　煲汤？炖锅？
　　明芷：“在厨房吧，我找一下。”
　　说完便起身小跑过去，别看动作灵活，等进了厨房，小脸就垮了。什么炖锅啊，她哪里知道，厨房都没进来过，只能是一个柜子一个柜子打开。
　　谢雅星进来时，她正在翻第三个柜子，又是没找着。
　　“平时不做饭？”
　　闻声，明芷转过头，见谢雅星进来，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背在身后交叉握紧。
　　“嗯，我们基本都在外面吃，要么就是叫外卖，很少自己下厨做饭。”
　　谢雅星伸手摸了一下料理台台面，指腹摩挲，干净得一尘不染。
　　“很少住在这？”
　　明芷微怔，原以为藏得挺好的，就这么被谢雅星轻描淡写地拆穿，指尖越绞越紧，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别紧张，屹舟和我说了，你学期末忙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待在原来的住处，偶尔才过来这边。原本这几天是要搬过来？”
　　“是。”
　　谢雅星点点头：“如果有需要，就请个阿姨。一日三餐，不能随便应付，叫外卖也不能是常态。”
　　明芷安静点头：“好的。”
　　像极了听训的小孩。
　　也不算训吧，起码谢雅星的态度还是很平和的。
　　“你……”
　　谢雅星欲言又止，正巧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是陆屹舟回来了。
　　明芷仿佛等到了救星，激动不已：“我去问他炖锅在哪。”
　　陆屹舟鞋子还没换好，人影就罩了过来。
　　明芷一把挽住他的手，嗓音清亮如黄鹂：“你炖锅放哪了？妈妈要煲汤。”
　　纤腰一转，如池边垂柳往他身上靠，明眸笑意依旧，咬牙压低嗓音，又是另一番言语对话：“妈妈知道我不常住这，那奶奶呢？”
　　陆屹舟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拎着袋子，换好鞋子踏上台阶，借着进屋的动作错位俯低身：“她不知道，别说漏嘴了。”
　　明芷睫毛轻颤了颤。
　　陆屹舟朗声：“炖锅？不就在料理台正上方的那个柜子？你不够高，我来拿。”
　　说完便朝厨房走去。
　　明芷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才注意到他买了堆药材。
　　“这些是什么？”
　　把袋子扒拉开一看，目光瞬间顿住，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时隔一世又见到了。明芷缓缓抬眸，视线与陆屹舟相接。
　　前者无声询问。
　　后者看向谢雅星：“妈，你看一眼，我按你给的方子买的。”
　　“好，阿芷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陆屹舟没有察觉到明芷的表情变化，径直去拿炖锅。
　　纤长的睫毛一颤不颤，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指甲抵着掌心，只觉得脚底硬生生窜出一股凉意来，似海啸席卷般漫过四肢百骸，涌上心头。
　　黄芪、党参、红枣和枸杞。
　　每一味药材她都很熟悉，有补气、健脾养阴的作用，从前郑玲玲没少逼着她喝。
　　心跳得很快，面上却还要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明芷轻声开口：“妈，这是？”
　　“以后每天早上起床，可以煮一壶养生水取代白开水喝。”
　　谢雅星将每一味药材拿出来，随手抓一小把放在掌心上给明芷作示意：“大概这么多就够了。”
　　“哦。”明芷很敷衍地点了下头，佯装不经意地问：“妈妈您怎么突然想到要我喝养生茶？”
　　谢雅星分药材的动作一顿，掀眸，目光在明芷脸上巡了一圈，淡声：“是屹舟说你前阵子忙毕设，经常熬夜，所以我才让他买这几味药，没事的时候可以煲水喝。怎么，这其中有你不能吃的？”
　　原来。
　　明芷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太懒，不常煲什么养生茶。”
　　“我见你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杯冰美式，这个天气，少喝冰的。女孩子，还是少喝冷饮，对身体好。”
　　“妈，炖锅在这，你要煲什么汤？”
　　陆屹舟无意中插入，让明芷与谢雅星之间的话题就此中断，如果说养生水只是因为得知她经常熬夜，所以关心。
　　那么提到冷饮这个点，就不得不让明芷怀疑谢雅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丫头，在里面干什么呢？来陪奶奶说会话。”
　　明芷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疑虑，出去陪老太太。
　　厨房只剩下谢雅星和陆屹舟两人。
　　“这阵子忙吗？”
　　谢雅星柔声问。
　　陆屹舟将炖锅内胆清洗干净放到一旁，不疾不徐地将袖子挽起，也没走，就这么待在厨房里给谢雅星打下手。
　　“年底忙也正常，多数是总结会议。您准备炖什么汤？”
　　“我来就好，你陪我说会话。”
　　谢雅星的动作非常优雅，慢中有序。眼角余光扫过客厅里的场景，温声：“结婚了就得有个丈夫的样子，不要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陆屹舟：“我？”
　　“明芷体寒，不适宜吃生冷的东西，这个你知道吗？”
　　谢雅星一问，陆屹舟沉默了。
　　她停下手上动作，偏首看他，耐心等着回答。
　　“我不清楚。”
　　陆屹舟承认。
　　聚餐的时候他们好几次都是吃的日料，明芷确实没怎么吃过冷拼，他以为她只是不爱吃这些。
　　原来是和体质有关？
　　但她冬天也没少喝冷饮，多数时候飞冰，可那也是冷的。
　　“不能太放纵自己。细微处不多注意，以后想要调养就麻烦了。”谢雅星看向陆屹舟，“你和明芷有没有讨论过生小孩的话题？”
　　陆屹舟：“没有，还早。”
　　谢雅星点头：“她既然有读研的打算，那其他事情就暂且往后推，记得措施，别打无准备之仗。”
　　陆屹舟看着谢雅星，眉头微微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妈，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她？”
　　“我关心自己的儿媳妇有错？”
　　陆屹舟抬手往下压了压。
　　“记得我说过的话，别让她吃生冷食物，你作为丈夫得放在心上，时刻提醒她。”
　　“知道了。”
　　-
　　老太太非常喜欢明芷，白天总是待在一起，吃完晚饭都还有些舍不得回北枫胡同。
　　“要不妈，您今晚留在这睡？明早天气暖和些，我再接您回去？”
　　傍晚突然起风，小区里的树木都被吹得乌拉作响，谢雅星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建议道。
　　陆屹舟附和道：“天冷，奶奶您晚上就先留下来睡一晚，明天我和明芷陪您过去也行，不是聚餐吗？”
　　陆老太太：“那好吧，就叨扰你们一晚。”
　　明芷：“奶奶您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是叨扰呢。巴不得您多留会呢，我好再听一些从前的故事。”
　　明芷哄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睡前时间几乎都待在一块。
　　约莫过了十点，身侧手机震了震。
　　“Lovic：奶奶该睡觉了”
　　“Lovic：故事我给你讲，回来”
　　老太太泡完脚坐到床头，笑着问：“是不是小舟来催你了？”
　　“没有，他就是怕我影响您休息，不知不觉都到这个点了，都怪我。”明芷起身帮老太太调了一下房间的温度，又掖了掖被子，“要再拿一床薄毯过来吗？”
　　“够盖了，挺暖和的。”老太太挥了挥手：“快回去休息吧，霸占了你一整天，小舟都急了。”
　　明芷：“那奶奶您休息，有什么事打电话。”
　　老太太：“好。”


第60章 安排
　　明芷上楼时经过书房, 见有灯光，探头一看，只见陆屹舟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低头玩手机。
　　“你这是准备加班还是已经加完班了？”
　　闻声, 陆屹舟抬头, 幽深眼眸里映着一抹亮色，见她走近, 便将手机收起。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小事, 我不给你发信息, 还打算听到明早？”
　　明芷不以为然：“多有趣啊, 我问你，你讲得出来吗？百分之百都忘光了吧？”
　　指尖碰了一下桌上那个小银盒, 恍然才想起来他之前给过自己一个，又是装的薄荷糖？明芷随手拿起拆开, 花花绿绿的亮片纸包着一颗颗小糖果。
　　“陆屹舟，你蛀牙吗？”
　　明芷盯着他看。
　　陆屹舟随手拿起一颗淡绿色的糖果，剥开糖纸丢进嘴里：“不会。”
　　“真的假的, 你是我见过最爱吃糖的男人了。”
　　陆屹舟：“你见过的男人很多？”
　　明芷愕然。
　　“来一颗？”
　　“不要。”
　　上次那颗薄荷糖差点没把她魂给凉透，明芷果断拒绝，恍然想起什么，又问：“你吃糖是不是因为戒烟？”
　　明琛说过陆屹舟抽烟, 但她确实没见过，倒是吃糖这一点和别人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说为了戒烟才吃糖, 也说得过去，毕竟嘴痒。
　　陆屹舟：“嗯, 另一种原因也是这糖能提神。”
　　“都要睡了还提神。”
　　明芷嘀咕了一声, 尽管声量很小, 但陆屹舟还是听见了，伸手揽过她的腰往怀里一带，稍稍用力制止了她欲起身的动作。
　　“你干什么？”
　　猝不及防被拽进怀里，坐在他腿上这个姿势让明芷觉得有些别扭，也不敢用力挣扎，生怕会有什么反应。
　　“想睡了？”
　　他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显得沉哑，听得明芷脸颊绯红。
　　“不是你说的已经挺晚了。”
　　“还早吧，干点别的？”
　　陆屹舟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凑近，掌心贴着她的后腰处，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明芷却还是觉得滚烫酥麻。
　　推着他的肩膀，语气故作严肃周正：“想什么，奶奶还在家呢！”
　　陆屹舟默不作声，只是抬手拂开她颈侧的碎发，指尖轻轻带过，激起一阵战栗。
　　“你在想什么？”陆屹舟摩挲着她后脖颈凸起的骨节，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想跟你谈企划书，你呢，想跟我干什么？”
　　-
　　书房的窗户原本都关着，被明芷用力推开，晚风灌进来，吹得窗帘呼啦啦鼓起。面颊上滚烫燥热得以褪却降温，她用力作深呼吸，摆了摆手。
　　“聊，要怎么说，从哪开始，要不再泡杯咖啡？”
　　语气又急又重，像被惹恼了又不能发火，只能憋着。
　　陆屹舟一点也不着急，后背靠着大班椅，抬眉看着站在窗边的明芷，风都把她头发给吹乱了。
　　“不冷？”
　　“说正事。”
　　陆屹舟点了点桌面：“总得来这吧，你站那么远，能听得见什么？”
　　原以为他就是故意要逗自己，不曾想是真的要聊企划书的事。三两句话就将她浮躁的情绪压了下来，除了工作上的内容，明芷隐约还听见了另一种声音，像海浪深处的悸动。
　　但其实是她心底。
　　陆屹舟几乎每次都能给到她新的建议，令她醍醐灌顶。也对，他才是在商场上搏杀的经验者，看问题总会比她更全一些。
　　每年都会有几十上百个案子推到他面前，由他来决策到底要投资哪一家。陆屹舟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无数人的喜怒哀乐。
　　推石上山顶，他必须确保每一块石头都能垒住，确保每一次用力都能均匀，才能保证屹立不倒，而自己也能站得越来越高。
　　商人做买卖，从来都是看利，而不是情。
　　书房的气氛很安静，除了翻阅纸张的声音，就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如果你决定未来要重点做这个项目，我自然会支持你。”
　　没道理自己老婆要做的生意，老公不给予支持，起初陆屹舟是觉得明芷这个想法兴许就是一时兴趣，但现在看，她是真的在用心。
　　“这个APP……”
　　“我心里有数。”
　　明芷抬起下巴，原本搭在纸张上的手又往前移动，身子往前倾大半截，呈一个攻略状态的姿势：“到时候你再帮我参谋参谋？”
　　陆屹舟凝视她半晌，弯唇：“那我是不是应该索要点报酬才合理？”
　　不过眨眼之瞬，他便倾身吻了过来。
　　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她扬高下巴，他俯低身，手掌托着她的下颌线，亲得缓慢又温柔。彼此间都没有着急着更进一步，时间、情绪、呼吸仿佛在这一刻都沉了下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明芷桌子底下踮起脚尖，绷紧脚背的动作都有些僵。她双手扒着桌沿，松开时才恍惚发现，甲面因为捏紧动作而泛红。
　　轻轻喘息，收起双手，起身时因动作太快还不小心磕到了桌沿。
　　“嘶——”
　　“莽撞做什么？”
　　他嗓音怎么又哑了，每次都是这样，亲完像是把声带发音拉到了低音区，明芷条件反射地清了下嗓。
　　“我，我要去洗澡了。”
　　说完，人就跑开了。
　　老太太住家里，年轻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敢做。
　　明芷躺在床上，背对着陆屹舟，只觉得身后人的呼吸像被凭空放大了一样，喷洒在她颈侧跟后背，躲都没法儿躲。
　　心慌意乱，又扯了下被子，身子卷了卷压在身下，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一个奥尔良鸡肉卷。
　　“不睡想干吗？”
　　陆屹舟一拽被角，明芷立马僵住。
　　“没干嘛，盖被子啊，我冷。”
　　陆屹舟半撑着手起身，挑眉：“你要不要看一眼，整张被子都要被你卷走了，我盖什么？”
　　“哎你总不会只有一床被子吧？多拿……”
　　本欲翻身理论，结果忽然对上他的眼睛，床头灯光昏暗，陡然被他一挡，像是把光都隔开了。剩下丝缕勾出他的线条，从发梢到宽肩，从下巴到胸口，敞开的衣领露出完整的脖颈线条，是谁说女生的锁骨最性感。
　　那是她没见过更性感的男性锁骨。
　　四目相对，她小心翼翼地拉扯起被沿，试图掩饰自己吞咽的动作。
　　只可惜对方是陆屹舟，分秒将她看穿。
　　身影下压，她慌张抬手拦着：“不，不行，奶奶还在楼下。”
　　“她早就睡着了。”陆屹舟嗓音隐忍又克制：“再不济，你叫小声些。”
　　翌日一早，陆屹舟就下楼准备早餐了，起之前还和明芷贴脸细语打过招呼，无奈她实在是倦得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听见了，翻过身又继续睡。
　　等再醒来，摸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明芷瞬间惊醒，弹坐起身，一时起势太猛，还觉得有些头晕，手撑着床面缓了半晌才顺利下床。
　　下楼时客厅一个人都没有，餐厅也是，明芷趿拉着拖鞋正准备往庭院去，就听见陆屹舟的声音。
　　“急急忙忙去哪？外套都不穿？”
　　“奶奶呢？”
　　陆屹舟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拍了拍：“在外面晒太阳，你先吃饭。”
　　“哦。”明芷边往屋里走，边埋怨身边人：“你怎么都不叫我起床的，这都几点了，我吃早饭还是中午饭啊，奶奶怎么想。”
　　“会怎么想？年轻人放假睡个懒觉，有什么问题？”
　　“哎呀你懂什么。”明芷跺脚：“别盛粥，我喝咖啡。你家有冰块吗？”
　　陆屹舟拦住明芷开冰箱的手：“一大早喝什么冰，壶里煲了水。”
　　明芷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表情恹恹：“我不喝这个。”
　　“那就喝温开水。”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明芷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套，问。
　　陆屹舟帮她把早餐热好，慢条斯理地回答：“什么？你的体质不能吃生冷食物？”
　　果然。
　　明芷攥紧衣领的手指骨节泛白，从养生药材再到不能吃生冷食物的叮嘱，她点了点头，收起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情绪，拉开凳子坐下。
　　陆屹舟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帮忙倒了杯水：“中午一起去北枫胡同吃饭？”
　　明芷握着杯子，点头。
　　许是听见屋里动静，陆老太太从院子里回来，笑呵呵：“丫头起床啦？”
　　明芷不得不提起精神和笑意，同老太太打招呼：“奶奶早，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原本昨晚都约定好，一早要一块去小区里散步，结果自己睡到这个点才起，明芷难免会心虚。
　　“没事，年轻人有觉睡是好事，我还跟小舟说了，别叫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把学期末熬的夜，都补回来。”
　　都放假了，哪里还跟学期末扯上关系，还不是因为某个人。
　　明芷瞪了陆屹舟一眼，旋即拉着老太太的手撒娇：“那您早上出去散步了吗？”
　　“我呀一早就在院里打了套太极。后来小舟下来，就陪着我在门口走了一圈，没走太远，容易累。”
　　老太太接过陆屹舟递来的保温杯，吹了吹，浅喝了一口。
　　陆屹舟催促道：“你赶紧吃饭。”
　　明芷：“哦。”
　　陪老太太回北枫胡同，明芷一路上都心事重重，出发前她给郑玲玲发过消息，确认过对方并没有把自己体寒这件事说给谢雅星听。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丫头，过年打算怎么安排啊？”
　　老太太的询问将她思绪拉回。
　　虽说还没有办婚礼，但她已经算是陆家的媳妇，早在放假前郑玲玲就提醒过明芷，今年过年得在陆家，初二才回明宅。
　　不过陆屹舟并未和她说过这个，好像有种放任她选择的感觉。
　　“我能有什么安排啊奶奶，都听陆屹舟的。”
　　在外，他们还得是扮演恩爱夫妻。
　　陆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车子很快就到了北枫胡同，巧的是姐姐陆宛言也刚到，孩子跳下车就朝舅舅这儿来，嚷嚷着“舅舅”、“小舅妈”，嘴甜得像是天天见一样热情难抑。
　　这是明芷第二次见到赵初铭，小家伙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怕生了，直接扑过来抱着她的腿喊小舅妈。
　　陆宛言：“你这个戏精，我在车上问你还记不记得小舅妈的时候，你都不说话。下车见到人了你就给我演。”
　　明芷笑着回抱小孩。
　　老太太：“外面风大，我就先进屋了。”
　　陆宛言推着陆屹舟：“你把孩子先带进去，我和小芷有话要说。”
　　陆屹舟眼皮掀起，看了眼陆宛言，没说话，但表情上就是怀疑，总觉得这俩凑在一起，不会说什么好话，总不会还继续那晚喝醉酒后的话题吧？
　　他冷不丁抬手警告：“别乱说些有的没的。”
　　陆宛言：“你心虚什么，赶紧进屋。”
　　等人都进去了，陆宛言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我在GontranCherrier订了蝴蝶酥跟可颂，应该能取了，陪我一起去吧。”


第61章 嘴脸
　　“年末了, 人可真多。”
　　陆宛言挽着明芷的手进商场，有目的地直接往负一层走。
　　“说起来今年过年算是家里人最齐的一次了，不仅屹舟回来了，还多了个你。奶奶都愿意搬到北枫胡同来小住, 开心的。”
　　明芷笑笑没说话, 总觉得陆宛言拉她出来，是有事要说, 便懂事地等着下文。
　　“其实我之前听说过, 你交过一任男朋友是校园恋情？感情挺好的, 后来为什么会分手啊？真的只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
　　陆宛言会知道, 一点都不奇怪。
　　明芷也没想瞒着：“父母不同意是一回事，主要是他出轨。”
　　陆宛言愕然：“居然……这男的是不是瞎眼了, 都有你这种女朋友了，还出轨？”
　　明芷面色不改地点头：“确实是瞎。”
　　“那……你们见过家长吗？”
　　陆宛言试探性地问。
