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北家的饭》作者:果灯阿珀   文案:   退出歌剧团后被迫去相亲,米仓枝夏第N次离家出走,倒在了山里。   大学毕业后,北去了兵库乡下务农,有人晕倒在了他的蜂箱旁。   刚见面那天,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北:“枝夏,发音是shika,和鹿一样。”   米:“这个人好好,做的饭太好吃了!”   一段时间过去,两人最近的烦恼是:   北:“枝夏好像没把我当成男性看待。”   米:“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吗——!”   【阅前提示】   1.21年12月26日入完结V   2.男主前期务农版,后期稻荷崎   3.无梗无剧情,排球不多   4.点击专栏,收获更多快乐   内容标签:网王综漫少女漫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仓枝夏,北队┃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就算走到世界尽头也要HE!   立意:脚踏实地地生活 第1章   =================   秋季来临,离开的时间到了。在最适宜的天气,朝着太阳落下的地方往前走,笔直向前,据说这样就能到达世界的尽头。   米仓枝夏看见了,世界尽头一片漆黑。   《世界尽头》   北信介起身的姿势像是刚按下启动键的机器人,不往左右两边倾倒,径直地坐起,迟缓的动作是人类倦意的表现。   农忙的时节暂时结束,帮工的人们纷纷回了自家,他也不用再忙到凌晨,也就起得和太阳差不多早。   早晨的第一项工作是遛阿豆。   在鸟儿合唱团的伴奏下,和黄豆同色的秋田犬与自己的尾巴玩得开心,北信介也在家畜棚里转了一圈。   刚来时只和众人一样养了些鸡和猪,后来有了经验,增加了牛和蜜蜂。拾捡新鲜鸡蛋,安抚脾气暴躁的公鸡,检查猪的身体情况……配种和播种冬麦的日子就要来临。   回到住所,拿还热乎的鸡蛋拌饭,用邻居家送来的有机豆腐和蔬菜做了味增,煎秋刀鱼的气味是只属于秋季的美味,饭后再泡上一杯乌龙茶。   住着的地方靠近这片的边缘,餐室窗外就是茂密树林,映衬着后方山景。到了这时间,山林一片深沉棕色,北信介呼出一口热气。   阿豆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情,发出清朗叫声。   早餐过后,他简单清扫了家里,接着就进了山,踩过沾着昨夜雨水和今晨露水的泥土与草地,往放置了养蜂箱的地方行去。   曾经家家都日常食用的蜂蜜如今比工业制的白糖还要昂贵,可见养殖不易。   这天气对蜜蜂也很适宜,只是近年世界各地蜜蜂的生命力纷纷减弱,生态在改变,始作俑者自然是人类。   封装的蜂蜜,留下自己和亲友的份,一部分放上当地超市的货架,另一部分运送往全国各处,余下的登上网路。   作为当地务农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北信介也承担了帮助各家各户了解网路的任务,尤其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简直将他当成自家孩子看待。   自高中毕业,六年过去,操心他相亲结婚的不止有自家奶奶,困扰倒是一直都在。   午休后才去地里,过几日就要松土,播撒冬麦。   前些日子,秋季来临前,宫家兄弟才来过。稻荷崎排球部的大家像是将他这儿当成了度假圣地,偶尔一趟,好不热闹。   不过对北信介来说,哪怕是一个人也并不孤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朝九晚五,这就是农人的生活,精心的重复令人内心宁静。   傍晚时分他回到家里,遇到邻居,邻居说昨晚看见了野鹿,要他多注意。   山里偶尔会有野生动物,众人见怪不怪,只是提醒它们会吃掉庄稼。   晚餐过后和奶奶通了话。她腿脚不便,先前在这儿差些被溪旁的石头绊倒,所以还是暂且住回了城市里。   睡前北信介会再在低山处遛一次阿豆。   今日,向来喜爱这段时光的秋田犬表现得异常焦躁,上了山后一直昂着脑袋狂叫,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   兴许是发现了野鹿或野猪,它们都不怎么怕人。   “阿豆,慢点。”北信介牵着绳,拿出手电筒照亮。   打开手机的实时监控屏,上面捕捉到了一抹黑影。   野生动物不敢招惹蜜蜂,倒是会有人来偷,所以养蜂箱附近设有摄像机,日夜监控。   阿豆就是在往那方向去。   北信介加快了脚步。   手边没有武器,但会趁着月夜偷摸的人不见得有多少攻击力,胆子大些罢了。务农这些年,就算是真遇上熊,他也有对付的办法。   秋日的夜风吹过人身上,已带着穿透衣服的凉意,撩过皮肤表面,细密的汗珠随着步伐渗出。   随着他们愈发接近,阿豆又发出了叫声,左右跳动,就差拽着北信介的衣服将他拖过去了。   “怎么,发现了什么?”   监控中的黑影一动不动,北信介跟着阿豆快步走去。   蜂箱像是一个个积木,隔着距离堆在一处。   电筒的灯光扫过,北信介蹲下身来,见到了一个人,像是凶杀案现场的被害者般面朝下倒在地上。   他迅速确认了是否有呼吸,还活着。   这是大半夜,附近离医院有距离,治安人员所在的岗亭也远,北信介要通过电话呼救,这人发出了些许声音。   “……”   “你还好吗?”他俯身去听,又问道:“你在说什么?”   “……饿,肚子……好饿……”   虽没搞清楚状况,北信介还是先将这人背下了山,阿豆迈着步子跟在后面。   到了家里,北信介绕到后院,踩上露台,拉开门,先躬下身,紧接着小心谨慎地将人放在了榻榻米上。   体力虽好,背着个活人从山上下来也废了些劲。北信介吐出口气,半蹲着看去。   散乱纠缠的头发遮住了脸,穿着沾满了泥水的高跟鞋断了一边的跟,及踝长裙脏兮兮的。   倒在附近的深山里,不是悬疑,倒像灵异片。   喊饿,有什么能立刻做好的食物?   晚饭时特意多煮了些米,准备明天做蛋包饭。   ……   米仓枝夏做了个梦,梦里她在一家居酒屋里等羊肉炒饭出炉,但还没吃到,门就被“哗啦”推开。   木剑打向门框,木屐踩着地面踏踏作响,她想要逃走,但被按住肩膀往后拉,身体猛地撞在墙上,她抬手挡住脑袋,木剑正中手臂,碎屑扎进了她的皮肤里,疼痛万分。   她整洁的裙摆被没有脸的人撕扯开,姐姐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还端着米仓枝夏期待已久的羊肉炒饭。姐姐舀起了一大勺,边笑看着她边将炒饭塞进嘴里。   姐姐一向对食物不感兴趣,此刻竟边吃边点头,像是为夺走了她的食物而洋洋自得。   “不许——!”梦中的米仓枝夏挣扎着,被气醒了。   眼泪滑落,梦中情景即刻消逝,留下来的只有隐隐作痛的脑袋。发生了什么?   她一时想不起来,但有食物的香味依旧萦绕在鼻尖。   这是……地狱吗?   大屏幕的电视即刻将她拉回现实。   还是二十一世纪。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全虚构(重音),尤其务农相关,都是城市人对农业的幻想! 第2章   =================   脑袋沉重,米仓枝夏抬手要按住额头,发觉手掌上全是泥泞。擦破了的皮肤隐隐发红,血珠已经干了。   她想起来了。   那一巴掌落在她的右脸上,比她预料的还要重,她猝不及防被打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脑袋里嗡嗡作响。   父亲活像是恶鬼,眉目狰狞地瞪着她,发出能动摇整座屋子的怒吼声。   “你以为我是怎么养你到现在?!我辛苦经营不是想看到你在这游手好闲!让你去就去,这是你活着的唯一价值!”   随着父亲的离开,她趴倒在了床上,母亲回头望着她,但还是去追父亲。刚好回家的姐姐听到她拒绝去相亲的事,走上楼来,敲响了她房间的门。   她没有回应,脑袋靠在床边侧对着门,听见门把咔啦咔啦地转动。   姐姐很快放弃了开门,但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枝夏,没事吧?父亲也是为你着想。你看,从你退团开始就留在家里,总该找些事做吧。你们年龄相当,对方家底殷实,你嫁过去也无忧无虑。况且你们本来就认识不是?要是我不用工作,都想替你相亲了呢,可惜。”   不,父亲是为他自己着想,想拥有更多的权力,想获得政商界更多人的支持,而她不过是为了达到这目的可以随时被利用和抛弃的工具。   姐姐,你是在嫉妒我,我们同样报考过歌剧团,你到年龄上限时都没考上,我却一次通过,还拿到了最高学府的录取。从那之后你就开始嫉妒我。如今看到我落魄的样子,而你却在公司里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一定觉得很痛快,你成功地复仇了……   米仓枝夏默默地反驳着姐姐的话,为自己的阴暗面流下眼泪。   就这样,她被关在家里,在相亲的那天到来时她去了酒店,假意去相亲,但很快从那儿逃了出来,随便买了张新干线的票。   下了列车后,她坐上出租,让司机一直开。   一路浑浑噩噩,也不知开了多久,司机说再往前就没路了,她付了钱后将包扔在车上,之后便是漫长的徒步行走。   她边走边哭,走到没了力气后便直接就地躺下,想着不如死了才好。最好几日后新闻报道出一年轻女子被发现死于荒野,他们才会后悔,才会发现他们从未关心过她。   多幼稚想法,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想。   米仓枝夏自嘲地扯开嘴角,哽咽了一下,慢慢地坐起身来。   她饿到没了力气,肢体僵硬地像是木偶,但还是下意识地跨过榻榻米的边线,没让自己脏兮兮的手碰到半开的障子门。   走廊上是漆黑一片,摸不清距离的甬道远处有更明亮的灯光,指引着方向。她自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站定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里看。   浓郁的香气房间里,一人刚好转过身来,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的大碗。   米仓枝夏立刻缩回了身体。   “啊,你醒了。”带着方言的口音很是软糯,也听来熟悉。里面的人说道:“我在山上散步的时候发现你倒在那里。”   果然她还活着,还被捡到了,米仓枝夏轻吸了口气,不能说不失望。   “谢谢。”她贴在墙边,再次探出脑袋看去,轻声开口:“请问这是哪儿?”   一头银发的青年已转过了身去,他打开水龙头,在汩汩声中说:“这是日本国兵库县丹波神山市丸山地区,我是这里的农家。”   “神山市,原来是这样……”米仓枝夏拖长声音,像是很清楚这片地方。可实际上,除了冬木、神户和姬路,她对兵库几乎一无所知。   只是……这个人竟从国家开始说起,认真得过分。要是换个场合、换种心情,她肯定能够畅快地笑出来。   “做好了。”青年重新回过身来,将一杯水和勺子放在碗边的垫子上:“不清楚你多久没进食,从流食开始入口比较好。”   “啊……是给我的吗?”米仓枝夏抿了抿唇。   不能无缘无故接受他人的好意,但看着桌上的食物,她却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非常不像样的。   她实在太饿了,若是胃里的细菌能消化掉一切物质,她甚至能一口吞下整个碗。   “是啊。”青年说道:“你倒在山上的时候一直喊饿。”   虽然她很饿,也没有一直吧……有吗?   “那,就不客气了。”米仓枝夏迈出一步,和小浣熊似的踮着脚飞快地溜进厨房,坐在了已拉开的椅子上。   她低垂着脑袋,想让落在前额的头发多少遮蔽自己狼狈的样子。要拿起勺子,看到手指上沾着的黑泥,又顿住了动作。   饭前要洗手。   但都到了要吞碗的紧急关头,还管那些做什么。   米仓枝夏舀了一勺带汤的软饭,放到嘴边吹了吹,咬住了勺子。类似的金属质感再次唤醒了她片段式的记忆。   “以为得让人抬你出门,长了脚就好好走路。”   去相亲那日的早晨,她在餐桌旁意外遇到父亲。当时她正在喝汤,父亲走进来,赠予了她充满讽刺的话语。   他不忘说道:“今天见到迹部家继承人,要是你敢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就再也不要进这个家门!”   所以我逃走了,再也不会回去。   热乎乎的汤水在口腔里打转,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北信介正准备先离开厨房,看到她哭成这样,脱口问道:“是伤到了哪里?山上有不少需要注意的野生植物。”   米仓枝夏一时要笑出来,但连陌生人都知道关心她是否受伤,最亲近的人却毫不在意对她造成的伤害,眼泪更是不受克制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我没事……”她抽抽嗒嗒地说,可是却越哭越大声。她放下勺子,抬手挡住了脸,肩膀颤抖,想着自己一定哭得很难看。“可以……别看着我吗……”她边哭还边说,“请你……转过头去……”   北信介默默地走到一边,拿起抽纸放到桌上。他注意到她还光着脚,应该是没注意到放在房间里的拖鞋。   身后的门被拉上了,细节温柔,让米仓枝夏的胸口一阵抽痛。   她哭了好久,哭着哭着又吃了起来。   一只手拿着纸巾擦掉眼泪,另一只手将汤泡饭塞进肚子里,她想自己定是将这一年的眼泪都流光了。   ……   北信介站定在走廊上,手指按在门边。指尖上的茧经年已磨成厚厚一层,比钢琴演奏家的指腹还要有韧性。   一门之隔的哭声渲染了这个夜晚,关在封闭的空间内更显孤独。   但他没有停留太久。到听见勺子与碗碰撞的细碎声音时,北信介就迈出了脚步。   是的,首先要吃饱。只有填饱肚子,才能拥有力量。 第3章   =================   米仓枝夏走出了厨房。   她对着摆放在厨房里的小小镜子整理过了,脸说不上不忍直视,也算是惨不忍睹。   沾着的泥土因眼泪洗刷流了下来,眼泪模糊了五官,简直就像是红鼻子驯鹿。   衣服就没办法了,厚重的白裙上的黄泥干透,她往山上爬的时候就该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客厅门是开的,白发的青年坐在桌前,手支着脑袋,在翻书。   米仓枝夏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隔着些距离,正坐下身。   “那个。”青年扭头看来,米仓枝夏双手从腿滑至地面,手掌贴地,压低上身,做出了完美的真礼:“非常感谢您今次的帮助。”   北信介见状,也立刻跪坐,以相同的礼节还去,边说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您没事就好。”   青年的声音没有波澜,两人一时都没抬头,似是在琢磨时间够不够久,又极为有默契地在同一时刻坐正了身体。   米仓枝夏先开口:“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的。先前和奶奶一起,她为疗养身体回了冬木。”   “啊,我也是冬木来的。”米仓枝夏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觉得你的口音熟悉。”   她低垂视线,想着要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夜已经很深了,她如今无处可去——   “已经很晚了,”北信介先站起了身:“这里有空置的客房。”   他会读心?米仓枝夏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堪比秋冬季节的天狼星。   “我叫枝夏。”她省略了不喜的姓氏:“你呢?”   “北信介。”   “信介。”   不假思索地唤人名字,北信介也并不介意。   他带米仓枝夏去了客房,告诉她盥洗室的方向,还拿出了一套他没怎么穿过的衣服让她换上。   真是好人。米仓枝夏坐在浴室的小凳上。热水淌过身体,身上伤口不少,都是擦伤,连在一起劈啪作疼,但也能忍。   一个人住在山里,是在做苦行僧么。不过做饭很好吃,算不上苦行。   啊,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样。父亲肯定勃然大怒,妈妈和姐姐在试图安抚他。真是受够了,在外一副好好先生好好父亲好好会长的模样,私底下就知道拿家人撒气。她这么些年少回家就是为了躲开他,但就这刚搬回家里的一个月,父亲的脾气比起当年不减反增,她是再也不要回去了。   能躲先躲一阵,等相亲的风头过去再说。   米仓枝夏擦干身体,换上北信介准备的衣服,是一套运动装,穿着有些大,裤腿拖到地,袖子只露出指尖,但卷起后也合适。   头发吹得差不多,北信介甚至拿来了全新的洗漱用具。米仓浅夏去了客室,被褥也已铺好,床旁放着一个木盘,上面是消毒用品和创可贴。   ……这真的不是高级酒店吗?   米仓枝夏坐下后抱着膝盖,夹过一张画着小狐狸的创可贴,笑了出来。   隔壁就是主卧,北信介听见来人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是关灯的声音。他也躺了下去。   枝夏,发音是shika,和鹿一样。邻居说得没错,确实有鹿,野生的。   北信介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双手放在腹部,闭上眼睛。   姓氏……记得是米仓吧,家里是贸易商,算冬木名列前茅的企业,还赞助过当地的排球协会。   但对方并不提姓氏,像是刻意避开,也显然不记得他,也就没必要提起他们曾同校的事了。   ……   米仓枝夏做了个梦,梦见了曾经的同学。   那日她结束了舞蹈教室的课,回学校拿落在抽屉里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了,社团活动差不多结束。门卫在她进去时催促她快些出来,米仓枝夏却慢悠悠地在校园里漫步。   途径排球社活动室,她看到门没关。   学校的棒球打不进甲子园,排球社倒很出名,属于老牌强校,和同样实力强大的吹奏乐团一起频频出现在各大赛场上,和非运动系的她关系不大。   除了平日上课外,她没进去过球场,也对排球不感兴趣。偶尔会有同班去看排球社社员打架,老是提起什么双胞胎兄弟。她记得最清楚的是排球队的队训。   只是球场的门开着,在那个瞬间,米仓枝夏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明亮的场地上空无一人,她走到网前比身高,还跳起了踢踏舞步,将此处当成是她一个人的天地。   “侑吗,还没回去?”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独乐。   米仓枝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一根矮柱后,看见二楼走出一个人影。   心脏莫名砰砰直跳,确认没被发现,她悄悄上了二楼,靠近门边往里看去。   手掌宽度的玻璃窗,像是倒映着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那人的脸庞和声音早已忘记,只记得穿了件白衬衫,是学生。   他拿着刷子,在清扫便池。   运动系的社团活动竟然这般残酷,需要部员而不是专门的清扫人员打扫盥洗室。   这着实吓了米仓枝夏一跳。   这份惊吓感在她进入歌剧团,也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新生清扫后,重新苏醒。她想过是不是那人受到惩罚,所以才一个人做清洁;也猜测是不是有洁癖,所以主动这么做。   但不管怎样,她的好奇心都没法得到满足。米仓枝夏的心里存在了一个没法解开的谜题。   不过,这着实是个好梦。她想起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父亲的责骂连团阴云都吹不来,那时她活在属于自己的梦里。   米仓枝夏睁开眼睛,滚了两圈后坐起。   这一觉睡得很好,无可挑剔,明明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褥上,她还一贯不喜欢和式的床,却前所未有地踏实安心。   窗外传来叽喳鸟鸣,温着的饭菜放在厨房桌上,白色信封旁是手写的短笺。   米仓枝夏将拿起短笺,嘴角挂着笑。   【给枝夏,   信封里有能够去到冬木的车费,椅子上的袋子里是衣服,祝路途顺利。   附上交通工具的搭乘路线。   信介】   啊,这是要赶她走了?   下压的嘴角即刻取代了笑容。   路线图标注清晰,米仓枝夏看也没看。她拿起信封打开封口,将短笺放了进去。   男士的运动装口袋里能塞下一个水壶,放信封是小菜一碟。   米仓枝夏又打开袋子,里面是她相亲时穿的长裙。   一夜之间,裙子变得和全新的一模一样,干得透透的,还熨烫过。   她又打开菜罩,撒了柴鱼片的米饭,蘑菇和木耳做的渍物,各色蔬菜搭配肉丸,还有汤。   肚子很合时宜地发出声音,表示“我饿了”。 第4章   =================   面对着胃的先一步“饿嚎”,米仓枝夏伸出手指戳了下肚子。   “你可是昨天半夜才吃欸!”   “没办法,”她换了个声线,像是在对话,“面对摆在面前的食物,我可忍不住。”   米仓枝夏坐了下来,哪怕没人,她还是会说“我开动了”。   但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这不会是梦吧?   这儿其实是狸猫家,为了欺骗迷路的人装成普通的屋子。实际上,饭菜、衣服和钱全都是树叶变的。   狸猫并不图什么,只是看到人受骗上当,图个开心。当她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她躺在自家床上——   不要,她才不要做这种恶梦!   因为,太好吃了。   米粒有着她从未尝过的香气,其他的食物也好吃到她热泪盈眶,正对着的窗外是不被围墙局限的自然风光,好幸福。   没有其他人在,米仓枝夏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了早餐。毫无形象地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感到从心底升出了一股勇气。   脑袋转了一圈,她露出笑容:“就这么办!”   她换上长裙,出了门去。   清新的空气带着股寒意,层峦叠嶂包围着散落的木制民宅,为高高的铁塔提供栖息之地。一阵风滚过,吹得山上的颜色一同晃动。   并非平静如画,也不是巍峨耸峻,而是自成一番踏实平易。   米仓枝夏走出一段路,停在原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   “哦呀,哦呀,哦呀。”接连三次的清丽声音进入她的思绪。   米仓枝夏睁开眼睛,快步行来的女性毫不客气地站定在她面前,抱起手臂打量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吗?”   米仓枝夏着实愣了:“凛?”   既是小学时的同校,家里又有生意上的往来,远坂凛和米仓枝夏算是旧友。就在上周两人还联系过,只是没想到会在这荒山野岭之地遇上。   听说远坂凛和她外号Archer的男友买了块地,想实现自给自足的生活。   米仓枝夏不记得那地方叫什么,现在一问,远坂凛的住处距离此处步行只要二十分钟,过来是为商量庆典的事。   冬麦播种后,地区要举行一场庆典,家家户户都会参与。趁着农闲的几日,住民们正要将此事敲定。会议就在今日。   听说米仓枝夏被迫相亲、流落至此,远坂凛明白了她在离家出走。   “所以你拒绝了相亲对象吗?”远坂凛问:“他和你是中学的同学吧。”   “我说了以后就跑了……他大概也能理解吧……”   回忆起当时,米仓枝夏只记得自己想立刻离开是非之地,跑得越远越好。   谁被摔了巴掌、被关禁闭后还能冷静应对?父亲对她做的事都足以让她去申请人身保护令了。   “所以你能收留我吗?”米仓枝夏问。   “我们的交情有好到这种程度?前几年我邀请你来我家,是谁说不习惯睡在陌生的床上的?”远坂凛故意说道,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住在捡到你的人家不就好了?”   “倒也不是不行,”米仓枝夏回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呜哇,明明昨天才认识,你就能厚着脸皮在别人家住下,不愧是前·女演员。”   听到这话,米仓枝夏耷拉下了脑袋。若是头上有耳朵,定然也跟着一同打蔫儿。   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六年的付出不算短,可歌剧团里没有身高合适的男役,能和身为娘役的米仓枝夏搭戏。   老师对她说转男役还来得及,或是让家里投资以亿为单位的资金,她才有成为TOP娘役的可能,但米仓枝夏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更不想靠家里。   退团是无奈之举,但也是她认真考虑后做出的选择。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远坂凛见不得她显弱的模样:“先过了这阵相亲的风头再说,要和我一起去听祭典的事吗?”   米仓枝夏点了下头,又忽然变得格外乖巧。   “你啊~”远坂凛不禁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位朋友实在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却偏和亲生父母相处不来,也是不知从哪儿说起才好。   ……   北信介午休回来,住处空无一人,只留下了运动裤、高跟鞋和一个不知为何碎掉了的盘子。   阿豆昂着脑袋看他,北信介摸了摸秋田犬,走上台阶:“走了啊。”   在排球馆里跳踢踏舞的人,去了歌剧团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过,这问题大概不会得到解答了。   今天的午饭时间要去隔壁开会,说是商量祭典的事。   除却女儿节祭典、夏日祭典、丰收祭典,冬麦播种祭典也是当地一大传统。在冬麦播种祭典中,需要一位女性扮演卑弥呼,通过舞蹈和歌唱呼唤上天庇护,祈祷风调雨顺。   曾经一度,冬麦播种庆典消失在历史中。是在近年,它才重新被拾起,起因是收成不理想。   过去的人笃信凡事不顺,皆是缺乏对神的敬畏所受到的惩罚。开始了祭典后,这几年的收成也确实有了改善,也就打算一直继续下去。   负责组织祭典的是名为千反田的家族。   千反田家是当地的富农,拥有大量土地所有权。以往的祭典中,都是由千反田家的女儿千反田爱琉扮演卑弥呼,但她今年去外地读大学,不方便赶回来,   这次的商讨,主要是为确定扮演卑弥呼的人选。毕竟还要练习歌舞,一般的女性也难以胜任。   至于前去参加的男性,大致敲定流程事宜,和往年也不会有什么区别,露个脸就是。   融入农家生活的第一步,就是和邻居们打好关系,尤其是在宗族势力盛行之地,若起了冲突会造成想也想不到的麻烦事。   不过北信介从小就与奶奶亲近,如今作为最年轻的务农人,做事踏实得体,在当地年长者们的眼中也是倍受喜爱的存在。   他带着阿豆徒步行至千反田家,刚进门不久,肃冷的空气中就传来一阵笑声。   上了年纪的人们遇到祭典,比年轻人还要兴奋,大概是能从有序的安排中得到一丝对生活,乃至对自己生命的掌控感。   来正门迎接的是花井先生,一向严肃的他难得带上笑意。以花井先生的感情波动值来看,说是喜上眉梢也不为过。   “信介君。这回可是帮了大忙了。”他说。 第5章   =================   北信介感到摸不着头脑。   往年他也都会来,但在祭典结束后才会得到郑重感谢,今次还没开始,他什么都还没做。   阿豆留在外面和其他家的小狗一起玩,北信介脱了鞋走上玄关:“请问是指什么事?”   他回身摆好鞋,在一众摆放整齐的鞋里,看到了自家的一双拖鞋。   “当然是说你竟然认识这样合适的人。”花井先生接道:“舞蹈和唱歌,落落大方,大家见了都很开心。自千反田家的小姐去上大学后,难得有这样的人,更不用说愿意留下来。”   北信介隐约猜到了,但还没有最终论断。   他和花井先生一同往里,左拐右绕穿过回廊。越接近会客厅,喧闹声就越大,像是奔涌的海浪,虽还看不见,但仿佛已到达眼前。   门推开了,大到能打排球的和室,五长桌的男男女女,今天都在这里吃午饭。   花井先生带着北信介往靠头的位置走去,北信介一眼就看到了米仓枝夏。她坐在负责统筹祭典、也即最高负责人吉田先生旁的位置,正在吃便当。   北信介看去时,米仓枝夏在和坐在对面的远坂凛说话,余光瞥见有人来,她立刻看了过来。   见是北信介,她眼中探寻顿时消失,转而放松神情,站起身来。   “哟!北小哥,了不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玩笑话,有了歌舞伎开场的架势。   米仓枝夏一时莫名,同远坂凛对上视线。远坂凛一摊手,做了个口型“是在说你呢”。米仓枝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倒也不觉讨厌。   她朝走来的北信介点了下头:“你好。”   其实不用特地起身,但昨天受到照顾,有郑重的理由。   “你好。”北信介坐在了米仓枝夏旁边空位上。   有人吹起了口哨。   “不用放在心上。”北信介注意到米仓枝夏的无措。   当地结婚率逐年下降,有些中年人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站一起,就会卯着劲儿起哄。这种幼稚的行为也是无聊生活的调剂。   “这些家伙们……”花井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声喝道:“事还没开始做,少喝点儿!”   “好~”“知道了~”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信介君,帮大忙了。”坐在最少的吉田先生朝北信介看来。   他们正为找不到卑弥呼的扮演者发愁。米仓枝夏虽说是远坂带来的,却住在北信介家,到底还算是北信介的。   “刚才他一进来,我也这么说了。”花井收了严肃神情,微笑道:“歌剧团出身,再合适不过。”   “等等,帮忙的是我才对哦?”米仓枝夏以一种超越她年龄的老成语气说道,听上去带着几分不服气。   众人哈哈大笑。   在长辈们眼中,米仓枝夏这番话充满爱娇,活跃了气氛。   她和昨晚不大一样,一头海带般的乱发已梳得整整齐齐,带卷的发尾落在身后微翘。   完美融入当地人的氛围中,毫不突兀。   只要不再悲伤得嚎啕大哭,这就很好了,北信介想。   席间,一群人边吃边敲定了日程安排,园先生负责做记录。   北信介作为年轻人,只是默默地吃着千反田家统一订的高级便当,偶尔点头应个声。   米仓枝夏也不再参与商讨,但她毕竟算是主角,不时被扯进话题里。   在大家聊八卦聊得火热、挪动位置、无暇顾及她时,米仓枝夏才抽出空,侧头朝北信介看来。   “抱歉,打碎了一个盘子。”   北信介对上她的视线:“没伤到就好。”   浅褐色的眸子极为率直,米仓枝夏的呼吸一滞,笑问:“在这里见到我是不是吓一跳?”   “刚来的时在门口看到了鞋子。”北信介接道:“我以为你离开了。”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米仓枝夏面不改色地说,哪怕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的意思:“不过正好遇到认识的人,来都来了,想着不如再跟过来看看。”   北信介看了眼对面的女性。   刚才坐下前,他已和对面的有了眼神交汇,表示招呼。   这一次,远坂凛立刻捕捉到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社交笑容。   远坂刚搬来时,北信介已见过她,和她的男友的交流更多,主要是在家务上   米仓和远坂这两个姓氏在冬木市都很有名,北信介并不意外远坂凛和米仓枝夏互相认识。   “祭典是半个月后。”他夹起一块豆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谢谢!这样说的话,”米仓枝夏立刻接过话头,“确实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北信介问道:“我能做到的话。”   “请收留我。”没有拐弯抹角、拖泥带水,米仓枝夏直奔主题。   她确实做出了一副请求人的模样,叫谁看了都不忍轻易拒绝的样子。更重要的是,米仓枝夏对此并不自知。   过分天然的狡猾。   米仓枝夏提出要留在北信介家,其实很不可思议。但这些年没见,两人只是在网上聊天,友人想必也会有变化,比如对恋爱产生兴趣。   不过对于北信介的回复,远坂凛自认为已猜到,因此看向别处。   听到米仓枝夏的请求,北信介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知道远坂凛和男友住在一起,米仓枝夏或许不大方便打扰这对情侣,但不管怎么想,下一个“收留她”的地方也不会是他家。   稻荷崎的人根本就将他家当作度假地。但米仓枝夏是女性,他好歹是单身男性,奶奶如今也不在。   在这观念依旧慢行于大城市、残留了封建色彩的农耕土地上,男女单独住在一起,还是会在暗地里引起一些议论。   北信介还是说道:“既然是千反田家拜托你的事,他们也会提供住处。”   哦,先退后进?远坂凛假意端起茶杯,余光又转了回来。   “我在陌生的住不太惯。”米仓枝夏垂下眼睛:“这里太大了。”   “提出意见后,他们也会安排旅馆。”   “一个人住有些……”米仓枝夏又说道。   真是会找借口,像是写好了的台词。远坂凛放下茶杯,但看北信介并未答复。   北信介竟能接连拒绝,远坂凛忽然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也仅是一点点。   但米仓枝夏也不是会轻言放弃的类型。   “食宿费我会付的,落在车上的包被司机送到了岗亭,我今天会去拿。”她继续说道:“半个月时间,我想不长。而且我力气不小,完全可以帮干农活。还是说……我会打扰你?”   她提出能回馈的内容,听上去也不失礼,还给了对方余地。   北信介依旧没开口。   他很熟悉此刻米仓枝夏露出的神情。   这种表情时常出现在宫兄弟脸上,当两人想要讨好他时,就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只是,北信介想不到米仓枝夏希望获得他的好感的理由,为什么一定要住在他家。   “倒也没有打扰。”北信介回道。   但也就这么一句。   看热闹的远坂凛也忍不住感到诧异了。   这就是无懈可击,史上最强的铜墙铁壁?   --------------------   作者有话要说:   稻荷崎排球部众人:是,北さん绝不会轻易让球落地! 第6章   =================   远坂凛不怎么了解北信介,只听Archer说他是个不错的人。“不错”,这个形容词从Archer那个挑剔的家伙嘴里说出,算得上是最高的评价。   如今看来,北信介还是个能抵抗诱惑的正直青年。   由于外表难以接近,米仓枝夏本人觉得自己作为女性并不受异性欢迎。但认识她多年的远坂凛很清楚,这是米仓枝夏对自身的巨大误解。   在遇到优秀的人时,人的自信心会不自觉地削弱。尤其是还在上学的男生,在面对优秀的异性面前更是会产生自卑感。   因此,远坂凛才会和米仓枝夏才会成为朋友。   远坂凛从不缺自信。   面对米仓枝夏的请求,北信介身为一般男性,没有满口答应反是再三确认,在她眼里简直是不识风情。   不过……远坂凛的手指点过脸颊。她嗅到了一丝故事展开的气息。   米仓枝夏也明白了。   她已经说到这份上,北信介还是没同意她入住,也只能直球出击,说出真相。   “……好吧。”米仓枝夏放下筷子,便当盒已空了:“我想住在你家的原因,是因为你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   远坂凛差点儿打翻茶杯。   米仓枝夏:“我不是很喜欢蘑菇的味道,但是早上渍菜里的蘑菇完全没有涩味——”   因为做饭好吃所以想住在他家……听上去很拙劣,却无疑是米仓枝夏的真心话,因此更觉好笑。   随着米仓枝夏的滔滔不绝,远坂凛抬手挡住额头,肩膀却因忍笑轻微抽动。   还以为米仓枝夏终于开窍了,结果她还是那个小学毕业旅行时一心想吃遍当地特色美食,在隔壁班男生想换个地方对她告白时回说“不好意思,我没时间”的米仓枝夏。   “信介君,这不是挺好。”吉田先生忽然插话。也不知他从哪里开始听起:“你们都是冬木来的,年轻人间也有话题。”   德高望重的吉田先生一开口,也就阻断了其他人私下议论的可能。   远坂凛笑着接道:“枝夏还是小馋猫啊。”   “对美食的热爱是人的天性。”米仓枝夏一本正经地回道。   如果可以她也想住在凛家,因为凛的男朋友做饭也是一流。但她不想做电灯泡。   对北信介来说,米仓枝夏的这番话也解释了他的疑惑。   为了吃,很真诚的理由。   他对自己的手艺拥有绝对自信。父母工作忙,上有热血姐姐,下有懒散弟弟,他帮奶奶做的家务最多,也得最多奶奶的真传。   “用盐水烫过后,再在冷水和热水中反复滚几次,就能去除大部分涩味。”北信介握住茶杯:“你不介意的话,就住在我家吧。”   米仓枝夏听见自己的脑袋里敲响了钟声,洪亮而神圣,有一群鸟儿哗啦啦扑扇着翅膀飞过,白色的羽毛是和平的象征。   此时此刻,她并未意识到,这是电视剧里结婚时,才会在背景音里响起的钟声,飞起的则是象征祝福与美满的白鸽。   大家还要留在千反田家醒酒,远坂凛开车送米仓枝夏去岗亭取包,提前离开了千反田家。   车窗半开,米仓枝夏坐在副驾驶位置,手割在窗边撑着脸,从鼻子里哼出小调。她没喝酒,心情却有些飘飘然。   远坂凛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余光看向她:“心情很好嘛,眼睛消肿了?”   “是么?”米仓枝夏试图拉平嘴角,却掩饰不了眼中的笑意:“可能是想到可以每天吃好吃的,就很开心。”   “仅此而已?”   “不然呢?”   面对着米仓枝夏瞪大的眼睛,远坂凛决定暂时不提醒她。   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发现更好。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多少烦男人。”   这么一问,米仓枝夏愣住了,又随即说道:“虽然但是……做饭好吃,是男是女都没关系?而且他人看上去也不错。”   她转而又哼起小曲儿,没将远坂凛说的话放在心上。   在有些方面实在够天然。虽说作为朋友,远坂凛想推她一把,但时机看样子还没到。   而且身为旁观者,谁不想看到迟钝的主角意识到自己感情的那经典一幕?   “也是,”远坂凛笑道,“音校里的宿管阿姨做的便当就足够你给我发打上三个感叹号的邮件了。说起来,我记得你刚去的一个月体重增加了多少斤来着——”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越来越讽刺,是被男友影响了吧。”米仓枝夏扭头看来,给予了回击。   “才,才没有——”远坂凛叫道。   两人互相开着对方的玩笑,很快到了岗亭。   确认过证件和本人对得上后,岗亭值班的所长将包交给米仓枝夏,让她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米仓枝夏道谢后接过,并没打开,只是说道:“没事。”   是她故意丢掉的。就算少了东西,也怪不到拿走的人身上。   “小姑娘,做事要仔细一点。你丢东西无所谓,司机开出去好远才发现,可着急了。”年迈的所长见她这般,立刻横眉:“他还说你心情看上去不好,这附近又都是深山老林的,要是出了什么事——”   想起家里女儿听到他长篇大论时嫌弃的眼神,所长咳了一声,做了总结。   “总之,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为你担心的。要照顾好自己,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从心底涌起海潮般的暖流。幸好昨天哭够了,如今也就调整眉头的幅度掩盖神情。   米仓枝夏点了下头,深深地鞠躬道谢。   这下所长又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摆手。   远坂凛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米仓枝夏。   小学时,冬木市一度出现过连环杀人狂,专门针对小孩子下手。远坂凛意外和对方正面对峙过。   也是在同一天的夜晚,她在街头和米仓枝夏相遇。   那日冬木市的夜晚有些凉,同龄的女孩正在出走中,手边还拖着吊瓶。明知自己可能遭遇什么,米仓枝夏却离开了能庇护她的地方。   二年级的第一学期,班上姓米仓的同学一直没来,据说是住院。尔后米仓枝夏出院回到学校,远坂凛才正式和她认识。   近二十年过去,米仓枝夏依旧被困在离家出走的游戏中。   虽然她并不对自己说这些,但远坂凛知道,有些人的确要在迷宫里呆得久一些,需要历经兜兜转转、磕碰受伤后才会成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偏向于卫宫饭的日常私设,没有魔术,大概(?)   北队姐弟热血和懒散的性格私设灵感来自官方衍生短漫“你丢掉的是哪个北队(我擅自取的名)”w 第7章   =================   在商店街里逛了一下午,在远坂凛家附近的车站旁,米仓枝夏下了车。   “真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米仓枝夏提着大包小包快十个袋子,两只手臂几乎都成了挂物架。   “真的,真的不用。放心,不会迷路。”米仓枝夏笑道:“谢谢你陪我逛这么久,可惜不能用特等席的票回报你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买得起。倒是你自己,多少会有些遗憾吧。”远坂凛的手搭在车窗上:“这方面我帮不太上忙,也就不多说了。但别忘了,我就在附近,随时联系。”   “嗯,有你真好。”米仓枝夏笑道。   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堪比表白话!   远坂凛嘟囔着“这也没什么”之类的,又确认了米仓枝夏的确是想一个人回去后,开车驶离了。   那日坐出租来时,完全没关注窗外,这次坐上公车后排,米仓枝夏获得了全面的视野。   从行走在街头的人数就能看出,神山市不大。   她作为外来人,觉得此处就像故事里的小镇,处在平实的日子中也能嗅到一丝落寞的气息。   老龄化和少子化从短暂的时间来看,能促进相关产业的发展,但持续下去,终有一天会迎来衰败。   幸好神山市是一处农业重地,当地特色产品不少,最为著名的牛肉甚至登上过国宴的餐桌,但有待挖掘和发展的地方还有很多。   从车站出发,行经方才去过的千反田家地界,车子就到了终点站。再往远走,是距山更近的农田,住着不到二十户人家。   北信介家离山的怀抱最近。   接近黄昏,好几户人家都在门口院中休憩。米仓枝夏从最前一户的门开始敲起,递出在商店街买的礼物。   “你好,我是近期住在附近的枝夏,多有打扰。”   “啊,我们中午才见过。”“你要扮演卑弥呼啊?”“住在北君家。”“你们是什么关系?”“同学?原来如此。”   有两户没人在,米仓枝夏只能先提着袋子回去,等到踩上门廊,已花了近一小时社交。   她有些累了,也没人看见,就斜靠在门上看去。   眼前整片天全都落进了黄昏里,被渲染成了暖金灿橘,一望无际的田地不知要延伸向何方。   此处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哗啦”一声,门忽然拉开。   米仓枝夏失去了支撑,脚步踉跄,直接往后栽去。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身体即刻被撑住,脑袋磕到了什么。   在片刻呆滞后,身后传来低沉声音:“抱歉,我看到有人在门外,没想到你会靠在门上。”   米仓枝夏仰起头,与北信介对上目光。   他褐色的眼睛专注而认真,盯着人时,就像是只看着这唯一一人,不见其他。   北信介按在她背上的手稍施加力量,将她扶起站稳。   “说抱歉的应该是我……”米仓枝夏还有几分惊魂未定,仓皇中递出手里的袋子:“给你。”   北信介接了过来:“是什么?”   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了一双拖鞋,是他拿给米仓枝夏的那双。   “啊,不是,拿错了!”米仓枝夏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拿过来一把将拖鞋扔到地上,又往余下的几个袋子里看去,确认后才递出:“这下没错了。”   袋子里装着一个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盒子里摆放着精美的木盘。是神山市当地独有的雕刻手法制作出的,价格昂贵,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   “为什么给我?”北信介问。   “摔碎盘子的赔礼。”   “你摔碎的是盛放食物的盘子,不是装饰品。”北信介说:“我不需要这个。”   米仓枝夏没想到会被拒收。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她多少有看出北信介是认理的人,可一般人收到比原物更昂贵的赔礼都会高兴吧,这是人之常情。   她也送了同一份给远坂凛做谢礼,凛就很开心。   米仓枝夏放下了其他袋子,脱下刚买的平底鞋,换上店员帮忙处理干净了的拖鞋。   “我摔碎的盘子有什么纪念意义么?”她问。   “没有。”北信介回道。   “那为什么不要?”   “这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比我所有的盘子加在一起的价格还高。如果真的想赔,就拿能装食物的来。”   他的语气生硬,不过方言软化了些。   米仓枝夏凑上前盯着他:“你生气了?”   “没有。”北信介不认为自己有生气的理由:“只是你不必拿它做赔礼。”   “好吧。”米仓枝夏垂下视线:“我以为你会喜欢嘛。”   北信介提起她放在地上的袋子:“我摔碎了你的食盘,赔给你非遗制作的盘子,你会收下吗?”   米仓枝夏沉默了。确实,她也不会,因为觉得对方别有所图。   “我当然会收啊。”她笑道,拿出盒子里的支架放在玄关桌上,再将盘子往上一摆,调整了位置:“你看,多好看。”   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看,毕竟和柜子的颜色不搭,但她就是莫名想看北信介会做出什么反应。   “放在那里容易摔碎。”北信介看着米仓枝夏哗啦啦晃动着像是要洒下金粉的手,说道:“晚点换个地方。”   既然她觉得好看,那就摆着吧。   米仓枝夏将这当成收下了的意思,见北信介往里走。   “你不是要出门吗?”她问。   “是准备出门看你有没有来。”北信介回道:“做好饭了,去洗手吧。”   一人时,北信介通常在厨房桌旁吃饭,不会刻意端去餐室。   餐室同客厅相连,窗外正对着是院子。此季桂花刚开,于黄昏中散发着沁人的甜美香气。空气里漂浮着柔光金线,不见高楼大厦,也不见得低矮房屋,只有树连着树,山连着山。   米仓枝夏坐到北信介对面。两人调整好位置,几乎同时合掌,一起开口。   “我开动了。”“我开动了。”   米仓枝夏抬眼看去,眼睛发亮,北信介也朝她望来。   这是自昨晚以来,他第一次细看米仓枝夏。   黄昏为她白日里看去稍显苍白的面庞抹上了生的光辉,比昨天哇哇大哭时精神太多,与他高中时记忆里的模样相差无几,不过少了几分冷肃。   这也是世界展露给世人的惊喜之一吧。   北信介也弯了嘴角,虽然只有一瞬。 第8章   =================   今晚吃北信介之前就想做的蛋包饭,配菜是番茄萝卜牛肉汤和凉拌毛豆。浓厚和清爽的食材搭配在一起,入口非常舒适。   “毛豆这么香,放了黄油?”   “恩,放了20g左右。你不喜欢?”   “超喜欢!”   “我可以写菜谱给你。”   “欸,谢谢。”   “有什么吃不惯的?我以后会注意。”   “没有没有,我都能吃。”米仓枝夏连续摇了好几下头:“说起来今天在商店街里逛的时候,吃到了很好吃的可乐饼,馅料里面好像放了什么,可是没尝出来就吃掉了,想下次去问问。”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家,馅料是土豆泥、肉粒、洋葱粒、白菜碎和芝士。他们家的儿子在法国工作,所以芝士用的是儿子公司当地产的卡蒙贝尔。”   米仓枝夏又点了几下头,喝了口汤,还没说话就笑了。   北信介望着她:“怎么了?”   米仓枝夏晃了几下脑袋:“没什么。”   现在大概是她退团后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幸福的时候。   吃过晚餐,她执意要洗碗,说这种小事至少要做。北信介负责收拾桌子,越过米仓枝夏的肩头看她洗碗,不像洗碗,倒像是擦古董。   他想了想没说话,但这样浪费水,以后还是他来。   餐后他去客厅看电视,米仓枝夏跟着一起,之后要带阿豆散步,她也说一起。   “山上的路不好走。”北信介说:“你留在这里——”   “我有运动鞋。”米仓枝夏立刻说道。   “——等白天带你去认过路,走一次后再说。”虽被打断,北信介还是说完了要说的话。   米仓枝夏犹豫了一下,她思索的时候会做出思索的样子,拧起眉头来像是很困扰,情绪外露地有些夸张。   最后,她像是被人抛下的小狗,鼓起脸说道:“好吧。”   阿豆在廊下跳来跳去,等不及冲出去。   北信介出了门,关上前还叮嘱了一句:“太晚了,不要随意出门,早点休息。”   “你也要注意安全啊。”米仓枝夏笑着点头。   门关上了。阿豆已迫不及待地要上山,北信介摸了摸它的脑袋:“好了好了,乖孩子。不用着急。”   廊上一下变得安静,只有一道人影,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   米仓枝夏脸上的神情全都卸去,茫然浮上面庞。   她往房间里走,一边喃喃道:“还真是放心让陌生人留在这里。”   就不觉得她来历不明,担心她是小偷,一次性搬走他的全部家当么?   电视里刚才在播漫才,她问北信介是不是喜欢这对组合,他回“说不上,只是奶奶爱看”,问她是不是要换台。   米仓枝夏平日里不怎么看电视,也无所谓。   如今电视上只有漫才组合的你一言我一语和观众们的哈哈大笑,米仓枝夏支楞着脑袋,侧头看向窗外。   苍凉的月色落在院子里,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觉得风吹得有些冷。走神的时间在过去的生活里实属难得,如今却觉得无聊。   有什么能做的?   米仓枝夏突然跳了起来,像是灵光一现地叫道:“对了!”   离开千反田家时,拿到了一个装了录像的袋子,里面是往年冬麦播种祭典时的摄影。由于很久没有更换扮演卑弥呼的人,众人一时忘记曲谱放进了仓库的哪个盒子里,只能先靠看影像学。   忽然找到事情做,米仓枝夏找到袋子,翻出标注了最新时间的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电视上很快出现了画面。   午前时分的阳光落下薄薄的一层光,光影闪动宛若梦境,卑弥呼的扮演者打扮得像是新娘,静默地穿过山下的鸟居,往山上行去。   原来要上山,她还以为就在田埂小路上进行祭典呢。   