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卷 ------------ 第一章 逃出升天 小小高涯县远离帝都十万八千里开外,境内百姓和乐,物富民丰。 知县李大人告老还乡,朝廷派遣士子徐向孟前往接任高涯县知县一职。 大风大雨的夜晚,高涯县十几里外的月光村静无人声,村中一片漆黑。 村尾那一栋在风雨中晃动着几乎要坍倒的破屋,闪现着微乎其微的火光。大风“嗖”一下吹塌房门,只听得“啪”一声狠撞,紧接着一声短促痛吼“啊!” 破屋内,仅有的一张破床下露出两条腿,一个身体摩擦着地面从床下爬出。衣着破烂不堪,一身邋遢,只见那人一手摸着头,一手抱着一个瓦罐。 方才那一下撞可叫她痛不可忍,此时的表情也是扭曲不已。 “破床,想撞死老子呀!” “许相梦!” 头上疼痛尚未平息,院中便进来几位大汉,不用破门便闯进了屋子。 趴在地上的许相梦似是在一刻断了气息一般,片刻,蓦地一个翻身坐起,三五大汉正朝她走来,领头那个的目光更像是一把利剑直盯着她。 “许相梦是吧!” 几人走近,领头的汉子一把拔出亮晃晃的大刀架在许相梦脖子上,一副恶像道:“今儿你要不给爷几个把这些年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的赌债给结清了,爷就把你这小脑袋割下来挂村口大树上!再把你这小身板剁碎了喂狗!” 许相梦死死抱着怀里的陶罐,听着大汉的话,她的心跳虽是刻刻骤停,可身体却僵硬得不敢颤动,惊怕稍稍挪动一寸,便会身首异处。 若是知道自己会有今日遭遇,许相梦是死也不会随着赌鬼父亲打小进出赌场,染上这赌瘾。只是此刻刀已在肩上,懊悔这些又有何用?父亲抛下自己死了,这十多年的烂摊子,一下全倒自己身上了。 “爹呀,你可真是我的亲爹!”许相梦心里哀怨,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别跟爷这装可怜,你到底有没有钱,没钱就拿命还!” “大,大爷……有有有……有钱……”许相梦一脸惊恐憋出一句话道。 “钱在哪儿,快拿出来!” 大汉环顾一整个房间,家徒四壁,根本不像哪儿藏着钱的样子。 许相梦十分痛苦地咽了一口口水,装着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道:“钱,我都埋床底下了……” 另外几个大汉争相趴下,想钻到床下搜寻是否真有财物,只是这床下对于他们几人实在过于窄小,根本无法容下他们。 几人都尝试爬进床下,均以失败告终,许相梦仿佛一下轻松了不少,嘴角隐隐一笑。 “这床底下太窄了,我们根本爬不进去!” 拿刀架着许相梦的大汉稍稍移开那锋利的刀刃,问道:“这床下当真有钱?” “当然有,我本来就是想把钱挖出来跑路的,没想到几位英雄好汉居然抢在了我前头。”许相梦仿佛不那么恐惧了。 “那你去给我们把钱取出来!” “好啊!” “你要是敢玩我们,哼,那可就不是简单的丢了性命了!” “小的哪敢骗几位爷,我马上给几位爷把钱挖出来!只要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绕我一条小命。” 许相梦放下手中的陶罐推到一边,看似不慌不忙爬到了床下,心里又是紧张恐惧又是难以自抑的兴奋。 大汉收了大刀,拿起一边的陶罐,当真从里面掏出一些小钱,心里便信了许相梦所说。 几人在小破屋里游荡片刻,听到几声“咣当”,也全当是许相梦挖地发出的动静。 雨越下越大,遮盖了一切声响,床下乎得淌出大片水来,领头大汉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便俯身一看床下,原是漆黑的床底,此刻却能看见那墙上竟被掏了一个洞,许相梦,毫无疑问,早已从那个洞逃出升天。 风大雨大,一路漆黑不见,路上泥泞不堪,许相梦不知自己朝着什么方向跑了多久,只是怀着逃命的紧迫心情,居然连疲累都丝毫不能察觉了。 风雨越发肆无忌惮了,许相梦在一个林子里跑了许久,完全失去了方向。 “老天爷,哪儿跟哪儿呀!” 许相梦心里虽未察觉疲惫,行动却是迟缓了,双腿也迈不开大步。 “啊――”许相梦似是踩中了什么,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许相梦还没能重新站起,竟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脚踝,那一瞬间她心中的绝望正如才逃出了虎口却又遇见豺狼一般。 “老天爷,让我下辈子做一个好人吧!”许相梦心里嘶吼道。 “救命……救……命……” 身后传来微弱的呼救声,许相梦并未听清,抱着必死的决心哭丧着问道:“这位兄弟姐妹,你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也要让老子死得明白呀!” “我是……人,救……救我……” 许相梦倒是听清了那人的这句“我是人”,那果然是绝处逢生,天不让己死。 “你是人,那你干嘛吓老子,识相的快放开我,老子赶着逃命!” 许相梦拼劲想挣脱那人的束缚,可他一个半死之人,不知何来如此大的气劲,许相梦竟然无法摆脱他。 许相梦其实也早已用尽了气力跑路,任凭那人死拽着自己。雨声贯耳,许相梦趴在地上享受着放松全身的感觉,未曾注意一旁的人却是气息越发微弱了。 许相梦像是放松到死去一般,可突然间的一群脚步声传到她耳中,她又活了,乍地跳了起来。坚信那是想杀掉自己的大汉,许相梦撒腿便想逃跑,却一步迈开便整个人砸到地上。 “这位兄弟姐妹,你要怎么才能放了我?” 许相梦气愤而有无奈地回头,这才发现那人倒在血水之中,奄奄一息。 许相梦挪着身子靠近倒地那人,只见他怀中死死篡着一个包袱,身上多处刀伤流血不止。 “这位大哥,你这是遇到强盗了呀!你这当真是是视财如命呀!”许相梦心不禁一颤。 “救我……” 受伤男子实在撑不住了,喉咙撕碎一般道出那句求救,手也再无力拽着许相梦。 见男子松手,许相梦二话不说跳起来便欲逃跑,只是没跑几步,她竟然心中开始不安起来。 “许梦啊许相梦,别人的死活管你什么事?你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 许相梦虽是这般劝自己,可双腿却越发沉重,再也无法往前跑一小步。 内心矛盾到几近崩溃,许相梦最终还是折返,受伤男子倒地早已失血过多晕厥,可怀中的包袱却是死死篡着。 “老天爷,我许相梦这次可是真心要做一次好人,你可要给我记上!” 脚步声踩踏这泥水靠近,许相梦自知此刻也不是跟老天爷或者任何人讨价还价的时候,扶起无比沉重的重伤男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拖着他躲进一旁的灌木中。 许相梦捂着嘴巴,死命地摒着气息。雨中跑过一群黑衣蒙面人,个个手中锋利到刺眼的刀刃晃过许相梦的眼睛。 “不过欠了他们几个钱,居然还招了杀手来!”许相梦心里无比激动感叹道。 黑衣人注意到那一滩血水,便朝着那方向走去。许相梦吓得一口气憋进肚子,心却悬到了嗓子眼。 “老天爷,说好的记我一功呢?”许相梦心里万分绝望道。 ------------ 第二章 高涯县衙 许相梦又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自己的浑浑噩噩赌了一短短生,逢赌必输。可今日两次的赌注下的实在大了,第一次虽赢回了自己的小命,这会儿,下一刻,怕是又要丢了! 黑衣人停在那滩血水前,俯身一看便朝远方看去,说道:“他伤的很重,逃不了多远,追!” 生死线交错之际,黑衣人一个瞬间朝着她原本逃跑的方向追去,许相梦又一次被老天爷饶了小命,只是卡在嗓子眼的那颗狂跳心久久无法缓和。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又活了!”许相梦有些不敢相信。 许相梦正游移于惊颤,欣喜,迟疑中不能自拔,重伤的男子忽地一把讲手中的包袱拍在了她怀里。 “啊!” “这……这位小……兄弟,在下……怕是不行了……求你……替我去高涯……县……皇……皇……” “什么什么,什么高涯县?你说什么呀?” 重伤男子拼尽最后一股气儿,吞吐不清说了这句话,撒手便成了一具躺尸。许相梦摇晃他半天,伸手一触,这才发现他没了鼻息。 “大哥你怎么死了呀?你死不会赖我吧?” 许相梦这会儿真是力绝心累,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几次从生死边缘逃离,这会儿不会落得个杀人犯的罪名吧? 大雨淅淅沥沥了一夜,许相梦瘫倒在原地,真如死了一般睡着。 后半夜便停了雨,许相梦却是一觉睡到大早上,完全没有顾及到一旁可是躺着一具尸体。 阳光洒进林子,落在了许相梦脸上。 “烦死了,老子要睡觉!”许相梦埋怨着,伸手做着扯被子的动作。 老半天,许相梦扯不来被子,也就清醒了,气炸开锅地坐起身,身边是一具尸体个一个包袱。 “啊――”许相梦一声撕裂天地的吼叫跳起身,她这才回想起昨夜所发生的事。 四周是荒无人烟的林子,连鸟叫都不曾听到,许相梦徘徊着,在尸体前走来走去。 “这里没人,这人也不是我杀的,老子害怕个什么劲,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被人看见那真是得冤死!” 许相梦疾步走离尸体,越走远,心里便越发不安,那人临终遗言回荡在许相梦脑中,甚至她仿佛感到有个鬼怪之物拽住了自己的脚踝。 “老天爷,如果我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死也不当许相梦了!” 雨后的土地还很松软,许相梦用双手和枝子挖出了一个不大不深的坑,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相梦拖着沉重的尸体往坑边走,尸体没下去,自己倒是先一屁股栽了进去。 “我上辈子得是多大的恶人,这辈子是到人间还债的吗?” 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尸体安置在坑里,又随手把包袱抛了进去。 “大哥,既然你视财如命,就让它们跟你一起走吧!” 包袱落在坑中,突然松了开来,许相梦一眼好似瞥见一件衣裳和一封书信,好奇便拾回了包袱。 许相梦敞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官服和几件便服,一封书信,一个装着什么的重小匣子和一个瘪得不剩几个钱的钱袋。 “就为这么点钱丢了小命,大哥,小弟也是佩服您了!” 许相梦仔细看了看那衣裳,看着不像普通人家的衣裳,心里疑惑着,又拆了那信封,道:“这位大哥,相梦并非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想看看能否从写信里知道你的家人在何处。” 许相梦一本正经地看起了信,可从头到尾,她也认不得几个字。 “什么什么,高什么县,什么民……这什么鬼东西!”许相梦没那个耐性看信,也实在是看不懂。 许相梦最后打开那个有些精致的小匣子,里面装的是一个挺精美的官印,上面所刻她仍是看不懂,只是这一刻,这些东西凑在一起,许相梦像是突然明白了一件大事。 “高涯县,官服?官印?任职书?难道他他他……” 许相梦彻底傻了,路遇朝廷命官被杀,这究竟叫个什么事! “许相梦,要冷静呀!接下来可要怎么办呢?去高涯县衙,对,去县衙通知他们!” 许相梦踉跄爬起,脑袋一阵蒙圈吓跑,没几步又跑了回来,推土将尸体埋上,颤抖着收拾好包袱便慌乱跑离。 许相梦携着那个包袱,终于来到了高涯县,走近大门的每一步,她都像是怀着贼心卷着脏物的鼠贼,小心翼翼,谨慎万分。 高涯县内正是热闹的清晨赶集,街上往来不断。只是所有人好像都躲着许相梦,往她旁边过便要绕道而行,并且带着一副满有深意的目光大量着她。 许相梦低头一看自己,也难怪别人用那般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这一身泥泞血迹,破烂衣裳,怕是不想被人误会嫌弃都不可能。 许相梦此刻可无暇顾及他人眼光,进了县城便径直朝县衙快步走去。 高涯县县衙外,许相梦狠下了心,紧紧揪着手中的包袱,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鸣冤鼓前,一手拿起锤子便敲响了。 不多时,衙门打开,一捕快睡眼惺忪地趴在门上,有气无力说道:“何人击鼓鸣冤,知县老爷告老还乡,信任知县老爷还未上任,暂不处理大小案件,您请回!“ 捕快说着打了个哈欠,推门关上,心里只想着遣走人就能回去睡回笼觉。 “等一下,我这是天大的案子!” 许相梦一把甩开锤子,全力扑到门上,躲闪不急的捕快“啪”一声被门弹开,摔了个惨不忍睹。 “捕快大哥,真是对不起!”许相梦赶了紧去扶摔惨的捕快。 “你是什么人,本捕快要抓你坐牢,治你个袭击捕快的罪名!” “捕快大哥你先别着急治我罪,先看看我这东西,我有很重要的是事要告诉你!” 许相梦解开包袱,官服,官印和任职信入了捕快的眼睛,他像是立即忘了疼痛,细细检查了这包袱,边拆任职信边打量了许相梦这一身。 “我这……”许相梦想解释自己何以看起来这般狼狈,生怕自己被误会是恶人。 “新来的知县老爷!”捕快盯着书信,又抬头问许相梦,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许相梦。” “徐向孟,您就是新来的知县老爷!小的金劲,有眼不识泰山,知县老爷千万不要怪罪小的呀!” “啊?” 许相梦傻了眼,只看着眼前这个叫金劲的捕快脸色转变得飞快,从开始的盛气凌人成了当前这副唯喏惊恐状。 “知县老爷您可是来了,高涯县可是期盼着您到呢!旅途艰苦怎么让你成了这模样,快到衙内歇息,我给您准备热水茶饭,为您接风洗尘!” 金劲一个劲儿地说了一大通,许相梦倒是捧着包袱傻站着,仿佛看着金劲一个人演了一台戏。 “对了,我得去通知夜师爷您到了,还有把成捕头他们找回来。” 金劲看上去忙碌不已的样子,一会往衙内走,一会又转向往门外跑出去。 许相梦傻愣在门边许久,金劲已然跑不了了身影,她便走几步出了衙门,环顾着四下里。 “那个捕快大哥没睡醒吧!” 许相梦深叹一气,一眼望见远处街道上走着的那几个大汉,正是之前找自己麻烦的赌场大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许相梦张望了四周,最后还是冲进了衙门,背靠着把门压上。即便是藏省县衙,许相梦仍旧不很放心,便抱着包袱往衙内跑去。 县衙毕竟是一县之主知县老爷所居住之地,不比皇宫大院,却也不小,许相梦没两下就绕晕在里头了。 “这会好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那些个莽夫肯定也找不到我。”许相梦略带自嘲的口气说道。 许相梦抬头望着古旧走廊出了神,脚下一个不留身踩空了楼梯,整个人栽趴在地上,怀里的包袱也往前飞散掉落。 “啊!” 身体的疼痛和心中对那包袱里的东西的担忧这一刻便如万千斤压在许许相梦身上。 ------------ 第三章 将错就错 包袱从空中落到地上,装官印的小匣子飞出了更远的距离。许相梦两下爬去拿好包袱,再移动几下伸手要去拾匣子时,却被一只手抢先捡起。 许相梦眼前是一双鞋,不,是双男人的脚。她顺着抬头,眼前站着的是一位翩翩男子,身形修长,容貌俊美,此刻她能想到所有形容世间美男的词句都不足以描述这位公子,他清冷俊朗的外表真可谓是仙人之姿。 “许相梦呀许相梦,这些日子的痛苦这一刻还不都值了,这么一个天上有人间无的美男子,一定是老天爷奖赏你的呀!”许相梦幻想道。 许相梦幻想的是男子会半跪下扶起自己,用世间最温柔的语气问候自己,对自己微笑,像冬日阳光一般温暖。 只不过这一切只是幻想,男子自顾自地打个小匣子,看到官印那刻有略微的神态变化,之后又一看趴在地上的许和她手中的包袱。 “你是徐向孟?”男子不露丝毫表情,却显得有些轻蔑。 “我是,你认识我呀!”许相梦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情不自禁搭住男子的手臂。 男子一盯许相梦的手,她便赶紧放下动作快于脑筋的双手,尴尬笑道:“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不打紧,只是我有些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你问!” 许相梦双眼一刻无法从男子脸上转走,俊如雕,瞳有星,唇红齿白,声色听似寡淡却叫人如堕梦境,他出口每个字都牵动许相梦的心。 “许相梦,你再也不能说自己不喜欢男人了!”许相梦心中呐喊道,脸上强憋着笑意。 许相梦如游魂一般跟着男子走进大堂,她的目光却始终都只落在他身上。 “在下便是这高涯县衙的师爷夜央。” “夜央,原来他就是那个捕快口中的师爷。” “早听闻徐向孟士子年纪尚轻,却是学识匪浅,今日一见,夜某实是觉得徐士子并非传闻的那样年纪尚轻,而是太过年轻了。” 许相梦还听不大懂夜央所说,只是抱着包袱,显得有些呆滞地盯着他。 夜央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身形柔弱,衣着褴褛的狼狈之人,他当真的是朝廷新派下来的知县大人吗?他心里是决然不相信的。 县衙门外,赌场大汉停留在对接街的小管子喝酒,跑了许相梦,他们此刻也是愤怒不已。 捕快金劲和另外两个捕快样男子急匆匆穿街而来,精瘦那个是捕头成城,大块头一点那个是成墙,二人都有一股憨实劲儿,成城五官较张扬,算个长相不赖的男子,成墙则是更加厚实,憨劲十足。 三人一刻不待冲进衙门,径直便往大堂走去。 “老大,你说我得罪了新来的知县老爷,他会不会……哎呀!”金劲显得很急躁担忧。 “如若新来的大人真的要惩戒你,那也是你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大人。” “老大,你这么说,你了一定要为我求情呀!我是真看着他不像……” 三人到了大堂前,金劲的解释也断了半,看见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在堂内,金劲只能闭了嘴跟在成城后面。 “这位就是新来的知县大人了吧,高涯县捕头成城携捕快金劲和成墙欢迎大人到来。” 本来还是一头雾水的许相梦,这会儿可算是清楚了,一定是县衙这几个人,看着自己带着官服官印,便误把自己当做了新上任的知县老爷。 也难怪他们搞错,且不说这物件证据十足,打小跟男孩子一样过活的许相梦,这副装扮,骨子里的痞气,就算跟人说自己是女子,怕是也不会有人信。 “你们错了!”许相梦一笑道。 “是金劲的错,金劲睁眼瞎,居然对知县老爷不敬,您就惩戒我吧!”金劲只顾着埋头道歉。 “敢问我们错在哪儿了?”夜央似是话中有话,许相梦那一刻竟觉得他招人的外表下有丝丝可怕。 “您不是徐向孟?你不是新来的知县老爷?”成城问。 “我是!我不是!” “你到底是不是?”成墙摸不着头脑问道。 “我是许相梦,我从小到大都是许相梦,我倒希望我可以不是许相梦,可我就是许相梦!” “您既然是,那为何又说自己不是呢?”成城也有些乱了。 一旁的夜央不说话,只是盯着许相梦,她有些扭曲的神情不像在假装,她说自己是徐向孟,并不像在说谎。 许相梦突然注意到夜央盯着自己,他的双瞳像是夜空中罪闪耀的星,很迷人。只是这一刻他好像在掏自己的心,毫不留情地想掏空自己,恐惧油然而生。 “啊,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想管了!” 许相梦发了疯似的将包袱甩向夜央,转身推开成城几个便往县衙外边跑。 “这到底怎么回事?”成城满脸迷茫地望一眼夜央,又转头望着许相梦的身形消失。 夜央捧着手里的包袱,回想着许相梦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记得她的每一个眼神,他想相信那双眼中毫不刻意流露的真诚,只是心里一层芥蒂抹不去。 许相梦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吓跑,居然还是找到了县衙门。 “老子好心来报信,你们倒好,联合起来要逼疯老子,没错,你是长的很俊朗,怎么了,老子又不喜欢男人!” 许相梦冲着衙内大喊发泄完,便很吃力地打开大门想要离开,出了门也不忘踹门槛一脚以泄心中愤恨。 阶梯才下了几步,许相梦便颤了几下身体差点跌下楼梯去,那几个大汉正从对街馆子里走出来,他们的视野里大概只有这个县衙。 许相梦顿住脚步,这会无论往哪个方向逃跑都是毫无遮掩的目标。 小馆子门前的几大汉也似乎注意到了许相梦,站着往县衙那方向直盯着。 “被发现了!”许相梦心里一惊,便窜进了县衙。 趴在门上,许相梦透过门缝看见了那几个大汉像是在朝这边走来,退无可退的紧要关头,他们总不敢闯进这县衙来吧,而且这里还有捕快们保护自己,可是捕快们凭什么保护自己呢? 许相梦这辈子都没这么频繁用脑过,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有些脑拙。 “对了,我可是知县老爷,他们是我的手下,保护我是可他们的职责!” 许相梦打定了主意,略带狠劲地走回大堂,只见成城几人表情复杂,而夜央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练字。 “成捕头,夜师爷。”许相梦特意摆出了架势,这声呼叫可是威严十足。 “知县老爷,您可回来了,您惩戒金劲吧!”金劲哀求道。 “金捕快你没错,我这一身狼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我是知县老爷,但是,本官乃朝廷亲派管理高涯县的知县老爷,又任职信为证,由不得你们谁人不信!” 许相梦霸气十足,一字无错地说完这一番话,正巧夜央放下手中的笔抬头,二人目光相对之际,许相梦一个坚定略带险恶的目光还击,夜央嘴角微微一动。 成城几个仿佛已被许相梦的气势所征服,可夜央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直叫许相梦心里不爽,她压压心中的怒火,径直走到夜央跟前,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官印匣子拆开。 “从今日起,我便是这高涯县的知县老爷,你夜央,便是我的师爷!我的!” 此刻的许相梦盯着夜央,丝毫没了先前望着他那种小女人似水温婉的眼神,手上重重一印盖在夜央刚刚写好的“缘”字上。 ------------ 第四章 首案告急 清晨的阳光照进窗隙,许相梦横倒在床上,双臂敞着,一条腿都已在搭在地上,定是她在梦里见了什么美食佳肴,一抹晶莹斜从嘴角留下,就这般睡相,怕是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了。 “大人,大人!”成墙一脸急迫地敲门。 许相梦乍地从梦里惊醒,嗖声便坐起身来,双眼各睁开一条缝,身体摇晃着,问道:“什么事呀?这一大早的!” “大人,县南边的赵婆婆来报案,说是他们家大花丢了,这会儿在大堂里哭得可惨了。” “她家大花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偷的,让她回去哭去!”许相梦说罢一个哈欠便又倒在床上。 “大花不是您偷的我信,可您是知县老爷,你要为高涯县百姓谋福祉,排忧解难呀!”成墙一脸忧愁道。 “对呀,我现在是知县老爷了,居然有人敢在我管辖范围内犯案绑架,本官要替天行道!” 许相梦倏然起了一股兴奋劲儿,从床上跳起来,喊道:“我起来了,你先去安抚赵婆婆,让夜师爷成捕头准备好,本官一定把那恶毒绑匪千刀万剐。” 许相梦气劲十足地穿衣整理,门外的成墙有些摸不到头脑,关绑匪什么事? 大半天过去了,县衙大堂内,夜央正坐师爷座前,白纸黑墨一应俱全,成城和成墙安慰着坐在一旁抽泣的小婆婆,金劲望着内通往堂空荡荡只有冷风吹过的门止不住抖腿。 “我来了,我来了,本官来了!” 许相梦小跑后一个止步,大了好几号的乌沙帽正盖住她的眼睛,只见她身着宽大堂服,两只手都用来提拉长了不知多少的下摆。 许相梦这副形象出现在大堂上众人眼里,赵婆婆和成城皆是一脸惊呆的模样,金劲和成墙竟不禁笑了出来。 夜央也是一惊,稍顿起身走到许相梦跟前,一把摘下她头上的乌沙帽。 头微微扬起的许相梦去了遮盖眼睛的帽子,正看见夜央一张冷峻脸庞在自己眼前,如此靠近,他也正朝着自己看,不过眼神里似乎没什么好气。 “啊,这个,本官以前很胖,人一下子瘦了,这官服一时半会瘦不了,升堂升堂!” 许相梦一把夺过夜央手中的乌沙帽便朝座上走去,她一屁股坐下,却总有种如坐针毡之感。 许相梦努力摆弄着乌沙帽戴上,却依旧遮眼。 “这知县的位置可真是不好坐呀,老子就坐几日玩玩,玩够了便走就是。”许相梦心里感叹道。 夜央也回了位置,许相梦戴不好帽子便随手抛到一旁,好奇地玩起了惊堂木。 “啪”一声响,许相梦赶紧放手举起,望见夜央盯着自己的眼神,想来自己又犯错了。 “本官也是第一次升堂,请多见谅。”许相梦尴尬一笑。 夜央的目光久久不转移,许相梦的脸颊竟有些涨红了,赶紧转头看着另一边抽泣的赵婆婆。 “赵婆婆,您现在可以向知县大人诉说你的冤屈了。” 夜央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许相梦侧目望着他的侧脸,他正坐的姿态,服饰,乌发,他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在她眼里。 “许相梦,你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你记住你不喜欢男人!”许相梦不禁用拳头一拍桌面,幸好声响不大。 “大人,我们家大花不见了,我和它相依为命,老婆子不能没有它呀!大人一定要帮我找回大花呀!”赵婆婆蓦地跪下哭诉道。 “赵婆婆莫哭,请您仔细跟本官说说您家大花是何时丢的?在何处丢的?” 除去一开始闹的乌龙,许相梦问话竟然还算有模有样,夜央望见他眉眼之间拿分严肃,心中对她的拿分不屑竟有一丝动摇。 “就昨日中午,我喂了大花吃过饭,它就自己去玩了,昨夜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回来呀!” “那孩子,怎么自己就出去玩了,一夜未归,婆婆您就没发现吗?”许相梦道。 “平日里大花就爱在各家各户屋檐上飞篡,可入夜了都会自己回家,可……” “飞檐走壁的孩子?这大花到底多大年纪了?”许相梦懵了,截断赵婆婆的话问道。 “大花它……” “大人,大花不是孩子,是赵婆婆家的一只猫。”成墙说道。 “猫?一只猫?” 大花是一只猫的消息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许相梦头顶,打起的精神劲儿一下便漏了个精光。 “只是一只猫丢了,居然一大早喊本知县老爷起床,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得呀!”许相梦抑不住内心被耍的气愤劲,起身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道。 “大人呀……” “什么都不用说了,本官恕你无罪,你走吧!”许相梦说着便抱起帽子气冲冲地走开。 “大人,赵婆婆膝下无子女,只有大花陪着她,这么多年,大花就是她的亲儿子亲女儿呀!”成墙重重跪地,道:“求大人允许成墙前去为赵婆婆寻找大花!” 许相梦停住离开的脚步,心里也不曾多想,只想回头狠狠骂成墙一顿,可这头一回,竟看见成城也跪下了,金劲稍有犹疑,也跪下。 “大人,就让成城带着成墙和金劲去寻找大花吧!” “你们几个这是要反呀,老子来着是为了当知县老爷享福的,不是来为这些猫猫狗狗的琐事劳心劳肺的!” “知县大人。” 夜央起身朝许相梦走去,他的眼神像是能扫尽她一身的怒思,也断了她思考的能力。 “夜师爷也想请命去找只猫吗?”许相梦刻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掩不住不敢直视夜央的心虚。 “大人是高涯县的知县大人,大事小事,都为百姓着想,以百姓为首,我相信大人方才只是为考验我们,想知道我们是否如大人一样为国为民,夜央在此保证,县衙内所有人都同大人一样有一个爱民如己之心,如此,大人可以放心遣人去寻找大花了吗?” 夜央这话听来极有理,许相梦又怎么听不出他话中深意,好像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台阶下,可事实却是给自己建了一座高台,名为颂扬,实为束缚。 可即便许相梦心里明白又如何,身为一个假知县,冷静想想还是不该太过飞扬跋扈,不如退一步,成全自己一个好名声。 “夜师爷果然深知我心,既然如此,成捕头,本官命你带领衙门所有捕快为赵婆婆寻找大花,直至寻见。” “是,大人。” “谢谢大人!” 许相梦以为自己对夜央那副完美皮像的迷恋也就此结束了,此刻,她盯着夜央,就像是盯着一块冷冰冰的石雕,不敢再抱有丝毫感情。 许相梦一步步走近夜央,怒火直烧,她终于找回了那一刻的狠绝,再次对夜央放下狠话道:“别以为我怕你!” 许相梦心里无比舒爽,以为能给夜央一个下马威,争回一口知县老爷的气来。她转身便朝内堂走去,一手抱着乌沙帽,一手扶着宽大的衣裳。 “大人。” “夜师爷你还有何事?” 许相梦一个不耐烦地回头,后脚跟却踩中了拖地的衣裳。 “啊~” 许相梦晃悠着身体往后一倾,眼看着就要落个后脑着地的结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温柔手臂从许相梦身后揽过,一只手掌撑着背,另一只扶着腰,一股力气讲自己往反方向引去。 回神之时,许相梦竟发现自己被夜央整个人抱在怀中,他掌心竟是如此温暖,他额上滑落一滴汗,稍稍蹙着的眉头表示他的紧张。 这是许相梦第一次看到夜央脸上有情绪,即使是微乎其微,也是因为自己而波动的情绪。 许相梦蓦地感觉自己胸前咯些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个让自己出丑的乌沙帽,不过这会儿她该庆幸,若不是有它,自己或许就会暴露了。 “夜师爷,夜师爷!” 夜央也不知何时跑了神,被许相梦两声叫唤唤回神来,便赶紧松开了她。 “大人没事,那便好。”夜央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缓缓转身离开。 “夜师爷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许相梦问道。 夜央脚下一顿,仿佛回身得很吃力,他蹙紧的眉头并未舒展,眼神里尽是认真,盯着许相梦,像是太阳花对阳光的那种专注。 二人那般对望许久,许相梦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咽下一口口水,道:“如果没事,夜师爷就去忙你的吧!” 许相梦说罢便赶紧回头,十分想逃离这种诡异的气氛。 “有事。” “什么事呀?”许相梦笑得十分不自然。 “请大人把衣服脱下……” “什么脱衣服?在这里吗?夜师爷你别开玩笑了!”许相梦十分激动说道。 “大人误会了,您这衣服不合身,请您在有空的时候脱下,我好替你送去整改。” 许相梦这一刻的羞意当真是泛滥开了,自己这脑子里整日整日想的都是些什么污秽的东西?此刻多想找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呀! “那就麻烦夜师爷了!” 许相梦强敛着一切,才得以冷静地道出这句感谢,她转身走回,却在过道探出头来。夜央的背影,甚至比他那张完美脸庞更入心。 ------------ 第五章 意乱情迷(1) 许相梦下了堂之后便一直呆在房间里,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床上,这样,便过去了一天,日头西落,县衙厨房的陈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便来到许相梦房前敲门。 “大人,晚饭做好了,您这会儿要用吗?” “晚饭!正好饿了!”许相梦“嗖”一声从床上下来,几步窜到门前便开了门。 “大人。”陈婶拘礼道。 “正好肚子饿了,也闲了一天了,走,吃晚饭去!”许相梦说吧便如飞似的奔向厨房。 满满一桌子菜,红黄白绿黑五色俱全,酸甜苦辣咸应有尽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长的一无所缺。 “陈婶,你这厨艺,光是看看就吃饱了呀!我来尝尝!” 许相梦拿起筷子绕着桌子一圈,挨个菜盘子尝了个遍,闻香尝鲜,这对她已是天大的享受了! “真的是太美味了,陈婶,以后哪天我要是吃不到你做的菜,怕是睡都睡不安稳了!” “大人折煞老奴了,普通家常菜登不上台面的。”陈婶笑着说道。 “对了,怎么就我一人吃呢,夜师爷他们呢?” “成捕快被大人派去找猫,已经一日不见,夜师爷,他行事,老奴更是不知了。” “他那个人,行事诡异,独来独往,专断自恃,谁能懂他也算是厉害了。”许相梦边吃着边数着她心中夜央的不是。 许相梦数落夜央倒是很愉快,陈婶也不敢多话,二人竟也都没注意到夜央正往厨房进来。 “你们在说何人厉害呢?” 夜央进了厨房来,仍旧是那副石雕脸庞,俊冷不改,只是当他目光落到许相梦身上那一瞬间,好似略微泛起了微妙的变化,似惊似恐。 只见许相梦站在桌旁,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手扶着桌面,另一手持筷子插上了一个红烧狮子头正要往嘴巴里塞。 许相梦也是一脸惊愕地望着门前的夜央,她脑海里思绪打转:我来得及变成不算淑女至少得是一副看得过去的吃相吗?不不不,我凭什么要改变,识相的话,他应该自觉走远吧! “我们说东街那个卖鸟的厉害,什么鸟语都听得懂,还会说鸟语,我们都听不懂。”许相梦随口一回答便咬了一口狮子头,塞得一整个腮帮子圆鼓鼓的。 夜央并未像许相梦预料的那样离开厨房,反而是走了进来,甚至在自己对面坐下。 许相梦盯着夜央进门坐下,取过碗筷开始十分淡定地吃起来。他每一夹菜都只一口,一双筷子从盘子里夹菜,另一双筷子送进嘴里。 夜央这太过优雅的吃相让许相梦不禁看得出了神,口中还没咽下的狮子头里的油和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陈婶,可以麻烦你给我和大人去取一壶酒来吗?” “夜师爷想喝酒,我马上去。” 陈婶脚步急促地走出了厨房,许相梦依旧傻愣着,丝毫没有察觉嘴角的油滴。 夜央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起身掏出怀中的手帕,伸手按在许相梦的下巴上。 “嗯?” “您是知县大人,不管在仍何人面前,都不能罔顾形象。” 许相梦伸手按住手帕,冰冷的手指拂过夜央的手背,原来,他尽管有冷冰冰的外表,手却是温暖的。 夜央重新坐下,许相梦擦拭了嘴角的油渍便也收了脚坐下。 “什么知县大人,吃个饭都有人来限制自由。”许相梦很小声说道。 “我并非限制大人您的自由,只是好心劝解罢了。” “那就是说我可以随自己开心啦!” “大人请自便。” 许相梦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么些年都是那样吃法,自然那样舒服。“啪”地一声,她的脚又搬上了凳子。 夜央似是没有丝毫情绪,许相梦倒心里纠葛起来,看夜央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许相梦心里不禁落寞,最终她还是撅着嘴把脚放了下来。 陈婶取了一壶酒来放下便退了开,夜央斟满了两杯酒,递一杯到许相梦面前。 “可以喝吗?”许相梦端着酒杯,眼睛里迸发着亮光。 “嗯。” 得了夜央的许可,许相梦一口便饮尽手上那杯。 “这酒是陈婶亲手酿的,后劲可比刚喝时烈许多。” “这酒味道不错呀,原来陈婶不仅是饭菜做的好,酿酒也有一手,看来我是真的离不开她了呀!”许相梦感慨道。 “没什么是离不开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夜央说的话有些伤感,许相梦不由得注视他的眼睛,莫非他眼里的冷光下还隐藏着心事? “对对对,人这一生就是一天替代一天一天的过程,身边的人也是,有人离开,有人来到。夜师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大人说的没错。” 二人又喝了两杯,夜央便收起了酒和杯。 “夜师爷你干嘛把酒收了呀,我还没喝尽兴呢,一点醉意都没有!”许相梦一脸怨气说道。 “酒既不消愁,也不解忧,品过便已足够,何求醉倒?” 许相梦眼睁睁看着美酒被夜央收走,只能暗自怜惜感叹几声,用美味的饭菜填补美酒的不足。 饭饱之后,许相梦悠闲地坐在堂上听成城几人一天的寻猫历程,手边一个紫砂壶,时不时来一口。 “你们三人找了一天的大花,敢问可有结果呀?”许相梦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样问道。 “我们三人今日找遍了整个高涯县……”成城道。 “猫猫狗狗是找到了不少……”金劲道。 “可还是没有找到赵婆婆的大花。”成墙略显哀愁道。 “呵,本老爷就知道你们必定会无功而返,果不其然!”许相梦嘴角坏笑着。 看着堂下三人个个披了一身猫狗毛,一副副愁容,许相梦也不知该笑他们无能还是笑自己明智。 “我们累点倒是无所谓,只是赵婆婆再见不着大花,没日没夜地哭,她一个老人家,怎么熬的住呢?”成墙道。 “行了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去洗洗吃个饭休息,别到时候说本知县老爷对下属苛刻。”许相梦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说道。 “可那赵婆婆的大花……” “我以知县大人的乌沙帽跟你们保证,明日一早必让赵婆婆见到大花。” 许相梦那一脸得意的笑,看似胸有成竹的模样,夜央也不禁心里疑惑她会有什么妙招在一夜之间找到大花。 “大人可有妙计?”成城问。 “妙计自然不与尔等道出!” 三人心里疑惑不已,可许相梦又是一副打定主意保密的模样,她是绝对不会透露自己所计划的。 “你们就休息去吧,夜师爷,你跟我走一趟。” 许相梦和夜央到了赵婆婆家中时,日头自然沉没。许相梦打发扛着麻袋的伙计离去,便在院里布置起来。 许相梦解开麻袋,里面便是她的秘密武器――咸鱼。许相梦将咸鱼在园中挂起,几排排开,风吹起腥气散开,这味道,对许相梦是享受,对屋内地夜央却是莫大的折磨。 “布置好了!”许相梦推门进来,顺带进来一屋子咸鱼气味。 “这当真可行?”夜央看起来并无异样。 “当然了,我跟你打赌明日一早,大花肯定会在这院子里,若是没有,我这知县就让给夜师爷你来做!” 夜央不做答,只是走去关上门和窗户,尽量抵挡院中弥漫的咸鱼味钻隙进来屋子。 一盏油灯微量,紧闭的门窗,许相梦靠着桌子,昏昏沉沉,晕晕乎乎,脸上直发烫到了耳根。 “怎么这么热呀?”许相梦起身,竟走得有些晃悠。 “大人。” 许相梦晃悠着一头栽进夜央的怀中,怕是之前的酒这刻上了后劲,许相梦竟敞开手臂抱住了夜央。 “夜师爷,你干嘛把门窗都关上,想热死本大人呀!” “大人,你放开我,我去开门。”夜央敞着手不敢触碰许相梦。 “我不要,你肯定是骗我的,你想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闷死是吗?我猜中了!” 许相梦怎么看都已失了清醒,夜央是怎么也摆脱不了她。 “那好,那大人你跟我出去外面清醒一下。” 许相梦跟着夜央的脚步移动到门口,一打开门,风便送来浓郁的咸鱼味,直面夜央而来。 夜央着实无法忍受这股气味,即刻推门合上,下意识脚步往前一走,竟跟许相梦拌了一脚,许相梦失了平衡往后倾倒,死抱着夜央一同倒下,幸得夜央护住了她的后脑和背部。 许相梦仍感受到一丝疼痛,晃了晃脑袋,也只是让夜央的手背在地上摩擦得更加厉害。 夜央忍者痛,稍抬头望见过道尽头是一扇门,他心想那该是屋子的后门,便想着扶许相梦出去醒醒酒。 许相梦的双臂缓缓松开了夜央的腰,夜央本想趁着这空挡起身,却是万万没想到,身下的许相梦忽地一动抽身,本贴近自己胸前的头突然在自己眼前冒了出来。 许相梦恍惚的眼神映着烛火之光,盈盈似水温婉,注视着夜央。她两只手掌一拍在他脸颊上,一瞬当下,竟趁势吻上了他的唇。 ------------ 第六章 意乱情迷(2) 许相梦这一连串动作交接得天衣无缝,夜央根本不从避之,而当她吻上他唇的那一刻,夜央竟是没能即刻躲开,反而是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换为之后的主动享受。 夜央像是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何人,只感受着柔嫩香唇,酒香流连,那一刻,仿佛淡淡的咸鱼气味都是美好的。 直到许相梦胡乱一口咬破了夜央的唇,夜央才蓦地清醒过来,他抽身起来坐到一边的地上,手背的伤口渗出血丝来,口中血气味也漫开来。 许相梦不清醒地倒在地上,嘴角悬着一丝鲜血。夜央盯着许相梦红晕的双颊,竟不自觉想起方才那一番柔情缠绵。 夜央一掌拍在自己额头,起身从屋后门走了出去,他从没有如此不冷静过,也不敢相信方才那个自己是真的自己,他唯一能抚平自己的理由便是酒气上头,乱了心智,才做出这等不堪之事。 夜央回到屋子里面坐下,他本想不顾许相梦,可她一个转身,那张脸,那唇角的血丝。夜央转过头不想看,心中却越发荡起波澜。 夜央终究还是选择扶起了许相梦,又看见她怀中半露出的那条手帕,便抽出来拭去她唇角的血丝,又塞回去。 “好热呀!”许相梦迷迷糊糊嘟囔道。 许相梦靠着夜央的手臂,整个人像个蒸笼一样散发着热气。 夜央略微疑惑起来,不过三杯酒,竟能醉成这个样子吗? 屋外是习习凉风,夜央抱着许相梦到了后院,让她坐在阶梯上。 “这里好凉爽呀!”许相梦笑着,眼角像是弯弯月牙。 “大人觉得这里舒服,就坐着吧,我先进去了。” 夜央很明显躲闪着不敢看许相梦,转身朝向屋内走去。 “好多星星呀!” 听见许相梦的声音,夜央身不由己顿了脚步,稍稍回头却看见许相梦四仰八叉地望着天,身体倾倒就要撞到门槛了。 夜央眉头一皱,冲到门前扶住了许相梦的头。 “这两颗星星好亮呀!”许相梦笑着一拍夜央的眼睛。 “大人,这不是眼睛。” “这是,我说是就是,是我见过的世上最亮的两颗星星。”许相梦笑得暖暖的,说道:“夜师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呢?” 夜央仿佛在那一刻出了神,在许相梦眼中,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脸上略带惊慌,却因此有了人情味的自己。 “没有。”夜央扶正许相梦的身体道。 许相梦仿佛醉的很厉害,揺晃着身体总要倾倒的样子。 夜央没有进屋,而是在许相梦身旁坐了下来。 “夜师爷你不走吗?”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目中无人,专断自恃的夜师爷!哈哈哈……” “那你呢,你又是谁?”夜央一副很严肃的样子问道。 “我,许相梦,我是许相梦!” “你真的是徐向孟吗?” “真的!” 许相梦醉的相当迷糊,笑着说着便倒在了夜央身上。 “他真的是徐向孟,这不是很好吗?如果他是假的,才可能是大麻烦吧?呵!”夜央冷笑一声,语气竟夹杂着浅浅苦涩。 夜十分清爽,夜空悬满了星星,或大或小,或明亮或暗淡。许相梦靠着夜央睡得很香很沉,夜央望着天空,这一夜,他该是睡不着了,见许相梦睡得香甜,他倒也觉得安然了。 二人在院中待了一会儿,夜央见许相梦脸也不红了,身体也不热,便抱着她回了屋子,让她睡在一张简易木板床上。 许相梦一觉自然醒,便从木板床上爬起来,大门是虚掩着的,也没见夜央在屋内。 许相梦擦擦眼睛便走去开了门,眼前的惊人一幕正如她所预料。院中聚集了几乎整个高涯县的家猫夜猫,黑的白的花的。 “这就是大人你预料的结果?”夜央站在门外问道。 “比我想象的还多呀!”许相梦有些惊讶说道。 许相梦一拍夜央的肩膀,她望着夜央笑得很自然,很明显,她已全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了。 “对了,我得赶紧叫赵婆婆起来找她的大花。” 许相梦跑跳着进屋敲赵婆婆的房门,那活跃的小身躯,那股机灵劲儿,夜央竟开始幻想她其实是一个女子。 许相梦扶着赵婆婆走到门外,赵婆婆一眼就认出了群猫中的大花,迫不及待地跑去抱起了它。 “大花呀,真的是你,以后别再乱跑了!” 赵婆婆的喜悦掺杂着泪水落下,许相梦望着那一幕特殊的亲情,不禁感动得眼泛泪光。 夜央看着泪眼汪汪的许相梦,忍不住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大人这女儿家家的柔弱气质,未免也太浓厚了。” “你知道什么,我是……被感动了,太感动了,本知县老爷可是男子汉真爷们!” 许相梦说着有些急躁起来,对着夜央一个吐舌便跑去玩弄院中的小猫。 许相梦吊着一条咸鱼吸引猫儿的注意,追逐逃躲,她的笑容如此率真,绝非演绎,她的一举一动,夜央毫不知觉却印入了心中。 赵婆婆强留许相梦和夜央吃了午饭,二人帮忙驱赶了一群群大猫小猫,饭后,便告别赵婆婆离去。 “知县大人,夜师爷,谢谢你们帮我找回大花,你们慢走呀!” “是大花牵挂着赵婆婆才回来的。” 许相梦不禁伸手去触碰大花的头,毫无防备,也不曾想大花竟对她弹出了利爪。 “当心!” 夜央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手,倒叫大花给了自己狠狠一抓,昨日磨破的皮便又破开了。 夜央急忙缩回手,许相梦盯着夜央的眼睛眨也不眨。 “夜师爷被抓着了吗?我去屋里拿药!” “不用了,大人还要着急回县衙处理公务,我们走吧。” 夜央说罢便转身快步走出院子,许相梦迟钝了片刻才赶了上来。 “夜师爷你走这么快干嘛呀?” 夜央停下来等许相梦赶上,他将双手放在身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大花抓伤你了吧?我看看!”许相梦一追上来,还喘着气,伸手便抓住了夜央的手臂。 “没事,你别碰我。” 许相梦心中忽地袭来一阵冷意,夜央这句话比他之前所说任何讽刺蔑视的话都刺耳刺心。 许相梦送来手收回,不开心道:“对不起,不碰就不碰。” 许相梦此时真不知如何自处,她苦笑一下便走开了,她不曾想像自己会这般灰心丧气,竟是为夜央的一句话。 夜央没有追上许相梦,而是跟在她身后,有一段距离,却能一直看着她。夜央害怕,他竟敢会害怕,怕他手背的伤痕会揭开那段只有自己记着的自认为不堪回首的昨日。 许相梦,夜央一前一后进了县衙,县衙内站了许多人,成城几人一个个了解着情况,却看起来个个都像是很复杂摸不着头脑的案子。 “知县大人,您可回来了,您要再不出现,这里怕是要炸开锅了!”金劲跑到许相梦跟前道。 “什么炸了?”许相梦问得很不在意。 “全高涯县的猫都丢了!” 许相梦并不在意金劲说了什么,这嘈杂的大堂她也能全然无视,只一把推开金劲穿过大堂往住屋去了。 许相梦死沉的样子夜央看在眼里,他留在大堂里帮着劝解了这些来寻猫的人,完事便去了厨房。 夜央本想取出一些昨日喝剩下的酒用来消毒伤口,却之拿到一个空酒壶。 “这酒呢?莫非……” 夜央突然想起昨日,饭后许相梦便不离手的那只紫砂壶,确实,区区几杯酒的后劲怎么会让人醉成那副样子,果然是许相梦偷喝了剩下的酒,才会不分男女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 夜央想明白了一切后,居然燃起了心火,怒火直烧,他气愤地放下酒壶便朝许相梦的房间去了。 回了房间的许相梦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倒茶水在杯子里又喝下。 “什么不要碰我,谁想碰你啦?狂妄,自以为是,长得俊朗了不起呀!老子就不信天底下没人比的过你这块石头,哼!” 许相梦嘴上图个痛快,可脑海里不止一次闪过夜央缩手的画面,他手背的伤痕好像很是严重的样子。 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才被大花抓伤,许相梦心里再起一分愧疚,搅拌着那一分担忧,整个心思就如乱麻一般理不清。 许相梦起身在抽屉里搜罗搜罗,找到伤药那一刻,她由心笑了出来。 “老子只是因为愧疚,别的什么都没有!”许相梦这样对自己说,握着药瓶子往房门跑去。 “啪啦――” 房门被很大力地推开了,许相梦一惊一愣,门外站着的是夜央,他的愤怒隐藏在他冷峻神情之下,许相梦并未感知。 ------------ 第七章 夜央之怒 许相梦痴愣了片刻,突然迎了上去,夜央手背的伤痕,磨破的痕迹和猫爪划破的印记,清晰入目。 “果然伤的不请,进来我给你上点药吧!” 许相梦扶着夜央的手,本想拉他进屋,却被夜央反手抓住了手腕,那一刻,夜央的怒气爆发了,捏得许相梦手腕疼痛不已。 “夜师爷你抓我着疼!”许相梦想挣脱却不能。 夜央脸上的怒火逐渐显露了,看着许相梦的脸,昨夜二人的缠绵情形犹新,却在这一刻成了熊熊烈火上再浇上的油。他此刻的感觉有多么叫人心生恐惧,眼神仿佛都成了能刺死人的利剑。 “你昨日偷喝了厨房的那壶酒?” 许相梦完全没想到夜央会问这个,让他一个绝对冰冷的石头人发怒的竟然是一壶酒,竟然是因为自己偷喝了一壶酒吗? “啊?你不是吧,就因为我喝了那壶酒你居然这么大发脾气?”许相梦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说道。 “一壶酒,对你来说只是一壶酒,只是一次醉酒,是吗?”夜央的语气竟变得凶狠起来。 “不然呢?” “你倒是醉的开心了,什么都不记得,可你想过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吗?”夜央几乎是吼出来的。 眼前这个夜央,完全不同往常,他不冷静,反而暴躁,他的目光让人恐惧,他的力气让人痛苦。 “我做错什么了呀?” 许相梦根本搞不懂夜央发这脾气的缘由,但她这副一无所知无辜的表情却更让夜央怒上加怒。 夜央几乎就要失去控制,一把将许相梦按在门上。 “以后不准再喝酒!”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老子想喝就喝!”许相梦也怒了。 许相梦的绝不妥协,夜央怒气更盛,他一手抓过许相梦另一只挡握拳在自己胸前的手。 “你放开我!” 许相梦挣脱不开,一气之下抛出手中的药瓶子砸中夜央。夜央受疼松开了许相梦,却接住了那个药瓶子。 许相梦哭着跑出了房间,跑出了县衙,方才的一切正如一场噩梦,她不愿相信那梦中的夜央是真实的。 夜央盯着手心的药瓶,心上的怒火一下便熄灭了。自己都有多少年不曾发怒过?此次到底又为何而发怒?当真只是因许相梦的醉后一吻而怒吗?恐怕真正恼怒的是自己吧,恼怒自己心底的不堪。 夜央紧握着药瓶子回到了房间,他恐怕自己已无法分辨是非对错,没错,仅仅几天的光阴,因为许相梦的闯入,他如霜似冰的孑然生涯结束了,他怒了,是许相梦激起他深埋的愤怒,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人性。 成城几人旁观了这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见许相梦跑出去,成城便追着跑了出去。 成城跟丢了许相梦,直到黄昏时分,找到隔了县衙好几条街的一家酒馆,只见许相梦挨窗坐着,桌上好几瓶酒壶,手中正倾尽一壶。 “小二,再来十壶酒!” “客官,您这都喝了七八壶了,还喝呢?” “你是什么人,连你也管我,老子想喝就喝,上酒!”许相梦醉怒着将手中的酒壶压到小二身上。 “好的客官!”小二慌慌张张接着酒壶便在走开。 “不上酒了。” 成城说着走近酒馆来,小二见是捕头便赶紧退下。 “谁说不上酒了,谁?”许相梦怒道。 “大人,您喝醉了,我接您回去。” 成城走到醉倒的许相梦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想拽起她,才发现什么叫做烂醉如泥,身重千斤。 月光照进房间,夜央坐在窗前,冷峻的表象一如既往。 成城背着烂醉成泥的许相梦回到县衙,许相梦一路骂着夜央回到了住院。 “所以说,老子才不喜欢男人,麻烦,暴躁,不明事理,无理取闹!” “大人您一个大老爷们,喜欢什么男人呀?” “没错,我一个大老爷们,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喜欢男人!” 许相梦呐喊着,声音大得传进了夜央的院子。 “是呀,一个男子,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呢!”夜央冷笑,耻笑枉自己聪明一世,居然会因为那一个吻起了这般荒谬的心思。 又一夜静静过去,第二日早晨,县里的百年书香世家李家送来喜帖,邀请新任知县老爷参加五日后李老爷女儿李君俪的婚宴。 金劲收了请帖便跑来敲许相梦的房门,此刻的许相梦宿醉未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大人大人,李老爷家送来喜帖,请您参加他女儿的婚宴呢!” 金劲愣在门口大半天,屋内却是没有半声回应。 “大人,大人!”金劲扯开了嗓子喊的更加大声,这才惹得屋内的许相梦有了反应。 “是哪个天杀的吵吵本知县老爷睡觉!”许相梦发了疯似的冲到门前,开门对着金劲一阵怒吼。 金劲可是被许相梦这副样子吓了一大跳,哆嗦着后退几步递上喜帖,吞吞吐吐说道:“大大大人,李老爷家送来的喜帖!” “请喜帖?什么喜帖?谁让你收了?本老爷发话了吗?”许相梦拽过喜帖问道。 面对许相梦的质问,金劲越发惊恐了,赶忙解释道:“夜师爷说……” “又是夜师爷,到底他是大人还我是大人,凭什么要听他的话!”许相梦一把抓起金劲一两只胳膊便狠狠将他推到外地。 “夜师爷说李家在高涯县家大业大,李老爷德高望重,不能不去!”金劲痛喊出这一句便又惊又恐地跑出了院子。 许相梦晃晃悠悠荡进房里,重重砸到床上,磕得下巴生疼。 “破床,本老爷命你去死!” 许相梦摆弄着喜帖,横竖认不得几个字,心思便更糟糕了,一把将喜帖甩到地上。 “头啊,疼啊!” 院外,夜央正往那边经过,听见了许相梦杀猪一般的痛喊,脚步稍停片刻,便出县衙上了街。 许相梦大概又睡了一个时辰,才自觉从床上爬起,下床一脚便踩中了那张喜帖。 “呀!这什么呀?”许相梦一脸茫然拾起那张被自己蹂躏够了的喜帖。 许相梦盯着喜帖老半天,才想起之前金劲给自己送来的事。 “哦,李老爷嫁人,不不不,李小姐嫁人。” 许相梦折好喜帖放到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昨日喝了实在太多,以至她此刻简直叫一个头痛欲裂。 许相梦正苦于头痛,陈婶便端着解救汤出现在房门外。 “大人,我是陈婶,给你送解酒汤来了。” “陈婶呀,我马上来开门!” 许相梦扶着桌子起来,重头重脑地去开了门。 “陈婶进来吧。” “看来大人醉得很厉害呀!”陈婶忙放下汤药,扶许相梦坐下。 “倒是不醉了,只是这酒后劲上头,简直是想要了老子的命呀!”许相梦双手捧着头,一脸痛苦说道。 “这解酒汤,是夜……”陈婶话到嘴边一顿,再说道:“是专门治头痛的,大人您喝了立马就见效。”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人您快趁热喝了,喝了舒服些。”陈婶端起解酒汤递给许相梦,脸上挂着有惊无险的表情。 果不其然,许相梦喝下解酒汤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是一点头痛之感都不复存在了。 生龙活虎一般,许相梦跑到大堂,多希望此刻能来几件大案办办,好显示身为知县老爷的不凡能力和绝大本事。 “成捕头,成墙,金劲!”许相梦在空荡的大堂里喊道。 堂前走廊上正端一碗药喝着的金劲被许相梦吓了一跳,差点没洒干净碗中的药。金劲缓回身,一口闷了半碗药便如飞朝大堂跑去。 “大人,金劲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夜师爷……” “我没问他,问其他人!” 金劲被许相梦的眼神逼得憋回去下半句话,刚咽下的药竟又涌了上来。 许相梦瞥见金劲手里的药碗,便问:“你生病了?” “劳烦大人关心,大夫说我内有郁热。” “还内有郁热,本老爷才是内有郁热,五脏六腑都热!”许相梦气愤劲又起。 “这么一说,县衙是有三个人病啦,我今日在药房还遇上了夜……”金劲没头没脑地说道,却又戛然而止。 “你遇到了谁?” “没有谁?”金劲赶紧捂嘴,默默恨自己这张破嘴。 “那我们县衙里第三个病人是谁?” 金劲死命捂着嘴,涨红了脸也不敢再多嘴发话了。 “本老爷让你说呢!”许相梦吼道。 “不能说,大人会不高兴。”金劲捂着嘴说的无比艰辛。 “你要不说,我就让你不高兴,让你全家都不高兴!”许相梦抬起手摆出要往金劲拍去的架势。 “我说我说,我今日在药房遇到的是夜师爷!”金劲闭着眼睛慌忙说出口。 金劲像是积蓄了多年的大坝开了水,一口气说出来。许相梦却像是被突然惊扰了心思,手臂重垂而下,砸到金劲的肩上。 ------------ 第八章 刁蛮小姐 这一刻许相梦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究竟如何了,担忧与窃喜矛盾在心头久久,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哈哈,他生病了也是老天爷开眼,大花好样的!” “夜师爷得病跟大花有什么关系?”金劲摸不着头脑道。 “你不懂!”许相梦脸上笑着,乐不可支的模样,心里竟暗自浅伤起来。 金劲一旁看着许相梦相梦傻乐不乐的正转头要走一边去,却被许相梦喝住,道:“金劲,既然要参加李老爷的婚宴,你就陪我上街找个成衣铺定制件衣裳,本老爷要风风光光,做宴席上最最俊美的男子!” 许相梦说罢便朝县衙大门走去,金劲赶紧附和道跟上:“好,我们大人要做李婚宴上最俊美的男子!” 金劲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才道:“不是呀大人,是李小姐的婚宴!还有大人,我们出门了,县衙谁看着呀?” “本老爷不管,本老爷只要做世上最俊美的男子。” 许相梦说着出了县衙,金劲也只得跟了上去。 高涯县内总是热闹无比,今日的许相梦往街上一走,身后跟着一个捕快,丝毫不像当日初到此地之时遭人厌弃。 街上行人敬重崇拜的目光投来,许相梦不禁沉醉其间。也是,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前半生,此刻如此大的反差,不忘掉祖宗才怪。此时许相梦真的将一切都抛却脑后,只觉自己当真是知县大人徐向孟。 二人路经一座门庭若市,往来出入如流水的屋子,许相梦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大刻写的四个字“必胜赌庄”。 “赌庄!”许相梦即刻便如全身赌虫蠕动一般难耐,冲着赌庄大门便冲了过去。 几步奔到门前,许相梦却怎么也动不了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金劲趴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腿脚。 “金劲,你干嘛呢?快放开老子!” “大人,这可是赌庄,你可不能进去呀!”金劲一副哀怨的模样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进,老子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进赌庄了,今儿还真是进定了!” 许相梦一个使劲抽出一条腿,对着金劲便是狠狠一脚,摆脱后便直冲进了赌庄。 “大人呀!”金劲的哀嚎完全无济于事。 许相梦就这样走近赌庄,掏出一些银子便开始下注。 “大!” 一旁急急忙忙走来一人,对着执骰子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盯着许相梦便开始赌局。 “大!” “好耶,是大,我赢了,我居然赢了!”许相梦几乎是要兴奋得跳起来。 连着好几把,许相梦是买什么开什么,钱袋都快被银子挤爆了。出入赌庄多年,顶着逢赌必输的万年头衔,今日,总算是咸鱼翻身了。 “最后一局。” “既然是最后一局,老子下注这一整袋银子,买大!”许相梦十分狂妄地将银子压下。 最后一把结束了,赌庄中人唏嘘感慨一片散去,许相梦双手挽在身后,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从赌庄里走出来。 “大人你可出来了!”金劲忙从一旁站起来,见许相梦这副表情,便猜测道:“大人,您不会是输光了吧!” “输光了……”许相梦故作绝望说了一句,紧接着将身后两大袋银子举到金劲面前,笑道:“输光,怎么可能呢?老子是谁,天下第一美男子,高涯县知县老爷。” 许相梦正得意忘形之际,赌庄里走出两人来,一人嘴里小声说道:“原来是信任知县老爷,难怪赌庄的人会放水。” 许相梦听见这句心里当真很不是滋味,一回头,还没等开口,那二人便匆匆跑开了。 “他们两个……” “大人,您别在意,我们不是还要去成衣铺子吗?咱要早去早回呀!”金劲赶紧劝慰道。 “本老爷大人有大量,自然不跟那些市井小民计较。” 许相梦过完了手瘾,又得了许多银子,便把烦心事都抛到了脑后,二人到了高涯县最有名的成衣铺子前,未进门便看见听见一衣着华丽的女子对老板痛喝不止。 “亏你这还是高涯县最知名的成衣铺,本小姐不过定制一件普通衣裳,你们就给我弄成这样子,这颜色这么丑,是想让本小姐穿出来丢人现眼吗?真是气死我了!” “小姐别生气了,让老板给我重制便是。”丫鬟小萝说道。 “柳小姐,您息怒,是我们店里的伙计搞错了您的定制衣裳,我一定为你重制,而且亲自出马,一定让您满意。” 许相梦走近铺子,只见那位柳小姐一身傲气,傲慢无理,尽管她生得容姿俊俏,可还是叫许相梦觉得白瞎了一副漂亮皮囊。 “大人,那个不饶人的女子是高涯县内最大酒楼老板的独生女柳夏青,可是出了名儿的刁蛮小姐,我们还是别去招惹她吧!”金劲说着便想折回。 “你别想溜,不过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老子倒想会会她!”许相梦一把抓住了金劲,拽着他往铺子里去。 “我当是何人呢,原来是柳大小姐在此大声喧哗,喋喋不休,惊扰着整天街上的猫狗都躲了起来,真是厉害呀!” 许相梦一副气势十足的模样走进铺子,柳夏青闻声回头,也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讽刺之意。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大小姐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柳夏青怒道。 “好说好说,老子活了这么些年,做了这么些年的人,今日居然被问我是什么东西,这位美丽小姐这双眼看着又大又水灵,不敢想竟眼神不好使!”许相梦自若应道。 “你,你居然敢说本小姐眼神不好,当心本小姐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柳夏青暴怒道。 “诶,柳大小姐厉害了,昨日我夜观天象,便得知今日和明日都是阴天,我恐怕柳大小姐也是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 “你……” 许相梦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似随口道出的笑语竟让柳夏青变得愤怒不已却只能哑口无言。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欺负我们家大小姐?”小萝怒问道。 “本老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新任知县大人许相梦是也!” “知县大人?你是知县大人?”柳夏青疑惑问道。 “难道本老爷长的不像吗?金劲你说,我到底是不是这知县大老爷。” 此次嘴战,许相梦打下的城池如此坚固,金劲也是卯足了劲儿,正身而立,喝道:“没错,这位就是我们高涯县信任知县老爷徐向孟,你们见到知县老爷还不行礼,是想被治罪吗?” 成衣铺的老板惊得立刻对许相梦行礼,丫鬟小萝也是吓得坐到了地上,只是这柳夏青仍站在原地,一副绝不屈服的模样。 “县衙里的了不起呀!”柳夏青很不屑说道。 “柳大小姐好气性呀,本官只是上街逛逛,你们不必如此大礼。”许相梦与柳夏青直视道,二人之间的战火仍在眼神中持续燃烧。 “知县大老爷果然清闲,不在县衙里忙公务,倒跑来街上整顿街市。” “高涯县在本官治理之下无天灾无人祸,百姓安居乐业,我自然清闲,况且大事小事,百姓的每一件事儿,对我而言都是大事,我都要亲自出马,以求每件事都安然解决。” “可本小姐自己花自家银子定制自己的衣裳,又碍着高涯县,碍着知县老爷您什么事了?” “此事本无错,可柳大小姐您在成衣铺一喧哗吵闹,光天化日,影响街坊邻居睡觉干活,搅了整条街的安宁,若是再叫外面的客人看见又传了出去,定叫人认为我们县里尽是有些虚华外表的泼妇,甚至有损我整个高涯县的名声。” 二人的争论再一次达到白热化的状态,柳夏青心里的怒火更甚,火急地直叫,连反驳都没了。 许相梦倒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场战争,很明显,自己攻城略地,一步步逼迫柳夏青到了绝境,一次次叫她无言反驳,总算成功挫了她的锐气。 “大人真厉害!”金劲忍不住赞叹道。 “小萝!”柳夏青大喊道:“我们走!” 柳夏青一个转身,才发现铺子前原来围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 柳夏青和丫鬟小萝灰头土脸挤出人群,许相梦还不忘调侃她一句:“柳大小姐,你的漂亮衣裳不要了吗?你不要本老爷可买了!” 柳夏青回头一个恶狠狠的目光,她下定决心和许相梦没完,即便她是知县大老爷,也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给她好看。 好戏落了幕,路人散去,许相梦望着柳夏青跑远的背影可是得意了许久。 “知县老爷,这是您要的衣裳,我给你包好了!”老板突然冒出一句。 许相梦有些迷茫地回头,接过老板手里的包袱解开,说道:“我是来定制衣裳的,可我还没开口,你们这动手这么迅速?” ------------ 第九章 爱已萌芽 看到包袱里衣裳那一刻,许相梦嘴角一抽搐,整个表情都僵硬了。那衣裳便是柳夏青定制的那件。 “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是柳小姐的衣裳!”许相梦问。 “可知县老爷您方才说要买了去呀!” “啊?我有说要买这件衣裳吗?”许相梦看了看金劲,只见他点了点头。 许相梦又望了一眼老板,他脸上本是无意的笑容却让许相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一个大老爷们,买什么女人的破衣裳,你点什么头,点什么头!”许相梦转过去就把金劲按倒在地上一顿暴揍。 老板见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大人息怒,这衣服我哪能卖给你呢,您刚才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要买下这件衣服,又怎么能食言,我想送您这件衣裳以示感谢,您不能穿,可以送给心爱的女子呀!” 许相梦一拳高高举起正要落下,被却老板这解释制止了。 “对对对,我是知县大老爷,不能食言,这衣服我一个大老爷们确实不能穿,但可以送给喜欢的女子嘛,老板说的太对了!”许相梦说着收回拳头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灰。 许相梦这才终于送了一口气,可脚下还紧张着,竟不慎猜中了金劲的手指。 “啊――” 许相梦被金劲一声嘶吼吓得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金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许相梦突然感觉到手上骨节的疼痛。 出门时是生活猛虎,归时却成了丧气病猫,许相梦脚步如飘地回县衙,金劲则是更惨,鼻青脸肿地抱着装着衣裳的包袱跟在许相梦身后。 就要走到县衙门前了,另一个方向竟走来了夜央,许相梦最不想看见的夜央。 “夜师爷。”金劲哀怨喊道。 “金捕快你这一脸伤是怎么回事?”夜央问金劲话时又从头到脚望了一遍许相梦。 “老子打的,怎么?”许相梦很是霸道地说。 “你们去哪里了?” “夜师爷恐怕管得太多了,你只是师爷,不是我爹,本老爷吃什么喝什么去哪儿,根本用不着您瞎操心!” 许相梦怒视着夜央说罢便从金劲手里夺过包袱,自顾自地走进县衙。只有前几步走的坚定,许相梦发觉自己的脚步越发迟缓了,明明夜央昨日对自己那样无情,照性子,就算是恨他一辈子也不够,可如今对他冷言冷语,自己竟没有泄愤的快感,反而是被落寞愧疚侵了全心。 许相梦没去厨房吃晚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发了不知多久的愣。 “一,二,三……”许相梦掰着指头数自己在这待了多少天。 “够了,本来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逗留,就这么决定,睡觉去喽!”许相梦伸了个懒腰跳下桌面往房间走。 “大人。” 许相梦回头,见是陈婶端着饭菜进了院子。 “大人,晚饭可不能不吃,看我都给你送来了,好歹凑活吃一点。” 陈婶端着饭菜向自己走来的样子,那语重心长的口气,就像是一个母亲关爱自己的孩子,而许相梦从来就没有母亲。 “陈婶都亲自送来了,我当然要吃,吃干净!” 许相梦迎了上去,端过陈婶手里的饭菜,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准备开吃。 “陈婶的手艺真是没话说,饭菜真的好香,闻着我都饿了!” 许相梦那刻就像个孩子一样,一手托着碗,一手夹菜,吃得津津有味。院子外面,夜央见了这一幕,嘴角不禁浅现一丝笑容。 夜央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心事却是越发复杂了,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自我欺骗。 许相梦正吃得开心,陈婶突然开口问道:“大人,请原谅老奴多管闲事,您是不是和夜师爷闹别扭了?” 陈婶这一问,许相梦一口老血差点没和着饭菜喷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表情显得有些不乐意,问:“陈婶为什么会突然过问夜师爷和我的事?” “老奴说了实话,大人可能不怪罪?” 许相梦倒是心里疑惑起来,陈婶一向只忙活厨房的事,这会儿怎么关心起别的事儿来了。 “陈婶你说,我保证不怪罪。”许相梦说地很是坚定。 陈婶舒了几口气,道:“那日夜师爷对大人大发脾气,其实老奴也瞧见了……” “什么?” “其实县衙里的人都瞧见了。” 许相梦这可是气不打一处来,夜央对自己那般**,竟然叫一个县衙的人都看见了,自己作为一县之主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没错,夜师爷他对本知县老爷不敬,我们之间掰了,那又如何?”许相梦强忍着怒气道。 “可在老奴看来并不是这样。” “陈婶你对此事有别的看法?你倒是说来听听。”许相梦很好奇问道。 陈婶似是酝酿了情绪片刻,才开口说道:“陈婶我在这县衙待了很多年,而夜师爷是一年前来的高涯县。” “他什么时候来的高涯县跟我有什么关系!”许相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心里念道。 “这一年来,夜师爷由始至终都是那样冷漠少语,一开始我们都觉得他这人太不近人情,太缺少人气儿……” “这话说的在理,他确实是那样不通人气,叫人讨厌!”许相梦一本正经地感慨道。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一年的相处,夜师爷虽然外表冷漠,可对县衙里的大家都很好,做事也很上心,也很有能力,帮知县大人解决了不少事,对高涯县和周边的村子的贡献那都是为人称道的,高涯县如今的繁荣相当一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有这么好,即便他对千人好万人好,那又如何?他对我这样那样凶残,你们也都看见了。”许相梦想起就气愤不止。 “是,我们都看见了,我们也很吃惊,从来没见过夜师爷生气,甚至从来没有过一丝情绪表现的夜师爷竟然会发怒到那个地步。”陈婶道。 “他这人从来不生气?”许相梦有些难以置信。 “从来没有,不笑不怒,我们都以为他完全是个不会表达感情的人。” “那他真是太可恶了,老子到底哪里惹到他,他又究竟多厌恶老子,才唯独对我一人暴力相向!”许相梦再也忍不住气炸开了,撇了碗一顿怒话。 陈婶赶紧劝慰许相梦道:“大人为何不反过来想想,夜师爷唯独对你一人发脾气,为你一人动情绪,这岂不表示你对于他而言是不同于他人的吗?” “有什么不一样,就算有,那也一定是对我的厌恶之情已经远超他的承受能力了!” “可老奴看不是。” “又怎么不是?”许相梦不耐烦道。 “夜师爷其实很关心大人。” 陈婶这句话一出口,牵动了许相梦所有的心思意念,只是她不信,夜央怎么可能会是关心自己的呢? “陈婶你这就是胡说八道了!” “不,老奴一点也没有胡说,这饭菜,是夜师爷命我送来的,还嘱咐我一定劝你吃下,还有白天的醒酒汤,也是夜师爷亲自去药房抓的,还亲自煎好。” “不可能,那饭菜和汤药他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许相梦心不禁跳动的厉害了,说服自己不要妄想夜央会真如陈婶所说那般对自己关切至此。 “夜师爷嘱咐我千万不要跟大人您说这些事是他做的,他或许有苦衷,可老奴却不忍心大人您误解夜师爷呀!” 陈婶说得声情并茂,许相梦觉得她并不是在说谎,也没必要说谎吧! “陈婶你先下去吧,我想冷静一下。” 听完了陈婶所说,许相梦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怀疑,期盼,挣扎,她内心当真乱成了一摊废物那般。 许相梦走进房间,靠在桌上久久思考却理不清头绪,与夜央有关的回忆一幕幕浮现脑海,不过短短几日,原来,原来自己与他的回忆,竟好像已然足够拼凑出一生的长度了吗?难道这次,自己再也无法忘记这个人了吗?莫不是自己当真爱上了他? ------------ 第十章 决然离去 许相梦越发觉得自己这无休止的回忆像是死前征兆,回光返照那一刻的留恋世间,留恋不舍之人,美好回忆。 “许相梦你这是要死呀!” 因自嘲一句戛然而止了回忆,许相梦像是乍地想起了什么可怕事一般,坐不稳凳子摔在地上。 “再这样下去才真要死,冒充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到时候真怕是要生不如死,不生不死了。” 想一出是一出,许相梦心里思虑着,忧扰着,赶紧收拾收拾了些能带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出去。 天已黑透了,许相梦四下张望,见都无人,便大了胆穿过走廊,园子。 进到大堂,堂内烛火未熄,许相梦一眼便望见了夜央平日坐的那个位置,桌面上整洁整齐,白纸,砚台,毛笔,纸镇各于其位。 许相梦又不禁想起第一日,自己曾在夜央写字的纸上按下官印,并且大放厥词说了一通。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看起来该是很愚蠢可笑才对。 “这下好了,老子不是知县老爷了,夜师爷你还是夜师爷,只不过不是我的师爷了。” 许相梦话中流露着太多落寞,她不禁走近桌前,用拇指沾了墨水往白纸上一按,既然不会写字,这或许就当是自己对夜央最后的无言告别吧! 第二日一早,县衙便炸开了锅,李老爷前来报案道李君俪于昨夜被潜入的贼人绑架,县衙内知县大人又是不知去向,成城几个乱成了一锅粥,就连向来性冷的夜央,只是盯着白纸上的黑指印,虽然神情依然看起来如旧,此刻内心却也是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夜师爷,这要怎么办呢,知县大人不知道去了哪儿,没人发号施令,要怎么着手这个案子呢?”金劲一旁着急道。 “知县大人也真是,到底去了哪里呢?” 原来这几日,不知不觉之间,不仅仅是许相梦对这县衙有了感情,这县衙里的每一位也同样对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有了依赖。 夜央坐不住了,起身推开椅子便往县衙外跑,虽然还不知道许相梦只是一大早去了哪儿,还是就此离开高涯县,更不知她若是当真离去又会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离去,但他相信许相梦并未离开多远。 夜央跑到了城门口,这个时辰,城门也还没开多长时间,昨夜到今晨,许相梦是没可能离开高涯县的。 门内流动着来往的人潮,在门内门外聚散和离,有人进来,有人离开,在人群中,夜央细看每个人的背影,没有一个是许相梦。 夜央随着人流出了大门,涌散人群之后,许相梦竟靠在一旁的角落里睡着。 “嗯?”许相梦一脸撞到地上,便醒了。 许相梦拍拍脸上的泥沙,又爬起拍拍身上的泥沙,见行人进出,便往城门出去了。 “要早知道城门那么早关闭,又这么迟才开,我又何必连夜离开,还蹲这凑活了一夜,我柔软舒适的大床呀!”许相梦伸着懒腰自说自话道:“许相梦,都结束了,那本来就不是你的床。” 许相梦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怨气十足地念叨着走出了高涯县。 和来时的感觉竟然完全不同,来时是急迫万分,此刻是沉重无比。许相梦突然想到真正的知县大人徐向孟的尸体还被埋在某个山林间。 “这事可怎么办,难道现在回去知会他们一声?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许相梦在门前犹豫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决定不再多管闲事,保命为重。可是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呢?月光村?想自己曾亡命天涯,到过如此之多的地方,真到了思索去向之时,竟没有一处可去,可笑至极。 许相梦漫无目的,跟着路上身背行囊之人居然走到了码头。许相梦四下里张望着,像是在期待下一刻能看见什么人一样。 许相梦在转眸一刻大吃了一惊,她切切不敢相信眼中所见为实,不过几丈之外,那个出众的男子,惊才之貌,内敛优质,是夜央,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会不由得在他身上落下温柔眼光。 许相梦稍愣一刻,乍地怒气冲冲走过去,嘴里还呢喃道:“幻象,这一定是幻象,看老子不把你推到水里淹死!” 夜央眼看着许相梦朝自己走来,并不知道她心里所思所想,毫无防备之际,许相梦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两手顺势往前一推,夜央回过神来已经落入水中。 夜央落水溅起的水花让许相梦突然清醒过来,她双臂悬空,盯着夜央从水中钻出来,即便是成了落水狗,夜央居然还能如此气质非凡,引得前往船渡的旅人驻足欣赏。 “为什么,难道不是幻象,这不可能!” 许相梦有些错乱,夜央正从水里爬上岸来,许相梦偏不信邪,朝着夜央的肩膀便是一脚。 夜央再次跌进水中,水声荡进许相梦的耳朵:难道,他是真的? 许相梦彻底乱了,水面下出现的当真是夜央,绝无虚假。围观的人群互相数落着许相梦的不是,有的竟说:“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何一而再将那位公子推下水去。” 夜央一手扶在岸上,他手上还缠着裹布,包着那日在赵婆婆家造成的伤口。许相梦一看此景,不由得想起夜央替自己挡了大花的那一爪,此刻她心中净剩了愧疚,满心的愧疚。 许相梦忽地跪下扶着夜央,见他湿透了一身,那全是自己造成的,她应该道歉,可她此刻竟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您消气了吗?”夜央问道。 许相梦仍旧不敢相信,夜央就在自己眼前,如此之近,近到鼻子都要碰在一起。 “谁生气了?老子才懒得生你气!”许相梦松开夜央,起身便往船渡走去。 “大人。” “夜师爷还有告别话的跟我说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船要开了!”许相梦一副对夜央不屑一顾的模样喊道。 “多谢大人愿意听我的话,如果你听了话还是决意离去,我定不阻止。”夜央说着从地上起来,继续说道:“不知大人是否知道律法规定,朝廷任命的官员擅自弃官还乡会接受何等惩罚?” “我如何知晓!” “诛九族。” “我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哪来的九族?” “凡犯罪之官员,处以凌迟之刑,暴尸于街市,任凭猫狗咬食。” 许相梦被吓得头脑一懵,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不过也在那一刻想明白了夜央的心思,他居然想恐吓留住自己吗?怎能让他得逞! “你说完了,那我要上船了。”许相梦故作一副无所畏惧地样子往船舶走去。 夜央也不曾料想许相梦这次竟如此决绝,是自己根本不够了解她却自以为了解,并非无所不能却总是自恃掌控一切。 望着许相梦决然远去的背影,夜央妥协了,那是他第一次想挽留一个人,即便他还没能理清自己内心混乱而自觉扭曲的情感。 眼看着许相梦踏上客船,夜央跑势如飞般冲到她身边,一脚踏上船面的许相梦,却被夜央一用力拽了下来。 “啊!你干嘛?” 许相梦双臂被夜央控住,完全摆脱不了。 “姓夜的,你放开老子,你放开!”许相梦挣扎着。 “不要走!” ------------ 第十一章 约法三章 夜央那一句“不要走”,柔情似水,在许相梦听来是情义绵长,几乎打消了她本决意离去的念头。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就这么点出息吗?先是被他的表象诱惑,这会儿又要被他一句话迷惑,老子都开始鄙视你了!”许相梦心里纠结道。 “走不走呀,开船了!”船夫一声斩断了二人相视的目光。 许相梦正内里矛盾着,到底走是不走?那一刻,夜央的出现,早已消尽了初时坚定的决心。 “等一下!” 只听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没多久,便有一个女子喘着气跑到了岸边。 “琴儿,你怎么来了?”船上下来一男子。 这会儿,一船的人以及许相梦和夜央的目光都被那二人所吸引。 “刘二哥,为什么你要离开,却不跟琴儿道别,难道琴儿在你心里真的那么不重要吗?”那个叫琴儿的姑娘略带哭像道。 “不,当然不,琴儿在我心中至关重要,也正是如此,我才更不忍去向你告别,我怕一看见你就不想离开了。”男子着急而真诚地解释道。 “可刘二哥你不告而别,才叫琴儿伤透了心,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琴儿了!”琴儿说着就要哭出来。 “不是,琴儿,我的心里只有你,这次出远门,也是为了你,我想赚足够的钱,到时候正式向伯父提亲娶你过门。” “刘二哥说的当真是心里话?”琴儿问。 “绝无虚假,我刘二衣锦还乡之时,便是我娶你之日。” “刘二哥!” 琴儿一把抹去脸颊的泪,扑到了刘二的怀里,这一场景着实叫许相梦看呆了,船上的人竟自发地拍掌叫好。 “行了行了,再不走现在就可以还乡了!”船夫一点不留情说道。 “琴儿,等我回来。”刘二依依不舍地松开琴儿转身欲回到船上。 “刘二哥等等。” 琴儿唤住刘二,从怀里掏出一块绣花绢帕递给他,说道:“刘二哥,就让它代替我陪伴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等到你。” 二人含情脉脉对视着,旁若无人一般,刘二接过琴儿手中的绢帕便回到船上。 那一场有情人告别的戏已然落幕,而许相梦丝毫还未出戏。 “那位客官还上不上了,不上我们可行船出发了!”船家问。 好一会儿,许相梦没做回答,船家便行船朝远方驶去。 岸上,琴儿朝着远去的刘二挥手,许相梦沉醉在琴儿含泪的目光中,仿佛看见了身着女装的自己搭上了远去的客船,同样含泪挥手岸上的夜央。 许相梦和夜央就那个姿势僵持了大半天,许相梦蓦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夜央,转身却已看不见早已消失远方的客船。 “船呢?”许相梦一脸惊讶道。 “那船家说,不想载大人您。”夜央回道。 “你胡说,是不是你把船家赶跑了?” 许相梦回头一副凶像抓起夜央的衣襟,倒挤出水流了自己一袖子。她便赶紧松手,扶着脑袋叹起气来。 “是大人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船家叫您也不应,才行船走了。” 许相梦一脸怨气地盯着夜央片刻,一掌推开他便往回走。夜央扶着胸口,嘴角微微一扬起,便也追了上去。 “大人这是要回县衙了吗?”夜央追上许问道。 “不是!”许相梦满脸不屑回答。 “那大人是要去哪儿呢?”夜央继续追问。 许相梦这一刻真是觉得糟心,骤停脚步,猛地转过身指着夜央的鼻子,脑子一热问道:“夜师爷,我有话问你!” “大人有话,尽管问我便是。” “你是不是对老子动了什么歪心思呀?” 夜央万万没有料到许相梦会问出这句话,那一瞬间,他不自觉眉头一皱,思绪仿佛突然断了线。 “大人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从夜央的神情,许相梦并未看出任何不妥,依旧是冷若冰霜。她这会儿倒是怀疑自己来,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自己如今可是个男儿身! “你知道我在开玩笑就好,我好心劝你一句,千万别对老子起什么歪心思,老子可是纯爷们,不喜欢男人!”许相梦赶紧在话语中隐藏自己的心虚。 许相梦说罢便赶忙转身继续往前走,夜央却是顿了一刻,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许相梦说的这句话。 许相梦万分紧张,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恐怕一张嘴就能从里面跳出去,她并未注意到夜央是停顿了片刻才跟上自己的。 “大人,还是请您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 许相梦本想拒绝夜央,可突然一想,无处可去的自己难道有比高涯县衙更好的去处吗?欠债累累的自己难道还能找到比县衙更安全的避难所吗?虽然多一日冒充这知县就多一分丧命的危险,可无论自己走到哪儿,不都有被亮晃晃的大刀夺了性命的危险吗? 思前想后,许相梦根本没得选择,只能乖乖跟着夜央回县衙,可她不能就这样妥协,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得应有的权力和自由。 “跟你回去可以,不过夜师爷要与我约法三章,并且发誓绝不违背此约!” “不知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许相梦露出邪邪的笑容,心想:老子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了,你就等着接招吧! “第一,在县衙内,我是知县大人,你是师爷,你有辅助我的义务,但没有监管我的权力,从今日起,我的命令必须服从,本老爷去哪儿,做什么,跟何人一起,吃喝玩乐睡,你一概不能过问。” “大人说的有理,以后我不再多过问您的事便是,那第二和第三呢?” 许相梦稍稍挠头思索,这第一项基本就夺回了自己的所有的权力,这二三还能要求什么呢? 细细想来这些日子,为这个夜央搞得自己是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他疯狂,愤怒,欢喜郁闷,这些个痛苦的根源都是夜央这个人。 “第二,公堂之下,公事之外,请夜师爷与本老爷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是不见面,偶然碰见也要躲着我,真躲不过也请不要跟我搭话。” 许相梦这个要求听来实在有些可笑,夜央却笑不出来,那瞬间一蹙的眉头,心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我答应大人您便是,还有第三呢?” 夜央的那颗心,在许相梦提出约法三章之后便无法冷静,听了这第二项,更是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和隐痛。他不知也不敢想许相梦还会对他提出怎样的要求。 “这第三嘛……我暂时还没想到,就先这样好了,本老爷困了,要回县衙睡大觉!” 许相梦完全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过分严苛,没心没肺地往前,毫无顾虑地走着。 一路上,夜央无法控制地不断回想起许相梦说过的话:我好心劝你一句,千万别对老子起什么歪心思,老子可是纯爷们,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不喜欢男人! 夜央一拳重重敲在自己头上,甚至手背的裹布上还渗出了血迹,可脑海里的声响一刻不曾断,反而变本加厉。 “夜央你看清楚,他是一个男子,难道我真的会愚蠢到分不清男女,甚至喜欢上一个男子吗?可笑,可笑至极!” 许相梦的背影在眼前,夜央在心里对自己说着那番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痛苦,他冷冷一笑。终于,战胜了心魔。 在同对彼此浓烈而无声的心思斗争中,二人仿佛都重获新生一般。只是这“约法三章”四字恰像是在许相梦和夜央之间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 第十二章 小女宁儿 许相梦和夜央一前一后进了高涯县城,正撞见守门的几个侍卫对一位妇人和小女孩暴力相向。 那一大一小二人身形瘦削得真如皮包骨一般,衣着破烂不堪,更甚许相梦最潦倒的当日,他们看是想进城却被侍卫拦阻的样子,二人脸上的愁苦许相梦看在眼里,再也按捺不住了。 “喂喂喂,你们两个,给本知县老爷住手!”许相梦喝止道上前。 “你是何人,竟敢自称是知县老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守卫丝毫不敛戾气,根本不顾许相梦,更是将妇人和女孩推倒外地。 “我刚上任没几天,他们都不认识我!”许相梦思索着回头,望着夜央的目光,是渴望他相助。 “住手。”夜央领会了许相梦的眼神,上前道。 “夜师爷!” 守门侍卫即刻住了手,还对夜央行了一礼。 许相梦见夜央极度从容,不急不慢上前扶起小女孩,便赶紧也蹲下帮着扶起那位妇人。 “这位就是我们高涯县新任的知县大人。”夜央介绍许相梦道。 一听到夜央的话,几个守卫立马绷直了身体,几颗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吞吐不清说道:“知县大老爷,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认识大人您,求大人赎罪!” 许相梦老早酝酿好了情绪准备大发雷霆一番,才要张嘴,目光一瞥见身边的夜央,竟然骂不出口了。 “要照着我以前的脾气,肯定治你大不敬之罪,可如今我身为知县老爷,是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斤斤计较……” “多谢知县大人赎罪!” 守卫敬恐失状地行礼道谢,倒真让许相梦骂不出来了,既然是自己要摆这副大度官腔,那就如此饶过他们罢! “赎罪是小事,但你们要跟这二位道歉。”许相梦道。 “道歉道歉,我们道歉!”带头的那个守卫示意其余几人对那妇人和女孩道歉:“对不起,请你们原谅!” 妇人脸上的惊恐之色依旧,那女孩却是天真烂漫,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头来微笑着回道:“没关系。” 女孩那种童真,天性的善良才真叫那几个守卫心里愧疚不已。 “真乖,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好吗?”许相梦蹲在女孩面前,差点没说漏嘴自己是姐姐。 “我叫宁儿。” 这个叫宁儿的小女孩,是这般瘦弱,粗布麻衣之下的小手臂,枯黄的皮肤让许相梦为之一颤,好在她双目依旧炯然,她或许比很多大人还要坚强。 “大哥哥,我可以把这一束花送给你吗?”宁儿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把小野花。 许相梦接过那束花,红的黄的白的,虽小却绽放得灿烂,正像宁儿的笑容那样。 “这花好漂亮,谢谢宁儿。”许相梦不禁摸了摸宁儿的头。 “这是宁儿今早在村子外的小河边采的。” “宁儿住在哪个村子呀?” “县外面的难民村!” 宁儿道出难民村来如此率直,许相梦望着夜央,她不知宁儿口中所说的难民村究竟是何意。 “大概三个月前,河西迁来许多难民,前知县大人允许他们留住县外一个荒废的村子,百姓便都说那是难民村。” “我从来只注意到这高涯县内的一片繁荣,却不知道……”许相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也会有同情心泛滥的时刻,莫非当真置身自己于知县之位了? “先前的知县大人和夜师爷都对我们难民村的村民很关心,尤其是夜师爷,总是尽他所能帮助我们……”妇人开口说到抽泣。 许相梦悄悄瞥了一眼夜央,心里默想:这个冷酷无情的人真的会对难民上心? “只是僧多粥少,县衙也是负担不起了。”夜央说道。 “夜师爷为我们做的实在太多了,我们早已是无以为报!”妇人有些激动道。 夜央略微低垂着头,暗自叹着自己能为他们做的实在不多,余光瞥见许相梦盯着他,便转头问道:“大人为何看着我?” “谁看着你,自作多情!”许相梦赶忙扶着宁儿走到一边去。 许相梦牵着宁儿走了一段,思索着问宁儿:“宁儿,你是不是也认识夜师爷呀?” “认识呀,夜师爷经常来难民村看我们,还给我们送吃的送衣物。” “是吗?那宁儿觉得夜师爷是个好人喽?”许相梦再问。 “我娘说夜师爷是很好很好的人,宁儿也觉得,大哥哥和夜师爷一样,都是好人!” 许相梦忍不住一笑,也不知是开心还是自嘲,居然有人说自己是个好人,这么多年,自己虽然没犯过杀人放火这些大罪,但也算做了不少缺德事,居然此刻被夸是好人。 “宁儿想吃什么吗?大哥哥给你买!”许相梦笑着问道。 宁儿转了几下眼珠子,稍稍思索一会儿,回答说:“宁儿想吃大米饭,也希望全村子的大人小孩能吃到大米饭。” 许相梦此刻竟不知该感伤宁儿的悲惨遭遇还是感叹这小小孩儿的纯真爱心。曾几何时,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也是自己的渴求吧! “好,大哥哥一定让宁儿和所有村民都吃上大米饭。” “真的吗?谢谢知县哥哥!” “我们回去吧,娘亲该找你了。” 许相梦牵着宁儿走回城门前,将宁儿交还她娘亲手中后便走向那几个守卫,像是吩咐着他们什么。 夜央走上前去,正看见许相梦从包袱里掏出之前在赌庄赢来的那一袋钱递给守卫。 “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本老爷办妥了!” “知县老爷吩咐,一定办妥。”守卫恭敬应道。 许相梦蓦地转过身来,一脸正撞上站在身后的夜央。 “夜师爷,你干嘛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许相梦摸着鼻子。 “大人将什么交给了他们,是吩咐他们什么事吗?”夜央问。 “那是老子……”许相梦很没耐性地几乎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刹住,总不能实话说那是自己在赌场里赢来的钱吧! 许相梦思索片刻,只道:“那是本知县老爷毕生的积蓄!” 夜央望着许相梦的目光仍然充满疑惑,许相梦那一刻突然想起夜央与自己约法三章之事,朝理直气壮道:“夜师爷是否忘记了层与本大人约法三章,是否不记得答应过不再过问我任何事情?” “我没忘,只是……还没有适应。”夜央回答得有些许失落。 “没忘便好,望夜师爷你早日适应!”许相梦说罢一把推开夜央。 宁儿和她的娘亲出县城去了,宁儿朝着许相梦和夜央挥手,她脸上所带的笑容恐怕是许相梦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 许相梦二人回了县衙门口,成城几人在县衙里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瞎撞。 “大人,你可回来了!”金劲正跑出大门,一脸急切的样子。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许相梦一脸嫌弃问道。 “大人您怎么还背着包袱,您要去哪儿呀?” “我不是要去哪儿,我是从哪儿回来!”许相梦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瞥了夜央一眼。 “大人这些都不重要,现下事情很严重……” “这次又是谁家的猫狗丢了?”许相梦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玩弄着手上的小野花。 “不是谁家的猫狗,是李老爷的女儿被绑票了!” “什么!”许相梦惊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 第十三章 女子之身 许相梦脑中的记忆不停滚动,李老爷的女儿,不正是送来喜帖,几日后要出嫁的那位李小姐吗?居然在这紧要关头被绑票,那贼人也是够胆大妄为。 “果然是件大案,非要本老爷亲自出马不可了!快聚集成捕头他们,在大堂商量应对之策!”许相梦边说边走进县衙,那副急促而认真样子反倒真很有知县大人的架势。 大堂上,李老爷已经离去,留下一个家仆在那等候消息。 “成捕头,现在情况如何,李老爷是否有收到勒索信?”许相梦放下包袱和花束在桌上。 “是,李府人来报信,受到歹徒勒索信,开价五万两白银,三日后的申时在城外的风雨亭赎人。”成城回答。 “我们老爷已经回去准备银子了,大人可一定要救我们大小姐呀!”李家家仆一脸哭像说道。 “你就是李家的仆人吧,待会儿我吩咐完这里的事,还要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李府。”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许相梦那副严肃的官架子也不知道为何而来,但她这次是认真的,身处其位,必谋其事,既然决定继续冒充这个知县,自然不能只求清闲。 “成捕头,虽然我们对此事还无任何头绪,即便可能是无用功,还是要请你带着人搜寻这高涯县内县外所有有可能藏人的地点,特别是那个风雨亭的附近,一定要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 “是!我们走。” 成捕头几人接了指令便匆忙行事,许相梦这才注意到大堂中还有夜央的存在,原来忙碌真的可以让人忘掉许多。 夜央一身仍旧是湿透的,手上的裹布渗出了的血迹混着水是浅浅的红。 “夜师爷……” “大人有什么要吩咐我吗?” “你去整理一下自己吧,生病了本老爷可没空给你买药!”许相梦说话的语气竟然能这般冷静。 “那我待会儿去李府找大人。”夜央说罢便往里去了。 许相梦不禁望着夜央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她又瞥见那一束小野花,想起宁儿说的那些话,心里竟滋生死对夜央的愧疚之情。 “大人,要前往李府吗?” “去!” 许相梦随李家仆人赶到了李府,李府内外早已挂起了红绸彩带,却无法再有半点喜庆气息。 府内此时已是一团糟乱,李老爷奔波搜集现银,李夫人得知女儿被绑的消息则是病倒在床。 “你们小姐是在她自己房间里被绑走的吗?” “应当是,今日一早,我们发现丫鬟心梅被打晕在小姐的房里,昨日最后跟小姐在一起的便是心梅。” “带我去你们小姐的房间,还有,把那个叫心梅的丫鬟也叫来。” “好的大人,请跟我来!” 家仆领着许相梦去往了李君俪的房间。 李府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花园就让许相梦走得晕头转向,若没有家仆的领路,怕是能在此迷路个三两天。 李君俪的房间终于到了,家仆推门让许相梦进去。 “有劳了。” “大人,您在这先看看能否有什么发现,我这就去把心梅找来这里。” 家仆退下了,许相梦便进了房间,大户人家的住处果然非同一般,这一个房间无论构造还是装饰都叫许相梦为之震撼,也羡慕不已。 “大户人家果然不一样啊,这么奢华,这么整齐,这么干净!” 许相梦在进房那一瞬间便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彻底把查案之事抛诸脑后,而是在房里四处游走,对着房内的一切美物大发感叹。 掀起珠帘那一刻,许相梦当真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美瞎了,衣架上整齐挂好的那套华丽婚服,妆台上华贵闪亮的凤冠,对于一个青春少艾却从未穿过女装的许相梦而言,那得是多大的诱惑。 “也太漂亮了吧!”许相梦赞叹道,心里默想:要是有人能送我一套这么这么华丽的婚服,不管是谁老子都嫁定了! 光看哪能满足许相梦对婚服的幻想,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衣裳,那质感,就像是新生婴儿的皮肤一般柔滑,衣裳上精致的绣样,高贵大气而不失优雅,面对这么一件天上有人间无的仙女之裳,许相梦彻底忘记了所有。 许相梦像是完全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行为,她取下那婚服穿在了自己身上,沉迷在镜中那幅高雅华贵之中。她许相梦更不禁伸手去触到妆台上的凤冠,那一刻,她再也不想当一个男子,而是全心想当一个美丽的女子。 许相梦将凤冠随意摆在头上,这一刻镜中人才是真的自己,一个花容月貌,青春正好的女子。 “原来,我是个女子呀!”许相梦不禁冷笑。 恰像是命运狠狠给了许相梦当头一棍,她正沉迷于被自己不小心释放的另一个自己的容貌,夜央竟穿院过园来到了李君俪房前。 房门敞着,夜央以为是许相梦在里面查探,便无所顾虑踏了进去。隔着一道珠帘,夜央望见身着华美婚服的女子侧对自己。 夜央并没猜想那人是许相梦,直到他轻步走去,撩起珠帘那一刻,许相梦惊恐而转过身,发上的凤冠颤动砸落地上,二人相视那一段,各自起伏不定的心绪。 “许相梦,完了,你这次真是鬼迷心窍自投死路了,这次看你要怎么解释,怎么脱身,怎么自救?” “大人,心梅来了!”家仆的声音从院子里穿来。 许相梦心里一颤而回过神,忙拾起地上的凤冠,慌张万分,深恐来不及脱下这厚重婚服。 珠帘散落坠晃着,许相梦转头已看不见夜央,只听见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她猜到了是夜央在为自己打掩护,便小心翼翼脱下衣裳放回原位。 家仆带着一位头上裹了一圈裹布的丫鬟来到房门前,正看见夜央将房门关上。 “夜师爷,大人应当在里面吧?您为何把门关上了?” 夜央不紧不慢地关上门,微微舒了一口气回头,很自然地回答道:“大人在房里有些发现,想证实一下,便让我出来外头侯着,你们也先在这儿侯着吧。” “那我们就在这等大人出来。” 老实的家仆并为疑心什么,便也站在一旁侯着。 没多久,许相梦便从房里出来,看见夜央那一眼,神情立马变得很不自然,转过头不看他,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许相梦转身进屋便就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一个二郎腿,心里的紧张感完全没有消去。夜央往珠帘那边瞥了一眼,暗自庆幸许相梦并没有慌乱到随意将衣架弄乱。 “你就是心梅,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昨夜的情况,把你知道地都说出来就行了。”许相梦有些心不在焉问。 “是,知县大人。” 心梅一看便知是的胆小的女子,还未开始讲述,目中惧色早已显而易见。 “昨夜晚饭后,小姐便一直待在房中,直到大概戌时,小姐却突然说要试穿新送到的婚服,让我把门前看守的家仆都支开……” 那一夜很安静,李君俪的房间只点了一支小蜡烛,较平时昏暗不少。 心梅取下婚服给李君俪穿上,又给她戴上凤冠,李君俪气质典雅,如出水芙蓉一般脱俗清雅,红得发火的婚服衬得她实在美极。 “小姐你穿上这婚服,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心梅站在李君俪身后,望着镜中的她由衷赞叹道。 “是吗?”李君俪起身转过,笑对心梅说道。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心梅后脑乍地受到猛重一击,一昏过去便到了天亮。 ------------ 第十四章 毫无进展 许相梦仔细听着心梅的回忆,才算是暂时将方才那短暂而慎人的大事放在了一边。 心梅的讲述在许相梦听来并没有任何破绽,一个女子想试穿一件精美到无与伦比的婚服,完全理解,支走男仆人,合情合理,难道真是那个歹徒积了八辈子阴德才掐到这个天时地利的时刻下手? “这么听来,那歹人也是上辈子积德了,竟能这么顺利地劫走李小姐。”许相梦道。 许相梦这一话道出只造成一片无声,她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确实说的不妥,便赶紧转移话题说道:“这个房间这么整整齐齐,竟一点也不像有贼人来过的样子。” 许相梦这随口一句,倒让夜央有了些思绪,问道:“李小姐被绑走之后,这个房间打扫整理过吗?” “没有,这房间今日都不曾有人来过。”心梅回道。 夜央从椅上起身,环视一番房间四面,又朝着珠帘那边走去。 许相梦不知夜央想什么想做什么,只是一听那珠帘被撩起的声音,心中便不由得一颤。 夜央走到妆台前,上面一切摆放整齐,抽屉和匣子里的各金银饰物也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夜师爷,你干嘛呢?”许相梦突然从夜央身旁冒出来,双眼满是疑惑。 夜央被小吓一跳,转头看心梅和家仆还站在远处,便小声问许相梦:“大人进来还未动任何东西之前,这件衣服便是如此整齐挂在衣架上的吗?” 许相梦心里一怔,完全不能清醒思考夜央问这话的缘由,便着急回道:“我当时只是随便穿来玩玩,你可不要误会呀!” “大人的事我一概不过问,我只想知道大人第一眼看到这婚服时,它是否与此刻毫无二样。” “总之,我已经尽力照我所能把婚服挂好了,就算差点那也只是一点。”许相梦心虚道。 夜央大概明白了许相梦的话,这样一来,整个房间的疑点也是太多,除此之外,夜央总觉得整件绑票的案子就是一个天大的疑点。 “夜师爷,你想什么呢?”许相梦朝着思索入神的夜央挥挥手。 夜央回过神来,眼神一看向许相梦时,便见她不自觉躲闪开,一副心虚的模样。 “恐怕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这次可不是丢的大花,是活生生的人!”许相梦突然又变得很严肃。 “不知大人有何发现?” 夜央这一问可让许相梦傻了眼,自己这会儿心里烦躁的可都是那件婚服惹起的大祸,哪儿有心思去发现! “本老爷想知道夜师爷有什么发现?”许相梦装作认真的模样问。 “绑匪来时,李小姐正穿着婚服,而此刻,婚服确完好无损地挂在这里。” “或许是绑匪觉得这衣服太重了!”许相梦不由得想起自己穿着那衣裳的感觉,说道。 “哪个绑匪会在绑人时花时间给那人换一件衣裳,如果他那么做,不正是给了院中人发现他的机会,即便真如大人您说的,绑匪当真嫌这婚服过于繁重,也不会在从李小姐脱下它以后还整整齐齐挂好吧?” “这……”许相梦无言反驳。 “况且绑匪要钱,这婚服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而且这屋里也有许多贵重财物,可绑匪却一样未动。” “夜师爷说的很有道理呀,谁会嫌钱多呢,如果我是那个歹人……”许相梦正说得来劲,忽地一瞥见夜央,一下跟没了气似的,说道:“我不是那个歹人。” 夜央不做声,走去了屋子的另一头,是隔间的书房,书桌,书柜,每一个角落皆是整洁无疑。 许相梦也无事晃着,蓦地发现书桌后方的书柜下的空隙间露出一角宣纸,于是便去拾了起来。 画上只能见一个亭子和亭外不远处流过的一条河。许相梦不懂画,只是觉得这画实在有太多空白,显得太过单调。她注意到画上亭中的两点墨迹,以为是脏物便用指头抠了抠,却不见掉落。 “夜师爷,你看这幅画如何?”许相梦举着画朝夜央一笑。 夜央的目光由许相梦的脸移到画上,先是很无意地说道:“这画的留白很有特点……” 夜央说着取过许相梦手上的画,细一看便发现这画中的亭子便是风雨亭。 “这就是风雨亭,风雨亭健在城外往南,那地很空旷,只有一条河。”夜央道。 “李小姐自幼生长在高涯县,去过风雨亭也不足为奇,喜欢那地景色便画了出来,应该与她被绑没什么关系吧!”许相梦一把抽过夜央手中的画道。 许相梦说的很在理,夜央也暂且只能认为一幅李君俪随手而做的画能是什么疑点。 “看来这房间是不会有什么发现了,不知道成捕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出了李府,许相梦一路盯着夜央不放,为在李府穿婚服被他看见一事耿耿于怀却不说话,只等走进了县衙,许相梦才忍不住了。 “夜师爷,为什么你路上都不和我说话,不问我你心中的疑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尴尬!” 夜央微微转过头看着许相梦,无比冷静地开口道:“大人想让我说什么,疑惑什么,问什么?” 夜央这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的模样真叫许相梦气愤不已,如果可以,她多想狠狠抽他一顿。可此刻,她只能压制怒火,硬挤出一丝微笑。 “你今日,闯入李小姐房间的时候……” “我谨记与大人您的约法三章,您的事,我一概不会过问,今日我什么都没看见。”夜央截断许相梦的话说道。 许相梦愣站着不动,夜央竟然如此自觉,他当真遵守与自己的约法三章? “我在怀疑什么,师爷服从知县的命令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我应该开心才是!”许相梦心里默想道。 夜央走了几步,蓦地发现许相梦没在身边,便回过头,正看见许相梦杵在那,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模样。夜央竟不由得觉得她这模样有一分可爱。 仅一刻,夜央便清醒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对眼前这人有所幻想,即使曾经一瞬间有过,也该磨灭了。 “大人。” “夜师爷什么事?”许相梦蓦地抬头,澄澈目光正如孩童一般。 “若没事,我先回房了。”夜央道。 “夜师爷请随意!”许相梦赶紧接道。 夜央那一瞬转身之间,许相梦似是看见了他手上的伤口,磨伤,猫爪伤,又泡了水,许相梦只看见血肉模糊一片,待回过神,夜央却已走远。 “夜……” 许相梦欲喊却止,望着夜央的背影走远,消失在走廊某一个转角,她能感觉到心中的小小悸动,却不知自己对夜央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入心。 夜央回到房间,地上随意散落还未干的裹布,从码头回来时,夜央只是很快换了一身衣裳,擦干湿发,随手拆去裹布便匆匆去了李府。 夜央也不清楚自己那时匆匆为何,只是想一刻不待的去往一个地方,只是一个地方? 夜央从一边取来起怒那日从许相梦手里砸落的那瓶药和几块裹布,便重新包扎伤口。 从夜央的脸上或许看不出他的疼痛,又或者他当真不觉得痛,可能因为经历过更甚此千倍万倍的痛苦,亦可能只因心有所思。 房门突然像是被什么推开了一条缝,夜央放下药起身去往门外一看,却只见空荡的院落并无一人。 石墙之外,许相梦背靠着墙壁,气息喘急,眼神中满是紧张。 ------------ 第十五章 雨夜倩影 窗外朦胧着夜色,不见月影,也不见星光,而是蒙着不知薄厚的云层。 许相梦看似十分惬意地倒在床上,手臂枕着头,二郎腿看着都能翘上了天。