　　明芷摇头, 从前她性子很张扬，谈恋爱在她这儿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处得开心最重要, 没想那么早见家长。
　　江问辰与大院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算比较传统的人，稳定交往一年后就曾暗示过明芷，但那时她总装听不懂。
　　“视频里打过招呼, 仅此而已，但后来偶然一次, 他妈妈来四九城，我们见过面。”说完, 明芷又补充了一下, “当时陆屹舟也在场。”
　　“我这人说话喜欢敞开来, 多些弯弯绕绕也不会。”
　　走进店里，陆宛言将取餐码递给店员后，转过身面朝明芷，“两天前，我和妈妈来商场置办年礼，碰到了你那位前男友的妈妈。”
　　粗鄙、虚荣和市侩。
　　是陆宛言对刘玉华的印象评价，恰如其分，明芷一点反对意见都没有。
　　“那天她应该是和朋友一块来的商场，许是不太熟的关系，才会听凭她各种吹嘘。”
　　-
　　谢雅星年前订了一款礼服，本是SA送上门试，恰巧来了商场，干脆直接去店里试。
　　门店客人不多，谢雅星身份特殊，一进门便被邀请到最里间的休息室，SA端来饮品和点心招待，将最新一期的产品杂志递给谢雅星翻阅。
　　陪同前来的陆宛言打量着新出的包包款式，挑选看得上眼的进行试背。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谈话声，张扬又刺耳，其中还裹挟着些许得意。
　　“华姐，你儿子这就算是年轻人口中常说的，英年早婚吧？刚准备读研就结婚，双喜临门啊这是。”
　　“你说错了，是三喜临门。”
　　“呀？还有什么喜啊？”
　　刘玉华笑得合不拢嘴：“我儿媳妇怀了！年末就能抱个大胖孙子！”
　　“啊？这么快，那，这算不算是……”对方似是犹豫了一下，终是没继续往下说。
　　“我们家啊比较开放，不讲究那些。”
　　“你儿媳是不是明家那位啊？之前听你说过，儿子谈了个了不起的女朋友，是四九城明家的掌上明珠。”
　　墙角话听到这，陆宛言手里的动作倏地顿住，下意识看向谢雅星，发现母亲虽然没有像她一样的反应，但很明显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外面的女人还是很聒噪，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是在公众场合。
　　“那个呀，分手了。”
　　“为什么？感觉之前你很满意的啊，还说儿媳妇对你很好，怎么就分手了？”
　　刘玉华佯装很为难的样子，挥了挥手：“我们江家，三代单传，她就算是只金凤凰，不会下蛋也没用。”
　　都什么年代了，听到这样粗鄙的话还是会令人瞠目结舌，觉得有被冒犯到。可对方却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不断地往上添油加醋。
　　“这……真的假的？”
　　“月经不规律，我儿子说了，大姨妈有时候都不来，你说这像什么话。让她去看医生，她也不，仗着年轻就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我儿子你是知道的，心思单纯、善良，女朋友说什么他就听，还想着以后不要孩子，那怎么行。”
　　刘玉华一说起明芷，就会想到之前遇见本人的不愉快，和舒媛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前没有人听她说这些，在江问辰面前更提不得，难得今日有朋友聊起，就跟倒苦水似的哗啦啦说个不停。
　　“豪门贵女又怎么样，性子太骄纵了，交往可以，娶进门就太烧钱了。”
　　刘玉华掰着手指头像数罪状一样罗列着明芷的不是，到最后松了口气，一副得到解脱的模样：“还好分手了。”
　　“这跟我上次听到的，是一个人吗？”对方显然是没料到会听到这些，大为惊讶：“我记得你那时候可一个劲儿地夸啊。说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活泼开朗还有孝心，经常给你买礼物什么的。”
　　刘玉华似乎小声说了句什么，对方一下明了：“归根到底，还是根本问题。那你现在这个儿媳妇，条件怎么样？”
　　“怎么说呢，对我挺好的，这不，今天让我来店里挑几件新衣服，说是新年礼物。”
　　话听到这，陆宛言将手里的包丢开，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修身长裙，脚踩Jimmy Choo象牙白色缎面高跟鞋，自带气场。
　　两三步走到谢雅星面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谢雅星合上手里的杂志，眼皮轻掀：“你们经理在哪？”
　　SA恭敬弯腰：“夫人稍等。”
　　很快有个男人进来，和SA一样，见到谢雅星便恭敬弯腰打招呼。
　　谢雅星站起身来准备进去试衣，经过陆宛言身旁，眼睫稍垂，微微侧眸：“你来和他说，抓紧处理。”
　　陆宛言了然点头：“妈，放心。”
　　像这种事，陆宛言本不需要出面，吩咐下去让经理处理即可。但刘玉华说的话实在是难听，她终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门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刘玉华面前站着两个SA，小桌子上摆了几个包还有一双平底鞋，她这会正准备试。
　　陆宛言给了经理一个眼神，后者点头，一抬手，几个人涌了过去将原本挑好的选品尽数拿走。
　　“哎哎！干什么呢？”
　　刘玉华光着脚正准备试鞋，鞋子突然就被拿走，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茫然诧异。
　　经理：“抱歉女士，本店不接待您，请离开。”
　　“不接待？怎么就不接待了？刚才不还好好的？那这这，那边的，不都是客人？”刘玉华急急忙忙站起身，光着脚身子还跟着晃悠了一下。
　　友人搀扶了她一下，小声提醒：“是说不接待我们，不是说别人。”
　　刘玉华：“为什么？为什么啊？”
　　经理叫来安保，还想礼貌解释，被陆宛言拦下。
　　“跟你这种人还需要讲道理吗？”
　　冷声讥讽，加之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陆宛言的出现让店里其他客人都忍不住投过来好奇目光。
　　包括刘玉华在内，也被她的气势震住。
　　本就是个市井无知妇女，爱嚼舌根，搬弄是非。仗着儿子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腰杆就直了几分，但终究是没见识的，一下就被唬住。
　　“你，你谁啊？”
　　友人见刘玉华不出声，便自作主张问了句。
　　陆宛言瞥了她一眼，不作声。
　　经理催促：“请两位离开。”
　　“凭什么？我们是客人，这就是你们店的待客之道吗？”许是朋友在，刘玉华不想失了脸面，故意不看陆宛言，就对着经理发飙：“我要投诉你，跟你们店长投诉你！”
　　经理示意安保过来，抬手：“带着两位女士离开商场。”
　　“凭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刘玉华恼火地喊着，推开过来的安保，一副你敢动我，我要你好看的模样。
　　着实把陆宛言看笑了。
　　“你哪位？说说看？”
　　见陆宛言穿着贵气，气质出众，刘玉华便生出另一个心思，抬高了下巴得意道：“小姑娘，知道四九城的明家吗？”
　　陆宛言捏着手包的动作一紧，清秀眉头随之挑了下，装作意外又避讳的样子：“嗯，怎么？”
　　刘玉华见她果然知道明家，底气一下就足了。
　　“你知道？那你呢，你们呢？”她手指指过经理跟几个店员，态度傲慢又轻蔑，“我告诉你们，明家大小姐可是我未来儿媳妇，得罪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刘玉华旁边的友人听到这都愣了，扯了扯刘玉华的手：“你刚才不是……”
　　刘玉华瞪了她一眼，警告似的。
　　对方一下明白过来。
　　牌要挑好的用。
　　只是陆宛言不吃这套。
　　纤细冷白的手腕抬起，指尖掩唇一笑，无名指上的钻戒晃着刺眼的光亮，让刘玉华下意识眯了眯眼。
　　“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刚刚还在说儿子跟明家大小姐分手了，新的女朋友未婚先孕，就等着上车补票呢。”
　　趁刘玉华愣神间隙，陆宛言上前一步，身高压制，红唇勾起，从眼神到唇角，无一处不是嘲讽：“就你，还配跟明家扯上关系？你算哪根葱？”
　　“你，你们这就是耍流氓，我要报警！我要投诉！”
　　“你报啊！”陆宛言一点都不怵：“正好，店里的监控也都开着，我们还要告你诽谤明家大小姐呢。”
　　刘玉华慌了神：“什么诽谤，谁诽谤了？”
　　陆宛言：“你儿子知道你这个当妈的背后是怎么议论前女友的吗？你未来儿媳妇知道你这个婆婆背后不敢认她，还把前女友搬出来当挡箭牌吗？知道明家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就敢这么乱碰瓷吗？”
　　三连质问，刘玉华彻底哑了。
　　是被吓哑的。
　　她只知道明家这张牌在四九城能用，却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她丢出这张牌会不会弄巧成拙。
　　果然碰了硬钉子。
　　“哦对了，知道这儿为什么不欢迎你吗？”陆宛言随手指了一下店面，勾唇：“因为这是陆家的产业。”
　　“陆家？”
　　刘玉华一头雾水，但陆宛言已经没有了跟她攀扯下去的心思，催促着安保：“把人带出去，通知下去，商场以后禁止她进入。”
　　刘玉华惊慌失措：“凭什么？”
　　友人手忙脚乱地帮她拿起外套和鞋子，被赶出店门的时候还不忘追问经理一句：“陆家是哪个陆家？和那个明大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经理不耐烦道：“这四九城里还有哪个陆家？赶紧走。”
　　跟出来的两个SA手里还偷偷举着相机兴许是在录屏，嘴上嘲笑道：“还不知道呢，明大小姐可是陆家儿媳妇，居然敢说是自己儿媳妇，真不要脸。”
　　“就是，笑死人。”
　　刘玉华脸色又青又白，光着脚被人推到了大门口，还一脸震愕。


第62章 态度
　　心绪像是坐了一辆云霄飞车, 忽上忽下，骤然转向，令人措手不及却又在既定轨道里。明芷了解刘玉华，只凭陆宛言这几句话, 她几乎能想象得出来当时的画面。
　　“幸好你没和那种家庭的人扯上关系。”
　　陆宛言挽着明芷的手往外走, 到现在想起刘玉华那副嘴脸，仍旧觉得很可恶。怎么能在公共场合这么说一个姑娘家呢, 好歹也是和自己儿子处过对象的。
　　都说好聚好散, 既然都分手了, 也各自有新的感情生活, 不能积点口德？
　　“她从前也这样？”
　　陆宛言好奇问，从前不过是道听途说, 真假难辨。如今当事人成了自己亲弟媳，不问白不问。
　　“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明芷眼底黯然一闪而过,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说的，正是上一世的自己。
　　陆宛言点头：“算了, 总之和这种人就该划清界限。”
　　“姐。”明芷拉住陆宛言，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陆宛言一下瞧出她的顾虑，莞尔：“你是想问，妈妈的态度？”
　　明芷：“嗯。”
　　来之前她就已经清楚, 谢雅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还怀疑是不是郑玲玲说的。现在得知刘玉华的事, 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只是，谢雅星会怎么想？
　　“放心, 我的处理方式都是妈妈授意的, 没她, 我哪里敢直接呛人家滚出商场。好在是我们陆氏的地盘，才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
　　明芷愣了一下。
　　“什么表情啊你这。”陆宛言抚了抚明芷的肩膀，哄道：“我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一致对外有什么问题嘛？会跟你说这件事，一是对方的话涉及到你的隐私，我们本是无意听见，但现在也都知道了，我怕妈妈会私底下找你说什么，先跟你说一声。二是那妇人吃了亏，指不定回头会跟儿子哭诉编排，虽说但凡有点担当的男人都不会找前女友麻烦，可你这前男友……”
　　“谢谢姐，我知道了。”明芷由衷挤出一个笑容来。
　　陆宛言将目光推至远处：“没有谁有资格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规则你自己定，生活你自己过，开心最重要。”
　　-
　　回到北枫胡同，赵初铭一看到陆宛言，便丢下手里的玩具冲了过来，把人抱得紧紧的，重复着问：“妈妈你去哪了啊？”
　　陆屹舟也跟着他走过来，看都没多看这俩母子一眼，径直揽过明芷的肩，借力靠着，像是诉苦：“累死我了。”
　　明芷艰难架着他往屋里走，嘴上嫌弃：“你压到我头发啦。”
　　陆屹舟接过她手上的盒子，挑眉：“就取个甜品也得两个人？”
　　“你懂什么，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舍不得了？”陆宛言抱着儿子，柔声询问：“舅舅有没有欺负你呀？跟舅舅在一起好玩吗？”
　　赵初铭：“不好玩。”
　　陆屹舟：“……渣男。”
　　“妈妈呢？”
　　客厅里没人，明芷问陆屹舟。
　　“在花房。”
　　“我过去一下。”
　　陆屹舟意外没松手，沉默几秒，蓦然问道：“怎么了？”
　　明芷：“我这里长了颗痘痘，看见了吗？”
　　她仰起小脸，手指着下巴处一颗很不起眼的小痘痘，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的那种。
　　陆屹舟凑近后，淡声：“就这？”
　　“嗯，刚长的。”明芷说得有板有眼：“我觉得是那养生水，都说黄芪比较热气，所以想问一下妈妈到底喝了会不会上火。”
　　陆屹舟指腹捻着她尖细的下巴：“少熬夜就不会长痘，关黄芪水什么事。”
　　明芷不和他纠缠：“我去花房。”
　　-
　　谢雅星在修剪花枝，透过花房玻璃就能看到庭院的风景，她方才擦拭兰花叶子，余光扫了眼外面，正好看见陆宛言的车回来。
　　没过多久，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即便头也没抬，她也知道来人是明芷。
　　“桌上那把小剪刀，帮我拿一下。”
　　刚迈两步路就听见这句话，明芷转头走到小木桌上，拿起小剪子：“妈，给您。”
　　谢雅星接过，说了声谢谢，手上动作干净利落，不过是一小节枯叶，她便直接剪掉了。像极了本人的心性，眼里容不得瑕疵。
　　白瓷花瓶折射出细腻的光泽，明芷注意到，这花房里就没有一个花瓶、花盆是重复的，像是精心淘来衬得上植物的器皿。
　　每一株绿植花草都值得被细心对待。
　　“有喜欢的吗？”
　　谢雅星问。
　　明芷笑了笑：“欣赏我就会，要我养花我就不行了，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花花草草。”
　　谢雅星放下手中的剪刀，唇角微勾：“有几次打电话给屹舟，他都在加班，问你的情况，他也答得很含糊。既然已经结婚了，是不是应该好好经营这段婚姻？要不然一开始的坚持，岂不是成了笑话？”
　　都去过半山涧了，加之陆屹舟也坦白，明芷自知不能瞒，便也直说：“上学期顾着毕设，就没有第一时间搬到半山涧，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想着这两天就搬过去住。”
　　“我和小舟他爸结婚时，事业正值顶峰，要知道女演员一旦结了婚，身份就不一样了。所以那时我跟他说，不想要孩子，你猜他怎么说？”
　　果然，不用等自己开口，谢雅星就已经开门见山地引出话题，也好，明芷松了口气，她正愁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件事。
　　“爸爸答应了？”
　　明芷顺着谢雅星的话意往下接。
　　“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在哄我，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是陆家独子，怎么可能说不要孩子就不要孩子。可他真的预约了手术，把我吓坏了。”
　　说起从前的事情，谢雅星眉眼都温柔了不少。
　　“我总会有很多顾虑，觉得一旦生了孩子，接戏就会受限制。市场环境千变万化，多少人赶着争着往上挤，抢机会，如果我在这个时候退下，再等我恢复状态回来，就不一定能站在原来的位置了。我从没有跟君颐说起过这些，可他却像是明白我全部心思，不着急也不催促。”
　　“怀宛言的时候，是我刚拍完《潮热长街》，算是个意外惊喜，但也是做好了准备。事业上有了绝对积累，婚姻进入了稳定期，状态也有所调整，想把节奏都缓下来，一切都刚刚好。”
　　谢雅星终于停下修剪花草的工作，转而看向明芷：“屹舟和你提起过，他和姐姐的岁数差吗？”
　　明芷愣了一下，摇头。
　　“但我知道，小时候和姐姐在大院见过，一起玩过。”
　　“是。”谢雅星慢条斯理地拧过一方静帕，擦拭工具上的灰尘脏污：“差八岁，怀屹舟的时候，我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
　　那次生产，险象环生，谢雅星到现在都记得陆君颐那慌神后怕的表情。在那之后他就做了手术，一刻都没有犹豫过，不想再让妻子受生育之苦。
　　“啰嗦这些其实就是想让你知道，孩子，是你人生轨迹里添彩的那一笔，重要，但也没有自己重要。”
　　谢雅星说出口的话，有些超出明芷的预料，她没想到婆婆的观点竟然会是这般开明。倒与刘玉华有了很鲜明的对比，让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生怕自己是听错了。
　　“我也好，屹舟爸爸也好，在孩子这件事上都看得很淡，一切随缘，不强求也不刻意去插手别人的生活。陆家又不是没小孩，初铭就是啊，姓赵怎么了，那也是陆家的孩子。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一个态度。”
　　谢雅星敛回唇角上的笑意，同明芷面对面站着，语气看似平淡，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过去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会去在意，但你既然已经跟屹舟结婚，我希望你们能踏实本分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其他，不重要，你也不是活给谁看，我们作为长辈不会强求你做些什么，但身体是自己的，虽然年轻，但也要放在心上。”
　　离开花房后，明芷去了趟洗手间。
　　门关上，眼底原本藏着的雾气一下氤氲开来，湿意控制不住地往外涌，明芷屡次调整呼吸，试图告诉自己要冷静，再冷静。
　　短短不过两日时间，她的心情直起直落，猜测过与谢雅星的谈话，甚至把可能产生的分歧都捋了一遍，结果却完全相反。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漫过垂在中间的手指，很快就攒了一整盆。她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与陈旧记忆里那枚素戒完全不同。
　　指尖拨弄水阀，水又打着旋往下，很快露出了手腕和戒指模样。
　　就像是心绪被冲刷了一遍，跟着明晰。
　　是啊，陆屹舟不是江问辰，谢雅星也不是刘玉华。从一开始她就错了，代入了从前的经历，以为谢雅星也会像刘玉华一样在意她会不会生孩子这件事。
　　事实证明，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陪伴在她身边的，不再是那些自私自利的势利眼，而是真正把她当家人看，和她说要过好自己生活才最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在心里嗷嗷叫，下一本我一定要全文存稿，不然真的很影响思路TvT
　　PS
　　两世婆婆就是巨大反差


第63章 答辩
　　时间在临近过年时总表露出很急促的模样, 有时候是一顿酒，有时候是一场烟花，结束便结束了，用稍纵即逝四个字用来形容正月, 再合适不过。
　　二月底, 四九城下过一场很大的雪，还上了热搜, 那天明芷窝在半山涧地下一层小屋里做模型, 沈乐薇打了几通电话她才接。
　　舒媛拍短视频火了。
　　这个消息在那场漫天纷飞的大雪里, 如一把燃烧旺盛的柴火丢进暖炉, 噼里啪啦的火花溅出来，赶走了最后一丝新年的气息。