米仓枝夏按下了倍速快进键。   这一行队伍不断往山上走,录像带过去二十分钟——她快进十分钟播完——浩浩荡荡的队伍才到达山顶。   米仓枝夏:“……?”   她可没听说要爬这么长的楼梯!这一身行头少说也有几斤,更不用说爬的是山梯,看上去比顶着十几斤重的羽根走歌剧团里的阶梯还难!   就说嘛,那群大叔们一听说她是歌剧团出身,就立刻问她平常在舞台上要演多久,首先关心的是她的体力不是歌舞!   不过算了,已经答应了,就尽量避免抱怨。   录像带中,“卑弥呼”一众终于到达山顶,稍作歇息后,有着紫罗兰般瞳色的少女站在鸟居之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轻吸了口气——   米仓枝夏按了暂停键。   记忆力不足以背下全部旋律和舞蹈动作,还是得拿纸笔记录下来,再对照其他录像带一起看。   她在客厅里看了一圈,没找到纸笔,在房间里也翻了,没有。   不过既然北信介能写短笺,肯定能找到。   米仓枝夏拉开了一扇她没去过的房间门,一边说道:“打扰了。”   灯即刻亮起,房间比她的大上些,东西大概都收在柜子里,空荡荡一片。壁龛搁台上放着不少装饰物,近缘侧的一边设有一张小桌,还是不见纸笔。   米仓枝夏刚要离开,余光落在搁台上的相框里。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   正对视线的是两人合照。穿着务农装的北信介和一位老太太的照片,大概是他的奶奶。除此之外还有全家福,他竟然还有一位姐姐和一个弟弟。   她细细比照几人的长相,莫名觉得格外有意思。   继续看去,是张多人合照。穿着运动衫的少年们,大概是比赛现场。   她在人群里寻找北信介,即刻看到了:他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在看似是教练的人身旁,身上挂着奖牌。   有点可爱,眼睛比现在圆一点,脸也是,发色是一样的。像是窥探到他人的秘密,米仓枝夏笑了。   站在北信介靠后位置的是高举奖杯和奖状的两人,发色不一样,五官以一般标准算是帅气。   少年们站在一块黑底横幅下,米仓枝夏喃喃念出:“无需追忆……昨日。”   她顿时一怔。   她高中排球队的队训也是这句话。   --------------------   作者有话要说:   获得了不同时段在不同平台修改,缓存没能同步后导致所有版本都白改了,最后只好重开的惨痛经验,好耶(苦笑.jpg 第9章   =================   没有昨天,就没有今天和明天。所以哪怕过去充斥痛苦,她也不断地告诉自己,是它们塑造出了现在的自己。   因此听到排球队的口号,米仓枝夏只更觉竞技残酷。   一旦调动记忆,观察力也一同增强,眼睛能看到更多细节。   她注意到队员里有人举着排球,横幅旁还露出了白色的苏萨号。她高中时的吹奏乐团自称拥有“全近畿地区数量最多的”苏萨号,并引以为豪。   难不成真是同校,这么巧?!   她认识的人好像有在排球队啦啦队的,但不太熟,去问认不认识北信介,肯定会被反追问其他……   正盯着照片看,一声犬吠传来。   阿豆回来了!   米仓枝夏迅速关灯关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客厅。   阿豆晚上住在后院的窝里,不进屋。北信介也从后院进   米仓枝夏到达客厅,坐上榻榻米不到一秒,刚抓住遥控器,客厅门就被“哗”地拉开。   “你回来得还挺早的。”米仓枝夏做正了身体,努力克制着自己过快的呼吸,胸口还在狂跳。   “恩。”北信介站在缘边,应了一声。   他有些意外米仓枝夏还在看电视,没去休息。   而且出门遛狗的明明是他,怎么米仓枝夏的气息反倒像是刚跑了圈操场。视线还有些飘忽。   北信介转向电视,注意到内容:“这是——”   “嗯嗯,之前祭典的录像。”米仓枝夏试图以多话掩饰她的慌乱:“你这里有纸笔吗,我想记一下旋律。”   北信介出了客厅,洗手后拿来了一沓纸和笔,米仓枝夏接了过来。   “谢谢。”她盯着北信介。   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自己这么说可能听上去有些自大,但她在临近高中毕业的日子里,算是成了名人。   毕竟同时被最高学府和歌剧团录取,二者的录取率都低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加之父亲给学校的捐款,学校一度找她拍了招生宣传。   两份通知书摆在面前,有理性的人肯定都会选去读大学,她却和家里吵了一大架,历经定番的离家出走后加入歌剧团。   如今,她没什么成绩就退了团。前些日子有人看到她的退团报道发在群里,她也装作没看到,任他们讨论。   她选择和TOP男役一起退,已经不那么起眼,结果还是被注意到。   就算没去参加同学聚会,定然也会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说不定就传到过北信介耳中,毕竟稻荷崎就那么小,冬木地区也就那么大……   “不用想太多。”北信介缓缓道。   米仓枝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僵直。   “说是祭典,也不过是形式,允许跑调和跳错。”   ……哈,原来是说祭典的事,还以为他真有读心术……   方才堵在胸口的慌乱顿时要往外冲。   米仓枝夏长吐出了口气,顺着北信介的话笑道:“谢谢,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做到完美的。”   看她的神情,也不知有没有被安慰道。   北信介点了下头:“时间不早了,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你先去泡吧。”   “嗯。”米仓枝夏说着起身,又顿住:“还是你先去吧。我不想因为我住在这里给你带去不便。”   “我不介意先后。”北信介说:“但我刚带阿豆散完步,一身臭汗,又是男性。你可以接受在我后面泡?”   和北信介最亲近的女性是她姐姐,大鸣大放的个性,就算不让她先泡她也会说着“男生身上都是臭汗”之类的话争前。   在他们家,奶奶是第一位,其次是妈妈和姐姐。他和弟弟排在后面,通常父亲是最后一个进浴缸的。   米仓枝夏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头不自觉地往一旁偏了偏,像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凛之前也问她怎么能接受和男性住在一起,如今听北信介提起性别,她才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前二十四年的生命中,同她在血缘和地缘上最近的男性是个大男子主义暴君。因此米仓枝夏对男性的认知也被打下了深深的烙印,简单来说就是排斥。   米仓枝夏的思索也让北信介有一丝迟疑:他方才有说难懂的话?   眼前的同龄人嗫嚅着嘴唇,思索了两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好像没怎么意识到性别。”米仓枝夏笑着说道。   “因为你在红华歌剧团饰演的是男役?”北信介问。   红华歌剧团由神户的大型会社董事长创立,自大正至如今,已有百年历史,在兵库县极为有名,甚至世界各地都有红华粉。   但男性能说出“男役”这样的词,果然北信介和她同校,肯定也多少听说了关于她的——   “中午你走了之后,那群大叔讨论了很久。”北信介说道:“而且从我家的奶奶,妈妈和姐姐也听说过一些。”   米仓枝夏:“……”   是她太自己意识过剩了吗!是吗!   “我饰演的不是男役。”她说。   红华歌剧团全员都是未婚女性,其中扮演男性角色的被称作男役。   立于舞台之上的男役们要揣摩并学会男性的声姿,但比起现实中的男性,她们参照的更像是妖精般的梦幻存在。   米仓枝夏固然明白,舞台上的艺术会美化现实。   红华的受众大多为女性,来看表演也是为了沉浸在虚幻时光中,获得短暂脱离现实、面对现实勇气的机会。   就像将社会的道德标准套在虚构的艺术作品中,必定会对艺术造成阉割。   但是,米仓枝夏无论如何都没法说服自己转成男役。   今年她参加演出时,也一度被老师打动,扮演了一位男爵,如老师所料受到热烈追捧,甚至拥有了自己的粉丝团。   但掌声越热烈、欢呼声越高、说喜爱她的人越多,她就越发不安。   红华的娘役大多时候是配角,是观众的代入对象。   观众看着娘役被爱,也感到自己被爱着,而红华的男役则要演出女性心中的理想型,深爱着女主角的那一位。   但米仓枝夏从自己所认识的、对她影响最大男性身上得到的伤害,远胜过关心。   现实是如此残酷,她怎能坦荡地扮演出连自己都不相信存在的男性,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人们对这样的她趋之若鹜?   不过在这当中,阻止她成为男役的最重要原因是:她被期望是个男孩。   当知道妻子生下第二个女孩后,父亲只是将发音相同的“司神”改为了“枝夏”。   饰演男役让她觉得背叛了自己的性别,讨好父亲。她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我是娘役,但没遇到合适的搭档,除了转男役外只能退团。”米仓枝夏简略道。   “那么,你说没意识到性别是指什么?”北信介问。   “大概你给我的感觉和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吧。”她也说不太清,但这好像并不重要:“不过,还是我先去泡吧,谢啦。”   自觉消化了自己想法的米仓枝夏离开了房间,但在不了解情况的北信介听来,这个解释却格外奇怪。   和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北信介并不觉得自己处于一般男性的定义之外,相信其他人也会这么认为,那么只有可能是——他琢磨道———去掉状语“以前熟悉的”,就是和男性不一样。   米仓枝夏没把他当成男性看待? 第10章   ==================   感觉,这个世界上最模糊的存在。在亲口询问之前,没人会知晓答案。   北信介并非咄咄逼人的性格,何况面对的是不确定的描述。只有自己先理解、从浮动之中抓住理清一切的线端、找出那掌握着关键的唯一问题后,他才会开口。   首先,米仓枝夏说的“以前熟悉的男性”是谁,需要弄清楚。   但是对农家来说,在配种这天,其他事都要被推后。   人工配种更方便,但考虑到动物权,当地还是以自然□□居多。为了保证成功率,提供公猪的那户邻居会带来两只公猪,采取双重保障。   对方来得早,北信介也起了个大早。第一轮结束后他才回去准备早餐,却见米仓枝夏在厨房里。   时间是六点,他推测米仓枝夏至少会睡到八点。她不像早起派。   “早上好。”米仓枝夏扭头看来,睡眼还惺忪着。她的手里举着把刀:“我在准备早餐,你怎么一早就出门,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我习惯早起。”北信介走上前,看砧板上被切得大小不均的黄瓜块:“你想做什么?”   “卷饼。”   “我来吧。”北信介在水池里洗了手,擦干后极其自然地按住刀柄,从米仓枝夏手里拿过刀,另一只手挪动黄瓜块。   清晨温度不高,人的体温会比白天暖,北信介身上的气息似乎驱散了她脖颈后的一丝凉意。   米仓枝夏的眼睛睁大了些,往旁边退了退,有些手足无措。   “右边第二个柜子里有面粉,帮忙拿一下。”北信介说。   极其准确的指示,米仓枝夏走了过去,打开柜门。   “在靠里的位置,够得到吗?”北信介回头看去。   “嗯。”   米仓枝夏抱下面粉,桌上已经放了电子秤、一个大碗和勺子。   “装600g。”   米仓枝夏装好时,北信介拿来装了水的碗和筷子,让她分次加入后和几下。他负责处理馅料。   将黄瓜,小葱,鸡蛋和鸡肉混合在一起。北信介负责揉面,米仓枝夏翻炒馅料。   米仓枝夏自出生摸过不到十次锅铲,至少一半是小时候玩过家家套装里的铲子。   锅边很低,她手一松,小块的料就掉到厨台上,北信介正好抬头看来。   本来想偷偷捡了,米仓枝夏顿时有些紧张:“是不小心……”   “没事。”北信介走过来拿起,在水下冲了冲,放回了锅里。   后来米仓枝夏负责将北信介倒进碗里的酱汁拌匀,其余都是北信介包揽。   米仓枝夏好像是参与了,但又没参与。   准备的量一共做了四个大卷饼,她吃了不到一个就饱了,最后一口勉强塞进肚子里。北信介吃了一个半,余下一个半米仓枝夏说不吃了,他就装到了便当盒里。   “要带给谁吗?”   “恩。”北信介应了一声。   米仓枝夏几乎要脱口问出是谁,但又觉得自己越过了线。   北信介走得匆忙,让她觉得有些许失落,不过自己也有要做的事!   这日早晨,米仓枝夏确认了一遍冬日祭典上的歌舞旋律。都很简单,还有半个月,完全来得及。   快到中午的时候,北信介还没回来。她暂时没事做了,盯着墙上的挂钟左右摇摆,又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倒在榻榻米上打了好几个滚,又猛地坐了起来。   他在做什么?是带给谁吃的?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知道。   北信介回来时,走廊上静悄悄的。她脱鞋的时候注意到门边的摆设,昨天想到今天给猪配种的事,忘了将这盘子收好。   拿起仔细一看,上面刻绘的图样是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她喜欢这种吗,北信介想。   同一时刻,在远坂凛家的客厅里,摆着一个七福神的盘子。   米仓枝夏送错了,但全然不自知。   北信介进客厅时,她坐在缘侧坐,正用狗零食训练阿豆握手。   “阿豆,握手。”米仓枝夏一手晃动着肉条,将另一只手递到阿豆面前:“Shake.”   阿豆站在草地上,一个劲儿地扒拉着米仓枝夏手里的肉条,完全不理睬她空着的手。   “握手,就给你吃。”米仓枝夏高举肉条,盯着阿豆的眼睛。   “它最近长胖了,在减粮。”北信介走了过去。   米仓枝夏头也没回:“我觉得胖点儿也没关系啊。”   北信介在她身旁半蹲下身,伸出两只手,手心平摊对着阿豆。米仓枝夏侧头看去,觉得他像是要变魔术。   “Shake.”北信介说。   阿豆立刻放弃盯肉条,直起身体,用两腿站立。它将两只爪子齐齐放在北信介的掌心里,一副乖巧模样,别说多听话了。   “它会,只是想骗吃的。”北信介说。   他话音刚落,阿豆就跳了起来,一口咬住米仓枝夏手中的肉条,迅速跑走了。   米仓枝夏顿时两手空空,她竟然被一只狗骗了!   “阿豆其实不是狗,是浣熊吧?”   “这个孩子是一窝里最小的一只,母亲奶水不足,所以它从出生起就明白了活下去的方式。也是阿豆告诉你狗零食位置的吧。”北信介站起身,顺势拿起地上的狗零食:“不过被骗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再上当了。”   米仓枝夏双手按着地板,朝后仰着头,看北信介将零食放回柜子里。   又被他猜中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务农人的技能,还是打排球需要?已经好几次了,但她依旧会觉得吃惊,心跳都要停滞般吃惊。   北信介去了厨房,她也跟了过去,贴在靠外门边,像是往里面窥视。她看到他早上带出去的便当盒被放进水池,是空的。   按捺住好奇,米仓枝夏说道:“我也来帮忙吧。”   “你平常会做饭吗?”北信介边问从袋子里拿出刚摘回来的新鲜蔬菜。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能帮上忙的。”   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做饭好手,烧水泡面、烤箱加热就是她的极限,但被隐晦地说存在碍事,还是不免失落。   “不是你做不到,而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完。”她对自身的评价似乎忽高忽低,北信介说道:“你目前要做是掌握好祭典上的歌曲和舞蹈。有真的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31 21:12:47~2021-11-03 20:1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   米仓枝夏因丧气垂下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   所以是觉得她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才说不需要帮忙?   坏心情顿时不翼而飞,好似有彩虹划过心中。   “好吧,是我误解了。”她说着:“那——”   米仓枝夏走出房间,心情愉悦。她抬起双臂,在走廊上表演了一个挥鞭转。   由于穿着拖鞋,转了不到二分之一圈,她就一个不稳歪倒,头差点儿撞到墙,还好及时用手臂垫在下方。   糟糕,刚刚才提到受伤的事——米仓枝夏立刻撑起身体。   但厨房里的北信介还是听到了“嗵”的。   他走了出来,就见米仓枝夏手抓着头发,露出一脸讪笑。   “怎么了?”她问:“有事吗?”   “午休后带你去山上。”北信介也看出她坐不住,而且也说好了:“别在那之前受伤了。”   因为他的这话,米仓枝夏一中午都睡得不沉。想到下午能去山上,她莫名激动,就像是春游前的小学生。   谁让北信介昨天说会带她去山上,今天就履行了诺言。   这在米仓枝夏屡屡被放鸽子、既而养成屡屡鸽人习惯的人生中,是难得一见的奇迹。   午后阳光并不很大,天气正合适。米仓枝夏换了身运动装。上山最好穿靴子,但她只有运动鞋和切尔西靴。   问了她的码数后,北信介将姐姐留在这里的靴子清理干净。   “试试看。”他说。   米仓枝夏穿上,很合脚,靴子里有柔软的内层,也舒服。   她跳了两下,又不死心地做了个挥鞭转。   这回,米仓枝夏华丽丽地落在地上,看向北信介。他却在给阿豆系项圈,完全没看见。   阿豆面朝米仓枝夏,倒是见到了。   秋田犬摇晃着尾巴,朝米仓枝夏张开嘴,简直像是在嘲笑主人根本没看到她的表演。   米仓枝夏眯起眼睛,握紧拳头。   北信介像是感应到,忽然转过头来。米仓枝夏立刻清了清嗓,说道:“我来牵阿豆吧。”   “它力气不小。”北信介递出了绳子。阿豆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北信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孩子。”   两人一狗出了门。   风和日丽的一天,田间道路两旁都是低树,只是米仓枝夏不明白北信介为什么背着把枪。   “会走火吗?”她问。   “没发生过。”北信介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几天山上出现野鹿,担心它们会跑来田里。遇上了要开枪威吓。”   米仓枝夏的耳旁响起了运动会上的气枪声,那声音就足以使她心脏加速。   “这里允许打猎吗?”她问。   “野生鸟兽对农田造成的破坏不小。而且会有人特地来购买野味,出价不低。不过还是以驱逐为主。”   “我以为从前人们吃野味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可以吃。”   “从古至今,猎奇的心态一直都存在,最初是为了寻找更多食物来源,生存所需。如今也有人信奉野生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每年都会出现不少食用野生动物后染病的事件。”   他们闲聊着,就到了山边,站在鸟居下。   隔着段距离看,山形清晰,光是轮廓就充满美感。走到近处,则一眼望不全,只能瞥见山身上凿出灰色长阶,连绵铺陈,见不到尽头,仿佛能通至天际。   这就是祭典那日要“卑弥呼”一众要爬的山。   “今天先登一次看看吧。”北信介说。   台阶一共三百三十三层,分成七组。人连续不断重复同一动作容易出错,所以到了一半位置,北信介提议休息。   米仓枝夏以为自己体力够好,但北信介却几乎没怎么喘气。   她坐到了台阶,在北信介“喝慢点”的背景提醒中仰头灌了好几口水,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怪不得录像里的队伍也停下了了好几次,她还以为是在静默祈祷,结果是真累。   卑弥呼的服装还牵扯着身体,两脚要站在同一台阶上,才能往上迈出另一步。   以为是E级的任务,忽然成了S级。   米仓枝夏再一次确认,自己是真的被哄进了这祭典里。   想来当时凛听到自己要扮演卑弥呼参加祭典,也是满脸惊讶。之后还告诉米仓枝夏,那群大叔们本想找她,被她果断拒绝了。   但既然已经接下,自己就要好好做。   米仓枝夏举起水杯:“继续吧!”   她意外动力十足,可见精神有韧性,本来还考虑过是不是要将她背下山,是他多虑了。   北信介点头:“啊,走吧。”   阿豆:“汪!”   攀登的路途愈艰辛,终点的风景愈是每秒。   人在付出一定努力后获得的成就感足以压过疲惫,更不用说当站在山顶时,眼前望见从蓬松云间洒下片片亮色,像是来自天堂的光辉。   两人坐在石凳上,北信介拿出背包里的便当。里面是用中午多出的米饭捏成的海苔饭团。   饭团刚好一口大小,米仓枝夏被里面的酸梅干酸到皱起五官,像是只扁脸猫。   北信介拿出水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谢,谢。”米仓枝夏快速吐着舌头,酸得说话也一字一顿。   热气氤氲了眼睛,她抿了一小口含在嘴里,酸味逐渐溶解。呼出的气息飘散在空中,不成形状。   隔着围栏往下望,各色棕黄混杂在一起,浓郁地像是泼了一片颜料,任它们在画纸上任意流淌。   自然是真实的天然雕琢。只要身处其中,就能感知到这片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美丽与平静。   远超过人的感官所能衡量,远胜过人的身体能够触碰,人仅是其中的沧海一粟,却能通过目睹这比自身浩大之物跳脱桎梏着这具无法飞翔之身的牢笼。   米仓枝夏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感受这片天空的怀抱。   紧接着,她放声唱道:   “细いロープたぐって登るの   スリルに耐えて世界见下ろす   冒险の旅に出る私だけ   义务を押し付けられたら   出て行くわ私   捕まえるというのなら   飞び出して行くわ”*   像是来自异世的精灵之歌,带着些许哽咽,却很畅快。   北信介望着米仓枝夏的背影,歌声同记忆中的重叠在了一起。   高三那年,稻荷崎学院祭一如往常在秋初举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改变自德剧的《伊丽莎白~爱与死的圆舞曲》日语选段   歌名为《私だけに》,感兴趣可自搜w 第12章   ==================   气候适宜的日子里,生命力也得以蓬发。不过从开学起,对学院祭的热情就在不断增长。   对一些人来说,学生时代的快乐,只有不用上课和考试的日子。   三年级的北信介正在备考,其他三年也同样,几乎无暇顾及这些,但班上也有一小撮人想将最后一年准备得盛大些。到了活动开始前,这股冲劲也感染了其他人。   所有人一致同意,他们要认真完成高中最后的学院祭。   经过投票后,他们决定开咖啡店:让男生穿上女仆装,女生穿上侍从装的反串咖啡店。   稻荷崎的学院祭有比赛,其中经营额最高的店铺会获得奖状和奖金。7组决定这才拿下优胜。   无需说,前辈们玩得这么大,在当日肯定会引来低年纪注意,营业额自然不会低。但是,他们有一个竞争对手:4组。   各班的学院祭活动要提前申报给学生会,通过后才能获得预算,每个班也有负责学院祭的委员。   所有他们提前就知道,4组也要在教室里开店铺。   通常来说,学院祭不允许撞活动,但4组的委员据理力争,说他们不是反串而是角色扮演。也不是咖啡店,而是日式风的品茶。   况且又是升学班,学生会最终通过了4组的方案。   北信介所在的三年7组和三年4组位于走廊的两端,两边各有楼梯,平日里也没在一起上过课,并无任何交集。   哪怕4组有过去的同学和好友,班上的人也都秉持着集体荣誉感,将4组视为竞争对手。想来4组看他们也同样。   到了学院祭那日,就和预料的一样,反转咖啡店的生意好到要排队等位,但根据探子来报,4组也是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   于是,班上决定安排人去正式探查。   北信介作为成绩优异、文武双全的好学生,在班级学院祭执行委员的拜托下,准备在中午人少时去4组的教室看看。   他会应下来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听说4组里能喝茶。比起咖啡,北信介对茶更感兴趣。   由于是全员反串,北信介也穿了女仆装。但去探察时会太显眼,他换上了常服。   刚出教室,北信介就撞到了排球部的一群后辈。   在自己班上的活动偷懒,跑来高年级班看热闹的二年级们没遇上北信介穿女仆装的时候,还格外惋惜。   北信介看到角名带着失落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结果变成大半个排球部一起去4组,倒是更不会引起怀疑了。   4组门口是红伞矮凳,走廊上的摆设有股江户气,领他们进去的男女两人也都穿着和服。排队的人还会领到小礼品,可见下了一番功夫。   宫兄弟刷脸插了队,直接从队尾到了最前,所以没等太久。双胞胎在学校内很受欢迎,没人有意见。   两位接待撩开门帘,朝里面喊道:“八位客人,请!”   蓝染的遮帘在身后落下,加做的拉门合上,随即距离门口最近的服务人员上前问候:“欢迎光临~”   教室内不见桌椅,各处都糊上了纸,作和屋装饰。榻榻米垫上,张张小桌拼接在一起,充分利用空间,容纳最多的客人。   教室靠后位置放了屏风,有侍者从后面端来食盘,可见厨台就在屏风后。隔断的设置带来空间的封闭和完整性。   场景布置已是完美,众人无不惊叹。点睛之笔却是屏风前的唐筝。一位戴着稻荷神面具的人身着和服,坐在筝前,兀自弹奏。   古朴而高昂的音质将现代氛围一扫而空,在凛凛琴音中,宫兄弟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角名倒是照常拍照。   宫侑盯着奏者好一会儿,像是在观察她。一群人在侍者带领下坐到位置上。侍者送来点单。   比起咖啡厅的多重搭配,这张菜单上只有两个套餐,一个是双人,一个是单人。翻开前以为会很贵,价格倒是意外可以接受。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附加服务:点单金额到达5000,可指定奏者演奏曲子一首。   对高中生来说,五千不算少,但排球部几人加在一起也到了。   那是2013年,暑假时中岛美嘉出了新歌,正在流行时,名为《我也曾想一了百了》。对点歌兴致冲冲的宫侑说要听这首。   尾白阿兰很喜欢听中岛美嘉,但在这首和AKB48的《再见自由式》中犹豫不决:“一了百了什么不吉利啊。”   “前辈,你好迷信啊。”宫郁说道。   “投票决定吧。”北信介说。   投票结果是AKB48那首,至少欢快。服务人员传达过去后,回来和他们说,奏者没听过点的这首,需要一些时间学。或者,他们可以换另外一首。   “哈?”宫侑立刻就摆出了要砸场的表情,但忍住了。他起身走了过去,双手插袋,弯下了腰,几乎要贴上奏者的面具:“那前辈,你知道中岛美嘉的新曲吗?”   奏者抬头看他,点了下头。   “哈。”这边宫治喝了口茶,叹出了口气。   “怎么?”北信介也察觉到不对劲。   “…..在报复。”面对队长的问题,宫治只好回答:“这个学姐是美术社的吧。之前我和侑去社团的路上看到她在搬画架,侑上前搭讪,说要帮忙,被拒绝了,还被问‘你是谁’。”   “是小孩吗!”阿兰吐槽道:“但我们学校还有不知道侑的人?”   “对方好像是大小姐,在不理人世方面挺出名。”宫治说道:“侑去打听了,但因为是前辈,对方退出社团去准备考试,平常也没有接触的机会。自那之后一直没碰上,所以耿耿于怀。”   他们不是来这儿添麻烦的,北信介想着要不要制止,就听宫侑说:“不过前辈,没有满足客人的要求,这首你不仅要弹,还要唱哦。”   奏者回道:“是我没听过导致换曲,可以。”   毫不犹豫的回答反倒让宫侑失去兴趣。他带着几分气冲冲走了回来。   琴音响起时,宫郁还露出气鼓鼓的样子,像是没达成所望的小学生,歌声一响,他顿时没了声音,只盯着人看。到一首结束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呜哇。”尾白阿兰也泪眼汪汪。   北信介在音乐上并无造诣,也不知道唱得好不好。但弹奏流畅,声线优美,且足以令听者落泪,他想这也就够了。   茶倒是口味一般,不过也不算糟糕,一般人尝不出好坏的程度。知道从食材方面压低成本,提供附加的服务刺激消费,恐怕7组这次不妙。   --------------------   作者有话要说:   北队是有在认真调查w 第13章   ==================   跨越时间的声音交叠,原来当年戴着稻荷神面具的就是米仓枝夏。   她的声音依旧清若山泉,转折却更自然,应该是多了技巧。虽因些许哽咽打破平稳,但依旧饱含感情。   整片山林好似都在竖耳倾听,阿豆也竖起了耳朵。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神明的话,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歌声。”北信介抬手拍了几下,他想这是听者能够给出的最好表达。   米仓枝夏像是从余韵中淡出,回身看来:“你呢?喜欢吗?”   在午后宁静的晨光中,北信介点了下头:“恩,喜欢。”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散发出的气息比往常还要柔和。从初次见面起就没什么表情,这是米仓枝夏第一次看到北信介的笑。   心脏不自觉地漏了一拍,脑袋里又是一阵钟声敲响。   他说的喜欢……是指歌声吧。当然,不然还会是什么呢?可她为什么听到他说喜欢后会那么开心,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她是歌上手,早就被夸习惯了才是。   米仓枝夏坐回石凳上,晃了几下双腿,大口喝完了那杯茶。   爬上山的疲惫像是消失了大半,米仓枝夏握拳:“好了,回去吧。”   下山走楼梯对膝盖伤害大,他们走的是当地农家开辟的小道,一般人并不清楚。北信介负责牵住阿豆,米仓枝夏跟在后面。   午后开始起雾了,北信介算好时间,要在黄昏时候给猪二次配种。意料之外的雾气阻挡了他们的脚步,但可视度不影响下山,完全来得及。   听说有配种的事,米仓枝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还没看过配种呢。   “……我能看吗?”她按捺住激动。   姐姐听到“配种”二字就皱起眉头,阻止北信介继续说下去。带来公猪的人也说他家的妻子一听说配种就满脸嫌弃,所以北信介先前也没对米仓枝夏提起。   一个知道自己被心仪学校录取后不会笑的人,听到动物配种兴奋得像是听说要去游乐园玩的小孩。   北信介又默默修正了对她行为的判定。   他们在一片薄雾中前行,阿豆忽然停了脚步。   和发现米仓枝夏的那天类似,阿豆昂头挺立。但塔叫得比那日凶,狂吼间还发出恐吓的低喝。   在雾里下山有种在故事里探险的感觉,米仓枝夏刚从一个坡上下来,还兴奋着,就见北信介取下了□□,端在手里。   米仓枝夏立刻警觉地贴近了他,看向四周:“看到鹿了?”   “没有。”北信介说:“从阿豆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鹿。”   “那……”   “野猪,或是熊。”   “熊?!”米仓枝夏一瞬就差抓住北信介的衣服大叫救命了:“这里还有熊?”   “有人说见过,但官方文件上没有记录。因此只是我的猜测。”   童话故事里的雾气登时染上了惊悚片的意味。   听说熊不会一次性吃完食物,而是会将它储存起来,慢慢享用。如果成了熊的晚餐,治安人员找来的时候,她肯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绝对,绝对不要被熊吃掉!”米仓枝夏拉过北信介的挎包:“我来背,你负责注意周围,我们一口气冲下山去!”   米仓枝夏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北信介怔了一瞬,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熊不吃人。”   “骗人,熊当然会吃人!”   “你会吃从没见过,成分不明的食物吗?”北信介弯起眼睛:“对野生动物来说,人是需要被警惕的存在,被排除在食物之外。”   米仓枝夏呆住了。   经常看到新闻上报道熊翻垃圾,还有熊袭击人导致受伤甚至死亡的事件,她像是下意识地认定熊会吃人。   北信介的话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   视频网站会推荐俄罗斯人把熊当宠物的视频,她一直把这些视频当特效,怀疑背后有无数个最终被熊吃掉了的人。   简直就像是笨蛋一样。米仓枝夏捂住了脸,想忘记自己方才因慌乱做出的事:“太丢脸了……”   但她更想遮住的,好像是自己忍不住盯着北信介笑容的眼睛。   “你只是遵从了人的直觉。不过,吃过一次人的熊就会知道,人并不可怕。”   “所以……”米仓枝夏透过指缝看他:“熊还是会吃人的。”   “是,担心和害怕都很合理。”北信介止住了笑:“英勇无畏的人不一定是活到最后的人,有时候跑得最快的才能从野兽的嘴下存活。”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端起了枪口,移动着对准了一个方向。   迷雾之中,远处好似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啦声。   “我要开枪了!”北信介高声说道,声音大到在林中回响。接着,他用只有米仓枝夏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遮住耳朵。”   米仓枝夏抬起了收,在她捂住耳朵的同时,火星在眼前迸发。   隔着手掌的堡垒,米仓枝夏没听到穿破空气的尖锐声音,好似有野兽发出嘶吼。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北信介那么大声说“我要开枪了”,是担心附近有偷盗者在,被他误伤。   秋田犬绷紧了的身体骤然飞出,和箭一般奔向隔雾望见的黑影。   北信介放任它去追捕,也要快跑跟上。迈出一步后,他停了下来,回头朝她伸出了手:“跟紧我。”   米仓枝夏的手还落在耳边   她在无声的世界中望着北信介的脸。明明才扣下扳机,他却一如往常神情镇定,只是多了几分专注。   她望着他的手,没反应过来,北信介就拉过她的手,迈出脚步。再不追,就会跟丢。   在密木丛生的山林里,受伤的野兽在地上留下了滴滴血痕,前方传来的犬吠也指示着方向。   北信介的步伐有力,但跑得并不算快,像是为了照顾到米仓枝夏,刻意放慢了速度。   泥土与落叶都被踩在脚下,在同齿轮般迈出的步子中,米仓枝夏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要一同飞出,却不是因奔跑,而是为紧握着她的手。   她前所未有地感受到自己在颤抖,从大脑、呼吸到脚步。耳旁呼啸而去的风声像是奏响了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乐。   北信介的手是那么宽大,和歌剧团里的男役完全不同,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触感。他的手掌像是钉了一层皮革,经劳作打磨出了粗糙的纹路,但被他握着却丝毫不觉难受,反倒很安心。   他将的她手全部托住自己的掌心里,被他拉着奔跑,望着他飘动的碎发与背影,米仓枝夏感到自己在烧灼,心情比秋日的枫烧得还要红。   这是……什么感觉? 第14章   ==================   他们并没有跑很久,在一处山坡旁,北信介停下了。   这道坡有些抖,下方是碎石滩,隔着些距离则是淌淌流动的溪涧。   北信介松开了米仓枝夏,一下就顺着坡度滑到了西方。他回过头来,看米仓枝夏低头望着下面,一副犹豫样子。她轻喘着气,好像还有些恍神,是累了吧。   “在这里休息。”北信介说道:“我就在不远,很快就好。”   米仓枝夏凝视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由于要尽快处理,北信介并没等待她的回应。   米仓枝夏所在的位置能看到阿豆,秋田犬守在一坨黑金色的巨物旁,似乎还有些许动静。她看到北信介走近,很快听到了第二声枪响。大概是为了结束猎物的痛苦吧。   扑腾翅膀的声音从山间传出,心情也逐渐平复。虽然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毕竟爬了很久的山,又跑了这么一阵。米仓枝夏觉得,方才的呼吸不畅大概是她累了。   手上好似还残留着热度,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又看向不远处。   她不想在这里干等着。   虽然这坡有些抖,米仓枝夏还是小心翼翼地侧着身体,迈出了一步。   身体会感知到人的不自信,心态不稳导致身体晃动,米仓枝夏的脚往下一滑,差点儿就要当场劈叉。还好她即使抱住了一旁树木,才没让单纯的下坡变成杂耍,落到狗啃泥的境地。   这下米仓枝夏也学会了。   她按着旁边树往下走,略为艰难,但也下到了溪边。   叮咚声和鸟鸣声汇成了动听乐曲,米仓枝夏走过去时,北信介正在和人联系,要人上山。   阿豆高昂地仰着头,朝米仓枝夏甩了甩尾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绩。   在它身旁,看不到正面的生物有着泥土般的黄黑色毛发,在远处看会显得更浅偏金。它的身子圆滚滚的,虽说身下一片浅红,却好似随时都能翻身而起,朝人发出进攻。   所以……它是死了?   米仓枝夏没觉得排斥,大概是小时在医院呆过一段时间,也见过几次血。但她依旧谨慎而小心地踩着没沾到血的石块,绕到了动物的正前方。   “别碰。”北信介遮住电话听筒,提醒道:“会有细菌。”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我不碰,就是看看。”   她蹲下了身,手放在膝盖上,歪着头盯去。   沉睡在溪旁的生物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安静地躺在这片自然中,身上的热度大概在逐渐散去吧。   不知怎么的,有些令人无法呼吸。   剧团里也有和死亡相关的剧目,有以死神作为主角,讨论死亡、爱情与一生的,她方才在山上唱的就是这部剧女主角的歌;也有以永生者作为主角,描绘生命这一存在,并不单纯以爱情作为主题的。   身为演员,必须用自己有限的精力,在舞台上释放生命,让观众相信他们所见的即为真实。   在以死神作为主角的剧目中,米仓枝夏扮演的是男二的皇太后母亲,一位真实存在于历史上的人物。这个角色在剧中对女主角极为苛刻,因为被定位为反派。   为了演好她,米仓枝夏去读了传记。   观众们在剧里看到的是角色偏执和强势的一面,但无论是在剧里还是现实中,她都以自己的方式支撑着一个国家。   剧集里,她夺走女主的第一个孩子抚养,看似很霸道,可传记里说,在那个年代,限于卫生条件和医学技术,孩童的存活率并不高,有夭折的可能性。在女主角执意抱回孩子后,这个孩子也确实死去在和女主角一同外出远行的路上。   和失去儿子后此生只穿黑色丧服的女主角一样,这位皇太后也在失去自己的孩子后悲痛欲绝,离开了公众视线。   死在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因为人终将死去。人们清楚这点,但要如何看待它又是另一回事。   米仓枝夏在医院隔着门见过生离死别,也参加过他人的葬礼,但这是她第一次离正在消逝的生命、离死亡如此之近。   并非人类,不是她的同类,可看到死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还是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情在她心中复苏。   一旁,北信介结束通话,走过来说道:“他们会派人来把它运下山。”说完后,他蹲下身,闭上眼睛,双手合掌,轻声说道:“愿你安息,从此能自由地生活在山林里。”   雾气刚好散去,傍晚时分,金橙辉映的光线落了下来。   小溪泛起了粼粼波光,北信介身上也落了一层金色,好似散发着熠熠光辉。   这番场景看在眼中,米仓枝夏也蹲了下去,学着北信介的动作,但她没有说话。   附近住民们知道这个消息都很兴奋,他们下山的时候刚好遇到一群人上来。   他们是本地区组织的人,负责处理好包括各方手续、卫生安全等在内的全部流程。野猪被出售后,北信介会收到一份酬金。   好几个年长者连连拍着北信介的背,不断称赞他。一发就打中野猪,还是在雾天,简直是奇迹。   “我也没想到会打中。”北信介只回道:“运而已。”   米仓枝夏低头看到阿豆望着远处,似乎若有所思。他说的运,是好运还是厄运?   北信介的计划没被打乱,下山后正好到了时间,他和米仓枝夏去了离住处有段距离的棚子。   公猪的主人也来了,是米仓枝夏昨日去拜访过的一家,见到她,那人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北信介,似乎是在问她在场会不会有问题。   隔着围栏和一段距离,米仓枝夏没听见北信介说什么,但对方也没多说。   她站在围栏外观看了给猪配种的全程,实况比在纪录片里看的要生动,就像通过屏幕看到的舞台和现场的舞台也有着天壤之别。   晚上的时候,北信介竟还做了炸猪排。   米仓枝夏盯着盘子:“这是猪肉吧?”   “恩。”   “怎么能吃下去?”她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吃不下?”   “……今天我可是看到一只野猪死在面前,而且看到家猪配种,想到之后生下来的小猪长大后也会死,根本成了一个循环圈,对肉类的爱就消失了。”   她果然思考了很多。他已经能认出米仓枝夏思索时的神情了。   “也有素食的人,但大多是考虑到健康,不是道德。”北信介坐到了她面前:“但我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靠杂食才能生存,那就带着感恩接收这一切。不然平常的‘我开动了’,你都是对谁说的?”   米仓枝夏被问愣了。对谁说的?只是礼仪的需要而已。   可是听了这些话,她心里刚拧巴成的结似乎打开了些。   “我知道你是真的在为它难过。但思考生命、死亡和命运之类的主题,也需要适可而止。”北信介定定地看着她:“吃饭吧。”   “……也是。”   在短暂沉默后,两人同时合掌,声音重叠在一起。   “我开动了。”   第一次带上感谢的心情,享用延续我们生命的存在。 第15章   ==================   “满满都是开心的事~   尽情地做着美梦~   现在立刻穿上漂亮衣服~   去寻找朋友们吧~”*   米仓枝夏哼着歌儿,换下衣服,放进洗衣袋里,进了浴室。   爬山散步,吃饱喝足,没有唠叨声,也没有烦恼,这就是伊甸园!   花洒水流淌过身上,她继续唱道:   “沿着青空而去的坡道~   那个急匆匆跑着的孩子是谁~   找到了以往的宝物~   剪下的时间一隅~   傍晚的——嘶——”*   将要进入高音,米仓枝夏的声音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吃痛声。   ——她的左手手心上起了一粒粒小的水泡。   刚回时大概又饿又累,洗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淋了水才觉得疼。像是被什么生物爬过后的过敏症状。   除此之外,她的手指还被划伤了。   人有时后知后觉,也不清楚在哪里受了伤,不注意到时没事,一将心思放在上面,整只手都觉得又疼又痒。   米仓枝夏张开左手,手心朝上,要放进装了温水的盆子里,想看看有没有缓解效果。   在她整个手掌浸润进水中的一瞬,手心就和被火烧似发烫。   她差点儿大声叫出来,但脑袋确实开始发晕了。   好好想想这是怎么弄到的,不,脑袋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滑下坡的时候虽然按在树上,但树身有绿叶遮挡,应该没摸着不妙的东西才对,怎么就成了独臂人……   欢快的心情被消减了一半,但觉得这伤应该很快就会好。洗漱出来,北信介坐在客厅。   “枝夏。”他叫道。   今天的大事解决了,他开始思索米仓枝夏说他“和(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的意思。   还要和她说一声,他把盘子换了个地方放。   米仓枝夏被叫出,差点儿就要伸出手贴到北信介眼前,让他看看情况。   但对上北信介认真的神情,她忽然觉得要是说了,北信介肯定会责怪她,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不让她再去山上。   在歌剧团里,如果有人临时受伤时不能演出,会由替补登上舞台。对于遗憾无法登场的人,大家虽会安慰对方、说着要好好休养,却难免多少会有责怪这人影响演出。   在家里更是如此。她和姐姐差七岁,在她读中学时,姐姐已经开始工作了。有一次姐姐扭到脚,没法去参加一个重大会议,父亲劈头盖垫就是一顿骂,看得米仓枝夏心惊胆颤。   总之,受伤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好事,能隐瞒最好隐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说不定睡一觉就好。没好的话,晚些告诉北信介也来得及。   眼看北信介起身朝她走来,米仓枝夏立刻挺直了身体,双手虚虚交叠,放在腹前。   “今天多谢了,”她略微低头,“我这就准备歇息,请您也早点睡。晚安。”   面对突如其来的最高级敬语,北信介一时愣在原地。他还没说什么,米仓枝夏已往后退去,虽踩着小步,速度却堪比竞走选手。   北信介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过转角,紧接着响起关门声,动静不小。   “有这么累?”北信介喃喃道。   还是说不想和他说话?理由是什么,拒绝她洗碗?   北信介思索着原因,米仓枝夏已火速冲进房间。关好门后,她贴在墙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手心的灼伤感愈发严重。她好似握着一整团火,烫到她张开嘴想大叫,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疲劳会放大很多感受,至少米仓枝夏没觉得这是严重的伤,也就忍住了。   草草铺好被子,关灯缩进被子里,米仓枝夏将左手放在外面。   她于黑暗的房间中轻哼道:   “满满都是开心的事   尽情地做着美梦……”*   疲劳令人很快进入梦乡。   当晚,米仓枝夏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超级无敌可怕噩梦。   ……   “快醒来,枝夏。枝夏!枝夏——!”   米仓枝夏睁开了眼睛,一双漂亮的蓝眼正盯着她看。   “凛……?”米仓枝夏打了个哈欠,要翻身再睡,身体却一下栽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地面上,却是软的。   她猛地清醒过来,挺起身子看去。   彩色房间遍布条条花纹,像是棒棒糖的颜色,吃进嘴里是一番甜蜜滋味,盯着看则眼花缭乱。   音乐声响起,苏萨号震耳欲聋,像一股从远处袭击的台风,要将人吹倒。   “凛,这里是——!”米仓枝夏看向远坂凛,却呆住了。   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十岁上下,穿着白衣红裙,将手背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米仓枝夏一下蜷起身体,低头看自己的手,小到不可思议,也像是个孩子的手。   她……几岁?   房间像是儿童游乐场,墙面、地板和座椅全都很柔软,就算用尽全力撞上去也不会觉得疼。   米仓枝夏站起了身,要寻找出去的门,但多看几眼这壁纸,她就觉得头晕眼花。   大脑里像是有万花筒在旋转,她是被卷进洗衣机里的一只袜子,是掉在海洋漩涡里的一只微生物。一切都在她周遭无限放大,而她却变得那么小、那么小……   米仓枝夏跪倒在地,一阵绞痛从她的手上传来。房间的门突然开了,高大的身影朝里迈出一步。   “你。”这声音令她想捂住耳朵,令她想要逃跑。但声音的主人已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外拽,丝毫不顾她的挣扎反抗。   橙发的青年将她拖出一阵,俯视着她,朝她露出笑容。纤细而柔美的声音令她汗毛直立。   “你,一起来玩吧。”青年说。   “不要不要不要,放开我——!”米仓枝夏双脚用力蹬地,但光滑的地面摩擦力极小,她找不到立足之地,无法减慢被拖动的速度。   “凛!”米仓枝夏大声喊着友人的名字。   离开房间后,她被拉进了黑暗甬道内,回头望去,这条道路忽然被无限拉长,红□□光在黑暗中闪烁着,宛若幽火。更深的地方似有断裂的水管,不断滴落着水珠,掉在已积成小摊的水泊中,发出冷彻声响。   嘀嗒,嘀嗒。   远坂凛站在隧道尽头,小小的她双手背在身后,对米仓枝夏说道:“到你了,枝夏,这是没办法的事。出生在大家族的我们,注定要被这庞大的责任吞没,如果你——”   “哗啦”的一声,远坂凛还没说换,就有一团火焰自上而下将她吞没,宛若倾倒而下的岩浆。   --------------------   作者有话要说:   *樱桃小丸子OP之一,名为《ゆめいっぱい》   所以有人没买东西,在看文吗( 第16章   ==================   米仓枝夏在自己的尖叫声中被甩了出去。   她的身体被压平,滑向幕布后,像音乐盒里跳舞的小人,不受控制地转动着,好似永远不会停歇。但她最终还是停在了舞台上。   “看——”这声音嘹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米仓枝夏惊惶地望去,望见父亲站在一张小台前,灯光落在他身上。   诺大的舞台,只有她和他所在的位置有光。   这灯光令米仓枝夏睁不开眼睛,她身体冰凉,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大了,逐渐恢复原样。但随着她的动作带起的是长长的锁链,拴住了她的四肢,连至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是我自满的作品。米仓枝夏,枝夏,shika,市价。”父亲放声大笑。   无聊的文字游戏,但随着他声音的响起,锁链拉扯过米仓枝夏的身体。她活脱脱像是人偶,被牵动着四肢,做出各种舞蹈动作。她闭着眼睛,但却无法不注意到她的衣不蔽体,它们恰好修饰了她的曲线,让她看上去像是一份精美但冰冷的礼物。   之后,父亲将手中的锤子扔向空中,接住后用力地将它落下。   “现在,开始竞价!”   人们在暗处举牌,看不清的面庞好似戴着鬼面。   父亲沉浸于竞价,趁着这间隙,米仓枝夏想要逃走,但笼子从天而降,将她罩在了里面。玻璃的笼子,除了她外没人能看到的笼子。