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今日自己身着婚服的画面,红装美人,久久不能清醒。 “老子要是变回女儿身,定能迷倒一片,夜师爷定也不例外!”许相梦不禁道出。 “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是男儿身女儿身,跟那块雪峰冰石有什么关系!”许相梦在心里怒道。 蓦地翻个身,许相梦一眼恰巧看见那日成衣铺老板送自己的那个包袱,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那不正有现成的女装吗?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蒙着黑色披风的身影从许相梦房间里钻了出来,十分小心谨慎地出了院子,穿过后院到了县衙的后门。 只见那人挥手一甩身上的斗篷悬上门外的树枝,由下而上,浅蓝色裙身,紧束腰身,细致手工,精致点饰简直无可挑剔,穿在许相梦身上也是相配至极。 许相梦无施粉黛的脸色略显苍白,随意挽起的盘发,零落几束落肩,也是别具一番风味。 许相梦忽然起了一丝犹豫,抱着自己四下里张望,从未穿过女装上街,平时也算胆大包天的她突然心怯起来。 “许相梦,没什么好怕的,迈开腿往前走便是!” 许相梦说着便往前一步,却总觉得脚步迈不开来,她这才察觉女子的裙摆这般紧小,连迈腿都困难非常。 许相梦以极不寻常的身姿和奇形怪状的步伐走了老长一段路,这才有点适应这迈不开大步的裙摆。 适应之后,许相梦便开始悠闲欣赏这夜下的高涯县,虽没有白日热闹,却也见行人不少。 果糕,甜汤,糖葫芦,凡是这街上能看见的吃食,许相梦便一个不放过地一一尝遍,那些个老板见姑娘长的可人,也就多少实惠些。 “姑娘慢走!” “谢谢老板!” 许相梦双手捧着果糕继续浪迹街头,路经药铺前却突然止了脚步,盯着药铺里面发起了呆。夜央的伤处越大严重了,大概是自己的药并不见效,是不是该给他另外买一些? 那一刻,许相梦心里出现两个声音,开始了争论。 “他又不会感激你,干嘛这么关心他?” “可是他受伤是因为替你挡了一爪,严重也是因为你把他推水里去。” “你又没求他帮你挡,说到落水,是因为他先发脾气对你下手,这才遭的报应!” “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许相梦狠狠一锤自己的头道。 纠结半天,许相梦还是踏进了药房,她不停安慰自己道:“本老爷只是关心下属,他身为师爷若是惨了手可不行,没错,才不是关心在乎他!” “老板!”许相梦一个不留神就大声吼了出来,惊得药铺老板愕然相望。 “姑娘需要什么?”老板半天才问道。 “老……我要治疗被猫狗抓伤的药,对了,伤口看起来还有些严重,请老板尽量给我好一点的药。”许相梦故意柔声细语道,却显得僵硬了。 许相梦一手托着糕点,一手拿着药瓶细细端详,嘴里絮叨着:“这么一小瓶儿,怎么这么贵呀!老子一辈子的积蓄!” 许相梦看着药瓶都心疼,便赶紧收了起来,以免望之悲叹。 不过进了一个药铺的时间,街上的摊子竟少了许多,剩下的也陆陆续续收摊离去。 “要下雨了,快收拾收拾走了!” 许相梦倒是不信,朝着掩盖着厚厚云层的天空想:本老爷怎么不信会下雨,哼! 许相梦这心思刚落下,天上就劈来一声雷,紧接着便是大雨倾盆而来,并不只砸的许相梦身疼,更是心疼。 “老天爷,你这是毫不掩饰地跟我对着干呀!” 许相梦在雨中奔跑起来,这会才是该嫌弃碍人裙摆的时候,这一小步一小步,还没跑到县衙的一半路,就已经被淋成个落汤鸡。 不料竟是祸不单行,许相梦光顾着怨天怨地怨衣裳,脚下一滑便摔了个五体投地,正脸着地。 许相梦一手捏紧手里的糕点,忍着疼痛扶地起身,后方雨中朦胧出现一个身影,撑着伞,踩着雨水跑来。 许相梦忽然有种雨停了的错觉,抬头一看,是一把油纸伞为自己挡住了无情的雨水,不,是一位很和善的公子用手中的伞为自己挡住了雨水。 “姑娘你没事吧?” 许相梦呆呆地望着男子许久,伞沿落下晶莹雨珠,像是串串珠帘围绕二人,此情此景,唯美非常。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许相梦一句话打破了这柔情画面。 “啊!”男子也是措手不及,根本不想许相梦的回答会是这样。 许相梦一手抓住男子的衣物从地上爬起,二人望着彼此的目光由远到近,男子心中一颤,手中的鸟笼竟砸落地上,笼毁鸟飞。 “哎呀,我的金丝雀!” 男子一副心疼非常的模样望着鸟儿消失,雨水顺着抬举着的手臂从手指冷到身体。 “喂喂,别看了,都飞远了!”许相梦在男子面前晃了几下。 “我跑了大老远才弄到这么一只,唉!” 男子叹气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孩童丢失了最爱的玩具,失落心痛却也无计可施,其实,并非孩童而以,所有人在注定失去面前,都是这般无力吧! “算我的错,我请你吃糖糕!”许相梦双手捧着糖糕,面带的笑容,略微有些傻气。 “这……”男子低头望着糖糕,嘴角不禁一抽搐。 “怎么了?” 许相梦低头一看,这才看到被自己一摔糟蹋得一塌糊涂的糖糕,便赶紧捏了几把往身后一甩,笑道:“那就不吃了!” 许相梦低头暗自尴尬着,又感觉胳膊有些疼,乍一下才想到刚才买的药。 “完了完了,可不能碎呀!” 许相梦祈求着掏出袖中的药瓶,还好没有破损,她不禁一笑,嘴里不自觉念道:“没有破,真是太好了!” “姑娘这药很很重要吗?”男子问。 许相梦抬头看着男子,那表情像是嫌弃他多管闲事的样子。 “我只是随口一问,姑娘可不要介意。”男子赶紧说道。 “没事,药没事就好,这可……花光了我所有积蓄呢!”许相梦又不由得变成了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 雨依旧下着,许相梦旁若无人地擦拭着药瓶,男子见她这副模样很是可爱,便不禁笑了。 许相梦湿透的发上滑落水珠,男子看在眼里,便情不自禁掏出手帕去擦拭。 “干嘛?”许相梦一下便闪躲开。 男子手中举着手帕,见许相梦脸上这大为惊讶的神情,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小心我打你!”许相梦说着挥起拳头来。 “我只是看你发上落下好多水,想给你擦擦而已,并没有恶意的。” 许相梦怀着疑心一瞥男子,再一看他手中的手帕,觉得他并不像在说谎,也不像个恶人,便道:“那真是谢谢你了,我自己擦。” 许相梦伸手取过男子手中的手帕那一刻,脑子里不禁浮现夜央为自己拭去嘴角油渍的那一幕。 ------------ 第十六章 一伞之隔 许相梦拿着手帕看得出了神,雨声淅淅沥沥,像是弹起了过往的回忆,勾勒出每一幅画面。 “姑娘,姑娘!”男子唤道。 许相梦乍地回过神,一看男子,便将手帕塞回他手上,道:“大男人还随身带手帕,我不用,谢谢,也谢谢你替我撑伞,我走了!” 许相梦说罢便从伞下跑进雨中,男子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 “姑娘!” 许相梦被男子一拉回到了伞下,二人的身体稍稍撞在了一起。 “你干嘛,难道想讹诈我?”许相梦怒道。 “不是的不是的!”男子急忙否认。 “那你干嘛不让我走?”许相梦怒问。 男子抓起许相梦的手腕,将手中的伞塞进她的手中,笑道:“我只是想把伞给你。” “你要把伞给我给我,那你呢?”许相梦问。 “我家就在附近。”男子说罢便松手跑进雨里。 许相梦愣了一刻,赶紧追前去问道:“喂,那我要怎么还你伞呀?” 男子在雨中大步奔跑着,回答道:“如若姑娘有心还伞,明日此时,我还来此处等你。” 男子的声音交织着雨声落进许相梦耳中,她不禁想:这人到底是善良还是傻,既然住附近,就算要把伞借我,也可以先让我撑他到家呀!真是想不通他什么心思! 许相梦撑着伞往回走,在之前那处看见了男子摔碎的鸟笼,轻声一叹,耸耸肩膀,一脚给它踹碎到了一边。 雷雨总是惊时而短暂,回到衙门时,雨已经完全停了,湿漉漉的一切。 许相梦一路都在想该怎么把药交给夜央,她不想让夜央觉得自己给他买药是因为愧疚甚至在意。 终于经过夜央住的院子,许相梦在院门口徘徊许久,终究决定将药瓶放在夜央房门口,至于用不用,就任由他自己了。 许相梦蹑手蹑脚走到夜央的房门前,稍稍一推开并未锁上的门,才将药瓶放了下来,夜央竟发觉了动静,突然打开了门。 许相梦下意识反应过来,撑起伞挡在自己和夜央之间便转身往院子外跑。夜央一手划过润湿的伞面,却还是被许相梦溜走了。他没看见那人长的什么模样,只看见那分辨不出颜色,却很有特色的裙摆。 夜央捡起地上的药瓶,心中对那个背影的第一个猜测竟然是许相梦,他不禁冷冷一笑,笑自己的愚不可及。 许相梦瘫倒床上,回想今日一次又一次的大惊,竟也能睡着,并且一觉睡到大天亮。 大清早,半睡不醒的许相梦被夜央硬拽着去了县城外的风雨亭,果然如同李君俪画上那般,风雨亭四围好大一片都没长树或者较高的灌木,苇草等,只是不远处能见一条河。 “夜师爷,一大早把我叫醒带来这里要干嘛呀?”许相梦打了个哈欠。 “大人昨日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抓绑匪伏法,难道不该继续调查吗?”夜央回答。 “我是那么说,可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都还没睡够呢!”许相梦一副怨魂似的表情埋怨道。 “如今李小姐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在绑匪手中有无性命之忧,大人身为高涯县百姓的父母官,竟然还能睡得着吗?” 夜央的话让许相梦无可辩驳,她便在空荡荡的矮草地晃悠起来,又沿着河水走了一段,除了杂草和石子便再无其他发现。 “这么一片空荡,一眼全看在眼里了,还有什么线索好找的!”许相梦满脸怨气说道。 再绕了几圈风雨亭之后,许相梦便再也忍不住了,跑进亭子便躺在椅子上。 夜央四下探索着并无发现,走近亭子便看见许相梦舒服惬意地躺着。二人目光蓦地对上,许相梦只朝着夜央一哼声便转了个身。 “我是知县大老爷,凭什么让他命令我!” 许相梦望着对面椅子,脑中突然闪现昨日在李君俪房间看到的那幅画,虽然很模糊,但在印象中,那画中的亭子和这个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儿不一样呢?”许相梦挠挠头使劲回忆着。 一瞬间的如有天助,许相梦想起了画中与此处的不同,乍地跳起跑向夜央,很是着急道:“夜师爷,那天我们在李小姐房里看到的那幅风雨亭的画还记得吗?” 夜央看她这般着急的模样,猜想许相梦或是发现了什么,便问:“大人提起那画,莫非……” “那画和这里不一样!”许相梦激动得打断夜央的话,道:“在那画中,亭子两相对侧的椅子中间各多了把手!” 夜央听着许相梦的话有些吃惊,他看画时并未注意太多细节,而是关注画的整体布局和思索画画之人的作画风格。 “不过,我当时觉得可能只是一不小心滴了两滴墨在纸上呢?”许相梦忽地又开口说道。 “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去一趟李府。”夜央十分严肃道。 “现在?” “立刻!” 许相梦只要一想到这会儿又要无休止地赶路回李府便恨不得狠抽自己几大嘴巴子,为什么胡言乱语? 二人赶到李府,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但此刻许相梦还是被这偌大的园子绕得晕头转向。夜央却完全不同,胸有成竹,脚步坚定,二人很快便到了李君俪的房间。 许相梦不甘心输给夜央,便故作急切地一脚踢开了门,不料房门正有一个丫鬟准备开门,于是便被门撞了个正着,怀中抱着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地。 丫鬟正慌张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夜央却抢先她一步捡起那纸团子。 “知县大人,夜师爷!”丫鬟显得有些紧张。 夜央拆开纸团子,这便是那幅风雨亭之图。许相梦注意到地上散落的东西里有许多干枯的小花,便俯身抓了一把起来。 “为什么你会从李小姐的房子里收拾这些东西出来?”夜央质问丫鬟道。 “我……我只是负责打扫,看到这些,就随手收了!” 丫鬟回答得很是慌张,但夜央并不能根据次分辨出她是见着他们二人的出现而紧张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许相梦拿着枯花看了又看,总是觉得这花看着眼熟,只是枯萎至此,连完整的花瓣也挑不出一片了。许相梦只能想是自己多想了,便随手将花抛下。 之前那个家仆得知许相梦和夜央到来,便匆匆赶到李君俪房前,正看见三人那一幕。 “知县老爷,夜师爷!”家仆走了近,见地上的丫鬟,便问:“若芙,你怎么跑来大小姐房间了,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若芙不敢出声,夜央这会儿可是看出端倪来了,这丫鬟若芙心中必有猫腻。 “这小丫鬟只是打扫房间,不小心被我给撞了,真是对不起!”许相梦向家仆一解释,又伸手去扶若芙起来。 “夜师爷明明下令这小姐的房间必须一动不动,任何物品保持原样,禁止无关人等随意进出的,若芙你不在厨房好好待着,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听着家仆的话,许相梦心里倒是越发不爽起来了,为何夜央能发号施令,明明自己才是知县大人呀! “夜师爷你什么时候背着本老爷下达命令了?”许相梦没好气问道。 “我相信大人也会那样下达命令……” “你这是僭越,擅做主张呀!” 许相梦没搞清状况,分清事件的主次重要关系便和夜央争论起发令权一事,她任性得想逞强,却没选对时机地点。 “身为知县大老爷,我想我说的话还是有一定威严的,你说对吗夜师爷?”许相梦故意这样问。 “大人当然……” “那我说,我把这若芙撞了,现在想让她去找个大夫看看伤势严重否,不知夜师爷有没有异议?” 许相梦是坚定了自己固执的维权信念,丝毫不会妥协,夜央知道她这是在跟自己抬杠,并没有跟她对着干,反而选择顺服,回答说:“大人决定便是。” ------------ 第十七章 恼羞成怒 金劲几乎搜遍了县内的所有的角落,狗洞树洞桥洞,只是也没有半点结果。 “这可怎么个找法,怕是没等破案,我就先光荣牺牲了!”金劲藏在一旁巷子偷着喘气。 柳夏青的贴身丫鬟小萝从街对头的店铺里走了出来,金劲正瞧见,便想起了那日许相梦赠与柳夏青狠狠的下马威,心里一乐,又想偷会儿闲找点乐子,便追了上去。 “我当谁呀,这不是天下第一刁蛮柳大小姐的丫鬟小萝吗?”金劲突然冒出身在小萝前面,吓了她个正着。 “你个臭捕快吓我干什么?”小萝怒吼道,举着手中的东西向他砸去。 “你这小丫头脾气还很冲,都是跟你家大小姐跟坏的!”金劲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道。 “我们家小姐才不跟下等人斤斤计较!”小萝不屑地说。 “你这是说我们大人是下等人啦,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一定要禀告大人治你大不敬之罪!” 金劲的恐吓明显有见效,小萝身体不禁一颤,额上的冷汗都憋了出来。 “我……我们家小姐……” “就别提你家小姐了,她还不是我们大人的手下败将。”金劲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说道。 “你竟敢对我们家小姐不敬,你,你给我等着!”小萝气急败坏,一把推开金劲便大步往前走。 “爷就在这等!”金劲朝着小萝怒走的背影大喊道。 小萝心里怒火烧开了锅,脚下一顿回头朝金劲喊道:“我这就去跟我们小姐说,你就站那等死吧!” “爷好怕呀,有种就让你们小姐来县衙找我,和大人,对了还有夜师爷!”金劲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金劲看着小萝气急败坏遁走的背影,不由得觉得心里一阵爽意,想来以前她和柳夏青在高涯县的种种狂妄,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为民除害了一般。 李府内,三人走在花园里,许相梦倒是像出游一般清闲。此时正值百花正盛之季,园中红绿相间,美不胜收。 “真是太漂亮了,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住进一个带走这么漂亮花园的宅子呢?”许相梦东跑西跑感慨着。 夜央和家仆走上一个湖心亭,二人在亭中聊了起来。 “那若芙是在厨房帮工的奴婢,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在大小姐的房间打扫呢?”夜央问。 “唉,大人有所不知,那若芙其实一直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只是前些时间犯了事,才让老爷夫人赶到厨房去的,又让心梅伺候小姐,要不是这事,或许被绑匪大伤的就是若芙了。” “那,不知那若芙所犯何事?”夜央问。 “这个,虽然我们仆人不好闲话,但既然夜师爷是为了查案,我也就只能说了,其实也是我也是听别的丫鬟仆人说的,说是若芙在外头与人私通。”家仆特意放低了声音,却还是被跑来的许相梦听了见。 “谁和谁私通,这很严重呀,要浸猪笼,以儆效尤!”许相梦看看家仆,又看看夜央。 夜央脑海里串联起这几日所有的发现,一个猜想便浮现出来。 “多谢这位小哥,我和大人有事就先走了,而且还要劳烦你一件事。” “师爷您吩咐便是。” “请你在李府中的丫鬟家仆之间宣传开一个消息,就说大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定能在明晚之前救回李小姐。”夜央道。 所家仆听着有些玄乎,但因为是夜央所托,还是应了下来。 许相梦在一旁是忍不住了,自己发现什么了?根本什么都没发现,可夜央居然说自己已经找到绑匪了,这不是很明显挖了个坑还把自己推了进去吗? “夜师爷,你这什么意思呀?” 许相梦才开始发出质问,夜央便赶紧抓起她的手腕拉她走了。许相梦尽管一路挣扎却还是被生拉硬扯出了李府。 “夜师爷,你快放开本老爷!” 夜央松开了许相梦的手腕,却被她狠狠盯了一眼。 “夜师爷,你凭什么说我找着绑匪了,我找着了吗?”许相梦怒问。 “大人,你听我说……” “什么都别说了,这案子我也不想管了,夜师爷你一个人调查吧!”许相梦说罢便转走了。 夜央本想追赶上去,忽又止了步,他回头一望李府,还是决定留下验证心里所想。 许相梦怒气冲冲地走回县衙,到了大门才回头,半天也没看到夜央追上来。 “哼,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另一头的柳宅,柳夏青正在房中上妆,都说女人画眉的场景最美,见此一幕或许是真的了,即便是平日里刁蛮任性的柳夏青,安静画眉时也如此优雅。 “这新买的眉笔还挺不错的!主要还是人美!”柳夏青对着镜中的自己感叹道。 “小姐!”小萝带着哭腔跑进房间。 “大白天的,鬼哭狼嚎个什么?是想本小姐早日归西吗?”柳夏青一脸不爽问道。 “不是呀,大小姐,你知道那个叫金劲的臭捕快吧,方才我在街上遇见他,他居然对小姐你不敬……”小萝说道。 “他说什么了?”柳夏青一拍妆台站起。 “他说小姐你是天下第一刁蛮,是知县大人的手下败将,还说和知县大人在县衙等你再战,还有……还有……”小萝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柳夏青不耐烦地问。 “他还故意提到夜师爷来羞辱小姐。”小萝说罢赶紧抱住了头。 柳夏青的怒气一下便炸开来,这般挑衅,怎么能忍,她“喀嚓”折断了手中的眉笔,怒道:“这是给本小姐下战书呢,要是不迎战还不显得我窝囊,那本小姐去一探他们那个破县衙,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柳夏青实在是恼羞成怒无以压制,说罢头顶怒火走出房间,小萝也慌里慌张紧跟了上去。 “可是小姐,你之前还在县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辈子都不会踏入那破地方半步的呀!” 柳夏青脚步一顿,盯着小萝甩出一个叫人恐惧的眼神。 “小姐。” “你给我在府里好好待着,带着你去也是累赘!”柳夏青狠话说罢便怀怒出了柳宅。 许相梦回了空无一人的县衙,闲得很是无趣,只能倒在床上啃着苹果。 “夜师爷,哼,夜师爷,还说什么遵守约法三章,还不是擅自做主,以下犯上!”许相梦念道。 许相梦心中怒火未平,啃完的苹果心便随手往那么一抛,只听了“啪啦”一声,许相梦乍地坐起,看着那边柜子下躺着瓦瓶碎和干枯的花朵。 “这也能中?” 许相梦起身往柜子走去,蹲下身去捡起那些枯花儿。 “宁儿送的花都已经枯了呀!” 许相梦目光落到手中的花束上,突然想起之前在李君俪看到的那一大堆枯萎的花朵。 “这难道也是我想多了?”许相梦怀疑道。 许相梦随手将花束放在柜子上,又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倒在了床上。 “老子才不想管这些破事,难道救出李小姐她还能嫁给我?” 许相梦自言自语说着,思维一泛滥开,这才发觉夜央对这案件好像特别上心,不会是他对那个李君俪有些别的感情吧? 许相梦不懂,那之后她所有的幻想和悲愤都是来源于她内心深处对夜央的在乎。 “怎么能让他得逞,且不说那李小姐已有婚配,就夜央那冷漠无情的个性,注定要孤独一世!”许相梦道。 化悲愤为力量,许相梦下定决心要抢先在夜央之前破案找到李君俪,以免让他救回李君俪来,让二人之间的私情继续发展。 “没错,就这么决定了!”许相梦下了决心,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从床上坐起。 决心是有了,可许相梦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入手呀! “可这案要怎么查呢?”许相梦问自己。 毫无头绪许久,许相梦才觉得脑子发胀,叹气之间,她不经意瞥见柜子上的枯花,竟抽出了一团乱麻中的一条思路。 “那花是宁儿在难民摘的,跟李小姐房间那把枯萎的真的很像呀,会是一样的吗?” 许相梦回想着拾起那把花的感觉,又蓦地跳下床窜到柜子拿起自己的那把,细细观察起来。 “不会错的,一模一样!” 许相梦握着那一束花,心想:反正闲着没事,不妨去难民村查探一番,或许还能有些发现,甚至还可能自己一个人破了这案子。 许相梦越想心里越激动,一想到能抢在夜央前头,挫挫他的锐气,叫他见识见识自己的能耐,她便气劲十足,一发不可收拾。 ------------ 第十八章 难民村行 怒火烧心,久久不灭,柳夏青气冲冲地冲到了县衙门前,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在门前徘徊许久,心思游移不定之际竟看见许相梦从县衙里走出来,瞻前顾后,步子还很焦急。 “一个知县大人,鬼鬼祟祟的,搞得什么名堂?跟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柳夏青一路尾随着许相梦,见她向路人打听了什么便出了城,稍稍犹豫之后,柳夏青还是决定跟过去。 许相梦出城一路向东到了一个破落的村庄,进村里,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便侵袭过来。柳夏青在村口停了片刻,捏着鼻子不住欲呕,她看着许相梦的身影越来越远,一下狠心还是随了上去。 村子里的荒凉迹象随处可见,没有一座完整的房子,除了小路上能见几多小野花,这村子根本就是毫无生气可言。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地方!” 柳夏青捂着嘴鼻在心里埋怨着,一晃神就看不见了许相梦。 “人呢?”柳夏青惊然松开手,便忍不住在路边吐了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大小姐呀!” 许相梦从屋子后面慢慢出来,走到柳夏青身后拍拍她的身体。 “你这就是因为不懂人间疾苦,就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好好挫挫你大小姐的刁蛮锐气。” 柳夏青吐的脸都发青,许相梦倒在一旁没事人一样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柳大小姐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许相梦调侃道。 柳夏青终于算是吐完了,扶着胸口直起身,眼睛都有些发红。 “这是怎么了,委屈啦?”许相梦不由得摸了一把柳夏青的脸颊。 “你干嘛碰我?”柳夏青一躲,红润着双眼,竟还是恶狠狠地盯着许相梦质问。 许相梦突然才想到自己这会儿的身份,碰人家姑娘叫个什么事呀!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本老爷不缺女人,也不喜欢你这种刁蛮无礼的大小姐!”许相梦赶紧辩解道。 柳夏青似是不听许相梦的解释,仍旧含泪盯着许相梦,一只手捂着脸颊。 “老子又没有轻薄你,你摆出这副样子干嘛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怕了你,老子可是知县大老爷!”许相梦忍不住吼道。 柳夏青却依旧不买帐,她看出了这一刻许相梦并不冷静,就更加利用这点,刻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老天爷,这叫什么女人呀?还好我以后不用娶女子为妻,不然我甘愿一死!”许相梦在心里向天哀叹道。 见柳夏青这可怜模样,许相梦是骂也出不了口,只能百般无奈地低头一叹气,却看见了一旁的小野花,她灵机一动,便摘了几朵在手中。 许相梦蓦地将花递到柳夏青面前,笑着说道:“本知县老爷给你道歉行了吧,我可从来没给什么女子送过花,你要是接受,那就表示不怪我,要是不接受,那你就是蔑视本官。” 柳夏青一瞬间飞了神,她也从来没有收到哪个男子当面送她花呀,就算眼前这只是残破小野花,她居然还是心生感动,那一刹那,她甚至还觉得许相梦容貌清秀,长得还算俊俏。 柳夏青居然身不由己地伸手接了许相梦手中的小野花。 “太好了,柳大小姐你就自己回家吧,本老爷这还有事!” 许相梦说罢便想转身离去,却被柳夏青一把抓了住。 “柳大小姐,花儿你都收下了,还想怎么样呀?”许相梦无奈地回头问。 “你要去哪儿?我要跟你一起去!” 许相梦这一刻才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快,刚才还泪眼汪汪的柳夏青这会儿又变得锐气冲天,叫人避之不急。 许相梦和柳夏青在难民村走了好一会儿,居然都没看见半个人影。 “人都去哪儿了呀?”许相梦疑惑念着。 柳夏青跟在一边,一副嫌弃的表情,却也差不多对这里可怕的气味适应了。 许相梦好像突然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便问柳夏青,道:“你有闻道什么味道吗?” “本小姐的鼻子怕是不行了!”柳夏青矫情说道。 二人顺着气味来到了一处大院落,烟囱里冒着热气。院子里摆着好几张残破的桌子,跑着几个孩童,其中一个便是宁儿。 “宁儿!” 院中的孩童都停止了奔跑,宁儿闻声回头,看见了许相梦便开心得跑了出来,喊道:“知县大哥哥!” 宁儿跑向许相梦,许相梦也蹲下抱住了她。 “知县大哥哥是来看宁儿的吗?” “是呀!”许相梦摸摸宁儿的头。 “宁儿真是太开心了!” 一旁的柳夏青看着这二人一幅亲人久别重逢不舍分开的模样倒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了。 “喂,这是你女儿呀?”柳夏青突然问。 “我女儿?难道是跟你生的?”许相梦双目鄙夷的眼光甩到柳夏青脸上。 柳夏青竟羞怯了,脸颊当泛红到了耳根。 “知县大哥哥,这位姐姐是你喜欢的人吗?” 宁儿突然问道,这让本就羞红脸的柳夏青更是羞上加羞。 “当然不可能了!”许相梦决口否认道。 “那大哥哥喜欢是夜师爷吗?” 宁儿率真无意的问话差点没让许相梦一口老血喷出来。一边的柳夏青听到“夜师爷”三个字,心里乍起了怒火,一把捏紧了手上的野花,无辜的小花便烂碎零落。 “夜师爷是男人,怎么可能跟大哥哥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能,宁儿觉得大哥哥和夜师爷可般配了!” 宁儿不懂男女之事,许相梦也知道跟她解释不清,便只能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有些事,大哥哥也没办法解释,以后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宁儿也不再追问,她在心里默想:大概是大哥哥和夜师爷闹矛盾了吧! 院中另外几个小孩进了屋子喊出几个妇人,其中便走宁儿的娘亲。 “知县大人!” “什么,是知县大人?” “没错!” 妇人从院子里跑出来,一到许相梦面前便跪了下来,感恩道:“知县大人,我们村子的人都得了你的恩惠,此生无以为报,只能感恩戴德,来世做牛做马以报今生之恩情。”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许相梦赶紧扶她们起来。 “知县大哥哥,昨天有几个人推了好几车粮食送来给我们,宁儿知道那是你吩咐的,所以就告诉娘亲他们了!” 许相梦这一刻心里才是真正开心,并非沉迷于他们的感激,而是为能帮助到他人而由衷地感到快乐。 “既然我是知县大人,帮助你们就是我职责所在呀!”许相梦笑道。 “看我们都傻站着,快请大人进屋坐,喝杯茶水呀!”一个妇人道。 许相梦和柳夏青往屋里进去,柳夏青不由得注视着许相梦,心想她居然还是个心善之人!进了屋,屋里有好些妇人忙活着,却没见一个男子。 “为什么都不见孩子们的爹呢?” “他们白天就去城里找些苦力活干。” “哦,那你们这是忙活什么呢,有什么节日吗?”许相梦疑惑问。 “不是,是要给唐公子和李姑娘践行。” “唐公子是什么人?还有,李姑娘?”许相梦听到李姑娘,便继续追问。 “这是说来话长……” 正说话之际,内屋里走出一个来,虽穿着朴素,素面无华,但她面容清丽,气质绝佳,一看就不是普通姑娘家。 “那就是李姑娘呀!” 许相梦和柳夏青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她们口中的李姑娘。许相梦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下,却被柳夏青看了见。 “怎么,一个乡野村妇,难道大人您喜欢?”柳夏青轻声问。 “怎么可能是乡野村妇,你看她,皮肤白嫩,柳叶细眉,看那鼻子,多完美,还有那嘴唇,真是好想扑上去亲一口!”许相梦对着柳夏青的耳朵说道,目光一刻没离开李姑娘。 “本小姐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漂亮在哪儿!”柳夏青摆出一股傲劲儿道。 “你就是羡慕嫉妒狠呗,你看看你,这眉毛,唉,我都不想说了!”许相梦故意表现得很厌弃。 柳下青哼声转过头不看许相梦,在心里空置气。许相梦笑着从凳子上起来,满有心思地走向那位李姑娘。 ------------ 第十九章 事情真相 “李姑娘是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呢?”许相梦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问道。 李姑娘盯着许相梦犹豫了片刻,回答:“小女子李听雨,公子有礼了。” 这李听雨一开口说话,许相梦便信绝了她的猜测,这谈吐气质,此人绝不是普通的村里的姑娘。许相梦那一刻竟滋生一个自己觉得无比荒唐的想法:这人就是李君俪。 “知县大人,您来喝杯茶水吧!”一妇人从厨房端着茶水出来。 “知县大人?您是知县大人?”李听雨盯着许相梦,显得很惊讶,惊讶中还掺杂着丝丝恐惧。 许相梦朝着李听雨微笑一点头,便转身走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小女子突然有点事,先进去了,请知县大人允准。” “听雨姑娘请自便。” 许相梦和李听雨交谈之时,坐在那边的柳夏青一直盯着二人,特别怒视着许相梦那百变不离**的表情。 “还什么知县大人,色迷迷地盯着姑娘家,我看就是一个死不要脸的臭男人!”柳夏青嘴里嘟囔着。 除了对许相梦的行径表示厌恶,柳夏青总还觉得那李听雨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的样子。 许相梦坐下思索着李听雨之事,还真是疑点重重,若她当真就是李君俪,那自然是好,只是这事情却更加模糊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打听一下这个李听雨,最好是能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她。”许相梦心里思索道。 “知县大哥哥,你在想什么?我娘亲和婶婶们说要留你吃晚饭,可以吗?”宁儿难怪期待地望着许相梦。 “好啊,不打扰吗?”许相梦问宁儿娘亲。 “知县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又怎么是一顿饭能偿还的!” “那我就留下来吃饭啦!”许相梦有些兴奋应道,又转头问柳夏青:“柳大小姐呢,要留下来吃饭吗?” “本小姐……我……” “我看大小姐您还是乖乖回家去吧!” “不,本小姐就要留下,你还赶我不成?”柳夏青赌气道。 “这位小姐也留下吧,既然是知县大人的朋友……” “我跟这女人只是萍水相逢,不对,应该是狭路相逢!”许相梦道。 “你……” “好好好,要想吃饭就住嘴,去后厨帮忙。” 柳夏青怒气乍地起了,一推许相梦便起来走出了屋子。 “这个女人太暴躁了,不像听雨姑娘,温柔贤惠。”许相梦故意说道。 “大人果然慧眼,虽然相处时日并不长,但李姑娘真的很温柔贤惠,唐公子也是学识渊博,德才兼备,他们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宁儿娘亲说道。 “这李姑娘不是难民村的村民吗?还有那唐公子又是何人?” 一句话转到李听雨,二人便聊了许多,从唐公子的到来聊到他和李听雨已经打算着离开。 原来唐公子是落魄读书人,原来所住之处也遭了天灾,沦落至极之时,被难民村的村民救起,便与他们同行来此。 而李听雨,宁儿娘亲表示并不了解太多,只是前几日不知为何突然就来了难民村。但她坚信李听雨为人善良,说她待人和善有礼,不嫌弃穷困之人,是一个好姑娘。 听完宁儿娘亲讲了许多,许相梦越发觉得这个李听雨可疑,她身上有太多巧合和李君俪相契合,这不该是简简单单的巧合! 宁儿娘亲和许相梦谈完之后,便去厨房继续忙活。许相梦闲坐着无趣,便起身随处走动,好巧不巧,走在院子里却看见院子外,李听雨正在晾晒衣物。 许相梦嘴角一笑,并未考虑太多,便穿过屋院走到外面,在李听雨背后唤道:“李君俪李小姐!” 李听雨蓦地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手上一松,衣物便落了地,这正是许相梦期待看到的她的反应。 “知县大人是在叫何人呢?小女子名李听雨,大人口中那位李君俪是何人?” 李听雨拾起地上的衣物,转过身时脸上带有一丝硬装出微笑,可那却更显得她心虚了。 “李君俪是高涯县内声明远播的大户之家的千金小姐,她应当是足不出户,所以本老爷也没见过她,只是李小姐,你自己该不会不知道你自己吧?”许相梦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 “我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李听雨说着便在走回院子去。 “我也不知道你绑架你自己是为了什么,那个唐公子吗?” “唐公子是好人,你不要为难他!”李听雨下意识反应,显语气很是着急忧切。 这一下,在许相梦面前,她算是完全暴露了,李听雨便是李君俪。 “那你就是承认你是李君俪了?”许相梦趁势追问。 李听雨的神情十分明显的彰示了她心中的纠结挣扎,她最终只是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 许相梦所有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正得意自己破了这起绑架案,幻想着带李君俪回去就能在夜央面前炫耀一番。 “我就说你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不说我还没发现,高涯县的名媛会上我曾见过你,原来你就是李君俪。” 许相梦闻声转过身,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僵化在脸上,有些小怒边说便走来的柳夏青身后,一道亮晃晃的光闪过,一把匕首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请恕在下无礼了,二位不要出声。” 柳夏青那一瞬间便被吓得双腿发软,张嘴的力气都不剩。许相梦见此景也是心里慌张,便赶紧捂上了嘴。 二人被五花大绑了藏在大院旁边无人居住的破屋,所有妇人都在大院里,空无一人的村道,完全没人看到那一幕。 李君俪和唐公子急急忙忙进到一个房间里,李君俪悬着的心并未放下,一是为方才之事的心惊胆战,二是对绑了许相梦此事感到不安。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是?”李君俪在房里来回走动,紧张得根本停不下来。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都是我的错……”唐公子自责着。 “不,是我愿意的,即便我们错了,我还是要跟你远走高飞,天涯海角,此心不变。” 二人对彼此的情意早已融入了每一个眼神里,唐公子拥李君俪入怀,给她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勉励。 另一头,李府内知县大人已知案情始末的消息很快在丫鬟和家仆之间传开了,夕阳西落之时,夜央果然等到了若芙一人鬼鬼祟祟地从李府后门出来。 夜央一路小心尾随着若芙,只见她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难民村。 村民都聚集在那个大院,这是他们为唐公子所摆设的践行宴,虽是粗茶淡饭,但人人都很知足。 宁儿望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白米饭,不由得出了神,她从娘亲那得知许相梦已经离去的消息时,便不在开心了。 “这些粮食都是知县大人给我们送来的,我们一定不能忘记他的恩惠。”宁儿娘亲说道。 “娘,为什么知县大哥哥要走,她明明答应我留下来吃饭的呀!”宁儿说得很是委屈。 “知县大人公事繁忙,宁儿要可不能任性呀!” 宁儿在娘亲的再三劝说下,终于算是想通,开口吃饭了。 李君俪在饭桌上一直魂不守舍,没吃一口便回了房间,行李已经收拾好,只等到明日时辰一到,她便能和唐公子远走高飞,从此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她此刻却是心里十万分的不安。 院中的人正享受着对于他们而言难得的美食,突然有一个石子砸中了唐公子的身体,他回头一看,便看见若芙躲在篱笆外。 “您们先吃着,我先离开一下。” ------------ 第二十章 一叶障目 唐公子离了前院穿过屋堂出了后院,若芙也绕过屋子折到后院之外。 “唐公子,我们家小姐呢?”若芙一上来便着急问道。 “若芙如此着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唐公子问道。 若芙张望四下里漆黑一片,寂无人声也无人影,便小声说道:“我在府里听到消息,说是知县大人已经查清了我家小姐被绑之事,就差动手抓人了,我很担心,所以趁着空挡赶紧来公子这看看情况,我家小姐呢?” 若芙心急如焚,此刻她只想见着李君俪,想确认她无事。唐公子却面有犹疑,思索着那知县大人难道当真是来此处抓自己的? 唐公子再三思索,却又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知县大人只与一个娇弱女子来难民村,丝毫不像是为抓绑匪而来,还有李府为何会传出那消息,会否有人刻意为之,为的是引蛇出洞? 唐公子越想心中便越不安,走动张望周围,并未见着人影,他多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太过多虑。 “唐公子,我家小姐呢?”若芙满心焦急追问。 唐公子知若芙是可信之人,但此刻他思索还是觉得应当谨慎。 “若芙,你先回去,不必担心你家小姐,她没事。” “让我见一见我家小姐,只是见一面!”若芙万分紧张道。 “若芙,若你相信我,就听我之言,我恐怕有人利用你对你家小姐的忠心找到你家小姐,所以我现在不能带你去见她。”唐公子道。 “可是唐公子……” “若芙,我知你对你家小姐的全心全意,你的担忧我也清楚,若你还是不信我,我愿在此发誓,此生此世,必护你家小姐而活!”唐公子认真发誓道。 “唐公子,若芙信我家小姐,既然我家小姐将她自己终生托付与你,我只能祝愿,只求唐公子善待我家小姐。”若芙说罢便也只能无奈离了去。 若芙已离去,唐公子也遍寻四周仍无发现,便回了前院。 院落之外一棵大树孤立,几片落叶飘下,夜央也随之而下。 听了唐公子和若芙的整个谈话,事情已经几近明朗,这绑架之案或许就是李君俪自己所规划,只为一个彼此爱慕的男子。 夜央在那一刻居然想就此罢手,既然李君俪并无性命之忧,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成全一对有情人。 夜央回了县衙,已是天黑。他远远便看见柳夏青的丫鬟小萝在门前击鼓,他便加紧脚步走上去。 小萝也看见了打远处走来的夜央,便赶紧迎了上去,泪流满面道:“夜师爷,请你救我们家小姐!” 夜央根本一事不知,便问:“你家小姐怎么了?” “我家小姐自午时出去,小萝就再没见过我家小姐,我……小姐她……”小萝心里万分火急,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别着急,把事情说清楚。”夜央道。 小萝稍稍稳定了情绪,开口说道:“今日我在街上,遭到金劲挑衅,小姐得知,便说要来县衙找大人算账。” “那她是否在县衙之中?” “小萝不知道!只是……我真的担心我家小姐!”小萝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小萝随着夜央进了县衙,县衙内无论前堂后院皆是空空无一人。 “夜师爷,我家小姐不在此处,那她会在哪儿呢?她不会也像李家小姐一样被绑走了吧?夜师爷,就算你再不喜欢我家小姐,也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呀!”小萝忽地跪下道。 “你快起来,这事我不会不管的。” 夜央一刻不待地先来到了许相梦的房前,房门敞着,房内一片漆黑,许相梦并不在,夜央一脚踏进屋里时,感觉脚下踩中了什么,拿起一看才知是零落干枯的小野花。 二人回到大堂上,对着空空县衙,夜央也开始担心起了许相梦,天色已黑,她为何也不在县衙内?莫非她和柳夏青是一起遭遇了什么? 夜央蓦地想起那束话,心里一惊:难道大人也猜到了事情真相,入了难民村? 小萝忍不住抽泣着,金劲正从外头回到县衙,正瞧见见夜央和小萝在堂中。 “夜师爷,您回来啦?”金劲走来,见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萝,便调侃一句:“这不是小萝嘛,你家大小姐呢?” 小萝不说话,只是含泪的双眼瞪着金劲。 “听说,今日金捕快在街上与小萝发生口角,可有此事?”夜央问金劲。 “只是闲聊几句,哪是什么口角呀!”金劲完全不当一回事地笑回道。 “那你可知柳夏青小姐今日有没有来过县衙?”夜央再问。 “我没有看见那个刁蛮小姐来县衙,她之前不是说发誓从此再也不踏入县衙一步了嘛!”金劲道。 夜央的神情蓦地一转,往金劲瞥了一眼,金劲便像是知错了一般低下头不说话。 “还有,大人又去哪儿了?” “大人,我见她出去了,有好些个时辰了,脸她走的急,我就没好问她。”金劲回道。 “出去了?难道真的去了难民村?”夜央念道,心里更加焦急。 虽然那只是夜央的猜测,但加上之前在难民村,唐公子对李君俪的丫鬟都那样谨慎,夜央便更觉得事有蹊跷,甚至就觉得与许相梦直接有关。 夜央心里思虑:大人若真是寻见了线索前往难民村查探,在路上正遇上前来的柳夏青,二人一同去了难民村…… 夜央越想越是心里发慌,虽然李君俪绑票一事不真,但许相梦这般鲁莽行事,她为人又不懂得收敛,若是她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硬要与他们纠缠,万一出了什么事可该如何? 情急不待,夜央二话不说便跑离大堂。 “夜师爷,你去哪呀?”金劲喊道,夜央却一往无前。 小萝见夜央那一刻神色大变,又这般匆忙跑走,心里暗想是否会是柳夏青遭到了不测?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小萝突然瘫坐地上哭喊了起来。 这一声乍哭当真吓了金劲一大跳。 “你怎么还哭上了,你家小姐死了呀?” 金劲这一问让小萝哭得更凶了,泪水滚涌而出,每一声哭喊都能震塌整个县衙一般。 “小姐,你一定不要有事呀!” “哎呀,你可别哭了!”金劲一脸烦躁说道。 “小姐!”小萝却喊得越发大声。 金劲无计可施,只能蒙着耳朵在堂上来回走着,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却也无可奈何。 再赶到难民村时,夜已深甚,村中各户都已熄灯入眠,幽静如荒村野外,夜央脚步匆忙地冲往之前的大院,切心担忧许相梦,他已经不容自己多加思索,甚至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此时此刻,许相梦已然成为了夜央那一叶障目。 夜央想即刻冲到那院中,抓住那个唐公子质问他,问他是否将许相梦藏了起来,藏在哪儿? 大院里还亮着烛火之光,已没有多少距离,夜央疾步往前,却听耳边一声敲击之音。 夜央脚步一顿,似是有一道莫名的线牵引他不由自主往一旁的院落里走去,越发靠近,夜央便像是能听见里面发出微弱的声音。 夜央伸出手搭在门上,他从未如此紧张害怕过,害怕推开这门,怕看见门那头的情景。 ------------ 第二十一章 妒成决心 破落房门被推开时打出刺耳的“吱嘎”声,月光照进来,正落在许相梦和柳夏青脸上,二人被封了嘴,满目惊恐地盯着门前那个身影。 柳夏青直接惊慌得晕了过去,许相梦却直盯着夜央走进来,走近自己,直到看清那张脸,难掩紧张的情绪。 那一刻,时间仿佛在流窜的路途上卡了一下脚,许相梦盯着夜央,想着:他这样紧张是为我吗?还是李君俪? “大人。”夜央忙蹲下身去解开许相梦嘴上的布条。 “夜师爷怎么来了?”许相梦一脸疑惑问道。 “李小姐被绑一事我已经查清了,他和那位唐公子……”夜央边说边给许相梦松绑。 夜央话开口一提到李小姐,便完全扰乱了许相梦的心思:果然是为了李君俪吗?原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吗?夜师爷和她真的有什么吗? “夜师爷已经知道李小姐和那个唐公子的事了?救出李小姐了?”许相梦问。 “李小姐与那唐公子两情相悦,不如对此事作罢……”夜央回道。 夜央说的很平淡,可许相梦却听得很深沉:居然能爱一个人爱到甘愿成全她和别的男人吗?老子才不让你做这个好人! 许相梦沉溺在自己捕风捉影编织的戏幕中,将夜央幻想成一个绝世情种,自己则是唯一一名坐下的观众,在现实情境里唾弃自己所造的夜央角色。 “为何作罢?如何作罢?那个姓唐的居然敢绑架本知县老爷,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许相梦怒道。 “那大人想要如何?” “不管如何,他依旧犯了绑票勒索之罪,而且还是五万两之多,本知县这是第一次办案,一定要严惩罪犯!”许相梦信誓旦旦说道。 夜央不由自主地望着许相梦,光亮浅淡的此时,像是在无理取闹的她,在夜央眼里心里,却更觉得像一个小女子。 “大人要如何,我全听大人便是。”夜央妥协道。 “那我说……” 许相梦跟夜央说了她自己的计划,是在明日赎人之时逮住唐公子,人赃并获,破获此案。 “不行,万一大人留在这有危险怎么办?”夜央显得有些紧张情绪。 “那个姓唐的只要和李小姐浪迹天涯海角,而且我还是知县老爷,他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许相梦反驳道。 “大人不能冒这个险。” 许相梦看着夜央那副有些忧心的神情,一心觉得他是在担心李君俪,她越这样想,便越坚定解决此案的决心。 “我是知县大人,我说了算,夜师爷只管听命行事便好。”许相梦摆着一张脸转头不看夜央。 夜央看出许相梦的坚决,但他并不知许相梦这般坚持所为何事,他只当许相梦真是为了作为知县大人的责任,便暗下决心,定要协助她办成此事。 “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我定尽力相助。” “夜师爷想通就好,趁着他们没发现,快把我绑上!”许相梦晃晃双臂说道。 夜央拿起一旁的麻绳,正要去捆许相梦时,她却突然惊道:“不对,绑后面!” 许相梦将双臂摆在身后,眼神示意夜央把自己绑上。夜央稍顿了片刻,蓦地伸着双臂环住许相梦,将麻绳绑在她手腕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画面看着就像是许相梦被夜央紧紧抱住一样。许相梦整个人怔住,目光恍惚,她小小身躯,他宽暖怀抱。许相梦乍然失了思维,只觉得脸颊一烫,心跳得稳不下气息来。 许相梦的脸颊紧紧贴着夜央的胸口,却只听到自己胸膛中急剧的跳动。 “好了,那我去了。” 夜央说着起身与许相梦相离,她这才缓过气息来。 “等等!”许相梦唤夜央回过头来。 “还有嘴!”许相梦目光中流露着丝丝娇羞。 窗外的明月渐渐蒙上一层层阴云,月光逐渐逐渐地隐去。 夜央虽犹豫着,最终还是离开了小破屋,径直离开了难民村,一路既要谋划明日之事,又止不住对许相梦的担忧。 天上的月色被彻底遮掩,看这天上积薄已成厚的云层,定是要落起雨来了。 才到县城门口,天竟洒下了微微细雨,夜央取回守城侍卫手中的令牌便往县衙走。 夜央在雨中走了一段,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夜师爷!” 夜央转过头,便看见一旁站着一个男子,只听夜央唤他:“景佑!” “是我呀!”杨景佑笑着跑了过来。 “大晚上站在那雨中,杨大少爷也是很有兴致呀,不过此刻我有急事,恐怕不能同你在这细雨中漫步了。”夜央道。 “夜师爷想留下来我还不让呢,你快去办你的事吧!”杨景佑道。 “杨少爷难道不走,想在这细雨中玩一个人浪漫吗?”夜央问。 “夜师爷有所不知,我是在此等人。” “那也不必站在雨中等吧?” “我怕她从远处没看见我就离开。”杨景佑话语间带着淡淡的甜蜜和丝丝羞怯。 “那我先走了。”夜央说罢便冒雨继续前行。 “夜师爷!”夜央未走很远,杨景佑突然喊住他,说道:“我姐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 夜央怔住片刻,没做回答便转身走了。 雨中,杨景佑站在原地久久不离去,雨越下越大,他衣裳很快便湿透了。可街上却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肆无忌惮的风和冷漠无情的雨。 “她不会完全把我忘了吧?”杨景佑心中的失落感比这风雨还冷。 被关在破屋里的许相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吵醒了吓晕在一边的柳夏青,突然醒来的柳夏青又实实在在地吓了许相梦一大跳。 二人盯着对方许久,眼神中早已是一顿火拼。柳夏青先屈服,蜷着身子侧躺在地上,许相梦则是透过破烂的窗户看着外面,看着雨水,许相梦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每每想试着记起,总是想到夜央。 “不知道他到县衙没有,雨水要是又打湿伤口怎么办?”许相梦心里默默担忧道。 雨下了整整一夜,杨景佑在街上淋了一夜的雨,湿透了一身。天微微亮,杨景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街上来往些许路人,杨景佑看遍每人手中的伞,多渴望下一眼就能看见那把熟悉的伞,那个个性实在率真的姑娘。 可一个个擦肩而过,一直走到了杨宅门前,杨景佑也没看到许相梦。 “可能,她真的把我忘记了。” 这一天对许多人都是十分煎熬,每一刻都过得提心吊胆。即便如此,这一日,也终究算是过去大半了。 唐公子和李君俪早已经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李君俪在屋内徘徊着,就等唐公子做完最后一件事,到了时辰,二人便永远自由了。 唐公子来到了难民村不远处的河边,正看见宁儿独自在那边采野花。 “唐哥哥!”宁儿老远看见他便笑着打招呼。 “宁儿在这玩呢!”唐公子严肃的脸忽然带上了笑意。 “宁儿在这采花,等下次送给知县大哥哥!”宁儿道,童稚的笑容阳光可爱。 “宁儿很喜欢你知县大哥哥?” “嗯,知县大哥哥是个好人,所以宁儿很喜欢知县大哥哥!” 唐公子看宁儿这般纯真无邪,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许相梦做的那样。 “知县大哥哥也喜欢摸宁儿的头!” “宁儿愿意帮唐哥哥一个忙吗?” “宁儿愿意呀!” 宁儿应了下来,唐公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宁儿,说道:“宁儿收着这封信,明日替我交给夜师爷,好吗?” “宁儿答应唐哥哥!” “那你现在就赶紧回来去,把信放好,天也快黑了,就不要出来玩了,外面很危险!”唐公子最后摸了摸宁儿的头。 宁儿一手抓着花一手拿着信,笑着朝着唐公子挥手后便往村子走回去。 难民村以西,风雨亭处,李老爷照绑匪信上所说带着五万两银子到了,再吩咐搬运银子的家仆回去,自己一人独自留下等待绑匪。 风雨亭四围无遮蔽之物,便无法藏身,为了以防万一,夜央还是派了成城和成墙二人在风雨亭较远之处埋伏,自己则孤身赶往难民村。 李老爷在风雨亭等待许久,已过了约定时间,绑匪也没有现身。李老爷开始四下张望,这才在亭子椅子下看到石头压着的信。 李老爷慌慌张张拆了信,里面写到绑匪的话,让李老爷将银子搬到留在河边的船上。 李老爷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装箱搬上那船,正像推动船时,才发现船头的另一封信。 李老爷赶紧拿起信,船便顺流而下。 李老爷迫不及待打开信看,信上内容让李老爷惊得双腿一软。 信上写到李君俪被藏在风雨亭以西几里外的破庙,并且绑匪在那设置了机关,几个时辰之后便会点燃整个破庙,绑匪只给李老爷留了足够去到那里的时间。 李老爷没时间犹豫不决,一刻不停地便往西边赶跑。 装载着银箱的船顺河水急流而下,很快就卡在了难民村处变浅的转弯处。 唐公子守候已久,见到船行来,悬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这是不是证明并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计划呢? 唐公子将沉重的装箱从船上拖下来,此刻他的心情或许更加沉重。 可有了这银子,就能让难民村穷苦的村民获得新生,这之后,他便能和李君俪远走天涯,一想到此,他便能忘却心中忧烦。 “唐公子。” 唐公子背身拖着装箱,听到呼声便惊而松开了箱子,回身,只见夜央站在不远处。这一刻,唐公子心里的一切希冀崩塌了。 ------------ 第二十二章 浴火情真 宁儿小步闲碎地走回难民村,在荒废的小破屋前看见村中几个小孩每个人拿着烧着的柴火在村里跑着。 “娘亲说不能玩火!”宁儿上前说道。 那几个小孩都比宁儿年长,且都是男孩,见宁儿对自己说教,一个大点的男孩便不乐意了,走到宁儿跟前,大声道:“我们就玩火,怎么了?” “娘亲说玩火不好。”宁儿一边说着,赶紧将信封和小花藏在身后。 