　　从时间线上看, 舒媛火比前一世要早，严谨点来说, 自她和陆屹舟结婚后，所有人的轨迹就都发生了变化。所以一味地与上一世做比较，似乎已经不现实了。
　　舒媛没有考研, 接受江问辰求婚后，她就真的过起了一种准备相夫教子的安逸生活。在平台上注册了账号，以分享和J先生恋爱里的三百件小事为噱头，记录恋爱琐事。
　　在账号资料上还写了一句, 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
　　置顶是她拍的一段和江问辰牵手走夜路的视频，露出的不止是无名指上的戒指, 怀里的鲜花，还有男生俊逸侧脸与优越身高。
　　像这种不露脸却能看出来颜值很高的情侣, 在平台上本身就自带流量。
　　谁不喜欢看帅哥美女？更何况还是帅哥美女谈恋爱。
　　明芷没关注过这个账号, 也没兴趣看, 全靠沈乐薇总结。
　　考研成绩出来当天，舒媛发了条短视频庆祝未婚夫高分通过研考，网友们纷纷嗷嗷叫，是个高颜值帅哥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高颜值帅哥学霸！居然那么年轻！才准备上研一！
　　三月初，胎动，她又发了一条产检VLOG，开始记录孕期小事，还把当初江问辰得知她有孕后的反应以及求婚场景都说了出来。
　　沈乐薇：“除了戒指是真的，其余估计全靠编的。”
　　漂亮、有钱、有个很爱她的未婚夫，是网友对于舒媛印象最深的三个点，她也凭借这三点成功转型成为网红，开始接一些商业软广。
　　得到关注的同时，她在学校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少，说是孕期反应有点剧烈，可视频更新却是一日不落。
　　四月底，毕业答辩。
　　谷雨过后的四九城俨然已经有入夏的趋势，降下车窗就能感受到有风徐徐吹来，陆屹舟搭在车窗上的手腕翻动一下，视线落在上面的时间。
　　等了有将近十分钟，手机未响，人也未见到。
　　扶手盒上的花束被初升霞光染上绯色，尤加利叶边缘像镀了层金线细细勾勒，陆屹舟伸手抹掉一片叶上的金粉，就听见林涣的声音：“陆总，太太来了。”
　　陆屹舟抬眸，透过车窗就看见明芷的身影。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搭西装阔腿长裤，走起路来每一步都像是带风。
　　与往日有些骄纵的形象不同，今日的她，像正式告别大学四年生活，即将迈向一个更加成熟的阶段。
　　成熟英气又不失少女感。
　　胸前佩戴的那枚兔子胸针，是他前一阵去国外出差时在机场免税店看见的，当下觉得很可爱，想买，又怕她转眼嫌弃幼稚。
　　后来还是拍了照片发给她问过喜不喜欢，才买下的。
　　当时的明芷回了句什么？
　　不要白不要。
　　陆屹舟看了之后就只剩下冷笑，反正还差一份礼物，就不挑了。
　　事实证明，她对这枚胸针还是挺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选在毕业答辩这么重要的场合佩戴。他可半点都看不出，这兔子胸针和那一身装扮有什么相称的。
　　“太太。”
　　林涣下车帮明芷打开车门。
　　“嗨，林涣。”
　　打完招呼，她就看见车里的鲜花和男人，脸颊处的梨涡更甚：“送我的？”
　　“嗯，恭喜你答辩顺利。”
　　弯腰上车，坐定后接过花束，明芷一边打量鲜花一边问道：“你怎么就知道顺利？”
　　“不顺利能笑成这样？”
　　“花是你买的还是让林涣买的？”
　　明芷拨弄了一下怀里的鲜花，搭配上很是高级，色调是她喜欢的冷色系，淡雅又不失高贵，禁不住想要多拍几张照片。
　　陆屹舟没回答，倒是林涣，不敢揽下这份差事，赶紧补充，还不忘润色了一番。
　　“这是陆总提前下班，到花店亲自挑选的，而且每一枝花都有其代表性的寓意，庆祝太太答辩顺利。”
　　“什么寓意，都说来听听，先说这支吧。”
　　明芷指了一朵白色洋牡丹随口问道，不信陆屹舟真能答出来。
　　却见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没有半点思考和犹豫：“圆满、顺利。”
　　明芷微挑眉，不信邪：“那这个呢。”
　　随手挑了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花材，作为搭配，它与常用的尤加利叶相比，并不出众，有点像随手摘取的枝叶。
　　陆屹舟喉间溢出低声，沉吟数秒：“这是秋色雪柳，代表很优秀、超凡的意思。”
　　明芷大惊，瞪圆了眼，这是真的做功课了？
　　陆屹舟：“要不要帮你拍张照？”
　　见她好像是真喜欢这束花，陆屹舟拿出手机来。
　　明芷没拒绝，下一秒就摆好了姿势：“怎么样？我头发还好吗？光线会不会太暗了？”
　　陆屹舟朝她摊开手心：“手机给我。”
　　“干什么？你不是用你手机拍吗？”
　　“打光。”
　　啧，还挺专业。
　　发小们在Fanku订了最大一个包厢，庆祝沈乐薇和明芷前后顺利结束毕业答辩。
　　到的时候，明琛也在，一袭深色定制西服，即便是坐在角落位置也尽显与生俱来的强气场。长腿交叠，射灯在锃亮鞋面上折射出光影，好似驱散了一点周身散漫懒沉的气息。
　　旁边几个人正在开黑，玩得不亦乐乎，也就门推开的时候有抽空腾出心神来打招呼，紧接着又投入到峡谷的激情战斗中。
　　明芷没管他们，径直走到明琛面前：“哥，乐薇呢。”
　　明琛：“我怎么知道。”
　　“你俩不是……”
　　话还没说完，包厢门又被推开，沈乐薇来了，还不止一个人来，身后跟着一个长相英俊，斯斯文文的男生。
　　明芷没见过，一时间怔在原地。
　　“halo各位，介绍一下，这是张訾铎，我师兄。”沈乐薇一脸笑意，“今天刚好一块去见教授，不介意一起吧？”
　　张鸣率先表态：“不介意。”
　　周围人也都跟着应声，本就是主角之一，带谁来都没关系。
　　明芷下意识看了眼明琛，见他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愤愤踢了踢他脚尖：“让一让，我往里坐。”
　　“嘶。”
　　明琛不耐烦地滋了一声，却正好跟陆屹舟对上眼。
　　后者双手抄在口袋里，眉眼淡淡。
　　“屋里那么多位置不坐，一定要跟过来？”
　　长腿一伸，直接挡住了陆屹舟进去的路。明琛就是故意的，看不惯明芷走哪，陆屹舟就要跟到哪的模样。
　　“要你管？”
　　抬脚迈过，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摁住明琛欲抬起的肩膀，两个力量互相较劲的画面被明芷收入眼底。
　　又来了。
　　“你坐里面，我跟我哥有话要说。”
　　明芷把两人拉开，又将怀里包包塞到陆屹舟那：“帮我放一下。”
　　陆屹舟：“……”
　　“你跟乐薇，什么情况啊？”
　　明芷小声打听。
　　自从在杜泽进那得知顾逢恩已经结婚，明芷觉得自己整个思路都打开了，这一世不仅她，连带着周围人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顾逢恩已经成了过去，不再会出现在明琛面前，那沈乐薇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或者她这段时间看到的，正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要是沈乐薇真能和明琛在一起，作为闺蜜，明芷是乐意看到的。
　　“什么什么情况？”
　　明琛不答反问，视线却落在正对面的位置。沈乐薇正低垂着头听师兄说话，露出姣好的侧颜，时不时附和地点头，像是谈及什么话题，在观点上达成一致，又拍掌笑开来，还不忘抬手掩唇。
　　与往日肆意又不计较的模样全然不同，变得淑女了，知道在别人面前要维持形象了。
　　意识到这点，明琛收眸，唇线微抿。
　　“关心一下自己的事吧，看看这个。”
　　拿出手机，明琛点开一个程序页面，随手输入一串英文地址，很快就跳转到了一个新页面，递给明芷：“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明芷惊讶：“这么快，我该不会毕业前就能看见APP了吧？这算是送我的毕业礼物？”
　　“没那么快，只是先搭个框架给你看一眼，具体还要深化。”明琛右手搭在左手腕表表盘上，长指摩挲：“开发和产品那边都夸了你写的需求说明书，非常详细。你这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又要答辩，又要做APP规划，没人帮忙？”
　　这话说完还特地看了眼陆屹舟。
　　巧的是，他也注意到了这边讨论的话题，背对着沙发后侧的光带，漆黑沉冷的眼眸落在手机屏幕上。
　　轻笑了一声，尔后看向明芷，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所以你把我当辅导老师用？”
　　明芷心跳漏了半拍，锁屏：“不是……”
　　陆屹舟轻哂，抬手松了领口的扣子，收回视线，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看这模样，明芷倒有些猜不透他是不是在生气了。
　　大不了回去哄一哄？
　　“二哥，替我一下，出去抽根烟。”
　　越是焦灼的局面越容易烦躁，张鸣烟瘾上来，将手机递给陆屹舟。
　　后者看了眼屏幕，面露不耐：“2-12，全队经济最弱？你好意思？”
　　张鸣：“我就是个肉坦，挡前面就完事了。”
　　说完推开门就出去。
　　陆屹舟倒真的接手玩起来，模样上去还很认真，注意力基本没再往明芷身上落。宋澜过来时，他甚至还让出了位置。
　　身边没有了淡淡的炽木香，明芷心里像升起一团雾气，忽明忽暗。
　　“是不是APP预览页面出来啦？我看看？”
　　宋澜催促着明芷，重新点开链接，研究了一下：“哎这个UI是不是还得再美化一下，还有这个索引位置……”
　　明芷注意力很快又被吸引过去。
　　作者有话说：
　　要算账了，明天晚点更，容我捋一下


第64章 分歧
　　直到聚会结束, 陆屹舟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明芷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妥，心情像下坠到深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底，也不知道何时能被打捞上去。
　　“琛哥, APP就拜托你了。”
　　宋澜双手合十, 弯腰，明明都喝醉了还能保持九十度角。
　　明琛：“宋栩, 扶着点你妹。”
　　宋澜直起身, 挥手：“我没醉, 阿芷！我们要, 做大做强！”
　　陆屹舟站在路边，听到这一句, 睨了眼身旁人。明芷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喝醉了。”
　　代驾到了，陆屹舟帮明芷打开车门, 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那我们先走了。”
　　明芷挥手示意了一下，弯腰上车，把门关上后偏首看了眼, 身旁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这么阖眼休息。
　　“不舒服吗？”
　　她伸手探了一下陆屹舟的额头，却被他躲过。
　　仅这一个动作，明芷就能确定, 这个人是真的生气了。
　　-
　　闻着陆屹舟身上的酒气，明芷只觉得像自己喝醉了一样闷得慌, 把车窗降下来，吹了会风, 又觉得头晕, 折腾着升上去。
　　花束就搁在座位中间, 包装纸因为她的挪动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陆屹舟没抬眼，绷紧了唇：“闹什么？”
　　“嗯？”
　　明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跟我说话？我没闹啊，就是这花卡在中间，老是蹭到。”
　　陆屹舟：“那就扔掉。”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大好日子忽然就对自己摆起臭脸，明芷抿唇刚想理论，前方一个减速带，代驾也没提醒，颠簸一晃，她整个人就往陆屹舟身上栽。
　　生怕压到花束，她还抬高了腰身，全身力量都集中在上半部分，双手一抓，陆屹舟直接被她摁醒。
　　闷哼了一声，倒有点像是在床上，每次到最后一刻时发出来的声音。
　　明芷脸一下就红了：“你哼什么哼。”
　　她小声骂道，生怕被代驾听见，误会了他们后排在做什么。下一秒又手忙脚乱地操作挡板升起，分明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压到我了。”
　　陆屹舟扶起她的肩，又看了眼被升上去的挡板，不咸不淡问：“想趁乱对我做什么？？”
　　“我才没有！”
　　明芷费劲坐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越想越气，直接就往陆屹舟胸口给了一拳：“你在给我脸色？”
　　车子开进小区，代驾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寸土寸金的豪宅，把着方向盘的手都变得格外谨慎，不时张望着到底要从哪进车库。后座挡板升起，也不知道老板们在干什么，更加不敢出声多问。
　　车速变慢，车里的人却没有太大感觉，注意力全集中在对方身上。
　　“给你脸色？”陆屹舟弯了下唇，似是冷嘲：“哪敢。”
　　明芷斜了他一眼，伸脚踢他的鞋尖。
　　APP搭建方案是她一个月前开始写的，起初并不是很完善，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仅凭自己的想法以及网上找来的参考案例，照猫画虎写了一版，被陆屹舟几句话打了回来。
　　不服输的她转身就找了几个视频学习如何做一款APP，还上图书馆借了书回来翻阅，前后改了两个多星期，加上手绘图，整三个星期。
　　再让陆屹舟看的时候，多少有了底气，细节上也不再是一问三不知。
　　“嗯，可以着手让产品那边联系开发进入流程了。”
　　听到这句话，明芷松了口气，喜形于色。
　　她很感谢陆屹舟在这件事上对自己的帮助和指导，但从一开始有跟宋澜合伙做工作室想法时，明芷就坚定APP开发不会跟陆氏扯上关系。
　　投资和开发软件不同。
　　前者就像是买一件漂亮衣服穿上，花钱的可以是丈夫，也可以是家人，甚至是朋友，当锦上添花的礼物罢了。
　　但后者，是本身灵魂所在。
　　是魄力自身，是魅力根本，是对外展示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它必须是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而不是依托于一段看不见未来的婚姻里。
　　明芷尝过背叛，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所以她不希望重蹈覆辙，也就不会将APP开发交给陆屹舟手里的软件研发团队来做。
　　一旦核心扯上关系，那以后如果分开……
　　她以为陆屹舟和自己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有些话用不着非说得很直白，点到即止。
　　-
　　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窗外光线都跟着亮了一个度。代驾完成任务，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车骑行离开。
　　后座的气氛还是冷滞状态，明芷率先解开安全带，拎着包包下车，花也不拿了，就这么径直往电梯口走。
　　一路祈祷着电梯最好是停在负层，那么她就可以直接进去。万一还要等电梯，陆屹舟又过来了，那两人还得挤一起。
　　还好，如她所愿。
　　一进轿厢就紧摁关门键，回到家后明芷径直上楼。妆都卸完了，楼下都还没有动静，是不打算回来了？
　　可他喝了酒还能去哪。
　　心不在焉地洗完澡出来，门口终于传来了开关门的动静，明芷系好浴袍带站在楼梯口，就见到陆屹舟拿着束花进来，低头换好鞋子，将花放在玄关处的架上。
　　眼睛慢慢眯起，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提。
　　“不是说要扔掉，那还拿回来做什么？”
　　陆屹舟半侧过身，抬起头来，视线与楼梯口站着的人对上，神色未改。
　　明芷三两步下台阶，走到陆屹舟面前。
　　“没跟你说APP的事情，是我觉得还没到时候。但从一开始我的想法就是想让明烃科技来做，因为它不单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宋澜。”
　　剩两级台阶没有下去，高度上却正好跟陆屹舟齐平。明芷刚洗完澡，脚上穿的是露趾的拖鞋，枫糖色的指甲油衬得白皙的脚趾可爱又乖巧。
　　偏偏她拖鞋的样式还是玉桂狗，走起路来两只大耳朵晃呀晃。
　　“投资人是你，APP研发也是你的团队，那我们这样跟开夫妻店有什么区别，让宋澜怎么想？”
　　陆屹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喝了酒的缘故，脸色比平日里红润不少，深沉的眼眸里多了不少猩红血丝。
　　明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偏生这人有一句话不说。
　　“有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
　　陆屹舟上前一步，伸手拢住她的下颌，沿着肩颈线条慢吞吞地往下。明芷只穿着一件浴袍，里头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在领口处往外微翻，衣领就跟着敞开，露出起伏的线条。
　　“你——唔——”
　　唇上被重重咬了一口，像是故意使劲一样。
　　明芷原本是心软要跟他解释APP的事情，结果这人上来就不讲武德，直接动手不说，还动口。明芷伸手试图把人推开，但力量实在悬殊，又是在楼梯口的较劲，她根本不敢乱来。
　　后腰撞上栏杆时，拧眉闷哼了声，对方却借着这个松口的劲，舌尖直接探了进来。呼吸凌乱纠缠到一起。
　　空气中混乱着两种味道，一是酒气，二是沐浴露的香气。
　　前者像是斯文西装下暗藏的野兽，褪去儒雅，暴露本性，凶狠地激进和迫求，不让对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后者像是雨后窗沿下待绽放的铃兰，洁白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纯洁、高贵又无暇。只要雨势不大，它便淋不着，安静于一隅独美。可一旦雨势太大，娇弱的花瓣便会被击碎。
　　“陆……唔……陆屹舟！”
　　浴袍被扯落半肩，脚上一软，下意识往后退，脚后跟撞疼了不说，明芷整个人往后跌坐在了楼梯上。
　　原本盘着的头发散落了一大半，一缕缕散在肩上，凌乱中透着股诱人的美。
　　陆屹舟弯下腰，眉心微蹙，帮她把领口拉好。
　　与明芷的剧烈喘息不同，男人看上去还是那般冷静自持，眉眼的酒意似乎散了不少，眼神如同下颌线那般锋利明晰。
　　“明芷。”
　　陆屹舟开口时，明芷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提到了嗓子眼，悬着，又闷又疼，一阵阵激凉顺着喉管涌上来，抵着她的舌根说不出话来。
　　“你是没想过要和我一辈子，对吗？”
　　明芷一滞，不知道陆屹舟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脑袋里如一团浆糊，理不清思绪。就因为APP的事情？
　　还是说他察觉到了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屹舟分明没有直说，却像又什么都说了一样。
　　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起争议，看似只是因为一件小事，却在无形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当事人看清了这段表面上岁月静好的婚姻，内里虚无又纷乱。
　　虚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乱是因为再也解释不清。
　　明芷一夜都没有睡好，不仅仅是因为身旁少了一个人，侧躺时再无人从后拥着她，翻身踢掉被子时再无人帮她重新盖上。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陆屹舟那张质问她的脸，语气也在一点点加重，到最后还有点声嘶力竭。
　　明芷张着嘴想解释，却发现一直发不出声音，不论她怎么用力，那句话就是没喊出来。最后那一下，她手都攥紧抵在了胸口，一股劲推上来，整个人陡然惊醒。
　　原来是场梦，扶着脸深吸气，抬眼看窗外的天色，蒙蒙亮。明芷坐在床头缓了一阵，等待着梦里被推至高点的情绪慢慢往下沉。