她被困在原地,像是商场里等待买家领回去的娃娃。   氧气越来越少,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在白雾中看到父亲愈发狰狞的神情。随着人群中高举着的牌子,他落下了拍卖锤。   “我宣布,拍得者是迹部家——!”   米仓枝夏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脚步声走近了她,停在她面前。她的额头贴在玻璃笼中,缺氧令她的喉咙中凝结了一股寒霜,堵塞住了她的言语。   “……迹部,你难道愿意吗?”她几乎带着一丝祈求。   相亲那日,她远远见迹部景吾翘着条腿,坐在沙发上。见她来了,他的姿势也没有丝毫改变。   “啊,我想既然非要相亲,为何不选个我看着顺眼的?”听到她的问题,迹部景吾一笑:“前段时间我还陪祖母一起去看了红华的剧目,你扮演的恶毒皇太后还真是惟妙惟肖。不过你不打算成为TOP娘役,就这么退团了?”   米仓枝夏不想讨论此事,只说:“如果你知道为了这场相亲我被困在家里多久,你就能理解我现在有多想离开。”   “米仓,你父亲的恶劣程度我很清楚,更糟糕的是他也极有头脑。”迹部端起茶杯:“和我结盟。我就能实现你全部的愿望。”   米仓枝夏惊讶道:“你在说什么……结盟?”   “需要解释?”迹部不屑一顾,沉吟后道:“就是订婚的意思。”   米仓枝夏惊讶地没说出话。   “以前在冰帝,我们不是做得很好?我是会长,你是副会长。现在不过是换种身份。”   你以为加入学生会完全是我自愿的吗?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这一点也不好笑,两个不相爱人在一起只会痛苦。”   “别这么肯定。”迹部景吾放下了腿,站在她身前,他几乎是俯视着她:“米仓,你爱过谁?”   她移开了视线:“……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   “爱情这种存在,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拥有。”迹部景吾发出一声戏谑的笑:“亲密,激情和承诺,只要创造出来这三种并维持下去,就是永恒的爱。”   “如果你是想找实验对象,和我无关。我要走了,”米仓枝夏补上了一句,“别忘记,我手上还有你差点儿和忍足亲上的照片。”   迹部景吾怔住了,抬手撩了下头发:“你还留着那种东西……”   “所以,”此时此刻,迹部景吾立在笼前,两人中间只有一面玻璃之隔。他问,“米仓,你想好了吗?”   “迹部……你……”米仓枝夏攥着胸口。   她已耗尽了氧气,她要死掉了,只是这具身体的话,谁拿去都好,反正她也不想——   “醒醒。”   泪水划过眼角,悲伤与绝望心中凝聚成形,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所以她——   “枝夏!”   米仓枝夏睁开眼睛,泪眼朦胧中,她望见一双褐色的眼睛。这双眼睛盯着她,眉头压得很低,嘴唇稍微向下撇,像是不高兴的颜文字。可是他是那么关切地看着她,她有些想哭了。   “听得见我说话吗?”北信介见米仓枝夏眼神朦胧,比出两根手指:“枝夏,这是几?”   窗外还是一片昏黑,房间里则灯光明亮。他本打算出门,经过米仓枝夏的房间门口,却听里面传出一声惊叫。   他在门后问出了什么事,没有得到回应,才推门进来。   米仓枝夏双颊通红,烧得厉害,眉头紧皱,像是在做噩梦。   “……一。”北信介的眼睛眨了一下,像是立刻就要去打急救电话。米仓枝夏扯开嘴角:“开玩笑的,是二。”   一块降热帖像是报复性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冰得她抖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是足以让她舒口气的舒缓感。   “发生什么了?”她问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张泡了水的纸,软弱无力。   北信介抚平降热帖,确保边角也贴住了:“你摸到毒藤,过敏发烧了。”   “毒藤?”喉咙不大舒服,米仓枝夏哽了一下。   “我扶你起来喝水。”北信介说道。他本跪坐着,起身靠近米仓枝夏,手穿过枕头下方,揽住了她的肩膀。   米仓枝夏不知自己有没有用力,在察觉到时已坐了起来。   北信介撑着她的身体,拿来放了吸管的水杯。米仓枝夏咬住吸管。水进入身体后,喉咙好受了些,但还是没法降下身上的灼烧感。   “左手手心发红起泡,是摸了毒藤。”北信介说:“你昨晚是想藏住它?还伤到了哪里?”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被看穿了啊,又一次。   “不知道,应该没有了。”米仓枝夏借着烧糊涂的劲儿晃了晃脑袋,转向她的左手。   “我待会处理,暂时不要碰。”北信介扶着她躺下,拿起温度计:“现在先测温,别动。”   米仓枝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呜咽的应答。 第17章   ==================   北信介捏住米仓枝夏的耳边,柔软得像是花瓣的耳廓被他往外扯开了一些,放入测温计的感应头。   片刻后,发出测量完成的滴滴声。   38.7℃   看来得去医院了。   “不去医院。”米仓枝夏说。   她烧得两颊发红,平日里发亮的眼睛也黯淡不少,却依旧透着鲜活的存在感。   生病时人的感知不一定会变弱,米仓枝夏此刻就像是小动物,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也或许她是下意识这么说的。   “你烧到接近39度。会有危险。”北信介说。   米仓枝夏的头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表示拒绝,抬起右手抓住了北信介的袖边:“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也不要吃药。”   本来就烧得眼眶湿润,此刻更是快要哭了。就像是小孩。看来是在医院里留下了格外深的阴影。   “那就观察一阵。”心情放松有利于身体,北信介说:“你在今晚前能降下38度就不去。”   “嗯。”米仓枝夏的手落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她像是安心了,浮着的眼皮垂下,闭上眼睛。   “先别睡。”北信介阻止她进入沉睡:“我给你的手上药。”   他端来一盆水,沾湿了小毛巾沾,拧干后,北信介握住米仓枝夏的手,用毛巾的一角擦过她的手心。   “唔……”米仓枝夏疼得皱起眉头。   像是有带刺的藤条划过她的皮肤外层,只是轻轻带过,却像是要撕扯下一层。   “因为有其他伤口,所以会疼些。”北信介说道:“很快就好。”   清理好后,他打开一管软膏。毒藤过敏不少见,当地人家常备药物。   米仓枝夏感到一股凉意漫过手心,像是将手浸润在最清澈的溪水里。在舒缓的感觉中,她又睡了过去。   好像只是一眨眼,她醒了。   天色已大亮,北信介走到窗外,束起窗帘。   “我煮好了粥。”他回头说道。   脑袋依旧发昏,困倦与迟钝缠住了她。   米仓枝夏迷迷糊糊地望着上方灰黄色的天顶。只要不是医院的白房间,哪里都好。   一个人坐在床上,等待着有人来,但只有父亲的司机定时出现,吉转交给她需要完成的作业。   当她忍不住其他人在做什么,司机背出了父亲、母亲和姐姐的日程表,他们听上去确实很忙,没有时间来医院陪她。   她偷跑出房间,听到护士们议论。   “小姑娘真可怜。”   “祖父是前大臣,父亲是贸易公司的董事长,一个人住在这么好的房间,比得上我好几个月工资了。”   “是啊,哪里可怜,她应该多受些折磨才公平。”   “也没必要这么说啊。”   她们在检查时对她那么好。耐心地对她说话,温柔地问她疼不疼,她还以为……   所以小时的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多受些折磨。如果她更难受些,生活在痛苦中的会不再难过吗?   此时此刻,死神像是俯视着她,已将镰刀压在她的身上,重得她喘不过气,在她身体中燃烧的,大概是地狱的火焰。   “……我没胃口。”她努力发出声音。   “你不想吃,但身体需要。”北信介回道,并未停留。   米仓枝夏拧着眉头像在吃药,舌头试探性地品尝着它的味道。   她想不起先前生病时吃的是什么,但粥并不难吃,反而觉得能很快吞下第二口。   “我自己来。”她说。   北信介不确定她是否能行。   “等等。”他说着出了门,搬来一张矮桌。高度刚好放碗,米仓枝夏也不用压低身体。   她握着勺子,动作迟缓地将粥塞进嘴里。碗靠边的位置放着酱菜,是北信介奶奶腌制的。   “小心烫。”北信介提醒。   他坐在一旁,确认米仓枝夏自己能吃。她也很听话,没动左手。手心上涂了软膏,绿油油的颜色,像是糊了层芦荟。   他起身要走,米仓枝夏抬起头:“……别关门。”   “你的情况要避免吹风。”北信介垂首望着她。   米仓枝夏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我会留些缝隙。”他说。   他确实留了条缝,小到阿豆只能隔着缝隙露出一只眼睛。   “过来。”米仓枝夏不知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阿豆的眼睛也看不到了,朦胧中听见小狗跑远的声音。   啊,是被讨厌了吗……   脑袋里的丝线解不开,她好像又要陷入糟糕的梦境里了。   她任热度侵袭自己,忽然有一团毛茸茸蹭了过来。阿豆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那缝隙,在用鼻子碰她。   “……我还活着啦。”米仓枝夏从鼻子里发出呼呼的笑声,伸手抱住阿豆的脖颈:“可别吃了我。”   阿豆挣扎了一下。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才不会吃。不过它还是蜷起膝盖,在米仓枝夏身旁趴下了。   既然你这么想抱着我,也不是不可以。   北信介刚才在院子里给阿豆洗了澡,吹干后,阿豆身上的毛蓬松,靠在旁边有阳光的味道。   米仓枝夏睡了过去,之后就是被北信介叫醒,还是吞下了退烧药。寡淡无味的药片,像是吃进去了一口棉花,米仓枝夏吐了吐舌头。   过了一会儿,北信介又来测了下她的体温,38.2℃。   还是没怎么退下来。   他在清晨时去检查家畜们的情况,回来做好早餐后,等到九点不见米仓枝夏,进来就发现她发烧了,像是在做噩梦,嘟囔着什么。   露在外面的左手即刻昭示了病因。   幸亏当地人清楚如何对付毒藤过敏,家里也有常备的药膏。趁米仓枝夏吃完一餐后睡得沉,他去了躺地里看情况,之后就呆在家打扫卫生。   北信介放下体温计,阿豆在米仓枝夏身旁打了个滚,朝北信介晃了晃尾巴,张嘴打了个哈欠,意思是“我可按照你说的进来陪她了”。   我知道了,北信介也给予了视线回应,晚些给你加餐。   “多少?”米仓枝夏盯着体温计。   北信介将数字给她看:“退了一些。”   “那今天就不用去医院了。”米仓枝夏握着阿豆的爪子,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就是……你一直在这没关系吗,还有其他事要做吧?”   “在祭典前都是例行的事,给动物喂食、处理杂草和查看蜂箱。现在去准备晚餐,你有什么想吃的?”   身体在烧灼,北信介不问,她就没想过,但一被问,米仓枝夏觉得她需要甜味和水分。   但她真的可以要求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章内容提要乱了,但不说的话就不会被发现呢w   结束双十一战斗(?),有、空虚……感觉根本没必要攒在一起买! 第18章   ==================   一时前进,一时退却。   北信介看出来了:“想吃什么就说出来。”   “……哈密瓜……”   “我知道了。”北信介没回有没有,只是站起身:“做好饭了我会叫你起来,先休息吧。”   离开房间,北信介拿出手机,在名为【丸丸农家】的群组里发了条消息。   【需要哈密瓜,请问哪家有?】   下面立刻蹦出几条消息。   游戏狂人G:【这个季节?】   露营爱好者:【北小哥突然想吃哈密瓜了?】   真岛诚家水果店:【现在店里卖的哈密瓜不甜。】   界面上忽然蹦出一个新的聊天框,远坂凛对他发起了私聊。   远坂凛:【不是你想吃吧。】   远坂凛:【[疑问的表情]】   远坂凛:【话说为什么那家伙的手机打不通】   远坂凛:【她在做什么?根本联系不上】   远坂凛:【[愤怒的贴纸]】   轰炸式的消息。   北信介不慌不忙地输入:【是枝夏想吃。她碰到毒藤,过敏发烧了。】   那边立刻蹦出消息。   远坂凛:【哈?!】   正在输入中的三点蹦跶了好久,北信介以为对方不会回了,又出现新消息。   远坂凛:【我带哈密瓜过去。】   北信介的手指刚好按下发送键:【不介意的话,我会多做些晚饭。】   远坂凛的头像变暗了,也不知有没有看到。   十分钟后,北信介在煮汤时,门铃响了。   他穿着围裙去开门,远坂凛单手叉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个高大的黑皮肤男人。   “晚上好,北君。”她礼貌笑道,却散发出一股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拿哈密瓜来了。”   “十分感谢。”北信介回道:“晚饭也快做好了。”   远坂凛确实还没吃,没想到北信介会准备他们的晚餐。   站在她身后的Archer说道:“我也来帮忙。”   两位男性去了厨房,远坂凛直奔米仓枝夏的房间。   米仓枝夏半梦半醒,听到外面有动静,接着门就被推开。   傍晚的光线透过窗帘落进来,米仓枝夏有些意外,打起精神:“凛,你怎么来了。”   远坂凛坐到她身旁,伸手碰了碰米仓枝夏的脸:“当然是来看你。我说怎么联系不上,你肯定没看手机。”   米仓枝夏虽然拿回了包,但打开手机看到那么多未接电话,就立刻按下关机,扔到了一边。   “真是吓了一跳,刚来没几天就发烧。”远坂凛抱臂道:“你还是适合生活在都市吧。”   米仓枝夏打起精神,解释道:“是过敏引起的发烧,谁知道路边的草会这么危险……”   “所以当时我就在暗示你别接祭典的事,你知道要爬那么高的山吗?比柳洞寺的台阶还多!”   远坂凛曾在柳洞寺打过工,扮演巫女,当时她就对要爬那些台阶耿耿于怀。   米仓枝夏望着她,像是虚弱地没法反驳她的话。   “算了,”远坂凛抬手按住额头,摇了摇头,又放下了手:总之我带来了哈密瓜,你可以吃个够。秋末本来已经下市,还是那个冒牌牧师寄来的。”   冒牌牧师。米仓枝夏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名为言峰绮礼的男人的样子。他是远坂凛的监护人,米仓枝夏有次去远坂凛家刚好遇见那男人,他的眼睛里像是藏着许多秘密。   “谢谢,”米仓枝夏弯起唇角,“我就知道,没有比远坂大小姐更靠谱的人。”   被这么一夸,远坂凛扭过头:“别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停止说你粗心大意。”   远坂凛的抱怨并没烦扰米仓枝夏,她反而愿意听远坂凛继续说下去。虽说与家人并不亲密,但她却拥有这样好的朋友。有的时候她会忘记这点,必须记住才行。   门打开了。   米仓枝夏今日已习惯了它的开开关关,远坂凛面露不快,回头看去:“进来都不敲门吗?我们还在说话。”   “晚餐已经做好了。”Archer抱臂靠着门边。   他看了进来,朝米仓枝夏点了下头。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   “我还不饿。”远坂凛接道。   “再怎么担心也要按时吃饭。”Archer扯开嘴角,笑道:“而且我不觉得你需要减肥。”   远坂凛的脸“唰”地红了,回头瞪了眼Archer:“你不说话——”   “没人把我当哑巴,好好,我知道了。”Archer摆了摆手,表示听见了。   两人斗嘴实在太有趣,米仓枝夏忍不住发出哼笑声。   “枝夏,有什么好笑的?”远坂凛明知故问:“病人就好好休息。”   “只是觉得真好。”米仓枝夏接道:“看到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好像也快痊愈了。”   “谁和他关系好啦?”远坂凛依旧不承认:“就是我的Servant而已。”   “是,大小姐。”Archer倾身行了个礼节:“那么,远坂大小姐,在下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请您入座就餐。”   远坂凛哼了一声,问道:“枝夏,你吃什么?”   北信介到了Archer身后,Archer让开了路。米仓枝夏要坐起身,肢体还有些木僵,远坂凛扶住了她,见北信介搬来小桌。   盘子里放着一碗面条,配上小菜,依旧使用了大碗对比手法,显得量没那么多,好像能够顺利吃完。   “我还是没胃口。”米仓枝夏盯着面条。   “吃完这餐就有哈密瓜。”北信介将碗筷摆上桌:“别忘了,你还没降下38度。”   想吃哈密瓜,不想去医院,这两个理由精准地抓住了米仓枝夏的软肋。   她只好拿起筷子。   远坂凛在一旁看着,眨了几下眼睛,意外之情溢于言表。   她随即勾起戏谑笑容,抬昂起下巴,说了一声:“真好啊。”   米仓枝夏朝她看去,满脸茫然。   “北君原来这么会照顾人。”远坂凛接着说道:“枝夏可调皮了,得盯着她会不会剩下。”   “你在说些什么……”米仓枝夏觉得远坂凛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取笑,苦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吗,”北信介却接道,“我会确保她不剩饭的。”   别把我当小孩啊……!话说他是认真的?!   但米仓枝夏没气力和远坂凛继续闹下去,干脆低头吃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第19章   ==================   远坂凛离开不久,米仓枝夏的温度终于降下了38度,她暗叹自己平常为了登台表演,没白锻炼身体。   “不去医院了?”她向北信介确认。   “恩。”北信介点了头。   米仓枝夏总算松了口气。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做了让她很不舒服的噩梦,要是去了医院,非得唤起她不想回忆的事,做个更可怕的不可。   吃到了想吃的食物,哈密瓜非常甜,米仓枝夏有了自己明天肯定会恢复的自信,将死神站在她身旁的消极心情忘在了脑后。   只是醒着也没事做,她想起来看祭典的录像带,被北信介以“操劳会恶化症状”为由拒绝了。不过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必须做的,干脆还是躺在床上,早早休息。   “恩,有事叫我。”北信介拉开房间里的衣柜门:“今晚我会搬到隔壁。”   门后赫然是另一间和室。   房间左右两边都装了彩绘门,右边是衣柜,她放了衣服进去。还以为左边也是衣柜,结果竟是房门。   米仓枝夏顿时想起了岗亭所长让她做事仔细些。她确实大意了,太大意。   “我快好了。”米仓枝夏看北信介打开隔壁柜门,抱出被子。她连忙说道:“如果晚上说梦话影响到你……你明天还要早起吧。”   光是照顾她就够不好意思的,用多少钱也还不清这份人情。   “之前奶奶生病,我也是这样照顾她。”北信介看出米仓枝夏的顾虑,跪在榻榻米上,用手捋平被子:“现在还算农闲,不用有负担。”   他很快铺好了,关掉她房间的灯,又走到自己房间。   “晚安。”他说。   “……晚安。”米仓枝夏应道。   北信介合上了障子门。   米仓枝夏躺在黑暗中,听见对面悉悉索索的,像是在整理衣服的声音。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房间好像忽然变得不一样了。本来是封闭的空间,只有她一个人。连通隔壁的门虽然是关着的,却像是打开了一个肉眼看不到的通道。   北信介的存在感已入侵到了她的房中。   她多少年没和人靠这么近睡了?排练时大家一起在排练房里小憩另说,音校里也是一人一间房,更早的时候……   自她有记忆以来,从没和另一人靠得这么近睡在一起。   胸口滚烫,是热烧造成的。   她一连翻了好几个身,但降热帖似乎没有用处。又左右翻滚了几次,努力闭眼入睡。   但因为白天睡太多,她现在根本睡不着。一直发着烧,对时间的感觉也错乱起来。   米仓枝夏忍不住问道:“你睡了吗?”   她的声音小到和气音差不多,那边却很快响起了北信介的声音。   “没有。”   声音近到两人像处于同个房间,额头相触的距离。   “……你能说点什么吗?”米仓枝夏在黑暗中眨眼,盯着天花板:“故事之类的,说不定能催眠,你自己说着说着也会睡着。”   其实是她想听人说话。既然北信介说她不要有负担,提出小小的要求也没关系吧。人就是这样,得到一点后,不自觉地会要求更多。   稍许沉默,北信介的声音响起:“传说有一位少女,以织衣为生。少女织的并不是一般的衣服,而是神衣——”   米仓枝夏不知道为什么北信介会说起七夕的故事,现在明明是秋季。但她还是安静听着。   日常中用多了标准语,听到大段方言口音时更觉可爱,尤其语尾带上的语气,像是动物的叫声。   白色的毛发,间杂着黑毛,眼皮深,眼睛大,睫毛像是带了眼线,又浓又长,抱在怀里时带着一阵温暖气息,像是清晨的阳光,午后的小雨,夜晚的被窝……   米仓枝夏梦到自己养了只狐狸,在麦田中等待着她,只属于她的狐狸。   世界上有各种声音,隔日早晨,米仓枝夏睁开眼睛,像是第一次听见鸟鸣。它们像站在窗台上,热烈地聊着今天要去哪里寻找虫子,充满热烈的生命力。   抬手按住额头,热度消退了。她坐起身来,还是有些没气力。   扭头看向旁边的门,米仓枝夏小声说道:“打扰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那边的床褥已不见了。倒也说不上失望,但她偷看到北信介睡脸的想法破灭了。她猜测他睡觉的姿势肯定也很正式,或许会像童话里的公主。   小小的脚步声传来,米仓枝夏立刻拉上柜门,钻回被子里躺好。   “醒了吗?”门外响起北信介的声音。   米仓枝夏翻了个身,头发一甩,装作还在睡的样子,用手臂挡住脸。   “打扰了,我进来了。”   紧接着,门被推开。北信介走了过来,米仓枝夏察觉到他坐在旁边,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热度,影子将她笼罩。   北信介的手贴在她的脸边,他的手很热,比她的皮肤要热。明明已褪了烧,米仓枝夏却觉得心脏狂跳。   她对自己装睡的演技很有自信。先加重呼吸,再像是无意识地用手蹭了蹭眼睛,接着做出伸懒腰的姿势,最后缓缓睁开。记住一定是半睁,眼皮不能完全抬起,要如同初生婴儿刚望见这世界般无神。   米仓枝夏同北信介对上视线,她的神情由茫然转为微笑:“早上好,信介君。”   北信介盯着她,像是觉得自己看的时间太长,他转而垂首,拿起体温计。米仓枝夏见状将头发往耳后拢,露出了脖颈,散落的发丝同水帘般掉在她的肩上。   或许是无意识的,但在人刚睡醒、感知格外清晰的早晨,会带来比往常快上几拍的心跳。   北信介意外地没回她的问候,米仓枝夏想他是不是还没睡醒,问道:“我昨天没说什么梦话吧?”   在“嘀”声后,温度计显示她的体温恢复正常。   北信介看着上面的数字,又望向米仓枝夏。自己姑且是男性,她却没有丝毫防备,因此那停留在他心头的问题就在此时蹦了出来。   她说自己和她以前熟悉的男性不一样,那么她以前熟悉的男性是——   “迹部是谁?”北信介问。   米仓枝夏心头一跳。 第20章   ==================   和迹部景吾是孽缘,至少米仓枝夏这么认为。   他作为新生代表登上讲演台时,她就坐在台下。   那年她在夏威夷度过假期。整天在沙滩上晒太阳,晒得她的皮肤黝黑,顶着乖巧的公主头,被远坂凛问是不是在cos阿拉丁里的茉莉。   一旁的卷褐发男生睡眼惺忪,也被台上头发直翘的男生吵醒。   说什么要成为帝王,米仓枝夏认定他是提早犯了中二病。   冰帝学园大多直升,也有米仓枝夏这样的插班生,迹部景吾也是其中一个。他偏偏成了新生代表,可见给学校捐了多少钱。   开学典礼结束后,她听人说他是暴发户,当时大多人都不想同迹部景吾扯上关系,到了午后发生转机,三年过去,他将中二病传染给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实现了帝王梦,所有人都很乐于与他成为朋友。   迹部景吾从不缺朋友,无非他能不能看上。   米仓枝夏是其中一个,至少迹部说过“我们不是朋友嘛”,以此邀请包括她在内学生会成员到他家参加睡衣派对。   米仓枝夏起初拒绝,才听到了迹部的这句话。不知父亲从哪里听来此事,要她必须去,她只好去了,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裙。   “你怎么穿着丧服?”迹部景吾问:“你晚上睡棺材里吗?”   “看不出来?我每天都在为我自己的人生守丧。”米仓枝夏回道。   想起当时的自己,她恨不得抱头打滚,将这记忆从所有人的脑袋里删除。   她才是犯了中二病的那个。但如今人们说起当时的她,却说她是所有人中最理智的存在。   担任学生会的副会长,主要工作是将时常自称“本大爷”并在学院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的会长脑袋里的想法分门别类,分为靠谱、听上去靠谱、不靠谱和完全不靠谱四类,并将指令写成报告传达给其他人。   当年米仓枝夏之所以能忍受这一职位,只因她还试图想获得父亲的欢心。餐桌上的主题是她和迹部家的继承人相处得怎样,而不是她在学校里过得怎样,但她已很满足了。   总而言之,中学时期是她的不堪回首。   大概应对迹部实在太麻烦,都成了阴影,网球部的啦啦队和迹部个人粉丝团内部的事也需要学生会处理,这也令她失去耐心。因此她才会对高中时众人追捧的排球队避而远之,而迹部景吾才会在如今成为她噩梦中的一员。   “迹部是谁?”北信介问。   就在此刻前,米仓枝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梦话,只是一个话题而已。   现在她知道了,她会说梦话。   会梦见迹部,是他在相亲时说的那些话让她不快。   她在曲折地远离,迹部却沿着为他铺陈好的道路往下走,或许她在中学时就应看清他们不是一路人。   “Adobe,谁?”米仓枝夏反问:“奇怪的名字。”   她故意念错了发音,心跳快蹦出喉咙。   撒谎不是本能,但她下意识撒了谎。   要是让北信介知道她违背家里的意愿,逃离了相亲还离家出走,知道她不愿意提起、连她自己都厌恶的家庭情况……   她不想他知道,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想法。可是,她又想让他知道,让他将自己看得透透的。   他会怎么做?知道她曾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恨,如今也会冒出这种想法;知道她多想看到不幸发生,她会接受死神的拥抱——   不能再想,她会被吞噬。   “早饭吃什么?”米仓枝夏问。   北信介看得很清楚,演技再高超的演员在生活中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会露出破绽。   昨天早晨,米仓枝夏在梦中提到了这个姓氏,当时她的神情痛苦。昨天晚餐时,远坂凛说米仓枝夏拒绝了迹部,想来是同一个人。   在提到迹部时,米仓枝夏的神情有一瞬恍惚,嘴角往下瞥了瞥,像是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视线飘远,有秘密藏在内心。   她不愿说,他也不会继续问。   “早餐是蔬菜火腿三明治和蛋卷土豆泥,还有酸奶。”北信介的手指按着地面,站起身:“多穿些,别着凉。需要更厚的衣服和我说。”   他离开房间,米仓枝夏的手紧紧地按住被子。她珍惜住在这里的每一天,病后的此刻她才意识到,她喜欢这里的生活。   远离摩天大楼、喧嚣街道,心情上的浮杂也散了去。   “我开动了。”她拿起三明治。   这就是新鲜的食物,总觉得……这样幸福真的可以吗?   吃完早餐,米仓枝夏完全恢复了元气。北信介要出门,她预感说一起去会被拒绝,还会让她呆在家里,所以没提。   但临走前,北信介还是提醒她:“身体刚好就别乱跑。”   “知道了,”米仓枝夏回道:“昨天也说了,我不是小孩子。”   “做不到健康管理,就是小孩子。”北信介又顿了顿,压低了眉头:“但这次是我没注意到毒藤,抱歉。”   他没给米仓枝夏说话的机会,就关上了门。   “干嘛和我道歉……”米仓枝夏蹲在门口,摸了摸阿豆的头:“是吧,阿豆,他为什么要道歉?”   秋田犬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心里想的是“我今天能骗到零食吗”。   ……   北信介直接往山上行去,遇到其他人,每个人都问他昨天找到了哈密瓜没,又问怎么突然想吃哈密瓜。   “枝夏小姐生病了?!”众人一听此事就皱起眉头。   “已经好了。”北信介说道。   “像她那样的都市孩子没法适应这里的生活吧?话说,你是要去哪里?”   北信介带着厚手套,一手提着电锯,另一只手拿着面罩:“山上毒藤和对人体有害的植物不少,需要多些提示牌。”   “本地人都认识啊。”   “恩,但也有不少人不清楚,我刚来的时候如果没人告知,也分不清。昨天和地区委员会说了,他们还会制作普及手册,作为宣传的一部分。”   他忙到中午,看好时间回去。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米仓枝夏就踩着小步跑过来,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发生什么了?”北信介脑袋里最先浮现的就是她又发烧了。   “来了好几个人,都是邻居。”她在努力组织言语:“拿了不少东西过来,说来看望我。”   “啊。”北信介放心道:“我说过你好了。”   米仓枝夏啄米似的点了几下头,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   然后他们还说参加不了祭典没关系,身体好起来最重要。她听了以后感动到一塌糊涂,当场哭了出来。   算了,太丢脸了,还是不说了。   “然后,”她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脑了下这篇的进度,目前觉得今年可以完结。   开了个钻A御幸一也的BG,今晚九点开始缓慢更新,正好赶上生日。   钻石王牌吼吼康的,喜欢运动番的绝对都会喜欢w   感谢在2021-11-15 00:14:57~2021-11-16 09:1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221856 12瓶;不止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   迹部景吾仰头靠在椅子上,腰间系着的毛巾垂到了小腿的位置。房间里开了地灯,他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落着些许未干的水珠,柔光落在他的一侧,在静止不动时令他像是一座雕像。   管家敲了敲门,推了车走进来,他一如往常倒了杯香槟,放在椅旁的小桌上。这一切几乎没发出声音。   迹部景吾拿过酒杯:“Wesendonck-Lieder,Traume.”*   片刻寂静,阵阵弦乐自智能音响而出。短促渲染了不安氛围,悠扬号音引人瞩目远处。在此间遥望中,女声响起,美妙动人。   “多么美丽的梦围绕着我的心啊   它让我心里充满了阳光与幸福   百花盛开香气四溢”   迹部景吾吞下一口酒,闭着眼睛,任那灵动的甜味蔓口。接着,他缓缓说道:“看你的样子,是要说什么。非要现在?”   管家站在一旁,抱歉地倾了下身:“收到了枝夏小姐的GPS信号,在兵库县丹波神山市丸山地区。”   “丸山?那是什么乡下地方?”迹部景吾扬了下眉:“嘛,哪里都行。推后明天安排。”   “但是……”   “不能改就取消。”迹部景吾果断道:“米仓家有消息吗?”   “没有。看样子已不是第一次,并没有动作。米仓会长今天去海外了,米仓夫人每日都去参加太太会,米仓家的大小姐忙于地区开发的项目——”   “啊,真是。”迹部景吾点住额头,倚在一边扶手上,短促的语音意味着发生的一切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麻烦的女人,倒像失礼的是我。”   说完这句后,迹部景吾便不再开口,管家知道该离开了。   房间内,女声继续吟唱。   “可为何那曾点燃了我心的梦幻   不久又坠入到黑暗的坟墓中去”   迹部家年轻的继承人伸长了腿,四肢若张开的网般松弛,陷落在沙发里。   一曲毕后,迹部景吾睁开眼睛。手里高脚杯中的液体往一边倾倒,他天空般的眼眸望着一处,声音低沉,自语道:“是本大爷没有看到吗。”   ……   早晨起床后,拖沓着脚步走到窗前,窗帘外是一片连绵粉白,映在大半视线中,像是停满了萤火虫。   一瞬以为像是在做梦,随即意识到是秋樱开了。   在绽开前甚至没注意到它们的存在,此刻光是隔着窗户看见,米仓枝夏就想立刻跑到树群中去。她也这么做了。   厨房里有动静,米仓枝夏走过时,北信介就在里面。   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些,能听到炖煮的呼噜声,食物的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外跑。她脚步一顿,心中急切,没打招呼就往外走去。   “早上好。”北信介还是发现了她:“马上就好了。”   “好,”米仓枝夏已提高了声音,已到了门口,看北信介出了厨房朝她走来,她边换鞋边抬眼看他,“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我想不到你有什么急事,连饭都不吃就出门。”   “去看樱花。”   “等一下。”北信介叫道。   米仓枝夏停了脚步,站在廊上,北信介很快拿来了一件大衣。低头一看,米仓枝夏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大概是真有些烧糊涂了。   北信介将衣服披到她身后,米仓枝夏将手穿过袖子,就迫不及待地要转身往外跑。   “还没系上。”北信介说着拉过一边的牛角扣,穿过短扣绳里:“能照顾好自己才是大人。”   米仓枝夏垂下眼眸,两颊有些发红,低声嘟囔:“我知道了啦。”   她往后退去,抬眼瞥见他细碎的刘海,加重跳动的却是自己的心脏。米仓枝夏有几分慌乱地系好扣子,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才刚好不久,活力倒是恢复得很快。穿了厚衣服,樱花道在隔壁,没有危险的野生植物,北信介就随她一个人去了。   米仓枝夏揣着袖子小跑到了樱花道上。   在远山映照中,一簇簇摇动着的花枝聚集在一起,若花神的裙摆,比从远处看盛大太多,简直像是吉卜力的动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米仓枝夏就像是误闯入了其他世界,片刻怔神后,她张开双臂不断选装,到有些气喘吁吁之时才停下。   一枚花瓣晃晃悠悠落下,贴在了她的脸上。米仓枝夏将它取下,细细凝视。   都市中的人们也对樱花见怪不怪。   每年春季,连同着褪去毛衣的暖意,粉色就飘散在各处,点缀在楼屋大厦间。   但无论是城中河边、赏樱圣地还是坂道间,都有吵嚷人群,樱花永远都是配角。   乡间不同。十月樱兀自绚烂,不为被任何人欣赏而开。大概想到这点,她才会觉得格外感动。   邻居奶奶从远处走来,看是米仓枝夏,她露出笑容。。   “您在做什么呀?”米仓枝夏蹦跳着上前。   “每年两季,这就是风物。”邻居奶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用来泡茶别有味道。”   她将手帕打结,做成了小包裹,解开最上面的递到米仓枝夏面前。帕子里装了一小包碎花瓣。   邻居奶奶像对待心爱之物那般收好了手帕,同米仓枝夏道别,往家的方向走去。   米仓枝夏望着落了满地的花瓣。爱喝茶的人收到花瓣一定会很高兴吧。   早餐放凉了五分钟,北信介想着要不要去叫米仓枝夏回来,就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锁,她自己也能开。北信介以为是别人,起身开门,但站在门口的正是米仓枝夏。   她抿唇微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走了进来,还小心翼翼地合着手,像是手心里装着什么,递到北信介面前。   “你猜是什么?”   北信介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阿豆还小的时候,他带它出门溜达,解开绳索后不久,阿豆也是欢快地跑回他身边,嘴里叼着什么,一副炫耀的样子。   结果它带回来了一只羽毛都没长齐的鸟,还活着,在巨大犬类的齿间瑟瑟发抖。   他教育过阿豆后,秋田犬也知道从此不再随便捡从树上掉下来的雏鸟。   “花瓣。”北信介说。   “为什么会猜中?”米仓枝夏听上去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味。她张开手心,里面是一小捧□□瓣:“正好遇到邻居奶奶,她说可以用来泡茶。”   看到米仓枝夏满怀期待的眼神,北信介微笑道:“谢谢。”   “唔,嗯,你喜欢就好……”米仓枝夏也露出笑容,却是为了演示自己不知所起的紧张。   脑袋有些发晕,呼吸不过来,心脏还闷闷的,大概是没吃早饭的缘故吧。   她换了鞋进房间,北信介去将花瓣泡入清水里,两人一同坐在餐桌前,说完“我开动了”之后,门铃就响了。   时间尚早,没事不会随便跑来别人家。   米仓枝夏要放下筷子,北信介先站起了身:“我去开。”   --------------------   作者有话要说:   *瓦格纳《五首魏森东克》梦 第22章   ==================   乘坐新干线到了神山站,迹部景吾坐上了在当地等待的车。车开出一段,他眼睁睁地看着窗外景致由高楼变成低矮房屋,到被山峦包围。   眉头拧在一起,不仅因为山林意味着大量节足动物,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要用酒精喷洒在所有可见处。   全是山,发生什么事故也不奇怪,在这片土地上,何况还是荒无人烟的村庄,较他熟悉的山区更多了几分芜杂。   “真的还活着吧?”迹部景吾说道。   “哈……”躺在后排的忍足侑士身上盖着件大白褂,手压着额头,不开口的话简直像是一具死尸。他懒洋洋道:“我没带工具,可没法当场验尸。”   “恩?你说什么?”这下迹部反倒觉得忍足的玩笑不吉。   “抱歉抱歉——”忍足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手捏了捏鼻梁,刘海上的夹子掉到了车座上。   忍足拿下夹子,是一个粉红色的小兔夹,兔子的水晶眼睛亮晶晶的。最近在儿童区轮岗,这是一位长期住院的女孩送给他的礼物。   “把值了夜班准备休息的人抓过来。我说迹部大人,我和你都不是能在熬夜第二天打网球的年纪了。”   “你不是一直在睡?才二十四的人装什么四十二,我八十四岁也照样能打全场。”迹部景吾挥了挥手表示忍足的话毫无道理:“她手里还有我们的那张照片。”   “……是啊。”忍足想到这事,拿出眼镜戴上,好似打起了几分精神,又小声接道:“如果不是你招惹她那张照片在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重见天日……”   “啊?”迹部扭头看来。   “好吧。”忍足这才正色,坐起身体,扫向窗外。他顿了顿:“……这里是阿拉斯加吗?”   听到这话,迹部景吾也一时失语:“……”   看来确实睡迷糊了。   迹部家拥有庞大的社会网,在这神山的小小一隅,也有他们的关系线。   岗亭所长今年四十二岁,一早接到当地书香门第百日红家的联系后,他就在岗亭中正襟危坐,等待拜访者来临。   “都市来的人还真是不一般啊。”见到迹部和忍足,所长不禁感叹:“我听百日红先生说,你们要找那位姓米仓的女性?”   “啊,听说她的失物送到了你这里。”迹部说道。   “关于这点我也和百日红家说过了,虽然他们对当地多有关照,但毕竟是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所长还是坚持原则。   忍足看了迹部一眼,意思是你怎么联系的人。   “不好意思,”忍足上前一步,端出笑容,“她是这位的未婚妻。两人吵架后,对方一直不见回来。”   听到这话,所长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有什么问题?”迹部注意到了:“她还好吗?”   “啊,当然。”所长回忆起那日见过的姑娘,除了有些憔悴外,身体倒很健康:“不过,她是你的未婚妻?”   忍足扯的谎,当然也要忍足继续。迹部看了他一眼。   “我作为牵线人,也觉得他们两个不般配。”关西狼推了下眼镜:“但两家的长辈们执意要我安排,也是无可奈何啊。”   他说得倒真像自己是四十二岁。   身为守护居民们的人,所长自然也听说了那天来领失物的姑娘要参加冬日祭典。可大家都说,园先生似是想撮合她和北家小子的意思。   怎么忽然杀出来一个未婚夫?这下可怎么好。   就他个人而言,比起眼前这根本没法直视太久的耀眼大少爷,北家脚踏实地小子更平易近人、讨人喜欢。   但那姑娘的心意到底如何,她那晚又是为谁哭?   凭借着多年处理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琐碎事情的经验,所长的脑袋里已补出了一场足以搬上舞台的大戏。   姑娘哭成泪人儿是想逃婚,但这位带人执着追来,怕是不成。   “我明白,您也有难处。但能不能请您帮个忙,至少让他们两个有机会谈一谈。”   忍足也察觉到所长知道米仓枝夏去处,毕竟这地方不大。   这回他凑近所长,压低声音说道:“我带他来,也是为了让他清醒清醒。你知道的,再怎么喜欢,强扭的瓜不甜。”   这话正印证了所长的猜想。   忍足侑士一身白大褂,满脸岁月留下的胡茬,皮肤是稳重的咖色,又带着地方上的口音,不是高人一等的东京腔,也确实显得可靠。   “也是,年轻人的路要自己走出来。”所长说道:“你们一直往山里去,或许能在附近的农家找到她。但我提醒你们,和人好好说,不要惹出事。”   回到车上,桦地按照所长的指示,往近山处开去。   忍足坐在最后牌,得意道:“这么多年,我还是比你更懂人情世故。你的‘我是帝王’那招和一般人打交道已经不管用了。”   “……我听到了。”迹部景吾吐出了几个字。   “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迹部咬牙切齿。   忍足试图以笑声掩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迹部家的名字在这里不好使,也只有靠我这身白大褂。”   他其实差点儿想试试看让迹部景吾扮演需要控制的病人,桦地正好当保安。但想想有一般可能会被迹部物理意义上做掉,一半可能会和他绝交,还是作罢采取了常见的男女感情纠缠路线。   “话说是米仓家在这里有房子?”忍足侑士问。   “谁知道。”   “她可是学生会副会长。“   “你是学生会秘书,她还和你同班。”   “我在学生会基本是在游手好闲的存在,她和和你走得更近。”忍足侑士伸了个懒腰:“我顶多知道她有非正式粉丝会,班上没什么人敢主动和她说话。我也是在图书馆里看到她在读歌德,之后才说上了几句话。”   “……歌德?她和我一样喜欢莎翁。”   “不,她喜欢的是浪漫主义。”   两人凝视对方几秒,忍足摊手:“原来你的insight也有没看到的事。”   “Insight看的是死角。”   “所以她的死角是米仓这个姓氏。”忍足忽然明白了迹部一定要来的理由:“明明是看到退团的新闻想和她见个面,却在相亲的时候开了那种玩笑。”   然后意识到自我意识过剩的存在,并且这刚好给米仓枝夏带去了伤害,所以迹部才着急来找她。   “小景,”忍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个好人啊。”   “哼,轮不到你说。”即使忍足察觉到了,迹部也不会承认:“在和我见过后离家出走,我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造成影响而已。”   “好,我知道了。”忍足侑士看着窗外,又打了个哈欠:“哦,秋樱。”   他们已接近尽头,眼前的农家也就不足二十间。时间还早,有些烟囱里已升起了烟。   本准备将车开到最前,再往回找。   迹部顺着忍足的视线往外看去,开口道:“停车。”   桦地没有问原因,即刻停下。   隔着窗户,他们看到一位女性小跑出了樱花道,刚好经过车前。她脚踩运动鞋,在冬日大衣的衣摆下露出了一截印着麦田的睡裤。   随着她蹦蹦跳跳地往更深处的农家跑去,落在肩头的深色卷发更显凌乱。女性的两颊像是染上了晨暮,心情看上去不错,面带笑容,未染尘埃的笑。   她的手里拿着什么,但手掌合上了,谁都看不清。   忍足呆住了,甚至取下了眼镜看:“……那是我认识的米仓枝夏?”   穿成这样,住在田里,不是疯了吧。   他看向迹部,却发现他的神情格外严肃,像是若有所思。   “走了。”迹部不待桦地下车,就自己推开了车门,只留给了忍足一句:“你来不来都行。”   虽说清晨刚从医院出来就和被绑架似的拽进了车里,一路换了各种交通工具飞速赶来,忍足其实并没有特别在乎米仓枝夏手里的照片。   但现在,看到这个比兔子还活泼的米仓枝夏,忍足侑士第一次涌起了好奇心。   忍足和米仓枝夏第一次聊天,不是在他去学生会办公室找迹部时,而是开学第一周,在校图书馆。   忍足的爱好是罗曼小说,这点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   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渴望一段刻苦铭心的感情,忍足恰好是其中一位。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地知道:现实中最好远离生离死别。   所以,忍足侑士在文艺作品里寻找满足填补他内心渴望的存在。   冰帝大多学生一路直升,明面竞争并不激烈,开学第一周,鉴于冰帝学园也太多有趣的去处,午间的图书馆里只有少数希望找个安静地方睡觉的学生。   忍足侑士刚到图书馆,就看到一双鞋。   他走了过去,看到一个男学生顶着一头卷毛,横躺在椅子上。脸看着眼熟,好像是叫芥川,和他同班。   忍足抬手探到了他鼻前,确认了他还有呼吸。   来图书馆并非想找什么特定的书,不过随便转转。在书架间不断穿行,忍足从最前走到最后,看到图书馆的窗台上踩着另一双鞋。   窗台多出一截,刚好能坐下一人。   阳光隔着薄帘落进来,一边被压在人身下,另一边被风吹起。在面纱般飘荡着的薄帘的残影中,忍足侑士见到了米仓枝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7 00:00:00~2021-11-18 0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浩浩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   昨天忍足侑士在开学典礼上迟到,又在网球部露了一手,快放学时才到教室。   本来是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直升的人已形成小团体,忍足一眼看出那些人格格不入,其中就是米仓枝夏。   她坐在靠窗最后一排,身边的空气好似比其他地方都要安静。   他听到有人说她是新转来的米仓家千金,这些属于同一个圈子人已跟随他们的父母练就了敏锐的嗅觉。   米仓家是近十年出现的新兴势力,虽说在一步步扩大规模,但对老派家族来说,目前还不是必须要结交的存在。   况且她看上去并不好搭话。   女生发育得比男生要早,在高中前通常都比男生高。米仓枝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会在图书馆遇见她也是机缘。不过忍足不喜欢麻烦,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假装没看到,对方却注意到他,抬头看来。   在对视后的片刻,忍足还是先走上了前去。   “打扰你了,抱歉。”他说:“你是米仓吧。我是忍足,和你同班。”   少女的眼神像是X光,当时的忍足这么觉得,因为她盯着他看,像是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   “你好。”她坐在窗边,朝他伸出手:“忍足君。”   忍足不习惯正式招呼,但还是握住她的手。相较身高,这双手并不大。   “你的方言很有趣,和我故乡的有些像。”米仓枝夏说。   但是她不会说方言,所以只能向忍足形容,“没有标准语生硬”,“听上去像是动物的叫声”。   “是啊,东京大体还是不如地方有趣。”忍足很高兴米仓枝夏和他一样觉得标准语没意思,他笑着揉了下鼻子,“我跟着父母工作辗转,从小就一直在搬家,你呢?”   “我父亲让我来,我就来了。”米仓枝夏回道。   听上去还真是有很多故事,忍足没有追问,看向她手里的书。   同龄的少女在读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很巧的是,忍足也读过。在他爱上日式的殉情情节前,为他推开爱情这扇大门的就是这本书。   爱上已订婚女性的青年,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忍足绝不会做出的选择,因此他渴望。   两人在这一日的午间短暂交谈了一番,隔日忍足再来图书馆,芥川慈郎依旧睡在椅子上,米仓枝夏却不在了。   在教室里时,少女又变回了那副不好搭话的模样。   男生之间也会聊闲话,忍足自觉不好和她搭话,她也没有主动同他打招呼。最多是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会致以视线问候的关系。   对于中学男生来说,和人气女生拥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并不是糟糕的事。所以忍足没和任何人说图书馆的事。   再一次和米仓枝夏说话,就是迹部景吾当选学生会长的那天。   他已从开学第一日自大骄纵的少年成为全校瞩目的天之骄子,而米仓枝夏成为了副会长,站在迹部身旁。   在学生会的第一张合照里,米仓枝夏的神情让忍足想到他以前的小提琴老师:很不情愿来教小孩,只是为了赚得生活费。   迹部作为归国子女,家里采取半放纵的教育方式,还没让他牵扯到生意上,也就全然不知米仓这姓氏,只知她和自己一样是转学生。   之所以选了同年级的米仓枝夏、而不是更有经验的高年级做副会长,不过是问米仓枝夏平日读什么书时,她说喜欢莎士比亚。   在这三年间,迹部景吾身兼学生会长和网球部长两职,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忙得过来。   而米仓枝夏是完美的副手。   安排时间表、给出意见、传达并执行,全都做得井井有条。   迹部景吾多少察觉到,米仓枝夏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屡次拒绝去他家参加派对就是证明。   但世界上怎么会有不会被他吸引的人,迹部只当米仓枝夏性格比其他人古怪些,俗称“傲娇”。   