那男孩子向来淘气,又仗着自己年纪大有些横,见宁儿藏起东西,便伸手去夺。 “什么东西,快拿出来!”男孩喝道。 “不可以给你!” 宁儿被男孩追着跑,跑来跑去竟跑进了那个关着许相梦和柳夏青的小破屋。宁儿被堵在院子里,无路可逃。 “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用火烧你屁股。”男孩威胁宁儿道。 见宁儿死死揣着信封和野花不放,男孩心里一气,便假装着用燃火棍吓唬宁儿,岂料男孩一个不留神往前摔了一跤,火棍往前脱手飞出,越过过宁儿的头顶竟砸中了破屋。 宁儿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哭了起来,男孩子疼了半天才爬起来,却见宁儿后方的屋子火势正在蔓延。 “啊!着火了,着火了!”男孩子喊叫着跑出院子,其他几个孩子也喊叫着四散开了。 宁儿哭得太激动,便没注意男孩子们跑开时的喊叫,一直坐着哭。直到宁儿的哭声传进了隔壁大院的李君俪耳中。 李君俪走出屋子一看,宁儿身后的火光已燃透了整面木墙。 “火!” 李君俪不假思索地跑进那院子抱走了宁儿,可他手中的花和信封却落在那儿了。 “宁儿没事吧?”李君俪抚慰着宁儿。 “唐哥哥让我交给夜师爷的信,还有我要送给知县大哥哥的花儿!”宁儿哭着说道。 “知县大哥哥!” 宁儿这一提起才让李君俪想起来,这屋中可还藏着许相梦和柳夏青呢! “着火了,救火呀!”李君俪大喊出来。 河边的唐公子和夜央很快便注意到了难民村方向的火光和烟气,二人心里都有不祥的预感,便不约而同跑回难民村。 村中的妇人在孩童和李君俪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中都赶了来,难民村中没有可用的井,家家户户端来家中瓢盆的存水灭火,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弱,而是蔓延到了整个屋子表面。 屋中二人醒醒睡睡了一天,这会儿终于被冲鼻的浓烟呛醒了。 四面全是熊熊火焰和浓浓尘烟,二人知道是屋子着了火,便奋力挣扎着,却因腿脚被束缚无法挣脱。 夜央和唐公子赶到之时,屋子已烧塌几处,众人都认为这只是无人居住的废屋,李君俪此刻也是紧张得完全不知如何解释。 “大人!”夜央心里一急便往屋子冲去,毫无顾忌地破门而去。 火燃烧着房屋继续崩塌,柳夏青已经被烟灰蒙晕了。许相梦在几近绝望那一刻看见了夜央冲进来。 那个夜央,那冷峻的脸上刻下紧张恐惧,深锁的眉头,额上的汗滴,目光只落在许相梦身上。 “大人!” 许相梦同样是万分紧张的神情,她眼神瞥了瞥身边晕过去的柳夏青,示意夜央先将她救出去。 “可是……” 许相梦坚定的目光却让夜央将话咽了回去,他抱起柳夏青便跑出了火场。 院中人看到夜央从大火中抱出柳夏青这一幕都是惊讶不已。夜央将柳夏青放下,身后却传来“哄”地塌落之声。 夜央揪紧了心转身,正前方的墙已坍塌一半,大门也已被堵死。 “知县大人!” 唐公子本想冲去火场,却不料李君俪看见这一幕竟吓晕倒在他怀里。 夜央再次窜进窗户冲去火场,身体多处擦过燃着的木块。许相梦依旧苦苦挣扎着,气息已有些欠缺。 院中人夜央如此急迫,又见被救出的柳夏青,认出她是那日与许相梦一同前来的女子,便有人猜测会否许相梦还在里头。 妇人们自发地提着桶去河边提水,孩童们也不懈怠,能帮忙便尽其所能。 夜央在浓烟中才寻见许相梦所在,屋上梁竟折断朝许相梦咋了去。眼前一片模糊,许相梦仿佛看见一根火柱朝自己砸来。 生死之际,夜央突然跳了过来,整个人盖在许相梦身上,火梁便重重砸上夜央的背,一阵滚烫火热瞬间燎尽他的衣物,背上痛不堪言。 “夜……师爷……”许相梦心里念道,她双眼早被烟雾迷了看不清,此刻却清晰地看见了夜央。 夜央身上的痛楚早已让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力气,可他依旧拼尽最后一丝撑着,只为不让火梁伤着许相梦。 那一刻的夜央才是许相梦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奋力保护自己。 “大人……” 夜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开了自己捆在许相梦手腕上的麻绳中关键的绳头,便无力瘫倒在许相梦身上。 许相梦蓦地回神,不知何来的一股神机力,竟一把将烧的滚烫的火梁推离夜央身上。明明严重灼伤的手心,她却丝毫不觉疼痛。 许相梦扯下嘴上的布条,已是被烟气所伤而完全沙哑的喉咙,她的呼喊这般撕心裂肺。 “夜师爷!” 许相梦这一嘶喊竟然奏效,夜央稍稍从地上撑起,许相梦正是泪眼朦胧的样子,夜央竟情不自禁,微颤着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进而轻吻上她的双唇。 这一刻,仿佛二人都忘了火焰,忘了疼痛,也忘了彼此和自己,只是吻得动情,吻得忘情。 村民们都没放弃,一心火急地抬水去灭火,可远水终究救不了近火。火焰肆无忌惮,燃得汹涌,终究,上天看不下去了它的狂傲,乌云层层卷来,片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恰在那一刻,成城带着一队护卫来封锁了难民村。 雨越下越大,再猛烈的火焰也是一瞬熄灭。村民们帮着搬开烈火之中燃烧坍塌的破屋残骸。 看到许相梦和夜央的那一刻,许相梦是几近晕厥,夜央更是伤重昏迷。 “知县大人,夜师爷!” 让众人不解的是,发现二人是,他们紧牵着彼此的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二人分开。 杨宅内,杨景佑自淋了一夜雨后便卧病在床,神识模糊。他听见窗外飘来的雨声,不禁产生了幻觉:许相梦穿着那身浅蓝裙裳,撑着伞在雨中,焦急的张望四周,寻找着自己。 今夜的雨下得比前两日都大,也持续得更久。 清晨的柳宅,柳夏青迷迷糊糊地醒来,小萝守着她一夜,哭的眼睛都红了。 “小姐,你终于醒来!”小萝哭喊道。 柳夏青扶着沉重的脑袋,眼前渐渐清晰了,也看见了小萝,便问:“小萝,这是哪儿呀?” “这是小姐您的房间呀!小姐您已经睡了一夜了,还好醒过来了!” 柳夏青脑子里昨日的记忆一幕幕浮现,追踪许相梦,进到难民村,一直到被人用匕首架着脖子,最后就是熊熊大火和浓浓烟尘。 “呀!”柳夏青乍地惊恐一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无比慌张地问道:“小萝,我的脸还好?有没有烧伤,有没有毁容,眉毛还在吗?快给我拿镜子来!” “小姐你别慌,您没毁容,眉毛也还在!”小萝赶紧抚慰柳夏青道。 柳夏青摸遍了额头,眉毛,鼻子,脸颊,嘴唇和耳朵,这才放心自己没有在大火中缺了什么。 “太好了!”柳夏青松了一口气道,突然才想起和自己同在火场的许相梦,便赶紧问小萝:“那知县大人呢?” “知县大人也没事,只是伤的比小姐您重些,不知道醒来没有。”小萝回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又是谁救了我呀?”柳夏青惊心未定道。 “小萝不知道,昨夜衙门的捕快送您回来,老爷夫人和可都吓坏了,根本没来得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萝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另一头县衙里,许相梦渐渐睡浅了,梦里那座破屋燃起烈焰,她站在院中,看着大火弥漫上漆黑的夜空。墙壁塌落,她又看见大火之间的夜央,火焰爬上他的身体,将他全身掩住,又将他燃尽。 “夜师爷!”梦中许相梦嘶吼着,却丝毫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央在一片火红之中消尽。 “夜师爷!”许相梦喊叫着醒来,沙哑的声音一脸的冷汗。 “大人!”金劲听到声音便破门而去。 除了手掌心,许相梦肢体并没在火里受伤,只是被绑得有些麻,睡得有些发软。她没意识到掌心的上,一把撑在床上下床,却受疼跌倒在地。 “大人你怎么起了,还摔倒了?”金劲忙跑来扶起许相梦。 “夜师爷呢?”许相梦强忍着疼痛问道。 “夜师爷在他房里呢,他没事,大人您会床上休息吧!”金劲说着想扶许相梦回去床上。 “不,夜师爷为了救我被火梁砸到,他怎么可能没事,我要去看他!”许相梦一把推开金劲跑出房间。 “大人,大人!”金劲喊而无用。 许相梦冲出院子,脑子除了夜央便无其他。不过院子与院子的距离,许相梦心里却像跑了千里万里之远,过了万年千年的时间。 许相梦“啪”声推开房门跑进去,夜央趴躺在床上,许相梦走近,仿佛脚下拖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夜央的气息如此微弱,脸色比平时更冷更白。望着眼前这样的夜央,许相梦心里一抽动,身子一软竟跪倒在床边。 “夜师爷……”许相梦出声像是撕扯开咽喉一般。 ------------ 第二十三章 眼见为实 许相梦不禁颤抖着伸手触到夜央的脸颊,那一刻她的眼睛失控了,眼泪滚滚而落,滚烫滑落脸颊。夜央此刻是冰冷的,鼻息奄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夜师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固执己见,要是我那晚跟你走了,就不会出事,都是我害了你……”许相梦的歉疚随着眼泪流出。 夜央依旧昏睡着,并非无动于衷,许相梦坐在床边的地上,蜷抱着腿忍不住哭泣,她一生从没有如此愧疚过,心痛过,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一无所能,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内心也有软弱。 许相梦全然无错,控制不住眼泪,任凭情绪摆布,像个孩子失去至亲之人那样无助,坐在地上啜泣泪流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成城三人在院中徘徊,又害怕不敢进门。 许相梦抽泣声音越来越轻,眼泪却流而不竭,被烟尘所伤的肺咽更加难受了。 许相梦久久不止的啜泣之声终于传进了夜央的耳朵,他醒来,身上大片的灼伤几乎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夜央艰难地睁开眼,许相梦的哭声像是一股力量支撑着他抬起了沉重的手臂,重重一落在许相梦肩上。 许相梦身体乍地一抽动,怔住许久,转过身去那一刻,她眼前,夜央醒了,微睁开眼,极力隐忍身上的痛楚。 “夜师爷!”许相梦即可拭去蒙住眼睛的泪水,终于看清了夜央。 夜央嘴角淡出一丝笑容撑着床坐起身来,许相梦赶紧起身去扶夜央。夜央才转过身来,许相梦却因屈身太久双腿发麻而向前倾倒在夜央身上。 夜央的背重重撞在床上,他皱紧眉头强忍着痛,许相梦就完全呆愣地趴在了夜央的身上,二人鼻尖几近相触,许相梦这才突然想起昨日在大火中,夜央吻自己那一幕幕。 屋外成城几人听屋内没了许相梦的哭声,彼此之间几个短暂的眼神交流便不约而同冲破房门进去。 眼前一幕着实叫三人看得难以置信,惊愕非常。 时间休止一刻,许相梦转头望着门口的三人,那一刻尴尬满布了整个房间。 “我……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成城忽然开口打破僵局,赶紧转身走出房门。 “我也没看见!”金劲捂着眼睛往外走,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只剩下一个成墙,瞪大了眼珠子傻愣子着不动,成城和金劲二人便回来将他硬生生拖了走。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金劲再补一句关上房门。 房门“砰”一声关上那一刻,许相梦才彻底反应过来,对夜央一使劲从他身上跳下来。 “惨了惨了,这次真是豁出命去都说不清了!”许相梦一副纠结痛苦的模样在屋里走来走去。 夜央倒是被许相梦这一次次的无意害得再也没半点气力了。 许相梦偷偷一瞥躺在床上的夜央,只见他一手遮着眼睛,其实他是在忍痛,可在许相梦眼里,却解读成他对方才发生之事的尴尬与无奈。 许相梦乍地在心里对自己一恨,便朝房门冲去,开门瞬间,趴在门上的成城,成墙,金劲三人全数跌进了房内,此时相视更是滋味复杂。 “你……你们……”许相梦怒而难言。 “大人,其实我们几个……” 金劲正要找借口,许相梦却撒开腿跑了。可还没跑出院子,她却突然回头,盯着那悠闲的三人喊道:“你们三个,到大堂集合,本老爷有话要问!” 许相梦此时撕声喊出的声音,更让三人觉得是中折磨。 “遵命!” 公堂上,成城三人整齐排开站立,三人皆是心惊胆战。座上,许相梦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情,目光凌厉得想要千刀万剐堂下三人一般。 “李……” “李小姐已经安全送回李府,大人不必担心!”还未等许相梦问话,成城便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那唐……” “唐公子已经被关押进大牢,等候大人发落。”成墙抢答道。 “还有赎金也被送回了李府,这件案子已经圆满破获!”金劲紧接着说道。 此刻的许相梦是呆然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几个属下与自己这般心有灵犀,作为知县大人,应该高兴,可经历过方才那事,他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尖刺戳进许相梦的身体,千穿百孔之痛,使得许相梦垂下脑袋,重重砸在案台上。 许相梦将自己锁在房内一整天,早饭午饭都没吃,想着件件糟心事,独自在床上和枕头被子裹了一天,煎熬到傍晚,她终于败给了肚腹的饥饿。 许相梦双手抱着饿扁了的肚子,晃晃悠悠地往厨房去,正撞见金劲和成墙二人坐在厨房前,吃着小点心聊起来了。 照着许相梦此刻的饥饿程度,她该是直冲上去夺盘而食,可却因二人谈话的内容止了步。 “你说,夜师爷是不是不喜欢女人?”金劲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问道。 “你怎么敢这么说呢?”成墙疑惑问道。 “你看,无论是那刁蛮小姐之前的死缠烂打,还是杨景佳小姐的情意深长,夜师爷都是无动于衷,可今日我们所见,他和知县大人二人在房内……唉,你懂的!”金劲说着说着都有些说不出口来。 “会不会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还能是哪样,没听过一句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今日之事是我们亲眼所见,我看知县大人长的也是唇红齿白,身材纤瘦,越看越觉得有点男生女像的意思。”金劲不停点着头,像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 “可我觉得知县大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很有威严的!”成墙反驳道。 “我不跟你争论,只是当做闲谈,不过夜师爷不喜欢女人也好,不然怕是这高涯县所有的女子都会为他痴迷,他要是真的不喜欢女人,那些女子才会放弃他,那样我就有机会了!哈哈哈……”金劲发出了令人生厌的笑容。 “反正我是不信世上有不喜欢女子的男人,更不信大人和夜师爷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羞耻之事。”成墙毅然回道。 “最好呢就是知县老爷是女人,这样夜师爷喜欢的既是女人,他们二人之间也就不是什么羞耻之事了。” 金劲这一句“最好呢”听得许相梦再也听不下去了,慌乱的脚步回到房中,她不禁开始担忧是否他们已经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厨房前,二人的闲聊还在继续。 “不过,知县大人又怎么可能是男人呢!我们也就别瞎操心了,这晚饭还怎么还没送来呢!”金劲说罢便起身走出院子。 许相梦一头栽进床上乱糟糟的被窝中,心里是又惊又怒又悲又叹。 “老天爷,您老让我当了十几年的男人,难道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瞒天过海了吗?”许相梦哀叹道,对着床面又锤又打,徒赚了手疼。 “唉呀呀呀呀!”许相梦看着自己厚厚包扎的手心,大火之中的画面又一次闪现脑海。 “不对呀,是夜师爷吻我!”许相梦恍然大悟道。 许相梦那一刻想到的并非是夜央吻自己的情意,而是顷刻冒起万丈怒火,不假思索地从床上跳起来,冲出房门便往夜央房间去。 “夜师爷,我有话要问你!”许相梦怒喊道破门而入。 夜央坐起在床上转过头,许相梦一扑进屋子,二人目光对上那一刻,许相梦注视着夜央竟咿呀着说不出话来。 “大人有事吗?”夜央明丝毫不恐惧与许相梦对视的样子,反而刻意冷漠。 “我……本老爷有话问你!昨日,在大火里,你……你……”许相梦心里揪得紧紧的,可看着夜央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无论我是男是女,这种话怎么可能问得出口!”许相梦内心哀叹道。 许相梦憋得一脸着急,夜央只是轻轻一瞥,淡若无事地躺下,道:“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夜央自顾自地转身背对着许相梦闭上眼,像是真睡了一般。 “我……”许相梦再鼓起勇气,却还是泄了。 许相梦行尸一般耷拉着脑袋走出夜央的房间,突然嗅着某处飘来的一股饭菜香,闻着都叫人垂涎三尺。许相梦失去的魂魄忽又跑了回来,一刻不待便奔着厨房方向跑了去。 厨房里成墙和金劲围着桌子坐着,只见他们二人手持筷子,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上看着叫人眼花缭乱,闻着使人神魂颠倒的一道道美味佳肴。 许相梦一刻也忍不了了,那一刻她将所有烦恼都抛诸脑后,整个人扑向桌子,抢了金劲手里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 “大人,你可来了,那我们也吃?”成墙说罢看了一眼金劲。 “吃!” 金劲赶紧再取来一双筷子,三人就像是饿惨了的牢奴一般吃得毫不收敛,那个场景真是叫人不忍直视。许相梦右手烫伤未愈合,使筷子久了觉得有些疼,便用左手使勺子继续吃。 成城去了许相梦房间并不见她,于是回了厨房。 “大人,原来你已经来了!” “啊,成捕头,来来来,快坐下来一起吃!”许相梦嘴里塞满了饭菜说道,沙哑的嗓子听着真叫人受罪。 成墙和金劲吃得明显慢了,可许相梦依旧是战斗力满满,一把勺子荡平天下的气势十足。 “哥!” 许相梦一勺子菜塞进嘴里,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温柔和气。 ------------ 第二十四章 淑妹成惠 许相梦缓缓转过身,嘴里塞满了饭菜,厨房门前站着一个女子,素裳及身,脸上带着清浅笑容,手上提着一个食篮。 “哥?”许相梦茫然道。 “大人,这位就是我们成捕头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妹妹,成惠。”金劲介绍道。 “成捕头的妹妹!” 许相梦不由得盯了成惠许久,她走进来,将食篮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和娘亲做的药膳,听闻知县大人从火场出来后心肺不适,喝这个有清肺利心的功效。” 许相梦望着成惠,温柔贤惠,果然人如其名,长相也是无可挑剔,她心里闪过一个想法:金劲他们觉得我像个女子,又怀疑我跟夜师爷的关系,这个成惠姑娘就是我的黄河呀,跳下去还怕洗不清? “惠儿姑娘真是太有心了!”许相梦满脸带着笑容,眼神一直留在成惠脸上。 “娘还说这要趁热喝。” “那可以麻烦惠儿姑娘给我盛一碗吗?”许相梦有些假意的笑一直挂在脸上,嘶哑声音听得十分慎人。 成惠瞥了一眼成城,便打开食篮盛出一碗汤水递给许相梦,许相梦便伸手接过,双目一直注视着成惠,叫她不由得微红了脸。 许相梦倾饮一整碗汤水,饮罢便放下碗,说道:“真好喝,惠儿姑娘惠质兰心,手艺超凡,我相信喝了这药,明日声音醒来必会恢复如初。” “大人谬赞了,我只不过是寻常小女子,并没有大人所说这般好。”成惠有些紧张道。 “哎,惠儿厨艺那是真的好,这一桌子菜可都是出自她手!他们饭馆里,除了成大娘,就是惠儿手艺最棒!”金劲插话道。 “我只是给我娘打下手,并没有金捕快说得那么厉害!” “惠儿姑娘不必谦虚,就算是女子,也要大胆勇于表现自己,不然谁知道你的好!”许相梦说道。 “大人夸赞,惠儿实在是受宠若惊。”成惠的脸越发红了。 一旁的成城见妹妹遭遇那般尴尬处境,便开口说道:“小妹真是让大人您见笑了!” “什么见笑,我可是觉得惠儿姑娘比成哈捕头你可爱不少!”许相梦很是直接了断说道。 成城本意为成惠解围,不料自己反被套入了许相梦无情犀利的语言陷阱,那一刻他自己倒是更是尴尬了。 “大人,哥,娘还等着我回去帮忙,我就不在此逗留了。”成惠说罢便在转身出去。 “我送你!”许相梦和金劲同时放下筷子站起来。 厨房里无硝烟战在那一瞬间打开,只是许相梦无论身份还是气势都远在金劲之上,金劲只能认栽,一脸哀怨地坐下。 许相梦和成惠二人离开了县衙,许相梦思索着该如何打破无声的尴尬,进而与成惠有所发展,好让金劲他们相信自己是男子,喜欢女子,且跟夜央之间无有令人羞耻之情。 “惠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许相梦笑着问道。 “大人愿意如何叫惠儿就如何。”成惠显得很生涩。 “惠儿你不用看着我害怕,虽然我是知县大人,可公堂之下,我是很善良随和的。”许相梦道。 “我哥和成墙堂哥都说大人为人良善,博学多才,有责任心,又为百姓着想,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也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子。”成惠回道。 “他们真这么说?”许相梦自己都有些不信,惊道出一句,嗓子都还是破的。 “大人呛着火灰未愈,还是不应该多说话,该多注意才能好得快。” “惠儿这是在关心我吗?”许相梦一副笑脸竟敛不回了。 成惠心里虽有些羞怯,可还是明智回道:“大人是整个高涯县百姓的大人,您为我们劳心劳力,我们自然都要关心您。” “惠儿还很聪慧嘛,像你这样的女子也是讨人喜欢,不像那刁蛮大小姐,不可理喻!”许相梦不由得想起柳夏青来。 “大人所说的刁蛮大小姐……” “我们不说她,还是说惠儿的事,我想听。”许相梦赶紧转移了谈话的方向。 “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成惠是温柔的,谦逊的,与柳夏青截然不同。她每一次俯首,转眸都是温婉似水,不像柳夏青,风风火火,独霸一切。 “那我最后问惠儿一个问题,可好?” “大人请说。” “惠儿有心仪的男子吗?” 许相梦这一句直截了当的问话可是难到了成惠,羞煞了成惠,她赶紧低着头不看许相梦不说话,脸颊红到了耳根子上。 许相梦见成惠这般反应,才开始思虑自己的问话是否太过直接,这话怕是问任何一个女子,她都不敢直言回答吧?即便是自己恐怕也不例外,若是有人问自己是否喜欢夜央,自己难道能决口承认吗? 许相梦被自己心里暗下的比喻吓到了,为何自己会反应如此?为何会是夜央?为何自己下意识的答案是是。 许相梦愣在了原地,像是失却心神那般,自己对夜央一度的喜欢不正是因为他那副皮像吗?没错,那时候的一见钟情,不过是眼睛里的一刻吸引罢了。那自己今日看着伤重的夜央时的心痛呢?只是愧疚而已。 许相梦给了自己最合适的解释,最有力的借口,将原本萌芽的爱意重新埋回地下。 “大人!” 成惠的一唤让许相梦飘去十万八千里外的心神回来身体里,她已然成功说服自己,决心今后,当好自己的只知县大人便足够。 “大人,我家就在前面了,您回去吧!”成惠微笑道。 “我要看着惠儿你进门,才能放心离开。”许相梦说道。 “啊?” 成惠有些疑惑,却看见许相梦笑着对自己轻轻一点头,那一个笑绝不掺半点心机,只是许相单纯地想对她一笑,却也就是那个笑,引得成惠心间微漾。 “大人,惠儿还没有心上人。”成惠说罢便红着脸跑进了家中。 许相梦盯着成惠跑进成家小馆,大门“砰”一声关上,许相梦不禁道出:“我也没有心上人。” 许相梦一句道出并无底气,心里更莫名起了一丝心虚和凉意,那句顺口而出的话好像并不是她的真心话。 “许相梦,你心上真的没有人,也不需要有。” 街两旁灯火阑珊,头顶一幕辉煌星河,许相梦孤身一路穿行过行人稀疏的街道。 李府李老爷的房间内,李老爷正坐在床上,李君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李老爷尚不知李君俪被绑的事情。 “老爷,小姐,饭菜来了!” 李君俪接过丫鬟手中的饭菜,说道:“我来。” 李老爷昨日为救李君俪跑伤了腿,李君俪内心的愧疚满溢,对父母,她是不孝女,对唐公子,她将是辜负他真情之人。 李君俪亲自给她父亲李老爷喂食,望着父亲此刻的老态,李君俪心里又岂止是一个愧疚。李老爷仿佛在这短短几日之间老了几十岁,长出了白发,皱纹。 “爹,女儿对不起您。”李君俪一脸愁容道。 “俪儿不要愁眉苦脸,事情都过去了,明日你还要做最世上美丽的新娘子,爹和你娘都盼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李老爷眼中竟也泛起了一丝泪水。 李君俪回到自己的房间,绫罗红帐,龙凤火烛都摆设地完完备备,只是这些喜庆的红,在李君俪眼里,还不如风雨亭那一片微风细雨下的青葱浅绿。 烛火熠熠,映在李君俪眸中,唤起的是那日的记忆。 风雨亭孤立于那片土地,淡蓝薄云天空中飞着一只纸鸢,若隐若现的引线的另一头,是李君俪的纤细的双手。 “小姐,你放的好高呀!”若芙在一旁望天说道。 “你要不要试试?” “若芙想玩,谢谢小姐!” 李君俪将那头交到若芙手中,她还没捂热乎手中的细线,居然便从中断开了,纸鸢随风飞远得飞快。 “哎呀,小姐,它飞了!”若芙慌张道。 李君俪仰首望着纸鸢越飞越远,本想就此放任它自由,可却看见若芙已经追了上去,便也跟了上去。 风刮过便止了,纸鸢失去了风,便径直下落,正砸中了河边作画的唐公子。 “哎呀!”唐公子拾起掉落的纸鸢,张望四周便看见跑来的若芙和李君俪。 “对不起,那是我家小姐的纸鸢!”若芙大老远便喊道。 若芙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根本不得空说话了。李君俪也走了过来,那便是二人初次相遇。 唐公子坐在地上,身前平坦的石块上摆着一块布条,他一手握着没蘸墨的毛笔,布上还有未干的水迹,是他正对着的那道风景。 二人凝视许久,直到风再次刮起,吹飞了唐公子手中的纸鸢,他乍地反应过来,起身去追纸鸢。 纸鸢又飞了一段距离才再次落地,唐公子也成功捡回了它。 “这位小姐,你的纸鸢。”唐公子将纸鸢递给李君俪,面带微笑,脸上冒出了不少汗。 “谢谢!”李君俪伸手接下。 不经意地相逢,不经意地相望,谁那一刻曾想象这将成就了一段最终的难忘。 “小女子好奇,公子何故以布代纸,用清水作画?”李君俪问。 “其因有二,小姐可愿意听我道来?” “公子请说。” 唐公子一望眼前美景,流水不停,风过无影,便开口道:“作画多为保留美好事物的印象,山花烂漫时,林木葱茏时,可即便是画者习有出神入化的画技,能落于纸上者,不过是一瞬而无息的墨汁罢了,空存其形,绝无可能留下那瞬息万变的事物真正之美。” “公子说的也有理,万物的变化无常才是生气,内外的美好。那其二为何?” “其二……”唐公子不禁一笑,回道:“不过是买不起纸墨罢了!” 唐公子的笑并不是妄自菲薄的笑,李君俪似是能看出他眼神中的隐忍和坚定。 ------------ 第二十五章 泪眼红妆 许相梦回到了县衙,一路也思考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烦心事多于开心事,麻烦事多于顺心事。 许相梦停在夜央的院前,表情从不曾如此平静,眼神也不曾如此淡然。可她心里还是会挂心,有没有人给他送去晚饭?有没有帮他换药? 许相梦走回房间,不禁回想起下午夜央对自己的冷漠表情,好像对自己有所怨恨一般,这是为何呢? “唉,我就这么惹他讨厌。”许相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 许相梦俯身拾起脚下早已被折腾的破旧不堪的喜帖,是那日李家送来的。 “既然李小姐都回去了,明日的婚宴应当是照常吧!”许相梦想道。 那一刻,许相梦好像又突然想懂了夜央对自己更加冷漠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我拆散了李小姐和唐公子,他不开心?” 许相梦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无误,越想越也觉得夜央实在可恶至极。 “肯定是那样,怪我喽,我是知县大老爷,为百姓排忧解难,为民除害难道还有错!” 许相梦越想越气愤,便爬到床上,想睡着就不会烦心这些那些了,等到明日李君俪出嫁,一切也算尘埃落定,自己作为知县大老爷,也算没有对不起百姓了。 即便许相梦那样开解自己,可是翻来覆去,她也没有生出半点睡意,反而是越发清醒,越想越多。 “哎呀,我到底能怎么样,一棍子已经打下去了,人也散了,这会儿一个在牢里,一个明日就要嫁出作为她人之妇,我还能怎么办?”许相梦抓狂道。 许相梦折腾自己到大半夜,终于算是入了梦,浅浅地睡了才几个时辰,第二日一早居然自然而醒。 “这么早醒来,老天爷都想让我去参加婚宴呀!”许相梦打着哈欠说道,才发现声音已经几乎恢复了。 “大人,今日李府的婚宴你可还要去?”成墙敲门喊道。 “去去去,老子已经起来了!”许相梦很不耐烦道。 许相梦穿上定制的新衣,竟还有模有样,丝毫不逊色与富豪权贵。跟上成墙,带上贺礼,许相梦便出发前往李府。 李府前红罗绸缎,依旧是那日自己第一次来此的样子,只是今日宾客往来,更加热闹不凡。 许相梦望着门内,随手将残破不堪的喜帖交到门前负责的家仆手中。家仆第一眼还暗暗有些蔑视这人将喜帖搞成这个模样,可一看喜帖上所写,突然变得恭敬有礼。 “知县老爷里边请!” 许相梦和成墙走进这李府,她是四下张望却觉得每个方向都一模一样,早已不知李君俪的房间该往哪儿走去。 “大人您在找什么?”成墙问。 许相梦正无计可施之际,正看见心梅端着那日的凤冠,急匆匆地在不远处有过,便会心笑了。 “成墙,你就留在这酒席上,大人我可能要离开高涯县几日,县衙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们了!”许相梦说罢便跟着心梅去了。 “大人你要去哪儿呀?”成墙问而许相梦无应。 许相梦追上了脚步急促的心梅,心梅一看是知县大人,有些慌张问道:“知县大人怎么来了?” “你们老爷请我来的呀!”许相梦答道。 “心梅当真是愚蠢,大人自然是受邀来此参加婚宴。”心梅道。 “你手上这凤冠是你家小姐今日出嫁要戴的?”许相梦瞥一眼凤冠问道。 “是,之前这凤冠出了点小错漏,昨日匆忙送去修补现在来才送回来。”心梅万分心切说道:“小姐还等着凤冠上头呢,请恕心梅不能跟大人在此多言了。” 心梅行了一礼便匆匆继续往李君俪的房间赶去。 “心梅,我跟你一起去,本官有话对你家小姐说!”许相梦说着便追了上去。 又一次进去李君俪的房间,较几日前的空旷无人,今日可是人气儿很足。李夫人,替李君俪上头的妇人,好些个丫鬟。 “夫人,小姐,凤冠来了,还有知县大人也来了,说是有话跟小姐说。”心梅说道。 “快请大人进来呀,大人是俪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李夫人欣然说道。 心梅走出房间请了许相梦进来,李君俪已经戴上了凤冠,美人红妆,谁人不多望几眼。 “知县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您还先来看我们了!” “夫人严重了,李小姐出嫁是喜事,我来沾沾喜气!”许相梦笑着应道。 “既然大人来了,不知可否劳烦大人为我家俪儿上红盖头?”李夫人请求道。 “我?我可以吗?”许相梦有些受宠若惊。 “大人本身是有福之人,还是高涯县百姓的父母官,又是李小姐的贵人,自然可以。”一旁的妇人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许相梦从丫鬟手里接过红盖头,轻轻捏着两个角,往上一挥,红盖头轻扬而缓落,蒙住李君俪前一瞬间,许相梦从镜中看到她眼角滑落一滴绝望的泪水。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来玩的吗?”许相梦在心里质问自己道。 李夫人也离开李君俪的房间到前院去招呼客人,房间里就剩下心梅和另外两个小丫鬟。 许相梦见时机已到,便对心梅说:“心梅,我想李小姐就要出嫁了,不知你可否愿意帮一个忙,去厨房将若芙叫来,好让她们主仆二人能好好告个别,你就留在厨房替若芙打点着。” “大人吩咐,奴婢这就去。”心梅说罢便走出了房间。 “你们也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大人谈。”李君俪道。 “是。”两个丫鬟也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许相梦和李君俪,许相梦来去走着,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大人不是说有话对我说吗?现在这里只剩你我二人,大人可以说了。”李君俪语气听来很淡然。 “我……李小姐怪我吗?”许相梦问道。 “知县大人没错,错全在我。” “李小姐,如果重来一次,我当时不会那么固执己见……” “可已经不能重来了,一切都会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下去!”李君俪语气略显得急促忧伤。 “不,我今日来这里就为了是扭转局势,毕竟……” 许相梦本想道出觉得自己在此事上有错,可一想到夜央那张臭脸,她却又不想承认了。 李君俪掀开盖头,脸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大人是来扭转局势的,这话是何意?”李君俪望着许相梦问。 “我要成全你与唐公子!”许相梦信誓旦旦说道。 “大人说得轻巧,即便你是知县大老爷,这事又岂是你能左右的?”李君俪落寞一笑。 “李小姐是不相信我?” “是不敢再相信,怕燃起的希望最终也是落空。” “我……” “小姐,我是若芙!”还没等许相梦说话,若芙便在外敲门。 “进来。” 若芙推开门进来,见到许相梦时刻意躲开了她的目光。 “小姐!”若芙疾步走到李君俪身边。 “李小姐,我是真心想帮助你,我已经命令金劲将唐公子带去风雨亭,如果你愿意,就脱下这身沉重的婚服,今日之后,就是你与他的海角天涯,沧海桑田。”许相梦严肃说道。 “真的可以?那这婚宴……”李君俪心里虽有怀疑,可更多是愿意信任许相梦。 “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许相梦仿佛说出了这辈子活到如今最坚定的话语。 红盖落下,爆竹声起,若芙搀扶着新娘走进大堂,欢声笑语,满堂祝福。新娘跪别双亲,便起身往大门走去,大门外迎亲的车马等候已久。 爆竹烟火之间,难掩的是满堂宾客的笑容,座上父母的喜泪,然而红色盖头底下,谁人知其情绪? 车马驶离,李府内开席,座上宾欢庆,李府外爆竹声几乎响彻整个高涯县。县衙内的夜央也听见那爆竹“哔剥”。 与城内的热闹气氛相比,这外面就是清冷得可以。金劲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锁着唐公子往风雨亭去。 “明明说好了带我去吃酒席,大人也太言而无信了,带着成墙那家伙不带我也就算了,还给我安排了苦差事!”金劲小声埋怨道。 一路埋怨着也总算是到了风雨亭,金劲照许相梦昨夜去他房里所吩咐,押唐公子出城,在风雨亭开了他的枷锁,让他在此等候。 “你就在这等着,不要瞎跑,爷爷我回县衙睡大觉去喽!”金劲说罢便走出风雨亭,一去不回头。 唐公子看着金劲开了枷锁,说了一句话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完全不清楚状况之时,他突然望见远方一个人影正跑向此处。 唐公子绝对那身影异常熟悉,但他不敢那样妄想,直到那人越跑越近,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俪儿!”唐公子喊着跑上去。 深情相拥,此处是他们缘起之处,那日的纸鸢由此处牵引李君俪与唐公子相遇。此处亦是他们的相会之地,风雨亭听风雨,温情爱意。此地更是此时此刻,他们历经百般磨难而终于重逢之地。 迎亲车马队出了高涯县,将去往千里之外,车轱辘在路上滚压出印记,仿佛是在拓下心事,牵引另一方的心思。 ------------ 第二十六章 逃跑新娘 李府婚宴那日隔了一天的清晨,夜央勉强能下床,这两日,许相梦都未来清扰他,倒让他闲得清静,却隐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夜央着裳完整,便出房门往园子里去。看似毫不刻意地路过许相梦居住的院前,往院内一瞥,那紧闭的门窗,似是久无人居的寂院。 “夜师爷,你怎么下床了?”成墙端着饭菜,本欲送到夜央的房间。 “我好多了。”夜央回道。 “早饭我给你送来了,夜师爷回房吃吗?”成墙问道。 “麻烦成捕头了。” “不麻烦!” 夜央转身往回走,成墙端着饭菜在后面跟着,夜央心里斗争许久,才问道:“这两日大人都在忙什么?李小姐的案子吗?” “李小姐的案子已经结了,李小姐的迎亲队昨日已经出了县城,那唐公子好像是被大人遣送去做苦力了!大人昨日在李府婚宴上跟我说要离开高涯县几日,以后就不见了!”成墙说得自己都有些茫然。 “大人没跟你说她去哪儿了?”夜央有些心急问道。 “大人没说!”成墙见夜央如此也有些慌了。 金劲在厨房里美美吃了一顿,正出来便看见夜央和成墙二人站在稍远处,像是在谈论什么,他便也走了前去。 “夜师爷在吩咐什么吗?”金劲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金劲你知道大人这两天去哪儿了吗?”成墙问。 “不是你跟我说的大人要离开几日,这会儿怎么还问起我呢!”金劲摆着一副不清不楚的表情说道。 “也是怪了,大人到底去了哪儿呢?”成墙自说自话道。 “大人行事一向这样,就说她让我以遣去做苦力为名,把那个唐公子押出县城,却让我把他丢在风雨亭,真是摸不着头脑。”金劲说道。 他们不知道事情始末,自然不懂许相梦为何这样做,然后夜央知道,思索成墙和金劲二人所说,他心里不由得生出惊恐万分,按许相梦的性子,那事她绝对做的出来。 夜央想透了,二话不说便着急跑开。 “夜师爷你去哪儿呀?”金劲冲着夜央喊道。 “夜师爷早饭不吃了吗?”成墙也紧接着喊道。 二人傻愣在院子外,直盯着夜央的身影消失。 “夜师爷难道也有事要出去几天?”成墙问,却受了金劲一个白眼。 迎亲车马又行了一日,黄昏时便在一个驿站住了下。 新娘在丫鬟搀扶下进了房间,稳稳地坐下,柔声道:“你们都下去,这儿不用伺候。” “是。” 丫鬟听命退了下去,直等到听见丫鬟关门出去的声音,才见新娘一把抓着盖头甩在一边。 “真是要瞥死老子了!”许相梦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嘴里说道:“嫁去这么大老远,难怪李小姐不愿意,不对呀,她又不是因为这个不愿意嫁的!” 许相梦这会儿才相信做一个美丽的新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华服美冠,看着吸引人,真要穿上却是这般沉重,即便只是坐在绫罗红帐的马车上,也不过困乏劳累。 “看来我以后还是不要出嫁了,实在烦人!”许相梦感慨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能解脱了!” “少夫人,奴婢给您送饭菜来了!”门外的丫鬟敲门说道。 “哦,好,进来吧!”许相梦慌慌张张将盖头盖到头上。 丫鬟端着饭菜进来,在桌子上摆好,便退出去了。 许相梦脸上的盖头前角微微飞起,是被她吹拂而起,许相梦瞥着丫鬟走出了关上门,又一次狠甩了盖头,迫不及待地冲到饭桌上。 “哇塞,好香呀,真是饿坏了!”许相梦一刻不待抓起筷子吃起来,不顾形象,毫不收敛。 许相梦一筷子叉起一块红烧狮子头正要塞进嘴里,却停到了嘴边,这个开心爽快的时刻,她居然又想起了夜央。 许相梦收下踩在凳子上的脚,重重坐了下来,不像平时大口吃肉,而是小口咬食。 “干嘛突然想到他,倒胃口!”许相梦一把将筷子压到桌子上。 许相梦闲得在房间里来去走着,目光突然闪过一旁的镜子,便往那走去。扶一扶有些倾斜的凤冠,动动散落的碎发,左看右看,许相梦觉着自己的相貌也是不错。 “我哪儿不如那个李君俪了,夜师爷为什么不喜欢我?没眼光!”许相梦又乱下定论道。 许相梦深深一叹气坐在了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感慨道:“那如果他知道我是女的呢,会不会……许相梦你别做梦了,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心你的小命!” 许相梦眼里蓦地划过一道亮光,突然有了一个心思:我这会儿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嘛,干嘛还回去呢,直接溜掉就好啦! 许相梦暗下了决心,明日摆脱了迎亲队便独自往天涯海角去,不管是否有一瓦以遮风避雨,不顾能否饱足肚腹。而对于夜央,许相梦确是心底多有不舍。 许相梦连衣裳鞋袜都不脱去便上了床,夜里她还有些许思虑,睡得并不很深,大约是寅时,天还未亮,许相梦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男子。 男子轻轻合上门,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一手摸上了许相梦的腰。被触碰的一瞬间,许相梦即刻醒了过来,朝着那个身影就是狠狠一脚。 许相梦十分轻盈地跳下床,取过一旁的蜡烛点亮,走近倒地扶着胸口,一脸痛楚的男子,一脚便踩在他胸口上。 许相梦俯身用蜡烛一照,这才发现男子身上穿着的也是婚服。 “娘子,我是你夫君,不是色狼呀!”男子喊道。 许相梦见那男子长得也算一脸正人君子模样,可惜只是长的,心里却是个胆小无能却色心满满的小人。 许相梦抬开了脚,本想对他不管不顾,让他自己滚出去便罢,却突然一想:老子正缺少一个逃跑的理由呀!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嘛! 许相梦立马装出一副笑脸转过身,蹲下扶起男子,压着嗓子发出温柔的声音,说道:“相公,真是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坏人溜了进来,若知道是你,绝对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男子被许相梦这柔声细语迷惑,被她诱惑着走到床边。房内烛火微微亮,许相梦这小眼神使得真有些魅惑,看得男子忍不住靠近她。 “相公,我们还未拜过天地,这样怕是不妥。”许相梦假意扭捏着。 “娘子都叫我相公了,还有什么不妥。”男子说罢便便许相梦扑过去。 许相梦忍辱屈身男子之下,男子对许相梦的引诱并无起疑,正迫不及待要亲下去时,却被许相梦狠狠咬了一口耳朵,促不及防之际,又受了许相梦膝盖的重重一击。 “啊――”男子一手摸着淌血的耳朵,一手抱着肚子倒在床上。 许相梦坐起身来对着男子一个白眼,鄙夷一句:“伪君子,真禽兽!” 许相梦移身下床,伸手解了解自己的衣裳,弄乱几下头发,乍地假装大哭着跑出房间。 房间外正围着一群家仆家丁,房门敞开后,他们一边见许相梦哭着跑出驿站,一边看见男子在房内痛苦不已的模样,便有些人追着许相梦去。 “少夫人!”家仆和家丁追喊着。 许相梦不顾身后人的呼唤,只管假装大哭着往林子某个方向跑去,其实这会儿心里是爽快得很。 “你们少夫人要跟你们少爷说永别了!”许相梦心里暗暗乐道。 整整一天一夜,夜央骑马往迎亲队离去的方向追及,一刻也不曾停过。夜央背后的衣裳已沾染伤口渗出的大片血迹,疼痛却都不胜心急。 在驿站门前,夜央终于看见了迎亲队的车马。夜央跃然下马跑进驿站,那个嘈杂的房间。 房内,家仆丫鬟围着男子,夜央望遍这个不大的房间,不见许相梦。 “新娘呢?”夜央揪起一个仆人问,皱眉显得很是急迫。 “逃了!”仆人慌忙回答道。 夜央一把放开仆人,狠视一眼床上的男子便跑了出去。 树林中夜央无法骑马追赶,便只能徒步奔走。 许相梦跑着跑着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终于,目的地到达,正前方是凌空峭壁,缓缓升起的旭日。 “少夫人!”家仆和丫鬟也追的气喘吁吁。 “你们不要再追过来了,你们家少爷趁着夜色潜入房间轻薄于我,我已再无脸面苟活于世!”许相梦硬挤出两滴泪,转身几步就往壁下跳。 阳光一晃,许相梦就在这么些家仆和丫鬟的眼前,跳落山崖。 “少夫人!” 夜央听见那声一群人的呐喊,便顺着声音跑去,一刻也不敢迟延。终跑到了那崖上,一群家仆和丫鬟愣在原地,几个大胆的趴在崖边往下探索,却也只看见崖高壁悬。 “少夫人,怕是已经粉身碎骨了!” 家仆和丫鬟们也是束手无策,滞留片刻只能绝望地离开了。 夜央缓缓走近崖边,他不信他耳中所听闻的为真,许相梦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她怎么可能为了成全别人而甘愿自己死去? 夜央心里又想到另一个可能,许相梦被那男子轻薄,因此绝望跳崖。可这就更加不可能了,许相梦可是男子呀! ------------ 第二十七章 *焚身 夜央不知不觉半只脚踏出了崖外,几颗石子滚落下去,听着像是“噼啪”砸了个粉碎一样。 夜央这才注意到峭壁上攀长的藤蔓,粗干绵延而下。夜央心里惊恐稍定,抓着藤蔓便沿着崖壁下去。 “大人,这是你的小聪明吗?”夜央心里期盼着说道。 峭壁下约十几丈有一处突起的宽敞石台,许相梦正坐在那石台上,脱了鞋袜扔在一边,脚踝处清晰的一片淤青,是落地时扭到的。 “这可怎么办,这脚怎么这么不争气!”许相梦气一上头一拍淤青处,立马疼得咬住手指。 许相梦死死地闭着双眼忍痛,丝毫未察觉夜央从天而降,就落在自己眼前不远处。 许相梦一身红装席地而坐,特意梳起的发髻,微偏斜的凤冠,她低着头,脸颊散落几缕碎发,脸也似有浅浅粉饰过。 那一幅只有许相梦的画面,看得夜央完全失了神,眼前这位秀丽女子是何人?熟悉而又陌生。 夜央不自觉走近,许相梦睁眼看见朝自己走来的一双腿脚,吓得往后一倒,幸得双手支住地面。 许相梦这样仰着头,当看见眼前的男子事夜央地那一刻,好像心里比看见盗贼,杀手更加恐惧。 “夜师爷!”许相梦不禁一叫惊愕地叫道。 夜央不做声,正是这种无声,让许相梦更觉得可怕。夜央走近,许相梦却刻意后退,想缩回脚盘起腿,却反而压到了伤处。 “啊!”许相梦弹了腿出去。 更出乎意料,夜央竟也俯身坐下,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脚。夜央的手掌该是那样温暖,许相地脚才是冰冷非常。 “哎,男女授受不……” 许相梦心里一急,嘴巴一松竟爆出那么一句,夜央惊而抬头注视着她惊恐的脸庞。 “大人说什么?”夜央问。 “我,夜师爷你看我穿成这样,就不觉得我像个女子吗?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许相梦闪躲着夜央的目光,毫无底气问道。 “可大人是男子,穿成女子的模样,又有何好介怀的。” 夜央抬起许相梦地腿放在自己膝上,按摩着脚踝处的瘀肿,一开始虽有些许疼痛,但很块,许相梦边感受到了夜央收下的温柔劲道,一点一点抚平自己脚上地伤痛。 许相梦不禁全心注视着此刻的夜央,低垂着头,双目专注,浓眉冷眼原本是那么的冷漠,此时却似有款款深情。 “瞎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许相梦默默鄙视自己道。 “夜师爷,你怎么知道我嫁出来了,又怎么知道我在这下面?”许相梦问。 夜央稍稍一缓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许相梦,一本正经说道:“大人擅自行动,以假代真,放走罪犯,还想瞒天过海吗?” “我……”许相梦被夜央说得无言以对。 “大人知道自己错了吗?”夜央问。 “我哪儿有错?我没错!”许相梦故作坚定道,又轻声嘟囔一句:“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夜央很是不解问。 许相梦抬头瞥一眼夜央,心神恍惚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要问夜师爷你一个问题,你要照实回答,一定要说真心话!” “大人请问。” 许相梦扭过头稍稍思索一会儿,突然转过来双眼盯着夜央,一副很认真的样子问道:“夜师爷你是不是喜欢李小姐?” 气氛仿佛冷冻了一刻,夜央没有一丝眼神的偏移和躲闪,望着许相梦的眼睛,坚定地回道:“没有。” “不可能,夜师爷你明明对李小姐的案子很上心,还对她家那么复杂的地形这么清楚,说你对她没什么鬼心思,我才不信!”许相梦很激动说道。 “没有就是没有,相信不相信是大人的事。”夜央依旧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对那案子这么上心,还因为我拆散了李小姐和唐公子对我爱搭不理的?”许相梦再问。 夜央望着许相梦闪烁的眼睛,她眼里有太多疑惑,她对自己有太多质问,可她这副样子,这般口气,夜央总觉得是她在意自己,甚至有种吃醋的意思在,明明看起来很无理取闹,可夜央就是厌恶不起来。 夜央没有回答许相梦的问话,可他心里清楚明白:我对案子上心,还不是因为这是大人你第一件办理的大案,你那样的干劲十足,我便竭力相助。对你冷漠,是你不希望我靠近,也是因为,火场中的情难自已实在让自己难以释怀。 “大人既然不希望我过问你的事情,也请大人不要过分干预我私人的事情。”夜央冷冷说道。 “我……好,我不问就是了!”许相梦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恨夜央这副孤傲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许相梦的脚在夜央手下越发温暖了,痛感也几乎不复存在。 “大人脚扭得有些严重了,不知能否起身走动。”夜央道。 “对于这地方本来我是很自信的,以前被追债……”许相梦差点就要吹嘘说出了实话,幸好及时反应,改口道:“其实就跳了几次玩,但是从来没有摔这么惨,要不是刚刚被一个小石头砸中了头,肯定是完美着地,完好无损。” 许相梦边说边拖着腿往边缘走了几步,回过头正看见夜央背上的血迹。 “夜师爷,你背上有血!” 许相梦身体不禁一颤,脚下一撇,眼看着身体摇晃着就要掉出石台。 “啊~” 许相梦恐惧归恐惧,可她心里总相信夜央会救自己,正如她所想,夜央回身几步便拉住了她的手,一把将许相梦拽进怀里。 许相梦不由得双手抱住夜央的身体,她扬起头来,夜央正要放开她,许相梦却缠紧了他。 夜央感受到许相梦的动作,稍稍低下头,眉头深锁,那一眼便陷入许相梦这可疑的眼神中,不由自主与她对视。 “夜师爷,虽然这事问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不问一定会心里纠结死,所以我还是要问。”许相梦开口说道。 “大人想问什么就问,先把我放开可好?”夜央稍稍转过头不敢直视许相梦。 “不行,你回答了我,我就放了你,否则,我就在你背上捶上几下,让你痛苦不堪,苦不堪言,生不如死!”许相梦故作一副认真的模样恐吓道。 夜央不禁瞪了许相梦一眼,可她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嘴角扬起,得意至极。 “说。” “那日在火场,夜师爷为何吻我?”许相梦不假思索地问出,双颊都有些发烫,可眼神还是盯着夜央不放。 二人彼此注目许久,夜央终于开口回道:“**焚身。” 许相梦听着夜央冷静道出的四个字,一觉茫然地放开他,嘴里呢喃道:“**焚身?**焚身!” 许相梦乍一下明白了夜央说的那意思,可他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夜师爷,你知不知道你很过分呀,你自己**焚身,怎么可以没经过我同意,趁我无法反抗就吻我?”许相梦将夜央的话当真,愤怒地问道。 “大人也觉得这事过分吗?那就当我是礼尚往来好了。”夜央一副淡然的样子。 “什么礼尚往来?吼,真没想到夜师爷也只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许相梦拖着腿往崖壁走去,嘴里还说着:“我看我还是快点离开,免得夜师爷你又**焚身,对我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许相梦扯扯壁上的藤蔓,抬起腿就想攀爬。 “大人连走路都很勉强,一瘸一拐的,能爬上这高十几丈的峭壁吗?”夜央问。 “我才不管,反正不想跟夜师爷你再待在一起了!” 许相梦说着回头对夜央一吐舌头摆鬼脸,便抬起扭伤脚踝的脚踩上石壁。才一用力,便受疼一屁股坐在了石台上,痛上加痛。 许相梦强忍着不喊出来,一张脸憋得还有些狰狞了。 “许相梦,你一点都不疼,绝对不能在夜师爷面前丢脸!”许相梦在心里鼓励自己道。 许相梦最终还是妥协了,让夜央背着自己攀上崖壁。 许相梦眼前是斑斑血迹,有已风干的深色还有刚刚渗出的浅色。许相梦心里不禁颤动,微微一痛,鼻子竟也红了。她一手松开夜央的脖子,伸手触到那片鲜红的血迹,还是湿润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大人,千万不要松手。” 夜央双臂紧紧抓着藤蔓,他身伤未愈,还要背着许相梦攀上真的高的崖壁,他满脸汗出,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许相梦将一切看在眼中,不禁也将夜央看在心中。 像是过去了许多春秋,二人终于攀到了头,许相梦先爬了上来,便赶紧将手伸向夜央,急道:“快,把手给我!” 夜央望见许相梦眼中的急切和残留的丝丝泪水,他伸手拉住许相梦的手。 夜央一上来便失去了所有力气,扑倒在地上,整日整夜赶路,一刻都不曾闭眼,耗尽了所有气力,这一刻,他完全不顾地上是否脏乱,一扑倒便睡着了。 “夜师爷,夜师爷!” 许相梦唤了几声,却只听了夜央睡着时平稳的鼻息。 “哦,原来是睡着了,那睡吧!”许相梦说罢便敞开手臂躺倒。 日头本是越爬越高,越晒越烫,却突然从远方飘来一大片阴云挡住了强烈的阳光,二人就那样静静躺着,忘却了时间。 ------------ 第二十八章 欢喜忧扰 日头隐去,二人也不知躺了多久,夜央先醒了来,许相梦却还睡着。 许相梦微侧着脑袋,一手搭在肩上,一手摊在头边,双眼闭成两道弯弯的线,微微张着的双唇之间,夹着几缕发丝,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姑娘模样。 许相梦蓦地抬手擦过脸颊,却也没能撩开烦扰她睡美觉的发丝。夜央见她微微皱起眉头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夜央挪动身子靠近许相梦,稍稍俯身,手轻轻拂过她脸颊,抚去她嘴里的发。夜央夹指发丝放在许相梦耳后,不经意又轻轻抚摸上她的头发。 许相梦蓦地睁开眼,正看见夜央的手搭在自己头上,而他人似乎也有些太靠近了。 “夜师爷,你靠我这么近干嘛?”许相梦瞪大着眼睛盯着夜央,忽地又恍然大悟一般,道:“哦,我知道了,夜师爷你又**焚身了!” 许相梦说罢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一副惊恐的样子,用一条腿挪移着后退。 夜央一手扶着额头站起,对许相梦这样的表现夜央很是无奈。夜央起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近林子,许相梦见他头也不回,这才觉得想到夜央这么冰冷一人,自己跟他的玩笑确实该适可而止。 “夜师爷,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真要丢下一个人走吧?你不是这么小气吧?”许相梦一脸委屈喊道。 许相梦满脸怨气从地上爬起来,既然是自己惹起的,也只能自作自受,于是拖着一条半残腿追着夜央去。 夜央越走越放慢脚步,时刻注意身后的动静,稍稍回头,便看见许相梦一拐一拐走来,这一身高贵繁重的配置加身,许相梦不堪重负,不料一不小心便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夜央见此一幕,赶忙跑了过去扶许相梦,有些忧急道:“大人没事吧?” “没事你摔一个我看看!”许相梦心里有些气,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便往前走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年风水轮流转,许相梦想着这会儿一定不能轻易饶了夜央,居然胆敢丢下自己一个人。 “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我叫你也不理,命令你也不听,还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哪一点像你的大人了?”许相梦怒吼道,忍痛越走越快。 “你这样再走一段会更严重的!”夜央凝眉一副严肃的模样,不顾许相梦反抗硬是将她抱了起来。 “夜师爷,你又想干嘛,放开我,放下我!”许相梦对着夜央一顿捶打掐。 夜央丝毫没有动摇,连神情都没有一丝改变,无论许相梦如何下手折磨。许相梦终于住了手,蓦地鼻头一酸,将头埋进夜央怀里,眼泪汩汩流下。 “我是怎么了,难道是变软弱了,我并不想落泪呀!”许相梦在心里问自己。 夜央抱着许相梦走了好长一段,渐渐喘起气来。 “夜师爷,累了就把我放下歇会儿吧!”许相梦轻声说道。 夜央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将许相梦放下,自己也在一边靠着树干坐下。 夜央闭目靠着树干,双臂瘫落地上,脸上汗如雨下,唇热都有些泛白。许相梦在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那天手帕,稍稍挪过去,伸手去擦他头上的汗。 夜央睁眼一看许相梦,她便即可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道:“自己伤得比我都重,还逞强,你看你背上的伤……” 许相梦瞥一眼夜央的背,再不是原本的血迹斑斑,而是浸透血汗。许相梦乍一刻愣住了,世上何曾有过一个男子会未这样的一个自己流汗流血? “这手帕不是我的吗?” “是是是,除了你夜师爷,哪个大男人会随身带着手帕?反正我不会!”许相梦十分不屑说道。 “看着大人穿着女子的衣裳,嘴里却说着自己是大男人,总觉很奇怪。”夜央道。 “那夜师爷觉不觉得我穿着这身,真的很像女子呢?”许相梦忍不住跪起,撑开衣裳当着夜央的面问。 “很像,也挺漂亮的。” 夜央这一句夸让许相梦跑了神,她居然说自己漂亮,没错,是作为女子,漂亮! “我还想问夜师爷你一个问题。”许相梦比出一根指头在鼻上。 “什么?” “如果,如果我是一个女子,夜师爷会不会喜欢我?”许相梦脸带笑容,心里却是自怨:许相梦,你怎能厚颜无耻问出这种问题,你还生怕别人不怀疑你是女儿身呀? “可否请大人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大人是女子,会否喜欢我?”夜央问道。 许相梦顿了一刻,赶紧撇开脸回道:“当然不喜欢,夜师爷你为人古怪,刁钻刻薄,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孤傲无情,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呢!” 夜央注视着许相梦听她说了这么一串她所认为的自己的缺点,竟然没有半点生怒的感觉。 “原来我在大人心里有如此之多的缺点。” “这哪儿多了,可不止这些,我只是随口说了几个而已!”许相梦一副道出事实真相的模样道,忽又说道:“夜师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既然大人不喜欢我,那我喜欢大人与否也就都没有意义了。”夜央回道。 许相梦一副怨气满满的样子盯着淡然自若的夜央,对于他这种蒙混过关的回答,要是在以前,当真是揍死他都不为过。 “如果大人真的是女人,那这事情可就复杂了。”夜央突然又说道。 “怎么复杂了?”许相梦很不乐意问道。 “朝廷钦派的一方知县变成了一介女流,无论在是哪个关卡出了问题,那都是欺君之罪,定斩不赦。” 夜央这句“定斩不赦”着实给了许相梦狠重一击。 “那夜师爷会怎么做?”许相梦心里语气有些弱, “如实禀告,绝不训私。” 许相梦也不再追问,或许,由始至终,夜央都是一个冷漠无情之人,只是自己变了。许相梦扶着树干站起来,一条腿往远处跳去。 “大人你去哪儿?”夜央着急问道。 “前面就是大路了,我去看看有没有车马经过,我们总不能在这野外待着吧!”许相梦淡淡说道。 “我去。”夜央说着要扶着树干起来。 “夜师爷,就让我也为你做一点事吧!”许相梦看似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却流露着隐隐的坚决。 夜央不做声,任由许相梦单脚跳到了路边,只见她靠着一棵树,一直望着路遥远的那头。夜央也扶着树重新坐下,靠着小睡消磨疲倦。 许相梦一条腿都站累了,正想在地上坐会儿,便看见了远处来了一辆马拉板车,许相梦赶忙扶着树干起来,跳到路中间,车马还在大老远就开始挥手。 驾马的老大爷远远便看见一个穿着婚服的女子站在路中间张牙舞爪,驶过她身旁时就停了下来。 “这位姑娘你在路上拦下老头子是要干嘛呀?”驾车老大爷问,他看上去像是个和蔼善良的老大爷。 “不知道大爷驾车要去哪儿?”许相梦问。 “洛萍镇。” “这洛萍镇可是往高涯县那个方向的?” “洛萍镇往西约一日行程,就进入高涯县境内了。”驾车老爷很和气解释道。 “我想请大爷让我搭上顺风车,不知行不行?”许相梦一脸诚心相求道。 “行,反正顺路,你一个姑娘家穿着婚服在这荒山野岭,怕是遭遇了什么事儿吧!” “是有一些事,不过大爷,我那边还有一个人,他受了重伤,请大爷让我们都能坐一趟你这顺风车!”许相梦再次请求道。 “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受伤的……” 许相梦看出驾车老大爷有些犹豫,可他看起来不像见死不救之人,便心里暗起一计。 “大爷,那人是我夫君,在高涯县做捕快,我们约定婚期的前几日,他奉命外出公办,却不幸遭受山贼围截,身受重伤,我在婚宴上等不到,就不顾双亲阻拦来此找寻他……我……”许相梦入戏太深,竟真挤出几滴眼泪来。 “太可怜了,大爷帮你去带他过来。”许相梦没想到驾车老大爷入戏更深。 许相梦单腿跳着跳着就到了夜央睡着的树下,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却忍不住笑意道:“夜师爷,拦到顺风车了!” 老大爷也走了过来,走到夜央身旁,帮着许相梦搀扶他起来。 “这位公子,你能娶到这么一位娘子,真是你的福气呀!”驾车老大爷突然说道。 许相梦心里蓦地一怔,一想这会儿可要完蛋了,没成想这老大爷实在入戏太深。许相梦微微转过头,果不其然,夜央正一副眉头深锁的气愤样盯着自己,许相梦此刻也实在是哭笑不得。 二人搭上了老大爷的顺风车,一路是颠簸不止,动不动二人就撞在一起,肩撞肩,肩撞头,头撞胸口…… 许相梦每次撞到夜央便会忍不住笑,看着他的脸更忍不住笑。 “大人,你到底跟那个老大爷说了什么,他才答应让你我二人坐他的顺风车的?”夜央一副笑不出来的模样,他本来也就不会笑。 “夜师爷想知道?”许相梦一副止不住笑意的样子看着夜央。 “请大人说给我听听。” 许相梦对夜央招招手示意他凑近过来,夜央按她所说凑了耳朵过去,许相梦又笑又说:“我跟老大爷说你是我夫君……” 许相梦越说越来劲,夜央则是越听越来气,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转头不看许相梦。 “怎么了,夜师爷生气了吗?我就是撒个小谎,不然怎么求老大爷捎上你?”许相梦似是很不开心说道,稍稍移坐到车板边缘。 “大人以后不要再撒这种谎了。” “怎么,难道娶我很吃亏吗?” 许相梦激动得忍不住吼了出来,岂料车轱辘压过一个大石子,车板往一边倾倒,许相梦随着车板倾斜,那一瞬看似就要摔下车去。 幸得夜央眼疾手快,一把揽过许相梦,吓得几乎失魂落魄的许相梦顺势靠在了夜央怀里。 “你们没事吧?”驾车老大爷问道。 “没事!”许相梦双目空洞,脸红心跳回答道。 那一刻,许相梦只沉醉在夜央的温暖怀抱里,撇弃往昔,不想以后,这样的状态很让她满足。 “许相梦,为什么要烦心这些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生生死死的破事,开心就好!”许相梦心里想着,脸上笑着,情不自禁伸出双臂抱住了夜央。 夜央一副惊异得手足无措的神情,小声问:“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做戏要自然要做全套呀!”许相梦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 ------------ 第二十九章 洛萍镇行 车马驶进了洛萍镇,老大爷将二人载至一个医馆门前。许相梦倒是一条腿使得神乎其技,“嗖”一声就跳下车来。 “相公,我来扶你!” 许相梦蓦地一叫唤,惊得夜央差点儿从车上摔下。夜央无言,盯着笑得泛傻的许相梦,眼神中惊异,恐惧,期待交相错杂。 许相梦蹦哒着去扶下夜央,又跳到老大爷身边,抽下发上一根金簪递给他,笑道:“大爷,谢谢您。” “这怎么行,太贵重了,而且你们还要成亲呢,怎么能……” 许相梦见大爷这般信任自己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撇过头看见夜央,一副冷漠挂在脸上,扭过头躲开她的目光。 “大爷,你就收下吧,送给大娘!”许相梦眼里带着笑意。 “你大娘,已经不在了。”老大爷眼里闪烁着落寞。 “大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许相梦蓦地变得伤感和愧疚。 “我都习惯了,倒是你们,这一路,我看得出你们两个是彼此相爱,相互关心的,但是以后的路很长,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希望你们珍惜对方,不要等到失去,才懂得曾经拥有过的那个人的好。”老大爷一番语重心长说道。 “大爷,我们一定会的!”这会儿轮到许相梦深深入戏了。 许相梦望着老大爷驾着车挥尘离去,从他的话里,许相梦能明白他对他去世妻子的爱,以及他此世再无可能弥补的遗憾。 许相梦转过身,夜央正站在医馆门前,神态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她注视他时的心情似是截然不同了,第一次的惊异与怀疑,后来的错意幻思,以至恐惧,此刻,仿佛更多是平心静气。 “好俊朗呀!” “真的!” 许相梦隐隐听见身后传来一些个女子强压着兴奋的心情谈论的声音,一转过头来,原来是聚集了三五个女子。 许相梦一眼便看出她们目光所向是夜央,那自然她们夸赞的也比定是他了。看到她们,就像看初次遇到夜央的自己,沉迷于他那副上天恩赐的皮囊。 许相梦不怒,只是转过身跳到夜央身边,轻轻靠在他身上。 “大人,你干嘛?”夜央轻声问道。 “相公……”许相梦故意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我腿麻了,你抱我进去呀!” 许相梦说罢便跳起,夜央竟也下意识地抱住许相梦在怀里。今日这一整天,许相梦的行为都是异于平常,显得极为不可思议,可即便如此,尽管夜央无法理解,一开始也有些难以接受,即便此刻他眼中仍有犹疑,心里却莫名地忧喜参半。 夜央抱着许相梦走进医馆,门外聚集的女子看着这幕是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许相梦扶着夜央的肩膀看了外面的女子一眼,得意之感从嘴角的笑容和眼角的嬉笑间表现得淋漓尽致。 “夜师爷,没想到你还挺招人小姑娘喜欢呀?”许相梦靠在夜央怀里说道。 夜央将许相梦在一旁的凳子上放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回道:“多谢大人夸赞。” “谁夸你,谁夸你了?”许相梦赶紧否认,又摆起一副大善之脸道:“我帮你驱赶那群烂桃花,你应该谢谢我!” “大人真是劳心劳力,又扮女子,还做人妇,只是大人这女子形似有余而内涵不足。” “我哪儿不像个女人了?”许相梦有些生气。 “大人没能表现出女子该有的矜持,你见过哪个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对男子投怀送抱的?即便是对她的夫君,那也得是相敬如宾,绝不能任意妄为。”夜央底气十足说道。 许相梦如何知道夫妻相处知道,自打懂事起就没有母亲一旁教授女子之道,虽然偶尔能听见各种邻居妇人教导自家女儿之外,但也都是过耳之风。再加之她自小作为一个男孩子过活,跟着父亲四处流浪,赌博逃亡,一心只求在恶劣幻境中生存下去,哪还有那些顾及。 在那种背景下生长的许相梦,大大咧咧,浑浑噩噩,挨骂挨揍家常便饭,饥饿寒冷习以为常,连普通人家的女子信手拈来的厨艺和女红都是一窍不通,更不知琴棋书画,这样一个女子,或许除了女子的貌像,便再无女子的丝毫气质了。 “矜持是女子的,我不需要。”许相梦冷冷说了一句。 气氛略微冷了片刻,医馆学徒就从内堂领着一位病人出来,送他出门后便来招呼许相梦二人。 “你们二人谁先来?”学徒问。 “他!”(“她。”)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到底谁?” “夜师爷你先去,我只是扭伤个脚,不严重。”许相梦平声静气道。 “那公子这边请。” 学徒领着夜央进了内堂,许相梦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药堂里,只能见一排排叫人眼花缭乱的药柜,一股股复杂的药草气味。 夜央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许相梦能想到他伤得多严重,也明白那不忍入目,重而又重的伤,全是自己造成的。 许相梦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往内堂方向走去,她轻轻撩起悬挂在门框上的帷布,夜央正中入目。老大夫正在给他包扎,一旁学徒手里托着是脱下满是血迹的衣裳以及承受撕扯之痛才得以艰难剥离伤口的包扎布。 许相梦心里一怔,用手捂着嘴巴忍住不出声。她以为自己知道夜央的伤有多严重,可直到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她突然觉得身体由内而外凉透了,夜央承受的痛苦并非她所能想象。 处理完夜央伤口之后,老大夫也对许相梦的脚踝做了处理。再后,二人便离开了医馆。 走在街上,夜央穿了一身并不是合身的医馆学徒的衣裳,许相梦拖拉着又重又长的婚服,行人皆是不由自主朝二人多看几眼。 “夜师爷,你觉不觉得街上的人都看着我们呀?”许相梦问。 “大人穿成这样,想不惹人注意也难吧?”夜央回道。 许相梦撇过头一脸怨气地盯着夜央,说道:“我穿这样怎么了,至少还是适合我的,而且很美,你看你这身……” 许相梦说着看着夜央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夜央那一身短了袖子,看着都觉得要撑爆的衣裳,与他那张脸搭在一起,当真是格格不入,惹人笑意。 “夜师爷,我们去把这两身衣裳换了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样了!”许相梦忍不住笑着说道。 夜央看着许相梦那样忍俊不禁,哭笑不得,疯疯癫癫,只强压下心里的情绪,回道:“听大人的。” 二人走进了一家当铺,许相梦一边走进门一边大声喊道:“老板,来生意了!” “来了来了!”当铺老板跑了出来。 “二位客官要典当什么?是要死当还……” “行行行,当铺的规矩我都知道,我要当这一身行头,从头到脚!”许相梦敞开双臂转了个圈说道。 “这身衣服……”老板细细打量着许相梦一身上下,还伸出手摸了摸肩上。 “这衣服,不错吧?” “本来该是值些钱,可这衣服破了好几处呢,这不完整的好玉那也是破玉!”老板端着一副生意人架子道。 “那还有这凤冠,金簪呢,可都是真金!” “我们做生意也是本本分分绝对公道的,如果姑娘愿意,这个数!”老板伸出瘦比划着五个指头。 “五十两?老板你不识货!”许相梦惊道。 “我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不赖,可我开铺子也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总不能做亏本买卖,这样,八十两!” “一百五十!”许相梦道。 “一百。” 许相梦和老板二人再这价格上博弈,许相梦知道自己这一身远远不止值一百五十两,也知道几乎当铺都是这样黑心运作,可怜急需用钱之人的手头宝贝,就这样落入他们之手。 许相梦闭目思索片刻,狠下心道:“一百二十两,老板你绝不吃亏,我也能拿到钱,如何?” 当铺老板心头上的算盘打得清清楚楚,看许相梦那样决绝,便也答应了。 “老板,请问你这附近有成衣铺吗?”许相梦边说便卸下头上的凤冠,金簪。 “有,往前几间就有个成衣铺子。” “这凤冠和金簪我先放下了,我既然要当这一身,总不能赤身在街上溜达,烦请老板先给我一部分钱,待我买了衣裳,再将婚服送来换取剩下的钱。当然,如果老板不放心,可以让一个伙计跟着我们去。”许相梦说道。 许相梦和夜央拿了部分钱出了当铺前往成衣铺。老板见二人进来,便十分热络上前道:“姑娘,我这铺子里好多款式的衣服,您穿上肯定好看,看看喜欢哪件?” 老板指着铺子里的女装,各式各样,看得许相梦眼花缭乱,她一下便把一切抛诸脑后,冲过去挑起了两件喜欢的衣裳,问夜央:“夜师爷觉得我穿哪件比较好看?” 许相梦注视着夜央,见他那副惊而所有所思的神情,乍一下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一把将衣服甩到老板手里,怒道:“谁让你给老子拿这些衣服了,给我上男装!” 老板被许相梦这乍起的气势吓了一大跳,赶紧给她取来男子的衣裳。 许相梦换上了一身男装从里面走出来,还故意撑着气势,拼死摆出一副男子的架子。 “夜师爷,你也去换一身呀!” 夜央不由得多注意了许相梦一眼,脱去红装的她仿佛突然又变回了那个又凶又痞的男子了。 夜央取了一身衣服去换,许相梦这才像死里逃生一般舒了一口大气。当目光瞥过铺子老板时,许相梦注意到他一脸惊愕又恐惧,便故意装出一脸凶像,朝他挥起拳头,吓得他全身一颤。 ------------ 第三十章 冰霜消融 夜央换好了衣裳出来,不是平常所谓的人靠衣装,而是衣人相彰,这一身简单的浅灰穿在夜央身上,不老不旧,反倒衬得夜央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俊冷。不说许相梦,连老板都看得出了神。 二人付了账便抱着那套婚服回到当铺换剩下的钱。许相梦托着装满银子的钱袋,脸上笑意丝毫没有掩饰。 “夜师爷,我们去大吃一顿吧!”许相梦忍不住笑意说道。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找一个客栈住下,明早动身回高涯县,离开这么多天,万一……” “夜师爷你真是操心太多了,既然出来一趟,还有钱,当然要好好吃喝玩乐了!”许相梦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说。 “大人不想回去了吗?” 夜央这一问,许相梦才想起自己之前不再回高涯县的决定,这两日和夜央相处,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还曾那样想过。 “对呀,我还要不要回去呢?”许相梦在心里问自己。 夜央注意到许相梦那一刻的神情瞬变,似是有心事万千。夜央停下脚步,许相梦却毫不察觉继续往前走着。 “大人。” 夜央一唤,许相梦乍地回过神来,回眸一刹那,自觉撇下往来的行人,许相梦的眼里只有夜央。 我,真的想离开吗? 许相梦注视着夜央,那样问自己,她以为她自己是在矛盾,殊不知,她一切对自己的质问都是因为想留下罢了! “夜师爷!”许相梦突然一笑,却看不到夜央脸上泛起情绪。 “客栈过了。”夜央柔声说道。 许相梦这才注意到夜央所停下的地方就是客栈门前,而自己,却因为方才心思其他而走过了客栈门。 “我居然都没有看到客栈,一定是太饿了,我要进去大吃一顿!”许相梦掩不住心虚地笑着说,紧接着便往回走进客栈。 许相梦大步走进客栈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心思还有些恍惚不定。夜央也跟着走了进来,在许相梦对面坐下, 许相梦偷偷瞥一眼夜央,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半刻也不曾转移开。 “难道夜师爷知道我想离开的心思,所以他这是要监视着我?”许相梦不禁觉得有些恐惧,心里暗自懊悔:许相梦,都怪你自己这两天行为有点过分了!唉,夜师爷不会开始怀疑我了,想把我抓回高涯县发落吧? 许相梦想了一遍又一遍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越想心里越甚得慌。一旁的小二站着问了她好多句吃些什么,却只见她坐着发愁,蒙脸,叹气,最后干脆趴桌子上了。 “这……” 夜央见许相梦如此疯了一般,便招呼小二走到一边,道:“给那位姑……公子上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再开两间房,给我一把钥匙,另外一把等给她。” 夜央不曾想,仅这些天的相处,自己竟在心底里把许相梦当做了一个女子,才差点脱口而出“那位姑娘”。 取了钥匙,夜央便往楼上房间去了,许相梦真如睡了一般趴着许久许久,矛盾挣扎良久,直到小二端着菜来放到桌上。 “咦,夜师爷呢?”许相梦一脸茫然问小二。 “那位公子去房间休息了?” “他上去啦?”许相梦觉得这实在难以置信。 “是的,公子您慢慢吃。”小二说着将饭菜从菜呈中端出。 “等等!”许相梦蓦地喝止小二。 许相梦端着饭菜上了楼,用脚踢了踢夜央的房门。夜央正躺在床上歇息,听见敲门声便起床去开了门。 “大人!”夜央开门看见许相梦,心里有惊有喜。 许相梦端着饭菜自顾自地进了夜央的房间,夜央不知她要做何,只是关上了门。 许相梦将饭菜都端出来摆在桌子上,一边摆一边说:“夜师爷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吃饭呢,太不够意思了!” 夜央注意许相梦那样笑着,这些日子她的异常举动够多了,这个从她进门一直延续到不知时的笑容,更让夜央觉得怪异。 “夜师爷别站那看呀,过来一起吃!” 许相梦双眼圆滚滚亮闪闪地朝着夜央眨巴,手里向他递去筷子。夜央心里思虑着,走过去才接过许相梦手中的筷子,她又突然喊了一声:“哎呀,忘了夜师爷吃饭都用两双筷子,我再去取一双来!” 许相梦还有点小拐着往房门走去,走过夜央身边时便被他你把拉住:“大人不用麻烦了。” 二人各自坐下,令夜央惊奇的是,许相梦并不像之前每次吃饭那样抬起腿踩在凳子上,反而是好好坐着。 一如她平日的作风,许相梦一筷子便夹中了肉菜中最大的鸡腿,只是这次,她没有夹到自己碗里,而是将鸡腿放在了夜央碗里。 夜央神情略显僵硬,目光有些惊愕地盯着许相梦,看起来还有种慎人感。许相梦心里猜测的是夜央不喜欢别人给他夹菜,手中筷子才收回一半,蓦地又冲着夜央的碗伸去。 “夜师爷不喜欢,那我自己吃好了!”许相梦的筷子又准又狠地夹中了鸡腿。 “不!”夜央的筷子夹住了许相梦的筷子,说道:“我吃。” 许相梦并不知道那一刻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夜央看起来比起平日温和太多,眼神,语气,原本那种强硬,冷漠的感觉丝毫不觉。 许相梦只能乖乖收回筷子,低头往嘴里扒饭。夜央也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放在许相梦碗里,许相梦疑惑抬头,夜央只说了一句:“礼尚往来。” 许相梦傻愣着看夜央的吃相,那当真是一种雅致的享受,他蓦地又想起夜央在崖下对自己也说过一句礼尚往来,便好奇问道:“夜师爷,这个礼尚往来我懂,今早在崖壁之下,你说你……吻我,也是因为礼尚往来,这什么意思,难道我那之前什么时候也吻了你?” 许相梦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心里慎得慌。 “不会吧,我没觉得我什么对你……” 许相梦想着与夜央的种种,最亲密也就是贴得近了些,想破了脑袋也记不得自己时何地为何吻了夜央。 夜央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许相梦这副纠结欲死的样子,并无太多犹豫,便说:“若我说有,大人是否会信?” 许相梦倒是斟酌了片刻夜央的话,有了之间的教训,她这次回答道:“我信,这样夜师爷就不会说此事于我不重要了吧?” 许相梦觉着自己看透了夜央的问话,心里得意至极,目光对着夜央丝毫不觉所谈论之事尴尬。反倒是夜央,此时竟下意识躲闪着许相梦的眼睛。 “夜师爷,你倒是说呀!”许相梦自信并没有夜央所说的事发生。 “大人果然完全不记得在赵婆婆家发生的事了。”夜央的语气,分不清究竟是冷漠还是失落。 “赵婆婆家?” 许相梦关于那日的记忆在脑中打转,一次又一次,总是越想越模糊,更在某一个重要节点断开,之后就只剩一片空白。 “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夜师爷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吓我玩吧!”许相梦一脸信不下去的扭曲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吻,还是个男子!”夜央的语气听来稍稍有些怒。 许相梦一脸愕然盯着夜央许久,看他回忆而微动的神态并不像假,可许相梦却是完全想不起来丝毫。 “如果是真的,那也是我第一次亲了一个男子呀!”许相梦一头重重磕在桌子上。 无论许相梦怎么回忆,那一片空白依旧还是一片空白。 “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记得呀,难道我也**焚身?”许相梦朝着桌子底下很小声说道。 夜央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便看见西边云雾被风拨散,夕阳重垂在山间。许久没动静,许相梦才抬起头来,她眼中,夕阳印满一整个窗框,夜央似雕刻一般孤立黄昏下。 许相梦此刻心里是又烦又躁又羞,便拿起筷子继续往嘴里送饭菜,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不在忧思那段已经记不起来的事。 夜央在窗前伫立片刻,便合上窗户往床上走去,说道:“大人,你吃完也早点休息,明早我们还要赶路。” 许相梦塞了一嘴的饭菜,转过身看着夜央自顾自地在床上躺下,这种静无人声的气氛当真叫她觉得可怕。 夜央侧躺着,背朝着许相梦所在的方向,他尝试着闭上双眼,不曾一闭上眼,便会有这两日地记忆侵袭于心,许相梦的女子模样,她的神态,她的话语,她的喜笑忧怒。 许相梦也不敢在这继续待下去了,几大口塞饱了肚腹,便收拾收拾了碗盘想早些离开这房间。 许相梦最后回头望一眼床上躺着的夜央,他留给她的背影总是落寞孤单的。许相梦忍不住靠近,也看见夜央皱得深深的眉头。 “睡个觉都皱眉头,是想着哪个有深仇大恨的人呀!”许相梦小声呢喃道,俯身扯过被子,轻轻盖在夜央身上。 许相梦转身端着碗盘出了房间,夜央缓缓地睁开眼来,不禁想:究竟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居然会被你缠着无法脱身? 楼下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一阵碗盘破碎的声音,夜央不假思索地从床上跳起冲出房门,扶着栏杆,夜央目光瞥过整个楼下,只看见一个伙计蹲在地上捡拾不慎掉落的碗盘碎片。 夜央庆幸那声响不是许相梦所造成恐怕她会跌倒一地碎片之上落个遍体鳞伤。可夜央还看到,许相梦端着她手中的碗盘往那处走去,帮着伙计拾起一地地破碎。 夜央注视着楼下的许相梦,几乎跑没了神,只等到二人捡完了碎渣,许相梦起身时,不经意间瞥见了楼上的夜央。 许相梦不禁冲着夜央一笑,令她所料不及的是,夜央竟也望着她回了一个笑脸。那是这些日子以来,许相梦在夜央脸上看到的第一个毫无隐藏的笑容,那一刻,是融冰霜消融的时刻。 ------------ 第三十一章 赌瘾再犯 日消入夜,许相梦静静躺在床上,房内的烛火微微晕亮,发出柔和温暖,催人入眠的光。 许相梦差点都要睡着了,却忽地吹来一阵风,窗户“啪啪”两响被吹开。许相梦乍地被吓了个清醒。 “唉!” 许相梦叹着起来走到窗前,本只想关过窗户,却一眼便看见了可客栈不远处那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由那传来入了她耳的声音更是叫她血脉贲张。 许相梦的眼里突然迸出光亮,双腿完全不受控制,也丝毫不觉疼痛,飞一般破门冲下了楼。 果然,那是一个塞满了赌徒的赌庄,许相梦自小出入的地方。一刻不待,许相梦如弦上之箭,一发不可收拾,冲进去就像回到家乡一样兴奋。 许相梦每每进了赌庄就会失去所有理智,即便跟着父亲从小输到大,每次输个精光,被人追债就要发誓此生不会再赌,却还是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重蹈覆辙,反复轮回。 几年前,父亲病死,他临终前耿耿于怀的还是自己一生逢赌必输。父亲抱憾而终,许相梦“子承父业”,依旧做一个赌徒混迹江湖,肆意放荡自己的一生。 赌庄内的嘈杂在许相梦听来才是真享受,她跻身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位置,便掏出钱来下注。 一开始是小钱碎银子,输了不过是一声叹气一声骂,可越输许相梦便越发不冷静,越输便越想回本,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许相梦的理智已完全被就未犯赌瘾吞噬,赌到大半夜,她不仅仅输光了钱袋里所有的钱,还在赌庄的名下按手印借了大把大把银子。 赌庄老板见她衣着打扮不俗,便也三番五次借钱于他。 白花花的银子,血色鲜红的指印,许相梦完全不曾顾及,在一张张欠条上按下红指印,在赌桌上输了一次又一次,败绩连连。 由始至终未赢一局,许相梦终于泄气了,且脚上的伤也因站立太久而隐隐作痛。许相梦便拖着一条腿挪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今日这什么破运气,难道老子真的这辈子都无法摆脱逢赌必输的命运吗?”许相梦仰头哀叹道。 赌庄的老板带着两个打手向许相梦走来,脸上带着假意的笑容,手上厚厚一沓纸,全是许相梦今夜的借条,三人一墙将许围得无路可逃。 “这位公子,玩开心了,那烦请你把这账清一下。”老板将那沓借条砸在许相梦怀里。 许相梦拿起那沓纸翻看,嘴里念道:“五两,十两,五十两……二百两……” 许相梦越念越觉得不可思议,心里也越发恐惧,瞪大了眼睛计算着所有的债款。 “公子不用算了,总共是三千二百一十两。” “三千二百一十!”许相梦乍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 “没错,就是三千二百一十两,赌庄的规矩是一日翻倍,现已过了子时,公子昨夜所借的一千六百零五两翻倍,正是三千二百一十两。” “老板你这是拿我当新手讹呢,你这翻倍滚的利息是要吃人吧!”许相梦道。 “这就是我们的规矩,公子若是来这之前没有打听清楚,也怨不着我们,并且你若是给不出钱来,就更不要怨我们手下不留情了!”赌庄老板说道。 许相梦一脸僵硬,脑子里只记得自己不停地输光,不停地借银子,不停地按手印,完全没在意自己到底借了多少,难道自己真的借了这么个庞大的数字?再加上这万恶翻倍制,这钱自己要如何才能拿得出手呀,根本就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一如既往,疯狂过后的懊悔侵袭许相梦的全人全心。 “许相梦,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这下看要怎么办,从老天爷那讨了这么多条命,赊了那么多手脚,这次,看你能不能完完整整地走出这赌庄。”许相梦在心里哀怨懊丧道。 “这位公子该不会是没钱还吧?” 老板立马变了脸色,两边的两个打手也举起又大又硬的拳头。见此情形,许相梦心里不禁一慌颤:这要是挨上一拳,还不得残疾一生呀,保不定小命也要丢! 许相梦深深舒了一口气,强撑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回道:“老板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来玩,又怎么可能没钱还债呢,我就住在对面不远的客栈,还请老板让我去取钱来。” 许相梦说罢便推开赌庄老板往门出去,岂料一个打手一手捏住了她的整个肩膀,她便完全动弹不得。 “我们跟你一起去。”老板说着走上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借条揣进自己怀里。 许相梦在前面走着,心里迫急,双腿发软,哆嗦不止,赌庄老板和打手们紧跟着。眼看着就要走到客栈了,许相梦心里还是慌乱不知所措,难道要把夜央也牵扯进来?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帮着赌庄的人把自己打死呢? 许相梦心里恐惧不已,没办法的办法,还是就此跑路吧!想罢,许相梦即可便撒开腿开始跑,无法顾及腿上的伤,拼了命地往前跑。 “追!” 许相梦可以不顾及脚伤,可脚伤却拖累着她。还没跑多少远,许相梦便被打手厚重有力的手拽住了手臂,完全无法摆脱。 “老天爷,我的小命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许相梦在心里哭喊道。 赌庄老板走了上来,一副凶恶之像。这种场景不是许相梦第一次面对,但此次,她居然觉得恐惧非常,她一直怕死,可每次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死里逃生。而这次,她不想死。 “夜师爷,救我!”许相梦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呐喊道。 许相梦的呼救声穿破窗户进入了夜央耳中,夜央心里一惊从床上跳下,不假思索便冲去许相梦的房间。 空无一人的房间,烛火渐暗,夜央从敞开的窗户里看到不远处,赌庄老板一拳捶在许相梦肚子上。 那一拳狠狠打在许相梦身,却像痛在夜央心上,他迫急丝毫不缓,跳窗而出,踏过屋檐往许相梦飞去。 得了赌庄老板的命令,打手抬起拳头便朝许相梦胸口挥去。刚才老板那一拳的痛意未尽,许相梦死死盯着打手的拳头,还未打在自己身上,她却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胸骨被一拳震碎的疼痛。 那一拳挥到离许相梦胸前只一寸的距离,蓦地停了,力道还在手臂上颤抖着,只见一只手死死握在那腕上,许相梦满心满目的惊恐在看见夜央那一瞬间化作惊诧不已。 夜央一手拽开打手的手臂甩开,狠狠便是一脚踹上他的胸口,那一脚的由怒而生的极大威力看得许相梦一脸难以置信。 打手被踹飞了出去,许相梦也顺势往后一倒,她早已吓得没了魂魄,回过神来时,已被夜央揽进怀里。 “大人没事吧?”夜央紧紧环着许相梦的肩膀,她却像失去了语言一般注视着夜央。 “好啊,还有帮手,把他们俩都抓了,给我上!”赌庄老板怒道。 两个打手齐上,凶神恶煞,但夜央气势上丝毫没有处于弱势的感觉,他将许相梦推到身后,以一敌二。 许相梦傻愣在那看着夜央对付两个打手,拳脚之间,闪避之间,她才知道原来夜央功夫不弱,甚至,对抗两个高大凶猛的打手轻而易举,三两招,两个打手便都被打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赌庄老板见情势不对,便想逃跑回赌庄,却不料才转身就被夜央一把抓住了。 赌庄老板惊恐一脸转身,夜央一看见他的脸便想起他打许相梦的那一拳,怒由心生,夜央一拳直中他的脸,将他掀翻在地。 那一记重拳撼清醒了一旁的许相梦,她乍一下跑到赌庄老板身边,撸起袖子对他一顿胖揍。 “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老子去你破赌庄是给你面子,你还敢讹我,不知好歹向我讨债,让你尝尝老子无敌铁拳的滋味!” 许相梦对着赌庄老板一阵拳打脚踢,直到踢出了脚踝有瘀伤的那腿,才狠狠受了疼摔坐地上。 “啊!”许相梦扶着脚痛喊道。 “大人你没事吧?” “用力太猛了!”许相梦一脸痛苦回道。 夜央在许相梦身边蹲下,查看她的伤处,二人只注意彼此之时,竟不知赌庄老板偷偷溜走,更不料他居然还领着十几个凶狠强壮打手从赌庄里冲了出来。 “就是他们,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一群人朝着许相梦和夜央冲来,气势汹汹,个个凶神恶煞。 “夜师爷,我们快跑!”许相梦扶着地爬起来,慌里慌张说道。 二人还没走几步,许相梦便腿一软往前一扑,若不是夜央扶着,定是要栽一大跟头了。 赌场的人眼看着就要追上来,而许相梦这脚是丝毫也不能动了。根本不及思虑,夜央便一把抱起许相梦逃跑。 许相梦抱着夜央,双目注视不掩情思,她似乎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不想死,又为何变软弱了,因为夜央,就是她的留恋,也是她可以不再坚硬的缘由。 许相梦忽然觉得好累,眼皮沉重得垂闭上,或许是夜央的怀抱太温暖,他给的安全感太充裕,许相梦渐渐听不见追及的脚步和喊声,靠在夜央怀里便睡了。 梦里几近无声,许相梦静静蜷躺在一片柔软草地上,远处风中走来一位俊美的男子,他每一步踩在草地上,就绽放了一地五颜六色的小花,直到他停在许相梦身旁,月光映照他的脸庞,他的笑,静冷如月色,皎冷似月光。 许相梦乍一下从梦里醒来,这才发现周边是凉夜的镇外,长满如梦里那样柔软的矮草。 许相梦稍稍一抬头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却发现不过距自己几寸而外的梦中的男子,他闭目而眠,许相梦不禁凝望他的前额,鼻梁,双唇,下巴。 原来,他的睡相并不太冷,只是平静。原来,他将自己挽在怀里,让自己靠着他的胸口,原来,梦里是他。 ------------ 第三十二章 终归成忆 “夜师爷,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你,向你承认自己是女子,你当真会告发我吗?”许相梦在心里这样问,问夜央,更是问自己。 许相梦从来未曾如此想依赖一个人,但认识夜央,在不经意间,他已然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许相梦只知怦然心动,却不懂爱。心动可以因为很多事,很多瞬间,她明白只一眼的一见钟情是一刹那的怦然心动,却不知心里莫名的欢喜忧伤是为爱。 许相梦翻了几身离开夜央的怀抱,独自躺在稍远处,与梦里不同,今夜没有月光占据一整片天空,漫天繁星,或暗或明。 许相梦望着那一颗最明亮的星,就像注视夜央的眼睛,他满目星光,惹人注目,而自己,就像众多闪烁之间的那颗暗淡的星,极力隐藏自己。 许相梦不禁又回忆过自己之前十几年的时光,最深刻的记忆只有赌博,逃亡。对母亲没有丝毫印象,而对于父亲,只是一个给予自己生命,将自己带进赌庄,潜移默化让自己开口闭口自称“老子”,使自己作为一个男孩子长大,成长为一个假小子,欠下一身赌债而撇下一切只顾自己死去的男人。 相较而见高下,这些日子,尽管短暂,且有性命之忧,但许相梦却觉得自己有了生活,并非只是热菜暖衣温房的生活,而是真心的笑,由心的怒,彼此关切的爱护,共同奋斗的目标,越发积蓄的幸福感。 可许相梦又何尝明白那不是自己的生活,它该属于死去的知县大人徐向孟,可此时此刻,许相梦却起了偷盗这个身份的心思。 “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许相梦注视的那颗暗淡之星,在浅薄云层下隐匿自身。她尚不知自己内心的选择是对是错,但她却知道,此后披上他人身份过活,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真正的自己。 “许相梦,你自己何尝不是入戏太深,如今自己已褪去红妆,那场戏该落幕了,下一场,才是你的重场戏!”许相梦转过头凝视着夜央说道。 风送往了黑夜,吹来又一日清晨,许相梦和夜央坐上了开往高涯县的客船,江雾散尽船自行,划起微漾水波。 许相梦倚着船沿望向无际远方,目光中只有空空落落。夜央坐在另一边,他清冷的眼望着一路冷静得有些过分的许相梦,她这般,心思着实叫人猜测不透。 抵达那个熟悉的码头,许相梦心里的记忆又泛滥开,脚步迟缓下来,不禁驻足那日自己将夜央两次推下水的地方。 由于此刻的平静才知那日的冲动,许相梦叹气转身之际,才发现夜央站在前方,距离不过几丈。 许相梦怔住片刻,默然之间,码头行人渐渐都离去了,只剩下江水拍击岸上。 “夜师爷,我们快回县衙吧!”许相梦很自然地笑着跑向夜央。 “大人以后还去赌庄吗?”夜央突然问。 许相梦的表情刹那僵硬了,心想:夜师爷怎么知道我去赌庄了?记忆如影闪过许相梦的脑海,这才想起是自己揍赌庄老板时气急败坏脱口而出的。 “这……这个……”许相梦挠着后脑,一脸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 “你是知县大人……” “我知道我是知县大人,可是我……” 许相梦脑子一懵差点儿就要说出自己的老底来,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住了嘴。 “不对呀夜师爷,我们不是约法三章了,以后我的事你都不用也不能管嘛!”许相梦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心虚的。 “可大人你……” “好,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赌庄,行了吧!”许相梦一副不耐烦地模样说道。 “约法三章吗?”夜央在心里默念,略觉苦涩。 许相梦说罢便自顾自地大步走远了,夜央三番五次救她,许相梦也相信他不是自己原本所想象那样冷漠无情,可即便他说的话有理,自己还是无法对他妥协,总怕在他面前输了气势,恐怕他看清自己的心虚。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这是在害怕什么,躲什么?你要想留在高涯县,同住一个县衙,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避得开?”许相梦便走便叹气道。 二人又这样一路毫无交流地回到了县衙。许相梦不在这几日,得亏县衙没有接到报案,成城几人也闲了几日。 没有了许相梦吵吵闹闹的县衙显得格外安静,却也因此欠缺生机。偌大的公堂之上,成城三人正闲话家常。 “这大人和夜师爷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呢?”成墙叹道。 “你们说大人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成城有些担忧。 “夜师爷又不是文弱书生,他的功夫一点不比老大你弱,能出什么事?”金劲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说:“我怎么总觉得大人他俩是抛下我们,抛下县衙,抛下整个高涯县的百姓浪迹天涯去了呢!” “金劲,你总这么拿大人和夜师爷开玩笑,当心大人知道了……” 成墙话还未说话,便听见许相梦的声音传来:“本大人可全听到了,竟然敢拿我开玩笑,金捕快是不想你这饭碗了吧!” 堂上三人注视着许相梦从门外走进来,尤其是金劲,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地盯着许相梦,心底里懊悔着自己这欠抽抽的嘴又闯祸了。 “大人,您回来啦!”金劲全身僵硬在那。 许相梦看似很平静地走到金劲身边,一手抓起他手里的瓜子,另一手掰开他的嘴,死毫不留情地将一整把瓜子都塞了进去。 “给本老爷多吃东西少说话!”许相梦怒道。 金劲含着一嘴的瓜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狠狠地点着头。 “大人,怎么就您回来了,夜师爷呢?”成城上前问。 许相梦回首面对成城,正看见夜央从外面进来,便很随意地一指,说道:“夜师爷,那不是来了嘛!” 成城转身看见夜央,许相梦则是打了个哈欠往内堂走,道:“我要去睡觉了,不到晚饭时间谁都别叫我。” 许相梦离去,金劲这才敢吐出嘴里的瓜子,紧揪着的恐惧之心难舒。 “夜师爷,你和大人可是回来了,金劲刚才还毁谤你和大人,说你们抛下我们浪迹天涯去了!”成墙一副真诚无意地模样出卖了金劲。 一旁坐着的金劲被成墙这一句吓得好几颗瓜子吸了进去,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这几日都没有案子吗?你们都这般有闲情逸致,坐这闲谈。”夜央一如既往冷冷地问道。 “这几日当真是什么大小案子都没有,只是……”成墙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夜央问,成墙却依旧犹豫。 “只是那个柳夏青柳小姐常来衙门口晃悠。”成墙说罢便撇过头去。 堂上乍时安静了片刻,那三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偷瞄着夜央,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若是有事,衙门不该拒她于千里之外,若是无事,不用搭理她便可。”夜央道。 夜央这一句话敲破冰冻的氛围之后,成墙并无刻意却好死不死又出卖了金劲,道:“金劲说她可能是来感谢夜师爷你的救命之恩的,还说什么以身相许!” 金劲早已咳得一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夜央凌厉的一瞥,成墙这再一句可算彻底让他岔了气,赶紧趴倒装死。 成城突然注意到夜央背后渗出沾染衣裳的血迹,便忙问:“夜师爷你这背上的伤出血了,我马上去请大夫来。” “不必,待会儿我自己会去医馆。” 夜央不想再待在这堂上听成墙转达金劲那些妄加猜测的胡言乱语,也先回去房间。 夜央已然感觉不到背后伤口的疼痛,他的心从未如此刻一般糟乱如麻。夜央走进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下,才要拿起笔,便看见了那张盖了官印的“缘”字。 从头到尾,有关许相梦的回忆一幕幕涌现,斩之不断,驱之不散。尤其是她女装的模样,一举一动,在脑海里,此起彼伏,挥之不去。 夜央忍不住一把将那张纸捏成团扔在了书柜的角落里。 “为什么?为什么?夜央你到底是怎么了?” 夜央一点不是平日冷静沉着的样子,抽过宣纸在上面写字,可这每一笔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糟乱无绪。 “夜央,你要如何才能看清楚,她那一吻只是酒后乱性,并无他意。而那身红装之下,是男儿身,男儿心,你知道吗?”夜央在心里竭力说服自己道。 许相梦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之后,并不像她预想那样美美睡一觉,反而是困意全无,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如何闭眼都无法入眠。 “许相梦,回来这里,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呀!” 其实许相梦清楚自己所烦忧的事关乎夜央,特别是听了成墙所说,便更觉得自己当真和夜央浪迹过一段,并且是以自己真实的女子身份。 可那些终归已成了回忆,那段时光已经结束,回到县衙,自己是知县老爷,是一个男子,想到此,许相梦真是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何当时自己的脑子会那样糊涂?那时自己种种的异常行为,夜央若是看在了眼里,细细思索后真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 “许相梦你为什么每次都给你自己挖坑呢,快点想办法填吧!”许相梦在床上烦躁得不停蹬床板。 ------------ 第三十三章 冷漠如初 许相梦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烦躁得都快崩溃了,便想到此刻在这房间里想破脑子也无济于事,不如先去园子里喘口气儿,或心情许一轻松还能想到好主意。 许相梦在园子里瞎晃悠着,低头抬头之际便看见了成惠正往这边过来,见她手里提的食盒,许相梦便知她是送晚饭的。 成惠这一出现,可是让许相梦烦扰全无,更确切的说,应当是她手上的美食让许相梦心心念念,此刻,许相梦便别无他想,一心朝着成惠跑去。 “惠儿!”许相梦冲着成惠喊道。 成惠看见许相梦跑来,脸上不禁显露出喜悦,站在原地注视着许相梦,由远而近,最终站在她跟前。 “又是惠儿送饭菜来呀,这几天不在县衙,可想惠儿做的美味佳肴了,我帮你拿!”许相梦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夺过成惠手上的食盒。 “大人这两天不在,整个县衙都死气沉沉的,现在您回来,金捕快也不能妄自猜测什么了。”成惠笑道。 “金劲那家伙跟你瞎说什么了?”许相梦知道金劲不会说什么好话,表情立马变了僵硬。 “其实金捕快也是开玩笑的,他向来如此。”成惠懊悔自己光顾着跟许相梦搭话,未经三思便说漏了嘴。 “他整日整日,没完没了地瞎说,现在居然还敢在惠儿你面前败坏我名声,惠儿你就跟我说说,他到底怎么说我的?如果你不说,那我现在马上去给他点颜色瞧瞧!”许相梦起了怒气说道。 许相梦略显不满的神情,成惠看在眼里,想也瞒不住,便坦白道:“金捕快说,说,他说大人不喜欢女人。” 成惠鼓起了勇气说罢便转过头不敢看许相梦的反应。虽然金劲胡说八道的能力许相梦已然领教过,但每次听到还是不由得怒上心头。 “惠儿别听他瞎说,我们先吧饭菜拿到厨房,等他来吃晚饭,让他吃老子拳头吃个饱!”许相梦由面带笑容说到一脸狰狞。 “大人你真的要对金捕快怎么样吗?”成惠有些慌了。 “不,惠儿别担心,他既然都敢说出口,就该不怕痛不怕死!”许相梦活动活动拳头,一脸狠意说道。 成惠见许相梦怒得这般不可收拾,便责怪自己言语有失,很是沮丧道:“大人,都是惠儿胡说,您别责罚金捕快吧!” “不不不,这事跟惠儿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金劲欠揍很久了,本老爷也早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了!” 许相梦决意已定,无论成惠如何劝都无用。许相梦提着食盒一脸凶恶地往厨房走去,成惠稍稍在后面,只能心里默默对金劲觉得愧疚,也祈求上天不要让许相梦对他下手太重。 许相梦怒气冲冲走进厨房院子,才踏进院门,脚下倏然一顿,夜央正要从厨房走出来,二人注目彼此之际,各自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心情变化。 许相梦不禁握紧了食盒转移内心莫起的那股紧张劲儿,装出一副淡然神情,却并不很自然地朝夜央走去。 夜央也朝远门走来,神情如旧,不带丝毫感情一般。 二人就那般越走越近,短短的距离,许相梦却觉得走了好些个春秋。她本意是向夜央打个寻常的招呼,竟不料,笑意才上嘴角,夜央的目光瞬时一瞥,二人便擦身而过。 夜央脚步毫不稍缓,径直朝着远门走出去,像一阵风,掺和着药草的气息拂过,即刻消失不见,他的坚定第一次让许相梦有了心被撕裂的感觉。 许相梦蓦地转身,夜央的背影走出那院门,那般坚毅决绝,恰似初见时的冷漠。然而许相梦不是那时的自己了,那时她注视他不凡外相,此刻,她感受自己被弃之伤。 许相梦手里的食盒在不经意间从指上滑落,一阵“噼啪”,她心里却似无声,空荡,凉透。 许相梦支着饭桌托着下巴,一副睁着眼睛睡着的模样,双目空洞而无丝毫亮光。 成惠在一旁收拾被许相梦摔坏的饭菜,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被许相梦一砸弄乱的饭菜恢复原状, “大人,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成惠有些委屈道。 “没事,能吃就行。”许相梦说着拿起筷子便吃上。 成城和成墙也陆续到了厨房,金劲则是在院子里犹豫了许久,才敢踏进厨房来。 金劲进门便坐下吃饭,一言不发。许相梦也是一个劲儿地往嘴角塞饭,眼神依旧空洞无物。 “我吃饱了!”许相梦乍地一拍筷子在桌上,吓得金劲一口饭噎了下去。 许相梦似有怒气在心地一脚踢开凳子走出厨房,方才夜央那张冷漠的面庞,许相梦只要一想到便觉得火冒三丈,她每一步都像能点起一地火焰一般。 “夜师爷为什么不理我?他又生气了?这么小肚鸡肠?”许相梦在心里问道。 厨房里,几人愣着看许相梦气急败坏地离开,成惠更觉得或是这饭菜惹了许相梦不高兴,又或是自己转述的金劲说的话,想到此,她便暗暗觉得是自己的错。 许相梦回到了房间,火气丝毫没消减,在房间里也一刻不得安生,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这头,又在房里四下度步,一不留神便踩中了墙角的一个包袱。 “这是什么?” 许相梦一脸又愤又疑,捡起包袱便拆开,里面装的就是那件成衣铺子老板送的女装。 许相梦不禁抱着包袱出了神,过了许久,她忽地一甩手将衣裳带着包袱都扔在了地上。 “许相梦,女装又如何?就算穿上女装,你也不像个女的!” 许相梦本想不顾这衣裳回床上趴着,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之前自己穿着李君俪那套婚服的模样,她便不禁迟疑了脚步,蓦地转身拾起墙角的衣裳。 “心情不好,出去玩玩!” 天色暗下来了,县衙里似是无人一样安静,许相梦再着女装,趁着夜色,盖上那件黑披风,溜出了县衙。 夜市依旧,黑幕之上的皎洁之月已几近圆满。许相梦在街上晃悠着,手里捧着那晚同样的果糕,边吃边逛。 路过一个摊子,许相梦本来并无在意,却是一眼瞥见摊上的一把油纸伞撑开来悬着,自己一掠而过时,它竟转动起来。许相梦蓦地顿住脚步,仿佛尘封已久的一段有关杨景佑的记忆“刷刷刷”冲进她的脑海。 “啊,我完全忘了!”许相梦数着指头,都忘了已经过去几日。 “看他那样子就不像穷人,应该不会因为一把伞怎么样吧!” 许相梦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歉疚,毕竟印象中那个男子在自己狼狈栽倒雨水中时曾伸出援手。 时辰渐晚,许相梦越发觉得无趣了,便晃悠着荡回县衙,便又经过了那大雨夜晚摔得无比惨痛的地方。 那条街空荡无人,许相梦一眼便看见一个男子的背影,那身高形都与那晚与自己在此相遇的男子极为相似。 “不会吧,难道真的是他?”许相梦心里怀疑着走近那男子。 男子丝毫没察觉许相梦走来,直到许相梦在在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他忽地转过身来,二人一惊一惑,盯着彼此。 “姑娘,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许相梦呆滞的神情乍地换成了尴尬的傻笑,回道:“不好意思啊哥们,我认错人了!” 许相梦说话之际竟不经意拍了拍男子的手臂,好巧不巧,有一女子从街旁的屋子里出来,正看见这一幕。 “你们!”女子脸上的怒气盖住了原来的喜悦。 许相梦和男子闻声转过头,便看见满脸怒气的女子朝这边走来。 “姓谢的,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女人是谁?” 女子怒不可遏地拽过男子,一副又怒又哭的模样,对着男子一通拳头狠捶。许相梦看着这一幕倒是傻了眼,愣在原地全身僵硬着不动。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勾引我家相公?”女子突然又一把推开男子质问许相梦。 许相梦还不及反应,盯着女子表情复杂的脸,眼都不眨一下。那女子见许相梦这般,便自行解读她的眼神。 “好啊,我回娘家这才几天,你就又找了个年轻漂亮的,还说什么来接我回家,原来是来在我面前炫耀的!”女子哭喊道。 听见女子的话,许相梦竟只有一个反应,那便是暗自开心:年轻漂亮,说的是我! “夫人你误会了……”男子一脸无奈地正要解释。 “我没误会,人都带到我面前了,我还能误会什么?” 许相梦可算听明白了,怕是这个哀哭得极度夸张的女子误会了她自己的相公,也就是这位男子和自己有什么苟且吧! “这位大姐,你真的误会了,这哥们我根本不认识呀!”许相梦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竟又一掌拍在了男子的胸口上。 女子目中的惊怒更甚,许相梦乍地反应过来,赶紧缩回手捂着脸,心里默默恨道:许相梦呀许相梦,我看你这辈子都要毁在这双烂手里了! “大姐,你是我亲姐呀,我真的不认识这哥们,我只是恰巧路过,不是跟他来炫耀的,也不是和他在此私会的,总而言之,什么都不是,你相信我吧!”许相梦憋满了一口气解释道。 许相梦一口气说完,差点连气都没接上,那女子盯着她,却是丝毫没有相信她的意思。 “别以为我会听你这番瞎话,我刚出门就看到你们勾搭着,我可不瞎!”女子怒道。 “难道大姐你真的希望你相公和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许相梦一脸哀怨问。 “当然不是!” “那大姐你还怀疑什么,我真的只是路过,你和这位大哥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我先走了。”许相梦说罢便想离开。 “不行!”女子一声喝止,一把拽住许相梦的手臂。 许相梦此刻多想回头给这个女人一嘴巴,若是以前,她定能做的到,而如今,她居然能了解这女子的行为,只是实在烦人。 许相梦仰头重叹了一口气,百般无奈,没了耐性只想转身做最后解释,她若再不理解也不管自己的事。 “这位大……” 许相梦转身一句话才说了半句,眼睛看的不是眼前女子和男子,反而注视着稍远处,那个眼熟的男子。 ------------ 第三十四章 重逢有时 “是你!”许相梦和杨景佑异口同声惊道。 “我还以为你离开高涯县了,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杨景佑激动地说着上前。 许相梦心里默想:一把伞而已,不是这么死缠烂打吧? “他又是谁?”女子一脸疑惑问。 许相梦心思蓦地一转,回话道:“我就是来这里找他的。” 女子犹疑着看看眼前男子,再看看许相梦,那二人看上去确实该是相识的。 “大姐,这会儿你信我的话了吧?”许相梦尝试着挣脱了那个女子。 “发生什么事了?”杨景佑一脸茫然问。 “没事,这位哥们和大姐吵嘴,我帮着他们和解和解。” 许相梦乍地走到杨景佑身边,故意当着女子的面挽着他的手臂,说道:“大姐,我可以说一句心里话吗?我觉得大哥人挺和善的,反倒是大姐你脾气有些暴躁了,如果大姐能稍稍温柔顺从一点,或许你们二人就不会大晚上还在这大街上跟我一个无辜的路人闹得没完了。” 女子听了许相梦的话,心里略有所动,收起了原本的怒色,转而来羞愧之意。 许相梦都不敢想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和声和气地劝说他人。只是她不禁又想到了夜央,若是自己对他也能顺从妥协一点,二人处境会否有所不同? “怎么可能,问题又不在我,都是他那人脾气古怪,忽冷忽热,忽近忽远,不可理喻!”许相梦嘴里嘟囔着,一把松开了杨景佑。 许相梦心神不知飘出了十万八千里远,那女子听进去了许相梦的话,和男子和好准备告别二人。 “姑娘,谢谢你开解我们,没想到我们夫妻俩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明事理,真是惭愧。” 许相梦还未缓过神,只是微低着头,一脸很委屈的样子。 “喂,他们感谢你呢!”杨景佑轻轻一推许相梦。 “啊?”许相梦乍一下回身,一脸懵然地望着杨景佑。 “这位大哥说谢谢你。”杨景佑道。 “哦,不用不用,只要你们不要再吵架离家出走就好了!”许相梦笑着回道。 “一定不敢再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了!”男子同样笑道。 那二人携手离去,一步步挥别方才那一幕幕争吵,回到了家中。许相梦望着他们远去消失在屋门内的背影,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杨景佑看许相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蓦地弯下脑袋盯着她,乍一个脑袋从眼前冒出来,吓得许相梦一个巴掌挥了上去。 “啊!”杨景佑摸着脸颊一脸痛苦的样子。 “你干嘛突然冒出来吓我呀?”许相梦心有余悸。 “我看你发呆,就想……” “行行行,打了你也不是我故意的,而且我还要跟你说声抱歉,我撑着伞回去一丢就把你给忘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伞还你的!没事我就先走了。”许相梦极力掩藏着心虚,说罢便想离去。 许相梦才走几步,杨景佑便跟了上去,说道:“姑娘,我不怪你,只是这么多天不见你来,我有些担心你出事,既然你没事,那便好了!” 杨景佑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是暗暗失落,悲叹自己被许相梦那样遗忘。 “姑娘可以先不着急离去吗?”杨景佑问。 “有事?”许相梦一脸无意回头问道。 “我,我……”杨景佑有些吞吐难言。 “你口吃?” “不是,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杨景佑笑道。 “那就没事了,那就各自回家吧!”许相梦说罢便又转身走。 “姑娘你不是要还我伞吗?那……” “原来你还是觉得我会不还伞呀!”许相梦微微哀叹一声,转身对杨景佑道:“你跟我来,回去把伞还你。” 许相梦说罢便回头往前走去,杨景佑恐怕许相梦误以为自己是个吝啬一把雨伞之人,便赶紧追上去想解释。 “姑娘,其实我……” “不用说了,那伞本来就是你的。” 杨景佑这下真有些烦心,自己本来只想借还伞之名与她再约,却不料被这样误会了。 杨景佑一路跟着许相梦,一想此刻若是解释倒显得刻意了,反倒是跟着去了,还能知道她家在何处,因祸得福。 “姑娘,我叫杨景佑,不知姑娘……” 杨景佑想借着自我介绍抚平自己内心的紧张,也缓解一下无声尴尬的气氛,可许相梦却是一脸不乐意,并非对杨景佑,却还是忍不住表现了不耐烦。 “我叫许……”许相梦本已截断杨景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 “不对呀,我这名字跟真的知县老爷一样,还好没说!”许相梦蓦地一顿想。 许相梦面对着杨景佑,两颗眼珠子滚个不停,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人,一个名字,便张口道出:“毛小雨!” “毛毛细雨,不过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瓢泼大雨。”杨景佑笑道。 “我叫毛小雨是因为我出声时天空下着毛毛细雨!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许相梦像是忆起什么,杨景佑看她无缘无故乐了。 再前面就是县衙大门,许相梦这才想到自己脑子缺得不止一点点,蒙混过了名字,这会儿倒要暴露巢穴了! 许相梦乍地转身拦住杨景佑,假笑着说道:“我突然发现我迷路了,这可不好办了!” “小雨姑娘回自己家都会迷路?”杨景佑竟相信许相梦的瞎话,一脸惊吓。 “我从乡下来,还没在亲戚家住几天呢,所以对附近的路还不是很熟。” 许相梦演的有模有样,一脸慌张地四下里张望,跟真的迷路了一样。她一眼落在县衙大门,恰看见夜央开门走出来,紧随他身后的,是一位女子。 “原来小雨姑娘不是本地人,难怪以前没见过你,对路不熟悉,会迷路也很正常,就……” 杨景佑自说自话,张望着四周的路,本意是为看清方位,以便找到许相梦家的方向。 “小雨姑娘,你家是在哪条街上,或许我会知道……” 杨景佑稍稍低下头,转了一周,竟已看不见许相梦的身影。 “人呢?小雨姑娘!”杨景佑朝着四周大喊,许相梦却是早早溜进了一条暗巷躲起来。 许相梦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夜央和那女子在门口说话而不知内容,二人看起来不亲不疏,站在一起竟还让许相梦觉着他们有些些般配。 “瞎想什么呢,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呀?”许相梦想着想着,忍不住一头撞在墙上,用指甲扣墙。 许相梦正对那个女子的身份疑惑不明,杨景佑却为她解答了。 “景佑,你怎么在这?” 待许相梦再次探出头来,便看见那女子站在了杨景佑跟前,县衙门也已紧紧关闭。 “姐!” “姐?他姐姐!”许相梦躲在巷子里偷听二人谈话。 “姐今日才回来,晚上就来县衙找夜师爷,还真是我用情至深的亲姐呀!”杨景佑调侃道。 “别拿你姐我开玩笑,倒是你,姐才回来,你也不呆在家陪着我,大晚上跑来这里,做什么?我刚才可是听到你在这喊什么姑娘来着!” “姐你不说我都要忘了,刚才还在,就一眨眼工夫,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杨景佑又开始慌张地四下寻找。 “那姑娘不会不是人吧?” “姐你别瞎说!”杨景佑微皱着眉头说道。 “好,我不说了,我现在要回家,你呢?” 杨景佑心里很是矛盾,许相梦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他又怎能不管不顾离去呢? “姐,你先回去吧,我……”杨景佑道。 “好了,姐知道了,不过,不管等不等得到你那位姑娘,都不要再在街上待一夜那么傻了。” 许相梦藏在巷子里听了他们姐弟二人的互相调侃,直到姐姐离开,傻弟弟却还站在那。 “他姐姐,跟夜师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许相梦不停在心里自问。 “许相梦你是不是傻,这么干想能想到才怪!” 许相梦再探出头,看见杨景佑还在那一片空地晃悠着不肯离去。 “他在干嘛,不会是在等我吧?”许相梦猜测道。 许久,杨景佑依然没离开,许相梦也因此被堵在暗巷里出不来。许相梦身体心灵都有些疲乏,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小雨姑娘!”杨景佑乍地一喊。 “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呢?大晚上待外头不走,还有她姐,大晚上还到县衙找夜师爷……”许相梦正说着,蓦地想到:对呀,她是他姐,我不正好可以跟他打听他姐和夜师爷的事嘛! 许相梦似是突然有了气力,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一阵风一样窜出巷子。 “你叫我吗?”许相梦忽地从后面一拍杨景佑的肩膀。 杨景佑先是不由得身体一颤,缓缓转过身来,看见许相梦那一刻,一切惊吓恐惧都不复存在了。 “小雨姑娘,你回来了,还以为你又抛下我不管了呢!” 许相梦被杨景佑的反应惊呆了过去,笑容僵在脸上,任凭杨景佑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着她整个人。 “小雨姑娘怎么了?”杨景佑看着许相梦一脸呆滞,便紧张问道。 “被你晃得头晕。”许相梦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激动了!”杨景佑赶紧放手解释道。 许相梦站着晕了一会儿,捶捶脑袋终于才缓了过来。杨景佑一直再一旁看着 她,从他微锁的眉头与烁光的双眼,能明显看出他的紧张。 许相梦低头默默思索片刻,蓦地抬头望着杨景佑,说道:“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啊?” 杨景佑听到许相梦的话,不由得一脸呆住,许相梦却是一脸深意,圆亮的眸子望着杨景佑,眨巴眨巴。 ------------ 第三十五章 月中之约 杨景佑答应了许相梦送他回家的要求,即便觉得许相梦提出此事有些难以理解。 二人才走了一段路,许相梦略略思索了片刻,便开头说道:“刚才,我突然有点想起回家的路了,就抛下你去看看是不是,结果不是,可当我回来时,却看到你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我想我不该打扰你的。” 许相梦演出那副小女子模样,还真是能叫人嗅出些酸楚味,更令人佩服的是看上去竟一点没有假装的样子,而是完完全全自然流露。 “她是我姐,小雨姑娘不会误以为她跟我是情人吧?”杨景佑紧张问道。 “原来她是你姐姐呀,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许相梦展开了笑容说道。 “小雨姑娘不要误会就好。” 许相梦成功切入可话题,稍稍得意一瞬,便想着该往接下去问。 “那你姐为什么大晚上来县衙呀,报案吗?”许相梦一副认真实切的模样。 杨景佑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盯上了许相梦。他这样的眼光,好奇?怀疑?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就随口问问,可不是要打听什么什么的!”许相梦眼神不由得恍惚着。 杨景佑本来也没有防着许相梦的意思,看着她这样子,更觉得她纯真有趣。 “我姐倒真是来见她心上人的!” 杨景佑这一句可让许相梦抑不住胸腔中越发猛烈的跳动,照他的意思,以及自己亲眼所见,那人一定是夜央无疑。 “我姐的心上人,就是县衙里的夜师爷,你知道夜师爷吗?” 杨景佑这下句一出口,便叫许相梦的心思刹那骤停,虽然早已料到如此,可真听到时,她也完全不料自己是这样莫名其妙却猛烈的反应。 “夜师爷,我怎么会认识,我又不是高涯县的人,不认识!”许相梦满腔怒气否认道。 杨景佑倒是能觉察出许相梦言语间的隐隐怒火,但也只当做自己的错觉。 “小雨姑娘,你就不想了解了解我吗?”杨景佑有些不好意思问道。 “了解你干嘛,找你做夫君呀?” 许相梦很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让杨景佑听进了耳中,他的心不禁为之一动。 许相梦心里紧紧揪着,嗡嗡响着,熊熊染着,为什么知道那人是夜央,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这般烦躁,焦灼,究竟是为何? “小雨姑娘,我家到了。” 许相梦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她不禁满目恨意地盯着偌大一座宅子的大门,眼睛里都要迸出火焰来。 “大户小姐如何,大家闺秀又如何?”许相梦很坚定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忽地又泄光了气,道:“喜欢夜师爷又如何?” “小雨姑娘不妨进来喝杯茶。” “不了,回家睡觉!”许相梦说罢便扭头就走。 杨景佑傻站在门口看着许相梦走远,虽然只见过两面,他却觉得许相梦直率不做作,喜形于色,毫不掩饰,心里不禁觉得她是一个单纯善良,与众不同的姑娘。 “小雨姑娘,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杨景佑冲着许相梦喊道。 许相梦蓦地一顿,心想:以后还要见面吗?许相梦不禁起了私心,想从杨景佑口中得知他那个姐姐和夜央更多的事情。然而她怒火上头更盛,想到杨景佑便顺带着想起他姐姐和夜央,便怒道:“不见了!” 杨景佑却慌了,追着许相梦跑了回去,挡在她面前,拦了她的去路。 “你干嘛?”许相梦双目中怒火正盛。 “为何不再见?”杨景佑一脸急切问。 许相梦看着眼前的杨景佑,长得高高大大,英俊潇洒,眉宇间却透露着任性,像个孩子。 “我,我过几天要回乡下老家了,当然就不能再见了!”许相梦随口说出一个借口。 许相梦的无所谓,却看得杨景佑很失落,他目中流情似水,他明白这感觉或许就是不舍。许相梦看他一个大孩子落寞的眼神,竟也不由得滋生出怜惜来。 “离开那天,我会把伞放在你家门前的。” “不,小雨姑娘,那把伞送你,不要还给我,就作为我们相遇的见证,希望以后你不要像之前那样将我遗忘。”杨景佑一脸认真说道。 许相梦不禁凝视杨景佑的眼睛,原来他的眼里澄澈非常,似是清透见底的池水,不夹杂一丝污浊。许相梦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夜央,他是双眸深邃而黑亮,黑如碧,亮如星,深邃而叫人无从看穿。他们一个性情简单得令人难以相信的大男孩,一个是满眼冷光叫人琢磨不透的冰霜人。 许相梦不知为何那一刻会又想起夜央,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透过杨景佑的眼睛,仿佛就能看见自己心里所思所想。 “还有一事,明日是月中,城内会有繁闹夜市,假若小雨姑娘那时还未离开,不知可否愿意允许我陪你一览夜市繁华?也算是为你践行,为我们的有缘相遇写下完美的结局。” 杨景佑的诚心诚意许相梦全看在眼里,也听进耳中,只是她不知道如何抉择,该是决意疏远成永别,还是抛却恐惧顺其自然。 “我还不确定,明日之事,那要看我明日心情如何了!” “我会在西市街的缘来桥上等你,一直等到最后一盏灯灭。” “我可没叫你等,到时候我不来可别恨我。”许相梦说罢便绕过杨景佑离去。 “我会等你的!”杨景佑向着许相梦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许相梦行走过几乎已无人的街头,风吹拂过身体,凉凉的,凉得发冷。但同时,风也拂去了她心头的拔除不尽的杂乱心绪,回到县衙时,许相梦已经冷静得像一滩死水。 “夜师爷,会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让你亲自出门相送?” 许相梦滞留县衙大门前许久,紧闭的大门,空无一人的门前,夜央和那女子站在那处的画面却在她眼里依旧清晰。 许相梦失了魂魄一般伫立在这无人的夜里,许久,她才转身去到县衙后门,披上被自己抛在树下的披风。许相梦依旧行得僵硬,一路走回自己房间。 夜央在房内也未眠,回屋那时,他便瞥见了许相梦院里一片漆黑,过分安静,但平日的许相梦并不会在那么早的时熄灯安睡。 夜央提笔练字,久久心情无法平静,终于忍不住,夜央放下笔走出院子,径直往许相梦住的院子走去,才走到院门前,便看见那房间内烛火被点亮。 许相梦的背影映上窗户,夜央注视着那人影许久,眼中的焦虑不安突然间便都消散了。直等到看见那人影十分狂野地脱下衣服甩到一边,夜央才蓦地心里一颤,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一个转身,像逃走一般离去。 许相梦躺倒在床上,整个人除了眼睛就一动不动。许相梦房间的烛火彻夜亮着,她一个人悲喜忧怒,胡思乱想一番之后,还是睡着了。 日上三竿,许相梦还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县衙未接到报案,也就没人去搅扰她安心睡眠。 许相梦一觉睡到午后,清醒了走出房间,目的地十分明确,厨房!许相梦进了厨房便闻到了饭菜的味道,只一嗅,她便知道饭菜被放在蒸笼上热着。 “还知道给我热着饭菜,算他们有良心!” 许相梦边说便端出饭菜,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旁炉子上的陶罐,里面还正煮着汤药。 许相梦能猜到这药是夜央喝的,她不禁又想到夜央背上的伤,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越发严重。 “应该没事吧!”许相梦心里那样祈盼。 许相梦杵着半天,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况且在许相梦心里,夜央是根本不需要她任何关心的,再加上肚腹饥饿,许相梦便端着饭菜走到桌旁。 许相梦才坐下,便看见金劲冲进院子,可他一看见许相梦在厨房内,转身便想往回跑。 “站住!”许相梦一声喝止。 金劲在那一刻便慌了乱了,心里怨自己为何要没事为献殷勤揽下替夜央看火的事儿,也怨老天爷怎么偏偏还就让许相梦这只老虎坐那等着自己! 金劲千万般的无奈,却也只能乖乖走进厨房,忧恐满心,还是要面对许相梦。 “金捕快,看到本大人就躲,我有这么可怕吗?”许相梦一边吃饭一边问。 “大……大人您威严十足,金劲都不敢正视您的眼睛……” “行,你就别拍我马屁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本老爷听腻了!”许相梦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那大人不想听,金劲就先走了!”金劲说罢便转身欲走。 “给我回来!” 许一声令下,金劲乍地一下心又悬上了嗓子眼,缓缓回身,哭丧着脸问:“大人,你还是惩罚金劲吧,别这么折磨我了!” “我怎么折磨你了?” 许相梦说罢一只鸡腿塞进嘴里,一脸懵然地盯着金劲,可那样看起来毫无恶意的表情却更让金劲觉得恐怖,总让他觉得许相梦在心里掂量着要折磨自己。 “大人!”金劲一副害怕得都快哭出来的样子。 “虽然你平日里跟长舌妇一样爱嚼舌根,诋毁污蔑败坏老子名声,可我是知县大人呀,我大人又大量,饶了你!”许相梦拍拍胸脯,很是正经地说道。 “真的?”金劲一副又惊又喜又疑的样子问道。 许相梦见金劲对自己作为知县的承诺还不信任,便拿起一个鸡腿朝他甩去,金劲一把接住,一脸疑惑地看着许相梦。 “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许相梦眼神一瞅旁边的凳子,示意金劲坐下。金劲猜不透许相梦究竟想如何,一手捏着鸡腿死死地,挪开凳子坐下。 ------------ 第三十六章 当场撞破 金劲望着许相梦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心里却是如坐针毡,许相梦的久久不说话,让他更加恐惧不已。 “金劲呀!” “大人您发话!” 许相梦才开口,金劲便着急表现自己作为一个捕快的忠诚和顺服。 “不要这么紧张,我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了解一些问题。” “大人民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金劲仍很紧张回道。 “那就好。” 许相梦本想开口便想问关于昨夜从县衙离开的女子的事,可稍稍一思索,便觉不妥,太直截了当岂不是摆明了自己对夜央的事上心。 许相梦于是便从另一个方向切入话题,问道:“你可知道高涯县内姓杨的大户人家,那家有一个少爷叫杨景佑的?” “知道呀,杨家是开钱庄的,那可是高涯县数一数二的富贵之家。”金劲双眼放光,立马回答道。 “你还知道什么,都说来我听听!”许相梦故意作出一副随意的模样问道。 “大人怎么突然对杨家感兴趣了呢?”金劲多嘴一问。 “本大人有意体察民情,你只管把你知道的大事小事都说出来便是!”许相梦重重地拍下筷子。 许相梦蓦地变严肃的脸让金劲不由得心里一悸,他如何都不觉得许相梦是有意体察民情,倒更像恶意逼供。 “杨老爷姓杨名宁德,高涯县最大,分布最广的宁徳钱庄就是他创立的,不止在高涯县内,现如今宁德钱庄已经扩布至周围各个县城,可谓是……” 金劲讲述杨宁德之事时,那满目崇敬与羡慕之意表现得明显至极,许相梦知道了杨家的家大业大,可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行了,你再说说他家里的事!”许相梦不耐烦道。 “他家里,一位老夫人,一位夫人,一位公子,一位小姐。” “说说!”许相梦并不敢太直指某一个。 金劲心里害怕自己再说得不对许相梦胃口,便稍做思索后才开口:“杨家大小姐叫杨景佳,别看她是个女子,却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宁德钱庄在外的分铺全归她打理照应,也因此,宁德钱庄才在各大钱庄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大钱庄。” “这些都是传闻,你对她有没有些切实的了解?”许相梦问。 “这……”金劲明显有些犹豫,心里有话却压抑着不敢说。 “杨家少爷杨景佑呢,是出了名的无为少爷,整日整日只顾着玩乐,但杨老爷夫人宠他,所以……” 金劲毫无预兆地将话题牵到杨景佑,但这是绝对没办法忽悠许相梦的,当他看见许相梦不满目光怒视自己时,赶紧便住了嘴。 “大小姐都没说完,何必着急说二少爷呢?”许相梦硬憋出着一脸假笑说道。 金劲明显慌得不知所措,额上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细想这些日子自己因为多嘴惹下惊险不少,这会儿可不能再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了。 “杨大小姐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哪能了解她呀,也就见过几面,话都没搭上过几句。”金劲勉强地笑道。 “那你都不怎么了解,我们这县衙怕是没有其他人能比你稍微多了解那么一点了吧!”许相梦有意套金劲的话。 金劲听许相梦话里话外,得意地认为她是在夸自己多识多知,心思一下子飘了起来。 “那不是,夜师爷跟杨小姐还有些交情!”金劲不经意道出。 “哦?” 许相梦看着满有兴趣的表情,金劲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嘴又多话了。尽管杨景佳对夜央的情县衙里的除了才来的许相梦之外的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可真要是在夜央背后嚼舌根,金劲还是恐惧不已。 “他们俩有什么交情呀?” 许相梦面上是笑着,可手里却不自觉地握紧着筷子,劲儿越使越大。金劲不敢多话,便想着敷衍一句算了。 “大人可以自己去问夜师爷呀,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哪能管那么宽。”金劲满目惧色地盯着许相梦。 “可金捕快是我们县衙最通晓鸡毛蒜皮之事的人呀!”许相梦故意夸道。 “大人……” 金劲才酝酿出情绪准备打苦情牌,却被神情严肃的许相梦“啪擦”地一折筷子吓得所有情绪咽了回去。 “我招,我什么都招!”金劲立马哀哭着妥协道。 金劲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往院子里环视一周,见无人便关上门回到凳子上坐下,轻声道:“杨小姐对我们夜师爷有那种想法!” “哪种想法呀?”许相梦配合着金劲说得更小声。 “就是,杨小姐对夜师爷有意思!” “什么意思呀?”许相梦继续问。 “就是杨小姐喜欢夜师爷呗!”金劲耐不住性子喊了出来。 许相梦一下子愣住,瞪着圆滚滚的双眼盯着金劲。金劲被自己的大声惊到,蓦地反应过来,坐都坐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 “完了完了!” 金劲挪动身体打开出房门,好死不死,本来在大堂上忙活些琐碎公务的夜央,见金劲久去不归,竟亲自到厨房取药来了。这门一开,夜央在门外那么一站,金劲可算彻底吓破了胆,三魂七魄全散了个精光。 “夜夜夜……夜师爷!”金劲吞吞吐吐喊道。 门一敞开,夜央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桌子边上,两手握拳撑在桌面上,一个拳眼插了两半根筷子,一幕愕然僵在脸上。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这辈子的运气都用来撞刀尖儿了呀,一撞一个准!”许相梦盯着夜央,心里哀叹道。 或许是在夜央面前栽倒太多回儿了,许相梦其实心里并不觉得万分可怕,但多少还有些尴尬。 “我怎么会在这?我明明在房间里睡觉呀!” 许相梦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将手里的残断筷子随手往身后一甩,再起身踹翻了凳子走到夜央面前,只一刻的不经意停滞,不自觉的目光一瞥,许相梦便擦身夜央跑出了厨房。 夜央不由得顿立厨房门口许久,炉子上的汤药滚着滚着,终于煮干只剩下药渣了。 金劲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说道:“夜师爷我错了,我这就给你盛药去!” 金劲慌慌张张跑到炉子边上,伸手便握住了陶罐把手,金劲被烫得松开手,紧接着就是“啪啦”一声,散了一地的药渣和陶罐碎片。 金劲这一生都不曾如此绝望过,以前浑浑噩噩当个捕快,偶尔犯点小错,生活过得还算有滋有味,可自打许相梦来的那天起,一切都逆转了。 “大人,你是上天来克我的吗?”金劲一脸哀怨地仰头向天呐喊道。 蓦地意识到夜央,金劲赶紧转过身,这才发现厨房门前一片空空荡荡,夜央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开了。 许相梦颠着小步回到房间,合上房门那一刻才算稍稍放松了些。 许相梦开始斟酌金劲说的话,她的理解是杨景佳有情,而夜央无意。想到此,许相梦竟心中觉得十分舒畅,简直是抛却了一切烦恼,气血畅行无阻,身心俱安。 “听金劲那意思,是她对夜师爷有意思,而不是彼此有意思!”许相梦心里居然莫名乐着,忍不住喜上眉梢。 “但万一金劲有后半句呢?”许相梦又突然纠结起来。 许相梦在房间烦扰着,矛盾着,不休不止。纠结得越久越深,她便越发在心里恨自己对与夜央有关之事的在意,以及为了夜央而悲喜忧扰的愚蠢心情。 然而许相梦只知自己心里的在意,却不知夜央冷漠的表情下,极力隐藏的,同样甚至更深沉的感情。 夜央回到堂上,只是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处理那些被许相梦置之不理的琐事。 夜央竟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可悲,在听见金劲喊出的那声之后,出房门敞开之时,目光锁定许相梦那一刻,他居然有种急欲向许相梦解释的冲动。 “到底是她在意我,还是我太在意她呢?”夜央不禁对自己发出这般质问。 夜央不经意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笑意,许相梦到底是如何一个人,她的出现,又为何使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初印象,许相梦对夜央而言,愚蠢可笑,但夜央对她却只是怀疑,之后更是丝毫无法厌恶。那一吻,许相梦仿佛不止是那一刻在夜央唇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更将自己刻进了他的心间。 夜央明白那吻是许相梦醉后乱性,可清醒的自己,却清楚明白那短暂的内心悸动。甚至,那大火中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了许相梦,至今他都无法想通那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动得心,动得情? 夜央越想撇弃那些回忆,便更清晰记得,越压抑着不想象有关她的一切,那些真假虚实反而涌现得更加频繁,越想对许相梦冷漠而疏远她,却更加觉得心虚,甚至浅浅的心疼。 当所有的记忆画面纠缠不清,缠乱如麻时,夜央竟察觉了自己对许相梦萌生的感情,排除其他,只是对她这个人。 ------------ 第三十七章 我心誓君 黄昏时,成惠一如既往地送来丰盛晚餐,可县衙此刻却显得格外安静。成惠进去厨房不久,成城和成墙二人便巡视完回了县衙。 “这会儿该是时辰吃晚饭了,我去叫大人和师爷,成墙你去找金劲。”成城道。 “金劲他在哪儿呢?”成墙问。 “他还能在哪儿,哪儿有闲有懒可偷,他就在哪儿!”成城似是看透了金劲一样。 二人在后园小道上分道,成城先来到了许相梦门前,敲门道:“大人,您在房里吗?” “在呀,有什么事吗?”许相梦有气无力地拖着长音回道。 “到时辰吃晚饭了。” “啊,是吗?你们去吧,我不吃了。”许相梦要死不活地回道。 成城心里疑惑着离开,平日里一到吃饭时间,许相梦总是激情满满,再困再累也会立马回了精力,可今日居然一反常态。 成城再到了夜央房门前,夜央不去厨房倒是常事,成城也就没有过多追问思求。 园子另一头,成墙去到了金劲的房间,正要敲门,门便自己开了,成墙也就自然地走了进去。 “金劲你在吗?吃饭了!” 成墙进门喊道,刹那却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床上一坨被子。原来是金劲蒙头裹着被子,面对着墙面,一脸呆滞,跟坐化一般。 “金劲!”成墙上前一把拽掉被子。 “你干什么?”金劲愤怒道,夺回被子盖在身上。 成墙对金劲这反常的表现很是摸不着头脑,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呀,这天又不冷你蒙着被子!” “天不冷我冷!”金劲回道。 “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要找大夫吗?”成墙有些担心问。 “不用,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你走吧!”金劲继续不耐烦地回道。 “那晚饭……” “不吃了!” 成墙被金劲这突如其来的火爆脾气吓了一跳,便赶紧出了房间去,心里疑惑着,但他实在不可能想通。 “这怎么回事啊?” 成墙怀着疑惑和委屈来到厨房,只见成城一人坐着。 “金劲呢?平日吃饭就他最积极,这会儿惠儿都走了,他怎么还没出现?”成城问。 “金劲说不想吃饭,大人和夜师爷呢?”成墙问。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个都不吃饭,看来这丰盛的晚餐就我们兄弟俩享受了。”成城说罢拿起筷子开吃。 日头西落,杨家宅院内,仆人丫鬟们忙活着准备晚饭。杨景佑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个下午。 “少爷,到时辰用晚饭了。”家仆在门外说道。 “让爹娘和姐姐先吃,我还有点事!”杨景佑语气里满是焦急。 家仆得了杨景佑的吩咐便想离开,才转身便看见了朝杨景佑房间走来的杨景佳。家仆正要行礼,便被杨景佳制止,她示意家仆不要出声离开,自己则轻轻推开了杨景佑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杨景佑丝毫没注意到杨景佳走进来,而是全心专注于手上的画作。他落下最后一笔,撑伞独立于雨夜的女子画像跃然纸上。 望着画上的女子,杨景佑微微皱着眉头,这画中的女子与许相梦有七分形似,那剩下的三分不足,也是杨景佑此刻忧扰的,便是许相梦特有的活力与灵气。 “这画中的女子就是让我这个傻弟弟在大雨中空等了一夜,病疾卧床的好姑娘?” 杨景佳一说话,杨景佑才抬头发现她进来了。 “姐,你怎么进来了?”杨景佑问。 “我要是不进来,怎么知道你这傻弟弟竟也会对哪个女子这般痴心。”杨景佳笑侃道。 “我没有!”杨景佑否认道。 杨景佳不做声,只是盯着有些羞意的杨景佑,伸手想去拿起那张画。 “姐你别给我碰坏了!”杨景佑出手挡了杨景佳。 “一幅画都疼惜成这样,我倒是对那个姑娘感起兴趣了,她究竟凭什么才让你念念不忘,痴痴如醉。”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对小雨姑娘的感觉到底是如何一回事,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杨景佑的眼睛里流露出丝丝柔情。 “哪儿不一样,是长得国色天香,还是才貌双绝,又或者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杨景佳问。 “都不是,小雨姑娘跟这些一点都不搭边,但就是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第一眼新奇,第二眼难忘,虽然才见面两次,但好像认识了千年,尽管相处时间不久,却总是在分别之后无时无刻地想念。姐,我真的喜欢小雨姑娘吗?”杨景佑回忆着和许相梦的一切,竟有些理不清了。 “喜不喜欢是你心里的感觉,我又怎么能断定你的心呢?” “可我不明白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呀!”杨景佑一脸懵然。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她,你心里就会有那种感觉。” 杨景佳原本脸上的笑意蓦地变得沉默,她转身走出杨景佑的房间,思绪翩飞,再次想起那种久违的感觉。 在遇见那个人之前,杨景佳也不懂何谓动心,不知喜欢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 一年多以前,高涯县那年冬天下的最后一场雪,整个县城都被笼罩在茫茫白雪之下。 杨景佳一如往常走在去往宁德钱庄的路上,不深的积雪,一步一个浅浅的脚印。街上行人不多,一片白色更衬得清晨的宁静。 直到一阵马蹄声“哒哒”打破了宁静的氛围,也传进了杨景佳耳中。杨景佳不禁停下匆忙脚步,转过身寻找传来马蹄声的方向。 某一眼,转过街角,那骑马狂奔而来的男子落在杨景家的视野里。 一骑白马踏雪来,一身素白无厚裹,一脸霜雪更胜冬日严寒。 杨景佳不由得望着骑马男子出了神,他越发地靠近,甚至就是冲着杨景佳的方向来的。 只一刹那,男子一手握紧缰绳,侧身俯下,一把揽住杨景佳的身体,当她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然置身马背上,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砰隆”。 原来,杨景佳出神立身那地的正上方,积雪的皮篷压断了竹竿,砸落之时,适时出现的他,千钧一发之际,英雄救美的戏幕。 他便是夜央,仅那一次初遇便入了杨景佳心的夜央。 从不曾上过马背的杨景佳竟不感觉恐惧,她感受到夜央掌心的温暖,也在那一刻感觉到内心的悸动,如此神秘却也甜蜜。 自那次始,杨景佳便坚定了决心:夜央将会是她此生唯爱,至死不渝。 一年以后的今日,杨景佳依旧能回忆起那时的一幕幕,那时自己暗下的誓言,还能够奢侈地品位最初的美妙滋味。而如今,时过境迁,誓言未老,可她与夜央的关系仿佛已经定格,不远,却也不能再近了。 一排排彩色灯笼点起了夜的幽美,夜市也开始热闹起来。杨景佑握着装着那幅画装在锦装竹筒来到与许相梦约好的缘来桥。 杨景佑满心期待,却也有担忧,毕竟许相梦那一次能将他彻底忘记,而这次她更没答应绝对会来。 逛夜市的人越发多了,人来人往缘来桥,却一个都不是许相梦,杨景佑等候的毛小雨。杨景佑坐在桥阶上,过往的人总要议论他几句,杨景佑不在意这些,只是蓦自地扫视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寻找着她。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杨景佑始终等候,握紧手中的竹筒子。他并不介意空等,只是默然失落见不着许相梦。 夜市街相邻的街市,较之邻街,无人得那叫一个冷清。夜央穿街而来,径直进了药铺,重新买好了之前煮毁了的药,夜央便出了药铺。 邻街的欢闹夜央听进耳中,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的安静,从不曾去往那样嘈杂的地方。 转过一个街角,夜央基本已听不见夜市街的热闹声音,只是一路上仍然还有男男女女往他的反方向去,他们的目的地便是夜市街。 擦身而过,夜央脚下未有停步,却不禁瞥一眼那个撑伞挡住了脸的女子。那一眼叫夜央的心情变得复杂,那一刹那的熟悉感,那把伞,那微微晃动的裙摆。 夜央乍一下回想起那日夜里出现在自己房门前的女子,绝对不会错,一模一样的油纸伞和裙身,同样的不见容面。 蓦地回身,夜央却已看不见那个影子,伫立往来稀疏的空荡大街,能见夜市街的灯火通明。 夜央稍有停顿思索,便朝着光亮如昼的夜市街走去。 许相梦涌进往来人流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收起那把油纸伞。方才远远看见夜央的那一刻,许相梦那颗心差点都没从嘴里跳出来,幸得故计重施依然奏效,才没让夜央看到自己。 “哎老子的小心肝呀,可算是逃过一劫了!”许相梦轻抚胸口道。 许相梦仍不放心地往街头望去,心里想:夜师爷会不会认出我是那晚跑到他房前的女人?他会不会追过来呢? 正如许相梦所想,她还正担心矛盾着,夜央远远的出现便击溃了她的内心战。 “真的来了!” 许相梦慌乱地四下逃窜,终于,她看见了一间卖女子衣裳脂粉的铺子,二话不说,许相梦便挤过人群冲了进去。 “客官,需要……” 还没等掌柜的说完话,许相梦便匆忙抓起几件衣服冲进试衣房,一脸急切,嘴里还念道:“有必要伪装一下!” “伪装?”掌柜的一脸茫然。 ------------ 第三十八章 缘来相会 众里寻她,却是不见旧影,每每回首,夜央眼中尽是别人。夜央不清楚自己寻找那人的意义,难道是为了感激她当日赠药?又或者是为验证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幻想? 当夜央重影平心静气时,却望见不远处走来的杨景佳。夜央滞步不行,杨景佳缓缓靠近。 “真是想不到,你也会来逛夜市。”杨景佳笑道。 “你也不像会逛夜市的人。” 二人的语气都是平淡似水,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没有太多言语,夜央目光不泛涟漪,杨景佳却是情意绵绵。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逛逛吧!”杨景佳道。 那间铺子前,行人往来不断,许相梦换上一身新衣裳,用旧衣裳蒙在脸上,偷偷摸摸走出来,扫视着铺子前往来的人,没见夜央,这才放了心。 “吓死老子了!”许相梦嘴里呢喃道。 掌柜的见许相梦一副又惊又恐的奇怪模样,便上前轻轻一拍她的肩膀,这一拍可又吓了刚定下心的许相梦一大跳。 “啊!”许相梦身体乍地一颤,转过身一脸惊怒地盯着掌柜的,道:“掌柜的你是要吓死我呀!” “对不住了客官,这衣裳您要买吗?”掌柜说道。 许相梦满眼心思地一瞥掌柜的,又随手拿了几盒胭脂水粉之类的跑到镜前,一脸坏笑地想着:既然要伪装,当然要装得充分了! 许相梦擦擦抹抹半天,乍地一个回头,那张脸吓得掌柜的“啪”一声狠狠坐倒在地。 “怎么了掌柜的,是不是被我的美貌惊艳到了?”许相梦玩笑道,那张红唇一咧开能吓没掌柜的半条命。 许相梦那一脸妆容,粗黑长眉,两颊粉饰,齿白唇红,整个一疯癫丑女的样子。 “客……客官……”掌柜的扶着地惊魂未定。 “老板给你钱。” 掌柜的被那一惊吓得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许相梦却一脸欣喜地甩钱进掌柜的怀里,撒腿便跑出了铺子。 老板起身回到柜台上,数数许相梦抛来的钱袋里的钱,比她穿走的衣裳以及用的胭脂所值多了不少。 那几盒胭脂水粉和旧衣裳还在镜台上放着,掌柜的赶紧去装了起来,想着是追上许相梦把钱和落下的东西给她。 正走到门前,掌柜的愣是被再一次冲进来的许相梦又吓了一大跳。 “哎,客官,你的东西,还有这钱太多了!”掌柜的说着把装着胭脂水粉的包袱递给许相梦。 “谢谢老板,钱不用给了,我还要在你这拿一样东西!” 许相梦回着话接过包袱,四下相望着铺子里找寻着什么,当看见角落那边的蒙面纱巾时,许相梦微皱的眉头即刻舒展,化成嘴角的笑容。 “就是它!” 许相梦几大步跑去扯过一条蒙面纱巾,便又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铺子。掌柜的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只能呆愣着任她进,任她出,任她跑远。 许相梦蒙上面纱,这会儿她可算是伪装得天衣无缝了,就算是她死去的亲爹活过来,也定是认不出她的。 许相梦沿着夜市街走了许久,各种桥看得她眼都花了,只是她根本不认得“缘来”二字,便只能见着一座桥便找个人问。 “唉,真是,小时候要是多认些字该多好!不对,都怪那个杨景佑,没事约我逛什么夜市街,还在什么缘来桥等!”许相梦十分不耐烦埋怨道。 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本想回头回去县衙,就这样一走了之,可当她看见手上的油纸伞,又不禁想起杨景佑,自己已然放了他一次鸽子,若这次还不能将伞还给他,更不知以后会如何了! 许相梦竟也会良心发现为他人着想了,她不禁感慨,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继续前行。 又一座桥出现在许相梦眼中,她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桥阶上的杨景佑,紧紧握着手里的竹筒,缩着身子给经过桥上的人让路。 这一幕着实叫许相梦小吃一惊,杨景佑略显愁态的脸,蜷缩着身体,一切看起来都透露着一股可怜劲儿。许相梦心里竟不由得生出一份怜惜来。 许相梦迈步朝杨景佑走去,轻步拂裙边,柔风吹动面纱轻扬。杨景佑发觉她的靠近,稍稍抬头望着远处走来的面纱女子,隐约之下,他幻想风吹飞她的面纱,会是她。 杨景佑满心期待的那一段,连风都是温柔的,他眼里没有其他任何一个路人,唯独痴望着许相梦。在他眼里,她轻步盈盈,像落地仙子,然而这一切美好,都只是杨景佑的幻想罢了。 “喂,可算找到你了!”许相梦的一句话打破了杨景佑眼中的梦幻景象。 “啊?” 杨景佑惊而站起,盯着许相梦露出的两横粗眉。许相梦见他一脸疑惑,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蒙着面纱,许相梦随手一拆下面纱,这一拆暴露了浓妆艳抹成鬼貌的脸,吓得杨景佑身体一颤坐回了地上。 “你是小雨姑娘吗?”杨景佑不禁微微颤抖着。 “什么小雨姑……”许相梦顺口道出,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赶紧补救说道:“叫什么小雨姑娘那么见外,直接叫我小雨吧!” 许相梦转过身背对着杨景佑,用面纱捂着脸,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另一边又感叹自己这顺口的坏毛病。 “许相梦呀许相梦,说谎太多就是这结果!” 杨景佑稍稍缓和过来,虽然许相梦的脸上擦脂抹粉得早已认不出,可是她说话的语气和架势,却是独一无二的,绝不会错。 “小雨……” 杨景佑还并不好意思叫出口,他从阶上起来,走到许相梦身边,当他再一次看到许相梦这张见人吓死人,见鬼吓活鬼的脸时,虽已没有方才那种恐惧,但还是心里一悸。 “怎么样,你是不是被我这妆吓了一大跳?” 杨景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许相梦这般妆容的缘由,许相梦便先开口那样问道。 “确实,如果不出声,还真完全认不出你。”杨景佑神情显得有些许复杂。 “哈,看来我伪装得很成功呀!”许相梦满心得意兴奋地笑道。 杨景佑不知许相梦这样兴奋为何,只是凝视她的脸,极力寻找她浓妆之下那张原本清秀的脸。 “你为什么把脸画成这样呀?”杨景佑一脸疑惑问。 “好玩呀,从来没玩过!”许相梦一副乐呵样子。 杨景佑渐渐习惯了许相梦这张脸,看着也不觉可怕了,毕竟一片花花绿绿之下,依旧是那个人。 “其实小雨你不化妆也挺漂亮的,根本用不着涂脂抹粉。” 许相梦仿佛没在意杨景佑说的话,只是觉得这一脸厚厚的粉盖在脸上异常难受,便用手擦拭。 “其实我觉得这些东西涂了很丑,还不舒服,真不知道那些姑娘小姐为何要整日花钱费时间在这事上。”许相梦用手擦拭脸颊,本想擦去脂粉,却擦得一脸又红又黑。 “呀!”许相梦一看手上的各种颜色,不由一惊。 “你等我一下!” 杨景佑见许相梦这般手足无措,眼里若有所思,便往桥下跑去。 “你去哪儿呀?” 杨景佑在水旁蹲下,用手帕沾湿了水,又跑回许相梦身边,笑道:“用这个擦吧” 许相梦伸手去接杨景佑手中的湿帕子,目光不由得落在他满是笑容的脸上。 “这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单纯善良的傻富家少爷。”许相梦心里默想道。 许相梦接过湿帕子便在脸上擦拭,眼神却直直地盯着杨景佑,心里翩飞着小心思,打着小算盘,湿帕子在一边脸颊上一直摩擦。 “小雨,你的脸都红了!”杨景佑道。 “是胭脂的颜色吧!”许相梦蓦地回神,这才发觉脸颊一通热,略带惊讶道:“擦太重了!” “我帮你吧?” 杨景佑那样说道,许相梦原本捏着帕子在脸上轻轻擦动的手蓦地一顿,递帕子到杨景佑面前,说道:“那谢谢你了!” 杨景佑接过湿帕子,折叠整齐,从许相梦额上开始,到眉毛,两颊,嘴唇,一点一点,轻轻擦拭。 许相梦不禁凝视杨景佑,他目光专注柔和,心思细腻,帕子擦过许相梦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抹去她一脸凌乱相间的红白脂粉。 杨景佑手上动作很轻,几乎擦遍了全脸,他稍稍靠近去擦拭许相梦眼角的残留,那样突然的靠近,许相梦脑海里乍一下冒出夜央的脸,下意识往前一推,往后一躲,手上的油纸伞掉落在地。 “怎么了?”杨景佑一脸茫然问道。 许相梦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这人时杨景佑而并非夜央,为何自己那一刻会那样幻想?那一瞬间,为何自己又会有那般恐惧心情,还有急欲逃避的意念? 许相梦紧皱着眉头,心思越发复杂,她不禁又想,此时此刻的夜央会否还在追寻另一个自己,在人群中拥挤?又或者,他已经回去县衙,一如既往地独自待在房里,将他自己封闭在一片寂静之中。 ------------ 第三十九章 彼此之间 许相梦陷入幻思之中,杨景佑见她一副想事想出了神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雨?” 许相梦乍地回过神来,瞥见掉落在地的油纸伞,赶紧蹲下拾起,一点不留空当,许相梦便一把将伞抛进杨景佑怀里。 “你的伞还你!” 杨景佑两只胳膊接下伞,正想把手中的竹筒给许相梦,可许相梦却恰好转过身去,感叹夜央的阴魂不散,自己的念念不忘。 “这个……” “那边有果糕!” 许相梦忽地看见街那头卖果糕的小摊,完全没顾到有话要说的杨景佑,自顾自地往嘴里说的“那边”跑去。杨景佑心想去追,可脚下却似有千斤之重阻拦。 “……想送给你。”杨景佑脸上挂着满满的失落道出无力的后半句。 许相梦就在杨景佑眼里跑远,跑得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却从始至终在清晰印在杨景佑眼里。直至她挤进人群,拥挤不见。 杨景佑纠结于心头的落寞,好像不仅仅是普普通通那种被无视的失落,而是更复杂,隐藏更多情绪。 杨景佑重新坐在了桥阶上,将手中的油纸伞和和竹筒放在一边,低垂着头一副落寞苦愁模样。在他心里,许相梦怕是就要如此一去不复返,而这份礼物也送不出去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我请你吃果糕!” 一句熟悉的话在杨景佑耳边想起,他蓦地抬起,眼前是一脸笑容的许相梦,她手上捧着果糕,俯身递到自己跟前。 “小雨你没走!” 看到许相梦那一刻,杨景佑所有的忧愁悲愤即刻消散殆尽,一下从阶上跳起来。 “我走去哪儿呀,我只是看到那边有果糕,想到上次就想请你吃来着,不是没吃成嘛,这次可赶上了!” 杨景佑几乎抛尽了所有的心绪,双眼直盯着许相梦。 “不吃?”许相梦见杨景佑一副呆住的样子,不由得猜测他的心思,说道:“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吃大街上的小吃呢!” 许相梦说罢一把捧回果糕,取一块塞进嘴里吃着。 “不是的,我只是……”杨景佑下意识伸手,竟双手触犯许相梦的手。 触到许相梦手上的凉意,杨景佑并不缩回双手,反而双手将许相梦的托着果糕的手拢住。 杨景佑的掌心也是温暖的,许相梦竟有一刻享受那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许相梦的目光由杨景佑脸上转移到他手上,她下意识一缩手果糕便落在杨景佑手里。 “我们去逛逛吧!” 许相梦竟有些尴尬,跑去拿起杨景佑放在一边的油纸伞和竹筒。杨景佑紧紧捧住果糕,回味着方才的感觉,他不禁嘴角一笑,取一块果糕塞进嘴里。 “好吃吧?” 许相梦乍一下在杨景佑跟前冒出来,面带浅笑。杨景佑先是一惊,愣了片刻,回答道:“好吃。” 听了杨景佑的回答,许相梦脸上的浅笑立马转换成了露齿大笑,一拳捶在杨景佑胸口,笑道:“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的!” 杨景佑凝视着许相梦的笑,他眼神中流露的丝丝柔情蜜意,在许相梦看来怪异非常,盯得她一脸欢笑变成凝眉深锁。 “这么看我干嘛!”许相梦一竹筒子敲在杨景佑头上。 “呀!”杨景佑摸摸额头。 “对了,这是什么呀?一个竹筒子还包得这么漂亮。”许相梦拿起竹筒在手上转着玩。 许相梦几下便把竹筒玩掉在地上,杨景佑立马紧张地拾起,慌张地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那幅画,敞开一看没有损坏,才舒了一口气。 “没摔坏,太好了!” “这画的什么,你画的?”许相梦边说边拿过杨景佑手中的话。 许相梦远看近看细看手中的画,怎么都觉得这画中女子看着眼熟,可想遍了身边的女子,却唯独忘了自己。 “这画里的女人是谁呀?”许相梦一脸懵然盯着杨景佑问。 许相梦这疑问一出口,杨景佑更加一脸懵然,他不禁怀疑,莫非自己画的当真丝毫不像?可事实并不是如此。 “我画的是小雨你呀!”杨景佑回道。 “啊?是我!”许相梦又看一眼画上的女子,这才认出自己来,又惊又喜道:“还真是我!” “你说你这几天可能就要走了,毕竟我们有缘相识,我就想送个礼物给你,这是我自己画的,可能不是很好,但是……” “不,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也是很大的感动!”许相梦笑了,由衷的喜悦。 许相梦忍不住凝望着杨景佑,这个虽只见过三次,却为自己撑伞,给自己感动,同时也是自己作以真实女子的身份,第一个认识的男子。 透过杨景佑的眼睛,许相梦能看出他是和善良真诚,值得交往的朋友,虽然担心自己的伪知县身份或许会在某一天因此而暴露,但她依旧起了继续以真实的女子身份和杨景佑来往的心思。 微风送来细雨,滴落在许相梦脸上,一丝凉意渗来,许相梦蓦地回神,赶紧把画装回了竹筒。 “怎么还下雨了呢?” 许相梦匆匆忙忙,掉了包袱掉了伞,却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塞进竹筒,盖好盖子。 抬头之时,那把伞已在自己头顶撑起,伞柄握在杨景佑手中。