　　待一切回归到平和直线，人也都清醒了，还不到七点，想着早点出门兴许还能避开陆屹舟，明芷翻身下床进浴室洗漱。
　　经过昨晚，她单方面认为两人就是吵架了。关于为什么不找他来做APP，明芷觉得自己的解释合情合理。
　　足以应付过去。
　　偏偏对方是陆二，一个在商场和情场都极度敏锐的男人，用不着三两句话，一句都嫌多地拆穿她——
　　不信任这段婚姻。
　　吐出嘴里的泡沫，一不小心打了杯冷水，灌进嘴里漱口的一瞬间，凉得明芷闭眼直跺脚。
　　客房的门是半掩着的，如果直接下楼，是不会经过。但走到楼梯口时，明芷还是忍不住拐了个弯，她刻意放慢脚步，心里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张望，但身体的动作总是很诚实，借着那道门缝，偷偷瞟了一眼。
　　脚步倏地顿住。
　　人不在。
　　小心翼翼把门推开，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点凌乱痕迹都没有，看上去像是没睡过的样子。
　　人呢、
　　明芷下楼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站在门口玄关处的架子前，车钥匙不在。
　　-
　　最先察觉到明芷情绪不佳的，是宋澜。
　　结束答辩后，她就经常往工作室跑。但和之前相比，最近她待的时间有点久，有时候很晚才回去，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一天下来几乎都在这院里。
　　今天又是这样，望着桌上打包好又凉透的早餐，宋澜哭笑不得，拆开丢进微波炉里加热，转身单手叉着腰询问桌前正埋头画画的人。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就差睡在工作室了，要不要给你买张床在这啊？”
　　明芷头也没抬：“也不是不行。”
　　宋澜诧异地啧了一声：“你可是有夫之妇啊，怎么了？和陆二吵架了？”
　　明芷摇头。
　　“奇怪，你就这么天天待在这，他也不找你？先前见你俩感觉还挺黏糊的，当然，主要也是他黏你。”
　　宋澜始终坚信一点，在明芷和陆二这段婚姻里，后者是主动付出的那一方。
　　“他出差了。”
　　明芷忽的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来，重复着解释：“他出差去了，没在家，几天前就走了。”
　　不排除是临时安排的行程，因为林涣到半山涧取行李箱那天，演技也有点拙劣。拎走的箱子是陆屹舟一直放在书房里的，其他什么都没带。
　　那是不是个空箱子，明芷也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就是陆屹舟下决心要与她分开一段时间了。真巧，原本她还想着要不要收拾包裹躲回明樾府一段时间，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结果他倒是先走了。
　　“你俩吵架了？”
　　宋澜一猜就中，明芷突然就有种被人摘下面具看透真面目的乏力感，苦笑：“这么明显？”
　　微波炉叮的一声提醒，宋澜耸耸肩：“也不是，就是随便蒙一下，没想到猜中了。”
　　明芷：“……”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宋澜取出早餐，搬了把凳子坐在明芷对面，一副准备好认真倾听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找明烃科技负责漫画APP这件事，我没提前和他说清楚。”
　　宋澜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道：“就这？”
　　明芷点头。
　　“他可能以为我会把APP交给他的团队来开发吧，毕竟星誉资本旗下也有软件开发且发展得不比明烃科技差。”
　　明芷胡乱在纸上涂画着，最终把笔丢开：“可我也没明了说这个APP要交给他来做啊，他缺这点生意？哦，就因为这，他觉得我是在瞒着他，把他当外人看。”
　　“陆二都不是这种人。”宋澜抽过纸巾擦了擦唇角：“陆氏集团的总裁，会在意一个APP？你是不好意思坦白吧？”
　　明芷表情有点慌乱：“什么？”
　　“关于APP搭建的事儿你之前没少问他吧，把人都利用透了，结果转身找了明琛来做这件事。对陆屹舟来说，他在乎的根本就不是这个APP交给谁来，或者你有没有和他说一声，他在乎的，是你在这件事情上把他隔开，成了外人。”
　　宋澜点了点桌面，“批评”明芷：“明小芷，你不厚道啊。”
　　“我什么都没说，你居然全猜到了。”明芷耷拉着脑袋，索性趴在桌上：“可我就是不想和他绑得太深，这有错？光一个投资就够了，我不想连APP也交给他。”
　　“不想绑太深？”宋澜有些不理解：“可你们已经结婚了啊，夫妻一体，没听过？”
　　“但事业需要独立，如果一味地依赖对方，你会逐渐落于下风。就像成了攀附在大树上的藤蔓，只能依靠他生长，而你本也能成为一棵大树的，又为什么要去做藤蔓呢？”
　　明芷直起身来，极轻地吸了一下鼻子，语气略有些悲观道：“万一哪天要分开……”
　　“根源就在这里。”宋澜打断明芷的话：“你连分开都想到了，不是对这段婚姻不信任，是什么？也难怪陆二会生气，明小芷，你怎么一下子活得这么消极啊，这还是你吗？”
　　明芷不怪宋澜会这么说自己，当下的情绪确实是掺杂了很多负面情绪，是因为她经历过一段很失败的婚姻，尝过背叛的滋味，知道跌入谷底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才会这般小心翼翼，只想要随时保持一个清醒的界线。
　　但旁人不知，就拿宋澜来说，她看到的是表面上这段看似非常般配的婚姻，是陆二处处主动示好，是圈里逐渐接受并认可的势均力敌。
　　“别作了，过几个月就要异国恋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哭？我怎么可能会哭。”明芷铁了心坚定自己的位置，“要哭也是他哭。”
　　-
　　明芷就是嘴上逞能，晚上回到半山涧，望着偌大一个空房子，白天的倔强就像夏天大太阳下融化的雪糕，全软了。
　　包里的手机响，面部解锁完看见通知上显示出的名字，却不是自己盼望想见到的那个。
　　深呼吸，甩掉高跟鞋光着脚往屋里走，将外套丢在沙发上，再一头倒下，举高了手机点开消息栏。
　　“宋澜：别犟，看看陆二的朋友圈”
　　朋友圈？
　　明芷先是从自己朋友圈页面刷了一下，并未看到陆屹舟发了新动态，哪呢？没看见啊？连吵架都不算，不至于小气到发个朋友圈还把她给屏蔽了吧。
　　想到这，她直接从列表里点开对方主页，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她毕业答辩那天。
　　“为这个夏天里最漂亮的鲜花小姐表示祝贺。”
　　配图是他在车里帮她拍的照片，当时的她怀里捧着鲜花，傍晚霞光透过车窗缝隙照进来，将她一半的头发和脸颊都染上了金色。
　　那时她正在怪风太大，把头发都吹乱了，为了摆出更好看的姿势，首要就是把车窗升上去，然后捋好头发。
　　明芷不知道陆屹舟那会已经开始偷拍，所以，比起那些故意摆的造型，这张只露了侧脸的照片在相比之下，更添了一丝自然和氛围感。
　　光线和微风，也算是锦上添花。
　　发朋友圈的时候，他们还没到Fanku，明芷在车上刷着刷着就看见，当时还刻意咦了一声，嫌弃陆屹舟的用词不够妥当。
　　什么鲜花小姐啊，上哪儿新创的词汇，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说的，老土。
　　“你就不能学一学张鸣他们？”
　　“学什么？”
　　“称呼啊，公主、大小姐，他们都用这个，你要不删掉再编辑一下？”
　　从前明芷还觉得发小们称呼她公主，太过刻意，这其中多少有打趣的成分在。可现在一对比，公主明显高级多了。
　　陆屹舟拒绝：“我不跟他们一样。”
　　明芷：“哦？”
　　“这是特定情况下的称呼。”
　　他又解释了一遍。
　　明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他手机屏幕上，心思起，晃了晃他的手臂。
　　陆屹舟：“怎么？”
　　“给我看看你朋友圈的评论。”
　　陆屹舟挑眉，不动。
　　“快点，我看下评论，怎么？不给看是不是心里有鬼？你该不会是发仅我可见吧？”一想到这，明芷还夸张地露出一个嫌弃表情。
　　陆屹舟：“……”
　　面容解锁，将手机递给她。
　　不是仅她可见，是全部可见，连分组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明芷嘴唇下意识勾起，又看到一个头像和名字都不认识的人在底下评论——
　　随以：活久见，陆总居然会秀恩爱！女朋友很好看！！
　　明芷见张鸣、郑九川甚至宋澜他们都评论了，陆屹舟也没回，唯独挑了这条回复。
　　Lovic回复随以：是我太太。
　　看到这，明芷扑哧笑出声来。
　　陆屹舟睨了她一眼，夺过手机，面容淡定地锁屏收回口袋里。
　　回想起这件事来，明芷表情忍不住浮现笑意，那会他们都还没冷脸。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朋友圈了，宋澜那句话什么意思？
　　明芷退回聊天框，在宋澜话下面引用，带上问号。
　　“明小芷：他发朋友圈了？我这边没刷到”
　　“明小芷：呵，狗家伙，居然屏蔽我了”
　　很快，对方发来一张截图，是陆屹舟的朋友圈，和明芷看到的内容是一样的，最新一条还是毕业答辩那个。
　　“明小芷：？”
　　“宋澜：这都看不懂？”
　　“宋澜：公主，他陆大总裁的朋友圈，从背景到内容，全都是你”
　　目光一顿，所有浅尝即止的情绪在这一刻，因为宋澜的一句话而被迅速放大。原本晚风慢慢，这一刻，像同空气一样陷入凝滞。
　　红唇微微张，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不好意思来晚了


第65章 紧张
　　林涣接到明芷电话的时候, 正在电影院和女朋友一块看电影，瞧见来电显示，吓得手忙脚乱差点撞翻怀里的爆米花。
　　女朋友瞥见，警惕地问：“谁啊？”
　　“嘘, 陆总的太太。”
　　林涣忙不迭起身弯腰离开影院, 四处寻找安静角落接电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太太。”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拐角, 他赶紧接听。
　　明芷：“林涣, 你跟陆屹舟一起出差吗？”
　　“啊……是, 不过陆总现在不在, 您有什么事吗？”
　　明芷不疑有他：“你给我发个酒店定位吧，我过去找他。”
　　“啊？”林涣吓了一跳, 不确定地反问道：“您要过来找陆总？”
　　“对，不过你不要告诉他我过来这件事, 把定位发给我就行，现在发哦。”说完，明芷就听到那边传来的类似于电影预告片的声音：“你在煲剧？”
　　林涣：“呃, 是那个走廊宣传视频的声音。”
　　明芷：“那我等你定位，拜拜。”
　　挂断电话，林涣原地扶额，半秒钟都不敢犹豫地联系陆屹舟。
　　“接接接接啊老板！”
　　下一秒, 接通，传来陆屹舟一如既往清冷的嗓音：“怎么了？”
　　“老板, 大事！刚刚太太给我打电话，要酒店定位, 说是要过去找您。现在怎么办啊？我给她发什么定位啊？”
　　没错, 陆屹舟根本就没有出差, 甚至都没离开过四九城。
　　从半山涧搬出来的这几天，他就一直住在离集团不远的君御别苑，那也是陆氏旗下房地产开发的楼盘。
　　“她怎么和你说的？”
　　陆屹舟拧眉问。
　　林涣如实将聊天复述给老板听，来回不过两三句话，一字不落。
　　陆屹舟完全没料到明芷会突然要找自己，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语气听上去怎么样？”
　　林涣：“还好，确实有点急，让我马上发定位。”
　　陆屹舟：“你给她打回去，就说我已经在回四九城的路上了，让她在家里等我就行。”
　　林涣：“好。”
　　按照陆屹舟的吩咐，林涣先是搜索一个临市酒店的定位发给明芷，紧接着又打回语音。对方接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消息一样。
　　“不好意思太太，我刚刚才知道陆总已经搭最早那班高铁回去了。”林涣撒起谎来是真的面不改色：“我这边还在处理一些收尾的工作，所以会比陆总晚些回。”
　　明芷诧异：“他回来了？也没跟你说？”
　　林涣干笑了两声：“对的，因为我刚在跟供应商代表沟通，没看手机消息。他和其他同事回去的，估摸着应该快到了。”
　　明芷：“哦好吧，谢谢啦。”
　　林涣：“没事。”
　　原本还想冲动过去找他的劲头一下被灭了全部，明芷合上刚打开的行李箱，坐在衣帽间的长椅上发呆。
　　惊喜没了，那她待会见到陆屹舟，要说什么？先服软？还是？
　　目光落在架子上挂着的那排真丝睡衣，不过数秒，脸红到耳根。
　　陆屹舟不知道明芷突然着急找他是因为什么，但林涣一两句话就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从君御别苑开车回半山涧要一个多小时车程，陆屹舟在控制不超速的情况下，硬是将油门踩到了尽头。
　　不过也就缩短了十来二十分钟。
　　明芷从浴室里出来，刚准备吹头发，就听见楼下开关门的大动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陆屹舟三两步上台阶，刚到楼梯口，就对上从屋里探头出来的明芷。
　　目光对视上。
　　一个黑衣黑裤，衬衣袖口卷到了小臂，露出了冷白皮肤和突起的青筋。头发有点凌乱，随着喘气动作弥漫开来的还有自带的气场与压迫感。
　　一个浴袍敞开，看见来人立马攥紧领口，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条春卷，只露出脸来张望，眼神里写满了惊讶与好奇。
　　“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么快就到了？”
　　两人同时出声，明芷抿紧了唇，双手扒着门框处：“所以你到底去哪出差？几点的高铁？”
　　陆屹舟没回答，待沉下气息缓步上前，走到卧室门口余光瞥了眼室内。浴室门打开，隐约还看得见氤氲水汽。
　　视线收回又落在她的脸上，刚洗完澡，脸蛋红扑扑的，额前几缕头发被打湿，正凌乱贴着。
　　“临市，下午的高铁。”
　　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陆屹舟只觉得后背一松，原本紧着的肩线也放缓。酸软又疲累，他抬手覆在眼前，顿了顿，随即转身准备下楼。
　　“你又要去哪？”
　　明芷飞快伸出手去，拉住了陆屹舟，他今天没有佩戴袖扣，隔着叠起的衬衫布料并没有摸到凸起的硬物。
　　陆屹舟回过头来，看了眼紧抓不放的手：“不出去，从外面回来先去洗澡。”
　　“哦。”
　　见她还不松开，陆屹舟侧身：“怎么？还想再洗一次？”
　　“没有。”
　　明芷立马松开手。
　　盯着墙壁上挂钟时间看了半晌，明芷感觉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她着急忙慌地跑回到床头前，拉开柜子翻出里头的小盒子，发现仅剩一个未拆封。
　　这……
　　怕是不够用？
　　就凭刚才那几分钟表情观察，好像情绪都挺稳定的，不一定需要用上这一招。好好说话应该能成，想到这，明芷索性把最后一个藏起来。
　　做完这件事，房门刚好被推开，明芷吓了一跳倒在床上。
　　陆屹舟挑眉看她：“要睡了？”
　　明芷脊背绷紧，下意识动了动四肢突然上演几个拉伸动作：“没呢，我准备做一下床上瑜伽。”
　　“穿浴袍做？”
　　“啊，不是。”被陆屹舟一提醒，明芷下意识就准备脱掉浴袍，结果带子一解开，等反应过来里头穿的是什么后，她立马合上浴袍。
　　陆屹舟看到了，注视着她，片刻后清了下嗓子。
　　“我先去洗澡。”
　　看见了吗？
　　应该是没看见吧？
　　看见的话会那么淡定？
　　明芷翻来覆去地确认，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跑回衣帽间换了常穿的家居服，离开前发现陆屹舟放在门口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收拾。
　　不管他，明芷自认不是贤妻良母的类型，自然不会在洗完澡又擦了手霜后还来帮忙收拾行李。
　　回到房间没多久，陆屹舟就洗完澡出来了。
　　和从前一眼，擦干头发就拿着手机跟平板过来床头，一个翻信息，一个回邮件。隔着被子，明芷看着陆屹舟这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没忍住——
　　“要不我们离婚吧。”
　　陆屹舟蓦地抬眼看她，声音如凛冬寒冰：“你说什么？”
　　“玩冷战没意思，你要有本事，就离婚。”
　　明芷一下也拽起来了。
　　陆屹舟：“冷战？有吗？”
　　明芷：“不承认？”
　　陆屹舟：“我出差前给你发消息说了。”
　　明芷：“那你现在呢，想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不搭理我？”
　　陆屹舟：“……”
　　他算是看清楚了，明芷就是个甩锅大王。无奈妥协，放下手里的平板，调整后背靠着的软枕。
　　“没有不搭理你，也没有要冷战，更没想过要离婚。”
　　生怕说少一个字就会被对方抢着话柄自由发挥，陆屹舟索性自己一次性澄清。明芷听了，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偷偷笑了。
　　“那我也有话要说。”
　　陆屹舟送了送手，示意她开始。
　　“APP开发的事情是我没有提前跟你商量，一是觉得，这是我跟宋澜工作室的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做决定。二是我的确不想跟你深度捆绑在一起，你已经是我们工作室的投资人了，光这一层身份就足够有分量。”
　　明芷没有藏着掖着，选择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说陆屹舟心里真的有她，那么自然会明白她的顾虑。
　　“实话说，我这个人确实对婚姻没有很大的期待，因为谁都说不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诱惑、名利、时间，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是我明芷要的，那就会是全部，是别人不能伸手、不能沾染、不能拿去半分的全部。可以不爱，但不能背叛。”
　　陆屹舟沉声，面色淡定：“我记得。”
　　“到今天为止，我的想法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所以我不想在我们的婚姻里掺杂太多跟工作事业有关的，光是投资人的身份就够了。”
　　明芷格外留意陆屹舟的表情变化，拼命忍住情绪起伏，让自己看上去淡定一些，笃定一些。
　　“抱歉，我是对你有好感，但这份好感不会支持我对这段婚姻处于一个完全信任的状态。”
　　说完这些，明芷觉得心跳都快了好几秒，生怕被陆屹舟发现手指在抖，还拉过被子悄悄盖住掩饰。
　　她是真的紧张，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去，陆屹舟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觉得她太作了，还爱演，在这种事情上还要摆个态度在那。
　　揣测了半天，结果陆屹舟始终不出声。
　　明芷放弃了，叹了口气：“你要是接受不来，那就离婚吧。”
　　这次，陆屹舟倒是答得果断迅速——
　　“不离，死都不离。”


第66章 说开
　　明芷坐在床头,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陆屹舟，忍半天后嘀咕道：“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对吧，死不死什么的。”
　　“不往死里说，免得你以后总提。”
　　陆屹舟往床头摸了一下, 没找到自己要的, 扫了眼屋子才发现小银盒被丢到了化妆台前。他掀开被子起身，走过去拿出一颗薄荷糖。
　　听到拆糖纸的声音, 明芷愣了一下：“不都要睡觉了吗？你怎么还吃糖。”
　　陆屹舟：“压一压火气。”
　　明芷：“？”
　　“我以为我表现得挺明显的了。”
　　陆屹舟重新走回到床头, 这次他是走到明芷那一边, 嘴里嚼着糖的缘故, 表情总给人一种拽得百把万的感觉。
　　明芷抬头看他，乖巧等着下文。
　　“因为喜欢, 才会想要结婚。”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喜欢，从前不管明芷怎么试探, 明知道陆屹舟对自己的感情不一般，却始终得不来他正面一句话。