自己的魅力毋庸质疑,否则她也不会来当副会长。不过,迹部也无心推进和米仓枝夏的关系。   原因之一是有太多人需要他,当然是先应对呼唤他的人;   其二,是他也知道了迹部家是米仓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也就是说自己和米仓枝夏不仅在学生会内存在一定上下级的关系。   不过自己也没任意使唤她,米仓枝夏将文件拍在他桌上的次数还更多,也常说些刺耳的话。   其三,是因米仓枝夏和他平日里接触比较多,又是女性,他不希望给米仓枝夏带去麻烦。   她看上去很烦他的粉丝团。而且粉丝团的情况迹部还是知道的,粉丝鱼龙混杂,也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从家人那儿听到米仓枝夏放弃升学、加入了红华歌剧团后,迹部景吾给她发去邮件并赠送了礼物。   米仓枝夏很快回了礼,价格和他送的相差无几。和以前一样,仿佛在告诉他“我们之间最好保持距离”。   米仓枝夏退团,迹部也是从学生会的其他人那听说的,他们反倒意外他不知道。   “副会长不是和会长您走得很近吗?”   “不,虽然我和她同班,但是也就在学生会里说些话。为什么?压力太大了,莫名的。”   “人是很好……可是不知道能和她亲近的方法。”   十年过去,纵观过往,迹部才看到了许多他以前从未看到的事,思考他以前从未思考之事。   他从不认为自己漏看过什么。   忍足的热情,肉户的执着,日吉的可能性……他都看在眼里。   相亲的那天,他见到米仓枝夏,提出合作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   在米仓枝夏在意的事上开次玩笑,他觉得两人的关系也有这般,但却想错了。   迹部景吾敲了门。   如果米仓枝夏装作不在,他定然会站在门口喊她的名字,不会压低声音,整间村子都会听到,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在看到米仓枝夏从车前跑过的这一瞬,迹部景吾知道,只有米仓枝夏是他漏看了、她从没走进他的领域。   为什么?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所以他没能绕过重重山林、触及到她的真心,没想到或许一切都是她的演技——   门开了。   白发青年与他平视,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衬衫长裤,他操着一口方言问道:“请问你们是谁?”   但现在,有谁做到了,看到了自己和米仓枝夏相处三年中,她并未展露的一面。   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迹部景吾没法否认,自己有些火大。 第24章   ==================   北信介推开门,看到黑发与金发的两人。   治最近染回了黑发,说是银发掉在饭团里很难察觉,和侑站在一起,也是一对黑金组合。   不过眼前这两人的长相不存在于北信介的记忆里。   西装革履的金发不悦心情溢于言表,哪怕和侑不同,是混血五官,也像是来吵架的。   白大褂的黑发隔着眼镜,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所有一切可能的信息,就像从未在录像带里看到他上场、第一次遭遇到他的对手。充满好奇,又带着警惕。   姐姐喜欢看的八点档剧情就有这种场景。   陌生人敲开了门,在主人公不知情的情况下,故事已经开始了。   自然先问两人是谁,金发每回答,反毫不客气地反问:“你又是谁?”   “北信介,这是我家。”北信介不明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但这不礼貌在社会上随处可见他并不见怪:“你们一早敲门,也不自报家门,肯定是有急事?”   “北?”迹部抱着双臂:“没听过的名——”   “不好意思,打扰了。”忍足侑士打断迹部,接了话。   这种张狂样子足以有足够理由让他们还没见到米仓枝夏就被扫地出门,虽然他很明白迹部景吾没法平静的原因。   ——抱着道歉的准备来,结果道歉对象根本不在意他,还很开心地过着自己以前从不知道的生活。说不上亲近,但好歹也认识这么些年,大少爷自然会觉得自己受到蒙蔽,或许更多是对自己竟忽视了身边人的不快。   有趣的是,面对迹部景吾的挑衅,青年竟无动于衷。   这是他们的同龄人少有的成熟风范。   忍足侑士很庆幸自己在场,也决定不再提迹部让他没了休息的事。   “我们是来找人的,听说对方住在这里,所以一早冒昧敲门。”忍足侑士选择循序渐进:“北先生,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米仓,”迹部却开门见山,“别告诉本大爷她不在。”   “……是,米仓枝夏。”节奏又被迹部拉了回去,忍足只好补充:“我们是她的同学。我是忍足,他是迹部。北先生,能不能和她说一声,我们有事找她?”   迹部,是米仓枝夏做噩梦时喊出的名字。名字和人对上了,北信介大致能猜到一些。   “这里没有姓米仓的人。”他淡淡回道:“如果找的是枝夏,我不认为她会想见你们。”   忍足侑士克制住了吹出口哨的冲动。   虽说他不擅长吹口哨,但此时此刻一定是吹出声的时候。   住在米仓家难触及的乡间,直接喊名字的关系,还有着两句话中透出的保护感。   这,不就是私奔吗!   此时此刻,忍足侑士的脑袋里瞬间升起了一座通天高塔,由过往读过的千百本罗曼小说建成。这座高塔占据了心神,就连理性也一时被束之高阁。   “想不想见是她说了算。”迹部没尝过被拦住的滋味,高声道:“米仓,你准备逃到什么时候?”   筷子一下没拿稳,细长的那端碰到桌面。   熟悉的声音,像是迹部,怎么可能……但她没听错。   米仓枝夏抬起头,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震动了她的身体。明明坐在椅子上,脚下的地面也似乎在剧烈晃动,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先不说迹部和家里人一样有的是找到她的方法,但他根本没理由来这里啊。她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迹部也从来都不是会对女性纠缠不休的人。   真的不是她听错了?   米仓枝夏姑且放下筷子,出了厨房,走过转角处。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前,她都真心希望是自己的错听。   “总算来了。”迹部景吾扫过落到额前的碎发,看向北信介身后:“本大爷就说,你不会——”   “不好意思,信介君,是我认识的人。”米仓枝夏走上前,对北信介说,“可以让我和他们单独说吗?你先去吃早饭吧,要凉了。”   竟敢无视他,迹部的怒意更甚。   米仓枝夏的神情像是染上了一层寒霜,北信介立刻判断现在并非让她和他们单独说话的最好时机。   “那就先请进。”北信介说道:“现在是早饭时间,有什么事在那之后再说吧。”   “没关系,也是我们不请自来。”忍足侑士走到玄关旁,眼中流露出一丝雀跃:“打扰了。”   米仓枝夏没想到北信介会将人请进门,但这是他家,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北信介已往里走去,又回头道:“不过,早餐没有你们的份。”   忍足俯身脱鞋,划过一抹讪笑。他们被当成了什么啊。   迹部景吾不明白忍足怎么忽然来了兴致。   就算这人再礼貌,他连门都不想进。尤其是现在看到米仓枝夏的冷淡模样,好似同他有仇,方才她跑过车前时的笑容简直就是幻影。   追溯过往她对自己的随意态度和她方才和这白发的好言好语,迹部心里最后一丝觉得自己开错玩笑的弥补心情就快消失了。   他转向米仓枝夏,却发现对方竟也对他怒目圆瞪。   “一位高贵的继承人,一位精英医生,一大早跑到别人家打扰人吃饭,这也就算了。”米仓枝夏顿了顿,放慢了说话速度:“如果你们在他面前胡乱说些什么,我可能会手滑。”   忍足侑士第一次见米仓枝夏用这么认真的模样威胁人,在诧异后反倒笑了出来:“一定谨言慎行。”   迹部也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不可思议盖过了不快,哼了一声:“所以你连姓氏都没告诉他,是在怕什么?”   米仓枝夏已走过转角,脚步一顿。   她在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北信介会和她之间拉开距离,或是对她有所图吗?   圈子里的人们都是这样,将利益作为交好的前提,聚会和排队就是大型的交换场所。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除了从小就认识的远坂凛外,她没法交到其他朋友。   她在这里很好,她和北信介相处得很好,她不想有隔阂,仅此而已,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9 00:00:00~2021-11-21 09:0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止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   迹部和忍足被领到了接待室,在走廊的尽头,与客厅一墙之隔。   北信介到厨房烧水,要给两人泡了茶。   米仓枝夏走到厨房门口:“泡茶我还是会的。”   “是你说早饭快凉了。”北信介回头看她:“身体刚好。凉了我要重新加热,不如在冷前吃完。”   米仓枝夏无法反驳,默默地回客厅吃早餐。   会客厅里,忍足看过壁龛上的摆设:“迹部,这个看上去是小松匠阴*的作品。”·   迹部景吾屈着条腿坐在和式椅上,单手翻着手机:“找到了。”   他转过手机屏幕,忍足上前看去。   “IH?真怀念啊。”忍足看着划了线的部分:“前队长北信介也来到现场……强豪稻荷崎洗刷去年一场淘汰之耻,于本年度从黑乌鸦乌野嘴下夺得胜利。米仓高中读的就是稻荷崎?”   “不可能。”迹部说。   “什么?”   “米仓家不可能同意她和一个无名小卒在一起。”   “确实。”忍足转过身,重新面对壁龛上的摆设:“就算是富农,和迹部家也没法比。所以他们是私——”   门推开,北信介走了进来。   “——私会啊,牛郎和织女,纹样是七夕相会吧。”忍足即刻转口,看向北信介:“北先生,盘子很特别。”   “这种雕刻方式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枝夏前几天买的。”北信介将两个茶盏放到桌上,还有一盘羊羹,切成了块,置有小叉:“慢用,她吃完早餐后就会来。”   放下茶点后,北信介没有丝毫停留,往外走去。   “你们的事和我无关,”在他身后,迹部开口,“但你觉得她能在这里躲上多久?”   你们的事?迹部像是错会了什么,但他没明说,北信介也不准备问。   “我不认为躲藏与逃跑是不好的选择,虽然我不会这么做。”他回道:“但只要她愿意呆在这里,觉得好受,这就足够了。”   门关上了。   忍足的血已经被写出罗曼小说的墨水替换。   真是了不得。极自然地说这房中的摆设是出自米仓枝夏的手笔,完全不将迹部快要具象化的压迫放在眼里,像是拂袖一挥就化解了可能的伤害。   而且谁听了他说的话,都会觉得这人可靠。   “不愧是当过强豪学校运动部部长的人。”忍足侑士靠在窗旁的墙边:“迹部,我意外看好他们哦。”   “白日做梦。”迹部说。.   *   米仓枝夏以最快速用完早饭,放下了筷子。   就算被影响了心情,也不是食物的错,胃口依旧很好。而且这些事情也让她冷静下来,无论迹部要如何出招,她和从前一样挡回去就是。   读中学的三年,她可是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啊。   “……就这样。”米仓枝夏深吸了口气,站起了身。   北信介刚好回餐室,米仓枝夏一时不知要如何面对他。要说的事,不想说的事,她还没分清。   “一个人可以吗?”北信介开了口:“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他多少看出来了些不对劲吧。米仓枝夏摇了下头,笑道:“没事的,谢谢。”   北信介看出她笑得很勉强。蓝发看似带笑却有其他心思,金发的则言行间都透出一股本应藏于心中的傲气,他还是要做好发生肢体冲突和其他意外的准备。   北信介:“我就在隔壁。”   心底浮出一股暖意。米仓枝夏望着北信介清亮的褐眸,忽然涌出想要拥抱住他的冲动。   但她不及细想,只说:“我知道。”   米仓枝夏走进房间,径直走来,坐到了迹部的对面。   茶桌并不大,两人之间隔着差不多一条手臂的距离。但从前在学生会她向来都是坐迹部左手边。一个小小的变动,足以说明许多,但不比人们以为的更多。   忍足先开了口:“来的路上还以为到了阿拉斯加,真是好风景。”   “同意。”米仓枝夏看向两人:“但我想寒暄没有必要,直接说来意吧。”   出现了,忍足侑士腹诽。冷血版米仓枝夏,最常在社团申请增加预算时出现,所有讨好在这时全都无用。   迹部通常不会拒绝合理的经费要求,虽然在忍足看来“合理的”概括范围过于广泛,但他作为秘书并不会开口。   从来都是米仓枝夏负责给迹部意见,不是“随你,不够的话可以从你的零花钱出”,就是迹部不愿听的说教。   后一种情况出现时迹部也不理论,但也不会坚持提供经费,只随他们去做。社团收到拒绝通知后找来,其他人没法搞定的话就是忍足唱白脸,米仓枝夏唱红脸。   她不排斥被当成坏人,这点忍足一直都很佩服。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忍足也没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了。尤其是在过去的米仓枝夏都是逢场作戏的这一前提之上。   “米仓枝夏,”迹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把我当成过朋友吗?”   “……”   “够了,不用说了。”迹部说着站起身:“前几天是我开玩笑,那些话不用放心上。至于你跑到这里、做些什么,本大爷也不会说出去。”   有一丝异样感,同时在忍足侑士和米仓枝夏的心中浮现,他们也即刻意识到了是自称的改变。大概是下意识,但从一个二十四岁的人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些好笑。   米仓枝夏收敛的情绪一下就松弛了:“你一早找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啊,怎么这就结束了?忍足也说道:“还有照片——”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迹部景吾侧身看来:“米仓,既然你没在乎过,怎样都好。这么看来,那几年你也不过是听你父亲的话才没拒绝副会长一职。但我很失望,哪怕是现在,你想摆脱的东西实际上却控制了你。”   忍足抬起的手慢慢放下,不着痕迹地垂落回身旁。   气氛骤然间又变得剑拔弩张,因为迹部显然说中了。   这也意味着他扯开表面那层,将和米仓枝夏间的关系落到纯粹的利益上,也即迹部家和米仓家的关系,抹去了所有的私人情谊。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迹部肯定也不想继续听什么客套话,米仓枝夏干脆挑明。   “……啊,没错。”她承认:“就算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摆脱他的掌控,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   “拙劣的解释。你就这么厌恶米仓这个姓氏?”迹部回过身来。   “不止是米仓。”米仓枝夏也站起身:“还有无法改变的关系,就和枷锁一样桎梏着所有人。”她看向忍足,“医生的孩子成为医生,政治家的孩子成为政治家,你呢,迹部?哪怕参加了U17,代表国家出战,但也仅此而已。”   “哼,听上去就像你是在为我抱不平。”迹部扯开嘴角,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压低了声音。   因为他确实听从祖父的话,在少年时代过去后离开了他曾追逐并热爱的赛场。   看到手冢、看到越前、看到幸村还在追逐那颗黄绿色的球时,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底依旧留恋着全力奔跑的渴望。   “只是觉得很荒唐,为什么明明想成为我自己,但却没法做到。只有离开那里是最好的方法,而且你也知道吧,”   米仓枝夏垂下眼眸,又重新抬起盯着迹部景吾的眼睛,“他们根本不在乎。一直是我主动靠近他们的期望,一直只有我在内心挣扎。”   在忍足看来,节奏已掌握在米仓枝夏的手中。   迹部不得不试图理解米仓枝夏的想法,因为她是第一次对他说出真心话。   哪怕方才因少有的冲动想要离开,但此刻迹部却不得不走下帝王的宝座,让自己与她共情,并且微妙地体会到了一丝认同感。   “……你喜欢歌德还是莎士比亚?”迹部拧着眉头问。   米仓枝夏:“我喜欢克拉拉·舒曼。”   忍足侑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迹部喜欢瓦格纳。瓦格纳是魏玛乐派,克拉拉·舒曼则属于莱比锡乐派。两个乐派因理念分歧互相攻讦,堪称“浪漫主义战争”。   他人听来对不上的问答,却是情谊的沉淀。   “所以说浪漫是最好的。”忍足侑士走上前,拍了下两个人的肩膀:“最近的作品实在无聊,我给你们推荐几本以前的吧。”   “不需要。”迹部的米仓枝夏和同时说道。   忍足耸了耸肩。   “那么,迹部,我可以认为你会成为我的同盟吧。”米仓枝夏望向迹部。   “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迹部从来不知她是如此竟得寸进尺的人,但这算是米仓枝夏第一次拜托他:“你说说,要做什么?”   “我需要的只有自由。”   自由,有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取得的东西。对于米仓枝夏,正是可望不可即。   但迹部很明白,决心能带来所有想要的结果。   重点是米仓枝夏能不能下这个对所有人看来都过于残酷决定。放弃她曾拥有的全部,也会获得她不曾拥有的。   “所以说你打算和他在一起?”迹部捋过头发:“认真的?”   “什么?”米仓枝夏歪了下脑袋。   在米仓枝夏和迹部景吾大眼瞪小眼的瞬间,作为阅卷罗曼小说无数的忍足侑士,是唯一看清发生了什么的人。   “迹部是问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计划。”忍足侑士立刻接道:“想要从根本上离开米仓家,你是想继续呆在这片土地上,还是去到海外?必须好好思考啊。”   迹部一副“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的表情,但忍足果断地挡在了他面前。   好险,差点儿就要直接戳穿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松匠阴,出自樱兰。   感谢在2021-11-21 09:07:48~2021-11-23 22:0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鱼触手、夷光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   米仓枝夏竟然没意识到她对北信介的感情,这点实在不可思议,明明只要认识她的人看到他们刚才的相处,就不可能不多想。   也看了不少罗曼小说,一旦发生在自己身边却转不过弯,要怎么说才好……缺乏经验?   “但不管是在哪里,也不可能彻底地断开联系,”忍足说道,“比如生老病死出生时,你没法不去看他们。”   米仓枝夏陷入沉思。她只是想着先远离就好,毕竟才不到一周,一直在呼吸新鲜空气,其余的都没进脑子里。   是啊,哪怕此刻断绝关系,到了那一天她是否能做到不去看望?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谢谢提醒。”想到家里,米仓枝夏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忧郁。   忍足:“不用道谢,但是我和迹部的那张照片……”   “啊,我不会乱发的。”米仓枝夏弯起眼睛:“至少发之前会先通知你们,你们要的话,我先拿来给你们看看吧,稍等。”   简直是天然的恶劣。   迹部转向忍足:“以前没发现你有做仙子教父的天赋。”   忍足推了下眼镜:“守护的感觉有时很好。”   “这就是你的工作汇报?作为医院股东,我会驳回。”   两人一起笑了。   这世上无非他人和自己,被划入圈中者,和圈外人。至少经过今天,米仓枝夏发现自己与他们之间并非只是她自认为的那般淡薄,也不是因家族关系才会走近。   所以到头来,她也明白自己和迹部说的一样被困住了。   拿出手机要回去,她却见迹部和忍足已经从会客厅里出来,正在客厅门口和北信介说话。她立刻走过去,站在北信介旁边。   “怎么了?”她问。   “紧张什么,”迹部勾起嘴角,“只是说我们要走了,桦地还在车里等。”   米仓枝夏:“……”   “你看上去好像又要说什么。啊,能猜到。无非是家族关系代代相传,桦地要有自己的选择之类。但是米仓,你是极罕见的个例,”迹部景吾单手插袋,凑近米仓枝夏,“用自己的标准看待所有人和事,只会是一叶障目。”   米仓枝夏没法反驳。   “站在自己角度看待世界是人之常情。”北信介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拉,同迹部隔开距离:“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法分出高下。”   米仓枝夏有些诧异地望向北信介。   “真美妙啊。”忍足笑道弯了眼睛:“今天的天气。”   米仓枝夏:“……?”   北信介在屋子里收拾茶盏,米仓枝夏出去送两人。和桦地打了招呼,迹部上车前,按着车门回头。   他像是想说什么,先是扫过山川风景,接着视线才落到她身上:“米仓——”   “祭典上见。”忍足抢先说道:“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   迹部瞥了眼忍足,吞下了要说的话,坐进了车里。   回程路上,忍足侑士也没精力看窗外堪比秋日北极圈的山景。   他依旧倒在最后一排:“‘没有想’是什么意思?”   北信介看他们出来,也走出客厅。自己问他和米仓枝夏是什么关系,北信介回“住在一起”,又说“不是你们以为的关系”。   “她是个意外迟钝的人。”忍足侑士说。   “你怎么想?”迹部又问。   “我知道,所以什么都没想。”北信介回说。   对方竟给出了这种模糊不清的回答,忍足能解读出太多种意味,所以现在陷入了到底哪个是正确答案的纠结中。   “祭典是半个月后。”回去路上,迹部景吾看着手机说:“米仓家不会放任,看着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章短小,今天晚上还有一章捏(逃跑   感谢在2021-11-24 00:00:02~2021-11-24 19: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沉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   米仓枝夏站在路旁,看着车子驶离。黑色车身像是一只船,很快飘向她看不到的地方。这距离感让她安心,离那个世界越远,她就越能保有自己。   北信介牵着阿豆走来了,阿豆往米仓枝夏身上猛扑,像是要将她撞翻。她只好蹲下身,让它搭在自己腿上,两只手在秋田犬身上搓揉。   阿豆哈着气,像是高兴坏了。   “我要上山看蜂箱。”北信介说:“一起去吗?”   早上不是遛过了,这么快出门,怪不得阿豆开心。   米仓枝夏抬起头看他:“走吧。”   和煦阳光落在身上暖暖的,她走在北信介身旁,正好看到他的侧脸。阳光将他的白□□上了一层金丝,格外耀眼。   米仓枝夏忽然觉得高中时似也有这么一幕,但她想不大起来了。   “他们是我初中时的同学。”她说:“前些日子家里安排我和金发的那位相亲,我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后跑到这里,所以才会倒在山上。”   “你之前没来过这里,当时是想寻死吗?”   北信介问得够直接的,直接到米仓枝夏也吓了一跳。   她摇了摇头:“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但不至于这么做,只是卯着劲儿往前面走,”她说着又为自己的冲动笑了出来,“至于会去到哪里我也没考虑过。”   “现在你应该知道山上危险了。”   “摸到草也会过敏发烧,已经充分了解了。”   路边洒满了野生花草,猫爪蕨、石韦、斑叶芒、桔梗,都是鸟类、昆虫和风从各处带来的。   她轻吸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是要姓立花的。”   母亲是旧华族,在旅行时遇到父亲。父亲只是普通贸易公司的社长,但祖父反对两人在一起,更何况父亲拒绝入赘。最后以母亲怀孕了收场,祖父只能同意他们离开东京、搬到父亲公司所在的冬木。   大概是心中多少对祖父存在怨念,祖父去世后,父亲将她送去若在东京就必然会读的冰帝,顶着他自己的姓氏。   被问祖父是不是立花时,米仓枝夏就知道她不过是用来炫耀的工具。   祖父当时的反对多少是正确的,虽说她根本没和他见过面。   从前米仓枝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冷遇,到了高中毕业才彻底想明白,原因很多,但都无法改变母亲自顾不暇、姐姐一心想受到父亲喜爱、而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的第二个女儿的想法这一事实。   在歌剧团里呆了七年,以为他们会有所改变。回去后才知道人们通常都只会沿着先前的经验走,所以她只能逃走。   也正如她所料,他们打了好些电话,但在她手机开机后,肯定通过种种方式确认了她还活着,就不再打来了。   作为家中的第二个孩子,如果没有奶奶,相较姐姐和弟弟,北信介肯定是会被忽视的存在。   听米仓枝夏说了这些,他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感受。   “今天找来的两人也是为了你家的事?”他顿了顿:“也就是说你做梦时确实说了‘迹部’这个名字。”   米仓枝夏知道躲不过去了,三言两语将中学和相亲时的情况说了一番。   “所以他来是想向你道歉。”   “道歉?”米仓枝夏可不记得迹部有说什么带歉意的话:“他们只是为了照片。”   “在我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开的玩笑过分,所以才特意来找你。”北信介说:“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   这话听得米仓枝夏打了个哆嗦。   她挽过北信介的手:“别,别说下去了。”   北信介透彻的褐眸落到她的手上,带着打量的意味。   “不行吗?”米仓枝夏试探地问道:“可是刚才你也拉着我了。”   虽然她只是想要触碰他,所以找了个能这么做的理由。   北信介:“……”   米仓枝夏说他和她熟悉的男性不一样,看来“熟悉的男性”中包括她的父亲和迹部。   今日一见,北信介大约能知道他和他们的不同,但是——   “啊,你不喜欢被人这么拉着吗?”米仓枝夏又收回了手。   “说不上喜欢或讨厌。我刚才是判断你不想和迹部靠太近,所以才将你往后拉。是我判断失误,做错了?”   “……没有。”她确实不想,但她肯定了迹部的话,身体也无法后退。   “之前你说我和你熟悉的男性不一样,你也不是指我和你的女性朋友,比如远坂相似?”   “当然啊,你们完全不像。”   “她知道你家的事吗?”北信介问。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没怎么聊过这方面的话题。她读小学时父亲去世,母亲在她高中时去世,我们都有顾虑吧。我也没和别人说过这些……”   果然如此,其实不是难以启齿的话题,但她只和他一个人说过。   不过就算现在点明,她也没法承认。不是自己主动理解的,就没法消化。   “没有亲缘关系的异性之间,哪怕是朋友也很少发生肢体接触。”北信介觉得他有必要强调这个常识:“所以枝夏,你是怎么想的,对于我?”   并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他们行过山中平缓的小道,鸟鸣声不绝于耳,只是日常中的一次闲谈。   但从北信介口中说出的问题,他一步步的确认与靠近,将米仓枝夏的思考推至了那个她并未察觉到其存在的核心。   怎么想的?只是想要拉住他,想要拥抱他,想要看着他,想要吃他做的饭,想要和他在一起。这样不行吗?他是在拒绝她?   和拒绝盘子不同,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的东西,而是她自身。   一种比黑咖啡还要苦涩的情绪忽然在她的心中蔓延。过往经验告诉她,当她打开自己的心,他人只会递出刀刃,最后痛苦的还是她。   是不是她奢望得太多,她应该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米仓枝夏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垂下了视线,眼眶转瞬泛红,又滚出泪珠:“我也不知道……”   她注视着北信介,手足无措地。她感到脚下的地面在旋转,世界也一同静止不动安全感忽然全线崩塌。   北信介没想到米仓枝夏会哭。   他以为这个问题就像是水面下的波纹,泛起时肉眼看不见。看来米仓枝夏胸口的空洞从她只言片语描绘的过去、比她举手投足中昭示的还要大。   自己应该更加慎重,但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没办法。   “没关系,慢慢思考就好。”北信介拿出手帕,递到她面前。   迟钝又很敏感,因为过去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没有一个人为她指引方向,所以她一直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现在。   他为米仓枝夏擦掉了落下的眼泪。   “不知道怎么看待,就什么都不能做吗……”米仓枝夏小声说道,迈出了一小步,将下巴搁到北信介的肩膀上。   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肩上停了一只鸟雀。想获得的是安心感,自己也能够给予。   北信介拿着手帕,将她揽到怀里:“看清自己是不需要着急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4 20:25:15~2021-11-25 09: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宇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   “所以你就躲到我家来了?”   远坂凛接过Archer端来的红茶,喝了一小口后,放下茶杯。她才刚起床,下楼吃早餐,看到米仓枝夏窝在她家沙发里,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米仓枝夏滑到地毯上,一只手压在脑袋下,另一只手攥着谱。她将半张脸都圈到了手臂里,像是要蹭掉今早的记忆。   “……因为实在太丢脸了,而且……”   她到底是怎么看待北信介的,她不知道。北信介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她更是不清楚。   而面对他时,她却不得不思考这些事。   “有时候真是想要看看你的大脑沟回长成什么样,”远坂凛都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有些话非要说出来,不然你就完全不明白?!”   “凛,冷静些。”Archer推来放了早餐的车:“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用语言描绘,有时候行动更重要。”   “Archer,你没注意听哦。”远坂凛深吸了口气,又长吁出来,平复心情:“枝夏,他都抱住了你。”   “那是因为我在哭……”   “要是迹部哭了你会抱住他安慰吗?”   “……没法想象。”   “就是吧!”   “没法想象他哭的样子。”   远坂凛手一顿,华夫被切开,刚倒上去的蜂蜜淌过刀刃,她几乎将它甩了出去。   “啊,不行了……”她几乎咬牙切齿,低声说道:“迟钝也要有个限度……”   以为自己能坚持等到那天,但看来耐心不足。   远坂凛放下刀叉,走到米仓枝夏身旁,正坐下来。   摆出如此阵势,说明她极其认真。米仓枝夏也直起身体,与远坂凛相对坐好。   “听好了,枝夏。”远坂凛以一副武士的姿态凝视着好友:“这就是——”   米仓枝夏睁大了眼睛,在远坂凛将要说出那个词时,她忽然说:“不好意思,我想先喝口水。”   Archer倒来水,米仓枝夏和远坂凛重新坐正。   远坂凛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随即伸出手,直指米仓枝夏,携带的迫力让米仓枝夏的身体往后晃了晃。   远坂凛:“这就是——”   “——打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远坂凛的话。   屋内的三人一同看去,只见正对客厅的院子里,有一人正将脸贴在门玻璃往里看。   看到几人的身影,男子招了招手,似是想推门进来,无奈门锁了,他又伸手指了指正门的位置。   “哈……”Archer抬手按住额头,看向远坂凛:“怎么办?”   “先放他进来吧。”远坂凛为被打断感到不快,但不先开门,对方到最后说不定会从哪扇窗户里钻进来。   客厅的门开了,留着一头飘逸蓝发的男子踹掉鞋踩上地板。他抬起手朝几人打招呼:“哟,小姑娘,Archer,还有——”   他的视线落在米仓枝夏身上。   男人一身便装,单肩挎着一个皮革制的包,手上提着蓝白相间的箱子,看上去还挺大。   “Lancer,你怎么会来这里?”远坂凛问。   “正好在不远的地方钓鱼,想起你们住在附近。”Lancer说着提起手里的箱子:“今天可是大丰收。”   远坂凛和Archer交换了个无奈的视线,她随即向米仓枝夏介绍:“这是高中时搬到附近的Lancer,你和他应该是初次见面。”她说着看向Lancer,“这是枝夏,我的——”   “还真是美丽的风景。”Lancer走上前来,将箱子放到一边,极为自然地拉过米仓枝夏的手:“若是能将我的武器放在你的——”*   Archer一把捂住了Lancer的嘴,将他往后拽。   远坂凛愣了一下,但也意识到了这家伙在说些什么,红着脸怒道:“枝夏可是刚刚开始初恋,绝对不允许你往她的脑袋里灌输奇怪的东西!”   米仓枝夏:“欸——”   Lancer:“噢~”   远坂凛说着转向米仓枝夏,在好友嗫嚅着嘴唇发愣时,说道:“根本不是什么觉得他做的饭好吃,想要靠近,想要呆在一起,想要知道他的想法,这就是初恋!”   米仓枝夏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她的脑袋像是在飞速运转,但同时又像是根本无法转动。   “初……”   具体的词语从远坂凛的嘴里说出,通过空气传来,也停留在米仓枝夏的舌尖。但在这短暂的片刻没能成形,反倒像是一团不稳定的星云,笔画散乱地没法组成发音。   “抱歉抱歉,原来小姐你刚开始初恋。”Lancer挣开了Archer。   听他说这话,Archer觉得是消停了,也就松了手。   Lancer难得没计较,摸过下巴,重新凑近了米仓枝夏,朝她笑道:“要不然让我来教你一些,属于大、人、的——”   头上顶着个大包,Lancer被Archer拽去厨房杀鱼。   终于安静了下来,远坂凛重新看向米仓枝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米仓枝夏望着虚空一处,片刻后转向远坂凛,堪比机器的迟缓动作。   “……怎么可能。”她说,但声线颤抖,像是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但也没法找到其他解释。   “没有什么不可能,不然还会是什么!”远坂凛坐回沙发。   “因为,因为……”米仓枝夏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像是要抓住什么:“初恋不应该是更……”   更热烈,更奔放,就连地球也围着对方旋转,整个宇宙都因其存在熠熠生辉。她对北信介,最多是想呆在一起,在一起时很开心,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远坂凛:“更?”   米仓枝夏的反应和远坂凛预料的不太一样。   还以为听到米仓枝夏察觉自己喜欢上北信介后,会立刻羞红了脸。但现在看来,她对是否存在这份感情都不确信。   “比如……”米仓枝夏攥紧了手,垂下手臂,又伸手遮住脸,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说是我的初恋?”   远坂凛吞下柔软的华夫,擦了擦嘴角:“虽然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请求谁,而且是住到对方家里?以前有过?”   米仓枝夏晃了几下头,若是头上长着耳朵,定然也一同疯狂甩动。   “那就是了。特别的感觉,对其他人没有出现的感觉,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你还想找到什么答案?”   远坂凛笑道:“枝夏,诚实地面对自己吧。恋爱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有时候会意识不到,但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不需要漫长的准备,可能就是一个瞬间。对方也对你有意思吧?”   米仓枝夏纠结的神情一瞬松懈。   “……够了,”远坂凛今天第二次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就让你看看。”   厨房里的Lancer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   作者有话要说:   *Lancer是想说带颜色的话   在写的另外一篇是《隔壁的御幸不回家》,男主出自《钻石王牌》,会涉及柯南里的乌丸集团。   还有一篇原创《吸血鬼会梦见吃海鲜吗》,女主是触手系,男主是嗜好女装的吸血鬼。缓慢更新中~ 第29章   ==================   时间是早晨十点,北信介收到了远坂凛的邮件邀约。   【北君,我和Archer收到了朋友送来的鱼,所以临时决定举办一场烧烤会。】   【枝夏被我叫来帮忙了,希望你也能来参加,请带阿豆来。】   【时间是今晚六点,地点是我家,不需要带礼物^^】   他和米仓枝夏去了蜂箱后回来,米仓枝夏似乎哭累了,路上没再说话,送她和阿豆回去后,他继续去打理其他的事,边思考着吃什么。   等到回来后不见米仓枝夏,才收到这条短信。   本来准备做得丰盛,米仓枝夏不在,午餐立刻减去了两道菜,几乎可以说是随意做了些。   下意识要去叫她来吃饭,但又想起她不在。   人还是真是容易适应,但一个人坐在厨房吃饭,好像太安静了些。   虽然远坂凛虽然说不用带什么,北信介还是从储藏室里找到一瓶一之藏的华鸿,是他寄去自家的米后,泽村大地回礼的宫城县特产。   五点三十左右,阿豆跳上了副驾驶座。它少有出远门的机会,激动得在座椅上转圈,又用爪子搭上前置柜。   到远坂凛家也差不多六点。   看时间差不多了,远坂凛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枝夏,能到这里来帮忙吗?”   她在指挥Lancer布置室外,米仓枝夏和Archer在厨房,她主要负责洗食材,只要将它们放在水龙头下,和搓阿豆的肚子差不多。   “我知道了。”她回道,看了眼Archer。   “这里没问题。”知道凛想做什么,Archer没有参与的想法,但也不动声色。   浴室米仓枝夏走到了院子里,桌椅已经摆好。Lancer立刻看来,朝她抛了个媚眼。   送来了鱼后,他就一觉睡到下午,据说是钓了一天一夜。   远坂凛朝她招了下手:“枝夏,拜托你了,把它们这样插进去就好。”   烧烤炉里已放了炭火,Lancer在将鱼串进长棍里,远坂凛示范了一下如何将鱼稳定在加热底里。   “没问题,都交给我就行!”Lancer笑眯眯地看着米仓枝夏。   “小心点。”远坂凛像是在对米仓枝夏说,但却看着Lancer。   Lancer没将这警告的视线看在眼里,远坂凛一走,他就和米仓枝夏攀谈了起来。   “我听小姑娘说了,小姐你和她是小学同学,也算是很长的交情了。就连家也靠得很近?”   下午的时候,米仓枝夏问凛Lancer说要将武器给她是什么意思,凛一副嫌弃的表情,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方既然是凛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嗯,不过正好在街道的两个尽头,所以没碰见过。”   “原来如此,不过有缘人总是会有结交的时候。”Lancer:“我在冬木的商店街打工,你知道那里吧,门口摆了很多植物的那家。”   “啊,嗯。竟然还在开,是很老的店了吧。”   “是是,我就在那里打工。明明是咖啡店,摆猫的雕像就够了,但那副章鱼的画老板怎么都不肯取下来,真是顽固。”   提到熟悉的事,一下就拉近了距离感。   米仓枝夏也记得那些雕像和画。她离开那条街许久,此刻升起了一股怀念之情,也就露出淡笑。   Lancer一下弯腰凑了上来,一双鸽血红般的眸子顶着他,瞳仁直立,露出一对捕食性的虎牙,快活的声音带着沙哑:“小姐,你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他凑得这么近,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米仓枝夏的呼吸骤然停滞,左脚往后迈了一步,一只手就按住她的肩膀,随即拉过她另一边的手臂,将她往后带去。   米仓枝夏诧异地回过头,但在看到人前,就感到了熟悉的气息。   温热带动了心跳,出现在黄昏时的走廊上,清晨空气微凉的厨房,夜晚门扉的对面和她的梦里。   “没事吧?”北信介问。   米仓枝夏没能叫出他的名字,只是怔怔地凝视着意外出现在此处的人,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北信介几乎是将米仓枝夏圈在怀里,抬头望着Lancer,什么也没对他说。   年纪尚青的男人眼中并无波澜,只是盯着自己,Lancer却觉得汗毛直立,好似有电流在噼啪作响,对他发出警告。   是这样啊,看小姐的神情,这就是那位初恋了。   “真是。”Lancer掠过米仓枝夏的脸庞,带着凶狠将串好的鱼插入炭火中,摊手道:“真是伤心啊,小姑娘,”他看向远坂凛,“你竟然是这种打算。”   “北君,谢谢你带酒来。”远坂凛握着酒瓶的颈部,做着再简单不过的介绍:“北君,这是Lancer,送鱼来的朋友,Lancer,这是——”   “北信介。”北信介主动朝Lancer伸出手。   Lancer笑了一下,握住北信介的手。   短暂的两秒,两人却在暗中较了劲,Lancer意外于青年的握力。   远坂凛看得露出笑意,抬手点过嘴角。   她就知道,Lancer的野性可以让无论多么克制的人都露出锋芒,这是看清想法的最好时刻。   米仓枝夏站在一旁,不停对远坂凛发射“为什么没和我说他会来”的视线,但没得到回应。   远坂凛说发了消息给北信介,让她不用担心。当时米仓枝夏就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按照远坂凛的行事风格,肯定也会请北信介。   结果竟安排了这么一出,什么都没告诉她。   只是……没想到看到北信介的时候,自己会那么紧张。   阿豆朝米仓枝夏跑来,北信介松开了米仓枝夏,也就终结了这僵持时刻。   远坂凛露出计划得逞的笑:“枝夏,这边看样子Lancer一个人也能搞定。麻烦你和北君摆放餐碟了。”   米仓枝夏和北信介一起走到桌旁。   秋季一日暗得比一日早,黄昏的光线已落了下去。庭院里各处的地灯亮起,睡梦中的蝈蝈也清醒过来,唱起了小夜曲。   米仓枝夏调整着盘子的位置,假装不经意扫向北信介,他却立刻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务农版的北很快就要长时间下线了,没看凉宫春日的可速度补一下(虽然团长只是被拉过来打个一米高大瓶酱油   感谢在2021-11-27 00:00:11~2021-11-27 23: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止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   就和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米仓枝夏即刻撇开了目光。   为什么……她跑到这里来就是想躲开他一阵……!   虽说才刚到,北信介已经充分理解了发生的事。   车开到正门前,远坂凛走了出来,指示他将车停到一旁的车库里。Archer也出了门和他打招呼,一如往常的稳重言语,却多了一个看向远坂凛的视线。   “枝夏在后院帮忙。”远坂凛说道:“拿鱼来的朋友住在我和枝夏小时候生活的街道附近,是个喜欢周游世界的热情家伙,希望他们能合得来。”   到这时,北信介最多想他没见过的“朋友”是否以前就和米仓枝夏认识。   “不过对方有时过于豪放。”远坂凛又接着说:真没想到枝夏会是他的类型。”   北信介接道:“多认识些朋友是好事。”   就像远坂凛不了解北信介一样,北信介也不清楚远坂凛是怎样的人。单从她先前来看米仓枝夏,可见很在乎友人,性格还算开朗。   要说她是否故意说这些,也没必要多思。   在来到后院前,北信介是这么想的。   昏暗的天空混杂着最后一层灰橘,在肉眼还能分辨形状的天色中,他看到米仓枝夏的身影。她侧着身体看向陌生男人,而男人正好低头看她,露出一只血月般的眸子,是能吞噬人的气息。   两人的轮廓重叠,就像是在亲吻。   北信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他意识到前,走向两人的脚步比迈入赛场时还要快、且重。   一股躁动自心底而生,没入这夜色中。   日复一日的训练使得他能接住自赛场对面发来的球,年复一年的实践使得他能种出灿若黄金的丰收麦田,但此刻他将米仓枝夏拉向自己,却是未经思考后的举动。   今天第二次。   他早晨并没撒谎。他的确认为自己是经过判断才将米仓枝夏与迹部拉开距离。但现在他察觉到了,事实并非如此。   只有三分是他出自理性的决定,此刻大概只有一分。   “我已经充分了解了,你实在没有警戒心。”北信介点燃了烛光:“不仅是迟钝。”   没头没尾的一句,柔光却照得他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冷意,或许也和语气有关,带着形容词的评价是全然主观的判断。   就像是生气了,可是没有来由,她做了什么吗。   “也没有吧,就算有,我自己也没办法。”她嘟囔着拿过烛台,动作幅度大到低温烛光左右摇曳。   “所以焦躁的总是别人。”北信介站在她对面,几乎像是叹了口气,顿了顿又说道:   “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长方式,比如野燕麦会改变自己的颜色和高度,混进大麦里,每年处理它们都很棘手。植物其实是在恣意生长,只是人为了收获更多能食用的麦子才会喷洒药物。不过我觉得,不会因外力的意志改变,这也是万物的有趣之处之一。”   米仓枝夏歪了下脑袋。什么,是说她像野燕麦?   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北信介泛起笑容:“我的意思是,你按自己的步调走就好。”   “什么什么,”Lancer端来了一盘烤好的鱼,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北信介绕过桌子,接来Lancer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正中,好似无意地将Lancer和她隔了开。   “Lancer先生,你肯定很受动物喜欢。”   “小子,这你都能看出来!”Lancer有些惊讶,但他确实天生就散发着受欢迎的气息。   北信介看向秋田犬,“阿豆和你也一定很合得来。”   正在草丛里扒拉虫子的阿豆:?   阿豆看了主人一眼,那是加餐的视线。下一瞬,它松开了爪下的小瓢虫,朝Lancer扑了过去。   一小时后。   “所以啊,就是说啊,”Lancer一脚踩在椅边,晃着酒杯,“枝夏小姐,你没表情时的时候,真是和我的老师太像了——!”   “老师?我才不要做什么替身!”米仓枝夏将杯子往Lancer的面前一送,手一歪,却倒了个空。她盯着空杯半晌:“没了?”   一旁,Archer和北信介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远坂凛不过去和樱打了个视频电话,她怔了一下,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不能喝酒?”   “谁说的?”米仓枝夏轻声说道,脸颊通红:“我当然能喝!”   她仰头笑了一声,充满了故事性的起伏声线,就要拿起一边的酒瓶。   北信介眼疾手快先将它拿到手:“抱歉,是我的疏忽。”   他之前听米仓枝夏说过她喝酒会醉,但Lancer将酒当成水递给了她,没有颜色,喝下去前没有察觉到。   刺激的味道,大脑晕晕乎乎,米仓枝夏见酒瓶被夺走,换了目标。   她拉起远坂凛的手,拉着好友跳了两个舞步,随即朝后仰去,望着满天繁星,唱道:“我~爱~着~你~啊~”   尾音极速淡去,米仓枝夏垂下了眼睛,好似这短暂的片刻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还好仰卧起坐是远坂凛每日的理性功课,核心力量足以撑住米仓枝夏倒下去的身体。   她看向北信介:“我看是时候结束了。”   北信介给米仓枝夏系上了安全带,确保她不会滑下去后,绕到驾驶座,开门坐了上去。   “啊呀,我也不知道小姐不能喝嘛。”Lancer站在车旁说着,就被远坂凛从身后拽了下辫子,他只能说道:“抱歉抱歉,之后我会专门去——”   “不用。”远坂凛按住额头,又看向北信介:“拜托你了,北君,大概还会有第二波……”   希望不会和之前一样抱着人亲,不过北君的话能克制住吧?   “恩。”北信介点了下头,当然没听见远坂凛的腹诽。   白色货车行使在月色中,北信介是所有人里唯一没碰酒的。   考虑到白天那场并不顺利的对话,他本没打算参加烧烤会,只做了晚上来接米仓枝夏回去的准备。   还是来了。   不过他怀疑米仓枝夏喝下那杯酒,是不想和他说话。今晚他们实在没什么交流。   闪烁着的路灯划过窗外,阿豆趴在后座上,倒还是精神奕奕地往外看。   