伞外是朦胧细雨,街上的灯笼逐渐被风雨熄灭,行人的脚步越发变得匆忙,然而在伞下,时间仿佛就如静止了那般。 “看来夜市街是逛不成了,不如我送你回家?”杨景佑道。 那一刻的美妙情景,许相梦多想脱口而出一句“好啊”,只是她不能,绝不能让杨景佑知道自己的住所是在县衙。 “不行。”许相梦十分决绝拒绝道。 “为什么?” 许相梦见杨景佑一副认真疑问的样子,不编出个认真的理由怕是不容易糊弄过去。许相梦稍稍思索,回道:“我住在亲戚家,被他们看见我跟一个他们陌生的男子在一起,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许相梦嘴上说得义正严词,心里却默默欣喜:原来当一个女子,连找借口都容易得多! “那倒也是,那这伞你拿着吧!”杨景佑又一次将伞塞进许相梦手里。 许相梦一手握着伞,另一手便拽住了杨景佑,笑道:“这次别又一个人跑了,我先撑你回家!” 雨中漫步的一双背影,穿过灯火阑珊的夜市街,杨景佑伸手触摸到许相梦撑伞的手,轻语一句:“我来拿吧!” “哎,我送你回家之后,这伞可又要被我带走了!”许相梦略微叹气说道。 “不要紧。” 杨景佑心里竟偷偷乐着,他心里抱着一丝盼望,这把油纸伞能将自己和许相梦紧紧联系在一起。 许相梦在心底矛盾着,这场突来的晚雨,是否老天有意让自己和杨景佑难以断清,是否是老天允许自己以女子之身示人,即便仅仅是在夜幕之下以,且是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许相梦一切的思绪都在走到杨宅大门前那一刻被冲击殆尽。她没看错,房檐下站着的二人,一个是杨景佳,另一个便是夜央。 杨景佳将伞撑开递到夜央身前,夜央接过,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许相梦眼中却是情深意重。 许相梦不禁感叹,自己身处繁闹夜市之时还在幻想夜央会是怎样独自排解安静的孤独,原来一切当真是自己多虑了,夜央身边还有一个杨景佳。 夜央转身看见那二人一刻,许相梦赶紧撩过面纱遮羞自己,但二人的目光仍然是远远落在彼此眼中,夜央脚步蓦地一顿。 “我走了!” 许相梦说罢便转身跑开,她其实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或许并不全是害怕女子身份暴露,而是恐惧面对夜央的感情。 “小雨!” 杨景佑追上许相梦,将伞再一次放进她手里,只是这次,许相梦再也不愿意接受这把伞,无关它事,只是心间莫名的怒火对杨景佑爆发了出来。 “我们不会再见了!” 许相梦一把狠狠推开杨景佑的手和油纸伞,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杨景佑反应不及,甚至许相梦都不清醒自己的作为。 油纸伞重重坠地,那声音听在杨景佑耳中是多么沉重,敲碎了所有美好的幻境,唯一的现实便是许相梦那句略带怒气的最后一言。细雨如针,刺入皮肤,刹那凉意直达心中。 许相梦跑得双腿都颤抖了,她怀着之前逃避追债人时那样的心情,躲在一栋大屋院前的大柱子后面,多久没有这种悬吊着心的恐惧之感了,只不过这次她逃避的不是刀剑拳头。 许相梦全身无力靠在柱子上,双腿一软便重重坐到地上。许相梦眼角不自觉滑落一颗泪滴,一丝热意顺着脸颊而下。 许相梦身后,雨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听得雨声微乎其微的淅淅声。夜央由转角走来,他略显愁思的皱眉,他回忆这方才与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互相对视的瞬间,他不自觉地张望四方,寻找她的身影。 孤身一人藏于心中的恐惧,孑然一身掠过无人的雨中。夜央走过,消失在街头,许相梦擦过眼角的泪水,自问:“许相梦,你竟然害怕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许相梦仰头靠在柱子上,渗出的眼泪滞留眼角,晶莹如无根之雨,不杂半点尘埃。 ------------ 第四十章 彼此心上 窗外拂风吹雨,屋内烛火微残。 许相梦撒了疯似的脱去一身湿衣裳扔在地上,更重重踩了几脚。 “当女子有什么好的,不当了不当了!”许相梦一脚把衣裳踢到了床下。 许相梦心里愤懑不已,转头走到桌上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灌下去,可怒火丝毫没有熄灭,反倒是越发猛烈。 许相梦一拳捶在桌面上,那个锦装的竹筒被一震从桌上滚落,“啪”一声砸在地上。 许相梦赶忙起身捡起,打开取出那幅画,虽然她是一路冒雨跑回县衙,幸好有包在竹筒外的锦布,画才完好无损,一点雨水都没滴着。 许相梦将画铺在桌面上,画里雨夜正如当下的屋外,雨水淅淅沥沥,敲击着地面,石阶,屋檐。 许相梦不禁心生愧疚,是对杨景佑。看见夜央和杨景佳那一刻,许相梦是突然间的恐惧与心慌,当她跑进雨中,被杨景佑追上拽住的时候,在她回首一眼看见他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愤怒究竟是什么? 许相梦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矛盾,脑海里不停闪现夜央和杨景佳深情对望,以及自己狠心推开杨景佑的画面。 “许相梦你在想什么呀?”许相梦狠狠地挠了几把头。 “不过也好,他们都是相识之人,要是跟那个少爷公子走得太紧,反而增大了被识破的几率。” 许相梦这样一想,倒觉得误打误撞还解决了个大麻烦,可尽管如此,在她内心深暗之处,仍觉得因什么堵塞着,难以释怀。 “夜师爷和她,看来不像金劲说的那样简单呀!”许相梦蓦地又想到夜央。 “干嘛又想夜师爷,不想不管了!” 许相梦想着烦扰无休无止,越想便觉得脑子越发涨闷。她一头栽到床上,裹上一头被子,尽力不让自己再去想夜央。 雨声弹唱到深夜,许相梦房内的蜡烛燃尽了,她人也算随着与自己的斗争结束而入眠,一头湿发裹上被子,许相梦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只是没有醒来。 平日里许相梦便习惯赖床,只不过今日,巳时已过,她还未从房里出来,成墙心里多少有些担忧,便到她房前敲门。 “大人,你还没醒吗?” 成墙站在门口许久,房内的许相梦却久久没有回应,他再敲门,仍然无声传出。 成墙觉得情况不对,稍加思索之后,便猛地撞开了房门。一阵过门风吹落桌上的那幅画,飘进了桌子底下。 这么大动静都不见许相梦醒来,成墙慌里慌张冲到床前,正看见许相梦倒在床上,一脸通红,他俯身一看,只觉得像靠近蒸笼一般滚烫。 “大人!” 成墙大声叫喊,许相梦却没有丝毫反应,他一下慌了,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怎么了?” 金劲听见成墙这么大动静,便也跑了来,上次那些事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不敢进门便趴在门上问成墙。 “大人烧着了!”成墙太过紧张张口说道。 “什么?烧着啦?”金劲赶紧跑进来到床边。 看出许相梦一身红热滚烫,金劲撒腿便往外跑,成墙还没冷静下来,追到门前大喊:“金劲你去哪儿呀?” “找大夫呀!”金劲喊着跑远。 没过多久,金劲便连垃带扯地请了大夫回到县衙。 “大夫您快这着点,我们大人不行了!” “金捕快你再这么拽,还没给大人看病,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先不行了呀!” 安静无声的房内,老大夫正在给许相梦号脉,金劲和成墙二人在一旁等待。 “大人怎么突然生病了呀,夜师爷又出去办事了,成捕头又协助邻镇报案,这紧要关头,要是突然有个什么事,我们俩可该如何是好?”成墙一脸忧烦道。 “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有我金捕快在嘛,大事小事,都不是事儿!”金劲胸有成竹道。 二人小声议论着,老大夫也号完脉,便开口说道:“知县大人应该是外感风寒邪气,又内有郁结不疏,外寒入里而化热,郁热不散,导致……” “行了大夫,您说这些我们也不懂,直接就说该怎么治吧!”金劲不耐烦听这些神叨,便截断大夫的话。 大夫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无奈地问道:“你们两个谁跟我去药铺抓药?” “我去吧,我腿快。”金劲回道。 金劲随着大夫又出了县衙往药铺去,才踏出门槛便被街那头走来的柳夏青和小萝看见了。 “小姐,那不是粗俗无礼的金捕快嘛,他这么着急是要往哪儿去呀?还有他身边那个老大夫,难道县衙里又有人出事了?”小萝说道。 柳夏青听小萝所说,蓦地心里有些担忧,便跑了上去拦住金劲,问:“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往哪儿去呀?” “哎呀,柳大小姐,大人病得很严重,你这时候就别找金劲麻烦了!” 金劲语气很急切,说罢便出手推开柳夏青和老大夫径直走了。柳夏青被一推后退几步,幸好被小萝扶了住。 “哎,他居然还敢推小姐你!”小萝怒道。 “本小姐……”柳夏青一个拳头挥起,却又蓦地想起金劲那句话,便一刻不待地往县衙里跑去。 “小姐,那可是县衙大门!“小萝喊道,柳夏青却丝毫没有犹豫跑了进去。 “小姐,你等等我!”小萝见柳夏青那样一往无前,也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柳夏青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县衙里一通瞎跑乱撞,挨个院子,挨个房间冲撞破门而入。 “小姐,你找什么呀?” 成墙本是在许相梦屋内守着,忽听得屋外的大动静,便出门查看情况,正面便撞见了跑进院子的柳夏青。 “柳柳柳……”成墙看着冲进来的柳夏青,吓得话都说不出口。 “柳什么柳,让开!”柳夏青一把推开成墙跑进房里。 成墙还有些惶恐,正想往房间里去,小萝也跑进院子来,又是一把推开了他跑进房间。 “小姐!” 柳夏青一冲进屋里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许相梦,浑身散发着热气。 “怎么,她怎么这么烫?”柳夏青问。 成墙从外面走来,回答道:“大人不知道怎么了,一大早就没睡醒,全身发烫,不过已经请大夫看过了,金劲去抓药了!” 望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许相梦,柳夏青竟心生一丝疼惜。难民村火难中死里逃生之后的这些日子,她经常有事没事闲逛到县衙门口,可始终因为曾经那句“誓死不入县衙半步”而不敢踏进来。 柳夏青得知自己在火里晕了过去,是许相梦让夜央先救的自己,而他们两个却差点因此葬身火海。 自打那日许相梦在成衣铺子让自己下不了台,柳夏青便对许相梦怀恨在心,恨不得教训她,打败她,让她跪地求饶。 可难民村一行,柳夏青的心思明显转变了,从许相梦递上那一束小野花开始,柳夏青骄傲大小姐的心便被撼动了,大火中的舍己为彼,更是正中一个女子爱慕英勇体己之人的心思。 “这么烧着可怎么办?”柳夏青心里急了起来,问道:“小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呀,这么烫要是脑子烧坏了可怎么办?” “小萝也不是大夫,也不会医术,不知道能怎么办!” 小萝看着柳夏青今日和往日的她大相径庭,平日里,她骄傲,她是高高在上,刁蛮任性的大小姐,眉目之间是满溢的自尊和自信,而此刻,她满带愁容,眼中的凌厉被一扫而空,只是一个面对非常之事束手无策的弱女子。 “咳咳……”许相梦忽地咳了两声。 柳夏青赶紧跑了过去,许相梦全身沉重得无法挪动丝毫,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以前模糊,她根本看不清柳夏青。 “她醒了!”柳夏青又惊又喜。 “大人!”成墙也匆忙跑到床边。 许相梦眼中一片模糊,只看到两个人影,她脑子更是昏昏沉沉,听到的声音都像是置身深谷大喊听到的回声那般混浊。 许相梦的神识已然不清醒,眼前越发模糊,最终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她怎么又……”柳夏青的心情随着许相梦而起落。 许相梦昏睡了,纵使身体上有千万分不适,他却依旧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那场景好像是在夜市街,街两旁的五彩灯笼映照着一路斑斓,春意正浓,春风拂面,春夜烂漫,如梦似幻的美丽情境。 梦中的许相梦是一个真正的女子,穿行在往来不断的人流之中,她默然无言,与对面走来的夜央擦身而过,庆幸得是二人并未就此错过,而是都为彼此回首,相视而笑的那一幕是多么动人心弦。 许相梦深陷梦境,而梦境终究只是梦境,此刻的夜央不在许相梦身边,却在偏远的县城外。 县城之外的小小驿馆内,正坐着歇息饮茶的夜央心里蓦地一悸,端着的茶杯竟由手上滑落,砸碎在地。碎落声入耳,夜央不由得皱紧眉头,总觉心里某处惊悸恐慌不止,却又不知为何。 ------------ 第四十一章 迷之身份 夜央俯身去捡起地上的碎片,一眼掠过积水的小土坑,竟看见了许相梦笑得灿烂,夜央手指一动,碎片掉落水坑,溅散了眼里的幻象。 “客官,我来收拾就好!”小二跑来拾起茶杯碎片。 夜央起身伫立窗前,日正窗外,路人形色匆匆,或出行,或归家,夜央心里乍起一阵落寞,他不由得疑惑自己何时也会感觉到孤身只影独行的寂寞,那本该是他早已习惯且甘愿一生安于此状的生活。 夜央眼神张望窗外大路两头,像是在寻找着某一个人。 “夜公子,几月不见,为何今日会面带愁容呢?” 夜央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他转头,便看见一个男子从旁边的院门走进驿馆来,那男子比夜央略年轻几岁,眉眼五官与夜央有些相似,可他脸上满溢着笑容,这点便与夜央的冷若冰霜大相径庭。 “坐坐坐,小二上酒!”男子道。 二人坐下,夜央一副严肃的神情,那男子倒是一副十分随性的样子。 “如何,他说什么了?”夜央问。 小二从后厨里端来酒碗,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哎,干嘛这么着急,咱们两兄弟这么久不见,先喝两杯!”男子倒上酒推到夜央前面。 “我在这里没有任何发现。”夜央道。 夜央自坐下开始边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他这话一说,对面的男子便抬头一脸不乐意地盯着他,任凭面前的酒杯溢出来直到顺着桌面流到身上。 “哎呀呀,这……” 男子放下酒壶,起身抖去身上的酒水,深深叹了一口气,坐下说道:“既然夜公子连点叙旧的时间都舍得给我,那央华我也就不拐弯,在这直说了。” 央华饮下桌上那杯酒,神色蓦地一转,眉宇之间的那份不羁一敛,严肃说道:“他说一年的时间,你都没有半点进展,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能听出来,他有意派遣他人行此事,甚至已经做了此事。” “是吗?” 夜央端起桌上的酒杯,心中若有所思,更在那一瞬间想到身为知县大人的许相梦,她的身份会否就是男子口中所说的他人? “听说你们县衙来了一位新任知县,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派下来的人呢?”央华一边吃着小菜一边问。 “你这次从衡都出来,准备何时回去复命?”夜央问。 “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管我呢?”央华一脸心思坏笑着。 央华一句调侃的玩笑话,却招了夜央一番冷眼。央华被那一眼盯得直发怵,赶紧求饶道:“行行行,哥我错了,其实这次他没让我传话视察你的进度,我是自己出来游山玩水的。” 听了央华这话,夜央目光中便多了一分疑惑。 “所以我才说他可能已经派下了别人来这里,已经完完全全用不着咱俩了!”央华故作高深说道。 央华自顾自地吃菜饮酒,一副轻松窃喜的样子。夜央轻轻放下酒杯起身走出门去,央华的见此,便赶紧甩了筷子追到门口。 “我才来你怎么就要走呀?”央华一把拽住夜央。 “既然没事,我就不打扰你游山玩水了。”夜央冷冷回道。 央华试探着松开手,夜央竟然真的走出了驿馆。 “还真走呀,也太绝情了!”央华边说边上前,一脸哀怨道:“每次走过千山万水来找你,你不带我游山玩水也罢,至少也得带我去你那个县衙好吃好喝一顿吧,今日……” “我想请你再替我办一件事。”夜央丝毫不为央华所动,截断他的话。 央华一脸怨气僵在脸上,自己本意是想埋怨夜央一顿,想从他那儿得点便宜,再不济,只赚他一些歉意也就不算一无所获,岂料夜央竟能做到如此不通人气。 央华一脸委屈地望着夜央,企图用苦肉计打败夜央,可还是无济于事,夜央依旧那副雷打不动的冷峻表情,说道:“替我查一查徐向孟的背景,查到之后来县衙找我。” “哎,夜公子还真是不客气呀,我有答应替你办事嘛!”央华一脸委屈说不出口的样子。 “县衙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下次你来县衙,我可以答应你任何合理的条件。”夜央承诺道。 “夜公子这话留有好大余地呀,我没看到你的诚意!”央华故意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面对央华丝毫不妥协的拉锯战,夜央心里居然有愿意让步的想法,他都不知自己居然也会有动摇意念的一天。 “那好,任何条件。” 得到了夜央无条件的承诺,央华立马破愁成喜,得意道:“就要你这句话!真没想到,我终于赢了你一次,真是太叫人身心舒畅了!” 驿馆里的伙计从一旁牵来夜央的马,夜央接过缰绳便一跃上马。 “真的就这么走了,不再喝两杯?”央华问。 “县衙里还有……” “行行行,这一年多,县衙成了你的家,捕快们才是你的家人,看来我只能乖乖地,默默地离开。”央华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又失落模样。 “你该庆幸自己能游山玩水,乐得清闲,后会有期。”央华的再一次施计只换不来夜央一句“后会有期”。 夜央骑马奔驰离去,央华独身立于马蹄扬起的尘灰之中,心里默自哀伤。 “二哥,等我玩够了回来呀!” 央华朝着早已远去的夜央大喊道,他不知夜央有否听见,但这一句话包含了绝对的兄弟情意。 马背颠簸,马蹄声响,但夜央仍旧听见背后传来的央华的喊叫。不错,他们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夜央是央华的二哥,他们谈话时所说的“他”便是他们二人共同的大哥央宸。 夜央不以央为姓,而随母姓夜,他是被父族唾弃的血脉,苟活于世,身上背负太多沉苦重担,心中埋葬太多注定被藏匿永世的悲痛。 夜央开始思索央华的那句话,他说的没错,夜央刚到高涯县时,心里只有任务,然而渐渐的,夜央习惯了远离帝都,远离过往的日子,他安于处理小小高涯县内的繁杂琐事,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退居其二。 若真如央华所说,自己的无所作为已叫央宸另有行动,那对夜央而言是一件幸事,只不过掐在那关键时刻出现的许相梦的身份,却叫他不能不担忧。 “她会是新的暗探吗?” 夜央虽忧也疑,与许相梦相处的时间,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许相梦是央宸派来接替自己的人,如若她是,那她该是披着多厚的伪装,不仅仅迷惑了他的眼睛,更一步步迷惑了他的心。 夜央终于开始清理这些日子的记忆,许相梦来到高涯县衙第一天,夜央便对她的身份持有怀疑,她的气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知县,第一眼的感觉是浪子,痞子,甚至乞丐。 如果说第一眼可能更多是以貌取人,那后来的许相梦,依旧不像有为官之人的理智沉着,她任性妄为,行事鲁莽,这样的许相梦,不像知县却更不符处事谨慎的央宸选贤任能的原则。 “她到底会是什么身份,只是知县徐向孟,还是央宸的暗探,又或许二者都不是?” 夜央设想了三种可能,任何一种可能的结局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夜央那样回忆了一番,原来自己对许相梦的怀疑只存在最初见到她面的时候,而之后直到现在,自己对她的怀疑仅仅停留在男女之身,却对她这个人的起不了疑心。 想了太多太多,夜央终究还是发现了,不管事实和结果会是如何,他都不希望许相梦受半点伤害。 几个时辰之后,夜央一骑入了县城。 县衙里,金劲抓回药煎好匆匆忙忙端进许相梦房间,看到柳夏青和小萝的那一刻,金劲差点没端翻了一碗汤药。 “你们怎么在这里?”金劲一脸疑惑问。 柳夏青本坐在床边,看见金劲端着药进来,便赶紧起身往他跑去,端过药来,一脸急切问道:“这是知县大人要喝的药吧?我来!” 金劲根本没来得及回答是,柳夏青已然端着药走到了床边。金劲和成墙倒是心里疑惑不已,这柳夏青没事跑来县衙里照顾许相梦,安的那是什么心? 柳夏青端着药坐到许相梦身边,不曾想她喂起药来还有模有样,只是喂进许相梦嘴里的药她一滴没咽下,反而全从嘴角流回出来了。 “她怎么喝不进去呀?”柳夏青慌张地用手帕擦去许相梦嘴角的汤药。 “是不是大人昏迷太深了,不能吞咽呀!”金劲一旁着急说道。 “那可怎么办,喝不进去药,再这么烧下去可不行。”柳夏青一脸紧张和担忧。 “小姐,我扶起大人,你再喂试试!” 小萝说罢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扶起病得死沉的许相梦,柳夏青再次将药送进她口中,却依旧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金劲和成墙二人看着床那边的柳夏青和小萝,刹那间觉得自己二人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是自己的知县大人呀! 金劲二人傻愣着许久,柳夏青和小萝尝试了许多方法,碗里的药白去了一大半,许相梦却是一口药没咽下,小萝只能先将许相梦躺回去。 “你们俩傻站着干嘛呀,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们大人喝药呀?”柳夏青焦躁起来。 二人被柳夏青这一问才回过神来,十分不靠谱地说着自己认为可能可行的方法。 “一碗都给大人灌进去,或许能喝进下几口!”金劲道。 “把大人晃醒吵醒!” “不然给她拍醒!” 柳夏青越听心里越烦躁,她将手中的药药放下,着急无奈这二人真是关键时候一无所用。 “还有一个方法……”金劲突然兴奋起来,却没敢继续说下去。 “什么方法,快说来听听!”小萝道。 “额……”金劲内心还是有些犹豫,纠结着终于还是开了口说道:“方法就是嘴对嘴把药送进去,不让药流出来。” “这能行吗?”小萝对金劲很不信任。 “应该可以。”金劲有些底气不足回道。 “那你们谁来试试?” 小萝轻轻松松地一问,金劲和成墙倒是惶恐,不说许相梦是知县大人,就算是个普通男子,也很难跨过心里那道槛。 “这……” 金劲和成墙二人都犹豫不决,小萝和他们二人争论起来,柳夏青却硬下心重新端起了药。 夜央回到县衙,不自觉就走到了许相梦院前,他看见房门开着,又听见房内有好些个声音争论着,便进了院子往里去。 ------------ 第四十二章 彻夜烛火 夜央一脚踏进房间,小萝还在絮叨,金劲和成墙二人望着床那个方向,惊愕的表情一下在脸上僵硬了,夜央也是双脚连带思维蓦地一顿,柳夏青用嘴含药喂与许相梦的一幕此刻就在他眼前真实上演。 夜央思维窜回脑海的那一瞬间,那一幕竟让他看得心里酸酸的,不禁回忆起之前的两吻,他居然莫名有种许相梦的吻只能属于他的愤怒心情。 小萝看着眼前表情惊愕的金劲,疑惑着回过身便看见柳夏青和许相梦二人紧紧相贴的场景,她虽看出柳夏青是在喂药,却还是心里一怔,双腿软退了几步。 “金劲,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成墙十分艰辛地开口问。 “我觉得可能是。”金劲十分僵硬地回道。 金劲忽地抬起手扭身给了成墙一掌,转身之际却看见了站在门槛里的夜央。 “夜师爷!” 柳夏青蓦地听见金劲喊了一声“夜师爷”,不自觉地心里一颤,手上的药碗脱手砸碎在地上。 柳夏青乍一下从床上起身,她看见夜央那一刻,心情依旧十分复杂,她曾因为夜央发誓此生不再踏入县衙半步,而如今却还是站在了他眼前。 柳夏青明白她自己对夜央的情意都已成为愚蠢的过去,但那一刹那的恐惧是真实的,她全然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夜央很快就注意到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许相梦,他大步上前,擦过柳夏青的肩膀。那一碰撞让柳夏青乍地回过神,只是思绪还凌乱如麻。 柳夏青心里乱得朝着房门冲出去,小萝也赶忙追了出去。 “小姐!” 夜央一手搭在许相梦额头,她烫得就像干烧着的锅一般。原来,夜央在驿馆里那不安之感竟是这个缘故。 夜央瞥见被柳夏青摔碎在地的药碗,便想通了方才那惊人一幕发生的缘由,他起身问说:“给大人抓的药放在哪儿?” “厨房!”金劲撑着一脸回答。 夜央一刻也不敢懈怠,出了房间便往厨房去,此刻的他心里只有对许相梦的担忧,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回来的路上对她的种种怀疑。 房间内,许相梦昏迷中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即使模糊又短暂,却还是叫她的心微微一动。 金劲和成墙二人仍然没从方才柳夏青惊人的行为之中清醒过来。 “金劲,柳小姐给我们大人喂药的事要不要告诉……” 金劲细细斟酌此事,加之这些天来,他因多次出言有失而遭遇接二连三的心惊肉跳,还当真是应了那句祸从口出。 “成墙你记好了,刚才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那个刁蛮大小姐也没来过我们县衙!” 夜央重新煎好药端来,金劲对成墙使了几个眼色,二人便匆忙走出许相梦的房间。 “我们干嘛要走呀,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样了!”成墙心里很是担忧。 “我们待那还不是帮不上忙,而且,谁知道夜师爷要怎么给大人喂药呢!”金劲讲的似是话里有话。 “金劲你的意思是……”成墙一脸半解半懵说道。 “没什么意思,总之有夜师爷在,大人不会有事的!”金劲打断成墙说道。 夜央把药放在床边,扶起许相梦沉重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瞥见她衣襟的那一瞬间,夜央居然起了拨开她的衣裳看看她究竟是男是女的心思。 夜央手都伸过去了,却在触到许相梦衣襟那刻一下收回来了。 “如果衣裳下真是个女子,你到底是该开心还是该担心呢?” 那一刻,夜央还分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在逃避还是有其他情感,但他深知此刻最重要的事是许相梦的病。 不像刚才柳夏青喂药时的手忙脚乱,夜央虽是心里担忧,但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很冷静。 夜央很顺利地将药给许相梦喂下,再小心翼翼地将她躺回床上。夜央端着药轻轻走向房门,还未走几步,竟听见身后许相梦轻声叫道:“夜师爷!” 夜央不由得一皱眉头,身体却是几乎没有刹那犹豫地回过头。许相梦依旧在床上平息而卧,双眼紧闭,根本没有醒来的痕迹。 夜央意想那声音是自己的错觉,心里不禁泛起失落之意。在他正欲转身之时,却再次听见许相梦唤道:“夜师爷!” 这一声清晰入耳,许相梦嘴唇的微动夜央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绝非幻听错觉。许相梦病睡的梦里,竟然有他? 夜央推开门走出房间,脑海里回荡着许相梦叫他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气势汹汹,居然多了一分柔弱。 夜央并非就这样弃下病着的许相梦不顾,反而是将许相梦从来不管不顾而堆积的县衙公务信折搬到了许相梦的房间。 在房间的一头,夜央在书桌上办公,另一头,许相梦深深地睡着。每隔一定时间,夜央便起身去看看许相梦的情况如何。 彻夜,夜央丝毫不觉困顿,烛火之下他严肃的脸庞,原本的冷峻此刻倒了有了一丝温暖。 烛火燃灭的清晨,夜央收拾好书桌,他将手中物先放在房厅里的桌子上,想再看一眼许相梦的情况便离开。 夜央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个包着锦布的竹筒,他取过竹筒,晓得这还是用来装字画的,可里面却是空的,桌上也没有看到什么字画。 夜央正犹疑着放下竹筒,床上的许相梦也苏醒了过来,她扶着床艰难坐起,看见不远处的模糊身影,许相梦擦擦眼睛,看清了夜央。 “夜师爷?”许相梦心里还有些疑虑。 夜央抬头看见许相梦醒来,便完全不顾竹筒和心里的迷惑走到了床边。许相梦直盯着夜央疾步朝自己走来,心里蓦地起了恐慌。 直到夜央的手掌轻轻搭在许相梦的额上,许相梦看见他双眼里的柔和与关切,冷漠竟丝毫不存了。 许相梦凝视着夜央,明明不是第一次这么靠近,但此刻,她竟心思却似轰然燃起火焰,乍地热上了头。夜央感受到许相梦身体突然间又变热了,心里的疑惑皱上了眉头。 “之前都退热了,为何又……” 夜央疑问着收回手,却看见许相梦一脸涨红,双目炯然盯着自己。许相梦身体所有的困乏沉闷早已一扫而空,她双手揪扯了被子,一副无措的模样。 夜央那一眼看到许相梦便愣了住,她那一副活脱脱且毫无掩饰的羞怯之色全然收入夜央眼底。更让夜央难以置信的是,他心里居然对这个样子的许相梦情心一动。 夜央蓦地回过神来,转身,神色有些复杂地往房门走去。 “夜师爷你去哪儿?” 许相梦也不知自己如何就喊出了这句问,一掌拍在脸上,在心里暗怨起来:许相梦你这是在紧张什么呀? “我……我再去给大人煎一副药。” 夜央语气不似平常,稍显得恍惚,他未回头,只说罢便拿起桌上的信折走出房门。许相梦又两巴掌拍在脸颊上,原来,她脸上不止一点发烫,简直都能煎熟一个鸡蛋了。 许相梦似诈死一般倒在床上,为何自己这次在夜央面前无法自控了,竟让脸面极厚的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羞煞。 “许相梦,你怎么这么没用!” 许相梦心里哀怨着,觉得有些口干,便起身去桌上倒水。离桌子还有几步,许相梦便看见放在桌上的空竹筒和稍远处的盖子。 许相梦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拿起竹筒倾倒,里面空空无物。许相梦慌了,她四下寻找,地面,书桌,衣柜都没有。 许相梦心里一慌,想到有可能是夜央拿走了那幅画,她心里的恐惧便油然而生。 “不会吧!” 许相梦不由得害怕得身体不由得颤抖不止,双腿蓦地一发软便瘫做在了地上。 “夜师爷不会拿着画去检举我了吧?” 许相梦心里一慌,一起身便撞到了桌子,一头栽到桌底下。许相梦身体扑倒,手上仿佛压到了什么,她缓缓眩晕的脑袋便看见了那幅画。 “在这儿!”许相梦乍地一兴奋,“砰”一声再次重重地撞上了桌板。 许相梦新一手拿着画放在胸口,一手摸着脑袋躺在了桌下,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面。 “痛死老子了!”许相梦一脸苦楚说道。 许相梦这下心里可有了阴影,小心翼翼地从桌底下爬出来,生怕再三“哐哐”撞着脑袋。 许相梦一刻也不敢怠慢,赶紧卷起画塞进竹筒盖上,匆匆忙忙走遍房间各个角落,总是觉得将画哪儿都不妥。 犹豫半天,许相梦还是觉得藏床上比较安全,她大步朝床跑去,蓦地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许相梦心里一急,随手就往前将竹筒滚进了床底下。 许相梦乍一下回过头来,眼中的惊恐还未消散,她看见夜央端着早点进来,他看起来并没有与平日有异。 “夜……夜师爷。”许相梦有些吞吐。 “大人昨日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先过来喝点粥吧。” 许相梦听夜央说话也无异常,她小步朝桌那边走去,心里还是犹疑:虽然这画掉在了桌子底下,但并不代表夜师爷就没有看到。 许相梦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夜央,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里思忖不休。夜央将粥摆在桌上,他发现桌上的竹筒不见了,抬头又瞥见许相梦盯着自己的眼神很是怪异,夜央心里暗暗生出了疑惑。 许相梦扶着桌子坐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夜央身上,她心里默默想到:怎么办,问夜师爷吗?就算他真的看到了也不一定会跟我承认呀,不对,是一定不会承认! 夜央盛好了一碗粥摆在许相梦跟前,她心里确实是烦扰夜央有否看到那画之事,可此刻也真是肚腹饥饿难耐了。 “大人慢慢吃。”夜央说罢便想转身出门。 “等一下!”许相梦乍地大声喝止道。 夜央转过身,许相梦赶紧收起脸上的紧张忧虑情绪,笑着问道:“夜师爷吃了吗?” ------------ 第四十三章 旧梦新圆 夜央的心绪被许相梦这一笑一问困锁了,许相梦大胆猜测他没有吃过早饭,便起身去拽回他坐下。 “夜师爷一定也没有吃,坐下来一起吃吧!” 夜央凝视着许相梦脸上的笑容,他完全无法看穿她笑容之下的心思意念,甚至可以说,夜央是甘心沉醉于这个表面。 许相梦回到位子坐下,看着夜央只带来一副碗勺,稍稍思索,许相梦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许相梦端过那大盅热粥,再盛了一大勺倒在碗里,直到碗差不多满。许相梦将碗推到夜央面前,笑道:“夜师爷吃小碗,我吃大碗!” 许相梦捧过大盅热粥,握着比她嘴大出好多的大汤匙盛起一口便往嘴里塞。这一口热粥入嘴,许相梦真觉得是吞了一团火一样,赶紧一口全吐了出来,舌头却已烫得麻木了。 夜央知道这粥烫,可许相梦那样心急,他完全不及阻止,只在许相梦吐出那口粥后,夜央倒了一杯凉水递到她面前。 “大人。” 许相梦一把接过茶杯一口蒙尽,可被烫的舌头依旧是麻木。许相梦张着嘴大口吸气呼气,好让舌头能舒服一些。 夜央见许相梦依旧一副烫得如此难受的样子,便起身走近她,略显着急道:“大人,让我看看!” 许相梦不由得凝视有些急切神色的夜央,每一次夜央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情绪,都能让许相梦不禁注视,此刻也不例外。 许相梦望着夜央竟觉得舒缓不少,她有些犹疑地张开嘴,稍稍吐出一点舌头。真正出乎许相梦意料的是,夜央居然用手扶起她的下巴,稍微抬起,凝眉严肃的模样叫许相梦不由得看跑了神。 “还好烫得不严重,大人都不是小孩了,怎么还如此心急无度!” 夜央松手倒了一杯水,转身却发现许相梦仍然保持着那个仰头的姿势,目光直勾勾地定在自己脸上。 夜央亦不禁心里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思绪,他渐渐发现自己和许相梦的相处氛围很是奇怪。 一方面,他对许相梦由心而发且难以抑制的关心和保护欲日复一日而愈发强烈,他何曾如此为了一个人不顾生死,只为护她周全?只有许相梦。 另一方面,虽是夜央自己的感觉,可他是真的能感到许相梦看他的眼神里,藏匿不住的情意。 让夜央沦陷的并不只是那一个吻,更是许相梦的眼神,那似曾相识,许久不见的感觉。 许相梦久久僵持着,一副痴痴相望的模样,直到夜央将茶杯递到她面前。许相梦蓦地转过神,伸出双手接过夜央手中的茶杯。 “谢谢夜师爷!”许相梦低头小声说道。 许相梦坐着小口小口泯着凉水,心绪杂乱。夜央站在他眼前,用汤匙搅拌着大盅里的热粥。 许相梦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眼睛却一直偷偷瞄向站在身边的夜央,渐渐的,心神又不知何往。 “现在可以喝了。” 夜央将大盅推到许相梦前面,二人视线对上一刹那,夜央似是处之淡然,许相梦却不禁心虚躲避。 “为什么夜师爷今天又对我这么好?”许相梦抓起勺子吃粥。 夜央被许相梦这一问难住了,究竟是为何,他竟能为许相梦彻夜无眠守候? “因为……”夜央犹疑着,终究还是回道:“因为大人生病了。” “我生病了?”许相梦还全懵着。 “大人都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 听了夜央的话,许相梦一汤匙粥停在嘴前,努力回忆着醒来之前的事,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再之前,便是…… 许相梦蓦地心里滋生一分不高兴,她回想起那晚在杨宅前看到的情形,不由得瞥一眼夜央,立马甩过头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一天一夜,都是夜师爷在照顾我吗?”许相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勺子搅拌着盅里的粥。 “不,都是金劲和成墙在照顾你,我只是……” “好了我知道了!”许相梦有些气愤地一手甩开勺子。 原本好好的气氛在此刻便全扰乱了,许相梦生气了,气夜央跟杨景佳关系亲密。夜央逃避,逃避内心对许相梦的感情。 夜央走出了许相梦的房间,合上房门那一刻,他从门缝里窥见许相梦,然而这次,许相梦成功压抑了自己,只顾着喝粥,竟没有偷瞄夜央一眼。 夜央走出了院子,他心里落寞不止,却也不知从何而止,如何能止? “停止吧,她不可能的。” 许相梦一个人坐在房里,当真是化悲愤为食物,不仅大口大口吃完了盅里的粥,又端过那满满一碗再吃个精光。 “怎么还越吃越饿了呢!”许相梦一手抹过嘴巴。 许相梦真是觉得饿得不行,这倒也没什么奇怪,一天一夜没吃过,这会儿的粥下肚,可算是打开了胃口。 许相梦快手快脚地穿了衣裳便冲出房门往厨房去了。在门前,许相梦听见夜央和金劲二人的谈话声,她火急的脚步便停顿在了厨房门外。 “夜师爷为什么不自己给大人送去?”金劲道。 “我……还有事。”夜央犹豫着说道。 “什么事儿呀?”金劲又不知死活地追问。 夜央并没有回答金劲,许相梦却趴在门上,张大了耳朵想知道夜央所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夜师爷到底有什么事呢?”许相梦心里疑惑着。 许相梦倒是没等来夜央说出那“事”,却等到了夜央从厨房出来,正撞见许相梦偷偷摸摸地趴在门外偷听。 看见夜央,许相梦像是被粘在门上那样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夜央。 “夜师爷!” “大人,你在这做什么?”夜央一脸冷静问。 “我……我饿了想来厨房找吃了,头还晕着,一不留神就撞门上了!”许相梦慌乱之下瞎掰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厨房里有吃的,大人自己进去吃吧。” 夜央说罢便自顾自地走了,可许相梦还纠结着他说的那个“事”,蓦地扭过身想追问,竟从阶梯上踩空摔趴在地上。 似曾相识的情形,来县衙的第一日,见到夜央的第一面时,许相梦就是这样狼狈跌倒,不,那日较今日更狼狈。 同样的跌倒,同样的痛楚,同样的角度看到夜央,只是这次,许相梦眼前的夜央不再是那日的夜央了。 许相梦那日所期盼在今日终于发生了,夜央朝她伸手,将她扶起,这就像是一场旧梦,兜兜转转,终于梦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许相梦还纠缠在那日和今日的交错记忆中,眼前的同一个人,却似是两个不同的人。 “大人没事吧?”夜央尽力压抑心里对许相梦的担忧。 “没事!”许相梦缩回被夜央扶着的手臂,低头拍着身上的尘灰。 由下而上,当许相梦抬起头时,夜央已经走出了院门,许相梦心里油然而生一分失落。 许相梦转身走进厨房,一眼便看见金劲跟做贼似的躲在门后,金劲看到许相梦,一惊一跳离得门老远。 “大人,我,我想出门,一不留神撞门上了!”金劲解释道。 “想解释也不编个容易让人相信的借口。”许相梦瞥一眼金劲便绕过他从锅里拿起包子吃。 “可大人您不也是这么说的吗?”金劲笑道。 “那能一样嘛,我是大人,而且夜师爷哪有我聪明!”许相梦甩开脸皮吹嘘道。 “是,大人那是聪明绝顶,世上无人能及!”金劲赶紧附和道,还不忘关心许相梦一句:“大人您的病,应该无大碍了吧?” “我?”许相梦蓦地没反应过来,嘴里塞着包子顿了片刻,才想起来回答道:“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全好了!” 许相梦津津有味地嚼咽着包子,说道:“这包子很好吃呀,也是惠儿做的吗?” “不是,是西市街的包子西施做的。”金劲回道。 “包子西施?” “对,就是包子西施,她名叫林淑莲,因为她不仅包子做的好吃,人长得更是貌美如花,所以街坊都那么叫她。”金劲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许相梦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点头说道。 金劲看着许相梦吃包子吃得油亮亮的双唇,总是能想起柳夏青给她喂药的情形,想到许相梦还被蒙在鼓里,若她知道自己被那个刁蛮大小姐亲吻了,她该会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许相梦正吃得开心,金劲突然盛好了药递到她面前,说道:“大人,喝药吗?” “病都好了还喝什么药,你有病你喝!”许相梦很不乐意回道。 金劲不敢忤逆许相梦的意思,便将药碗放在一边,心里暗暗感叹:夜师爷真是白花心思煎药了! 许相梦又抓了最后两个包子准备离开,正撞见走进厨房的成城。 “成捕头,怎么感觉好久不见了呢!一出现就在厨房,也是来找吃的吧!”许相梦说罢将一个包子扔到成城手上。 “还真是饿坏了,谢谢大人!” “老大这次回来,蓟山县那案子是解决了吗?”金劲问道。 “还没有,今日回来跟大人做二次报备,过两天还得去。”成城又着急吃,又要回金劲的话。 “那个……” “金劲你少说两句,没看见成捕头正吃着忙吗?”许相梦一脸嫌弃说道。 金劲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忍受。 成城说完就吃起来,不小的一个包子两口就解决。许相梦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看着像是是饿了好多天的成城狼吞虎咽,不忍心便将手上的另一个包子也递给了他。 “最后一个,坐下吃吧!” 许相梦和成城二人坐在饭桌边,金劲也从一旁萎萎地走来坐下。 ------------ 第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 许相梦三人相对相邻而坐,金劲突然开口说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你们看,大人上任没多久,就圆满破获一起绑架案,应该举办一个庆功宴,庆贺大人上任首功!” “哦?这个注意不错呀,可县衙里缺厨子,吃的嘴多了,却没人做饭。”许相梦道。 “谁在县衙办呀,当然是下馆子了!”金劲一脸亢奋说道。 “那我们要去哪儿呢?” “千家百味楼?” 许相梦还不知金劲口中的千家百味楼是柳夏青家的大酒楼,金劲也突然想起来这层关系,赶紧改口道:“还是不去那儿了,那儿的菜又贵又难吃!” 许相梦默默朝金劲翻了一个白眼,接着自己说道:“既然这样,我想还是去成家小馆,毕竟都是一家人。” 成城听着许相梦说的话,差点被一口包子噎死。金劲也是一脸惊异地盯着许相梦。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成捕头和成墙和惠儿是家人,我们县衙里也是一家人,那就是一家人了呀!”许相梦一副认真的表情解释道。 听了许相梦的解释,成城可算是缓回来了,他开始还误以为许相梦对成惠有些意思,所以才说是一家人,竟不知她其实是这个意思。 金劲那一刻也与成城有一样的瞎想,知道真相立马挥别了愁疑,笑道:“没错,我们都是一家人!” “对,那就定在今日晚上吧,成捕头这几日辛苦了,今日许你休假,回家好好休息,顺便通知惠儿我们金晚会去。”许相梦敲定道。 “大人,老大回去就睡觉歇着,不如我去通知惠儿姑娘,顺便还能陪她买买菜什么的。”金劲请求道。 许相梦又不是不知道金劲这点小心思,还不是想在成惠面前献殷勤,平日里县衙内有事都不见他这么勤快,许相梦才不会成全他。 “我还有事要交给金劲你,非你不可!” 许相梦这话一出,金劲立马就泄了大气,只能深叹一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坐着。 等待的时间虽说很漫长,但许相梦终于等到了黄昏,她整装完备便和金劲出了门。 天色微黄,街上往来之人稀疏,随处可见的小馆飘溢着饭菜香气,许相梦闻过,说道:“都没有惠儿做的饭菜香。” 金劲满脸怨气地跟在许相梦身后,总觉得自打许相梦来了县衙,自己便诸事不顺,而许相梦更像是处处针对自己一般,莫非她真是上天派下来的,自己的克星? 金劲只能一路哀叹,暗暗地自求多福,默默自我警示。在以后,一定要出言谨慎,行事小心,以免惹恼许相梦这个叫人琢磨不透心思意念的知县大人。 金劲魂不守舍地一路跟着许相梦,走了大半天才发现这路线不大对。 “大人,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金劲一脸疑惑问。 “成家小馆呀!” “完全走错方向了,大人不知道往成家小馆的路吗?”金劲忍不住喊了出来。 许相梦这下才反应过来,之前送成惠回家那次,好像真的不是往这个方向去的。二人不约而同各自叹了一口气。 “本大人去过又如何,不就是走错路嘛,你不也是跟着我走了这么久才发现!”许相梦一脸不愉快道。 二人折回,终于还是在日落之前来到了成家小馆。 成家小馆是一个不大的小馆子,但因为成母和成惠厨艺不一般,便也往来不少熟客新客。 “大人,您来了!”成墙从后厨跑了出来。 成墙领着许相梦上了里屋一个安静的房间,说道:“知道大人要来,这是姑妈特地安排的包房。” 包房烛光透亮,整洁干净,中央一张长桌,已摆上一些点心干果。 “真是麻烦成大娘了,等她不忙些,我亲自去感谢她!”许相梦道。 “恩,那大人在这稍等,我去厨房看看,帮忙上菜。”成墙道。 成墙出去,许相梦便移出凳子上坐下,又将一盘花生拿到自己跟前,剥了吃起来。金劲则是站在一旁,不敢坐下,更不敢吃起什么。 “金劲,你怎么突然这么拘束呀!”许相梦调侃着,抓起两颗花生砸中了金劲。 金劲接到了一颗,剥了扔进嘴里,满腹委屈地说道:“您是知县大人,我哪敢在你面前放肆!” “这么说,你这是对本大人我有意见啦!”许相梦质问道。 “我哪敢呀!”金劲否认。 “你敢得很!”许相梦故作生气地说道:“整个县衙里就属你最行,能说会道,更擅长胡编乱造,你这优点我了是看得清清楚楚!” 金劲心里有些慌了,害怕许相梦跟他翻旧帐,毕竟她是知县大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处置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的权力还是够够的。 “大人,以前都是金劲不对,都是金劲管不住这张烂嘴,我跟大人您保证,以后绝对缝上嘴巴过日子,再也不多说一句话!”金劲一副正经的模样说道。 许相梦虽然在意金劲多次对自己的身份,品质胡乱猜测,但她也知道金劲只是嘴上爱说爱胡说,而非打心眼里是个恶人坏人。 而金劲所认为的,许相梦平日里总针对他也并非无缘无故的,那原因便是金劲每次口无遮拦时总是叫许相梦撞见,或是他的那些出口之言经过别人的耳朵和嘴巴让许相梦知道。 许相梦本来就不是有意恐吓金劲,见他这样妥协,心里暗暗一乐,回道:“行了,我是大人,当然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以后不要传播我的谣言就行!” 许相梦抓起一把花生递给金劲,金劲稍有犹疑地上前接过,许相梦又小声说道:“允许你跟本大人传播别人的谣言。” 许相梦这话一出,二人像是一下子上了同一条船那般,金劲立马卸下所有愁思,一脸愉快地坐在了许相梦对面。 “大人,这一整个高涯县就没有我金劲不知道的大事小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问我金劲!”金劲自心满满说道。 话音刚落,成墙便从房间外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热腾腾,香喷喷,闻得气味叫人垂涎欲滴的饭菜。 “大人我去帮成墙!”金劲说着便冲到门口帮着成墙端菜。 满满一桌菜已然摆好,成城也进了包房,四人就坐,许相梦却所有所思地望着房门。 “大人,菜齐了,怎么不动筷子呀?”成墙问道。 “等等,还有一个人。” 许相梦话刚说出口,金劲一口水含在嘴里忽地咽下,呛得咳个不停。 “对呀,夜师爷还没来,看我……” 成墙心里那样想,话还没说说完,便听到房门“啪啪”两声打开,如此大的动静,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 只一眼,金劲便转过头一副早已知情却万般无奈的样子。 “柳大小姐终于来了!”许相梦起身说道。 柳夏青一身青蓝色裙裳,稍稍细看,许相梦便发现她身上穿的这件衣裳的款式与那日成衣铺老板送自己的那件是相同的。 “柳大小姐盛装出席,真美,我说的是你身上这件衣裳。”许相梦笑道。 柳夏青没有生怒,而是走到位置坐下,小萝也跟了过来,只是小萝蓦地瞥了一眼许相梦便躲闪开,眼神中甚是复杂。 许相梦很奇怪,为何今日看柳夏青与之前很不相同?是衣裳问题还是妆容问题?许相梦想不通也就不多想了。 “她怎么来了?”成墙疑惑问。 “哎呀,是大人的决定,我们又怎么能干预!”金劲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回道。 “什么,居然是大人请她来的!” 许相梦听到成墙和金劲二人在一旁的窃窃私语,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柳大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虽然一直是她拖累我,但无论怎么说我跟她都算是同生共死过。好了,人到齐,开吃!” “不对呀,夜师爷还没来呢!”成墙道。 “夜师爷?我没请他呀!” 许相梦这话一说,成城几人都一刹那觉得不可思议,许相梦居然没有请夜央,这里面一定有事! “可是……”金劲神情显得有些恐慌,犹豫着还是说道:“大人,我已经告知夜师爷我们在这里吃庆功宴一事了。” 金劲本不觉得自己这事做错,即便听到许相梦说她并无请夜央之意,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恰巧又与许相梦的意念相悖了。 许相梦一脸怨气冲天地盯着金劲,但心里却有一丝开心,她虽然没有亲自邀请夜央,甚至完全不愿意邀请,但那只是碍于她内心的骄傲,而非心之所愿。 “夜师爷,他怎么可能会来,八抬大轿都请不来!”许相梦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期盼的。 成家小馆所在的街道,街的一头,夜央在月色之下走来,迎面竟看见了杨景佳走来。 夜央脚步有些犹豫,几乎不敢再往前走,他刻意躲避开杨景佳早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身离去还是径直往前? 然而,夜央并没有这么多时间选择,杨景佳和他的目的地竟是同一个,二人停步成家小馆前,夜央此刻避无可避。 “好巧!”杨景佳一脸浅笑。 “嗯。”夜央并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人走进成家小馆,馆里伙计赶紧过来招呼道:“那边有空位,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我是来找人的。”夜央回道。 “哦,那这位客官呢?”伙计转而问杨景佳。 “我要一只烧鸡,带走。”杨景佳回道。 “好,那客官请稍候,我这就去厨房给您取来。” 伙计说罢便去了后厨,夜央环顾四周都未见许相梦他们,目光便朝里屋看去。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只管去吧,我拿了烧鸡就走。” 杨景佳的话像是给夜央开了一扇门,可许相梦却开了另一扇真正的门,她从包房出来,正撞见夜央和杨景佳二人相对而立。 ------------ 第四十五章 针锋相对 那一刹那,夜央心中的一惊一悸是那么明显,许相梦就在眼前,实实在在,绝无虚假。他心里竟然蓦地生出莫名的忧虑来,许相梦会怎么想他和杨景佳? 许相梦亦是怔住片刻,她不过是想去厨房请成惠坐席共庆,不料会看到这样场景。 这样场景是何场景?不就是二人站立在自己眼前,他们既无相拥,也无相挽,为何许相梦心里不爽快的感觉却这般肆虐? 不像夜央的无路进退的处境,许相梦此刻有很多条路可以逃离那个场景,相似的情形,她已然逃避了两次,今日今时,她却偏偏选择不躲避。 “夜师爷。”许相梦笑着走上去。 许相梦这般冷静,夜央却还不能轻松,他隐隐能看到一丝一点许相梦笑容之下的情绪。 “大人。” “原来这位就是新任的知县大人呀,果然是年轻有为。”杨景佳笑道。 “那是!”许相梦丝毫不谦逊回道,又转而问夜央:“夜师爷,这位大姐是谁呀?” 许相梦的口气听来多少有些刻意,在夜央听来更是如此,再加之她这句“大姐”出口得如此顺溜,夜央不由得眉头一皱,注视着许相梦。 “这位是宁德钱庄杨家大小姐杨景佳。”夜央介绍道。 “哦,原来是杨大小姐,真是失礼了!”许相梦一副假笑的模样说道。 杨景佳可是见惯了各种大小场景,在生意场上与各路人博弈斗争,对一切有意无意的语言攻击处理的都是游刃有余。 可许相梦也不是母鸡翼下的雏仔,自小浪迹江湖,什么牛鬼蛇神不曾见过,如何困窘场景没有闯过? 二人似是无缘无故,不经意间便对视上了,二人眼神之中的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着实叫人无以捉摸。 “杨家可是高涯县内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大小姐居然还会来这一个小馆子吃饭吗?”许相梦问道。 “大人关怀,景佳在此先谢过,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那美食又为何纠结于此呢?”杨景佳反驳道。 “早已听闻杨小姐不同于普通富家千金,今日一见,果然能言善道,与众不同。” 许相梦和杨景佳之间无硝烟的争战正火热进行,那个伙计的出现却扰乱结束了这场起时快,结束急的斗争。 “客官,你的烧鸡。” 乍一眼看见伙计手里捧着的烧鸡,许相梦突然间就有些思维混乱,死死地盯着烧鸡从伙计手里到了杨景佳手里。 “谢谢。”杨景佳将钱交到伙计手上。 许相梦侧视瞥向杨景佳的目光略微带有鄙视与不屑,心想:一个大小姐,在夜师爷面前装礼貌温柔吗?哼,可逃不过老子的法眼! “杨小姐真懂美食,这里的烧鸡真的是美味至极,特别是鸡爪,多吃几只,出门走路都能快许久!”许相梦瞥一眼馆子大门。 “大人若是喜欢,只管尽兴吃,不过我这只烧鸡可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口腹之欲才买的,而是为了我那个这几日突然变得郁郁寡欢不思饮食的亲弟弟。”杨景佳说道。 许相梦心里蓦地一怔,杨景佳的亲弟弟不就是杨景佑吗?郁郁寡欢不思饮食,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他怎么了?”许相梦一下褪去了所有的尖锐。 杨景佳注意到许相梦的神色突变,不禁起了疑心。 “他好像是被一个姑娘抛弃了。”杨景佳说着转头看着夜央,说道:“就是我们逛夜市街那晚,你应该也有在我家门前看到那个姑娘吧,应该就是她了,还听说之前景佑因为她淋了整整一夜的雨。” 