　　没想到今天，她只是随口把“离婚”搬出来, 就吓得他直接坦白了。
　　“我不知道你之前在感情上都经历过什么，他做了什么让你对于感情、婚姻都这么消极，可如果因为在他那里受了伤，就在我这里摆态度。”
　　嘴里的糖被舌尖推到了左侧腮帮位置, 深呼吸时薄荷凉意会瞬间窜到喉管，陆屹舟轻而凉地开口：“那样对我来说, 不公平。”
　　明芷怔住。
　　她不曾想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事实上，自她和陆屹舟在一起, 对方几乎都没有提起过江问辰。明芷默认是因为陆屹舟对她不上心, 所以才毫不在意。
　　可如今来看, 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想给你一切最好的，可你总想着要怎么样跟我保持距离，不至于哪一天要分开了还拖泥带水。”
　　陆屹舟冷笑了一声，听得明芷头皮一麻，这就差把罪人的名头戴在她头上了。
　　“我……”
　　狡辩都不知道要从哪开始，明芷觉得识时务应该先道歉：“对不起。”
　　她不打算示弱，也不想跟陆屹舟说和江问辰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把自己经历过的苦痛都扒出来，企图让另一个人理解自己或者是心疼自己。
　　更何况，那都是上一世发生的，这一世江问辰就来得及和舒媛搞暧昧，精神出轨。
　　“以后不会这样了。”
　　说完，明芷主动示好，直起身来抱住陆屹舟，双手搭着他的肩膀：“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把离婚二字挂在嘴边，也轻易不说丧气话，APP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
　　“没了？”
　　明芷：“还有什么吗？”
　　陆屹舟视线落在她的浴袍上，抬手来，指尖顺着领子线条从颈侧往胸前划：“不是有所准备？”
　　明芷耳根微红，心里偷笑。
　　“你说什么呀？”
　　陆屹舟靠近，待落下浴袍领口，眸色一黯，换掉了？
　　捕捉到他这一表情的明芷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得意地哈哈大笑。她轻轻松松解开浴袍，露出里面一整套规矩家居服，眨了下眼，明亮眼眸里透着一股狡黠：“你以为我准备什么？”
　　陆屹舟看了她几秒，伸手捻住她领口那颗扣子，中指和食指配合得极为默契，灵活一挑便将其解开。
　　唇线微勾，眼眸神色晦暗：“那你以为临时换成这套，我就脱不了了？”
　　“你知道？”
　　她还以为自己换衣服动作迅速，没有被发现呢。
　　“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凑在她耳边说的气音性感又勾人，明芷呼吸频率直接就乱了，嘴上还在强辩：“那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陆屹舟笑，手指片刻没耽误地解开全部纽扣，轻吻连铺垫都没有直接落在她的唇上，手指勾勒过胸线来到她的后颈，托着，不断加深这个亲吻。
　　薄荷凉意透过舌尖传递过来，明芷哪里知道他居然还没吃完那颗糖，化成小小一颗在亲吻中来回推拉，最终在明芷口中彻底融化。
　　与前些日子在楼梯上那个疯狂掠夺的亲吻不同，这个像徐徐吹来的熹微春风，温柔地令人舍不得片刻分离。
　　分明不是久别重逢，却像是等待了许久，也许等的是交心，等的是表白。
　　“等等——”
　　明芷推着陆屹舟的肩，脖颈泛起一层薄红。
　　“你这中途叫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是，家里没那个了。”
　　最后一盒被她自作聪明地藏起来了，但肯定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明芷只能是装傻。
　　“怎么可能？”
　　陆屹舟疑惑道，仅仅三秒，他又重新将人抱起，下床。
　　浴袍掉在了床上，睡衣扣子全解开，因为没脱下而松垮垮地搭在身上，有种欲遮未遮的感觉。
　　明芷双腿下意识缠在陆屹舟腰上，双手紧挂着他的脖子，慌里慌张：“去，去哪啊？”
　　“书房。”
　　陆屹舟抱着她走起路来竟然步伐还很快。
　　明芷挣了一下，察觉到什么，又不敢动弹，只能是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要去书房？抱我去哪做什么？”
　　“那有套。”
　　陆屹舟用着最淡定的表情说着最不正经的话。
　　明芷一下都看傻了，他什么时候在书房放那个的？
　　“陆二！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能在书房那个！那么神圣的地方，你……唔……”
　　“你试试就知道了。”
　　翌日，明芷睡到了大中午，若不是沈乐薇打来的电话，她都醒不来。开口时声音哑得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还未来得及上润滑油，润一润。
　　听得沈乐薇一愣：“你这是得了重感冒？嗓子哑了？”
　　“说事。”
　　明芷疲惫地翻身都觉得费劲，又卷了段被子垫在腰下方的位置。
　　“想约你去喝酒。”
　　“名头呢？”
　　喝酒总有个名头吧，又不是过年过节，也不是周末。明芷眼皮都没掀，懒懒道：“职场还是情场？”
　　“你也太聪明了些。”
　　面对沈乐薇的夸奖，明芷没力气地笑了笑，左不过就这两个方面，还能有别的？
　　“所以你到底能出来不？”
　　“几点？”
　　沈乐薇：“嗯……九点？我还有个案例要复盘梳理。”
　　明芷：“好。”
　　“宝，你不会还在睡觉吧？”
　　“嗯？”
　　沈乐薇沉默数秒，忽的笑了声，一副全懂了的模样：“悠着点啊宝，现在就这样了，再过几个月可怎么办？”
　　明芷：“……滚。”
　　挂断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喉头一下哽住，虚度时光莫过于此，真是罪过。磨蹭了好一会，明芷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拿过陆屹舟搭在沙发上的衬衫套上，趿拉着拖鞋一步轻一步重地往浴室走。
　　洗漱完出来，正好遇见进屋拿东西的陆屹舟，四目对上，他上下打量了眼明芷。
　　“你怎么在这？不用去公司吗？哦，我睡衣好像落在书房了，所以就随手拿你的衣服先套上。”明芷往外拉了拉衬衫，尽量弓着后背，这样不容易被发现没穿内衣：“你该不是想穿这件去上班吧？”
　　陆屹舟勾起唇：“不是，你穿吧。”
　　他走到床头拿起平板。查看了一下电量，随意提到：“晚上一块吃饭？到点了我让林涣过来接你？”
　　“林涣？他也回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涣昨天在电话里的说法是会处理完后续事宜，晚些才回。
　　陆屹舟被明芷这么一问，明显怔了一下，佯装淡定地清了一下嗓：“回了，一早的高铁。”
　　“这么辛苦？”
　　结束完工作，搭早上的高铁然后马不停蹄去上班，傍晚还要来接老板老婆去跟老板约会？那也太累了些。
　　“万恶的资本家。”
　　陆屹舟：“嗯？”
　　“就不能给他放一天假？周末陪你去出差也就算了，一回来还要马上去上班，还要抽空来接我去吃饭。”明芷摆摆手，“我有手有脚，自己可以开车过去，再不济打车，别麻烦。”
　　陆屹舟随意点头：“好。”
　　“哎！不行。”
　　人都走到门口了，因为这两个字又停了下来。
　　陆屹舟偏首：“又怎么？”
　　“乐薇晚上约我去喝酒，我差点忘了这事。”
　　“喝酒？你？约你？”
　　陆屹舟确认了三遍，显然是对这个邀约抱以高度怀疑的态度：“你能喝？”
　　“我不能喝，但是能听啊，约我去喝酒又不是非要喝，她就是有事要说，酒后吐真言听说过没？”
　　明芷捡起丢在地上的浴袍扔进换洗篮筐里，既然陆屹舟不是要她身上这件衬衫也就不着急换，坐在化妆台前护肤。
　　“几点？”
　　“九点吧。”
　　“那么晚？结束了给我打电话，去接你。”
　　“好。”
　　明芷本以为陆屹舟已经走了，结果刚擦完爽肤水，身后就压下来一片影子，刚转过头，下巴就被人捏住，偷走了一个吻。
　　“干什么呀……”
　　眼睛忽闪忽闪，没擦腮红的脸颊微微泛红。
　　陆屹舟松开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讨个午安吻。”
　　时间上还挺严谨，确实都已经大中午了。
　　“你赶紧去上班，总裁要有总裁的样子。”
　　明芷把人推开，又不怕死地抬腿踢了他一脚。


第67章 乐薇
　　明芷到酒吧的时候, 桌上已经堆了两小框酒。
　　“怎么了这是，你明天休息？”
　　沈乐薇晃了晃三根手指头：“休三天，课题要结束了，该准备出国的事情了。”
　　明芷坐下, 把框里的酒一瓶瓶摆出来, 仔细数了一下，整九支。而在她来之前, 沈乐薇已经喝掉了一支。
　　“你这是打算在肚子里囤个太平洋？照这么喝, 明天就是在医院里头休息了。”
　　沈乐薇推了明芷一把, 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练一练酒量啊, 往后打算就这一杯倒的量陪陆屹舟出去应酬吗？他那身份，酒局不会少吧？”
　　“他也不会让我喝。”
　　明芷在这点上还是非常笃定的, 陆屹舟自从见到她喝醉酒的模样后，凡是有他在的局, 她基本都不用沾酒，也没人敢强要她喝。
　　沈乐薇对这点秀恩爱的程度，还算免疫：“那你呢, 就舍得他替你挡酒？他喝就没事，你成长到跟他同甘共苦就不行？”
　　呃。
　　这是什么逻辑。
　　“算了算了，我自己喝就行，你就陪着我。”
　　“怎么了这是？”
　　明芷敢肯定沈乐薇就是有心事, 不然不会说出来喝酒，说起来, 两人有几天没怎么联系了，沈乐薇要是正经忙起来, 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
　　上一次见到还是在Fanku, 她带这个师兄过来, 两人看上去也聊得挺开心的。
　　莫不是……
　　“你和你师兄？”
　　“不是。”
　　沈乐薇撬开一个瓶盖，咕咚咕咚给自己倒了满杯。明芷看了眼，将自己面前的空杯子推过去，指尖点了点桌面。
　　“要不然给我也倒一点吧，我慢慢喝，陪你。”
　　沈乐薇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大不了让陆二过来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先醉。”
　　明芷：“好。”
　　“阿芷，你爱陆二吗？”
　　“嗯？”
　　沈乐薇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抿着，趁着这个时间打量面前的朋友，等最后一口酒下喉，不等对方回答，她自己先有了结论。
　　“我觉得你是爱的。”
　　明芷失笑：“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
　　沈乐薇摇了摇手指：“状态是骗不了人的，自从你和陆二在一起后，开心多了。就是那种陷入恋爱的开心，真的！”
　　明芷浅抿一口酒，有点涩，拿过酒瓶看了眼上面的英文，居然是桑葚青柠，这又是什么神奇搭配。
　　沈乐薇一定是专门挑些没见过的，试水。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演戏，演那什么，夫妻情深，但不是。就真的很甜！我看着你，我都想谈恋爱。”
　　沈乐薇说着说着，眼眶突然就红了：“可为什么在你那里，轻而易举就做到的事情，在我这儿却这么难呢？”
　　“轻而易举？”
　　这个词未免用得也太草率了些，但不可否认，从遇见陆屹舟，到结婚，再到确定喜欢，不过短短几个月，在外人眼里他们的确有坐火箭赶进度的嫌疑。
　　明芷不敢吱声说话，静静听着沈乐薇发泄。
　　“上京赶考都没我这么难，关关难过。”
　　“关关过。”
　　明芷顺着沈乐薇的话往下说，拦住她举杯的动作：“先别喝了，说说和我哥什么进展了？上次那师兄，工具人吧？”
　　“你看出来了？”
　　沈乐薇惊讶道。
　　“那当然，这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明芷竖起手指头，当初她只看一眼就判断出来，那绝对是个工具人角色，用来刺激明琛的。原本带不认识的人窜局就不是沈乐薇的风格，更何况一顿酒下来，她就只跟着这师兄说话，笑得也很张扬，摆明了就是演给某人看。
　　“可为什么你能看出来，明琛他看不出来？你俩不是兄妹吗？”
　　“不是亲的，可能领悟能力也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沈乐薇垂头泄气：“他这人太霸道了，什么主动权都攥在他手里，凭什么啊，所以我就找来师兄陪我演场戏，想让他知道我其实也是有别人喜欢的，不一定非要他！”
　　“然后呢？”
　　明芷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然后就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还让我师兄好好照顾我，说我酒品不好。”
　　明芷：“……”
　　沈乐薇拿起酒瓶子往自己杯里添酒。
　　明芷赶忙拦着：“慢点，你喝慢点，别一下子喝这么多。”
　　“太累了阿芷，谈恋爱太累了，拉扯太累了，什么都太累了！”
　　沈乐薇把杯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放，碰撞出的声响惊得领桌人都回头过来看了几眼。酒水溅了她一整个手背，连袖口都湿了一处。
　　明芷手忙脚乱从包里翻出纸巾来擦，沈乐薇却状若无事发生的样子，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眼眶越来越湿，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睛一眨不眨，一颗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怎么哭了啊。”
　　“我坚持不了了。”
　　沈乐薇说完这句话，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他怎么就这么难追啊，我真的受不了了呜呜呜呜……”
　　“哎呀别哭别哭。”
　　擦完手背擦袖口，擦到一半又赶紧掏出新纸巾来擦眼泪，明芷忙得不得了，还得一边哄着：“受不了咱就不追了，天底下又不只有他一个男人，听我说，咱到了英国再找，英国帅哥多得是，绅士又懂得照顾人。”
　　“呜呜呜呜不行……”
　　“为什么啊？”
　　沈乐薇哭着鼻子委屈巴巴道：“因为我就是喜欢他啊，从小就喜欢他。”
　　“从小就喜欢？”
　　明芷怔住了，这她怎么不知道？
　　还以为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呢，原来闺蜜居然暗恋大哥那么多年？
　　等听完沈乐薇完整的暗恋故事后，明芷杯中酒都已经喝了二分之一，不知道是这酒度数不高，还是故事基调太苦，她竟然没醉，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你领证那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假装是他女朋友，他虽然有挣开手的动作，但嘴上没有否认。知道吗，那是这么多年来我最开心的时候，哪怕那一瞬间是假的，我都觉得幸福。后来有几次，我大半夜发朋友圈，他看见了还给我点赞，那时，我以为他终于看见我了，注意到我了。”
　　但也仅仅是那几次。
　　如果不是她主动，明琛根本就不会联系她，再后来是在一个饭局上，她喝多了，去洗手间吐完出来正好就遇见明琛。
　　他应该是出来应酬的，旁边的人毕恭毕敬地叫他明总，保持着小半米的距离跟在后面。
　　当时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眯了眯眼下意识喊了一声，结果没几秒人就真的站到了自个面前。那晚她借着酒醉，做了很多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结果一觉醒来，人就怂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一热，就把平日里在电视上看的台词顺嘴说了出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
　　本以为明琛会生气，会反驳她，会说负责，结果等了很久，他却只是点点头说，尊重她的想法。
　　什么尊重啊！
　　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听不懂好赖话是嘛？
　　从那天起，沈乐薇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明琛了，得知发小们给她和明芷组了局，想着明琛肯定也会在，这才拉上师兄过去一块演戏。
　　结果倒好，他真的做到了保持距离，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每次我只要见到他，心情就会很好。每发一条朋友圈，最想看见的就是他的头像出现在消息列表里，哪怕只是个点赞，起码说明他关注过我的生活动态。”
　　“你知道吗？就那天晚上，我觉得满地月光都在见证我的暗恋成了真，可到醒来我才发现，月光会消失，那不是永恒不变的海洋，是会被日光所取代的限定存在。”
　　沈乐薇苦笑：“说起来，那次也是我主动。”
　　“怎么这样啊，这是渣男行为吧？”
　　即便那个人是明琛，该骂的明芷也不会心软。
　　“我就是实在憋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出国，躲得越远越好，毕业照我都不想回去拍了，就赶紧去英国。不然，只要在这里多待一天，我就会多想他一天。”
　　又开了瓶新酒，见沈乐薇这么难过，明芷都不敢劝了。
　　是酒精能麻醉的，那都不是大事，可如果连酒精都不起作用，那就真的很严重了。
　　几瓶330ml的啤酒下肚，沈乐薇撑不住了，明芷把人扶到洗手间门口，等待的时间里，拿出手机来给陆屹舟发消息。
　　“明小芷：乐薇好难过，我今晚想陪她”
　　“Lovic：还在酒吧？”
　　“明小芷：嗯，我打车和她一起回住处，今晚就不回家了，你也不用过来接”
　　“Lovic：我送你们过去”
　　“Lovic:在酒吧附近吃饭，顺路”
　　来之前明芷给陆屹舟发过酒吧地址，想着如果她也喝醉了，到时候不至于连地方在哪都说不清，等时间差不多了，陆屹舟就可以直接过来。
　　没想到人已经在附近了。
　　“好”字还没发送出去，就听见有人喊自己——
　　“明芷？”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又暧昧，她只是停下手上动作，没有抬起头。舞池的音乐声分明没有断，却因这一声被隔在了外面。
　　“真的是你。”
　　江问辰拖着步伐走过来，带着一身酒气，语气听上去明明很惊喜，可当明芷掀眸看他时，却愣住了。
　　哭了？
　　怎么又哭了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预告：陆二胖揍江问辰
　　-全文完结-（开玩笑）


第68章 没事
　　明芷觉得自己今晚就是一款催泪剂, 谁见着谁哭。
　　但沈乐薇哭，她能理解也能哄，江问辰就不能了。
　　“演什么？”
　　“你没有参加研究生考试？”
　　江问辰开口就问，倒把明芷给问愣了。
　　也对, 算算日子, 录取结果也都知道了，前一阵儿沈乐薇不是还说舒媛专门发了个短视频, 称自己老公是研考第一？
　　“参没参加, 跟你有关吗？”
　　“我选了京大。”江问辰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因为你之前说过, 如果读研, 你会选择京大，那儿的建筑和风景是你喜欢的风格。”
　　明芷眉头皱紧, 很是不耐烦：“别喝醉了酒就在这装情深。”
　　沈乐薇还没出来，她想进去里面看一眼, 谁知刚准备走，就被江问辰一把拉住。
　　他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我很后悔！”
　　明芷被吓了一跳。
　　“和你分手之后，我没有一刻是不后悔的。阿芷, 我现在是不是不配说什么回到从前这样的话了？”
　　“不然呢？”明芷挑眉瞪大了眼：“婚都求了，孩子都有了，老婆在网上营销从校服到婚纱的感情人设，怎么, 你还打算和我来段破镜重圆？”
　　“那都是假的。”
　　江问辰垂下了眼，苦笑着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把头埋在双臂间，浑身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废之意。