到家也不过八点,北信介将米仓枝夏抱到房间里后,就去厨房泡醒酒的蜂蜜水。端进房间里时,他才开了灯。   米仓枝夏抬手遮住眼睛,在榻榻米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她望着北信介,一言不发。   “把这个喝了。”北信介拿起杯子递去。   米仓枝夏接过杯子,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就递了出去。   北信介接过杯子,里面还有一大半。   “再喝一点。”他说着将杯子又递了出去。   米仓枝夏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将杯子往他的手里一塞,抬眼看向他,抓住了他的手腕。   北信介的手晃了晃,没将里面的蜂蜜水洒出来,但也蹲着没动。   米仓枝夏的眼神清明而朦胧,无声地盯着他看,像是想看出什么表面无法察觉的事。   北信介眨了下眼睛,唤道:“枝夏?”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弯起眼睛,随即侧过身体靠近他,令人措手不及。   轻轻掠过,却很柔软,蜂蜜淡淡的甜味残留在了嘴唇上。   北信介的身体不自觉地晃了一下,睫毛颤了一瞬。   米仓枝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像是偷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全是醉意的笑声在北信介耳畔旁响起,他的指腹擦过米仓枝夏垂落的手腕。   但在做些什么之前,米仓枝夏已垂下眼皮,脑袋往前点了一下,随即倒在榻榻米上,翻过身重新睡了过去,只有嘴角带着一抹好似做了美梦的笑意。 第31章   ==================   醒来后,头有些昏昏沉沉,但心情不错。   北信介没有追问她怎么看自己,米仓枝夏也没有将远坂凛说的话告诉他。   一切都点到为止,生活恢复如常。   只是在她问北信介她喝醉时是不是很吵时,北信介沉默了一番,说她很安静。   比起从前凛的,北信介说法的截然相反。   不过,米仓枝夏不觉得北信介有撒谎。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溜阿豆,辩听是什么鸟在叫,认识路边的花草,欣赏立起来的茶叶……   米仓枝夏偶尔思索着远坂凛的形容,将自己的心情作比照。   就像她习惯默默地感受剧本,这一切都在平静地进行。   经过一段阴雨连绵后,举行冬日播种祭典的时间来临了。   仪式在午前开始,预计在近午结束,下山还要花时间,正午时分正好能到千反田家庆功。   人们一早来到最近山的北信介家,借用了会客厅做准备。   在确定扮演成卑弥呼的那天,就已量过身形尺寸,后来又去试了一次,这次才是正式穿上卑弥呼的服装。   歌剧团里没有化妆师,大家都是自己搞定妆容。   在人们整理衣物时,米仓枝夏就坐在镜前描画,据说会有电视台来报道,所以要清晰的妆,但又不能太张扬。   穿衣服就需要他人帮忙了,总共四层,穿法不一,身上还要挂上好几串项链,最后戴上由麦穗、石子和叶片制成的发饰。   已经过去了近两小时。   七点醒来,九点出门,考虑到可能出现意外情况,人们已严正以待,从山下到山上全都是联络员,没有在录像带里出场,但却是最重要的存在之一。   北信介作为其中一员,一早就去到了山上。   在去到山脚下的路上,远坂凛好像比米仓枝夏还紧张:“我就只爬上去过一次。……总之,量力而行。”   大概自己小学穿着病服夜游的样子给远坂凛留下了过深的印象,导致她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虚弱。   “谢谢。”米仓枝夏笑道:“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了。”   那段时间是缺钙还是什么情况,身上很容易就会撞出青紫,住院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学校。   冬日祭典虽不如女儿节,规模也算盛大。当地电视台派了人来,进行现场直播。   也有不少对此风俗感兴趣的人们,一个个端着□□大炮赶来,准备一路跟到最上。考虑到相机的重量,也不是容易的事。   刚拉开车门,米仓枝夏走了下去,就是一阵闪光怼脸。她一瞬要眯起眼睛,但还是强迫自己睁开。   “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一旁,花井先生皱起眉头。   几个随从的打扮的连忙上前,提醒不要将闪光对人,总算平息了这刺到人流泪的闪光。   十点半前,祭典正式开始,空中一层薄云,据说可能会下小雨。   山路宽度有限,队伍的规模控制在范围内,乐团先行。   一位摄像师在当地人的陪同下走在最前的位置,一位在队伍最后,一位拍卑弥呼,一位负责队伍里的其他人。   米仓枝夏迈着前所未有的小步行在阶梯上。   穿靴子时还好,穿上木屐后,经年累月人行的阶梯变滑了不少。   好在祭典前打磨过,不至于滑下去,但若下起雨来,估计没人能受得了,时间也会拖长。   本预计歇上三次,考虑到天气,改成了两次。七组台阶分成了二二三走完,在十一点前,接近了山顶。   穿着这身衣服难迈步,也有些喘,但之前就做了各种准备,米仓枝夏觉得没她预期累。   在悠悠乐声中,一行人穿过鸟居,她立于正中,一动不动。   其他人改变阵型时是她休息的时间,姿态不能垮掉,要站得同塑像般端正。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像第一次来到这里。   摄像机三百六十度绕着她转,提醒要开始后,摄影师往后退去。   乐声奏响,忽然下起了小雨。   没有人去避雨,米仓枝夏开口歌唱,接着甩动袖子,跳起祈愿的舞蹈。   步子滑过石地,同心情般飘忽不定的雨丝落下,她的动作无比顺畅,歌声毫无阻碍地浸入环境中。   北信介站在人群中注视着米仓枝夏,与其他人一般静默。   虽然米仓枝夏说不难,但每天都有在练习,一处小小的地方也准备了几种演绎方式,他也被问了不少意见。   他能看出她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没人发出声音打扰这时刻。就连外来者也能看出,这是极为神圣的瞬间,是人类的强烈渴望具象化的一刻。   鸟居之下的卑弥呼像是跨越了时间来到此处,只为实现代表未来的愿望。   祭典结束时,雨已停了,还出了太阳。   田野被照得暖烘烘的,人们都觉得是祭典终结了雨季,明日就要抓紧时间播种了。   好些车停在千反田家院外,其中还有印着“饭团宫”的一辆。   米仓枝夏在车上卸了妆,换上了一套常服。   从远坂凛的车里下来时,对面的“饭团宫”里也正好有人跳出来。   副驾驶位置的人抬手挡住太阳,用极大的声音说道:“北前辈见到我肯定会很开心吧!”   “你是笨蛋吗,阿侑?”另一人下了驾驶座:“都要比赛了还跑来,绝对会被说。”   “阿治才是笨蛋,是教练让我们休一天,不然我可要把他们全都——”说话大声的那人绕到车后,正好看向米仓枝夏的方向。   他的嘴巴就这么张开,声音戛然而止。   米仓枝夏累得只想坐下来填饱肚子,隔着条窄马路的人忽然以“猪突猛进”的速度冲到了她面前。   “你你你——”金发青年双手揣在口袋里,脚跟踩地,欢快地摇晃着身体:“枝夏前辈,你还记得我吗!”   米仓枝夏吓了一跳,往后靠到了车上。她望着青年,努力搜寻相关记忆。   一无所获。   “你是谁?”远坂凛绕过车,就见陌生人盯着米仓枝夏,一掌就要拦住他。   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唤道:“侑。”   宫侑下意识一个哆嗦,差点儿跳起来。   “北、北前辈,是教练放了假我才来的!”明明刚才说没问题,回头看到北信介,宫侑却立刻开始解释。   “我知道。”北信介接道:“治和我说了。”   宫侑立刻转向双胞胎兄弟。   宫治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宫侑立刻飞踹了过去,被驾轻就熟地躲开了。   “难道说,”米仓枝夏这才想起她先前忘了问的事,“信介君,你难道是稻荷崎高中毕业的?”   被拉着领子的宫治,和拉着宫治领子的宫侑一同扭头,叫了起来:   “信介君?!”   被他们这么一吼,米仓枝夏才第一次发现叫名字原来是这么不好意思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8 00:11:35~2021-11-29 13:1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炒金闪闪、王静静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几人进了千反田宅,在桌前坐下。   德高望重的人们上去说了些客套话,庆功宴就正式开始了。   宫家兄弟送来了很多饭团,用了当地材料做成,是千反田家订购的。   米仓枝夏作为主角,好多人都向她送来感谢和祝贺。她没法吃饭,北信介说了些话,这些人退去,不忘开他俩的玩笑。   “你是她的丈夫吗?”   米仓枝夏哽了一下,吞下食物,没听北信介说些什么,心脏加速。   一旁位置,宫侑端正地坐在榻榻米上,手上拿着筷子,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   北信介就坐在他斜对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宫侑实在忍不住。   “北前辈,你和枝夏前辈是……”他像是为即将得到的答案做准备,顿了顿,“什么关系?”   “只是住在一起。”北信介说。   “只是,只是?!”宫侑一下夹断了一个肉块,带着鼻音用几分撒娇的意味输掉:“北前辈,好狡猾!”   “清醒点好不好?”宫治咬了口明太子饭团,脸上挂着一副嘲笑的样子:“阿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枝夏前辈和你才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宫侑用力将筷子插入肉块里:“我可是帮枝夏前辈搬过画架,还有去她社团等过她,而且还听过她弹琴!”   远坂凛撑着脸,看了过来:“是么?我没听枝夏提起过你,就是路人吧。”   随意靠女性那么近,和Lancer差不多的行为,很没礼貌的样子,是该得到些教训。   看金发青年气得不行但又没法反驳的样子,确实挺解气。   “没错,就是路人。”宫治找到机会就要损他几句,极为认同地点头:“前辈根本不记得你,就和路边的蚂蚁没区别嘛。”   两人顿时又要扭打在地,在北信介的注视下,又及时分开了彼此,重新坐得端端正正。   宫侑愤愤不平地吞下了一大口米饭,气鼓鼓地塞满了腮帮。   得亏他记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段时间还以为是不是做梦,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她这个人!   “真是够了,”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让宫治捕捉到了宫侑的心情,“明天睡一觉就忘了,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北前辈,不用介意这家伙。”   北信介这才看向又两人,他已站起身,有些心不在焉“恩”了一声,往外走去。   米仓枝夏趁着一个间隙假装去盥洗室,溜到了走廊上。   在外放风的阿豆朝她跑来,她捡起球作势要扔,反而将阿豆抱在怀里。   大概知道她累了,阿豆也不挣扎,就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   “它完全喜欢上你了。”北信介从她身后走来,坐到了她旁边。   一门之隔的室内吵吵嚷嚷,室外却有清风徐来。   秋冬时节的天空一片澄澈,和他坐在一起时,连同着整个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是么。”米仓枝夏笑了笑。   两人一同望着天际,米仓枝夏摸着阿豆毛茸茸的下巴,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像是冬日里最寒冷时将她包裹住的大衣。   到了现在,也没什么能够否认的理由了。没法确定是喜欢,但至少要说清楚自己对他是怎么想的。   “信介君,”她看向北信介,在他也朝她看来时,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我——”   障子门被再次拉开:“枝夏。”   米仓枝夏回过头去,身着黑色长裙的女性站在她身后,嘴唇抿成一条线,俯视着她。   “姐姐……”米仓枝夏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在暗中期待这一天不会来,但其实早已想到它会到来。   “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有人打电话来问是不是你在扮演卑弥呼。”米仓真冬说着上前,一把拉起米仓枝夏的手:“和我回去。”   “不要!”米仓枝夏小声叫道,却虚弱地好似并非反抗。   阿豆从她身上跳起,落在缘边,朝米仓真冬发出威吓的叫声。   北信介也站起身,米仓真冬朝他看来,但视线并未停留。   到北信介挡在她和米仓枝夏之间,她的视线才落在他身上,却依旧没问他是谁,没将他放在眼里。   “枝夏,听话。”米仓真冬姑且松开了妹妹的手:“东西晚些我会让人来收拾,拜托你,我不是你的仇人。”   米仓枝夏站在北信介身后,不禁要拉住他的衣角,但还是垂下了手。姐姐的忽然到来,二话不说就让她离开,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没有心理准备。   “我不会回去。”米仓枝夏轻吸了口气,直视着姐姐,重复道:“姐姐,我不会回去。”   米仓真冬蹙着眉头,紧盯着她,半晌开口。   “枝夏,你也是时候长大,承担起责任了,别一直和小孩一样闹脾气。不管怎样,我们是一家人。因为电话联系不上你,所以我才来跑来。爸爸他,”   米仓真冬攥紧了手,“爸爸他住院了,就在昨天……”   最糟糕的事态。   如果说有什么比姐姐叫她回去还要糟,就是支撑着这个集团的人的倒下。   但忍足先前提醒过她,至少在这点上对他表示感谢。   “是什么情况?”米仓枝夏克制着声音,但还是无法压住从心底浮上的冷意:“医生怎么说?”   米仓真冬看了北信介一眼,米仓枝夏立刻说道:“直说吧。”   “……不乐观,可能会是最后一面。”   北信介回过头,看到米仓枝夏露出像是方才从梦中醒来的神情。   “枝夏,”他说,“先和你姐姐回去吧。我几天后也会去冬木一趟,到时把你的东西带过去。”   米仓枝夏思索了几秒,才理解了他的话。   绝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朝她涌来,有时只是一个瞬间,就足以将长久以来积蓄着的勇气全部掀翻在地。   看吧,逃没有用,这一切还是裹挟着你,由里到外。   晚间时分,米仓枝夏坐在病房里。母亲在她的身旁,用手遮住面庞,低声哭泣,医生与律师们一同进进出出,都是姐姐在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位在米仓枝夏面前停下,于桌上放下文件和一支笔。   “枝夏,”母亲说,“从此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帮帮你姐姐吧。”   那些数字伴随着死亡,将刚迈出的她束缚在原地,一丝一寸地缠住她的身体。   她无法剥夺任何人的自由,除了她自己的。   米仓枝夏在文件上签了字,一切都像是梦境。   她走出医院,行走在街头,整座城市也在与她一同沉沦。欢笑的行人,呼啸的车流,闪闪发亮的路灯,多少人生活在充实之中,又有多少人独行于内心的黑暗里。   公园里空无一人,秋千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米仓枝夏倚在绳索上,几乎是滑坐了下去。   鞋底在地面上磨出痕迹,米仓枝夏长长地吸了口气,直到觉得肺部要炸开时,她才停止这一行为。   故事的结尾,主人公会到达一处地方,那里像是世界的尽头,又像是一切的开始,她应该要去那样的地方才对。   她伸出双手,插入发间,将头发往后捋去。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又来到了bad ending。”爽朗的声音响起在耳侧,一个身影坐到秋千上。   米仓枝夏没有抬头,她想对方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她很想变得疯狂,但却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没有力气这么做,她甚至想一头栽倒在地面上,再也不要醒来。   “已经是第二次了。”   秋千晃了起来,身影飞扬,像是秋日里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动听的声响。   米仓枝夏缓慢地抬起了头,凝视着深渊的神情在对上这张秀丽的面庞时,也少了几分阴影。   脑袋里闪过电光石火的琐碎记忆,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但她还是镇定了心情,从并不存在的记忆里捞出了那个名字,隔着倒映着月亮的水面,隔着照映了花朵的镜面。   “凉宫,”米仓枝夏喃喃道,“春日。”   少女露出笑容,神情飞扬。   少女说,这是她的一个梦,无数梦里的一个梦。   她梦见米仓枝夏和迹部景吾订了婚,少女之所以在现场,是因为订婚宴上的气球飘到了她的手里。   迹部景吾并不爱她,她也不爱迹部景吾,他们适合一起工作,不适合呆在一个房间里度过假期。   二十六岁那年,米仓枝夏成为议员,去到丸山地区,她认识了北信介。   “爱不需要设计,也模仿不来。”少女说米仓枝夏这么说过。   她在自己的梦里看着米仓枝夏,就像是在看着一场电影。   男女主角一起走过麦田,他们手牵着手,拥抱彼此,耳鬓厮磨,高声歌唱。   但女主角遇到了车祸,陷入昏迷。   “我讨厌悲伤的结局。”凉宫春日说:“所以我跳到你穿过鸟居的时候,问你要不要重新开拍。”   第一次重拍,米仓枝夏回到二十五岁,她从订婚宴上逃走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在北信介家遇到了宫侑,宫侑因为她伤到了腿,正好是一场重要比赛前。   第二次重拍,米仓枝夏回到二十四岁,从相亲见面上逃走了。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父亲的去世。   “怎么办?”凉宫春日笑道:“还有最后一次。”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29 21:00:59~2021-12-01 22:3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ayjud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ACTⅢ   ==================== 第33章   ==================   2011年4月,稻荷崎高中,新生入学仪式。   诺大的体育场馆内,清一色的驼色外套配红领带,新生有的百无聊赖、打起哈欠,也有的满怀憧憬、好奇打量。   相比之下,上方观众席中,家长们个个着装正式、满脸自豪。   毕竟是冬木地区的顶尖高中之一,稻荷崎不仅具有足以传颂的悠久历史,还坐拥出众的教学资源。学校每年招收各领域的特长生入学、倾力培养,并成立特定的升学班、偏差值极高。   在智识与体能方面,稻荷崎都极为看重,培养出了大量优秀的校友,毕业生足迹遍布海内外。能够进入该校,就足够自满并炫耀一番。   最前方的主席台上,在例行介绍过学校历史与成绩后,校长面带微笑:“今年我们也迎来了765名优秀的新生,希望你们能在稻荷崎里度过无悔的三年,走向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   在盛大的掌声中,他朝众人鞠了一躬,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感谢校长激动人心的发言。”随即响起校戏剧社长的声音:“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米仓枝夏同学上前发言。”   楼上嘉宾席,面对他人恭贺与艳羡的目光,米仓正洸的嘴角扬起礼节性的幅度,随意地拍了几下手。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是稻荷崎的毕业生,也是这所学校最大的资助者之一,他的孩子成为代表是理所当然的事。   幕布之后,戏剧社社长朝对面的新生挥了下手。   负责发言的新生代表一开始就被老师领到了幕后。校长讲话时她还鼓了掌,从那之后就一动不动。   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反应,难道是站着睡着了?   戏剧社社长拿着话筒,又说了一遍:“米仓枝夏同学,请上前。”   教职工们纷纷往幕侧看去,学生中也出现了些微骚动。   新生好似这才听到,缓缓地抬起头来。   隔着明亮的走道,戏剧社社长和新生对上视线。在那头梳理整齐的黑长直之下,是下决心要做些什么的眼神。   有种不妙预感,戏剧社社长快速绕过幕布,要将新生推上台。   后台除了他外,已空无一人。他朝侧边看去,新生已径直下了幕侧楼梯。   米仓枝夏站在楼梯下,抬起头来,凝视着嘉宾席,伸手将落在耳旁的刘海往后别去。   米仓正洸的牙齿和石磨般挤压着彼此,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他站起身穿过走道,米仓真冬亦步亦趋。米仓百合子担忧地看了眼下方,一边对周围人做出表歉意的欠身,一边跟着离开了。   幸好学校有预案,戏剧部社长立刻将另一位新生代表叫了上来。   “北信介同学,请上台发表入学讲话。”   白发少年站在人群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他迈出脚步。   米仓枝夏,在告知他准备一份可能永远不会用上的稿子时,他听说了这个名字。联络的老师说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是零,但还是照着往年惯例让他也写一份。   北信介同走向体育馆出口的少女擦肩行过。   行时身姿端正,长发落在腰间,长相乖巧,却是冷若冰霜的神情,只要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   来看录取名单的那天,也见到了她。   她是少数孤身人里的一个,在雪天里连围巾都没戴,手冻得发红。当时他以为她没考上,因为少女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她和那个寒冷的冬日那么相配,名字却是相反的。   “老师们,同学们,早上好。”北信介站到了主席台前,读着写好的稿子。他的视线却追随着少女的身影离开,直到她消失在了门后。   随着门关上,所有阳光全都被遮挡。   巴掌堪比刀背,刮在脸上时,米仓枝夏只觉得有些冷,不觉得疼。   她静静地望着父亲,在母亲惊恐的视线,和姐姐冷漠的注视中,她反倒弯起嘴角。   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对她拳脚相加。   “枝夏,”母亲轻声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是还写了稿子,就这么浪费掉了。”   “……没有说好。”她攥紧了手里的纸,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将它揉成一团:“我说过我不要当新入生代表——”   又是一个巴掌,掌风落在她的头顶上。   “还在学校里……”是母亲拉住了父亲的手。   不远处,有迟到的学生匆匆跑来,看到他们几人,放慢了脚步,发出探寻的注视,像是马上就要上前阻止。   米仓枝夏兀自哽咽着,几乎要落泪。她决定结束这场对峙,转过身去。   只听父亲说:“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也是,米仓枝夏心想,就这样结束吧。   新生入学仪式结束,最先回到教室的人惊讶地发现里面已坐着一人。大家彼此都不认识,但也多看了对方几眼,最后干脆径直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你好。”右侧传来打招呼的声音:“我是鹿岛,鹿岛游。”   米仓枝夏趴在桌上,眼睛哭得发红,不想理人,干脆假装睡着了。   “你没去参加入学仪式吗,迟到了?”鹿岛游转而坐到了她前面的位置上:“和你说哦,新生入学代表竟然没上台讲话,当场换了另外一个人,真是有够好笑的。”   女生的头发就落在眼前,长发在阳光下柔软得像是绸缎,鹿岛游不禁要伸出手:“哇,你的头发发质好好——”   米仓枝夏不得已坐起了身。   “不好意思,”她将头发往后撩去,躲开了陌生人的毒手,“我就是那个新入生代表。”   鹿岛游看着对方眼角的泪痕,忽然低头笑了一声,抬起后压低了眉头,撑着脸靠到了桌上:   “多么美丽,要是我的话,可不忍心让你流泪啊。”   留着短发的人笑容灿烂,有些分不清性别的英气面庞,但从嗓音和秀丽的五官来看是女性。竟然说出这种话。   “……噗。”米仓枝夏抬手挡在唇前,垂下眼睛:“什么,你是王子吗?”   对方却好似忽然更来劲了,压低了眉头说道:“如果你是公主的话,我愿意——”   “哗”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米仓枝夏和鹿岛游同时转头看去,只见有着一双下垂眼的男生大步走了进来,他从身后抽出什么,走到两人面前,用双手将它拍在了桌上。   “米仓同学,和这位不知名的同学。我是高二3班的堀政行,戏剧部的部长,”男生一字一顿地认真道,“希望你们能加入戏剧部!”   是开学典礼上站在幕布后负责介绍的那个人?   米仓枝夏刚想起对方是谁,坐在对面的鹿岛游立刻接道:“好啊!”   米仓枝夏:“……”   就答应了下来,这也太快了吧!   接着鹿岛游转向她:“枝夏,你也一起来吧!”   米仓枝夏:“……”   刚见面就叫名字,这也太快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稻荷崎校服采取了动画而不是立牌的配色   很久以前就想好上一章的内容,说实话能写下来确实没想到……爱真是素晴らしいw就是进度要从头开始了嘿嘿   今天JOJO动画出啦(尖叫   (如果有不明白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凉宫春日相当于“神”,由于她想扭转北和米仓的bad ending,所以米仓枝夏有了机会,改变人生中的三次选择。   ACTⅠ:逃婚,上章结尾简单带过后续;   ACTⅡ:逃离相亲现场,有了务农篇;   ACTⅢ:拒绝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就是现在开始的高中篇。   感谢在2021-12-01 00:35:11~2021-12-01 15:3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鸡掰猫爱吃青花鱼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   结果还是来参观了。   开学第一天就来社团参观,怎么想都有些早,但想到出了校门就要回家,米仓枝夏还是留了下来。   况且鹿岛游坐在她的前座,一下课就转过身来问她准备好了没有。   铃声才刚响,鹿岛游就已经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米仓枝夏也有些不忍拒绝对方的这份热情。   她们出了教室,戏剧部部长更是亲自在走廊上等两人。拂了前辈面子更是不大好,哪怕她已决定参加美术部。   一到后台没一会儿,鹿岛游就被女生们包围了,和跃跃欲试想换上戏服的鹿岛游不同,米仓枝夏沉默地站在后台的一隅。   早上还热情洋溢的堀政行靠近了她:“米仓同学……”   米仓枝夏侧头看去。   “鹿岛他,不,”堀政行以一种仿佛是要摆脱地心说的语气说道,“她是女生?”   米仓枝夏:“……是?”   堀政行登时抱住了脑袋,痛心疾首道:“早上看你和他不她之间的氛围那么好我还以为鹿岛是男生这样的话怎么办两个女生到底要怎么演男女主角——”   就在这时,鹿岛游大步走来,停在两人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   只是换了外套和披风,但王子的装束穿在她身上不能更合适了。   米仓枝夏眼睁睁地看着堀政行失落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大力按住鹿岛游的手臂,展露了胜过太阳的笑容:“鹿岛游,欢迎你加入戏剧社!”   “谢谢,前辈!”鹿岛游也回按住堀政行的手臂,好似从此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实在夸张得过分,但看着这一幕,心底也好似泛起了一丝暖意。   接下来她们了解了戏剧部的组成,包括灯光照明、美术布景、大小道具和表演组。   堀政行属于表演组,也认定米仓枝夏和鹿岛游要进表演组,直接开始了现场考核。   试验片段来自漫画《凡尔赛玫瑰》,瑞典贵族菲尔逊和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之间的爱情对手戏。   米仓枝夏拿着台本,总觉得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鹿岛游倒是立刻入戏了:“王后殿下,在巴黎歌剧院的化妆舞会上——”*   鹿岛游深情并茂地演绎了菲尔逊的台词,不以同样的态度面对是很失礼的事。   米仓枝夏凝视着鹿岛游,随即露出笑容,抚上她的面庞,但并未触碰她:“那时看到你的模样,我仿佛看见了我自己。”   鹿岛游垂下视线,露出了笑容:“王后殿下。”   米仓枝夏继续说道:“仿佛看到在冰冷的环境之中,只能自己保护自己的模样……”   我不是人,我只是道具而已,玛丽·安托瓦内特说。   她当然知道这位王后上了断头台的事,但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在王后的头衔后,属于玛丽自身的故事。   灯光照亮了舞台,坐在观众席里的堀政行也下了决心。   一幕结束,掌声在演剧社中响起,虽说分散得听上去稀稀拉拉,但每个人都拍得很有力。   到离开演剧社,鹿岛游还沉浸在立于舞台的余韵中,和米仓枝夏说着她的心情和感想。   米仓枝夏立刻意识到,鹿岛游会是热爱着舞台的人,但她呢?   她不想被注视,不习惯被当成主角。站在舞台上,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下周见!”鹿岛游说是要去接妹妹,在门口和米仓枝夏道别了。   接米仓枝夏的车子停在校门口附近。   她拉开车门,发现车里堆着好些袋子,商场里装衣服的那种,一个个堆满了车内。往后看去,后车厢里也都放满了箱子。   “枝夏小姐,”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先生准备了一处新的房子,从今天开始你会搬去那里住。每个月的月初,你会收到一笔生活费,所有事情都要自理。”   有些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   未远川将冬木市分割成两部分。东侧为新都,也即米仓家的所在地,在近十年内伴随着现代化,每到夜晚都是灯红酒绿。   西侧是深山町,一度繁盛的旧城区建筑逐日陷入时间带来的破败感中,米仓枝夏初中前就住在这里。   车子停在一座古朴的西洋风大宅外。其实并不远,从学校步行来大概就十分钟,车子要开的坡道反而上上下下,耽误时间。   米仓枝夏隔着车窗,看到她几年没来过的旧家。手按在车窗上,指腹划过玻璃,像是看着一个玻璃球音乐盒。   “它竟然还在。”   当时父亲认为这座房子太老了,举家搬去了新都的宽敞公寓。但比起冰冷的高楼,她的确更喜欢这里。   “之前找人修缮过,下午我运东西过来时也查看过,居住应该是没问题……”司机欲言又止。   “初中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这次只有小姐你一个人。”司机支支吾吾。   也就是说没人做家务吧。对根本没做过饭的她来说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担心也没用。   “没关系,小户川先生,”米仓枝夏提着几个袋子下了车,“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在司机的帮助下,米仓枝夏将东西搬到了走廊上,说是母亲整理出来的几箱衣服和生活用品。   她坐在走廊上,撑着脸看外面。   时间近七点,四月的天空一片昏暗,庭院里的草木凌乱地堪比废墟,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如果说世界尽头是这番景色,她独自一人坐在此处,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儿寂寞吧。   “四月真是残忍的啊……”米仓枝夏伸了个懒腰。   说不上难过,但也绝非开心。总之独居生活是开始了,首先要填饱肚子。   厨房里的厨具应有尽有,但冰箱里没有食材,商店街就在附近,并不太远。   其实她大可以去附近的朋友家蹭饭,但对方学业繁忙,还要照顾母亲,等这个周末再去拜访好了。   商店街还是以前那样,黑底红字写着MOUNT深山商店町。   对久别的米仓枝夏来说,这感觉熟悉又陌生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在回忆的童话与清晰的现实边缘。   店铺眼花缭乱,小时候难以做出抉择,现在也是。   想吃些温暖的东西,旁边就有家幌星拉面,能开在这里味道肯定不差。   “打扰了。”她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欢迎!”店内的人立刻打来招呼。   这个时间点社团大概刚结束,店内的顾客也多学生团体,打打闹闹,好不热闹,而且乍看几乎坐满了。   商店街的两边各有两所学校,稻荷崎和穗群原。   米仓枝夏没想到这点,顿时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   “一位?”一个服务生就在这时上前,满面笑容,将她引进店里:“坐在这边可以吗?”   想着已经一脚跨过门槛,米仓枝夏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靠角落的两人小桌,旁边坐着一群穿着稻荷崎校服的学生,从个子来看是运动系,她虽换了件外套,里面还是穿着同款校服,刚坐下来就受到瞩目。   “小份的中式汤头,一份蔬菜和煎饺。”米仓枝夏放了菜单。   她靠着椅子,对上隔壁扫来的视线。   离最近的一人只有手臂长度,但对方和坐在对面的人都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形成了一堵墙壁,也将她和运动系的人隔了开。   他们似乎快吃完了,白发的那个放下筷子,端起了碗仰头喝下,又双手合十:“感谢款待。”   他拿起手帕,顿了下动作,朝她看了过来,淡然的褐色瞳孔里没有什么情绪。   米仓枝夏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似乎一直盯着人看。   没办法,她饿了,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斜对面,也没精力在意是不是谁的身上。   但她不想显得像是在偷看,没有移开目光,好在服务员及时端来餐盘,给了她看向别处的理由。   “谢谢。”她对服务员说道,拿出了筷子。   隔壁的一伙人就在这时起身,说笑着出了门,看上去是教练的人还不忘让他们对店里的人说“多有打扰”。   只是一波运动系的离开,还有其他的留下来。   出了店门,前辈们走在考前,后面都是新入生,大部分是被黑须监督邀请来的人。   大耳练和北信介并肩走在靠后的位置。   “刚才坐旁边的是早上本来要发言的学生。”大耳练忽然说道:“我和她同班。”   “恩,”北信介朝他看去,“我知道。”   “怎么会知道?”   “我上去的时候,全体育场只有她一个人在往相反的方向走。”   “原来如此。”大耳练点了下头:“介绍自己是谁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只说了名字,米仓枝夏。”   “米仓?”前面的尾白阿兰回过头,倒退着问道:“那个米仓?”   “哪个?”   “那个啊,贸易商的,据说这里的食物二分之一都要经过米仓家的手。”尾白阿兰一副“怎么会不知道的神情”,说道:“新都最高的几幢建筑之一就是米仓贸易。”   “说不定不是同一个。”大耳练接道:“那样的大小姐怎么出现在学校附近的拉面店里。”   “也是啦。”尾白阿兰点了下头:“但也可能是爱好。你看,漫画的人气女性角色不是经常有爱吃拉面的设定。”   大耳练沉默了一下:“尾白,你可是外国人,知道这种阿宅才会清楚的事真的好吗?”   “我才不是——!”尾白阿兰今天第N次重复,几乎跳了起来:“我一直在这里长大,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也不会唱rap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台词改自宝冢同名剧目   感谢在2021-12-01 23:43:32~2021-12-02 22: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东宫、王静静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   周末的午后,米仓枝夏和远坂凛坐在公园长椅上。   阳光暖了衣服,孩子们从大片草坪上跑过,紧紧拽着手中的气球,欢笑跳跃。   上次见是新年,米仓枝夏从东京回来的时候。   “你还是学着做饭吧。”远坂凛说道:“半成品的味道坚持不了几天。”   “我想也是。”米仓枝夏认同道,带着几分敷衍。视线慢慢上移,停在远坂凛的脸上:“凛,你很会做饭——”   “可以哦。”不待她发问,远坂凛就勾起一个笑容。   在米仓枝夏露出感激的目光前,远坂凛又补充:“就要看你能抢到多少打折商品了。”   这就是米仓枝夏在周末一出舞蹈教室,就直奔超市的原因。   远坂凛要去打工,让她来买折扣商品。今天打折的有鸡蛋和牛奶,还有部分鲜食半价,一样抵一次饭,还真是会使唤人。   但米仓枝夏也只能妥协,哪怕现在不去蹭饭,先备上次数总没错。   她将折扣单熟记于心,拿了轻便的购物篮而不是会挡路的购物车,站在商品附近。   根据远坂凛所说,占据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消说,距离折扣品最近的走道是绝佳地点。   其次是时间。虽然超市的工作人员也会用喇叭播报,但自己确认更准。   米仓枝夏看了眼手表,倒计时一分钟。   抬眼看去,折扣品鸡蛋的附近已围了好些人,工作人员正在贴半价标签,也进入了收尾阶段。顾客们则隔着段距离,但都以鸡蛋为中心。   状似在看其他东西,余光却不时往鸡蛋的地方瞟。   还真和凛说的一样,有种上战场的感觉,每个人都蓄势待发,目标只有一个。   不过米仓枝夏数过了,鸡蛋有近四十盒,每人限购两盒。   放眼望去,守在旁边的不到十人,也没必要紧张。   她侧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提着篮子,用一边的鞋跟抵着另外一边的鞋尖,沿着地面的线笔直地走了几步。   余光之中,一人推车行来,停在货架前往上看去。米仓枝夏多看了一眼,见一位老人似乎想拿高处的东西。   不见工作人员。她的脚尖往老人的方向移了十五度,随即走了过去。   “请问,”米仓枝夏拿起了最上面架子的东西,递了过去,“您需要的是这个吗?”   上了年纪的女性看向她,脸上的褶皱随笑容开成了一朵花。   “不,”她乐呵呵道,“是第二层的。”   “……啊,不好意思。”米仓枝夏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一片,放回上面的商品,拿起下面的递给了她,是信州面:“给您。”   “真是谢谢你了。”老奶奶的眼神充满慈爱,停留在她的面庞上:“长相真是好。”   想是客气话,但架不住这番慈祥,听上去格外真诚。   米仓枝夏还是觉得脸上微烫:“这没什么。”   身后不远处,响起了清晰到刺耳的喇叭声:“五点,鸡蛋半价,限购两盒——”   “那么。”米仓枝夏朝老奶奶点了下头,回过身去。   所见之处被人影包围,售卖鸡蛋的地方堪比蜂巢,嗡嗡嗡的一阵,只见手臂和脑袋抽动着。不到五秒,一群人悉数散去。   米仓枝夏到了货架前,低头看去,空空如也,写着半价的牌子撞歪到一边,“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就算小学的时候买最抢手的炒面面包,也是有个先来后到,小学生都是会排队的!   不过没关系,米仓枝夏立刻安慰自己,还有半价鲜食,总能买到一些。   “啊,已经售空了。”她到了货架前不见半价商品,问工作人员,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下次早点来哦。”   一旁的阿姨手上拿着最后一盒降价贝类,看了米仓枝夏一眼,脸上美滋滋的,是胜利者的笑容。   米仓枝夏和小户川先生在门口会合。   小户川先生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像是刚跑了躺马拉松,也是两手空空。   “抱歉,枝夏小姐。”小户川先生整理着头发:“我低估了主妇们的战斗力。”   “……我也是。”米仓枝夏笑了出来,苦笑。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凛提到折扣产品时会宛若如今大敌,不买不知道,真是好不容易啊。   “请问还要买什么吗?”小户川先生问。   “不用了,”米仓枝夏朝他轻鞠了一躬,“麻烦你特地跑一趟,实在感谢。”   本来他送她回家后可以直接离开,但听说她要来超市,就跟着一起来了。   而且中午的时候,他还带来了妻子做的便当。这份便当已经成了米仓枝夏的午饭。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小户川先生也连回礼,又顿了顿:“不如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家政?”   生活费有限,况且她还打算存钱。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中午的时候我都在学校吃,早餐和晚餐总有办法搞定,而且做饭也不是难事,总会学会的。”   小户川先生目露担忧:“……”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米仓枝夏继续说道:“所以还是早些回去陪您的太太吧,记得替我感谢她。我散会儿步,顺便吃晚餐就好。”   “……你就是小孩啊。”小户川忍住了叹气,同她对视了几秒,道别了。   在冰帝的三年,是他负责接送米仓枝夏上下学,米仓家的事都看在眼里。   只能说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一切遭遇总归是米仓枝夏的私事,她始终保持着距离感。他限于身份能做的不多,没法勉强,只能尽可能做些事。   米仓枝夏站在超市外,双手揣在卫衣口袋里,穿着阔腿裤,脚踩切尔西靴,环顾街头的家家店铺。   好了,今天吃什么呢?她轻吸了口气,试图让持续走低的心情上扬。   有整条街可以选,不也挺好?   “啊啦,小姑娘。”   米仓枝夏看去,见是刚才在超市里遇到的老奶奶。   老奶奶昂着头看她,手中提着两个袋子,朝她笑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1-12-03 00:00:00~2021-12-04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杳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20183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   商店街将住宅区分为洋式与和式两部分,从商店街步行过一条马路,再往里走些,就到了老奶奶家。   站在院门口能看到成片的绿植,叶片整洁又不失肆意,在灰白的光线里也显出勃勃生机。靠墙边的位置摆放着架子,架上是些盆栽,从外观即可见平日里受到精心照料。   米仓枝夏提着两个袋子,跟着老奶奶走到门口。   老奶奶推门进屋,换了鞋。想着是不是要放下东西,老奶奶回身道:“正好要做晚饭了,可以再麻烦你一会儿吗?”   所以北信介从交流赛回到家,就看到一人在客厅榻榻米上正襟危坐,还在翻看什么。   余光瞥见有人来,米仓枝夏看了过去。   奶奶说她有三个孙辈,一个女孩,两个男孩,女孩在外地读大学,男孩一个在读初中,一个在读高中,高中的还和她同校。   她在相册里都看到了,虽然父母工作都忙,他们却是很幸福的一家人。   这位应该是和她同校的。   “你好。”米仓枝夏站起身,双手置于身前,鞠了一躬。   北信介将双手放在身侧,也鞠了一躬:“你好。”   同级生的礼仪端正,倒也不显奇怪。米仓枝夏,没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但不是幻觉,她确实站在面前。   “贸然拜访,请多见谅。”米仓枝夏低垂着视线。   “欢迎。”北信介点了下头:“我是北信介。”   她的右手食指上贴了一个创可贴,小狐狸的图案,是奶奶去神社时买的。   无需多问,肯定是奶奶带回来的。   “啊,”米仓枝夏才想到忘记了自我介绍,她不想说姓氏,但也不想说名字,在二者中还是选了后者,“……叫我枝夏就好。”   和大耳说的不同,并非难以接近,反倒意外腼腆。   北信介点了下头,往里走去,根本没问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米仓枝夏:“……”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男孩也回来了,路过客厅往里看了一眼。   米仓枝夏和他对上视线,对方脚步一顿。   米仓枝夏起身:“你好。”   “你好。”对方回了一句,双手背在脑后往里走去,也完全没在意她是谁。   米仓枝夏坐回桌前,想着这种事情是不是经常发生时,少年忽然倒退着走回客厅门口。   “啊,”他满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哥哥的女朋友?”   米仓枝夏愣了。   少年直接走进来,坐到她旁边,一手搁在桌上,撑着脑袋,看向她正在翻看的东西。   “相册啊。”少年语气散漫:“奶奶拿给你看的吧。看,这张。”   他说着伸手点住了一张:“我和哥哥在比赛谁掉的鱼多,我全面惨败。因为很生气,本来打算和哥哥吵架,但他完全不搭理我,倒是姐姐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   少年自说自话起来,米仓枝夏找不到机会否认她是谁的女朋友,只能先看照片。   这是冬木地区的海岸,时常会有人到附近钓鱼,她有印象。   照片上是三个孩子,女孩约莫十岁,两个男孩是幼稚园和小学的年纪。   女孩抓着年纪最小男孩的头发,男孩一脚踹飞了装了鱼的蓝色水箱,鱼从箱子里飞到半空。   小学年纪的男孩站在一边,伸出了手,似是要阻止两人。   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飞溅至地面上的水被晒得半干,时间冲淡了颜色,径直在照片上的时光却依旧美好。   “爸爸只顾拍照,看着我们大笑。”少年带着一丝小小的抱怨陈述:“最后还是哥哥把我从姐姐的铁拳里救了出来。”   米仓枝夏:“原来如此,真是不容易……”   对她而言不过是平面的形象,对照片里的人来说则是历历在目,充满家族回忆。   “是啊。”少年的脑袋往前点了一下,盯着照片说道:“所以哥哥就拜托了。”   米仓枝夏抬起手,想要解释:“你好像误——”   “你在做什么,健佑?”一道身影来到门后走廊上。   米仓枝夏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看去。北信介已换了家中的常服,从楼上下来了。   “来帮忙。”他说道。   “好,我知道了。”少年有几分艰难地站起身,像是不太情愿。   他继续说道:“我是北健佑,名字是不是有些老气?出生的时候妈妈已经三十出头,所以奶奶取了这个名字,如你所见,我看上去有那么点儿瘦弱但非常健康,妈妈的身体也——”   本想拖延,但哥哥的视线紧盯身后,北健佑还是忍不住扭过身去:“这就去啦!”   他说着甩动手臂走出客厅,米仓枝夏缠了创可贴的食指蹭过裤边,想着要不要起身。   “你坐着就好。”北信介对她说道,慢了一拍走过客厅门口。   两人到了厨房,奶奶正好在院子里摘了辣椒,走了进来。   “奶奶,”北健佑立刻凑上前,“哥哥交女朋友了!”   不知弟弟在胡说什么,北信介也习惯了。他径直往锅旁走去,拿起搅拌勺,没有说话。   “女朋友?”奶奶笑着打开水龙头。   “是啊,奶奶你也见到了吧。”北健佑靠到柜边,一挥手,像是了如指掌般说道,“现在就坐在我们家的客厅里!”   北信介的动作一顿:“健佑,你弄错了。”   北健佑:“欸?”   “奶奶,”北信介说道,“您去商店街了?”   “是啊,在商店街遇到那个孩子,她在等折扣,但为了帮我拿东西没买到。总觉得她有些寂寞,就请她帮提东西回来了。”   奶奶将辣椒放到装了温水的碗里:“让她帮忙切番茄,刚拿起刀,她就说切到了手,我一看,血都流了出来,这孩子的声音却都没大一点,倒是我紧张得不行,就让她去客厅了。”   两人身后,北健佑僵直在原地:“……”   这就解释了创可贴的来源。   “恩。”北信介应了一声,拿过一旁的土豆:“健佑,你对她说了什么?”   北健佑已然石化,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我立刻去道歉!”   “回来。”土豆落到厨台上,北信介头也没回:“帮了忙再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健佑”这个名字很有弟弟的感觉w   同时在写隔壁那本,但这本应该会在十二月底完结。   虽然距离到达恋爱还有一段时间,嘿嘿,敬请期待w   感谢在2021-12-04 12:00:00~2021-12-04 19: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撒尔妮法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   北健佑双手伏地,虽说方才一副随性散漫的样子,正礼却很标准。   “弄错了你的身份,实在抱歉!”   他在厨房里一直忐忑不安。   哥哥虽说从不生气,也不说什么重话,可一但他做错什么,哥哥审视的视线就如影随形,让他拿土豆的手都有些不稳。   “没关系。”米仓枝夏转向他,垂眸说道。   “……真的?”北健佑问道。   “嗯,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会误会也正常。”米仓枝夏想尽快结束这一桥段:“我才是,吓了你一跳,真的很抱歉。”   北健佑登时抬起头来,几乎要握住米仓枝夏的手,赞颂她是多么温柔。   但脚步声在后方响起,他又立刻低下头,再次说道:“真的非常抱歉!”   米仓枝夏:“……”   怎么又从头来过了?!   想着是不是要直接拉北健佑起来,北信介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手里还端着餐盘。   “健佑,好好说了吗?”北信介问。   “说了!”北健佑速答。   米仓枝夏:“……”   原来是为了说给哥哥听。   她抬眼看着北信介,留着一头白发的同龄人和她对上视线。圆脸,圆眼,相貌柔和,礼仪端正,完全没有令人害怕的要素,也不知北健佑怎么这么紧张。   四人坐到桌前,晚餐是汤咖喱。   米仓枝夏没切到的番茄放在最上,除此之外还有土豆、鸡肉、香菇、青椒和其他蔬菜。   咖喱热气腾腾,米饭也颗粒分明,香味四溢。一起说完“我开动了”时,米仓枝夏已经感到胃在叫嚣。   但这是别人家,她不疾不徐地舀了一勺,吹了几下,放进嘴里。   本来想细嚼慢咽,不知不觉中就吞了下去。   “怎么样?”斜对面的奶奶问道。   米仓枝夏点了下头,扯开嘴角笑道:“嗯,很好吃。”   “那就好。”   在北健佑的说话声中,米仓枝夏一口口沉默地吃着,品味着食物的味道。   拌开、舀起、送入嘴里、咀嚼、吞咽……一系列动作似乎变得机械、变得无意识,她的脑袋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在不断重复着。   北健佑的说话声逐渐小了下去,目光扫向对面的米仓枝夏。   奶奶和哥哥还会回应他,但她却一言不发,安静得不可思议,存在感却并未随她的声音一同塌缩,反而不断膨胀。   一般来根本没见过的人家吃饭,会在餐桌上一言不发吗?应该要说些什么,活跃气氛才对吧?   而且还坐在他面前,会影响他吃饭!   平日里很多话,此刻北健佑却不知要怎么开口,才能让好似同他隔着万千世界、实际上只有咫尺的米仓枝夏脱离那个说不清也道不清的盒子里。   “嗵。”   并不是很重的一声,米仓枝夏却捕捉到了。   碗底摩擦桌面的声音打破了她思绪的阻碍,将她扯出了混沌中。   她的视线终于落到了眼前,一个碟子被推到她的盘旁,里面装了渍菜。   她侧过头,与北信介对上视线。   他静静地盯着她,开口说道:“看你已经吃完了。”   每个人的盘边都放了一些,米仓枝夏并没注意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尝到了它的味道。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只觉得有什么堵得慌,压低的眉头下,是泛着波光的眼睛。   就坐在身旁,北信介看得很清楚,她露出了像是要哭泣的神情。   “……谢谢。”米仓枝夏哽咽了一下,不着痕迹地轻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   她自己虽然也不明白这种没法形容的感觉从哪儿来,但确实走神走得太远了。   或许是食物穿过身体暖烘烘的,放松了人的神经,也就因此激出了不少没能发泄的感情吧。   北健佑看着这一幕,倒是松了口气。   饭后两兄弟去洗碗,米仓枝夏伤到了手,所以陪着奶奶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   伤到了手后,奶奶说留她下来吃饭,她理应拒绝。但那时以为奶奶也是一个人,也就应了下来。   不过看来没必要担心。   电视上在放漫才,北结仁依看着发出呵呵笑声,米仓枝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气氤氲了她的面容。   七点过去,碗洗好了,两兄弟回到客厅,米仓枝夏说自己该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奶奶问了她的情况。她说父母忙,住在新都,她因为这里的房子离学校近,所以搬了过来。   “让小信送送你吧。”奶奶说道。   北信介刚坐下不到一分钟,听到这话站起了身。   “很近的。”米仓枝夏连忙说道:“我就住在商店街附近。”   “下次白天你一个人回去就好。”奶奶说道:“现在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我要出去买饮料。”北信介说着往外走:“健佑,你要喝什么?”   听到这话,双手往后撑地坐着的北健佑立刻抬起一只手:“可乐,不要无糖的,谢谢哥哥。”   北信介走过她身旁,米仓枝夏知道饮料大概是个借口,但奶奶看上去确实会担心,没法再拒绝。   他们走出去后,北健佑才想起,问奶奶:“说起来她叫什么?”   客厅里拉上了窗帘,换上鞋后出了门,才发现原来天色真的全暗了。   灰黑的天空覆盖了头顶,住宅区附近确实有些冷清,街角的阴影处随时扑出什么也并非不可能。   “今天真是多有叨扰,”她看了眼手指,不禁浮出一丝苦笑,“不认识的人突然跑到家里来,还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一定很奇怪吧。”   “不会,”北信介说,“我认识你,而且——”   米仓枝夏的眼中闪过诧异。   “新生开学典礼,我是代表替补。”北信介解释道。   米仓枝夏眨了眨眼睛,回忆起那天,似乎是有人在她离开的时候往上走。   那么他看到了吗,她那般狼狈的样子……   风吹过脸颊,似还有痛感残留。   “原来是这样。”米仓枝夏将双手揣进口袋里,扯出一个笑容:“而且什么?”   “而且,”北信介继续说道,“奶奶偶尔会带回来被人遗弃的动物,猫、狗还有受伤的鸟。就在上个月,她养了多年的文鸟去世了。今天遇见了你,我觉得奶奶的心情好了很多。”   米仓枝夏:“……”   她看上去像被人遗弃在路边么,这么明显?   沉默之后,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是说,我像文鸟么?”   “不觉得。”北信介回道。   “那像什么?”   他们已走到商业街旁的马路,明亮的灯光照亮街道,而且今天是周末,人也比往常要多。   北信介没有回答,也是,没见过几次的人,怎么可能得出答案。   “送到这里就好。”米仓枝夏又说道,看向路边的贩卖机:“正好有可乐。”   “恩。”北信介停了脚步:“健佑的误会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一向如此,嘴跑得比脑子快。”   “啊,嗯。”米仓枝夏点了下头。   被自家弟弟凭空编造出有女友确实会觉得苦恼吧。   况且从没人向她告白,她并不受欢迎,对北信介而言,肯定也不是合适的恋爱对象。   “那,晚安。”她说着转过身去。   “晚安,”身后传来北信介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低哑但沉稳,“学校见。”   米仓枝夏的心脏莫名漏了一拍。   学校见……意外地,简直就像是,在期待下次的见面,不是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康到有参与幼苗培育的打卡务农友,没搞错的话,培育有效需要:   ①评论数10条及以上,每条超过30个字;   ②分享至社交平台5次及以上(每次间隔超过24h),有效点击10次及以上。   务必请老农们谨慎,投资有风险……   感谢在2021-12-04 21:05:42~2021-12-05 15: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鱼触手20瓶;桃李不言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   开学典礼后第一周,高中生活终于开始。   在早上跨入教室时,就注意到小团体已然成形。   米仓枝夏打算和中学时一样悠然度过,与各方势力保持距离,坐在隔壁的鹿岛游却打破了她的计划。   “小枝夏,早上好!”她将书包往桌上一放,拉过椅子就坐到米仓枝夏桌旁,撑着脸看她。   “早上好。”米仓枝夏拿出文库本,抽了书签。   鹿岛游没有移开,对着她眨了好几下眼睛。   “怎么了?”她只好问道。   “就是觉得,你的皮肤果然很好啊。”鹿岛游抬起了手,伸出食指,以极缓慢地速度靠近她的脸。   米仓枝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歪了下头。   “鹿岛君,早上好。”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鹿岛游收了手,笑着转头回应。   以一般的标准看,鹿岛游算是帅气,远观赏心悦目,米仓枝夏理解围到她身边的人。但坐在身边的鹿岛游却宛如一个定时炸弹,让所有人将视线投向她。   更不用说,班上还有另一位“明星”。   今天第一节 是体育课,两个班一起上。米仓枝夏因为生理期,坐在旁边看大家打软排球。   快下课时老师不再盯人,众人终于有了得闲的时候,一个红发男生状似无意地走过她身旁,停在了她面前。   御子柴实琴,和鹿岛游人气不相上下。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铃声在这时响起。米仓枝夏站起了身,御子柴的身体却忽然一歪,差点儿倒在地上。   一个软排球滚落在地,显然御子柴是被它砸中了脑袋。   不远处,鹿岛游匆匆跑来,一边挥手一边叫道:“抱歉,手滑了!”   还好是软排球,虽然是软排球……米仓枝夏光想一下就觉得绝对很痛。   “鹿岛这个——”御子柴按着脑袋,咬牙切齿道,又好似忽然意识到米仓枝夏在看,手转而握成拳在嘴前咳嗽了一声,面露微笑:   “没什么,不过是一次无伤大雅的——”   又有一个球飞了过来。   这次米仓枝夏捕捉到了一抹急影,但大脑并未意识到,身体也就完全没法反应。   球将要击中她时,一道身影跑过。   随着“嗵”声响起,软排球滚过地面。   御子柴这才反应过来,往侧旁缩起身体,跳了起来。在短促快速的呼吸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嘤——!”   米仓枝夏没被球吓到,倒是被御子柴吓了一跳。   她往后退了一步,背部轻轻地撞到墙壁上,睁大了眼睛看向阻止了球砸中他们的人。   一身短袖运动服的少年站起身,捡起地上的球,回头看她,以一副肯定的语气说道:“没事吧。”   是北信介。   米仓枝夏微启双唇,胸口微微起伏。   鹿岛游忽然凑了过来,完全遮挡了她的视线。   “小枝夏,”鹿岛游像是要伸手抚过她的脸,“让你受到惊讶,真是——”   “鹿,岛。”回过神的御子柴一字一顿,按住了鹿岛游的肩膀。   鹿岛游回过身去,手里还抱着砸到了御子柴的球,满脸无辜模样。   两个人登时一副要吵起来的架势,米仓枝夏悄无声息地离开战区,走向北信介。   “谢谢,我没事,”她看着北信介手里抱着的球,抬眼看他,“你才是……没事吗?”   刚才他简直像是直接瞬移过来,为了接住球,整个人都摔在了体育场上。   “嗵”的一声是北信介撞上地板的声音,不是球落地的声音。   “我是排球部的。”北信介淡淡道:“习惯了。”   习惯了……米仓枝夏几乎要倒抽口冷气,体育竞技真是残酷。   北信介一身白T恤加蓝运动裤,看样子也是刚□□育课。体育委员津川步伐匆匆,拖着网袋走来,北信介将球递给他。   “下课混乱,容易出事故。”他说道:“最好在铃声响起前收好。”   津川智纪立刻点头道谢,像是把北信介当成了前辈。   米仓枝夏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北信介回过头,看着她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津川已转过身去,耳朵却在这时竖了起来。   “那,”米仓枝夏指了下更衣室,“我先去换下衣服。”   “恩,我在外面等你。”北信介说道。   是奶奶让自己来问米仓枝夏周末要不要去他们家吃饭。   本想今天去她班上找她,路过体育馆时正好见她一个人坐在墙边,就走了进来,顺便接了个球。   不过发来这球的人,好像是……   北信介看向场上,下课时间乱成一片,或许是他多心了。   稻荷崎的体育社团有两个场馆,按性别分开,体育课用的是女生场地。更衣室只有一间,所以男生们都在教室里换好,女生在体育馆的更衣室里换。   米仓枝夏飞快地换了衣服,被包围在女生堆里的鹿岛游叫了她一声:“小枝夏,这里!”   她看了过去,朝鹿岛游挥了下手,做口型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   更衣室里有两个班的女生,鹿岛游要应对的扩大了一倍,她的精力在整节体育课上已耗费得差不多,当下唯一能帮她分散簇拥度的只有御子柴和米仓。   和御子柴走在一起,一半女生会去和他搭话;和米仓走在一起,女生人数立刻大幅度跳水。   但在这重要时刻,米仓枝夏却表示她要先走。   鹿岛游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只能尝试自己应对。   米仓枝夏离开更衣室,场馆里还有零散几个男生,都往更衣室的方向看,却不见北信介。   她张望左右,相隔不远的仓库里,体委津川走了出来,脚步一顿,伸手指了下大门。   米仓枝夏愣了一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她做手势,但还是往外走。   北信介就站在馆外,双手垂在身侧,直视着不远处。他像是一棵树,好像本来就应该在那里,并不突兀,也不会有不适。   见米仓枝夏出来,北信介转过身来。   两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北信介转告了奶奶的想法。   米仓枝夏:“但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在那之后她特地去网上查找过切番茄的技巧,并且在课外班结束后买了几个回去练习,但看样子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水煮之后去皮,再用勺子捣碎是她的极限,撕开外皮的时候还烫到了手,指尖红了一整天。   “奶奶没说要你帮忙,只是来吃饭。”北信介说:“你会来吧。”   米仓枝夏并没考虑很久,在到了教学楼下时,她点了点头:“嗯。”   两人边闲聊边上楼,大多是不痛不痒的话,比如米仓枝夏有什么不能吃的。当然没有。   北信介提出交换邮件地址,说发生变动方便联络。   米仓枝夏的手机放在教室里,到了4组门口,她进去拿。   教室里还有人在换衣服,男生们光着身体,互相打趣,米仓枝夏的到来就像是打破了结界,坐在靠门边的御子柴又差点儿发出一声尖叫。   在悉悉索索的声音里,米仓枝夏大步往前,目不转睛地到了自己位置上,拿出手机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走廊上,北信介已在和另一人说话了。   个子挺高的男生,好像也是她班上的,但还不太记得名字。   旁边楼梯,堀政行正好下楼,看见米仓枝夏:“米仓。”   “堀前辈,”米仓枝夏侧头看去,“早上好。”   “哦,早上好。”堀政行抬了下手,单刀直入问道:“你真不加入戏剧部?鹿岛和我说你要进其他部,但她不记得是什么了。”   “嗯,我已经——”   “为什么?不喜欢表演?”堀政行拖长了声音:“你很擅长!我一看就知道!”   米仓枝夏方要回答,北信介已经聊完,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前辈,请问可以等一下吗?”   “哦……”堀政行点了下头。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堀政行的视线落在米仓枝夏走向的人身上。   他记得,这是被他叫上讲演台的新生代表替补,北信介,被排球部教练挖来的,成绩也数一数二。   如果不是看在米仓家,他和米仓枝夏谁能做代表还不一定。这两个人……   米仓枝夏和北信介交换了Line。   北信介的Line没有头像,单一个蓝底上印着深蓝色的“北”字,没有任何动态。   脑中闪过了一瞬这是不是小号的念头,米仓枝夏问道:“你从来不发吗?”   “以前有一条。”北信介说:“是养在院子里的五针松。总被问为什么只有这一张后就删掉了。”   米仓枝夏“嗯”了一声。她的Line头像是云,动态也是天空合集,偶尔发一张,几排全是赞,没有人回复。   “那,”她按黑了屏幕,“我会去的。”   北信介点了下头:“恩。”   4组和7组分别在走廊两端,北信介平日里一直走靠近教室的楼梯。他往走廊另一头行去,米仓枝夏转向堀政行。   “这样啊,”堀政行一副了然模样,“你要去排球部做啦啦队员?”他勾起一个笑容:“不错。”   米仓枝夏:?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刚想解释,就听鹿岛游大叫一声“堀前辈”,将堀政行的注意力完全拉扯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5 21:01:19~2021-12-06 10: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李不言4瓶;婉约的星星果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   社团活动开始一周,鹿岛游翘了一半的活动,还能这么自如地和部长打招呼,自然就在大庭广众下被训了一番。   米仓枝夏离开越聚越多的围观人群,回了教室。   她已经递交了美术部的申请,并通过了。   之前她就打听过了,美术部管理宽松,只要保证参与学校组织的大型活动、交出成果,其他时候有心情时来参加社团就行。   米仓枝夏一周要上四项课外班,其余几天下午也有安排,戏剧部从一开始就进入过选项内。   中午带着几天前大量购入的面包和酸奶,米仓枝夏拿了纸笔,来到学校屋顶。   阳光不大,她将校服垫在地上,靠墙坐着,撕开包装袋,咬了口面包。   味道有些奇怪,但她没多在意,喝了口酸奶冲去了味道,将纸放在膝盖上,戴上耳机。   音乐流淌在耳机里,是她在网上找到的听谱兼职。   学习古琴的人数有限,谱也不好扒,单数虽不多,做起来也极其耗神,相当于一次又一次的马拉松。不过每单的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随时都能做,不需要抛头露面,不会被家人发现、平添事端。   照这样下去,她毕业后肯定能实现经济独立,到时候就能彻底离开家了。   想到这里,米仓枝夏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的头随着动作往上看,出现在视线中的并非湛蓝天空,而是一个脑袋。   米仓枝夏承认,这一刻她差点儿吓晕,但表面上还是淡定地摘下了耳机。   “你好。”脑袋上嘴一张一合。   坐在屋顶上的人抬起身体,脑袋消失了。   半分钟后,一人走过转角,朝米仓枝夏走来。她依旧坐在地上,只是收好了所有东西,准备随时跑路。   “你好,”个子高到与屋顶齐平的男生朝她点了下头,“请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米仓枝夏:“……什么?”   “我想知道,被人打脸是什么感觉?”   米仓枝夏:“……”   “对不起,好像太失礼了。”男生又想了想,重新说道:“我是一年级的野崎,在画漫画。梦野咲子,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   “是么,你是不看漫画的那类。”野崎朝米仓枝夏走近了一步:“总之,我正在寻找灵感。”   “开学典礼那天我正好看到你,”他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我并不是想掀起你不好的回忆,需要的话我可以补偿。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可以请你告诉我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脸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野崎的话并没让她觉得被冒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很有职业精神。   这份好奇心轻飘飘地撕开了她勉强维持着的表面,原来所有的不在意不过都是一层纸。   像是在做梦,并不意外,依旧崩溃。   疼痛其实不算什么,但还是将世界划分成那一刻前和那一刻后。万花筒里的世界是美丽的,没有颜色,只有碎片和眩晕的世界,只有痛苦。   米仓枝夏双手按着池边,哗啦啦的水声淹没了呕吐声。   她几乎要扑进池里,胃里像是有条多足虫吞噬着她的血肉,脑袋也像是被人从方面捶了一下。   今天明明是周末,应该悠闲度过才对。   她醒了一次,觉得身体疲惫。开学才一周,一切都在适应阶段,独居耗神,想着再睡一会儿,就被恶心醒了。   着凉了,还是……   米仓枝夏将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差不多吐空后,她漱了好几次口,洗脸巾扯掉了半盒,揉成一团扔进马桶里。   几乎没了力气,米仓枝夏直接坐在地垫上,睡裙皱巴巴地被她攥在手心里。   过了片刻,或许是一会儿,或许是很久,她才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的,甚至要按着墙壁才能稳住身体。   她走下了楼,到了客厅里,贴着墙来到冰箱前,开门拿出一瓶水。   塞满了冰箱一层的面包滚了个下来,米仓枝夏弯腰捡起,身体往后一靠,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冰箱门上。   开放式的厨房正对客厅,光线隔着窗帘落进房里,地面上的灰尘也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辨不清是早晨还是午后,米仓枝夏仰头喝水,扫向墙边的立式钟。   时间是五点五十五,傍晚五点五十五。   脑袋里一个激灵,像是世界末日前的寒意,米仓枝夏大步往房间走去,一步跨了三个台阶,又回过身往走回客厅。   ——包就扔在沙发上,昨晚下课回来,她就直接上楼了。   她勾起包袋,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像是当头一棒,砸得她跌进沙发里。   米仓枝夏没点开详情,连忙开了Line,最上面的消息来自北信介。   北信介:【发生什么了吗?】   北信介:【打你电话没人接。】   北信介:【我们先吃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她没敢再往上滑,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米仓枝夏:【实在抱歉,临时有事,是我忘记了。】   米仓枝夏:【[道歉表情.gif]】   米仓枝夏:【麻烦你和奶奶说一声,之后我会去拜访赔礼……】   手指按着屏幕,米仓枝夏深吸了口气,但还是忍住。   “啊,真是……”手机滑落,她坐在沙发边,压低了上半身,垂首抱住了头。   手指穿过发丝,用力抓起在手里,胃部好似又拧成了一团。   她自认没搞砸过什么事,开学仪式是第一回 ,这是第二次。   立式钟敲响了,宛若宣告世界末日到来的号角。   米仓枝夏倒在沙发上,窝成了一团,好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死过去。   恶心感又上来了,她压抑着起伏的胸口,还是没忍住坐起身来,准备跑去盥洗室。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客厅窗帘飘动,一道人影穿过拉门,走了进来。   她还忘记了锁门吗?   心脏小鼓似的敲打着,米仓枝夏瞪大眼睛,同来人对上视线。   “……在家就应声啊,还不接电话。”远坂凛松了口气,但还是扬起眉头。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提着鞋走了过来:“还以为你出事了,我费了一番功夫才翻进来。”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状况,米仓枝夏身体已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抱歉,我——”她话音未落,就按住沙发,逃似地往盥洗室跑。   “……”远坂凛不解,又回头看去,“她在家呢,但好像不太对劲,我去看看,你请便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更四章,不然可能没法在说好的十二月更完……( 第40章   ==================   约好的时间是五点半。四点三十左右,奶奶提了一句枝夏怎么还没来。   米仓枝夏确实像是会提早到、努力做些什么帮忙的人,但时间尚早,北信介想半小时后她应该会到。   五点过去,来到五点十五,奶奶又提了一句三个人的饭已经快做好了。   健佑和朋友出去了,晚饭后才会回来。北信介给米仓枝夏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后,他发了一条Line。   五点三十,餐桌前只有他和奶奶。奶奶开始担心,北信介又联系了米仓枝夏,还是没有回应。   无缘无故联系不上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他不想让奶奶担心,于是说是他说错了时间,米仓枝夏以为是明天过来。   他从没撒过谎,但这并不难做到。也不知奶奶有没有相信,但她没再说什么。他说有些饿了,比往常吃得快,吃完后又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其实不必担心,但却莫名在意。用语言描述有些困难,但米仓枝夏过于端正的礼仪带来的疏离感伴随着一股落寞,令人没法放心。   五点四十五,北信介出了门。   既然她住在商店街附近的西洋式建筑群里,他准备去找找看。他出门时不动声色,和奶奶说要出去买饮料,甚至还飞快地洗好了碗。在路上遇到健佑,他打了个招呼说让他先回去。   从家里跑到商店街,再去往洋房所在的街道。   门口的名牌上贴了姓氏,他很快就找到了米仓家。站在低矮的蔓枝门外,能看到屋内修建整齐的草坪,也有缠绕着的爬山虎攀附在屋外的墙壁上,可见没有什么人气。   北信介按下几下门铃,没有回应。手指抚过墙面,他又注意到铁门下方卡入地面的锁端:只有从里面才能这样关上门。   所以家里应该有人。   他又打了一通电话,但隔着这么远也不会听到声音,所以只能联系……   “米仓?”大耳练看了下显示屏,没有错,是北信介的电话:“你要她家的号码?班级通讯录里应该有,正好在我这里,等等……但是为什么?”   大耳练已经从北信介那儿听说了米仓去他家吃饭的事,感叹了一下生活真是充满奇遇。   北信介三言两语说了现在的情况,大耳练将号码报给了他。道谢后北信介打了座机,还是无人应。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   天色浸润在黄昏的光线中,他按住了铁门。   “你在干什么?”一道清亮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声音的主人快步走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北信介:“你是谁?到这家有什么事?”   北信介并未反问对方身份,只说他联系不上住在这里的人。   “她明明——”远坂凛拿出手机一看,顿时收住了要说的话。   她和米仓枝夏约了一餐饭,以为是今天,但联系不上她就干脆过来找人。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是下周的周末。   “既然在家的话,进去找她就好了。”远坂凛说着毫不犹豫地走到一旁,往后退了几步。   她助跑着从地上跃起,直接踩上了墙,翻身爬了上去,转瞬没了影。又从铁门前闪现,但完全没打算给北信介开门的样子。   “要找她就自己进来。”她说着扬长而去。   北信介握紧了手机,看了眼墙,也只能这么做了。   远坂凛似是没想到他能翻进来,嘟囔着“运动神经还不错嘛”,往屋子里走。她拉了下正门,锁了,转而走到一旁客厅,轻车熟路,就像是常客。   玻璃门一推就开,远坂凛走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米仓枝夏的声音。   北信介承认,自己有些安心。   在前进还是后退前,他选了前者。   “打扰了。”他正声道,脱了鞋后走进屋子里。   挂钟在古旧的洋屋里摆动,北信介打量着四下,差点儿踢到地上的东西。他俯身拾起,见是一个面包。   标签上写着奶油夹心口味,北信介扫过放了大量添加剂的成分表,视线落在了日期上。生产日期是五天前,保质期是三天.   也就是说,这个面包两天前过期了。   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三分之一的水,这一刻北信介有些按捺不住,走到冰箱前,拉开了门。   门内一个全新的世界:塞满了好几层的速食食品,有一整层都是面包。   北信介抓住一个面包,将它抽了出来。   这座面包搭建而成的城堡瞬间崩塌,纷纷滚落。   北信介一个个捡起来查看日期:平均三个里有一个过期,一个今天到期,一个还能放上几天。   零散的线索成了片段,拼成了事实。   他顺手整理时,就将它们分成三类,随即回身走去。   *   刚喝进去的水也吐了出来,米仓枝夏洗了把脸,问远坂凛怎么会来。   当然没说自己记错吃饭的时间。   “你才是,什么情况?”远坂凛问道:“吃坏了东西?”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不知道。”   “去医院看一下?”   “不想去。”米仓枝夏斩钉截铁道:“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她拖沓着步子往外走,在看到站在客厅里的人时,滞住了脚步。   “你怎么……”在米仓枝夏的疑惑注视中,北信介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她连忙说道:“抱歉,今天没去你家……”   “这不重要。”北信介说道:“面包过期了,你需要去医院。”   他一语点破,虽说之前也有怀疑,但果然是面包。   “啊,没关系。”米仓枝夏摆了下手:“休息一下就好。”   “一下是多少?”北信介反问:“食物性中毒有一定致死率,现在就应该去医院。”   “真的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米仓枝夏又摆了好几次手。   “最近的医院十分钟就能到。或者,”北信介却没有丝毫动摇,直视着她,“打119,让救护车来接你。”   米仓枝夏不认为有这么夸张。但她不知要怎样才能拒绝北信介,总觉得没法和往常拒绝他人一样轻易开口。   远坂凛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出乎外表意料的强硬,这个男生,真的只是枝夏的同学吧?   “好吧,就去看一下。”米仓枝夏说着往楼上走去:“我去换件衣服。”   但还没等她爬上楼,腹部就隐隐作痛,痛得她蹲下了身。 第41章   ==================   当天晚上,米仓枝夏还是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上一次换上病号服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米仓枝夏靠在床上,一旁吊着点滴,长管连到手上,消毒水的味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印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而且还是同一家医院,虽然改建后不见原型,但氛围并没有变。   “真是服了。”远坂凛抱臂站在床旁:“过期了的面包竟然尝不出来,应该说是你真是大小姐,还是说你竟然是大小姐?”   米仓枝夏完全没法反驳,转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总之你就在先呆在这里吧。学校的事你的同学说会处理好,不过你家那边——”   “不用说。”米仓枝夏回道。   医院里有远坂家的熟识,凛的妈妈也常年住在这里,所以没有联系米仓家的人。   “……我知道了。”远坂凛放下手里的袋子,是医院提供的生活用品:“那我先走啦,已经很晚了。”   “嗯。”米仓枝夏点了点头:“晚安。”   房门关上了,影子从暗处隐隐上浮,米仓枝夏很快缩进被子里,只露了手在床边,整个人蜷成一团。   讨厌打针,讨厌医院,讨厌……一个人呆在这里……   眼睛紧闭,她几乎是强迫自己睡去,第二天被护士叫醒检查,之后护士端来早餐。   “你是远坂的朋友吧,”护士笑着和她搭话,“米仓,难道是那个米仓?”   在冬木四处可见米仓家的痕迹,广告牌上,商品信息上,各种媒体上,没人能躲开。   “不是。”米仓枝夏系上衣服扣子:“是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在这里了。”   护士点了下头,大概也少见没有家人来的未成年,她露出一丝同情但没多问,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了。   根据诊断,她着两天都要打点滴,之后再观察一天,最快不到三天就能出院。但米仓枝夏完全不想呆在这里,吃完早餐就离开病房,去了天台。   但今天是阴天,她没呆多久就下起了雨,只好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呆着,躲避从门外飘来的气味和痛苦的气息。   楼梯间的窗户灰暗,沾满了雨点,摆脱不掉的郁郁,一分钟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午餐时间她回到病房,护士端来午餐。   流食、易入口的蔬菜、清淡的肉和汤,食物样样俱全,但连一向和她站在一起的味蕾都在此刻背叛了她,一切入口之物都食之无味。   吃完午休后不久,她又吐了,医生判断还是要上点滴。   整个下午又在床上度过,只有一扇窗户能看到外面,也只有一片天空。   米仓枝夏闭着眼睛,靠在床上,想让自己眩晕过去,等到能离开时再醒来。她无聊得不小心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回到过去。   小孩子都有易感期,尤其容易受精神影响。   她忘记自己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总之身上会忽然多出几块青紫,被怀疑是过敏,但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那之后,她在医院里住了数月,可以说跑遍了医院全部的角落,却没法离开这个困住了她的白色牢笼。   有一天她实在受不了,趁着换班时间跑出医院。   就是在那个夜晚,她遇到了远坂凛。   她和自己一样,在深夜时一个人呆在外面,这也是会和她成为朋友的源头。   从自己离开医院到回去,包括照顾她的护士,没有一个人发现。   或许是她在这里呆了太久,所有人都想要她离开,也或许是她不在房间里这件事并不少见……   被忽视的感觉,从难过到习惯,所以心里有个念头也开始忽视自己,要将自己抹杀。   拒绝听从父亲的要求,做新生演讲,就是要从这念头中走出的第一步。   梳理过去的梦,纠缠不清的回忆,在这片混沌中好像有人叫她的名字。   “米仓,有人来看你哦。”护士的声音隔着一层网,但随后又压低了:“啊,睡着了,这个时间也该叫她起来了。”   “不用。”另一个声音说,将什么放在床头:“我先走了。”   “欸,那你现在就走吗?坐一下吧,说不定她待会儿就醒了。”   零散的对话模模糊糊,穿越过一层又一层的记忆,好似要将她从洪流中拉起。   有谁拉起了被子,盖住了她的肩膀,令人安心。   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随即睁开了眼睛。在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刻,她朦胧的目光望着很远的地方,随即落到了自己身上。   身体发软,像是被梦河泡胀了的神经还未干透,膨开的困倦堵塞住了话语,米仓枝夏一时说不出话,只发出了一声刚醒的呢喃声。   “吵醒你了?”北信介掖了掖被角,拉过椅子坐下。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他还穿着校服,大概是刚结束社团活动吧。   “奶奶本来要来,被我劝住留在了家里。”北信介将背包放到一边:“她很担心你,让你好了以后再去吃饭。”   米仓枝夏又点了下头,轻“嗯”了一声。   “老师那边我说过了,好了以后带病历去学校核实就行。”   北信介定定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昨天真是吓了一跳,要是我和远坂没去找你,会怎么样?”   他昨天和远坂凛交换了联系方式,今天中午远坂凛联系他,让他放学去看看米仓枝夏。   虽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北信介有些在意她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屋子里。   不待他问,远坂凛先说了。从她和米仓枝夏相识的经过,到这些年她知道的事。   不负责任的家长,被忽视的存在,北信介足足够了解了。   “现在能吃的东西不多,拿了些水果,没法吃的话就分给医院的人吧。”北信介起身道,像是要走了:“你有什么想要的?”   关系相较远算是近的同学,但也不过去他家吃过一次饭,有过些许交流。   他问自己想要什么是在说客套话?还是真的在关心?   米仓枝夏不知道。   “谢谢。我没什么想要的。”她思索了一瞬,继续说道:“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她放在被子的手微微攥紧,就听北信介说:“护士说你最快后天就能出院,最近有比赛,排球社结束活动的时间会晚一些,不过明天我也会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6 20:36:45~2021-12-09 09:3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婉约的星星果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   第二天,米仓枝夏没等到北信介,鹿岛游先来了。   护士领着人进来,满脸笑意,站在一旁没走。   “太好啦。”刚进病房,鹿岛游就仰天长叹,还伸了个懒腰:“今天提前结束社团,翘部活大成功。堀前辈听说你生病,还让我带了水果来。”   她看了眼已放在桌上的水果,将自己带来的放到地上:“大家都在传你是吃不惯学校的午饭所以生病了。”   在学校见外见是第一次,米仓枝夏也没想到会有人来,觉得格外新鲜,就将自己吃了超过赏味期限的面包一事说了。   “明明是高中生了。”护士笑道。   “是吗?我前段时间还吃到过虫。”鹿岛游说道:“在水果里。”   她说起这件事,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多。闲着的护士、别的病房的人全都过来了,还有的站在门口往里看。   鹿岛效应在校外也很强,跟着她来的女生们不乐意了。   一群人说要一起去新开的甜点店,拽着鹿岛游要走。鹿岛被人群包围,只能回头和米仓枝夏挥了挥手。   她一离开,其他人也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与龙卷风过境有几分相似。   在北信介进来时,米仓枝夏靠在床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他走到床边,取下背包,看到床头放着的水果:   “有谁来过了?”   “啊,下午好,信介君。鹿岛来了。”米仓枝夏笑道:“她可受大家欢迎了。”   “下午好。”北信介在椅子上坐下:“你很羡慕她?”   突如其来的一问,米仓枝夏陷入思索,最后摇了下头:“我没法成为她,做自己就很好……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北信介回道:“这样就很好。”   说的“这样”和自己说的“做自己”或许是不一样的意思,但听上去好像是在说她现在的样子就很好。   虽然凛也会说类似的话,可听上去却是不同的感觉。   “排球部的活动怎么样?”她问道:“夏天的时候有比赛吧。”   “六月开始是IH的预选赛。”   看到米仓枝夏放空的眼神,北信介知道自己要从IH开始解释起。   “棒球有春甲,排球是Intel High,也就是全国高校综合体育大会中的项目。一共有男女各56支队伍能参与决赛。”   “也就是说排球部想进入决赛,要在兵库县取胜?”   “恩。”   “你会上场吗?”   “首发阵容在五月才会确定。无论上不上场,我都会做好自己能做的事,这就足够。”   通常没法上场的人才会说漂亮话,但北信介说出来就莫名真实。   总觉得很成熟,明明是圆圆的娃娃脸。   米仓枝夏不禁笑道:“总觉得是老爷爷会说的话。”   北信介定定望着她:“我家的奶奶也不会吃过了期的面包。”   米仓枝夏:“……”   说的是实话的,也没有讽刺的意味吧,但却莫名扎心。   “哪怕一个人住,没空做饭,光吃速食也对健康不好。”北信介继续说道。   刚刚进来前他碰到医生,医生说米仓枝夏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看她的精神状态也不错,这种情况下应该能说出他的看法了。   “学校食堂很难吃?”他问。   米仓枝夏摇了下头:“没吃过。”   她少有过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吃饭的体验,周围这么多陌生人,要怎样才能吃下去?   但开学第一天,鹿岛游叫她一起去,她也就去了,但还没坐下就被其他人挤占了位置,想着就算了。   “中学的时候午饭是怎么解决的?”北信介又问。   以前在冰帝,米仓枝夏是在学生会的房间里一个人吃饭。   稻荷崎不能外带餐盘,她就改吃面包一类的加工食品,也方便边吃边完成听谱的工作。   “你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北信介问道。   米仓枝夏摇了摇头,她的胃口好到什么都能吃下。   “我知道了。”北信介说着站起身。   米仓枝夏才反应过来他要走,怎么就要走。天色还没暗,但总觉得……   “明天你出院我就不来了,”北信介说道,“后天学校见。”   学校见吗……米仓枝夏握紧的手慢慢松开了,笑道:   “嗯,学校见。”   北信介离开房间,一推开门,门外的人差点儿撞上来。   他迈出一步,门外的人慌张地后退两步。   “你,你是谁?吓我一跳!”御子柴实琴脱口而出,看了看自己准备拉门的手,放了下来背到身后:“不是,我是来看望病人的!”   还没和鹿岛游分出胜负,听说鹿岛要来看望生病的米仓,御子柴实琴也就来了医院。但到了门口,想到房间里只有米仓枝夏一个人,他就觉得没法进去。   ——进去了也没法好好交流嘛。   北信介即刻认出这是米仓枝夏的同班同学。之前在体育课上见过,一头红发,实在够显眼的。   “你好。”他说:“枝夏在里面。”   “啊,好,你是——”   在这一刻,御子柴实琴觉得他有些眼熟,他即刻想了起来:这是那天体育课上接到了飞来排球的前辈!   危急时刻,实在是太帅气了!   他和爽朗朝气的运动部合不来,但这位前辈看上去人还不错。   “前辈好!”御子柴实琴打了招呼,立刻自以为地反应过来:“前辈,你是米仓的男朋友吧,我是她的同班同学。只是作为同学来探望而已,前辈不用在意。”   北信介在思考到底先否定哪个比较好,决定按照顺序来   “我不是前辈。”他说道:“和你们一样都是一年级生。”   “欸——!”御子柴的脸瞬间飙红。   可恶,明明散发出一股成熟的气息,说话的语气也波澜不惊,竟然不是前辈?!   “抱,抱歉——!”御子柴实琴大叫道,回身跑走了,瞬间不见人影。   北信介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也没来得及叫住他。   身后,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里面的米仓枝夏应该没听到。不是什么急事,这件事就到下次见面时再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9 09:35:35~2021-12-09 13:3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鱼触手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   隔天米仓枝夏办了出院手续,背包回到家里时是近午。以前从没有过要为吃什么苦恼的时候,米仓枝夏走向冰箱,要拿水喝。   冰箱旁的桌上是家里的钥匙,是凛来过了。   她拉开冰箱,想起又面包,动作顿了一下,慢慢拉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塞满了几层的面包,而是好几个保鲜盒。   她关上冰箱门,深吸了口气,再次打开,盒子依旧在里面。   没有看错,这真的是她家的冰箱!   保鲜盒上贴着白色标签,最外面盒子上写着:【早餐:蔬菜鸡蛋香肠三明治】   里面放了两个盒子,也写有标签。   【午餐:梅子饭团,煎蛋卷,猪肉汤】   【晚餐:米饭,马铃薯炖肉,泡菜。】   米仓枝夏拿出盒子一一打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和标签一模一样,外表没有店里卖的便当华丽,但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这时已有眼泪在眼眶里大赚,将盒子放了回去,她在沙发上找到了手机。   接上充电线,米仓枝夏立刻打开和远坂凛的聊天框。凛发来了几条消息。   A.M.07:05   【出院了吗?过期面包全都扔掉了~】   【备用钥匙放在冰箱旁边的桌上哦。】   A.M.07:07   【不用为冰箱里的便当盒说谢谢,不是我做的……】   A.M.07:17: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家伙,难以相信!】   【不过还是快点学会自己做饭吧,不然(笑】   所以便当不是凛做的?除了她还有谁?   小户川先生应该不知道她住院的事……   米仓枝夏浏览过未读消息,在凛下面的是只有一个“北”字的头像。   有五条消息,最新一条发送时间是早上七点,内容是:【学校见】。   米仓枝夏点开后,划到最上。   A.M.06:30   【奶奶听说你的情况后有些担心。考虑到你刚出院,不能吃很重口味的食物,也有保存方面的问题,因此简单做了些,让你的朋友远坂放到了你家。   A.M.06:35   【盒子能直接放进微波炉加热,30秒到1分钟就可以。】   A.M.06:37   【三明治里的彩椒不辣。】   A.M.06:40   【奶奶习惯早起,我也是,所以不用觉得心里过不去。】   A.M.06:41   【学校见。】   看了两行,米仓枝夏的眼泪就已经掉了出来,到了最后视线一片模糊。   她紧紧攥着手机,将头埋到膝盖间,颤个不停。   回学校的那天早晨,鹿岛看着米仓枝夏浮肿的眼皮,问道:   “身体真的好了吗?”   “嗯,非常好。”米仓枝夏笑道。   但过了一天,她还是有些想哭,连忙转过头去,让自己冷静些。   “小枝夏,你,”鹿岛游好似发现新大陆,压低了声音,“难道是和前辈吵架了?”   前辈?吵架?   米仓枝夏完全没搞懂情况,一脸茫然地看着鹿岛游。   “不是吗?护士说昨天御子柴去探望你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个前辈,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你的御子柴的关系,教训了御子柴一顿。”   鹿岛游摸过下巴:“据说御子柴哭着跑走了,我还想着今天他来了绝对要好好笑他一下,哈哈。”   鹿岛游到底在说什么?米仓枝夏满脑袋问号。   前辈,吵架,御子柴,教训,哭,几个词分别都能听懂,怎么连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   而且鹿岛游怎么就和护士有了联系,明明只来了一次……   米仓枝夏想了想,伸出了手。   在鹿岛游疑惑的注视中,米仓枝夏用手背轻轻贴到她的额头上,温度正常。   “没有发烧。”她说着收回了手。   “发烧?”鹿岛游没明白:“什么?”   就在这时,御子柴实琴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窗旁的米仓枝夏,立刻放下包,挪动着走了过来,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鹿岛游扭头看到御子柴实琴,就哈哈大笑:“昨天真是不得了啊,听说你从医院里哭着跑出去了。小枝夏的男友那么可怕?听说是个不输给我的帅哥啊。”   又创造出了男友,米仓枝夏觉得鹿岛游的话愈发莫名其妙。   “我才没有哭,也不可怕!”御子柴实琴红着脸叫道,又顿了顿:“帅哥……倒确实是……但也不是一般的帅哥。”   如果是游戏的话,肯定是隐藏的攻略角色!   米仓枝夏:“……”   明明处在这场对话的中心,但他们说的人却不是她,也不知她知道的事。   她难得冒出脱线的念头:世界线出现了偏差吗?   在御子柴实琴的辩解声中,鹿岛游笑的声音更大了。   “那个……”米仓枝夏刚开口,老师就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即响起了班会铃声。   下了班会,第一节 是体育课,本来想问鹿岛游和御子柴是什么情况,但两个人都被别人包围,根本没有单独开口的机会。   今天还是打软式排球,学习新的垫球动作。米仓枝夏申请了见习,没有换体育服,坐在一旁。   老师讲了半节课,留了十五分钟让大家练习,米仓枝夏看了一会儿,就有球蹦了过来。她挪动位置,球却好似跟着她一样,总觉得今天格外危险。   快下课时,她提前进更衣室换好衣服,要先回教室。   推门出去,迎面走来一个女生,是班上的健康委员。   “米仓同学,”她说,“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   北信介这节也是体育课。   有了周末的经验,他觉得需要再去找一次米仓枝夏,提醒她中午在班上等他。   一半是奶奶的嘱托,另一半是自己也有些放心不下。   