　　明芷没看过舒媛拍的视频, 不知道里面让粉丝嗑生嗑死的CP男主是不是也这副颓唐, 萎靡不振的样子。
　　沈乐薇说过, 江问辰最多就是出镜一个背影或者侧脸，舒媛怕他出镜太频繁，因为长相帅气而惹些乱七八糟的桃花。
　　现在看，或许并不是那个原因。
　　“既然已经结婚了，好好过日子不可以？”
　　江问辰摇了摇头。
　　明芷冷笑：“这算什么？报应？可这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江问辰，没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出轨吧？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你自己作的吗？所以你现在在哭什么？委屈什么？”
　　江问辰如今这副模样，明芷根本看不得。不说从前是一个多么温文儒雅的少年，单说自己真心实意喜欢过的人成了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在反向证明她之前的眼光有多差。
　　还好现在有个陆屹舟，不然明芷都该怀疑人生了。
　　她不是在可怜江问辰，而是在嘲笑自己，嘲笑少年时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觉得这份感情就是天底下最感人的，跨越门第与身份阶层，最纯粹的爱情。
　　想到这，明芷不耐烦地催促江问辰：“赶紧起来，别在这里蹲着，路过的人会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
　　江问辰肩膀颤动的频率更快。
　　明芷：“……”
　　来往的人都不免往这看一眼，酒吧里最不缺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故事，越酸涩越常见。
　　“江问辰，没必要再在我这哭着演着了。”
　　明芷抬脚准备离开，却见原本蹲在地上的人猛地起身，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她往后推，推进了一个空的包厢房间。
　　一室昏暗，若不是走廊射灯透过门上玻璃照进室内的光线，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后肩胛骨磕得一阵疼，眼前晃过一阵混乱的光影，对上江问辰那双红透了的眼。明芷心底生出一股不安。
　　“你干什么？”
　　“阿芷，阿芷我们私奔吧！”
　　江问辰此时就像是一个发了疯却不自知的人，双手紧紧摁住明芷的肩膀，心里头憋了许久的情绪像是瞬间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我，我们离开四九城，我们去南方，找一处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过想过的日子。”
　　密闭的环境里助长焰火的燃烧，江问辰那像火苗般的欲望和幻想一下子窜得老高，逐渐吞没他的理智。
　　“江问辰，你别发疯了！”
　　肩膀被他摁得生疼，不论明芷怎么推，都推不开他。男女力量向来差距悬殊，更何况对方还喝了酒，没准就是在耍酒疯。
　　没一会她便败下阵来，喘着气：“这儿还是四九城，出了什么事情，你收得了场吗？江问辰，你没读过书？好聚好散这四个字你不懂？”
　　“我踏马的就是不懂！”
　　江问辰直接飙了句粗话，把长久以来，在舒媛和刘玉华那受的气通通都发泄出来：“我踏马不爱舒媛！她从头到尾都是在装，装贴心懂事，装乖巧装有钱，装孝顺装美好，统统都是在装的！”
　　明芷别过脸，抬手挡住那扑面而来的酒气。
　　“我妈，就只爱钱和权，她从来不会在乎我喜欢什么，我想要什么。谁给她钱花，给她买好东西，带她进出有钱人的地方，她就觉得谁是最好的。呵。”
　　江问辰垂下头来，讥讽：“舒媛就是掐准了她这一点，哄着捧着，现在好了，不愿意伺候了，就跟丢开一块臭抹布一样想要甩掉我妈。而我妈呢，原先开口一个媛媛，闭口一个媛媛，现在拿不到好处了，就指责我出轨，抛弃你选了个下等货。”
　　“等等。”
　　明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特别是那些难听的字眼，一度成了帮她回忆过去的助燃剂，她是半句都听不得。
　　“以前的事全都翻篇了，我们现在桥归桥路归路，你用不着一次次来说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缺你这个前男友吗？我告诉你江问辰，是个男人，就好好对待舒媛，毕竟她现在还怀着孩子，为了你也没有继续读研，但凡你有点良心，就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没必要把家里那些腌臜事说给我一个外人听。”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不知道是陆屹舟打来的，还是出洗手间找不到她人的沈乐薇，明芷半点耐心都没有：“松开手。”
　　“阿芷……”
　　“江问辰！”明芷眸色彻底冷了下来：“再提醒你一次，我背后可不止明家，还有陆家。”
　　话音刚落，包厢门砰的一声从外面推开，明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拉到一旁，熟悉的炽木香在酒吧这个气息缭绕的环境下格外突出。
　　“滚开！”
　　陆屹舟一手揪住江问辰的领子，挥拳将人揍倒。面上布满骇人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解决。
　　“没事吧？”
　　语气里那如同淬了寒冰的声调中，夹杂着几分担忧跟后怕，明芷没见过陆屹舟动手，这会儿抱着他，一手死死攥着他后腰上的衬衣布料，一手覆在他胸口位置。
　　“我没事，你别动手。”
　　包厢门开着，人来人往的都听到动静往这瞅，沈乐薇酒醒了不少，这会儿也站在门边。
　　怕围观的人拍照录小视频，传到网上去影响不好，当下社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手机先拿出来。
　　顾及到陆屹舟的身份，明芷用极快的语速解释：“他没碰我，就是喝醉了耍酒疯说些胡话，我们走吧，喝了酒头晕得慌。”
　　说完，整个人就埋进陆屹舟的怀里。
　　地上的江问辰挣扎着想起身，陆屹舟攥紧的拳头忍着又忍，但明芷就这么抱着他，摇了摇头。
　　眸色沉了几分，最终还是将人直接带出酒吧。
　　“阿芷！”
　　江问辰扶着沙发，不甘心地喊道。
　　“闭嘴吧你，阿芷是你能叫的吗？要是不想把自己作死，以后就离明芷远一点！”
　　骂完，沈乐薇还不解气地抓起沙发上的枕头，狠狠砸在江问辰脸上：“渣男！”
　　包厢门口围了一些人，其中还有几个是江问辰的朋友，闻声过来凑热闹，没想到暗处起身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朋友。
　　一个个面面相觑，仿佛吃到了什么大瓜。
　　沈乐薇懒得警告这些人嘴上把门，回到外面，已然不见陆屹舟和明芷的身影，罢了，估计这俩也有话要说。
　　-
　　“我不知道江问辰会在这，乐薇喝了很多酒。”
　　话说到这，明芷才反应过来，顾着把陆屹舟带出来，忘了还有一个沈乐薇。
　　见她回身准备进去，陆屹舟拉住她：“我叫明琛了。”
　　“嗯？”明芷惊讶不已：“你知道？”
　　陆屹舟微松了口气，适当放了放情绪：“不瞎，看得出来。”
　　明芷抿唇，如果明琛过来的话那还好，不然她是真的不放心沈乐薇一个人在这。可眼前又还有一个要哄的人。
　　“我……”
　　“这儿疼吗？”
　　“嗯？”
　　陆屹舟指腹轻碰了一下明芷肩膀一处红痕问。
　　她自己看不见：“怎么了？嘶，估计是被他掐淤青了。”
　　江问辰喝醉了酒，掐着她肩膀的力气尤为重，掐红了也不是没可能，估摸着明早起来就淤青了。
　　“只要不破皮就还好，回去擦点药油。”
　　明芷拉下陆屹舟的手，反过来牵住：“我没事，他就是刚好碰见我，又喝了酒，所以耍了几次酒疯。”
　　“他从前对你动手吗？”
　　陆屹舟微蹙了下眉。忽然问。
　　“怎么可能？”
　　明芷笑了：“他以前就是个很斯文的人，酒量也不行，我跟他在一起，闹的人多半是我。没动过手，真的。”
　　陆屹舟：“受过委屈？”
　　明芷怔愣。
　　仅这几秒钟时间，陆屹舟点了点头：“知道了，上车吧。”
　　明芷好奇心起来：“知道什么啊？”
　　“上车，坐好。”
　　陆屹舟帮她把安全带系上，抬手指腹擦过她的脸颊，覆上失去唇色的唇瓣，收敛眼底的情绪，开口：“不提他了。”
　　明芷下意识抿紧唇，果真不出声了。
　　回半山涧一路，陆屹舟都没有说话，明芷和沈乐薇发消息，确认是否安全回家，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句——
　　是谁把明琛叫过来的？？？？破大防啦！
　　明芷禁不住笑了。
　　陆屹舟偏首扫了她一眼，只觉得一路上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推至归零，太阳坠落，月亮上升，星星发愁着城市上空没有绽放的烟花，而他对明芷的担心就像那挂着的弦月，不由自己，只会不断地跟着人走。
　　眉眼处的阴冷骇人逐渐被削去，不过是一个与昨日不二的夜晚，却因为江问辰的出现，一顿醉酒，三分真意，男人看男人的感觉。
　　如果他再晚到一步……
　　“红灯！”
　　明芷提醒。
　　陆屹舟猛地一踩刹车，人习惯性往前俯冲，又重重撞回位置上。
　　“你在想什么？”
　　明芷担忧地覆上陆屹舟的手臂，见他来不及舒展开的眉头，分明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没什么。”陆屹舟试图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饿了，回去吃宵夜？”


第69章 咬哪
　　车子在地库里停下, 明芷也是准备下车时才发现，扭到了脚踝，动一动就一阵酸疼。
　　“怎么？”
　　“在包厢的时候好像扭到脚了。”
　　明芷脱下鞋子，试图借着灯光打量有没有红肿的地方, 无奈地库里光线有限, 左右转动都看不出异常。
　　“回家再看，包给我。”
　　陆屹舟拎过明芷的云朵小包, 背对着她蹲下。
　　“你干嘛？”
　　明芷拍了拍他的后背。
　　“上来, 我背你。”
　　原本想说自己能走, 结果见他这么蹲下, 明芷表情都软和了不少。双手攀上他的肩，环抱住脖子, 整个人就这么贴上去。
　　“我重吗？”
　　“不重，又不是没抱过。”
　　“那背还是不一样的。”
　　明芷小声嘀咕了一下, 下巴搭在陆屹舟的肩上回忆着：“上一次有人背我，都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会我还很小, 过年过节吃得太好，结果积食。开学升旗仪式上，那日头一晒，我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感觉看什么都重影，没一会人就倒下去了。”
　　“后来呢？”
　　“我们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 瘦瘦小小的抱不动我，结果后排冲过来一个男生, 是我们班体育生, 直接就把我背起来往医务室跑。”
　　明芷紧了紧环着陆屹舟的手, 整个人贴近他，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后背没有你宽阔坚实，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陆屹舟听笑了，进了电梯，望着轿厢里映出来的身影，浅浅淡淡开口；“隔了这么久，你还记得人家后背怎么样？”
　　“嗯？”
　　明芷微微直起身来，盯着陆屹舟侧脸看了一下，瓮声瓮气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陆屹舟：“没有。”
　　“真的假的？”
　　她夹着腿一挣，陆屹舟眉头蹙起：“老实点，别乱动。”
　　明芷愣了一下，瞬间像只被顺毛了的萨摩，趴在陆屹舟后背上：“升旗升到一半晕倒这件事印象还是挺深刻的，因为那天我还是升旗手。所以回到队列里也是站在最前排，谁知道就晕倒了。之所以记得那男生的后背，是因为他跑起来，实在太颠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坐了一段崎岖山路的铁皮车，晃得头昏脑涨。”
　　进屋后，陆屹舟把明芷放到沙发上，自己拉过一张矮凳坐下，抬起明芷的脚搭在自己膝盖上，左右检查。
　　“这里疼？”
　　“不是，是这儿很酸，走起来一着力就疼。”
　　陆屹舟：“没有肿，应该是扭到或者抻筋了，我拿点药酒帮你擦一擦？”
　　明芷：“家里还有药酒？喝的？”
　　“外用擦拭的。”
　　陆屹舟洗干净手，挽起袖子从里屋药柜里取出一瓶药酒。
　　“我三叔公以前是骨科医生，退休后就开了间小药坊，专门治这种跌打骨折伤，药酒的方子也是他独门秘方，不外传的那种。”
　　见陆屹舟拧开瓶盖，明芷便凑上去闻了一下，还行，不是那种刺鼻的味道。
　　“打球崴过脚，那次还挺严重的，上厕所都得有人扶着去。后来三叔公就专门寄了一大瓶药酒来，让我每天擦了敷一敷，很快就好了。”
　　他的手法的确很老练，明芷被摁的很舒服，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小软枕，一闭眼感觉都能直接睡着。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之前发生过吗？”
　　明芷闻声，睁开眼来：“啊，我还以为你不问了呢。”
　　“有段时间没见，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结婚了。”
　　“和舒家那位？”
　　明芷意外挑眉：“你知道？”
　　“之前偶然撞见过。”陆屹舟也没瞒着明芷：“更何况还有张鸣在。”
　　明芷点点头：“他是个爱八卦的。”
　　“舒家那位以前和你关系很好？”
　　“高中同学，后来大学同专业又同宿舍，难免就走得近了些。她表面功夫确实做得挺不错的，很会来事。”
　　陆屹舟一边揉着明芷的脚，一边耐心听着她说起从前的事情。
　　夜很深，本也该休息了，可他们却在客厅一聊就是一宿。夜晚成了情绪的开关，不用多加渲染，明芷絮絮叨叨地说着，到后面说烦了，就靠在陆屹舟身上，催着他说小时候的事情，交换着来，总不能全都说她的事儿吧。
　　“我？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表面上看似是在拒绝，实则已经在思考说些什么了。
　　与明芷不同，陆屹舟讲得都是一些很小的事，小到连英国街道上哪家面包店的哪款面包好吃他都要提一嘴。
　　还有邻居隔壁养的一只小萨摩，毛色纯白没有半点杂色，见人就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跑过来，明明是个小伙子，却比小姑娘还能撒娇。
　　明芷就这么靠在陆屹舟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的，听到感兴趣的地方就热烈参与——
　　“要不我们也养一只萨摩？”
　　“不是怕猫狗？”
　　陆屹舟垂眸看她，没忘记这人之前在小区里，看到一只跑过来的金毛，吓得直接往他身上蹦。
　　还有陆宛言家里养了只布偶，吃饭的时候在桌底下窜，她吓得筷子都掉了，双脚直接盘到椅子上，一脸惊慌无措的模样。
　　“呃，那种大只的，看起来软乎乎的我不会怕，我说的是萨摩，小狗小猫我反倒是不太能接受。”
　　明芷很小的时候被一只野猫追过，尾巴竖得跟电线杆一样追着她跑了一条小巷还拼命嗷叫的画面，很长时间她都不敢接近猫狗，看到就会下意识抖一下。
　　“我说认真的，我们也养一只？”
　　“我们？”陆屹舟都听笑了，低头睨了明芷一眼：“过一阵就去英国的人，还有心思养狗？到时候你走了，不就是我在养？冲动后不负责，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这话怎么听上去还带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明芷勾着手，撒娇似的反驳：“我没有我不是，如果我去念书，它就可以代替我陪伴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多孤单。这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
　　“我谢谢你。”
　　“怎么样？感动吗？”
　　陆屹舟冷哼了一声：“你觉得呢？狗能替代你？”
　　明芷刚想接，就觉得这话怪怪的，反应过来时想争辩，熟悉的气息就铺天盖地覆下来。长驱直入的深吻让她有点反应过来，带着极强的侵略感，让人片刻都不得分神。
　　“清楚了吗？有些事情，它代替不了。”
　　男人咬着她的耳垂，压低了声强调。
　　转眼到了八月，去英国的事儿也提上了行程，一大早郑玲玲就打电话来，彼时明芷都还在床上赖着。
　　挣扎着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丝被下滑露出半个后背和纤细玉臂，仔细看，上面还有几个不太明显的吻痕。
　　“嗯？”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郑女士一句话直接把明芷喊醒，她忙不迭捂住话筒位置，清了清嗓再继续：“没，没在睡。”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收完？”
　　“哎呀不急。”
　　明芷捂着被子坐起身，正好对上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陆屹舟，淡淡的薄荷香罩过来，伴随着大床往下陷。
　　自从飞英国的日子定下来后，陆屹舟基本不知道“节制”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生产队的驴都有一两天可以休息，而她，基本没有。开始后悔没有和沈乐薇一样提前去英国，不然现在她就是在自驾游，欣赏异国风景了。
　　郑玲玲：“不急不急，都什么时候了，收完查漏补缺，看还有没有需要买的。”
　　“哎呀去到再买也可以，又不是去荒岛求生才使劲带。”
　　肩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紧接着披上衣服，明芷一手拿着手机，一手顺从陆屹舟摆布，任由他帮自己穿好衣服。
　　“没事就早点过来，屹舟呢？和你一起？”
　　“嗯，我们待会就过去。”
　　挂断电话，明芷掀开被子下床，拖鞋套了两次才套进去，磕磕绊绊往浴室里跑：“对了，帮我把茶倒出来晾一晾。”
　　明芷说的茶，是谢雅星之前给她的养生茶，喝到现在成了习惯，陆屹舟偶尔也会蹭一杯，但多数时候还是觉得咖啡更香。
　　过两天的飞机飞英国，他跟明芷一块去，等她那边的手续都办完再回。林续得知老板请了这么长的假期，感觉有千斤顶压在自己肩上，重得喘不过气来。
　　可有什么办法，谁让老板跟老板娘感情好呢。
　　“原来妈妈一早就给我发消息了，我都没醒。”
　　明芷看着这一堆未读消息，只觉得自己那句“没在睡”，真的很蠢。
　　陆屹舟将杯子递给她，自己在对面位置坐下，面前放着杯刚煮好的咖啡和一份没涂酱的贝果。
　　“要不要吃？”
　　明芷摇摇头：“喝完水就饱了，等会又要去我家吃饭，我怕到时候吃不下。”
　　可是看陆屹舟吃又觉得很香，明芷没忍住，伸长了脖子凑上前去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猫咪：“要不你给我咬一口？”
　　陆屹舟：“咬哪？”
　　明芷：“……”
　　嘴上说着胡话，但动作还是很及时地跟上。
　　明芷气呼呼地咬了一大口，报复性的。
　　作者有话说：
　　争取周末完结


第70章 造谣
　　“小舒姐, 这是品牌方送来的，明晚要播的产品。”
　　“放那吧。”
　　舒媛正敷着面膜，坐在桌前刷帖子，旁边还放着等她过目的直播稿, 时间紧, 助理灰灰不得不出声提醒。
　　“待会看也来得及，再说了, 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发挥, 照稿念太没意思了。等会——”
　　舒媛看到一条与她有关的帖子, 是张截图。
　　“这是什么？”
　　灰灰凑近了看：“小三上位, 毕设抄袭，人设作假, 家里就是卖小食品的？”
　　“你念什么念！”舒媛推开助理，一把撕下面膜：“谁发的帖子, 乱七八糟。”
　　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比起舒媛的慌张，助理灰灰反倒淡定很多，安抚道：“人红是非多, 网上乱七八糟的人多得是，同行之间私底下竞争都会互踩，编假料。小舒姐你用不着放在心上，我找人把这帖子删了就行。”