看到她冰箱面包里时,确实受到了一定冲击,迄今依旧、以后也不会消失。   他从没见过更随意的人,简直是对自身的毫不在意。   北信介很快到了体育馆,米仓枝夏班上刚下课。最先跑出来的是御子柴,他为躲避被女生群包围,正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教室。   “前——”御子柴见到北信介,立刻要打招呼。   但又差点儿嘴瓢叫成‘前辈’,毕竟这人的气质格外成熟的样子。   他哽了一下,转而说道:“米仓的话,刚才就已经和其他人走了,她这节课见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9 13:13:05~2021-12-10 11:1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李不言4瓶;不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   北信介点了下头。   “谢谢。我是北信介,”他重新介绍自己,“一年级F组。”   御子柴实琴终于想来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北信介眼熟。   “你是新生代表吧!”他激动地指着北信介,“就是代替米仓的那位!”   北信介点了下头,不觉得存在任何值得惊讶的要素。   御子柴实琴抱起手臂,一手捏着下巴,点了下头。   原来米仓枝夏喜欢这样的啊,那家伙看上去就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样子,稳重的类型刚刚好啊。   “枝夏,”北信介问道,“她和谁一起走的?”   御子柴实琴:“欸?”   意外地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和几个女生吧。”他没细看。   “她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北信介继续问道。   欸!连靠近女生都不行吗!   御子柴实琴想了想,伸手一指:“好像是右边。”   北信介道谢后离开,御子柴实琴站在原地,还在试图脑内理清。   米仓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看不出来!   “挡在门口做什么?”鹿岛游还没换衣服,特地过来嘲笑他:“刚才又差点儿叫成前辈了吧哈哈哈哈。”   “谁叫成前辈了啊!”御子柴实琴反驳:“我已经知道了,他是F班的北信介。”   “啊!”鹿岛游也反应了过来:“新生演讲上那个,完全是优等生嘛!”   “是啊。”属于成绩下游的御子柴实琴听到“优等生”这个词就有些烦躁:“不过男友君意外地占有欲超强,连米仓和女生在一起都要管。”   “欸!真的假的!”鹿岛游惊讶道。   两人同时站在体育馆门口,都开始好奇起了米仓枝夏和北信介的相处模式。   那边北信介往体育馆后面走走去。   没有特别注意,但上次在体育馆,朝米仓枝夏飞来的球并非偶然。   对方是女子排球部的社员,他见过一次,哪怕平常打的是硬式,在软式上也不会控球那么差。   刚才红发男生指了方向后,他更觉得不对。   米仓枝夏的教室在教学楼左边,回教室不会往右走。   除去回教室,就是去小卖部。不说这个时间还没开门,小卖部也是在反方向。右边是社团活动楼,体育社团和文艺社团都在这边,再之后就是——   绕到体育馆后面,距离转角还有距离,他就听到“嗵”的一声。   女生一脚踹在墙上,意外地有力。虽然在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米仓枝夏还是吓了一跳。   “也就是说,”她转述一下女生的意思,“你觉得我在装可怜,目的是为了独占鹿岛,而你们都很不满。”   没想到米仓枝夏会乖乖和她们到后面来,更没想到她竟然在她们气得不行的时候无动于衷,反而冷静地好似这件事情和她无关。   几人更气了。   “不止和鹿岛,还有御子柴!你都有男朋友了,脚踏三条船不好吧?”   “对啊,御子柴还和你男友在医院打了起来。你搞清楚分寸了没!”   米仓枝夏:“……”   她在冰帝可是躲避掉了迹部的粉丝团,怎么会在稻荷崎栽跟头。   想来大概是鹿岛游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而迹部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冷不热。   鹿岛游,真是某种意义上的万恶之源。   “那好吧,既然你们有这么多疑问和感想,我也就说明一下。”   米仓枝夏点了下头:“我没有装可怜,是真的生病住院了,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找老师核实。其次,你说的‘脚踏三条船’,男友,和御子柴在医院打起来这些,这些我都一无所知。另外,谁想和谁说话,谁想和谁呆在一起,都是个人自由,不是吗?”   听说米仓枝夏是大小姐,身份有几分格格不入。加上她在班上的话不多,总有不合群的意思。   这番发言却头头是道,充斥着敬语,令人生畏。   米仓枝夏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些话,相不相信都随你们。我没有想给你们带去困扰的意思,更不想惹麻烦,如果你们觉得不愉快,我甚至可以道歉。但这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传到了我这里,我作为被谈论的对象总该有权问一下,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可以请你们告诉我吗?”   她将自己放得极低了。   一下就像拳头锤到了到了棉花上,不说有丝毫反弹,反倒直接陷了下去。   几人面面相觑,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说“就是听别人聊的”。   不是能接受的答案,但米仓枝夏觉得自己也问不出什么。   “好吧,”她说道,“那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们之后还有事可以再来找我。”   得到的是一阵沉默。   米仓枝夏转身走过转角,穿着体育服的少年站在墙边,面对着她。   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北信介走上前来:“还好吧。”   米仓枝夏微怔:“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会都听见了吧……   那都是她身处的环境要求她学会的说辞,却不是她平常会想说的话,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搬出来。   听到了多少,全都听到了……?   “在的话就出来啊……”米仓枝夏垂眸。   “万一出现冲突,我会这么做的。”北信介说着露出一抹笑容:“但你处理得很好。”   他做好了阻止的准备,但也抱着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的想法,结果可以说是出乎意料。   米仓枝夏:“……”   这是什么?满脸欣慰的样子,好像看到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表情?   “这种事,我还是能处理好的。”米仓枝夏的笑容僵硬,有几分情非得已:“……但你之前都是怎么看我的?”   北信介认真想了想:“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对人毫无防备,迷路的,鹿。”   之前她问过,在第一次去他家吃饭的夜晚,他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个答案了。   “鹿……”米仓枝夏弯起眼睛。   鹿,shika,枝夏的发音……他在说冷笑话吗?   说实话,被叫到体育仓库,她的心情并不好,就像有一团云雨聚在胸口,虽不会落下雨点,闷在心中却不舒服。   枝夏这个名字,在此之前只是“司神”的同音汉字。比起米仓,她说不上讨厌,但也从未习惯过这个名字。   但在此刻,她拥有了不同的感情,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也不错。 第45章   ==================   北信介来体育馆找她,是想说中午的时候他会找她一起去食堂。   昨天的三餐已经很令米仓枝夏“受宠若惊”,竟然还担心她一个人没法吃饭……   她一时失语,萌生出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点。   其实她对食物很有兴趣,吃到好吃东西时的幸福感不可言喻,但近期确实有些没能适应独居生活,所以才懈怠了自己的胃。   前几日的住院也给了她一次警告。   离开体育馆,回到教室。   鹿岛游和御子柴实琴都盯着她看,两个人一个坐椅子,一个坐桌子,凑上前来。   “小枝夏,”鹿岛游问道,“如果哪天觉得厌烦了男友,可以随时投入我的怀抱!”   御子柴实琴点了下头:“连你和女生的交往都要管,真是不容易啊。”   “不知道你们从早上开始就在说什么。”米仓枝夏抛出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医院,男友,前辈,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欸?大家都在说啊。”御子柴实琴说道。   “具体是谁……”她难得体会到不高兴的情绪。   御子柴实琴左右看了一圈。   “前辈。”他一手指向体育委员津川,一手指向鹿岛:“医院。”   鹿岛游一下拍掉了御子柴实琴的手。   “我也是听护士说的。”在米仓枝夏长于平日的注视中,鹿岛游立刻道歉:“对不起,小枝夏!给你带来麻烦了?”   “嗯。”米仓枝夏立刻接受了道歉,有几分无可奈何:“体育委员是什么部的?”   鹿岛游一愣,御子柴实琴回道:“篮球部。”   “我知道了。”米仓枝夏径直走到体委面前,叫道:“津川。”   问了一下,才知道体育委员将之前接住了排球的北信介当成了前辈,并擅自认为他和米仓枝夏是男女朋友关系。   “…..为什么?”   “因为,”津川智纪笑道,“你们看上去还挺配的。”   “……”   “而且很有趣啊。”津川摸了摸自己的和尚头,轻描淡写道:“但我也就和朋友说了,肯定是被谁传了出去。不是的话以后我不会说了,抱歉。”   周围几人就是他的朋友,一脸“这也需要大惊小怪”的表情。   米仓枝夏有些火大了。   “我很困扰。”她说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有人找了我麻烦。”   “呜哇,什么情况?”   “以前你说了什么我就不提了,但是这样下去我的麻烦说不定也会变成你的麻烦,到最后影响篮球部的活动不好吧。”   津川登时一愣,坐直了背,又摸了摸头:“抱歉啊。”他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几个也注意点吧。”   也不能一直抓着他们不放,让他们以后注意已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回到位置上,米仓枝夏没有坐下,看着鹿岛游:“护士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   鹿岛游讪笑着,一五一十说清了。   ——所以是御子柴实琴碰到了北信介,护士被误会了。   “……红发的是我和枝夏的同学,也是去探病的。”鹿岛游拿着手机,按照米仓枝夏的要求打:“白发的不是前——辈——”   “不是男友。”米仓枝夏纠正。   “那是什么?”鹿岛游抬头问。   “同学。”   御子柴实琴:“我们不是一个班。”   米仓枝夏想了想:“住在附近的人。”   鹿岛游:“住在附近?”   “我去他家吃过饭。”   鹿岛游:“仅此而已?”   “我生病的时候他带水果来看过我,昨天做了饭拿到我家,中午我要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鹿岛游和御子柴实琴对视了一眼。   那是什么,御子柴实琴陷入沉思,怎么都是和饭有关?   鹿岛游则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他是担心你吃不饱饭、”   “哈?”御子柴实琴惊讶到只吐出了一个字:“好好的谁会担心别人吃不饱饭啊?”   “当然会啦,就像堀前辈担心我会翘掉社团一样,也会担心别人吃不饱饭。”鹿岛游肯定道:“小枝夏,我也觉得你身上有唤起人母性的存在。”   “哈?”御子柴实琴差点儿从桌上摔下来。   米仓枝夏:“哈……”   “堀前辈也难得让我提前结束社团去看你,他可是认真到连让我提前结束一分钟社团都不允许的人哦。”   米仓枝夏:“……”   他只是觉得以后可能还会有拜托我帮忙的时候吧,而且他都没自己来。   御子柴实琴:“……”   不不不,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啊。   “还有我,”鹿岛游一拍胸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想要疼爱你呢!”   米仓枝夏:“……”   那是因为——   “——你对每个女生都这样说!”御子柴实琴否决道:“鹿岛,重点是男生怎么会有母性!”   在游戏里,男生请女生到家里吃饭,在女生生病的时候去看望,做饭给女生吃,叫落单的女生去吃饭,这就是板上钉钉的喜欢啊,在他们没有——   “米仓啊,”御子柴实琴问道,“你和他是有血缘关系吗?”   “御子柴,你在说什么傻话?”鹿岛游一脸吃惊道:“男生当然可以有母性!”   “鹿岛,你说的才是傻话!”御子柴实琴叫道:“男生是父性,女生才是母性!”   “你不知道现在很流行‘男妈妈’的人设吗!”   “那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米仓枝夏倒是笑了出来。   快到上课时间了,这时那几个女生也都换好衣服,走进教室,往这边看来。   米仓枝夏迎上几人视线,两方都没移开,直到上课铃打响。   就像向迹部提起这种事,他插手后肯定会更麻烦,米仓枝夏也没向鹿岛游和御子柴实琴说起这件事。   今日平安度过,下午她没去美术部的活动,去上课外班。   学校这边,排球部要举行一场共同练习,以新生为主,每队三男三女,也是让男女排球部熟悉彼此,以后也会有相关交流。   北信介是A队的主攻,对方也是。一场比赛下来,他稳扎稳打,体育馆后的女生在比赛结束后找到他。   “你的控球不错。”北信介不待对方开口,先说道:“但赛外争执可能影响社团活动,严重时会被强制退部。”   这番是为表明有米仓枝夏之外的知情者,他不用再多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章存稿,已经存稿完毕,25号前可以完结咩哈哈哈哈(插腰   感谢在2021-12-10 21:00:00~2021-12-11 0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李不言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   连续一个星期,每天中午米仓枝夏都和北信介去食堂吃饭。   周末的时候,她下了舞蹈课,终于履行了先前的约定去了北信介家。   北信介的奶奶对她嘘寒问暖,简直就当她是自家孩子。   米仓枝夏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御子柴实琴的话。   “你们有血缘关系吗”,难道是北信介的奶奶觉得她像自家的孩子,比如那个离开了家的孙女?   可之前听北信介的弟弟说,那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和她并不像啊。   怀抱着疑问,米仓枝夏吃完了晚餐。是荞麦面,北信介家的用的沾汁是独门秘方,她问了以后,奶奶很热情而细致地告诉她要如何做。   哪怕她不会下厨,但也努力记住了。   吃完饭后帮着洗了碗,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之后三人坐在一起看了会电视,时间也不早了。   在奶奶说之前,北信介就穿上外套,要送她回家。   两人走在月色中,米仓枝夏持续了一个星期的疑惑愈深。   她本来没有这样的念头,都是被鹿岛游和御子柴实琴问出来的。   若让她自己考虑,最多是北信介家在乡下有块地,长出来的原材料能通过米仓家的途径,贩卖到世界各地,获取利润,虽说米仓家不和小农户做生意。   可那片地如今处于荒芜阶段,本由北信介的爷爷照料,但他去世后也没人接手,偶尔一家人会去山中避暑而已。   除去了这点,就是米仓正洸赞助了学校排球联盟吧。   可这算什么呢?他一直在这么做,以宣扬自己的名字,和她也没关系。   总之怎么想,米仓枝夏就是不明白北信介会主动和她产生交集的理由。   她知道,自己思索出的答案就是会往利益的方向走,这并不对。   说不定北信介就是觉得她适合做朋友?   怎么会,她从来不受欢迎,前些日子还被叫到体育馆后,是麻烦才对。   所以到头来,还是鹿岛的答案更靠谱?   两人走过商店街,北信介想着她会和她告别,但米仓枝夏似乎在思考什么,而且想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提这回事。   “明天的早餐你打算吃什么?”北信介问道。   米仓枝夏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才注意到已经到了商店街门口。   不过,又是食物的话题?   “还没想好,”她说,“现在去买吧,可以吗?”   “恩。”   距离商店街结束营业还有些时间,两人逛着两旁的店铺,有些店主似乎认识北信介,和他打招呼。   “奶奶年纪大了,我偶尔会来这里买菜,还有一些是联盟的成员。”北信介看向一边店铺:“饭团怎么样?这家店有配茶包,冲上热水就能喝。”   最后米仓枝夏买了饭团,但看到刚出炉的甜团,她虽才吃过晚餐,还是买了当场吃。   北信介说不用,店主就给了他一杯热茶。   店铺门口摆放着竹椅,铺了软垫,两人坐了下来。   米仓枝夏咀嚼着这份甜味,眼前人来人往,她吞下第一颗甜团,唤道:“信介君。”   北信介侧头看来,对上米仓枝夏的视线。   “你,”米仓枝夏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最后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吃饭情况?”   “都会关心,在看到你冰箱里的过期面包后。”北信介再一次回忆起当时的震惊感:“放任你这么吃,身体会坏掉。”   “所以……是母性吗?”   “……那是什么?”饶是北信介,也扬了下眉头:“你从哪里听到这个词。”   “鹿岛说的。她说不然一个人不会关心别人吃什么。”   “还说了什么?”   “御子柴说问我和你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那么,你怎么想?”   “我……”米仓枝夏吃掉第二个甜团,又喝了口茶,让自己有更多时间整理语言,“我觉得开心。被谁关心,被信介君你关心,是很开心的事……”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远坂凛发来的消息。   她当然也将疑问告诉了远坂凛,此刻收到了远坂凛的回复。   PM 06:59   【你在说什么?他当然是喜欢你啊,要不然他就是个笨蛋!】   笨蛋,北信介肯定不是笨蛋,但是喜欢……   如果米仓枝夏知道远坂凛口中“笨蛋”等同于“大善人”,一定不会选择问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答案。   “信介君,你……”她几乎带着闲聊的语气问道,“是喜欢我吗?”   鞋子踩过地砖,脚步声在此刻都放大了,嘈杂的人声断断续续。   后方的老板假装整理柜台,低下了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没有想那么多。”北信介刚喝了口茶,顿了一下,问:“你喜欢我吗?”   老板差点儿一手捶桌:好小子,竟然还有这招!   这一问,却将米仓枝夏问楞了。   “……喜欢是什么意思?”她盯着手里的团子,又问道:“你喜欢排球吗?”   老板:?!   北信介放下茶杯,沉思了一会儿:“只是想接触一种运动,也忘了为什么会对它产生兴趣。总之在所有运动里选择了这一种,自然而然地持续着。中学打了,稻荷崎的教练找到我,希望我来稻荷崎,所以现在也在打。”   米仓枝夏吃下第三颗团子,无声地咀嚼着:“……”   听上去不是喜欢,但不喜欢的事能做这么久,难道不会出现一点儿喜欢吗?   “管理身体,打扫收拾,遵守礼仪,练习排球,是每天都在做的事。反复、持续、仔细地做,这样使人心情愉快。”*   北信介接着说道:“和你一起吃饭也是。每天中午找到你,和你一起去食堂,但与其说是这件事属于其中一种……”   米仓枝夏眨了下眼睛,咬下最后一颗糯米团。   后方,老板屏气凝神,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速了。   “……看到你吃饭,看到你健康的样子,看到你和我说话,看到你坐在我旁边,这些都让我觉得愉快。”   北信介说着看向米仓枝夏,弯起有着直立瞳仁的圆眼,带着笑意说:“这是喜欢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前的部分应该可以看出来自原作,稍微改了下   隔壁前男友那篇明天入V啦,要康的速度! 第47章   ==================   甜味好似不止蔓延在口腔里,糖分似乎流进了血液里,连同着她鼓动着的心脏一起染上了玫瑰般的色彩。   “那,”米仓枝夏捏着长签,像呼吸般说道,“我也喜欢你吗?”   她不明白,不明白什么是不喜欢,什么是喜欢。在这一刻,所有概念全都混淆在了一起,失去了判断标准。   可是,她知道她想要怎么样。   “以后我们也可以继续一起吃午饭么?”她问道:“可以在学校外面见面么?你家,商店街,还有公园……”   “恩。”北信介握着茶杯:“你想去的话。”   听到这个回答,她的心情无比雀跃,好似鸟儿在心里扑腾着翅膀。   如果这就是喜欢,这就是喜欢……这就是……   结果米仓枝夏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到了学校,中午依旧和北信介一起吃饭,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除了心情,以往坐在一起时都很平和,在今天则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小鹿乱撞。   之前就注意到北信介的礼仪端正,会吃得干干净净,不剩下一颗米饭,也会一丝不苟地说“我开动了”与“多谢款待”。   米仓枝夏从来将这当成表面,他却说是怀着对食物的感谢。   很多平日不会多想的细节,都落入她的脑袋里。   “在发现自己对一个人有好感后,就会越来越注意对方。”班上的女生们在追漫画连载,感叹着剧情。   这不就是她今天的心情吗!   和远坂凛见了一面,说起这件事,凛一脸“服了你的”神情,但又说没想到她会比她更早找到男朋友。   “不是男友。”米仓枝夏纠正。   “嘛,你要这样也无所谓啦。”远坂凛点过脸颊,对她笑道:“不过小心别人捷足先登哦,会是什么感觉?”   米仓枝夏很快想象了一下,如果有别的女生和北信介一起吃饭的场景。   “…..有点烦躁。”她望着天空,尝试了解着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愉快。”   “糟糕了啊。”虽然这么说着,远坂凛笑着拉过她的手:“虽然有些意外,但有这样的体验真不错。那么,你们最近打算去哪里约会?”   “不是约会!”米仓枝夏严正否认。   她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倒是北信介五月末的一个周末要参加排球训练,在附近的摩耶山,与柳洞寺相对的位置。   听说那边风景很美,米仓枝夏想去看看。   稻荷崎排球联盟的成员会有几人同去,费用联盟出。米仓枝夏报了名,当日会和排球队一起出发。   这周除了在学校见面,她一如往常,在周末下午去北信介家吃饭。   “小枝来了啊。”   北信介奶奶现在像叫北信介“小信”一样,北健佑“小健”一样,叫米仓枝夏“小枝”,好像真将她当成孙女了。   这日北信介由于训练晚回,北健佑倒是回得早。   经过远坂凛的特训后,米仓枝夏现在学会了洗菜和洗米,刀工还有待进步,但总算能帮上忙了。   在北信介家,每个人都要参与家务。   北健佑是会偷懒的那个,今天米仓枝夏来时,他已经乖乖呆在厨房了。   米仓枝夏和他负责剥毛豆,奶奶站在一旁切菜。   “小枝,”奶奶慈祥地问道,“最近和小信怎么样了?”   怎,怎么样?   米仓枝夏回道:“每天在学校都有见面,之前的期中考试信介君拿了年级第二。”   “你呢?”北健佑像是随口问道。   “……我不记得了。”米仓枝夏回道。   她考了第一,但奶奶是在问北信介吧,她不能抢了风头。   “欸~”北健佑眯起眼睛,无法形容的表情:“忘了?真的假的。”   “不仅是成绩,”米仓枝夏继续说道,“信介君还拿到了排球队队服,稻荷崎的排球很厉害的。”   “是替补吧。”北健佑接道:“一年级有三个人,虽然全是替补,但我家的哥哥中学的时候从没上过场,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稻荷崎的教练挖去。”   “他很认真,教练肯定是看到了这点。”   米仓枝夏不假思索:“持续付出后没有回报,哪怕有很多很多的爱,很多人也会因为得不到反馈就放弃了吧。但信介君却没有这么做,而且大家都说他身上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看到北健佑瞪起圆眼盯着她看,奶奶也面带微笑看着她。   米仓枝夏不知怎么,顿时觉得脸有些烫,但她说的都是事实啊……鹿岛、御子柴和体委都把北信介当成过前辈,这不就是安心么。   “总之,就是这样。”她试图结束话题,但因慌张导致格外生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安心感啊。”北健佑摊手,动作幅度大到有些夸张,随即好似无意地看向米仓枝夏:“你喜欢吗?”   兄弟之间样貌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北健佑的眼睛虽偏细长,瞳仁一样是直立的。   又是同样的安静氛围,看着坐在对面的北健佑,米仓枝夏一瞬将他的身影与北信介的重叠。   “这是喜欢吗”,北信介当时笑着对她说,好似在她的世界里铺上了层层鲜花。   这是一个问句。语尾并没有上扬,也没有下压,但它依旧是一个问句。   米仓枝夏不知道答案,但此时此刻想到当时,她的心脏还是砰砰直跳。   “我,我也不知道……”米仓枝夏的舌头在打卷儿。   北健佑将拨出来的豆子扔进碗里:“我是说排球。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米仓枝夏恨不得立刻将头买进袖子里,遮住她烫到不行的脸。   什么啊,怎么会这样!怎么是排球!怎么听都是在问她喜不喜欢北信介吧!   “一般…..”她说:“就那样…..”   “那你还报名参加联盟?我家的奶也是联盟成员,虽然不会跟去摩耶山就是了。”   在米仓枝夏的惊讶的注视中,北健佑轻描淡写:“对排球感兴趣的人才会参加联盟,你对排球不感兴趣却要和排球部一起去摩耶山,也就是说——”   “——摩耶山有其他让你感兴趣的存在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08:46:00~2021-12-13 23:5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和30瓶;鸡掰猫爱吃青花鱼、SYin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   米仓枝夏站在盥洗室里,想起北健佑笑眯眯的样子。   北健佑说完这话,她正好剥完毛豆,借口来洗手,就跑了出来。   北信介表里如一,而北健佑面上散漫,实际上肚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对兄弟像,一点儿都不像!   走廊上传来说话声,想着是不是北信介回来了,米仓枝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枝夏,不能露出破绽。”她缓缓道:“而且你只是想去摩耶山看星星而已——”   怎么刚才完全忘记了!   她是想去摩耶山看星星,跟着排球联盟不用出钱。而且有北信介这个认识的人在,所以觉得比较安心。   如此清楚的逻辑,怎么刚才就被北健佑套进去了,乱了自己的阵脚!   此刻,米仓枝夏懊恼不已,只想抱住脑袋。   重振状态,她出了门,北健佑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放下手里的电话,朝盥洗室走来。   “哥哥说今天教练请客,”他晃了下手机,“让我们先吃,他晚些回来。”   北信介竟然不回来……米仓枝夏看着北健佑,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但她比北健佑大,还和北健佑差不多高。   高中对初中,没什么好怕的。   米仓枝夏恢复镇定:“我知道了,那我们吃吧。”   她做好了饭桌变谈判场,要一刻不能停歇、唇枪舌战的准备,但北健佑完全没再提排球,聊起了最近的社会新闻,全球贸易之类的话题。   也才刚升上高中,但米仓枝夏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明白中学生到底在想什么。   和平日来时一样,到了大概七点,她准备回家,但北信介还没回,她准备自己走了,反正不远。   太阳一天落得比一天玩,外面的天色还亮,要送才是夸张。   “奶奶,我送枝夏回去吧。”北健佑站起身。   米仓枝夏没能拒绝成功。   同一条路,但和北健佑走在一起,却不觉得平静。   或许是初次见面他就将她认成北信介女朋友,闹了个大误会,也或许是刚才这个还在上初中的男生好似要看到连她自己的都不清楚的内心。   两人走到了商店街附近,快要分开,米仓枝夏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健佑君,我去摩耶山是要看星星,正好排球联盟有经费……”   “欸~”北健佑笑道:“明明是米仓家的大小姐,这么节约?”   米仓枝夏的呼吸骤然一滞。   “你看上去很意外的样子嘛,”北健佑拖长了声音,双手背在脑后,脚步松散,“我学长里也有在稻荷崎的,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就是没想到真是那个米仓,还一直住在我们家附近。说起来那边的洋房确实不同凡响~”   “如果你想了解可以直接问我。”米仓枝夏克制着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北健佑要提到这件事:“没必要找学长打听。”   北健佑没接她的话,自顾自说道:“学长说看到我家哥哥每天都在学校和你一起吃午饭,之前你生病的时候他特意给你做了三餐,训练那么忙还抽空去医院。我家的哥哥真是付出很多,而且和你是谁毫无关系。”   我知道,米仓枝夏暗暗想道。   “我家的哥哥是个完美的人,我从没这样说过他,但他有时候简直就像神一样。在排球上虽然不是天才,但就像你说的,认真到无以复加。”   北健佑一字一顿,这双立着瞳仁的眼睛中好似搅动起了漩涡:“你和他认识不久就看到了,我还挺高兴,第一次我把你认成他的女朋友也不是我错看。但他也有弱点,这样的付出不是对着物品,在对着人的时候,如果没有得到回报的话他也会伤心啊。”   米仓枝夏有些明白北健佑在说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北健佑在说什么。   这是这种心情不久前才出现过,真的是她自己感到困惑吗,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你啊,说我哥哥考了第二,却不说自己考了第一。什么忘记了?真是挺好笑。去看摩耶山的星星也不要花什么钱,我上个月还去看过了。”   北健佑似乎没有期盼她的回应,这时停了脚步侧头看来,盯着米仓枝夏:“这样下去,不仅是你家,我也不会同意你和我哥哥在一起——”   在米仓枝夏没法回应的这个瞬间,响起了北信介的声音。   “健佑。”   北健佑穿着一身便装,从商店街里出来。刚吃完饭,他和其他队友道别了,身旁只剩下同路的尾白阿兰。   “哥哥,好巧啊。”北健佑拖着声音说道:“我送枝夏姐姐回家。”   尾白认识北健佑,也点了头打招呼。看到米仓枝夏,他有些惊讶。   多少知道北信介和她天天一起吃饭的事,但他没有问过北信介具体情况,想着大概是在朋友和恋人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我一个人走就好。”米仓枝夏好不容易吐出一连串完整的话:“奶奶还一个人在家。”   “是啊,”北健佑接道,“回去吧,哥哥。”   他说着往回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北信介盯着米仓枝夏,她像是有些恍神,但吃饱后的一段时间内也可能出现这种神情。在夜晚灰蓝色天空的掩映下,有几分看不清。   北信介从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一瓶,递给米仓枝夏:“睡前喝。”   心脏的每一声跳动米仓枝夏都听得很清楚,睫毛颤动着,好似是挂上了过多灰尘继而蒙蔽了视线。   “谢谢。”她接过牛奶。   冰凉的瓶身,但带上了递来人手掌的温度,不过在回到家前,就已经冷去了。   第二天有些无精打彩地去学校,就被鹿岛游的道歉吓到。   说是昨天堀前辈带着她出去采购道具,接过遇到好些认识的女生,直接在商场里闹了起来。   向工作人员道歉后,她被堀前辈拖出上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晚上的时候她把所有加了的人拉到一个聊天小组里,才知道了最近走得和她比较近的几个女生有被其他几个女生找去过,其中也提到了米仓枝夏。   “那次之后我也没被找过。”米仓枝夏已当事情过去了,问鹿岛什么打算。   鹿岛得意地拿出了一张时间表,说以后可提前预约,这样就不会乱掉。定睛一看,社团活动也属于预约时间内,也就是说她还是会翘掉。   米仓枝夏一时觉得戏剧部的未来堪忧,但她的心中却有着另外的忧虑。   很快,周末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2 00:00:00~2021-12-12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5420183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   摩耶山位于冬木东西部,水泥森林新都的近侧,与靠近旧都的柳洞寺相对,是冬木市两大制高点。   由于柳洞寺附近山林密布,因此摩耶山成为了俯瞰冬木市的最佳地点,也就因此被开发成了旅游地点,大建露营地与旅馆,但也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其原始形态。   稻荷崎高中的排球部于周五晚出发,在山上集训两日,周日晚返回,期间住在和排球联盟有合作的山上旅馆。   于训练同时,也能欣赏风景,放松身心。   周五,米仓枝夏带上了两日的行装去了学校。   想到晚上就要和其他人睡在一个房间,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先前她见过联盟的人,不是球员的家人就是商店街的人,不少人之间还彼此认识,大家对她都很亲切,但她还是担心自己没法融入这氛围中。   从前不曾有过的担心,为什么会这样。   脑袋里又蹦出北健佑的话,在这一周始终在她心中挥之不去,每天一次和北信介坐在一起吃饭,似乎也带上了些许折磨。   北信介看出她有心事,周二坐在一起时,他忽然问道:“是健佑对你说了什么?”   她差点儿就将那些话悉数吐了出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第一次参加联盟,想到就有些紧张。”她只好这么说,但并没撒谎。   “不会有问题。”北信介笑道:“你的话。”   仅仅这一句话就给了她莫大的安心,但到了周五还是——   “这里,米仓。”一个高个男生看到她,在不远处对她挥了下手。   大耳练,是她班上的。由于和北信介一个社团,北信介每天中午来找她,她和大耳练也说过些话。   米仓枝夏加快脚步,以为自己迟到了:“抱歉,我来晚了。”   她还去美术部交了近期作品,所以没和北信介一起走。大巴已停在门口,排球馆里球员们已差不多准备好了,但探头看去,不见联盟的人,也只有一辆大巴。   “其他人呢?”她问道。   “他们改从商店街出发了。”大耳练说:“应该也给你发了消息。”   米仓枝夏立刻要拿手机,但翻了半天才找到,打开一看,确实在群组里圈了她。时间是下午放学前,说她在学校的话,正好和队员们一起走。   她一心想着要来排球馆,完全没看手机,连忙回复了。   馆内开始列队形,米仓枝夏和大耳练一起走了进去。   乍一看,从学校出发的联盟成员就她一个。   其他人全都穿着学校的队服,而她为了在外面不显得突兀,还在美术部附近的洗手间里换上了一身便装:灰纹卫衣,黑色束脚裤,登山靴,头发扎成了马尾。   一走进馆内,大家都往这边看来,米仓枝夏只能假装看不见。   看上去面不改色,气场十足,实则只想立刻立刻离开这里。   “你们,”教练大见太郎站在最前,双手背在身后,笑道,“监督在这里。”   监督黑须法宗站在一旁,手里牵着根绳,绳子那头是一只身形挺立的秋田犬。   米仓枝夏看了过去,和豆豆眼对上视线。秋田犬立刻迈出脚步,摇晃尾巴就要朝她跑过来。   大见太郎:“……”   监督的狗怎么也跑了过去,他不是白说了吗!   狗跑到身边了,米仓枝夏不得已蹲下来摸它,想将头埋进它的茸毛里,假装看不到更多扫来的视线。   她不属于教练一边,也不属于队员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地蹲在一边。   “米仓,过来这里。”黑须法宗说道。   大见兼任音乐老师,黑须兼任社会学老师,所以认识米仓枝夏。   她抬起头来,心里松了口气,走到黑须法宗旁边。   之前听北信介说,去年换了黑须做监督后排球部实绩突出,联盟也是在黑须监督和大见教练的推进下才成立,但短时间内就运作得很好。   秋田犬也跟了过来,回到主人身旁。   松松散散的队员也终于站好了,一共三排。   “我们可不是去旅行的!”   黑须法宗声音并不洪亮,但充满了震慑力:“三年生,这是你们最后的一年;二年生,你们将要成长为球队的主力;一年生,这是你们开始的地方。这两天,你们不会比麦跑得更少,做好准备。”   “是——!”所有人一齐回答,声音在馆内回荡。   麦?米仓枝夏用余光看着身旁,狗的名字?   确认一切准备好,从三年级生开始上大巴,接下来是二年级,最后是一年级。   米仓枝夏要上车,黑须法宗站在一旁,不算叫住她,但确实在和她说话。   “作为联盟的一员,重要的是支持和帮助。”黑须法宗说道:“他们要站上全国的舞台,没有任何人能阻挡。”   这话是否有其他的含义呢,米仓枝夏眨了下眼睛。   “嗯,我明白。”她说。   心底的焦躁又莫名多了些。   背包都被放进了行李间,她走上了大巴车,位置已按年级排好。最前面是教练和三年生,中间是二年级,最后是一年生。   米仓枝夏往后走去,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看她。   别看这边,别看这边,她心想着,要走去最后一排的角落。   在高高的座椅中,一人站起身。   北信介到了走道上,给她让出了靠窗的位置。   轻飘飘的羽毛堆积在一起也会有重量,但她还是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谢谢。”   有些生硬的声音,一般不会察觉。   北信介听了出来,没有指出。   车子沿着马路,穿过未远川大桥,这个时间点,还遭遇了短时间的堵车。   黄昏前的柔光照亮了湖面,有些刺眼。米仓枝夏靠在车上,让自己不要下意识转过头看坐在旁边的北信介。   过了桥后,车又穿过霓虹灯上新都,再往前开进入山林。   出发时是四点,到达目的地时已六点了。   起初热闹的大巴这时已没人说话,米仓枝夏在迷迷糊糊中被人碰了肩膀。   她发出一声嘟哝,要伸懒腰,手刚抬起,睁开的眼中就落入了他人的面庞。   那么近,那么近,她差点儿以为在做梦,一下往窗旁靠去,肩膀撞到了窗。   “——”米仓枝夏抬手按住了痛处,垂下了视线。   “抱歉,”北信介说道,“吓到了你?很痛?”   她快速地摇了摇头,睡塌了的马尾落在身后,胡乱地扫了扫。   “没有。”她说,没有看他,心脏像是要冲出胸口。   “那就好。”北信介说道:“已经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改cv改到脑袋疼(   感谢在2021-12-14 21:56:18~2021-12-15 23: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婉约的星星果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   在摩耶山上的和式旅馆,米仓枝夏和联盟的人会合了。   排球部的部员还没吃到晚餐,就要开始训练:必须先绕旅馆外的道路跑一圈,跑完才能有饭吃。   旅馆将排球部安排在别馆中,和正馆之间由一条长廊连接,正好有排球场。   全体部员由大见教练带队去跑圈了,监督和联盟成员坐下来吃晚餐。   米仓枝夏想跟过去,但看到窗外一片不见边际的绿地,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来的联盟成员和队员的人数差不多,但也不是来吃白饭。   在联盟会长的安排下,吃完晚餐后,米仓枝夏就和一群人一起去准备明天会用到的道具。   明天排球部社员要跑山,除了明早要早起外,还要将装备分门别类,联盟成员要去各条道路上设置补给点。   米仓枝夏帮着分了会儿类,清点好后她问还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就被叫去做饭团了。   她进房间时,大家正在聊之后打练习赛的对手,听说那所学校排球部的学生个个儿都是和尚头。   已经参加过一年的联盟成员负责带米仓枝夏:“我们要做好便当和补给品。”   “不能从旅馆买吗?”   对方耐心解释:“这也是得到了旅馆的允许。旅馆还有其他客人,直接买花销太高,但并不是资金不足。只是我们也要尽量不给他们的正常经营造成影响。”   米仓枝夏点了下头,笨拙地学着,要将饭团做出形状。   做好第一个,她给身旁的人看。结果好几个联盟成员看了过来,盯着米仓枝夏手上的这团圆球。   “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人说都,“小姑娘,你这样以后怎么给另一半做便当呀。”   “是啊,”另一人说道,“这样没法被娶回家。”   米仓枝夏愣了一下。   “能吃就行了吧,外面也有卖……”她顿了顿:“而且我不会的话,找个会做便当的另一半不就好了……”   众人发出哈哈笑声。   “说得真好。井上先生,你那都是过时的想法了。”   “在家连碗都不怎么洗,来这里倒好意思说人家小姑娘。”井上太太嗔道:“以后饭都你做了,不做立马就离婚喏。”   “啊呀,别这么说嘛……”井上先生笑呵呵要转移话题。   “井上先生,看看你捏的什么。”   众人立刻看向井上先生捏的饭团,松得一放下来就散成了掉米,转而一起笑起他来,反是称赞起米仓枝夏有想法。   “说到会做饭,现在队员里有谁会的呀?”大家聊起天来:“给小姑娘介绍介绍。”   米仓枝夏刚要开口,一人就说道:“大见教授!”   “是给小姑娘介绍呢,师生恋不行。”   “伊加队长的妈妈不是料理研究家?”   “队长自己是不会做的。”   米仓枝夏没有发言的余地,想这他们到到最后不过是谈论哪个队员会做饭。   这时,会长冒出了一句:“枝夏是信介君介绍来的。”   “哦——”   “噢!”   “啊~”   一时之间,大家都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   “不是……”米仓枝夏连忙摆手。   “信介君是个好孩子。”“长相很好的。”“有礼貌又孝敬老人。”“很有眼光呀!”   东一嘴西一嘴的,这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北信介才参加了联盟。   她一时不知要怎么反驳,举起的手要遮住脸,只能说出:“别开我玩笑了。”   “不要害羞!”“年轻真是好哦。”“我都听北家奶奶提到你了。”   “信介君看上去是会主动告白的类型吧。”   “要恋爱就早点出手呀,”身旁的会长郑重道,“信介君平常的存在感说不上强,但绝对不弱。趁着他还在做替补,万一下场比赛他上场了,所有人就都没法忽视他了。”   会长的话又撒下一片羽毛,一人叫道:“会长!”   打趣的声音有些高,像是提醒。这人昂了下下巴,会长回头看去,米仓枝夏也回过头。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好几个排球队部员站在后方。   “…..我们来帮忙。”为首的排球部部长伊加讪笑道:“这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确实适合别馆。”   北信介就站在他的侧后方,和米仓枝夏对上了视线。   米仓枝夏立刻转回头,包着头发的头巾都要甩出来,脸红得和朝阳似的。联盟其他人有的假装没看到,低头却在偷笑,好几个都对着她挤眉弄眼。   会长则紧闭嘴巴清了清喉咙,走上前去:“你们明天还要跑山,今天就早点休息啊。”   “是啊是啊。”众人这才接了话。   “告白啊”,一人还对她做出口型,握起拳让她加油。   米仓枝夏:“……”   怎么办,这下她不是怎么都说不清了吗!   好在队员们还是被赶去休息了,大家开始讨论其他话题,围绕排球相关。   但已酿成的“惨剧”没法挽回,米仓枝夏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下,有点后悔没有整理完装备就来睡觉。   好在她并没有不适应和他人同住一间,第二日一早被叫醒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队员六点起,联盟成员四点半就要爬起来准备。   摩耶山的山道错综,不可能全跑完,教练选择了几条路,将部员们分好组。每组队员们要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于午前回到旅馆,下午则是对战练习。   五点的时候,米仓枝夏身上背了装备,和井上夫妇一起出门,去其中一条道路上设置休息站。   她和井上夫人一起,等井上先生从洗手间里出来。   楼梯上走下来一人,五点就穿着队服起床,想来会是三年生。   米仓枝夏看着门外,在打哈欠,看着门内的井上夫人压低声音:“是信介君。”   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烟消云散,米仓枝夏抬脚要往外走,井上夫人拉过她的手臂,就往里面走。   “早上好,井上阿姨。”北信介说道。   “好早啊,信介君。”井上夫人这才松开米仓枝夏:“我去看看我家那位。”   她说着走了,米仓枝夏这时才好不容易转过身,拉了下肩上的背带,就和北信介面对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16 00:00:00~2021-12-16 1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鰯鲋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   早晨五点,天还没大亮,旅馆的门半开着,风缓慢地唤醒着人的睡意。   “早上好,枝夏。”北信介说道。   刚睡醒,他的声音还有些暗哑,带着鼻音。   “……早上好。”米仓枝夏点了下头,但在这么做时心里已经在后悔并呐喊。   大方点,和平常一样,不就是其他人的玩笑话被听到了吗!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你平常都起这么早的吗?”   她的神情还在睡梦中,北信介看上去已全醒了,除了头发边还翘起了一小撮,像是睡觉时压的,格外惹人注意。   “恩。”北信介说道:“你要去设置中转站——”   米仓枝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时伸出了手,她像是要去拽翘起来的头发,又像是想将它压平,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要做什么。   等到手停滞在空中,她才反应过来,又一下收了回来。   “……好像有虫在飞…..”憋了半天,她说出这么一句。   好在脑神经于此时还甚木讷,她脸不红心不跳。   北信介侧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反转向她,伸出手贴近了她的脸。米仓枝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一动不动的。   北信介将她落在耳旁的碎发绕到耳后。   在清晨的凉意之中,他手指的温度擦过她脸上的绒毛,被无限地放大,连带着烧灼了一片,完全染红了她的脸。   “啊,抱歉。”他像是也才反应过来,而刚才还在梦中:“习惯。”   米仓枝夏嗫嚅着嘴唇,眼睛微微瞪大,没说出话。   这,这是什么习惯……什么习惯才会人别头发!   米仓枝夏转过身去,要抬手遮住自己,但无论是脸、嘴唇还是手背,全都在发烫。   “注意安全。”北信介说道。   “你也是。”她克制着声音。   井上先生姗姗来迟,用只有井上太太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抱怨她刚才干嘛拉着他,不让他出来。   三人前往名为上野道的路程,米仓枝夏一路浑浑噩噩,将脸躲在系都紧紧的防风衣领口后,被包裹住的身体发烫,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烧。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发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滚烫的。   到了休息点的设定地,忙了一会儿,整个人才冷静下来。   米仓枝夏坐在一旁搭起的小桌后,等会走这条山道的组员来。他们经过这儿后,会领到一批补给,之后继续前进,从另一条路折回旅馆。   联盟的队员则要原路返回。   如果不是装备比较多,其实不用三个人。   井上夫人和井上先生以前也参加过,在准备后东西后,他们和米仓枝夏打了个招呼,就去附近逛山道了。   