　　舒媛不耐烦地催促：“赶紧去。”
　　等人走了, 舒媛又开始搜索自己的关键词，通过实时微博来筛选信息, 把那些与她有关的黑料都一键举报。
　　做完这些，她气得将手机丢远, 桌上镜子映着她逐渐扭曲的五官, 写满了不甘与怒意。
　　晚上, 舒媛提醒灰灰一定要盯紧直播间，一旦发现有不妥发言就要立即拉黑。往常轻松直播两小时，今晚只觉得度秒如年，一直到下播，她整颗心都悬着，镜头一关就立马拿起手机来刷实时评论。
　　还好，并没有人提及帖子上的内容。
　　灰灰端过来保温壶：“小舒姐，银耳羹。”
　　“不吃了。”
　　根本没胃口。
　　灰灰为难道：“这是刘阿姨一小时前带过来的，叮嘱了一定要让你喝。”
　　舒媛挑眉：“她又来了？人呢？”
　　灰灰：“按你吩咐的，打发走了，就说你今天觉得不舒服，提前下播后就要休息了。”
　　“嗯。”舒媛摁了摁额角，扶腰起身，随手一指：“给你喝吧，这里收拾一下，我回房睡觉了。”
　　灰灰愣了一下，点头答应。
　　等人离开，她眸色黯淡，盯着那个保温壶许久，最后拿起来走到卫生间，过了会儿从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楼上卧室。
　　舒媛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给江问辰打视频电话，响了很久对方都没有接，连着拨了好几次，也不管屏幕上“对方可能正忙，手机没在身边”的提醒，到最后，唇角的笑容都僵了下来。
　　-
　　明宅。
　　家庭聚餐，少不了是要喝酒的，只是这拼酒的对象不是明镜许、明镜台跟小辈们，而是明琛跟陆屹舟。
　　两人大有一酒泯恩仇的意思，三杯两盏下肚，有时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是个碰杯动作。
　　起初明芷还在旁边劝着，到后面直接被郑女士拉走，和彦柔一块待在客厅喝花茶。沈乐薇打电话过来时，长辈们正打趣她接下来会不会舍不得陆屹舟。
　　毕竟是新婚。
　　“妈，我去接个电话哈，小薇打来的，兴许有什么急事呢。”
　　彦柔拍了拍郑玲玲的手，笑道：“这孩子，不禁说，害羞了。”
　　明芷敷衍地挥了挥手，跑起来裙袂飞扬，餐厅里陆屹舟不经意一瞥，就瞧见那如白蝶般的身影穿过木廊跑到了外面阳台上。
　　明琛杯底碰了碰桌面：“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滚出来了。”
　　陆屹舟收回目光，淡声：“你就是嫉妒。”
　　明芷将阳台门拉上，接通视频：“大美女怎么啦？又无聊了？”
　　沈乐薇：“什么啊，是来跟你说大八卦的，没看群吗？”
　　“哪个群？”明芷将画面缩小至右上角，然后滑了下列表页面：“今晚我家聚餐，所以没空玩手机来着。”
　　“绝美三小只在线陪聊那个，我和宋澜都发了链接，她那个好像比较完整，在我们学校内网论坛上也有了。”
　　明芷：“又是什么瓜？”
　　链接还没点开，看到标题她的动作就停下来了：“网红人设全是假的，跟舒媛有关的？不看！”
　　沈乐薇：“别呀，这里面跟你还有点关系呢。”
　　“那就更不看了。”
　　明芷内心比划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恨不得跟这个人划清界限，最好是一条银河的距离，永远都不要扯上关系。
　　“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事，人在做天在看，迟早要曝光。”
　　“哎，你还真说对了。她不是网上卖校服到婚纱的人设？然后我们学校就有人站出来指认她其实就是个小三，插足别人感情，抢了闺蜜的男朋友。那个人还发了毕业照，没过多久底下就有人把你指出来了，我猜应该是你们专业的，或者是江问辰专业的，不然上哪知道那么多。”
　　“还把我指出来？凭什么啊？”
　　明芷都无语了，但下一秒就庆幸：“还好我那天妆发做得够好，拍出来效果也很不错，我那束花都是陆屹舟亲自挑的。”
　　沈乐薇都无语笑了，怎么什么话题都能跟秀恩爱沾上边。
　　确实，毕业典礼那天陆屹舟确实是大杀四方，从一出现就是，把整个架势都摆足了，绝对的气场中心。
　　人人都知道明芷有个京圈大佬男朋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老公。
　　都结婚啦！
　　“所以我才说可能是你们专业的人在底下评论，后来就被搬运到网上去了。我跟宋澜研究了一遍，目前网上还没有人扒你的身份，只是单纯在说舒媛人设作假。”
　　明芷：“那没我什么事了，毕业照美就可以了。”
　　沈乐薇：“不愧是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关注舒媛现在什么情况？”
　　“关我什么事，对了，我哥今晚也在。”
　　刚提了个开头，那边就瞬间噤声了，好半天开始装信号不好，这么老土的伎俩都拿出来，明芷瞬间就笑了，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家陆二在帮你出气呢，灌他酒。真话都骗出来了，你要不要听？”
　　“他胃不好你们还灌他酒？”
　　明芷：“……不是，重点是这个吗？你现在不能恋爱脑我跟你说，你千万要高贵起来，要摆架子，让他追妻火葬场！”
　　说起这些，明芷就想到明樾府书房里那两箱小说，当时以为得看个好几本才能拿下陆屹舟，没想到……
　　“我要不给你带几本小说过去？或者你下载个晋江，我给你推荐几个作者，保管你看了就会。”
　　沈乐薇：“我谢谢你，辈分搞乱了吧，我才是师父，你出山了还反倒教起我来了？”
　　明芷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那你到底要不要听啊？”
　　“不听了，我人都在英国了，还惦记什么。搞学习吧，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寡王一路硕博，我终成富婆！”
　　不加个“们”字，是因为明芷已经不需要跟自己一个战线了。
　　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彼时的明芷根本不知道，她不在意的帖子会在后来直接“大反转”。
　　-
　　英国气候很舒适。
　　明芷降下车窗，捏着剥开的糖纸伸出手去，感受着风吹过指尖的重量，听着糖纸清脆作响的声音，惬意地眯上眼。
　　离庄园的路还有一公里，沈乐薇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嗯？行情这么好？”
　　“帮我看看是谁。”
　　明芷堪堪收回手来，犹豫道：“翻你手机，不太好吧？”
　　沈乐薇视线半分未移，坦荡道：“没事，没有秘密。”
　　听到这，明芷拿起手机：“密码。”
　　“我生日。”
　　明芷半点犹豫都没有地输入，点开微信就见到张鸣发来的长串消息。
　　“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28条，他该不会两三个字发一条吧？”
　　“呃，估计是八卦吧，他跟我八卦的时候最起劲了。”
　　沈乐薇和张鸣属于相见恨晚的冤家，两个人都喜欢在瓜群里蹦跶，每每圈子里有什么八卦，张鸣都会先问一句沈乐薇知不知道，然后再分享。
　　要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张鸣就会很得意。
　　“还在发，群聊也是，都爆了。”
　　那个群明芷也在里面，不过开了免打扰，难怪自己手机没什么动静。她点开看了眼聊天，眉头越拧越紧。
　　见人突然沉默，沈乐薇偏过头来看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明芷头也没抬，声音冷冷：“没什么，疯狗乱咬罢了。”
　　张鸣还在发，明芷没耐心看了，直接一个语音拨过去，对方秒接，立马嚷嚷：“小沈妹妹你总算有反应了！”
　　明芷开口：“是我，乐薇在开车，现在网上什么情况了？她发那些帖子，也有人信？”
　　“嫂子？哎？你不是和二哥在一起吗？”
　　“他昨晚连夜飞回去了，论坛改了时间。”
　　原计划陆屹舟还要在英国多待几天，但临时收到邮件，就改了最早一个航班飞回去，中途还得转机，这会儿估计还没到四九城。
　　“这……”
　　张鸣顿时卡壳，他要是知道明芷跟沈乐薇在一起，绝对是不敢发消息的。
　　“我都看到了，你说吧，现在网上的人信舒媛说的？”
　　“咳，这事闹的，她买了一大堆水军，在网上就是疯踩你，她反倒成了什么救赎角色，帮江问辰脱离苦海。”
　　明芷：“救赎？就离谱。”
　　“什么离谱？”
　　沈乐薇抽空打听，与此同时，车子在庄园门口停下，视野里出现一座堪比温莎城堡的庄园，如果说前半段路是欣赏乡野氛围，那么靠近这座城堡，就宛如走进一部英国小说——
　　迫不及待想要徜徉于花园之中，灵魂得到释放、上升，与这古堡墙壁上的藤蔓一样不断向上攀爬，最终得以和天空亲吻。
　　只可惜现阶段的心情不是这样。
　　“我们要办理入住，晚点再说。”
　　明芷径直把通话挂断，把手机塞回给沈乐薇：“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先联系庄园老板吧，办完入住再说。”
　　沈乐薇：“行。”
　　-
　　城堡对外仅供小部分面积的旅游拍照，而陆屹舟与这个庄园主人是老朋友，对方得知他们新婚且来了英国，便主动邀请入住城堡，还为其准备了一个小型欢迎会，权当见面礼。
　　明芷本是很期待，加上自婚后还没度过蜜月，结果陆屹舟临时有事先回，无奈只能是拉上沈乐薇过来体验。
　　蜜月变成了闺蜜游，好在庄园老板并没有因为陆屹舟不来而拒绝接待。
　　和庄园主人见面，送上陆屹舟精心准备的礼物，办理完入住回到房间后，明芷立马拿起手机来搜帖子。
　　与此同时，沈乐薇也看到了群里的聊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苍天啊，谁给她的胆子啊？这事儿是谁先咬谁，谁就赢了吗？她怎么想的，和你作对？”
　　【惊，原来是个高贵大小姐，看不起平民？】
　　【靠！最讨厌自我高贵人设了】
　　【抱走我们舒舒，希望和辰哥永远幸福下去】
　　【什么小三真的是够了，不爱还不能果断分手吗？分手后谈恋爱怎么就是小三插足了？】
　　【补个料，公主在圈内就是个玩咖，玩得很花的那种。前男友之所以会提分手也是因为受不了公主太爱玩，加上家境普通，根本没法陪公主折腾。公主现在和个大佬在一起，大佬一回国她就立马贴上去了，主动型】
　　【我去，楼上真假？这也太恶了吧！难怪辰哥会说分手，低调学霸哪里受得了玩咖公主，还是舒舒好，这波我站舒舒！】
　　【公主是真公主，开学时候有幸见到，司机接送上下学，很少住宿舍，开不同跑车来学校，偶尔还有帅哥来接，不同帅哥那种。】
　　【这条点了，我对豪车的认知皆来自公主，拥有这样一位校友真的很牛。有一说一，她和前任还挺甜，经常看到前任在宿舍楼下等她，送各种吃的】
　　【那不就是辰哥在伺候公主吗！！！】
　　……
　　翻完全部评论，就瓜下面的跟帖最多，许多荒诞的消息看得明芷哭笑不得。说什么她是靠大佬上位的女人，一个男友换过一个，玩完草根的觉得还是圈内人香，这不，秒贴大佬。说舒媛是小三，这位才是养鱼届的高手吧。
　　“靠，准备怎么反击？这些水军都是她找来的吧？就这个号，还冒充校友？这不是僵尸号吗？买水军也不买点高质量的，不是赚到钱了？”
　　沈乐薇一边吐槽，一边问明芷：“奇了怪了，之前学校论坛都发过一波她插足你跟江问辰的帖子了，怎么没人搬运出来？这时候又不装校内人了？”
　　“有人扒到陆屹舟了。”
　　明芷眉心一跳。
　　沈乐薇凑近一看：“公主贴的大佬是真大佬，京圈陆二，陆氏集团总裁，建议神通广大有能力的网友查查这家公司，涉猎范围有够广的，京圈一霸。一霸？”
　　底下果然有很多人围观——
　　【楼上小心号没了，一般这种身份的，都游走灰色地带，非黑即红，小心惹火烧身】
　　“舒媛是傻的吧，我看这事用不着你出手了，扯上了陆二，保准吃不了兜着走。”沈乐薇低头给张鸣回复消息，想问问他们撤不撤热搜。
　　“之前真的是对她太纵容了。”
　　一次又一次的警告提醒，本以为她达到目的了，和江问辰结婚并且有了小孩，应该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惹出这些事情来。
　　甚至牵扯到陆屹舟。
　　要是她当初心狠一些，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曝光，摆在明面上处理，可能现在就不至于被她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泼脏水了。
　　用这些并不高明的手段去抹黑她，明芷是无所谓，毕竟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但陆屹舟不同，他这次赶回国要参加的，是一个很权威的论坛，国际性质，大佬云集。
　　对他，对整个陆氏都至关重要。
　　明芷绝对不会容忍舒媛在这个关口惹是生非，她声音和缓，语气坚定：“乐薇，帮我联系一下郭律，我要告舒媛。”
　　“那我跟我师父联系一下。”
　　“等等，国内现在应该刚过零点吧？”
　　都到这时候了，明芷还考虑着时间问题：“算了，等白天再联系你师父，现在先找人把热搜撤下去。”
　　沈乐薇：“找明琛？”
　　“嗯。”
　　明琛电话接得很快，得知出了这事，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陆二怎么不管？
　　明芷扶额：“不是不管，他临时回去了，不是直飞的班机，估计这会刚落地四九城。”
　　“好，我知道了。你呢？还好？”
　　明芷：“就是有点影响心情，本来今天是和乐薇出来度假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哥，能不能尽快处理？陆屹舟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论坛要参加，我怕影响到他。”
　　“晚点给你消息。”
　　“好。”
　　与此同时，沈乐薇手机响了，许是打给明芷是忙线，所以陆屹舟将视频拨到了沈乐薇这儿。
　　“陆总。”
　　沈乐薇拉了拉明芷的手，后者忙接过手机：“你到了？”
　　陆屹舟：“嗯，网上的帖子我都看到了，已经让林涣和公司负责公关舆情的人去处理，别担心。”
　　“对不起。”明芷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事太过拖泥带水，一世经验还不够，连累上陆屹舟：“我给你惹麻烦了。”
　　电话另一头的人轻轻一笑，柔声哄着：“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再说了，这麻烦不是你惹的。”
　　“网上的人说要去调查陆氏，会不会……”
　　陆屹舟面上蒙着一层戾气，含讥带笑：“浪成于微澜之间，陆氏走到现在，经得起查。反倒是他们自己，保不保得住。”
　　“对了。”明芷想到自己很久前就开始经营的那个账号：“有个链接，我想你应该能用得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会晚更，争取写完再发上来。下周可以到vb，私我“拆礼物”


第71章 大结局
　　舒家。
　　“你是不是疯了！陆家跟明家你都敢惹！”
　　舒勇一早起来接到秘书电话, 血压直线往上飙，这会儿吃了降压药还觉得整个人头昏脑涨。
　　真的是养了个好女儿，怎么这么能给自己惹事！
　　“我又没做什么，都是网友在底下说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舒媛一手抚着肚子, 一大早被叫回家里，妆都没来得及化, 昨晚微博刷到半夜, 今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没脑子的话！”舒勇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抖着手指着舒媛, 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位置，“我看你就是没脑子！”
　　“她爸你别气, 这事儿不是已经平了吗？网上那些帖子我看都已经删了。”乔静妃又给丈夫倒了杯水，“阿媛还怀着孩子, 不能激动。”
　　“你一说起这个，我就更生气。为了个男人，未婚先孕！现在连学都不继续上了, 跑去当什么网红主播，你这是在丢舒家的脸面！建筑师不当，当网红，你这是掉价！”
　　“网红怎么就掉价了？不是我的话, 去年年底的销量能翻十倍？那会您怎么不说我干这行丢脸面了？”
　　舒媛眉头皱起，一脸不悦：“再说了, 你之前不也说江问辰不错，是个上进且聪明的人。”
　　“可他不爱你啊！”
　　舒勇几乎是一语挑破。
　　知道舒媛和江问辰谈恋爱, 他并没有过问太多, 了解了男方情况之后, 也就只是说了些场面话，并没有表示认可。
　　谁知，女儿居然怀孕了。
　　“除了上门提亲那次，你看他来过我们家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陪你过来。清醒点吧孩子，你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手机又响，是秘书打来的。
　　舒勇一看来电显示，感觉整颗心又被用力攥紧：“这个家，迟早要被你害了！”
　　接电话前，他忍不住又骂了舒媛一句。
　　“我——”
　　舒媛还想说什么，被母亲一把摁住，眼神警告了一番。
　　下一秒，就听舒勇震惊喊道：“你说什么？”
　　别说舒媛，就连乔静妃都吓到，结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舒勇一头栽倒在地上。
　　“爸！”
　　“舒勇！”
　　-
　　跑马场。
　　“安了，事情都办妥了。”
　　张鸣将手机一丢，抓起桌上的烟盒，敲出一根烟来点上：“大好周末，摊上这种事。”
　　蒋驰喻刚看完论坛直播，对陆屹舟在采访里说的最后那句话还有意犹未尽，忍不住跟在座的发小分享。
　　“陆二刚刚公开了。”
　　郑九川：“公开什么？”
　　蒋驰喻笑着摇头：“和明芷的结婚的事情，你上网看，肯定是有视频传出来了，我还是头一回看他这样一副……”
　　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不值钱的样子。”
　　用“不值钱”来形容陆屹舟？
　　这一下子全都好奇起来了，待看完直播回放片段，张鸣一口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咳咳，靠！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这是陆二吗？”
　　郑九川一边傻笑，一边将视频片段截取下来：“秀，真的太秀了。不过他不是一早就在朋友圈晒过结婚证了吗？都知道他结婚了啊。”
　　“小范围知道而已，再说了，他当时只是晒了红本，也没说是跟谁。”蒋驰喻给自己沏了杯茶，浅呷一口：“应该是想回应网上那些恶评吧。”
　　张鸣：“舒家那位的脑子，是真的……一言难尽。”
　　“以为查不到吧，但这种事，做了就有痕迹。说起来我倒挺好奇，陆二上哪找来的号，居然能证明她毕设和以往获奖作品抄袭？”
　　郑九川看到那个账号都愣了，粉丝也没几个，像个假号，可对方发内容的时间又早在数月之前。
　　陆屹舟上哪找来的账号，总不会是靠代码搜来的？
　　“不清楚，但只要是抄了，总会有痕迹，早晚会被看出来。”蒋驰喻晃了晃茶杯。
　　张鸣：“说到底就是心虚，求锤得锤。早不当小三后面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当小三是她要，还不许别人说。”
　　“诶诶！舒勇进医院了，朋友刚给我发的消息。”
　　郑九川把聊天页面给张鸣和蒋驰喻看了，前者冷笑一声：“惹谁不好，惹明芷。”
　　蒋驰喻：“按陆二的意思，四九城以后的商业版图里，就没有舒家什么事了。”
　　“本也就是个小角色，只是近年来有些起色罢了，还是靠舒媛那个直播，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儿，是幸还是不幸。”
　　郑九川摇了摇头。
　　-
　　病房外，舒媛一脸恹恹地坐在椅子上，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她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不等我爸死了再过来？”
　　江问辰不与她一般计较，探头看了眼病房，问：“伯父怎么样了？”
　　舒媛：“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在忙。”
　　江问辰淡声。
　　“忙？你有什么好忙的，不就是一份实习工吗？”