果然也有和她一样的人,不想自己出钱来摩耶山来玩。   但按照排球部的进度,要训练到明天下午。联盟成员有时间出门,部员们就只有明天晚上一点观光时间了。   米仓枝夏拿出地图,在桌上摊开,上面的圈圈点点,难得她还做好了计划,这下——。。   她意识到自己又会想到北信介,抬手捂住了脸,但这下就完全只能想到他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前几周和他一起坐在商店街时,她的心情还很是模糊。   不对,或许是更早之前,是什么时候……   等待实在无聊,人会胡思乱想。   还好她带了轻便的画材,开始凑美术部规定要交上去的写生数。   山,石,天,树,同一片景色也可以画出不同的主题。   只要求十张,精细度并不严苛,每张二十分钟左右,画得还算认真。   她合上画册,太阳已照得四下暖烘烘的,再无清晨时的冷意,反倒开始热了。米仓枝夏脱了外套,将它搭在椅子上,只能再次翻开画册。   已画得有些倦了,她趴在桌上,手拿着笔在一片空白上描摹,不知不觉中,余光瞥见了来影。   她立刻站起身,从一旁拿出早先就准备好的食物、水还有毛巾一类。   来的六人组里,她只认识大耳练。   一群队员缓步坐下,吃了些东西,休息后就要继续走了。   大耳练作为一年级生,负责帮忙收拾,他抱着几条毛巾,放到桌上的折叠袋里,视线落在摊开的画本上。   米仓枝夏起先在装垃圾,没注意,直到察觉到大耳练的视线停留得有些久,她自己这才看向画本。   先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画什么,视线触到纸张,在上面停了一秒,好似有什么敲醒了她的脑袋。   抬手按住画本,米仓枝夏缓慢地将它合上了。   “出发吧。”她神情未变。   “……谢谢。”大耳练拿起水瓶,就跟上了前方的部队。   米仓枝夏看着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重新展开画本,当即好似有人从后方砸了她一棒。   ——纸上赫然是一张人像,轮廓有些随意,五官却意外地细致。   挺直的鼻梁,略微尖翘的鼻尖,圆眼和直立的瞳仁,额前的碎发,还有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眼中的笑意。   “……我好像真的完了。”米仓枝夏想起了远坂凛的话,整个人伏倒在桌上,从喉咙中发出像是不甘心,又像是害羞的呜咽声。   井上夫妇这时回来了,她竟没察觉,直到两人走到桌前,还叫了她名字。   米仓枝夏立刻坐起身,要开始收拾东西。   井上先生就这么顺手抽起了她压在手臂下的画册,井上夫人也凑了过来。   米仓枝夏要拿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还挺像啊。”井上先生评论道。   “简直一模一样,枝夏真厉害啊。”井上夫人点了点头,已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转瞬就发到了聊天组里。   不到片刻,这张照片联盟成员,包括没来的人已人手一张。   在排球部队员跑山时,在旅馆里和狗玩着扔飞盘的黑须法宗拿出手机,发现联盟成员的群聊天记录难得在非比赛时达到了大量的未读数。   他还没点进去,就收到了另外一个群组邀请。   由于是联盟会长发来的,他扫描二维码进去,一看群组名字,是【枝夏酱应援会】。   进入群组,就看到井上太太的发言。   AM 09:15   井上太太:【小枝夏的恋爱必须成功^^】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复制粘贴。   黑须法宗:“……”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复些什么,手指落在屏幕上.   北奶奶:【黑须教练也在啊。】   黑须法宗打道:早上   “好”字没打完,一行字蹦出来:【你已经被请出群聊。】   黑须法宗一下坐起身:“喂喂——!”   “汪!”麦叫了一声,已经学会了自己玩飞盘。 第52章   ==================   正午时分,大家都回到了旅馆。   午后排球部做室内练习,晚上继续跑步锻炼。明天一早,稻荷崎要与附近的龙原高中进行练习赛。   部分联盟成员明早要去比赛现场帮忙,明晚大家一起准备“庆功宴”。大部分联盟成员都可以自由行动了。   米仓枝夏先前想的合宿训练和学校上课差不多,没想到根本没有多少休息。   会产生这种错觉,和在冰帝时迹部和忍足能兼顾学生会与网球部二者职务不无关系。   由于学生会日常忙碌,导致她一直以为运动社团很闲,所以这两人才有时间在学生会里喝下午茶。   她做好了计划,现在独自出行,先去了附近的寺院,在使用自家材料自制食物的牧场用了晚餐。   大概七点左右,她在牧场门口等到会路过旅馆的大巴车。   这条道路开发还没完成,部分路段在施工。她白天来时就在一阵扬尘中颠簸,这回驶来的车子也掀起了一片沙。   米仓枝夏戴着口罩,上了车后还没站稳,门就关上了。车子碾过石子,一下摇晃,还好她抓住了扶手,但还是往前迈了几步,肋骨正好撞到椅边。   “喂,小心点啊。”坐着的乘客斥了她一声:“撞伤我怎么办?”   脑袋晕着的,撞到的肋骨隐隐作痛,米仓枝夏还是立刻站直身体,轻声说道:“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警察干嘛?”这人笑了一声:“留个Line号我就原谅你。”   “留个Line号!”另一人叫道。   什么……?   米仓枝夏才将遮挡了脸侧的头发拨开,看到说话的是两个和尚头。   前面几排都被和尚头占据了。   头发剃得光,却穿着便服,看不太出年龄,但从轻佻语气应该不太大。   “不好意思,我不用Line。”她说。   “哈哈,什么时代了,怎么会有人不用烂。”这人笑着和其他人交换了个视线:“我对六甲山可熟悉了,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哪儿都免费。”   “不用了,谢谢。”她要往后走去,有人竟伸长了腿想绊她。   “够了啊,”司机开口,“你们再这样,六甲山的客人都要跑没了。小心监督知道敲你的脑袋。”   “哪有这么夸张。”开始说话的那人哈哈大笑:“你不说没人知道。”   他说完还转头盯着米仓枝夏看,让她很不舒服。   她忐忑地坐在靠后位置,在旅馆下车时,他们还没走,倒也没跟下来。懒得和他们理论,自己的心情却大打折扣。   将脸躲在口罩后,米仓枝夏回到旅馆的别馆,正好遇到准备出发跑步的排球部部员,依旧由大见教练领队,部员们在院子里热身。   “回来啦,米仓。”大见教练说道:“就你一个人?没和其他人一起。”   “嗯,要去的地方不一样。”米仓枝夏走了过去,视线扫过队员们,看到一年级组的几人围在一起。   大见教练也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眼,笑道:“明晚就有时间了,我推荐去看星星。”   米仓枝夏怔了一瞬,琢磨着这句话什么意思,大见教练已吹了声哨。   部员们列成两排队伍,跟着往外跑。   米仓枝夏走到一边看着,末尾是一年级生。北信介就跑在她这一侧,米仓枝夏和他对上视线,北信介朝她点了下头。   她盯着他看,但没有做出回应。   有些复杂,难以形容,自己在想些什么,米仓枝夏也不清楚。   她还是很混乱,好些人的话在脑袋里打转。   隔日一早,她听到有人说话。在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窗帘还没拉开,阳光落在靠墙的榻榻米上,天大概刚亮。   是一旁的井上夫人在打电话,她见吵醒了米仓枝夏,连忙和她说抱歉。   原来是井上先生刚才起床时腰出了问题,爬不起来,估计是平日里不怎么运动,积攒到一起大爆发了。   他们夫妇准备先行下山去看医生。   “我本来今天早上还要去练习赛现场帮忙。”井上夫人说道:“可以拜托你吗?”   米仓枝夏坐在被子里,忍住了哈欠:“具体要做什么?”   “到现场会安排。联盟发的手册你读过了吗?”   联盟为每一个会员都准备的手册,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排球大全,另一部分是应援内容,大部分都领回去后也不会太认真看。   “看过了。”米仓枝夏回道。   “那肯定没问题。”井上夫人提起包,小声道:“拜托你了。”   比赛九点开始,联盟成员八点到了。   排球部的部员们刚晨练过,现在去吃早饭了。   会长已经知道了井上夫人家的事,大家又八卦了一下井上先生的腰痛问题,会长分发任务。   米仓枝夏负责计分,只要关注裁判的动作,翻动计分牌,很简单。   联盟成员整理了球场,八点三十左右,部员们都到了,热了会儿身,就迎来了练习赛的对手龙原高中。   龙原高中坐落于六甲山与冬木相对的山间,学生基本来自于山下村镇。无论冬雪严夏,每天上学都要学校爬坡。   学校的偏差值平平,但运动社团在兵库能排得上号。去年他们在大赛中以1-2输给稻荷崎,但依旧不可小觑。   通常练习赛是在校舍里举行,会长说这次龙原高中的监督主动要求来稻荷崎合宿的旅馆。   四月的山上还有些冷,球场里开了暖气。门打开后,一阵凉风嗖嗖吹了进来。   龙原高中的学生们没坐大巴,而是徒步而来。一套灰色的带帽运动衫穿在身上,颇有僧人的气质。   米仓枝夏站在会长旁边,推着一辆放了水和毛巾的车,在两方监督打招呼时,她拿起水递了出去。   “啊!”灰色兜帽下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叫喊。   米仓枝夏不解地眨了了眼睛,对方一把捋下了运动衫的帽子,露出剃得光光的和尚头。   水瓶被握紧了,竟然是昨天大巴上那个人!   随后其他人也摘了帽子,全是和尚头。也就是说她昨天在大巴上遇到的是龙原高中排球部的人……   “怎么了?”龙原高中的监督问道。   “没什么!”和尚头立刻回头叫道,又扭头对米仓枝夏露出一个警告的视线。   他从米仓枝夏手里抽出水瓶:“说出去是什么后果,你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几章啦,每天两更到20号,21和22号是终极·大结局w 第53章   ==================   龙原高中排球部的一群人拿了水,也都认出米仓枝夏是昨天大巴上的人,不吝做出呲牙咧嘴的神情。   “这群人挺混的。”前去和对方球队负责人打招呼的会长回来。   见米仓枝夏盯着他们看,会长想起刚才龙原高中的三年级那一声更多是惊讶的招呼。   “你认识他们?”   “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会长笑了:“比赛的风格也是,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选手场上,尾白阿兰刚扣了个球,看向一旁的北信介:“还没睡醒?真难得。话说他们的和尚头也太夸张了。”   北信介侧头看着不远处,此刻收回视线:“我们要赢。”   “……哦!”尾白阿兰第一次听到北信介说这样的话,一时很是惊讶。   虽然他们新生之前也没参加过比赛,但这句话从北信介嘴里说出来格外可信。   “是啊!”赤木路成握拳应和:“要赢!”   “当然啦,而且不是要赢,我们会赢。”伊加队长冒了出来。   “但队长你今天不是不上场?”尾白阿兰接道。   今天是以一二年级为主的练习赛。   “尾白,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吐槽了吧。”赤木路成拍了下尾白的肩膀。   “这,这说明我相信你们……”伊加队长勉强接道。   大家的眼神都有些怀疑了。   “哦哦哦哦——”   就在这时,从龙原高中那边传来齐声呐喊。   “会赢!”伊加坚定道,语气转而严肃:“要小心,他们可是会毫不留情抓住手弱点的队伍。”   本次第一局,由龙原高中发球。   哨声吹响,余韵还未落下,和尚头就抛起球,随着球飞向上空,他的身体向右转动,利用右脚蹬地而起,抽动手臂。   球在空中形成旋转,即刻落在了稻荷崎这边的后场,飞扑而去的赤木没能碰到。   就差一点。   场上一半是一年级,其他几人也没能救到,赤木站起身:“抱歉。”   “Don’t mind!”众人安慰他。   “很不错的勾手球。”一旁会长感叹道,提醒米仓枝夏:“龙原一分。”   米仓枝夏坐在计分板后,按住了稻荷崎的分数牌。   看了过来的和尚头瞪大眼睛。   米仓枝夏好似没有察觉,却是用另一只手在龙原高中的数字上翻了一页,顺便捋平了稻荷崎的计分牌。   “这个女人……是在挑衅吗!”和尚头咬牙道,脚往地上用力剁了一下。   今天这么早?龙原的队员们心想,不动声色。   第二球。和尚头姿势和先前差不多,不过加大了手臂的抽击力量。   这一回,球没有往无人的地方飞去,而是径直飞向自由人——   赤木及时后退,但手臂没来得及碰到球,倒是额头被球砸中,整个人后仰翻倒在地。   比赛依旧在继续,但前排的人因队友受伤,注意力有些涣散。   龙原的主攻一个扣杀,再得一分。   “耶!”和尚头们互相击掌。   黑须没有动作,抱臂坐在椅子上,只轻拧了下眉头,由大见负责查看伤势。   “没事!”赤木路成的额头一片红,但还是立刻起身,扭动手臂,表明自己没问题。   “抱歉。”方才拦网的尾白说道。   “不过这下你们就知道了。”副攻的二年级生说道:“他们的伎俩。”   龙原高中连得两分,比赛继续进行。   米仓枝夏开始以为砸到人是意外。但是接下来,龙原高中也继续运用对人方式,好似将球当成炸弹,一阵狂轰滥炸。   分数来到了7:9,龙原高中暂时领先。   “这个时候是很难放轻松的。”会长注意到米仓枝夏绷紧了的神情:“但比赛才刚开始。”   “他们是在故意伤人吧……”米仓枝夏没想到自己竟会这么生气。   甚至冒出幼稚的想法:不想管龙原高中的得分牌。   “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打法,怎么说,比起友谊,胜利才是最终的目标。以后可能还会遇到,不如让他们早些认识到,所以黑须监督才会安排这场比赛吧。”   看到米仓枝夏的愤慨模样,会长体会到了自己身为年长者的平静:“一二年级需要成长啊,放心交给他们,这也是应援的一部分。”   体育场内回荡着一声声“嗵”之音,或大或小,或轻或重。   两方处于胶着状态,米仓枝夏不断翻动着分数牌。   她第一次发现看体育运动是这么能锻炼心脏的强韧度。   龙原高中主盯后场,作为自由人的赤木路成是他们的第一目标。好在除了第一次打中了额头外,就没给他们直接伤害的机会,但救到球的次数也显著下降。   在15:16时,龙原高中的一个拦网,将球扑在了位于后排的二年级学长身上,学长按住手臂,发出了吃痛声。   这时黑须监督叫了暂停,换人上场。   看到拿着牌子的北信介,米仓枝夏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不想也看到他被打中,另一方面又希望稻荷崎能碾压龙原获得胜利。   之前北健佑说他哥哥的排球打得一般,在中学时甚至不是正选。   当时自己信誓旦旦地反驳,在此刻人生中第一次看排球比赛后,心里却没那么有底气了。   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米仓枝夏默默想道:加油。   “北……”方才还一起说要赢的尾白有些不好意思。   “只要正常发挥,稻荷崎不会被对方的风格压倒。”北信介顿了下,问道:“赤木,你能撑过两局吧。”   三局两胜,若前两局胜利,不会有第三局。   北信介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比“要赢”算是狂妄,但它能让好似陷入了深渊的众人们一下轻松起来。   “今天真难得。”大耳练笑了,大家一起露出了笑容。   这一回是龙原高中发球。   和尚头之一狠狠地将球抽出,赤木勉强接住回传,稻荷崎一个大力扣球。   得分!   米仓枝夏立刻将15翻成了16,依旧还差一分。感觉要说点什么,但没开口。   到了北信介的发球局。   北信介轻吸了口气,一球发出,落在对方后场,但不够有力。   龙原的自由人接住后回传,被稻荷崎接住,前排的尾白一个扣击,再次被拦了网。   场上的队员们都觉得球要落地,已成定局。   刹那间,轻轻的“嗵”声。   随着北信介摔在地上的声音,球随之上浮——   望不见尽头的道路上出现了比方才更多的希望,能带给人莫大的支撑。   二次传球后,尾白一下跳起。   这是关键的一分,龙原高中的众人心下都认为会是他来扣球,严防死守。   一旁,副攻大耳练一个吊球,出乎意料——   稻荷崎,得分!   身体比脑袋要快,米仓枝夏“蹭”地站了起来,坐着的椅子直接翻倒在地。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又红着脸蹲下了身,扶起椅子,重新坐好,用计分板挡住了自己的脸。   会长忍住哈哈大笑,将记分牌翻了一页。   17:17,自比赛开始,稻荷崎与龙原第一次同分。   之后稻荷崎势如破竹,不断削弱龙原“杀人排球”的气势,两局结束了比赛。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唯一一次写排球比赛,散步爱好者尽力了( 第54章   ==================   比赛结束,稻荷崎与龙原的队员们相对而立。   “感谢指教!”稻荷崎队员声音洪亮。   龙原高中那边有些不服气,和尚头们只敷衍地低了下头。   龙原的教练一声喝,抬脚就踢向最旁边的队员的屁股,大见教练上前劝阻。   本来要留下来吃午饭,但龙原队员那边似乎不准备应,零零散散地往外走去。   监督摇了摇头,表示他们难以管教,之后在黑须监督的陪同下往餐厅走。   一年级生留了下来,米仓枝夏和会长也帮着收拾球场。   下午只做力量训练,米仓枝夏推着装了球的车,要放进仓库。   体育馆里仓库的门锁生锈了,必须绕出排球馆,从另外一扇门进。   一个人影跟着她走了出来,站在仓库门口。   米仓枝夏以为是队员,回头看去,却见到龙原高中的人。   “喂!”和尚头踹了下仓库里放着装备的运动架。   “要去餐厅吗?”米仓枝夏回过身:“走错方向了。”   她一再给对方不要再来纠缠的借口,这人却好像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反倒往里走,站在了她身前,盯着她看。   “很了不起的样子啊。”他说。   米仓枝夏没说话。   这人抬手一推,她直接往后撞到推车,好几个球滚落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种类似的感觉……   “今天在比赛的时候干扰我,影响了我发挥,稻荷崎的经理这么会使手段。”这人按住了推车边,凑近了她:“会输都是因为你!”   他说的是比赛一开始,在龙原得分的时候,她假装要翻稻荷崎得分牌的事吧。   这件事确实有故意的成分,纯粹觉得昨天龙原队员在大巴车上的行为让她不舒服,想看看是不是能惹到对方。   也她没想到对方真的注意到了。   逼仄的空间,不讲理的人,暴力行为,好似要唤起她的阴影。   米仓枝夏的背贴着推车,框架硌在身上,她蹙起眉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弄错了。”她轻声道:“我是联盟成员,不是排球队的经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人眯起眼睛。   “也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牵扯到稻荷崎的排球部。但你不同。”   对于体育社团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就是影响社团的活动。昨天在大巴车上,也有人提醒他监督会知道。   “哐”的一声,推车猛烈撞击墙壁,这人的眼神就像是要将米仓枝夏撕扯开。   心里的小人在塌缩,快要蜷成一团。   不行,连父亲在礼堂门口打的一巴掌,她都承受住了,现在也…….   “枝夏?”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这人回过头去,又瞪了米仓枝夏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北信介站在门口,这人看也没看他。   “朝人打来的球都会被接住。”在他走过身旁时,北信介缓缓开口。   “你——”和尚头伸手要抓住北信介的衣领,但在触到之前,对上了他的视线。   瞳仁直立的浅褐色双眸,没有丝毫波澜的神情,磐石般笃定的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这是一年级生?   和尚头一时被压制住,啐了一口。   米仓枝夏已走了出来,北信介侧头看着她:“他找你做什么?”   米仓枝夏看着他,刚才快要消失的勇气重新回到了身上,摇了下头。   “和尚头,还有一件事。”她提高了声音。   对方转过头来。   米仓枝夏轻吸了口气,说道:“你们留着一样的发型,我从一开始就没分清谁是谁!”   杀伤力不大,嘲讽力很强。   看到对方气急败坏,但又没法做什么的表情,米仓枝夏不禁笑了出来。   看来这次她也自己解决了,北信介没再问下去。   两人一起收拾仓库。   “回去以后我要和奶奶说。”米仓枝夏捡起滚落在地的球,放到推车上:“信介君真的很厉害。”   “谢谢。”北信介回道:“我还差得远。”   “但是你上场后,感觉大家都朝好的方向努力了。很可靠。”   “是么。”北信介睁圆了眼睛。   他意识到了一些,但从米仓枝夏这儿听到如此直接的描述,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在看,在看着自己。   “或许是吧。”他笑了。   弯起的眼睛,柔和的神色,只有两个人的空间,米仓枝夏感到心脏都被握在了手中。   可是北健佑的话又响起在她耳旁。   这样下去——   “啊,”米仓枝夏顿了下,“我待会儿还要去和大家会合。信介君,拜托你锁一下门了。”   她没等北信介回应,点了下头,脚步匆匆,小跑着出了仓库。   走到明亮的天空下,抬手抚上脸,人在发烫,脑袋还是混乱的。   北信介看着她离开。   刚才是联盟会长说米仓枝夏在仓库,让他过来帮忙,还说结束后可以一起到餐厅去,没提到联盟成员要会合的事。   所以米仓枝夏是在避开自己。   上个周末,健佑送她回去时,她就和往常不太一样。当时他还并不确定,问了她后没得到答案。   她撒谎时的停顿时间似乎会更短,可见是有意识的。   所以他去问了北健佑,泡了茶后坐在桌前,在北健佑回来时叫住路过客厅的他。   “你和枝夏聊了米仓家。”他说。   “……哥哥,你有时候太可怕了。”北健佑挠了挠头,像是叹了口气:“怎么了?她不就是米仓家的人。当时米仓家和肥料公司合作,不用这家的就拒绝收购,爷爷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气病了么。”   “那是米仓家的行为。她那个时候还在上小学,和我们一样。”   “但爷爷就是住院了啊,我提一下还不行吗?”   在北信介的注视中,北健佑坐了下来:“我什么没说啊,就提了一下她的姓氏,她就一脸不乐意。话说她和她家关系很差?”   虽说自家和气融融,自小就在等级分明、规矩严苛的运动社团中,加只从远坂凛那里听过的米仓家的事,北信介能想象到一些米仓枝夏家的样貌。   之后也就能自然地描绘出事件的形状。   在来看录取名单的那个冬日,米仓枝夏之所以没有笑,不是因为她充满自信,早知自己能考上稻荷崎,而是来到这座学校并非她所愿。   新生入学仪式那天,她违背了米仓家的意思,拒绝作为代表讲话。她做出的反抗让她被“流亡”,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洋房里。   很多人都是这样,尤其是从小时起就被就告知应当听话的孩子。   在成长后,他们也难以跳出最初来自父母的魔咒,有时会感到在自我与他人间挣扎,好是过上自己的生活,坏则是兜兜转转,难以离开迷宫。 第55章   ==================   午后排球部继续锻炼,联盟成员开始准备庆祝宴。   他们要在院子里办一场烧烤会。   大量的肉、蔬菜、水果和点心,全都由联盟成员慷慨提供,从山下运了上来。   联盟成员大多是商店街的成员,参与联盟固然能得到宣传,但所有人都是真心对排球感兴趣。   五点左右,排球部结束了这次合宿的训练。身心俱疲的男子高中生看到了肉,顿时两眼放光,充电到百分百。   联盟会员在现场搭了音响,还起了个临时舞台。黑须监督被塞了个话筒,要他站在台上说话。   带着排球队的部员们朝联盟会员们鞠了一躬,黑须法宗感谢了一下大家后,将话筒给了联盟会长。   会长拿着话筒,走到最前方,咳嗽了一声。   “那么,”会长扬起手臂,“吃吧!”   不能更简洁。   “噢——!”   部员们拿起盘子和筷子,一拥而上。   顿时有种饿狼扑食的画面,众人拿着盘子,全挤在烧烤架前,带着争抢的感觉,看得米仓枝夏发愣,又笑了出来。   从前参加过的集体活动,无论是冰帝的学年宴会,还是迹部家的睡衣派对,全都像是另一个正经得不象样的世界。   相较之下,她实在她喜欢眼前这个充满了生命力的地方了。   没多久就发生了抢肉大战,之后年长者们开始喝酒,在搭起的音响系统下唱起了卡拉OK。   “剪刀,石头——”   赤木路成在和尾白阿兰猜拳,以决定最后一个大草莓布丁的所属权。   “布——”尾白出了布。   他看着赤木要出石头,赤木却忽然换了手,出了剪刀。   “这是作弊!”尾白叫道。   “这是策略!”赤木拿起最后一个布丁,放到嘴边,好似反派笑了两声:“可爱的布丁是我的了!”   米仓枝夏靠在一张桌旁,大耳练朝她走来:“混乱了起来。”   同班的男生和北信介有着类似的沉稳气质。   “嗯。”米仓枝夏点了下头,看了眼大耳练手中的杯子。   里面装着的不是饮料,而是乌龙茶。   “你和信介君都很喜欢喝茶啊。”   大耳练看着杯子:“我和他中学就是同学,信介开始是帮奶奶买。父亲更照顾姐姐,母亲更关心身体比较弱的弟弟,信介一直都是‘奶奶的孩子’。”   这是米仓枝夏没听到过的事,视线飘了过去。   不远处的烤架旁,北信介吃完后就主动帮着烤最后一批肉。   一看就知道平常在家也会做饭,拿着烤肉夹翻过一片片肉,在烟气中也有着安静的氛围。   “告白吧。”尾白阿兰忽然冒了出来。   大耳练和米仓枝夏都被吓了一跳。   尾白盯着另一张桌旁开心吃着布丁的赤木路成,带着一股怨气说:   “黑须教练已经去挖角了,来年会来两个麻烦的家伙。要一心打排球就没法开始新的交往,所以告白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家都在为你应援。”   “阿兰竟然这么熟悉古语。”伊加队长也走到一旁,点了下头:“真难得。”   “队长,觉得我不熟悉古语是一种偏见!”尾白阿兰反驳。   她与尾白阿兰有过几面交集,他家住在北信介家附近,两人在某个周末在北信介家一起吃过饭。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又自如地切换到下一个话题,好似只是在谈论天气。   米仓枝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枝夏!”不远处,会长朝她招了下手。   这边是中老年卡拉OK组,她走了过去,会长就说道:“唱一首。”   米仓枝夏不明情况,转向会长身旁的大见教练。   大见太郎同时在担任稻荷崎的音乐老师,举起手里的杯子,朝她露出笑容。   “听说你从小学就在学古琴,唱歌肯定也不错!”会长将话筒塞到她手里:“快,年轻人,大胆地上!”   米仓枝夏不得已站上了台。   呼出的声音穿过话筒,离得太近,释放出了一声要刺痛耳膜的高音。   众人都眯起眼睛,随即安静下来,看向了比平地稍高的舞台。   灯光并不明亮,但上次一个人站在这么多大部分都不认识的人面前,还是作为冰帝的学生会副会长。   就算那时,也有迹部景吾坐在旁边。   竟然还要唱歌……唱什么啊……   米仓枝夏握紧了话筒,在人群靠外处,她看到北信介抬起头来。   对视的那刻,她的心莫名平静下来,深吸了口气。   “想告诉你我的感谢凝视着你   紧紧牵着的右手你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啊请聆听我的声音”   清澈的声音萦绕在庭院,温暖的歌词于黄昏间飘荡。人们安静地聆听,世界也变得如何,刚走近的两人也忍不住驻足。   米仓枝夏闭上眼睛,缓缓唱道。   “面对耀眼的清晨我露出苦笑   你推开窗户告诉我未来的可能新的开始   让我们去往平日里的那条街道吧   跌跌撞撞不断累积在两个人共度的平淡日子中   小心收集着洒落的光辉   直至如今依旧闪耀”*   后面的词米仓枝夏不大记得,只唱了一半。她的声音落下,片刻间没人说话。   “正洸,”近门的林丛间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番沉默:“你的女儿真是出色。”   院门口走来两个中年男子,除了高中生们,其他人基本都认了出来。   留着白发白胡的瘦削男人是冬木市的市长,冰室道雪。   而另一位身形稍高的,虽在电视上露面不过,但也因资助稻荷崎与其中几人见过面,为米仓贸易的会长,米仓正洸。   联盟会长已喝得有些醉了,起身上前,黑须监督、大见教练和成年人们也都走了过去。   原来市长和旧友在旅馆的正馆用晚餐,听说稻荷崎在这边合宿,米仓正洸是稻荷崎的毕业生,学校获得的成绩也是冬木市的荣耀。   因此两人也就顺路过来看看,没有事先打招呼。   一番寒暄,会长问道:“枝夏是米仓会长的女儿?”   “是啊,”回答的却是冰室道雪,“我的后辈有两个女儿,都很出色。不如正洸般刚愎自用,自相矛盾。想必未来能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   “前辈,”米仓正洸挤出一丝苦笑,“在这里就别说了。”   冰室道雪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题外话是,我的女儿也不输给两人。你,是叫枝夏吧。”   冰室道雪和站在后方的米仓枝夏打招呼。米仓枝夏还拿着话筒,没有往前,也没有后退。   她没法掩饰看到米仓正洸时眼中浮出的怒气和凉意,但还是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了前。   “冰室叔叔,父亲,晚上好。”   生疏但有礼的称呼,显出了待人的尊敬,在他人看来并没有很奇怪,但近旁的大耳练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冰室道雪又夸赞了米仓枝夏几番,米仓正洸只看着她,点了下头。   他与联盟会长和监督教练聊了几句,两人都不想影响庆祝宴,因此不到五分钟就说了告别的话。   “过来。”米仓正洸走过米仓枝夏身旁,对她说道。   不去,她不想去。心里这么想着,但在其他人的注释中,米仓枝夏还是迈出了脚步。   北信介也看着这边,不过还没收拾好烤炉。那边围成一圈的人就散开了,大耳练朝他走了过来。   “是米仓的父亲和冬木市长。”毕竟是自己的猜测,大耳练揣度再三:“……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   神情紧绷,就像是看到了比赛终盘,已无法挽回自身败局的选手。   北信介熄灭了烤炉上最后一点火,将剩下的烤肉给了大耳练:“我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生物股长的《ありがとう》   感谢在2021-12-18 00:00:00~2021-12-19 16:3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李不言5瓶;I’mking!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   米仓枝夏跟着米仓正洸出了别馆,沿着长廊到了正馆。   一路都是冰室道雪在和她说话,问些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的问题,米仓正洸没有开口。   两人坐上电梯,米仓枝夏也跟了进去。米仓正洸拿出卡刷过电梯,没有按下楼层,电梯便自行往上了。   “正洸平日里对你们姐妹很严苛吧。”   在这密闭的空间中,冰室道雪继续说道:“读书时他就喜欢争强好胜。从华族手中夺来了妻子,我每年都会对此事感叹一番。想必他也是将自己的孩子作为所有物来培养。在家庭理念上,我与他还是天差地别。”   电梯缓缓上升,他平静着的三言两句,却要使得出现裂纹的雪山崩塌。   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好似习以为常?因为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父亲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她,也这般对待姐姐和妈妈?   “冰室前辈,你随意给女儿订婚,和我也没区别。”米仓正洸将手背在身后,笑了笑。   电梯在这时停下。   顶楼是贵宾室,必须刷卡入内,除此之外只有一条楼梯可通达此处。   三百六十度的观光厅,冬木的一切尽入眼底。两人走到唯一一张圆桌旁,落地窗就在近侧。   “自然是有!”冰室道雪对米仓正洸的话不以为意,坐下来后,扶了下眼镜:“我没有强行让钟做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不管是升学还是结婚,最后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前辈只是没有明说。”米仓正洸没有坐下,侧头看向米仓枝夏:“你会加入排球联盟,很令我意外。”   米仓枝夏垂下视线,堵在胸口的话呼之欲出:“…….让我意外的事,父亲你没有和开学典礼时一样给我一巴掌,是因为前辈在场吗?”   她并没有刻意惹米仓正洸生气的意思,但这无异于撕扯开了他隐藏在话语之下的面貌。   米仓正洸丝毫没有想到,开学典礼时米仓枝夏的选择并不是一次让她一个人住后,就会冷静下来的头脑发热。   “正洸,你打了自己的女儿吗?”冰室道雪拧起眉头:“暴力就在中学结束,当时我这么说过了吧。”   “人都有气急败坏的时候。”米仓正洸拿起酒杯,握紧了它:“是她先违背说好的事。”   “……没有说好。”米仓枝夏再次重复,深呼吸着看向父亲:“我从来都没说自己要发言……”   米仓正洸朝她扫来摄人目光,米仓枝夏顿了顿。但或许是父亲的前辈在场,让她有了些许将典礼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的底气。   “我也没说要上稻荷崎,没说要去读冰帝,更没说要加入学生会,和迹部家有交集……”   米仓枝夏越想,胸口就越堵得慌。   “这些都是父亲你的安排,完全没有考虑到我,不是吗?姐姐也是,你让她去读商科,以后帮助你,这真的是她觉得开心的事吗?”   “如果能得到父亲的夸奖就好了,如果父亲你能开心和满意就好了,这个家至始至终都是围着你转……但是不行了,我已经受够了……”   “不要再说了。”米仓正洸低声呵道:“既然你千般万般不想要留在米仓家,我就和前辈一样给你找一家订婚吧。”   米仓枝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陷入沉默,无数话语如果河川般流淌过她的脑海。   “你家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听到这句话时,她其实就应该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是怎么样的墙壁。   她想推倒这面墙,靠自己做到。   父女在无声中对峙着,冰室道雪站起了身,朝两人走来。   “枝夏,你的父亲也有自己过不去的坎。正洸,”冰室道雪看向中学时代结交、迄今也依旧无话不谈的后辈,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此前从未说过的话,“和你去世岳丈的恩怨就不要再牵扯到妻子和孩子们身上了,她可是和你一样都姓米仓啊。”   米仓正洸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山脉,嘴唇平直地好似海面   “前辈,这是我的家事。”米仓正洸沉了神情。   他又何尝不知,然而小小的怨恨转为巨大的恨意,当将一切都掌握于手中时,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都不重要了。   脚步声在往上,没有人听见,但时机却恰好重叠在一起。   当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时,米仓枝夏攥紧了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她说。   米仓正洸和冰室道雪都注意到来人,米仓枝夏却没回头。   室内灯光昏暗,站在整座城市的高处,窗外的星点好似她心中的火苗。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面对着父亲扬起的巴掌,一字一顿地说。   “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和父亲你安排的人结婚。”   一只手伸来,扣住她的手腕。在米仓正洸高抬的手臂中,北信介挡在了米仓枝夏身前。   米仓枝夏侧头看去,在瞬间的惊吓后,滚落了大颗眼泪。   “打扰了。”北信介朝冰室道雪与米仓正洸点了下头,随即说道:“枝夏,走吧。”   刚才他听大耳练说后,就出了旅馆别馆,远远看到一行人已快到正馆门口。走进正馆后,三人已进了电梯,门隔着段距离在他眼前关上了。   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增加,北信介转而看向一旁的楼层指示牌。若是去到客房,他没办法找到,但特定楼层有娱乐设施和自助餐厅,而最上一层是预约制的观光厅。   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后,被告知最上层被包场。因此他走入一架空置的电梯,按了可见的最大数字,再爬了一层到达顶楼。穿过走廊后,推门而入,就看到了米仓枝夏同她父亲的对峙。   北信介拉着米仓枝夏的手回身走去,米仓正洸大喝了一声,迈出脚步上前:“给我站住!”   气息败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   “我是你的父亲,我让你留在这里!”他说道。   米仓枝夏已说不出话,只能使劲地摇了摇头。   北信介看见,紧紧地拉过她的手,侧头同米仓正洸对上视线。   “我不认为让枝夏一个人住、在她生病时也不管不顾、现在还想对她使用暴力的您,有资格做她的父亲。那么,”他同和来时般点了下头,“告辞。” 第57章   ==================   两人穿过楼梯间往下,于下一层坐上电梯。   北信介从扣着她的手腕,到拉住她的手,在走出旅馆大门时,两人已是十指相扣。   北信介递来的手帕已被眼泪浸湿,他问道:“还能走吗?”   米仓枝夏默默地点了下头。   之后她便任他牵着,北信介将外套脱给了她,带着她爬上一层层阶梯。   路旁没有灯,但山间的长路上铺满了荧光石,星星点点踩在脚下,通往遥远的地方。   北信介一路都没说话,这时开口。“到了。”   米仓枝夏的眼泪已止住了,听到这句话,意识终于也缓慢地回到了身体里。躲在拉到了最高的衣领后,她望着眼前。   黑暗之中,冬木耀眼的好似从空中掉落的城市。星罗棋布的新都灯光,尽数展现于眼前。   也不止是新都。   烂漫星空同样闪耀,方才在逐渐缩小的狭窄,在此刻忽然变大了一些。   两人沉默地站着,冷风平静了米仓枝夏的内心,但依旧有着蒙尘。   “那边是我家。”北信介先开了口:“能看到吗?从坡上下去,走过一条已经干涸的湖,再往前走一些,就在那条道路的尽头。”   米仓枝夏的视野一片模糊,但还是点了下头:“嗯,看到了。”   “你没看到。”北信介一下拆穿了她的谎言,看了过来。在米仓枝夏的注视中,他淡淡说道:“但是,没关系。”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了些。   “我会和你在一起。”   他说出这话的片刻,米仓枝夏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别露出这种表情。”北信介同她相对而立,用手指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似乎有些小小的惋惜:“……结果你还是先说了喜欢。”   米仓枝夏:“……”   她的脑袋里响起了小小的轰然一声,刚才她和父亲说了什么……   “这样就只有我先求婚了。”北信介露出微笑看着米仓枝夏怔神的模样,北信介发出一声笑:“不过,稍微有些早吧。”   米仓枝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的笑声飘向了城市,飞往了星空,相握的双手似乎永远都不会分开,轻轻触碰的额头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印刻在记忆中的夜晚。   世界好似变得很大,并非因为远离了父亲,而是她说出了自己所想,而北信介在她的身旁。   尔后两人回到旅馆,赶上了收拾东西离开,和大家一起坐上了大巴。   生活恢复如常,学校,住处,课外班,还有北信介家。   他们没将在一起的事告诉很多人,学校的人似乎已默认这是两人的相处模式,从北信介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米仓枝夏看不出太多起伏的情绪上也捕捉不到什么。   倒是和北信介的奶奶说了,奶奶听见后说的第一句话是“那小枝会嫁到我们家来,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也很高兴,工作繁忙的父母立刻抽出时间见了米仓枝夏,在读大学的姐姐也在同一个周末回了家,北健佑和北信介邀功,说是他推了米仓枝夏一把,被盯着看了几秒后立刻投降认错。   至于米仓家这边,先是母亲找到了米仓枝夏。她从未听母亲说过这么多话,接着她便一个人搬去了东京。   随后是修士毕业,正在毕业旅行中的姐姐发来了联络。听到家中状况,她延长了这次旅行,推后去父亲公司上班的进程。   父亲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他开始似乎想通过断绝生活费使她们低头,但没有人需要他给予的。   最后或许是冰室道雪大力劝说,在高二开学前的冬天,米仓家的四人重新坐到了一起。   父亲道了歉,但没法原谅,还有待后续。他特别提出想和北信介正式见一面,被米仓枝夏拒绝了。   不过经年累月,随着父亲艰难开展中的自我反省,他们的关系也在逐渐缓和。在上周的时候,他也和北信介见过了,并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哈?所以北前辈最近到底在烦恼什么?”宫侑有些愤愤道。   他开学第一天遇到的有好感的美术部学姐竟然是前辈的女朋友,想想就很不甘心。   但熟悉了北前辈,又听到了尾白说了这么段事,只好放弃了。   “不是衣服会静电?”尾白问道。   “不。”大耳练接道:“北家的奶奶很高兴,最近已经开始准备了结婚的东西,但两个人都要去读大学,所以在想怎么和奶奶说这件事。”   “哈?这是什么甜蜜的烦恼!超火大!”宫侑一个大力扣球,落到地上:“我也要找个超级爱我我也超级爱的女朋友私奔!”   大耳练和尾白阿兰相视了一眼,同时心道——   “笨蛋。”宫治说道:“你已经有排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ACTⅢ的结局就是这样啦w   左思右想还是写了家族和好,没有分崩离析,觉得自省并付出行动是能挽留世界的……   下面是其他ACT的结局,明天放w   一开始是被哭泣的北惊艳到,准备写个不超过3w字的小短篇,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写了这么多,真是完全没想到……感谢大家!   ====================   #TRUE ENDS   ==================== 第58章   ==================   ACTⅡ   街头灯光闪烁,哭过后还是要回去,空荡荡的秋千摇晃着,米仓枝夏迈着步伐,走回了医院,   她穿得不少,却丝毫不觉得暖和。身体同冰块一样,迎接她的未来会是怎样,她其实并不清楚,但在这样的时刻,她用尽全力也没法感到快乐。   走过医院的自动门,在生与死与酒精的气味中,一个身影来到她面前。   他悄无声息地,好似一直都在。   米仓枝夏好似处在沉睡中,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发丝,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令人感到安心。   她没能说出话。   只有一日没见,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拜托Archer暂时照顾那边,”北信介缓缓说道,“我放心不下你。”   眼泪与颤抖一同出现,她伸出双臂,对方也给予了回应。   是么,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她完全明白了,自己心中感情的定义。   --------------------   作者有话要说:   Ⅱ中的枝夏依旧不太明白感情的事,需要北付出更多,所以在这个结局里北会入赘w 第59章   ==================   排球场上人声鼎沸,双方激战之中,位于前排的宫侑一个快速扣球,对手措手不及。   哨声响起,终盘结束。   “我说了,”北信介对身旁的人说,“他比你更知道管理好自己的身体。”   同队友击掌之后,宫侑环视观众席,发现两人,跑到场边,挥手叫道:“北前辈,米仓前辈——”   “不是米仓了。”北信介提醒。两人的右手无名指上都带着戒指,样式简单的对戒,他说道:“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个HE结局个人觉得还是比较顺理成章的,下章是TRUE END,明晚就正式完结了。   如果这篇是恋爱游戏的话,要先打完三个BE才能看到这个TRUE END结局!   之所以是TRUE END,是因为在三条ACT线里,除了北和枝夏外的其他人都受到了凉宫春日的影响,有在多少无意识地推动两人在一起。   但也不能说其他三个选择线的世界并不是可能会发生的真实~ 第60章   ==================   TURE END   2020年8月,东京奥林匹克排球项目,男组比赛,第12天。   两方选手入场,在观众热烈的欢呼声中,解说员的声音响起:“最引人注目的是阿根廷代表队……而日本队这边,需要注意的则是……”   饭团宫的店铺也洋溢着同样氛围,随着屏幕镜头扫过选手,熟悉的身影出现。   宫侑不知又说了什么,惹都阿兰槽口无多,直接拍手打了下他的肩膀。   这可是世界瞩目的比赛现场!这家伙!   “和阿治你一样,都是帅气的男子汉呢!”坐在榻榻米上的客人们称赞道。   宫治哈哈大笑,却是为在屏幕上看到亲兄弟试图据理力争,但又没法争过的样子。   “我已经准备好了。”他说着摘下,驾轻就熟地脱了工作服。   ——写有“MIYA”的11号的队服,除了发色外,和屏幕中的宫侑一模一样。   在场的大耳练,赤城路成和银岛结纷纷发表感想,一起笑了起来。   客人们不断涌入,宫饭团已是名声远扬的店铺了。   “怎么样,”北信介也站在屏幕下,回头看来,满面笑容,“我的伙伴们都很厉害吧。”   女性坐在轮椅上,点了下头,微笑道:“嗯,不过——”   “前辈们,”依旧单身宫治回过头来,一时仿佛被并不在场的宫侑附体,眯起眼睛:“你绝对要说‘我喜欢的只有信介君’这种话吧,考虑一下我啊!”   “是啊。”银岛附和。   “恩。”北信介也走了过去,拿起靠在店里座席上的复健用手杖,在女性身旁坐下,拉过她的手:“我知道就够了。”   女性迎上他的视线:“好吧。”   “真好啊。”熟识的顾客们纷纷抬手捧着脸:“枝夏小姐的腿伤好后,就要和信介君就要举行婚礼了吧。”   “恩,已经递交了结婚申请。”北信介回说。   而且还是枝夏前辈刚从车祸里醒来,就跑去了市政厅,错过了前面的比赛正赶上这场。嘛,令和年代的私奔,在结婚上北前辈也是出尽了风头。   宫治摸过手臂,露出了和屏幕上的宫侑一样的神情。   “已经是北枝夏了。”女性笑道。   两个人满脸幸福的样子,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痛苦。   真是服了。   宫治重新将视线转向屏幕,但这也说明今天也是能够安心吞下米饭的一日。   “那么,其他三个真的是梦?”   阿虚一身正装,看向站在身边的凉宫春日。   两人住在丸山地区附近民宿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当地的议员米仓枝夏,他们都是冬木市出生。   之后,两人又从他人那儿听来了米仓枝夏和北信介的事。   乍看是一般男女感情,但背后牵扯到的事麻烦得阿虚懒得深思。   不久后米仓枝夏遇到了车祸,凉宫春日跑去医院探望,看到了昏迷中的米仓枝夏,和坐在她床边的北信介。   说着“他们要是能幸福就好了”之后,凉宫春日在三天内连续做了三个梦。   三天后,本被医生宣告可能陷入长时间昏迷的米仓枝夏恢复了意识。   早就不是高中生了,影响世界的力量却还是存在,偶尔也会折射到现实里。   不愧是神,阿虚想道。   黑色的轿车就在这时驶来,停在神社前。车门和车顶打开,穿着白无垢,头戴角隐的女性坐在其中。鸟居之下,一身黑色羽织的男子走上前,他紧抿嘴唇,难得看上去有些紧张。   在初春的这一日,他们将参加神前式,结为夫妻。   两人要并行前往神社中。   女性下了车后,走到男子身旁,轻碰他的手,男子攥住了她的手指前端。几秒后,在众人没察觉前,两人又松开彼此,脸上都是笑意。   “梦也好,现实也好,”凉宫春日也拉过了阿虚的手,笑容灿烂:“总之两个人在一起了,说明我的愿望实现了,Happy ending!”   *   “……然后鹿和稻荷神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故事结束。   孩子已经睡着了,白色的发丝柔软地散开,有着母亲影子的五官,和父亲轮廓的脸庞。   躺在孩子身旁的人也睡着了。   北枝夏睡得很沉,嘴角好似带着一丝笑。   在暖光中,北信介的眼角也染上了笑意。他吻过两人的额头,拉住灯绳。   房间陷入黑暗,心中明亮。   明天也会是美好的一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笑吧,这就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这段饭团宫是单行本版的加笔内容。   在写的另外一篇是《隔壁的御幸不回家》,男主出自《钻石王牌》,会涉及柯南里的乌丸集团。   (请允许我在这里安利一下《钻石王牌》!Diamond Ace!全世界运动番是一家!棒球场看上去很大,其实规则超很简单!看介绍视频两分钟就能懂!)   还有一篇原创《吸血鬼会梦见吃海鲜吗》,女主是触手系,男主是嗜好女装的吸血鬼。缓慢更新中。   这篇文没有大家的支持,只有我一个人的爱肯定是写不到这里,再次感谢大家一路陪伴!!!!那么,本文正式完结,有缘再见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