　　“不就是？”江问辰挑眉，无语但还是忍住脾气：“这是医院，我不跟你吵，伯父的情况怎么样了？”
　　舒媛：“抢救及时，现在需要观察。”
　　江问辰点了点头，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双手搭着膝盖，半俯下身：“为什么要做那些事？你明知道明芷的背景不是惹得起的。”
　　“为什么？这话你问我？”
　　舒媛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丢给江问辰看：“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是之前在酒吧喝醉酒，同明芷拉扯的照片，江问辰不知道是谁拍的，又是谁发给舒媛的。他将手机还给她，很平静地开口：“我当时喝醉了，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网友会把这些照片发到我的账号下面，说你和前女友藕断丝连，求着人家原谅你？没有的话，他们会扒出你账号里那些充满隐喻的照片其实是在想念前女友？江问辰，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舒媛没忍住地掉眼泪，扶着肚子：“你是我孩子的爸爸啊！从我经营账号那一刻起，在所有人眼中我们就是幸福的、般配的，是从校服到婚纱，是要过一辈子的恋人。你为什么就是要和我作对，为什么就是要撕碎这层关系呢？”
　　“在所有人眼中是，那在你眼中呢？”江问辰打断了舒媛的话，疲惫地扶着额头：“你明知道是假的，却还要去编著欺骗别人，也欺骗你自己，有必要？”
　　舒媛冷笑：“你尝到甜头的时候，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必要？你现在这份工，不是我帮你找的？如果不是因为我KOL的身份，你以为你领导会器重你，给你方案做？”
　　“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又为什么非要跟我在一起？”
　　江问辰是真的觉得累了，只觉得自己醒悟太晚，从一开始就被舒媛的表象所迷惑。后来也以为她应该是爱自己的，可如今看来，这是爱吗？
　　“因为你是我从明芷手中抢过来的。”
　　舒媛咬牙切齿道。
　　江问辰诧异不已，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想的，和她比？”
　　“为什么不能比？凭什么她生来就什么都有，凭什么她想要的就能轻轻松松得到，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论家境背景，我确实是比不上，但学习跟能力，我比她差哪？为什么她永远都是焦点，而我永远就是个陪衬？同样是学设计，我们起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她的作品就能被老师选去参赛，而我的就不可以？她灵感也是从书上来的，为什么没有人说她是抄袭？”
　　舒媛一股脑把这些年对于明芷的种种不满与妒忌统统发泄出来。
　　到最后有种声嘶力竭的破碎感。
　　动静引起护士过来提醒，不过是一句“小声点，这里是医院”，舒媛就禁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江问辰没有安慰她，听完所有话的他怔坐在原位上，好半天才点点头——
　　“所以，你只是把我当做赢了明芷的战利品。”
　　舒媛没有回答江问辰的话。
　　“你真的有病，真的。”意识到舒媛的心态后，江问辰双手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毫无感情地抛下一句话：“妄想得到别人的人生，说白了就是小偷，你该是什么样的，还是什么样。”
　　说完，江问辰再没有多看舒媛一眼，抬脚离开。
　　留下走廊座位上的人，哭着哭着，忽然捂着肚子趴下……
　　-
　　英国。
　　“当真是波澜壮阔的一天。”
　　沈乐薇刷着那些已经404的页面，由衷感叹到。
　　“明琛说什么来着？还没来得及出手，陆氏那边就已经处理好了？不愧是陆二，手段雷厉风行。”
　　明芷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你能理解吗？”
　　“什么？”
　　“舒媛的心理。”明芷又补充了一句：“明知道是鸡蛋碰石头，却非要这么做，自曝其短。”
　　沈乐薇：“确实不知道怎么形容，有种逮着你一直薅的感觉，生怕你过得比她好？不对，你本来就过得比她好，嗯……得不到就要毁掉？可她都已经跟江问辰在一块了啊，没必要。”
　　“算了，不想提她了。白白浪费了我一天时间，都没心思出去玩。”
　　“哎，他们在群里发的什么啊？”
　　沈乐薇捧着手机，点开链接。
　　声音一下外放出去——
　　“那由于时间关系，今天的高峰对话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了，感谢在座八位老师参加我们今天的高峰对话论坛，以及团队对国家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各个领域带来的发展与改变。剩下十五分钟留给我们场下的观众，自由提问时间。来，话筒交给我们第一排的这位穿白色裙子的女士。”
　　明芷纳闷：“你在看什么？高峰对话？陆屹舟参加的那个？”
　　“对，他们发群里了，还指路了第58分24秒。”
　　沈乐薇拉动进度条，松开手，很快明芷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听筒处传来——
　　“嗯，我太太算是我的青梅吧，但我是不是她的竹马，还得看她认不认。”
　　底下人纷纷笑起来。
　　台上的人端坐着，西装左口袋处佩戴一枚橄榄叶型胸针，虽不起眼，但明芷一下就认出来那是自己情人节送的礼物。
　　他送过她橄榄叶型的耳饰，后来她便找来品牌，定制了这枚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胸针。
　　“她也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的人，对我来说，是隔岸也会抵达的月光，也是永不闪躲的太阳。”
　　……
　　“哇塞！陆二也太会说了吧！还有，他不是不近视吗？戴什么金丝框眼镜啊，这是在犯规吧？”
　　沈乐薇将手机一下丢远来，假装抖了抖身子：“这算什么？公开场合秀恩爱？这不是国际性论坛吗？你让翻译怎么翻那句话啊？”
　　“She is also someone who shines in her field of expertise， and to me， is the moonlight that arrives even across the shore， and the sun that never fades.”
　　明芷挑唇，不禁一笑。
　　“你手机响了。”
　　沈乐薇眼尖看见了陆屹舟的名字，火速起身，识相地开溜：“你们慢慢聊，我去研究一下晚饭吃什么再通知你。”
　　明芷：“好。”
　　“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和乐薇聊天呢，怎么拨的语音，不视频吗？”
　　明芷随口一问，却被陆屹舟曲解成另一个意思，原本平缓的嗓音因为笑意而微微上挑：“怎么，想我了？”
　　“嗯。”
　　意料之外的大方承认，陆屹舟反倒怔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温声解释：“在车里，光线太暗。”
　　“才回酒店吗？”
　　“嗯，你呢，今天去哪玩了没？”
　　“就在城堡里走了走，没什么心思玩。”
　　明芷侧着身半躺在床上，指尖沿着被子的纹理细线画着圈，窗台的风吹进屋里，吹着她的长裙裙摆与那床尾的流苏一块荡漾着。
　　“因为舒媛的事情？”
　　“嗯。”
　　陆屹舟眸底一黯，路灯透过车窗掠过他的眉眼，些许沉冷：“相关词条字眼都已经删了，网上也不会再出现有关的帖子，公关舆情那边我让他们接下来这一个月都盯着相关词，放心，不会再有人敢造谣生事了。”
　　“陆屹舟。”明芷曲起长腿，真丝布料划过如牛奶般白皙顺滑的肌肤，垂在了脚踝处，涂着棕色指甲油的脚趾蜷起，脚背绷紧，在半空中晃了晃。
　　试图用多余的小动作来分散自己的心神，佯装若无其事地打听：“这事对你的论坛，有没有影响？”
　　陆屹舟似乎笑了一下，无可奈何道：“你说呢？”
　　明芷一听，顿住，眼睫垂下，总归是有点不好意思：“抱歉，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从前出席活动，从不会回答除工作以外的问题，媒体记者们也很识趣，从不僭越打听私人生活。但今天——”
　　陆屹舟语调缓了下来：“有人问了我关于我太太的问题。”
　　听到这，明芷忍不住勾唇，幸亏不是视频，不然就被他看到自己的反应了。
　　是语音，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什么？”
　　“群里发的链接，你就没点开来看？”
　　“没呢。”
　　明芷忍着笑，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手机刷了一天，都没电了，正充电。”
　　陆屹舟倒也没真顺着明芷：“那等你充完电了，自己点开看。”
　　“怎么？还是不能说的那种？”
　　“陆总。”
　　林涣提醒陆屹舟，后者点头，跟电话里头的人解释：“我到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明芷：“那你先忙。”
　　陆屹舟：“嗯。”
　　挂断电话，林涣这边已经将行李箱搬下车，陆屹舟拦住他进去陪同取票：“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回去吧，往后两天休个假。”
　　林涣喜形于色：“谢谢老板！”
　　-
　　次日，Krystal太太邀请明芷下楼吃早餐，她本想睡个懒觉，可一想，自来了之后还没有好好参观过城堡，还是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
　　下楼梯前，她听见餐厅里谈笑风生，尤为热闹。
　　光沈乐薇在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大动静，难不成来了新的客人？拾级而下，声音越来越清晰，明芷顿住，待反应过来，眼角眉梢盛放笑意，身影如蝴蝶般翩跹而下。
　　“Oh，Zoe.”
　　陆屹舟闻声，转过头。
　　“你怎么来了？”
　　整座城堡像是被无尽晨曦所笼罩，阳光明媚。惊喜与柔光在那一处欣然交汇，他就站在最中央。
　　明芷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欢喜与激动簇拥着，不断往上，所有言语都抵不过一个径直冲向他的拥抱，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释放出来。
　　无需解释，烧断所有犹豫与困顿，全部化为欣喜。
　　“你怎么来了？”
　　她重复着这个问题，紧紧抱住陆屹舟，眼角湿润和涌上鼻腔的酸热都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
　　“放心不下你。”
　　陆屹舟轻拍明芷的后背，勾着嘴角，在她看向自己时，先行低下头吻住她。本质上是一个极轻的吻，却足以将她空了许久的心一下填平。
　　“哎。”
　　沈乐薇没想到会碰见这一幕，吓了一跳，忙不迭背过身去：“得，我走？”
　　明芷忙与陆屹舟分开，对上餐厅纷纷笑着看他们的人，又不好意思地埋进陆屹舟的怀里。
　　“你亲我干嘛，都被看见了！”
　　明芷极小声地埋怨。
　　陆屹舟却坦然且淡定的搂着她，操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同庄园主人夫妇解释：“我太太她比较容易害羞。”
　　楼梯口的沈乐薇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要笑。
　　庄园主人和太太Krystal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早餐，明芷坐在陆屹舟身旁，一边用餐，一边侧眸听着他们聊天。
　　知道了他们是如何认识，又是如何成为忘年交。
　　Krystal太太禁不住八卦的心，问陆屹舟：“Zoe是不是当年你说的那个女孩啊？”
　　“嗯？”
　　明芷听到这儿，立马抬起头来，双眼灼灼盯着陆屹舟看，仿佛是等着他解释，什么女孩。
　　说好的没有过往感情史呢？
　　结果却见陆屹舟勾唇，点了点头：“是的，是她。”
　　“Oh My God！”
　　明芷都被弄糊涂了：“什么意思？你和太太说起过我？什么时候？”
　　不等陆屹舟解释，Krystal率先开口，满脸慈祥笑意回忆道：“Lovic说过，他有一个女孩在中国等他。Lovic人气很高的，有不少英国小姑娘都喜欢他，我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明芷瞪圆了眼，居然还有这桩事！
　　不过也是，他可是陆屹舟啊。
　　“后来呢？”
　　明芷迫不及待地追问，就连沈乐薇都放下手中的刀叉，等着Krystal太太下文。
　　“后来Lovic就说他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在中国，他以后是要回去中国找她的。”
　　“真的假的？”
　　明芷佯装很惊讶的样子，望向陆屹舟，用中文问他：“你该不会是在骗Krystal太太吧？”
　　“我没骗她。”陆屹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是你自己忘记了，小的时候你说过，要做我女朋友。”
　　“哈？”
　　沈乐薇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一次两次第三次，明芷已经有了经验，含糊问：“不会是扮家家酒的时候吧？”
　　男人点了点头。
　　她没忍住闭上眼，差点仙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又好笑的男人，谁会相信小时候玩过家家的一句戏言啊，童言无忌！怎么可能会记得那么久，那么清楚，然后真的当成承诺！
　　沈乐薇估计是觉得自己笑得太显眼了，又憋住，结果越想越好笑，胸腔震得连带肩膀都在抖。
　　明芷瞥了她一眼，好意：“不用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沈乐薇：“哈哈哈哈陆二，你怎么能这么纯情啊？虽然阿芷小时候确实长得挺漂亮的，但你怎么就能确定，她长大以后是什么样的？不过是玩游戏临时组的CP，你怎么就能真的当真了？”
　　陆屹舟面容淡定：“我后来见过她好几次，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Adeline Virginia Woolf曾说过，爱情是如此美丽，如此令人兴奋，使我在它的边缘颤抖，并且违反自己的习惯，主动提出到沙滩上去寻找别针；同时，这爱情又是一种人类最愚蠢、最野蛮的热情。
　　对于陆屹舟来说，明芷就是他违反自己习惯的野蛮热情。
　　关于喜欢、爱情与伴侣，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嘴角浅浅梨涡，笑起来像甜梨的小女孩。别人都叫他陆二、小舟，唯有她执着地喊他“小船哥哥”。
　　后来，他一度都习惯了这个称呼，连带申请社交账号，想到的昵称也是“船”。
　　“见过我好几次？你该不会是觊觎我许久吧？”明芷蹙眉，想想都觉得离谱，“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陆屹舟：“也庡?不是觊觎，只是知道四九城有你这位小姑娘，是童年回忆里不可抹灭的美好记忆。至于你后来过得如何，我其实很少打听，倒是我姐，结婚前偶尔会提那么一两句。”
　　明芷微赧，戳了戳盘子里的面包：“我不是要听这个。”
　　沈乐薇：“哎哎，这儿还有人在呢，注意着点，等回房再说。”
　　Krystal太太和庄园主人都笑了，明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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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媚的日子里，光线折射到玻璃窗上，宛若一颗颗宝石缀在上面，发出熠熠璀璨的光芒。今日的心情与昨日相比，宛若中间隔着条银河。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陆屹舟毫不犹豫地将明芷拉进怀里，不过是一日未见，却像是久别重逢，亲吻伴随着鞋子急促踩在地板上的频率，明芷环紧手臂心满意足地回吻。
　　“所以，所以你回国，是为了我吗？”
　　嘴巴还贴着，一个个问题却像是分秒都等待不了一样，非要在这个时候问。
　　“不算。”
　　陆屹舟实诚回答，喉结滑动了一下。
　　明芷抽开吻，并在他下意识追上来时，微微偏头。
　　亲吻落在了她梨涡位置。
　　“不算？为什么？”
　　“你当时有男朋友，知三当三不好。”
　　好吧，三观还挺正。
　　明芷强忍着悸动的心，伸手捏了捏他后脖颈上的肉：“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着要跟我在一起的？”
　　陆屹舟扫了眼她微红的耳廓，笑意渐浓：“好像是你先主动找的我。”
　　明芷贝齿一咬，笃定：“那你肯定也是先对我有意思，不然怎么可能回应得那么快！”
　　陆屹舟颔首，承认：“确实，从回四九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我可能还是喜欢你这个小姑娘。”
　　人生海海，唯有那么一个人，在你见惯了风花雪月、浪漫与现实后会发现，她不需要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就能取代你脑海里全部事物的印象与记忆。
　　不需要做任何辅助线，就能知道结果与数值。跟别人谈论起任何有关于喜欢、爱的话题，所想到的关键词，都与她沾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那些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绍——
　　她，就是我的全部喜欢与爱的归属。
　　落日下的天空仿佛是一片橘色的海，晚风吹来，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床榻上的人静静拥在一起，从前都是明目张胆的占有，今日是徐徐赤忱的爱意。
　　陆屹舟牵起那只戴着婚戒的手，低头亲吻，指尖和腕上好像因为这个动作而沾染上炽木香，是属于他的味道。
　　明芷懒懒抬眼，因为相拥的姿势，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背肌的线条：“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不想去解释这句话里藏有的深意，单方面决定彻底斩断与前世的全部记忆，从今往后，她世界里的主角，只会是陆屹舟。
　　轻轻捻着她的头发，亲吻落在她的眼皮上，距离近得能看清眼睫落在眼睑处的阴影，他从不掩饰自己泛滥的爱意。
　　“那我应该谢谢你当初主动提醒我，是你未婚夫。”
　　明芷回忆了一下过往的场景，忍俊不禁，不过才过去数月，却好像过了很久：“我当时想的可没那么简单，陆二，我对你图谋不轨呢。”
　　陆屹舟笑了一下：“心甘情愿。”
　　吻随即落下，是对攻略者的奖励。
　　先前以为的填满，如今又觉得不够，显然宇宙还没有饱和，便也不在乎多这一颗星星。
　　可能在浩瀚银河里不足为奇，但在陆屹舟心里，这是一颗他甘愿为之粉身碎骨，终生为臣的熠熠明星。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对我来说是一次失败的尝试TvT
　　没能呈现出一个好的故事与逻辑链条，我很惭愧，不应该0存稿开文盲目写情节
　　下一本《凛冬确多情》（专栏预收）我会先全文存稿，打磨好故事再发上来，希望那时我们还能再度遇见，并信任我开启个新故事~
　　啾~
　　后续“拆礼物”在 vb：小随以
　　晚安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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