杨景佳越说越沉重,也为她那个傻弟弟杨景佑连连叹气。 许相梦眼神略有恍惚,原来杨景佑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还有杨景佳说的,之前自己全然不知的,杨景佑淋了整整一夜雨的事,这听来多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一个人会傻得做到这个地步。 许相梦心里稍稍愧疚了片刻,再回想杨景佳所说的话,才发现她最开始的话里还有另外那么一层意思。 “什么嘛,原来那天夜师爷是跟她去逛夜市街了!”许相梦在心里怒道。 许相梦原本还沉浸在对杨景佑的愧疚之中,可一想到此,她心里的怒火便蓦地炸开了,狠狠一眼瞥在夜央身上。 “夜师爷来这要找的人就是大人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家了。” 杨景佳走出了小馆,夜央心里竟矛盾不止,一方面,他与杨景佳同时出现,虽然杨景佳解释了原因,可许相梦这冲动脑筋,怕是又要像误会李君俪和自己那样瞎幻想了。另一方面,夜央却为许相梦与杨景佳的针锋相对而默默欣喜,他总觉得许相梦那样是在乎自己,吃醋的表现。 但当一切结束之后,夜央才想到许相梦其实是男子,于是他的梦也醒了,对许相梦的幻想也破碎了。 夜央失神久久,回神那刻,眼前的许相梦已然不见,夜央心里的着急心情即刻漫上心头。 夜央环顾四周各个座位,并没有看见许相梦,当他不禁开始怀疑方才所见所闻都是自己的错觉时,许相梦再一次出现在他眼中,她和成惠从厨房走出来,端着热汤,她轻轻一瞥自己的目光是那样淡然,毫无所谓。 可事实却是,当许相梦转身背对着夜央之时,她所有伪装得淡然无谓都化作溜烟,瞬间散去。 “夜师爷。”成惠唤道。 许相梦此时正心里万分不悦,本想不管不顾夜央,任他去留,却不知成惠看到了夜央,或许她心里也是希望成惠能唤住夜央。 “夜师爷来了,为何不进来呢?”成惠问道。 夜央并未做声,许相梦却是背对着他,夜央只看见她不屑一顾的背影相对,殊不知许相梦脸上印刻着期待与慌张,是为等待他的回答。 许相梦和成惠推门进来,跟着进来的便是夜央。柳夏青看到他们进来,乍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目光定在夜央脸上。 座上三人都似乎表现得有些许怪异,特别是金劲,一副意欲一死了之的表情。 “金劲呀金劲,你脑子被猪吃了,看你干的好事,这会儿同一屋檐下,闹剧怕是不可避免了!”金劲在心里哀叹道。 “夜师爷!”柳夏青一副严肃的神情往夜央走去。 许相梦很是疑惑金劲他们的神情,她放下汤,偷偷往夜央瞥去,心想:不会他们之间也有什么吧? 夜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柳夏青身上,严格了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上这件衣裳。两次,夜央虽未看见那女子的脸,却对她的衣裳却印象深刻。 “是你?”夜央问。 “是我,怎么,不欢迎?”柳夏青倨傲不收回道。 夜央默然无声,金劲赶忙起身让夜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到了柳夏青位子的对面。 “夜师爷你坐这吧!” “其实我是来谢谢大人和夜师爷的,是你们救了我。”柳夏青此生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是大人让我救你,你感谢她就够了。”夜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 “对,跟夜师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需要也只能感激我!”许相梦摆出一张舍我其谁的表情。 包房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奇怪了,夜央更是一反常态,竟坐下饮起酒来,一饮一杯尽。 “这会儿要完蛋了,夜师爷和刁蛮大小姐都多久没有出现在同一画面里了,看来要有一场恶战呀!”成城小声叹道。 “都怪我脑子糊涂了!”金劲自怨道。 “跟你有关系?”成墙问。 “大人让我请柳夏青,我看到夜师爷时完全没顾及到这茬,一顺口就说了!”金劲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解释道。 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极低,却还是许相梦听见了不少。这样的尴尬气氛持续许久,许相梦突然发话:“大家都坐下吧!” 许相梦扶开椅子让成惠坐下,又一把拽过了柳夏青让她也好好坐下。许相梦拿起酒壶绕了一圈给每人倒了一杯,又跑回自己的位置,举杯道:“今日本官是为了庆贺李小姐绑架案的成功破获,大家只管吃吃喝喝!” 许相梦一杯酒饮尽,金劲和成城也赶紧配合她,帮着调节活跃气氛。 “对对对,大人上任没多久就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值得庆贺!”金劲道。 “没错,大家伙的只管吃喝,管够!” 成惠虽然内敛,但很快也适应了这样的热闹,柳夏青也几乎没有被之前那尴尬困扰,吃喝尽兴。 “柳大小姐和惠儿,你们两个女子可要少喝点,当心别醉了,这里可有这么多年轻气盛的大男人呢!”许相梦调侃道。 成惠显得有些羞怯,许相梦倒是不怕,毕竟她有小萝在一旁守候。 “怕什么,既然要喝,自然要喝个痛快!” 柳夏青这一句霸气十足的话一出口,许相梦瞬间便对她改观,不曾想一个刁蛮大小姐喝起来酒来还跟自己有相似的男儿气势,甚至与自己不相上下。 “好,就冲柳大小姐这句话,我决定了,要与你饮酒泯恩仇!”许相梦道。 “行,我们喝!” 成城几人倒是完全摸不清头脑了,一脸惊呆,眼看着许相梦跟柳夏青二人你来我往地敬酒饮酒。 ------------ 第四十六章 酒后真言 杯酒映照烛光影,影影交错,杯杯倾尽。 夜央未待多久便离开了房间,许相梦心底蓦地荡起失落,越发喝得疯狂了。 酒杯脱手,许相梦真的醉了,她猛地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她饮下太多是对夜央的疑猜,那更叫人甘愿沉醉而不愿清醒。 许相梦迷迷糊糊地拖着椅子坐到了柳夏青身边,颤颤巍巍地端起酒壶往柳夏青杯子里倒酒,两眼眩晕,一注酒死活都倒不进去。 “这酒杯怎么会跑呢!”许相梦起身伸手去抓酒杯,不料抓偏了,一把抱住了柳夏青,许相梦身体一个不稳,整个人便盖倒了柳夏青在地上。 “大人!” “小姐!” 成城和金劲几人赶紧离了座位去扶许相梦和柳夏青,成城和金劲拽起了醉得死沉死沉的许相梦,成惠便帮着小萝去扶微醉的柳夏青。 “干嘛拽我,我还要喝!”许相梦醉了挣扎得却更有力。 “大人您喝醉了!”金劲道。 “我没醉,老子没醉!”许相梦撒起酒疯来大喊。 柳夏青本来只是略微喝得头晕,被许相梦这一撞竟彻底晕得找不着北了。 “小姐!”小萝一人完全扶不住柳夏青。 一片混乱之际,夜央突然间又折返回进来了,成城三个大男人居然拖拽不住醉疯了的许相梦,竟叫她挣脱了整个人往前一冲。 许相梦一头抵在了夜央胸口,夜央手掌轻轻扶住许相梦的后脑,那一刹那,许相梦竟突然安静下来了。 “大人喝醉了,我带她回县衙。”夜央说着注意到一旁小萝怎么都扶不好柳夏青,便对金劲说:“你帮忙扶柳小姐回家。” “为什么……?”金劲还有些不乐意,可一看见夜央的眼神,万般无奈只能顺服,嘴里嘟囔道“……是我?” “这里剩下来的事就麻烦成捕头你们了。” 夜央扶着许相梦离开成家小馆,走到门口之前,许相梦都是安安静静靠在夜央胸前,脚步沉重,并无大动静。 一踏出门槛,许相梦竟乍地挣脱了夜央,惊慌之中,夜央还是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手,紧紧握着,不敢松开。 “谁抓着老子?”许相梦回头一声怒吼,拽着夜央便杨往街上跑去。 许相梦早已醉的不识一人,即便是眼前的夜央也不例外。 “我要去找夜师爷……”许相梦有些无力地停下脚步,恢复了正常的语气。 注视着许相梦醉意朦胧,稍显哀伤的神情,夜央听这这话觉得甚是心酸。 “大人找我有何事?” “夜师爷整天就知道跟那些大小姐纠缠不清,李小姐,杨小姐,柳小姐,王小姐,陈小姐,刘小姐……”许相梦醉乎乎地,手舞足蹈着说了一大通。 醉而胡言至此许相梦不仅没让夜央觉得厌烦,更让他心里窃喜,许相梦对自己或是或否的在意,他都会不由得欣喜非常。 “大人你喝醉了,我们回县衙。” “我不,我要夜师爷带我回去!”许相梦边说边挣扎着。 夜央见许相梦这般奋力抵抗,那时心情当真是紧抓怕伤她手腕,放开又怕她逃跑。 “大人,我就是夜师爷!” 夜央这句话听起来激动非常,完全不是他平日说话冷漠淡然,在许相梦听来不死不活的那种感觉。许相梦蓦地冷静下来,手上的反抗劲儿也不复存在了。 夜央试探着放开许相梦,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许相梦“啪啪”掌拍在夜央脸颊上。 许相梦踮起脚尖,靠近,鼻尖轻触,夜央似是倒空了所有心思,那种感觉,与那日如此相似。 “真的是夜师爷呀!”许相梦后脚跟重重踩地,一头靠在夜央胸前,说道:“夜师爷,本官命令你背我回衙门!” 夜央心里一怔,还是稍稍蹲下身去,许相梦更是一无顾及地整个人趴在夜央背上,双臂拢着他的脖子。许相梦虽然醉得很不清醒,但对夜央宽暖的背,却有着意识以外的熟悉。 夜央背起许相梦,他不由得疑惑,为何自己要对许相梦这般言听计从?又为何无法停止对她的遐想? “夜师爷,你为什么回来找我,是不是想我了?”许相梦被醉意侵袭,朝着夜央的耳朵大声喊道。 夜央心里默认此刻许相梦醉得一塌糊涂,她出口的一切话都是胡言乱语,但他却不忍心不理她。 “大人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我不会再喝醉了?”夜央问。 “我说的话你都信,夜师爷你傻呀!”许相梦回答,又接着说道:“我那是骗你的,哈哈哈……” “大人骗我什么?”夜央心里很不平静。 “什么都骗你了!” 夜央竟然不敢继续往下问了,他心里明白,许相梦醉成这样,或许自己问什么她都会道出实情来,她的身份,她的目的,她的一切。 “大人……”夜央终究还是犹豫了。 许相梦安静了片刻,却也只是片刻。 “夜师爷,我跟你说,你不可以喜欢我的,因为,因为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你!”许相梦蓦地开口说道。 夜央心里一怔,脚下一顿,对于许相梦这句话,他刹那便遐想无限。 “大人为何突然说起这事?”夜央眼神不由得恍惚着,心思更难定下。 “夜师爷那个人,最开始冷漠无情,很难相处,让人琢磨不透,后来,我还以为找到和谐相处的方式了,可他却阴晴不定,忽冷忽热,一会儿关怀备至,突然又无故疏远,可这些都不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呀!” 许相梦缠紧了夜央,恐怕他会消失不见一样。许相梦眼中竟然渗出丝丝泪水,这一番话道出如此流畅,听来却是那样无奈。 夜央的心随之一颤,他不禁问道:“那大人不喜欢他的原因是什么?” 夜央停下脚步许久许久,风掠干了许相梦湿润的眼眶,她睡意朦胧地回答道:“因为我怕死,因为我不想死……” 许相梦说的话听来是那样文不对题,她没有给出一个清晰的答案,却依旧给夜央的心盖上深重的印戳。 “大人,你怎么会死呢,我答应你,绝不喜欢你。” 夜央都不曾想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喜欢上许相梦对自己而言不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吗?可这话真一说出口,夜央心里竟还莫名生出一分酸楚来。 冷月色,孤风忽起,凉风吹撒月光散落一地,夜央一步一步,背上睡着许相梦,他背后的可靠温暖,她安心的甜美睡梦。 另一条路终,是杨景佳孤身一人,进入杨宅,径直朝杨景佑的房间去。一路她都疑心重重,许相梦对自己明显的敌意究竟是为何。 杨景佑的房间微闪着烛火之光,烛台上的蜡烛都已燃到了根部,几乎欲灭。 房门虚掩着,杨景佳便只管推门进去,风比杨景佳的脚步走的急,轻“呼”一声便吞灭了将息的烛火。 杨景佳摸黑走到烛台边,取出新的蜡烛点上,火光渐渐地照亮整个房间。杨景佳张望着房内,终于在床角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杨景佑。 “杨景佑。”杨景佳叫道。 杨景佑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真跟坐化了一般。杨景佳叹着起走过去,将手上的烧鸡递到他跟前。 “你都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烧鸡,你姐我特地,亲自去买的!”杨景佳加重声音说道。 杨景佑还是不出声,怀里抱着那日许相梦未带走的包袱。杨景佳见他这般模样,真是不由得生起气来。 “不就是一个姑娘,真的值得你这样吗?”杨景佳一把拽走他怀里的包袱。 “姐!”杨景佑乍地有了一丝活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雨为什么突然离开了,一个原因也不留。” 杨景佳看着杨景佑这副模样,可气可悲,气这个弟弟儿女情长难舍难弃,悲杨景佑与自己一样,为情所困,挣脱不去。 “我也想过,如果小雨不想再见到我,那我就将她当做萍水相逢的朋友放在心底,可是为什么我做不到呢?”杨景佑神色看起来纠葛得很痛苦。 杨景佑或许不懂,但杨景佳却十万分地明白这种感觉,这种揪心的痛,是想念,留恋与喜欢,甚至已然爱上心头。 “景佑,你这样坐着无济于事,不如去找她,或许有可能,她那样对你只是试探你,如果你现在放弃,就真的永远见不到她了。”杨景佳并不知自己这样说是对是错,但对于她,放弃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还怎么找,去哪里找?”杨景佑立马有了动力。 杨景佳见杨景佑好不容易不再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稍稍心安,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弟弟重新变回原来那个过得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他。 “不如去拜托知县大人,她这人好像挺有一套的。”杨景佳道。 “我马上去!”杨景佑说着跳下床穿鞋。 杨景佳一把抓住杨景佑,很是和气说道:“今日很晚了,县衙门都关了,明日再去。” “对,我再画一幅小雨的画像,让知县大人帮我找!” 杨景佑慌里慌张地端着烛台往书桌去,铺纸研磨,一刻也不敢懈怠。 “先把东西吃了,饿了连笔都拿不住,还怎么画?”杨景佳道。 “谢谢姐,放这我一定会吃的!” 杨景佑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笑容,略带焦急和严肃的脸比从前的他自己多了一分成熟。杨景佳心里默想:或许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景佑终究还是要自己长大,去追寻喜欢的一切,学会承受所有的结果。 ------------ 第四十七章 突发命案 杨景佳走出杨景佑烛火通明的房间,作为家中长女,杨景佳从来不曾让父母失望,而杨景佑,却更多被人说是长不大又没出息的败家子。 或许当真是杨景佳脾性刚性,而杨景佑却更柔和,作为姐姐,她也确实呵护这个弟弟太久,也该到时候让他自己经历一些事,即便是挫折和失败,也全当是磨砺和锻炼了。 月光总会照亮每一个角落,这屋火烛亮,那屋烛光淡。 许相梦的房间内,隐隐烛火终熄灭,夜央冒着漆黑走出房间来,轻轻关上房门。 夜央回了房间,伫立窗前不禁仰头望月,冷色映照他的面庞,互为彰显,增添冷峻。 许相梦曾那样觉得,夜央是明星,而她自己是那颗明亮旁边的暗淡,极力隐藏自己。然而在夜央心里,许相梦是独一无二的月亮,他才是那刻暗淡无光的星,生怕被人探究到他心底里埋葬的秘密。 夜央终于决定关上那扇沉重的窗,再不看那月光,或许就能斩断遐想。 清晨又至,一切都似往日无异,许相梦一如既往地赖床。直到金劲的大声呼叫终于搅扰了许相梦的醉梦一夜。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大人!”金劲一边嚎着一边跑向许相梦地房间。 许相梦被那声声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喊吵醒,昨夜喝多造成的便是今日的头脑昏沉。 “什么事呀,这一大早的!” 许相梦拖沓着下了床,一身酸沉困痛,梦游一般往房门荡去。 “啪”一声响,是金劲猛地推门进来,许相梦虽然没被门拍到,却还是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痛觉席卷了所有困意。 “大人你没事吧?”金劲赶忙俯身去扶许相梦。 许相梦十分痛楚在身,万般无奈在心,为何自己会遇上这样行事莽撞的下属呢? “一大早就瞎嚷嚷,嚎叫个没完,知不知道会扰民呀?”许相梦满脸怨气地教训金劲道。 “大人,死了!”金劲嘴一快便说岔了。 “你才死了呢!” “不是,不是大人死了,是西市街包子铺的王大智死了!”金劲慌张道。 “什么,发生命案了!” 许相梦那一刹那的情绪甚是激动,突然间却又一副怀疑的表情,盯着金劲问:“这大智不会跟大花是亲戚吧?” “啊?”金劲先是对许相梦的问话一阵糊涂,后又反应过来,回道:“王大智是人,不是猫猫狗狗!” 许相梦这下该是更加慌了,自己这个冒充的知县大人上任才多久,居然就这么撞上一件命案啦?之前还嫌弃找寻猫猫狗狗累得无趣,这会儿真冒出个大案,她倒是心里没个底了。 “我我我,我换衣服马上跟你去西市街,你去外面侯着!”许相梦心里有些慌乱。 金劲离开房间,许相梦手忙脚乱地穿衣穿袜,没多久,便整装完备与金劲出发去西市街。 一路,许相梦脚下风火,心里更似火烧,老天爷究竟是恩待自己还是苦待?自己不过是一个伪知县,找找猫狗绰绰有余,破李君俪的案子也只因为那事本就是一个大乌龙。 “命案呀,我怎么可能搞得定?”许相梦低声呢喃道。 “大人说什么?”金劲问。 许相梦乍地心思一怔,即便自己没有那金刚钻,这瓷器活儿也是揽定了,只不过靠己之力是远远不够,夜央呢? “夜师爷和成捕头他们呢?”许相梦急问。 “他们已经去先了。” “那就好那就好!” 许相梦这下可算放下了一半的心,有夜央和成城二人相助,说不准自己只需要看戏一般地走个过场就够了。 县城内别处都与往常无异,只是这西市街已然炸开了锅,捕快的封锁铺子,王家包子铺前拥挤来许多无事的三姑六婆和好奇的路人。 “让一让,知县大人来了!” 金劲在前面开路,众人也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许相梦便顺顺利利地进到了铺子里,往案发的房间去。 许相梦二人走进里屋,大老远便能听见某一处房间传来哀哭痛喊之声:“儿啊,你怎么就这样狠心抛下娘呀!” 来到传出哀哭声的房间前,许相梦第一眼便看见一个**上身,下身盖着被子的苍白尸体躺在床上。 更惹眼的是一旁站着的,一位身姿曼妙,肌白貌美,梨花带雨的年轻妇人,许相梦能想到她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包子西施,王大智的妻子林淑莲了!而她扶着的那个老妇人便是她婆婆王张氏。 许相梦一脚踏入门槛,仵作正验尸完毕,拉过白布盖在尸体之上。一旁的老妇人乍一下便从林淑莲手上挣脱,狠狠跪在了床边,哭喊不止。 “娘!”林淑莲上前去扶她婆婆。 “你别碰我,我不是你娘!”王张氏用力地把林淑莲推倒在地,忽地又转身质问林淑莲,道:“是不是你杀了我儿子,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是不是你找了奸夫谋害我儿?” 王张氏情绪异常激动,抓起柔弱的林淑莲狠狠摇晃。 “娘我没有。” 许相梦看着女人打架这幕倒是有趣,竟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只顾站着看戏。 “快把他们拉开,成墙送这位婆婆出去冷静下。”夜央吩咐道。 成墙和成城合力拽起王张氏,成墙拖着她出去,她依旧是嘴里怒骂不止。许相梦愣愣地往旁边一站,看着王张氏被拖走,耳根清净下来,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许相梦你是来看戏的吗?”许相梦一掌拍在额上,赶紧往夜央他们走去。 “验尸结果怎么样?自杀他杀还是意外?” “回大人,我已仔细检查过尸体,没有外伤,不是利器致死,也非猛力撞击而死,也没有中毒……” “那是怎么死的,睡死的呀?”许相梦不耐烦听仵作叽歪一堆,便打断道。 “是猝死,死者应该是先天心上有缺,平日不重养护,而……而……”仵作不由得瞥了旁边的林淑莲一眼。 “而什么而,你倒是说呀!”许相梦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道。 “而因房事过劳,引发猝死。”仵作说道。 “房事?” 许相梦并不知所谓房事便是男女之间关于鱼水之欢的闺房密事,便一脸懵然地转头望着夜央。本来沉着冷静的夜央,倒是被她这一眼望得感觉略微不适。 夜央即刻躲开许相梦地目光,稍稍移步到林淑莲旁边。夜央如此,直叫许相梦乍一下火冒三丈,他对自己不搭理也就罢了,可他对一个才死了丈夫的寡妇如此不知保持距离是为何! “你婆婆不在,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有些事情吧?”夜央一脸沉静地问林淑莲道 林淑莲稍稍缓和一下情绪,可眼泪还是跟水库里的水破堤而出那般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许相梦瞥见成城和金劲二人脸上满是怜惜之情,那面面甘愿为了她承受痛苦的神态,倒让许相梦不由得蔑视。 本来还觉得王张氏对她刻薄不善,但此刻,许相梦越发觉得林淑莲在故意装模作样,装柔扮弱。 特别是当许相梦看见夜央的目光也落在林淑莲身上时,许相梦心中便情不自禁生出恨怒来,恨生芽,怒成大树,遮挡了理智而无法冷静看待林淑莲。 林淑莲道出昨夜王大智欲行房事,可进行到一半时,他却突然翻身躺下,而自己只认为他是白日操劳,并无太多在意。 而今晨,她又是独自起床去包子铺忙活,直到开铺,她才来叫王大智起床,可那时,他已然身体冰冷,气息不存。 尽管林淑莲并未祥尽道来房事细节,可许相梦还是领悟了她的意思。难怪仵作之前犹豫迟疑,原来事因在此。在林淑莲说完之后,夜央回头看见许相梦,她竟然一脸通红,就像燃透的炭火一般。 夜央见许相梦这样子有些怪异,正欲上前,却让金劲抢了个先。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许相梦不仅仅是脸上红热如火,心里脑中更是似有烈焰燃烧,迟钝了老半天,蓦地回答说:“酒气上头,我出去吹吹风!” “大人你不能走呀,这案子可是要你定夺的。”成城阻拦许相梦道。 许相梦乍一下顿住脚步,却依旧是心乱如麻,脑子混乱得跟一锅浆糊一样,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许相梦眼神恍惚着环视屋内,泪眼汪汪的林淑莲,躺尸王大智,她又没亲眼看到什么,又不可能跟一个死人鬼魂求证,这不是为难人嘛! 许相梦的心绪就跟找不到头的糟乱线团子那般,完全理不清,可当她目光落在夜央眼中时,二人彼此相视,夜央的清眸如静水,无声地撩去许久许相梦心里的烦扰。 “这案子,仵作都验过尸身了,根据验尸结果,毫无疑问,他是死于过劳引发的心猝,而非他人有意杀害,既然如此,这案子就这样结了呀!”许相梦一脸轻松地说道,有理有据,毫无漏洞。 ------------ 第四十八章 矛盾初始 事发突然的一件命案就这样被许相梦草草了了。回县衙路上,许相梦一人远远走在最前头,心中又是庆幸案件终结,又是懊悔自己对房事这么大的反应。 一路横冲直撞,一刻不缓,许相梦快夜央几人一大段路程回到了县衙。 “许相梦,你这么多年练就的厚脸皮呢?”许相梦不禁这样问自己。 许相梦思虑一路,直到急冲冲走地上台阶才发现县衙门前站着一个人――杨景佑! “老天爷,你耍我到底能不能有个度?” 许相梦心里埋怨着,正想转身逃跑,却还是被杨景佑看见了她。 “你知道知县大人去哪儿了吗?” 许相梦才转身,杨景佑却几步挡在了她面前,对视一瞬,许相梦赶忙低下头。 “我……我……” 杨景佑那一瞬间便觉得许相梦看着实在眼熟,她低着头,他便更好奇地俯身盯着她。 “你看我干嘛?”许相梦抬头怒道。 杨景佑不禁觉得自己是眼花,擦擦眼睛死盯着许相梦,许相梦用手挡在他眼前,他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压下。 “你干嘛?”许相梦挣扎着。 “你是……” 杨景佑此刻心神完全无法安定,盯着许相梦那双眼睛像是要扒开她的伪装一般。 “我是知县大人!” 许相梦一喊道,杨景佑一跑神,她便甩开了他。 “你是知县大人!” 许相梦瞥两眼杨景佑,看他那副惊异的表情,许相梦大胆猜测他并不知道现在这个自己就是那个自己。 “你找本大人干嘛?”许相梦立马摆出一副官架子来。 杨景佑久久凝视许相梦,目不转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知县大人竟和自己认识的毛小雨长得如此相像。 “大人,你有姐妹吗?”杨景佑一脸呆愣问道。 “没有!”许相梦十分决绝回答,又实在不想跟杨景佑纠葛着,便故意很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找本大人什么事,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烦我,我一点都不闲!” “有事有事!” 杨景佑急急忙忙地取出一张纸打开,他心想:知县大人怎么可能是小雨,一定是人有相似!敞开在许相梦眼前的是一幅画,画上那人正是她自己。 “大人,请你能帮我找画上这个女子!” 许相梦伸手接过杨景佑手上的画,神色蓦地由不耐烦变得略微含带一丝愁容。许相梦又不禁想起那日杨景佳所说,此刻看来,恐怕自己真是那个抛弃她弟弟的姑娘了。 许相梦心里愧疚之意乍起,自己与杨景佑的偶然相遇,那晚的头脑一热,不想他竟然这般不弃舍。 回忆交织之下,许相梦竟有和杨景佑坦白身份的冲动,可那只是心思上的冲动,清醒之后,许相梦是如何都不能行动的。 “一个姑娘,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找的!”许相梦随手把画塞进杨景佑手里,想敷衍了事罢。 “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小雨这样的姑娘,况且我还没跟她好好告别,我真的不想就那样无缘无故地跟她永别。”杨景佑严肃说道,一副从所未有的成熟模样。 许相梦心一刻间软了,她不过与杨景佑萍水相逢,却在他心中被这般珍惜,杨景佑的真心诚意,许相梦看在眼里,印在心上。 “其实……” 许相梦几脱口欲道出真相,却突然看见远远走来的夜央,他的目光就像一盆冷水倾倒向许相梦,止住她口中的话。 “你为以为本大人跟你一样闲得慌,整日只知道找姑娘家呀!” 话语出口之际,许相梦一把扯过杨景佑手中的画,完全未经考虑,三下两下撕扯成了碎纸片,她想无论为何,都不该跟杨景佑再有瓜葛。许相梦狠狠将碎片抛在杨景佑的身上,说道:“画没了,把人也忘了吧!” 杨景佑怔住许久,纸片砸中身体又掉落在地,一声声在他心里是那样沉重而沉痛。 夜央几人看见了县衙门前的许相梦和杨景佑,便都赶紧跑着过来。 “你为什么要撕了我的画,不帮我找就算了,你凭什么撕了小雨姑娘?” 杨景佑居然大发脾气,为了许相梦对许相梦发脾气,这在许相梦听来是多么的可笑。 夜央几人跑到县衙前,正赶上杨景佑的那声怒吼。他们也都惊讶,杨景佑怒至这般,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呀?”金劲一脸疑惑问。 杨景佑俯身去拾散落的纸碎,可他越是这样,许相梦心里便越愧疚,愧疚溢满,反而转化成她心上的怒气:这个杨景佑怎么这么固执,这么傻,这么没完没了! 杨景佑正伸手去拾一片纸碎,许相梦乍一下狠下心来,竟一脚踩中了他的手指。许相梦当真是发力过恨,杨景佑抬头望着她,纵有痛苦万分,可一看见许相梦的脸,他便完全没有反抗的欲望。 夜央几人也是面露疑色,他们何曾见过许相梦这般狠待过谁?况且这事发突然,他们对于眼前这样场景完全是懵然不知所以然。 许相梦终也是心软了,杨景佑无惧而坚定的眼神盯得她无心再狠。 “傻子一个!”许相梦转身往县衙里走去。 “大人!” 金劲几个追了进县衙,夜央皱眉望一眼许相梦匆匆进去的背影,留在了县衙外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夜央问。 “我只不过请大人帮我找个人,她无缘无故就对我发脾气,还撕了我的画像!”杨景佑眼里竟泛起了一丝眼泪。 “你要找的是那晚的姑娘吗?” “是小雨姑娘,夜师爷你能帮我找吧,我再画一幅她的画像!” 杨景佑激动地起身说道,县衙大门却传来“砰哒”一声。 原来许相梦并没有往县衙里边走,而只是停在了门内,当听见夜央和杨景佑的谈话内容时,便开门冲了出来。 “夜师爷,本大人命令你,不许帮他找人!”许相梦一脸激怒朝夜央吼道。 许相梦心如火烧,若夜央帮杨景佑找人,当他看到自己的画像之时,定会认出画中女子是自己,他不比杨景佑,定会起疑纠察到底。 也央从不曾在许相梦脸上看到这样的坚硬狠绝,他也从不认为许相梦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今日的许相梦,她的怒火非虚,她的狠意是真,她像是夜央从不认识的一个许相梦。 “大人,我并不非以师爷的身份受理景佑的寻人案件,而是想作为一个朋友帮他的忙。”夜央决意回道。 “本官不准!”许相梦仍然不妥协。 许相梦双目尽是决意,她多希望夜央是懂她的心思,可对真实的她一无所知的夜央,又如何懂许相梦的无奈。夜央面对这样的许相梦却也不能如平日对她言听计从那样妥协。 “大人,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你没有任何理由干预我的决定。” 许相梦无言以对,只是盯着夜央,目光由锐利越发变得落寞,当一切尖锐化作失望,许相梦心里却无比明白:没错,自己哪来理由干预夜央的私人决定,他终究是那个冷漠师爷,自己于他而言,没有半点特权。 夜央冷漠的脸庞许相梦并不少见,但此时此刻却更冷她心。她心里坚信,夜央维护杨景佑的原因,左不过就是因为他与杨景佳的关系。 “到底是因为他是你朋友,你要帮他,还是因为你和他姐姐关系不平常,所以才要帮他?”许相梦不禁冷冷一笑。 “大人,请你不要妄加猜测,我和杨家兄妹都是相识……” “对,没错,你们都是相识都是朋友,只有我是多余的局外人,是我不该出现在你身边!” 许相梦真怒了,怒得莫名其妙,怒得不可收拾。夜央竟对她的话心觉一痛,若他真当许相梦是无所谓的局外人,他何以为她做那么多事,为她忧喜,为她不顾己命。 “大人,如果你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夜央竟冷心这样回答。 “那就是夜师爷你承认了,呵!” 许相梦的那一声笑饱含绝望之意,她当真觉得自己傻透了,竟然曾经妄想夜央对自己有一丝温存,而那一切,原来全是源于自己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算了,夜师爷,我自己去找吧,这事就不劳烦你和知县大人了。” 杨景佑双手捧着被许相梦撕烂的纸碎,心里虽然怨恨许相梦这样对自己,这样对那幅画像,但他还是心善,不愿意看夜央和许相梦反目。 杨景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千斤巨石沉重坠踏,他落寞绝望至此的背影,落在许相梦眼里,牵起她的万般愧疚。 “对不起,我不是毛小雨,但却是我对不起你。”许相梦在心里抱歉道。 可这事毕竟要告一段落,毛小雨和杨景佑的相遇重逢再约皆是一场又一场不该上演的戏。她此生本不该易上红妆,却一次又一次放纵自己,以至此刻境地,伤人伤己。 许相梦一直望着杨景佑消失在街头转角,任愧疚侵袭自己,淹没自己。她回身,与夜央的目光交视之际,夜央一脸漠然转身离去,似冷冰寒霜,冻结许相梦一切的心思意念。 ------------ 第四十九章 矛盾深甚 许相梦和夜央之间,此次可算是真正立起了一道冰墙。许相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吃喝睡,却怎么都安不下心来,一方面是对杨景佑的亏欠,再来就是因为夜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许相梦荡走在房间里许久,水喝干,水果挨个咬了遍,气一上头便随手抛砸。 “气死老子了!” 许相梦说罢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一抬手就朝房门抛去,好巧不巧,金劲正推开一扇门一脚踏进房间,“暗器”正中脑门。 “咔啪”两声,金劲手里的官服落地,一头晕乎地撞在门上。 “大人。”金劲喊道。 许相梦不耐烦地瞥一眼晕头转向的金劲,见掉落地上的凌乱官服,便问:“那是什么?” 金劲缓了片刻便俯身拾起官服走进房间,还有些晕乎地回道:“大人,这是改好的官服,我给您……给您送来……” “行行行,放下走吧!”许相梦见金劲这模样,心里虽抱歉,却强硬着不说出口。 “是。” 金劲将官服摆在桌上,扶着昏晕的脑袋正要出门,蓦地又回过身,才开口道:“大人……” “你还有什么事?”许相梦怒问。 “这一撞我把正事给忘了,王张氏来了,说要状告林淑莲联合奸夫谋害亲夫,杀她儿子性命。”金劲说道。 许相梦这会正是心里烦躁得没有一丝舒畅,那王张氏偏偏还在这关头没完没了,跑来给自己添麻烦。 “案子都结了,她儿子不是死有余辜嘛,没那资本还娶一个漂亮娘子,死了也是他活该!”许相梦心里一气便不假思索喊道。 许相梦脱口而出这话之时,完全不知夜央竟站在自己房间之外。 那身官服本是夜央亲自送去修制的,被夜央放置了许久,今日才想起。本来他亲自送来,却碍于今日与许相梦因杨景佑所生的矛盾而犹豫了。 滞步院子前,正赶上金劲通报,夜央才让他顺带着送来。只是夜央并未就此离去,更是因为他的停留,才听见了许相梦道出那样一句听来足以使得人神共愤的话。 未见许相梦她面,夜央站在院中怔住许久,为何许相梦会变得至此,与之前的她截然不同,以前的她纵使任性,常也出言无状,但还不至于如此不通人情,这般不可原谅。 许相梦心里才觉得自己出言太重,只听“啪啪”两声,夜央推门进来,一脸凝重里夹杂着气愤。 “夜师爷。”金劲道。 许相梦一眼便看出夜央难掩的怒气,在那一刻,想也知道是他听到自己那样说话而对自己不满了,可她不知,在夜央心里,更多的是失望。 “大人可有觉得自己今日行事言语都过分了?”夜央板着一张正怒的脸质问道。 “我是知县大人,老子喜欢怎样就怎样!” 许相梦依旧无法对夜央妥协,即便心中有愧,却仍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样的许相梦,看得夜央蓦然心凉。 “金劲,我问你,身为知县大人,有没有权力废除师爷之职?” 许相梦曾说过多少伤人之话,就连刚刚还在愧疚自己急言有误,然而这句听来并无怎样的话,才是真正最伤人之言,戳中夜央心底,破其久御的防备,悲痛泛滥。 “这……”金劲根本不敢开口。 “有。”夜央坚定回道。 许相梦的心墙在那一刻也崩塌了,她原以为自己有决意,却还是输给了夜央固有的冷漠。 “今日起,我夜央再不是高涯县的师爷,从此不理县衙之事,也与知县大人再无牵连。” 夜央转身走了,那样决绝,背影独留。 “你走,老子不需要师爷,不需要你!”许相梦举起桌上的官服往夜央抛去。 官服擦到夜央的背后落地,那顶乌纱帽却飞过夜央头顶落地滚到他脚前。夜央脚下一顿,不由得想起许相梦第一次整备上堂的情形,那会儿的她行为举止虽傻,此时想来却是最纯真可爱。 夜央并未因回忆的束缚而终止离去的脚步,他抬脚迈过乌纱帽,就像迈过一道心底里最难迈出的槛。 夜央成功了,一道槛,千斤脚步也终于迈出去了。 “大人,夜师爷,这……”金劲慌张失措不知该如何。 夜央消失在院门口那一刻,许相梦心止了,夜央迈过那道槛放下的千斤之重砸上了她的心头,痛血无形。 “大人,您快喊住夜师爷呀!”金劲一脸着急说着,往院子里跑去。 “站住!”许相梦喝止。 金劲被许相梦这一声喊喝止不敢再动,稍稍俯身捡起脚边的官服,再往前一挪,战战兢兢地捡起乌纱帽跑回房间里。 “大人,你真的要革了夜师爷的职呀?”金劲问。 “他已经不再是夜师爷了。”许相梦说出这句话,自己心里也会痛。 “可是大人……” “不要说了,王张氏不是还在等候嘛,升堂!” 夜央回到了房间,他心里不可说是毫无波澜,但却减了许多压力与纠葛。 他本非自觉来到高涯县做这个师爷,照央华所说,央宸已然弃掉他这颗棋子,既成弃子,他为何还要滞留于此? 于许相梦,他亦非完全绝情绝意,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抉择有错,就此卸下过往重担,逃避由许相梦而来的烦扰,或许就是他的内心渴望,也是最好结局。 夜央一刻不待,即刻收拾起本就无几的随身物件,走到书桌前,夜央蓦地目光一晃,拿起砚台下压着几本书籍,某一页夹着两张折叠得有棱有角的纸。 夜央眼中突然泛起一丝柔情,他取出那两张纸,暗然神伤许久。回忆终于无法消去,淡去有时,浓时更甚。 公堂上,许相梦一身官服合穿着身,她仍旧不自禁盯着空空无人的师爷座。 “他真的会走吗?”许相梦忍不住问自己,心思苦涩。 堂下金劲和成墙站立,堂下跪着王张氏抽泣不绝,许相梦却似双耳无闻,一言不发,许久再久,金劲便提醒道:“大人你怎么了,开堂呀!” 许相梦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惊堂木便开始问话:“王张氏,你究竟对此案,对本官的决断有什么不满?” 许相梦心里的怒气恰到好处地配合着那副官威。 “大人,老妇要告儿媳林淑莲,不守妇道,勾搭奸夫,并且与奸夫二人合谋害我儿性命!”王张氏说着便在哭出来。 “这案子我不是给出结论了嘛,仵作验过尸,王大智死于心猝,并非他人谋害。”许相梦道。 “小儿确实自小心上有缺,但多年安然无事,老妇不信他会突然……” “行,你不信,我让仵作再来向你解释!”许相梦不耐烦听,便打断王张氏的哭诉,又打发成墙去请仵作。 仵作上堂,再将王大智的死因当场阐述,王张氏听得满脸是泪,许相梦虽觉得她老来丧子确实可怜,可此刻她更多是为自己和夜央之事心烦意乱。 “仵作解释得够清楚了吧,退堂!” 许相梦重重一拍惊堂木,起身欲走,但王张氏却还是不依不饶,哭喊道:“大人,老妇不信,老妇有冤,我儿死得凄惨,求大人做主!” 许相梦一脸气愤强压下,这烦心事一遭接一遭,她有多想破口大骂,骂爹骂娘骂祖宗。可她此刻却深知口头上的爽快丝毫不管用,万般无奈地回座上坐下。 “行,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你儿媳妇林淑莲有奸夫,可有证据?”许相梦问。 “老妇就是人证,请大人听我道来。”王张氏擦去眼泪开始向许相梦道出她的证据:“大人老妇疑心的奸夫有三,杀猪的周大,包子铺做包子用的猪肉都是从他那买,二人如此往来,周大更是毫无顾忌进出包子铺及老妇家屋院。” “买他家猪肉,他亲自送来,这并无不妥。” “除了周大,还有钱家杂货铺的伙计孙常,每次订下的粉面调料,都是他送到包子铺,那人看起来一脸老实,但我多次见他们二人有说有笑。再有便是那杂货铺老板钱有财,他对我那恶媳图谋不轨许久,但包子铺却依旧与他铺子生意往来不断,那女人说是钱有财给熟客优惠,可他们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谁人能知?” 许相梦竟坐着听完了王张氏这一连串的所谓证据,这些在许相梦听来,并不能做断定林淑莲有奸夫的罪证,可确实算有迹可寻。 许相梦稍稍费心思在思索这事上,心里的忧烦苦恼竟缓解不少。 原来,不知不觉间,许相梦已然学会了忍耐,并已能行之,正如她之前一改饭桌上的恶习,而她一切改变都与夜央紧紧相关。 许相梦不知,此刻夜央正站在公堂外的廊上,他怀着最后听一次许相梦声音的心情驻足,堂上许相梦官威十足,夜央透过门纱看见她,完全有了独当一面的架势。 夜央终究还是闭目转身离去,远离公堂,走出县衙大门,街上行人往来无断,各自忧喜欢怒,夜央却能置周身一切为无有,不看不听,不搭不理。 ------------ 第五十章 嫌犯三人 公堂之上,案子依旧没能解决,正所谓劳以忘忧,许相梦这会儿便是如此,她越将心思用与思考案子,便越发忘却与夜央之间的烦心事。 许相梦吩咐成城几人将王张氏口中所说的那三个疑似许林淑莲有奸情的男人传唤上堂。 三人先后进到公堂,杀猪周大第一个到达,只见他个子高大,一脸凶狠,一身横肉,身上血腥味与猪油气瞬间弥散开来。最可怕的还是他死死握在手上带血的杀猪刀,走上来行礼的架势更像是要取了许相梦小命一般。 “大人,周大带到!”成墙说罢退到一旁。 许相梦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这周大一番,一个粗人,确实长有一副杀人凶手的恶像。 “大人!”周大嘭声跪地,手上的杀猪刀“咔啦”一声落地,吓得许相梦不由得身体一颤。 许相梦深吁一口起,一拍惊堂木,正色问:“周大,本官问你,可否认识你身旁这位妇人。” 周大只轻瞥一眼王张氏,便回答:“大人,她是我们街包子西施的婆婆,她家包子铺都是从我摊子上买猪肉,所以是熟客。” “那你是否知道今天早上,王大智横死家中呀?”许相梦再问。 “我,街里街坊的,我是知道这事,可是大人,王大智可不是我杀的呀!”周大立马紧张起来。 “本官又没说是你杀人,本官想知道的是你跟王张氏的儿媳妇,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包子西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比如,奸情!” 许相梦本还是一脸随意的样子,当说到“奸情”二字时,蓦地神情肃穆,乍地一拍惊堂木,果然惊得全堂惊颤。 “没有呀大人,这绝对是没有的事!” 周大心里一慌,狠磕一头竟无意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杀猪刀,当着许相梦的面就晃起来。 周大本就生得一脸凶像,加之因惊慌而扭曲的表情,以及晃晃还沾有血丝的杀猪刀,着实是叫许相梦被他这一惊乍吓了一跳。 “大人!”周大突然又站了起来,心里慌乱不知所措,挥着刀就往许相梦过去。 “成捕快!”许相梦不禁缩身蜷在椅上大喊道。 许相梦一发令,成墙便拔刀上前,一刀架在周大脖子上,直吓得他身体一软,杀猪刀再一次“咔啦”掉地。 “大大大,大人,我我我……” “行行行,你别说了!” 许相梦整理整理自己的形象重新坐好,一想方才那一惊一乍就觉得自己实在太弱,不就是一把杀猪刀,想来也是这段日子安逸过头了,自己以前见过的刀枪棍棒还少吗? 周大并无心用杀猪刀威胁甚至迫害许相梦,这点她算是看出来了。尽管周大长相凶恶,实际上,他却是胆小如鼠。 “成墙你先把他带下去,这一惊一乍的,是要把本官小命吓掉呀!”许相梦吩咐道。 成墙押着周大离开公堂之上,很快,金劲就领着那钱有财和孙常到了。有了周大的教训,这次,许相梦还没等他们走上大堂来,就远远打量起那二人。 钱有财是一个杂货铺的老板,有点小财,身形瘦弱,一看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孙常,钱家杂货铺的长工,体格强健,确如王张氏所说一脸老实像,那健硕体格一看便知是搬运各种货物练就的。 那二人走来,也没带什么武器,看上去也无攻击性,许相梦这才放松下来,舒了一口大气准备开审二人。 “草民拜见大人!”二人跪下道。 许相梦一眼不发,堂下王张氏怒目和孙常,钱有财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孙常愣愣着,好像就没什么神情,钱有财倒是目光略显恍惚。 “咳咳!”许相梦清清嗓子,问道:“你们二人可知今晨,西市街西施包子铺发生的大案?” “回大人,我们早晨是听街坊说过这事,难道这事是真的?”钱有财一脸一无所知的样子说道。 “当然是真,不然你认为是本大人闲着没事危言耸听呀!”许相梦一急,送上“惊堂木啪”一声。 堂下几人自然为之一震,钱有财丝毫没有停顿,立即说道:“大人不会是怀疑我杀人吧,我可是良民,本本分分做点小生意。没错,我的铺子与王大智的包子铺确实有生意往来,但从来没有你拖我欠,我根本没理由作案呀!” 钱有财一脸委屈哀怨地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听得许相梦耳朵都不由得发痒,心里一烦,狠地一拍惊堂木,怒道:“钱老板何故如此急慌,本官还什么都没问,你便全说完了,到底是本官审你,还是你唱戏让我看呀?” “大人赎罪!”钱有财立马求饶,磕头不止。 一旁的孙常慌然不知所措,竟也跟着钱有财磕起头来,比他更重,比他更狠。 “哎哎哎,那个那个叫……” “孙常。”金劲提示道。 “对对对,孙常你没事磕什么头呀,难道你是凶手?”许相梦蓦地反转试探道。 “不,不是,我没,不……”孙常慌乱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堂下钱有财磕头磕得头晕,座上许相梦看得更晕。另外,对于孙常这样一句话说不完整的表现,她更是无奈至极。 “唉,你给我别磕了,本官问下一个问题。” 钱有财停止磕头便晕头转向,坐倒地上。 “你们两个都应该认识包子西施林淑莲吧?现在,本官怀疑你们之中有人与她有私情,你们是要自行承认呢,还是逼本官言行逼供再说实话呢?”许相梦一副证据确凿不容辩驳的严肃模样说道。 “这绝对是诽谤,诬陷,无中生有,恶意陷害!”钱有财十分激动喊道。 钱有财这一下焦急难耐的大反应自然引起了许相梦的注意,她侧着脑袋,目光里迸射出无限的怀疑。 “这个钱有财,倒是能说会道,这么着急解释,难道是他?” 许相梦正那样思索着,钱有财突然间又开口道:“大人,我承认……” “真的是你?”许相梦没听钱有财说完便拍案而起,堂下人也都惊异非常。 钱有财乍一下蒙圈了,迟钝了片刻,赶紧解释道:“不是,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给老子说清楚了!”许相梦一气之下连着拍了好几下惊堂木,吵得金劲都忍不住捂耳朵。 “我承认确实是对林淑莲的美貌起过心思,但我没那个色胆杀人呀,况且我们家还有一只母老虎,就算王大智死了,那母老虎也不可能会同意我娶妾,我要是凶手,岂不是搭上一辈子做一件只亏不赚的买卖吗?” 钱有财说的很是有理,但也不能消除他全部的嫌疑,或许他只是道出事件的一个可能呢! “你这理由勉强道也算说得通,我再问问那个……那个……”许相梦又一时想不起来孙常的名字了。 “大人,孙常。”金劲再次提醒。 “对,你说。” 许相梦如针锋尖锐的眼神刺中孙常的眼睛,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语之人,更要如何为自己辩解,憋屈着半天,最终只说出一句:“大人,我没有。” 许相梦几乎都已忘却了自己坐在堂上多久,耐性也差不多消磨殆尽了,为等孙常的的一个回答,许相梦就跟度过了千秋万载的年日一般,最终,忍无可忍,许相梦一拍惊堂木,道:“够了,今日审讯到此为止,将他人三人都放了!” “谢大人!”钱有财即刻展露笑颜磕头道。 “大人,大人不能放过他们,他们之中必有一人是害我儿性命的凶手,大人为老妇做主呀!” 许相梦起身还未来得及转身,堂下的抽噎淌泪旁观一整场审讯的王张氏便突然如此哀嚎道。许相梦是无耐更无奈,一拳狠狠捶在桌案上,压上最后一分耐性说道:“本官不是就此终结此案,只是今日做了了解,需要时间理清思路,寻找更多线索,无凭无据,单凭你几言,当然不能把他们几个下到牢里,这我还是知道的,所以说,今日审讯先到此为止,退堂!” 许相梦的最后一声惊堂木威严无穷,这也是成墙和金劲辅助许相梦开的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堂,他们不由得对呀今日的许相梦肃然起敬,心里崇敬不已。 停审走出乌烟瘴气的公堂,许相梦一口舒畅气吸到心底里,抛去公堂上那些恼人的复杂关系,真假虚实,放空脑子里的一切繁杂,夜央的事蓦地又上心头。 “夜师爷,他……”许相梦心里乍一下慌乱不知所措。 快跑过走廊,园子,许相梦一路直奔夜央的房间去了,惊慌失措,惊恐错乱,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夜央的房间,窗门紧闭,寂无人声,但平日里,他的院子也是如此幽清似是无人居所。 许相梦滞步房门之前,喘息着,不仅仅是因为不顿一刻的奔跑,更是因为此刻万分紧张的心情。 “夜师爷,如果开门你不在了,那就是你的错。”许相梦稍稍抚慰实难平复的复杂情绪,走上前推开了门。 ------------ 第五十一章 夜央离去 轻手一推,房门发出“吱嘎”两声,忽起的一阵风助力许相梦开了那两扇门,许相梦眼前,是空荡无人,冷静至极的房间。 一切摆设如旧,好像所有的物件都未被带走,许相梦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夜央只是不在房间,而并非已经毅然离开。 许相梦一脚踏进房间,每一脚落地,便有一瞬心顿。直到许相梦站在了衣柜之前,怔住许久,她终究还是伸手去打开,没有衣物,一件不剩。 所有的悲意席卷而来,许相梦根本没有流泪的机会,紧跟悲意之后便是气怒,她重重合上衣柜的门便转身朝院子里冲去。 “混蛋夜央,你以为你走了我就怕了吗,没有你我一样能当好这个知县大人,没有你,我许相梦还是许相梦,你走,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许相梦仰天怒喊道。 距离县衙有相当一段路程的城门口,夜央背着行李,在进出的行人中,夜央是那般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夜央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犹豫,可此时此刻,他心里的迟疑拖住他的双腿,甚至叫他完全无法前行。由遥远之处荡漾而来的许相梦的喊声回响,声声缥缈却震颤入耳,似是幻觉。 夜央恍然之间仿佛听见许相梦在背后的呼唤,蓦然回首,身后往来之人不少,一张张陌生的脸庞,没有一人是他心之所想。 走过夜央身旁的许多女子,皆不由得将目光向他投去,爱慕之意显而易见,几个女子甚至驻足聊了起来。 “看,是夜师爷呀!” “真的,像夜师爷这么完美,世上无二的男子,小女子只想偶尔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夜师爷他拿着行李,这是要去哪儿呢?” “不会是要离开高涯县吧?” “啊?那以后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他了!” 那几个女子谈话之声小而又小,夜央也根本无心听之,只是这样场景,又叫他不禁想起许相梦。那日,许相梦是女子,她与自己的亲密无间,说要为自己驱走烂桃花。脑海里场景如新,却没有彼时之人在怀。 或走或留,此刻的决定权只在夜央自己了,他这一生都不曾有过今日这样的犹豫不决,以往的去留乃至生死,他都不曾迟疑至此。他此时最情不自禁的渴望竟是许相梦能够出现自己眼前,最期盼不过她能挽留自己。 大半日,由日正至黄昏,许相梦独自一人坐在园中的石桌边上,手里捻搓着花瓣成末。风吹花草扬起或倒抑,映影有隐有现,而夜央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许相梦眼里。 金劲和成墙多次去劝许相梦吃饭,却都得她一句:“我不吃!” 夕阳终西沉,明月挂起一刻,晚间的凉意袭来,也冷了许相梦的心。 “许相梦,你在等什么,看吧,等来的还不是他绝情绝意的一去无踪影。” 许相梦嘴上虽说的听来还算冷静,可她那狠狠捶在石桌上的一拳依旧出卖了她内心的起伏情绪。 许相梦今日两次重重捶拳,她竟然丝毫未觉手上的淤青和红肿。 这一夜,漫长得更胜一世;明月光,势必掩盖满天星河的光辉。 又一个清静安宁的早晨,一反常态,许相梦今日早早爬起,睁眼便跳下床跑出房冲去厨房。 过了不多久,金劲也昏昏沉沉起床来,迷迷糊糊便也往厨房去了。还未进厨院,金劲便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一股浓浓烟气。 “哪来的烟味儿呀!”金劲使劲一嗅狠狠地呛了一口。 金劲觉得情况不对,便赶紧跑进厨院,才一脚踏进来,便看见许相梦灰头土脸地从弥漫着烟尘的厨房里跑出来。许相梦被呛得可以,还被烟迷了眼睛,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金劲第一眼看她一脸土灰还认不出这个灰头土脸的人是许相梦,细看几眼才认出她来。 “大人!”金劲赶忙跑上前扶起许相梦,焦急问道:“这厨房是大人您烧着的?” 许相梦猛咳不知,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金劲见厨房内烟气不稍减,便暂且先抛下许相梦在一边,赶忙跑进厨房处理许相梦造成的火团。 许相梦身心疲累不已,一屁股边坐在了地上,她只想自己煮个面,却差点没把自己烤熟了。 金劲打开了厨房的门窗,烟气散尽,许相梦也差不多不咳干净了吸进去的尘烟,便从地上站起来。 “大人,火已经灭了,烟也驱散了!” “好,咳,还好没烧起来。”许相梦终于送了一口气说道。 许相梦朝厨房走进去,里面早已被自己鼓捣得一团糟,这杂乱的灾祸现场,真是叫许相梦不忍直视。 “一大早就走霉运,老天爷你是耍我玩上瘾了吧!”许相梦心里哀叹道。 一旁金劲看出了许相梦一副愁容,便问:“大人平日这个点该在睡觉呀,为什么今日一大早来烧厨房,哎不是,来厨房烧什么?” “我,就是觉得饿了想煮碗面,没想到火跟作对,柴跟我作对,我一上火,就一不小心着了!”许相梦一脸气愤道。 “大人想吃面,不如金劲煮给您吃?” “你,会煮面?”许相梦一脸怀疑问道。 “那是,大人回去整理整理仪容再到厨房来,金劲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平日里啥正事都不见金劲如此来劲,他这样自信满满,许相梦虽有疑忧却还是给了他这个机会,只期盼他不要跟自己一样点了厨房就成。 许相梦心有余悸且略带担心地回了房间里,一眼瞥过镜中自己的形象,当真是吓了一大跳。 “哇,这是我吗?”许相梦惊道。 许相梦擦擦洗洗换了一身衣裳便又往厨房去了。金劲此次居然当真不是口出狂言,还未进院,许相梦便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 许相梦饥饿难耐,“嗖嗖嗖”便冲进去厨房,正好,金劲盛好了面摆在饭桌上。虽说只是一碗清水面,几叶嫩绿菜,一个荷包蛋,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事物,也需要一定功力,否则只会像许相梦一样搞砸。 许相梦忍不住扑了上去,拿起筷子便吃上了,味道果然不比卖相差。 “看不出来呀金劲,一个男人,煮面倒是有一手!”许相梦不禁夸道。 “也只会煮个面而已!”金劲还有些谦虚起来。 “不不不,你除了会煮面,还会吹牛皮拍马屁!”许相梦调侃道。 “大人你这是在夸我吗?” 金劲一脸哀怨地望着许相梦,心里还有些委屈起来,自己也是好不容易亲自下厨煮碗面,可许相梦还借此损自己一句。 “我是开玩笑的!”许相梦赶紧解释道。 金劲正原谅许相梦对自己开的玩笑,她却又补上一句:“那俩可是金劲你练得出神入化的毕生绝技!” “大人,你能别耍我玩了吗?”金劲一副可怜相哀求道。 许相梦一边听金劲的哀怨一边端起面碗喝尽了汤,不觉饱便将碗递到金劲跟前,笑道:“好吧,那再来一碗!” 金劲一张脸都没了表情,呆呆地望着神态轻松的许相梦。 “金劲!”许相梦乍地大喊出来。 “啊?”金劲蓦地回神。 “我说我还要吃一碗面!”许相梦一吐一字说道。 金劲赶紧接过许相梦手里的碗走到锅灶旁,他暗暗思索:这大人也太难伺候了,难怪夜师爷要走……对呀,夜师爷走了吗? 金劲心中担忧着夜央是否已经离开,一碗面端到许相梦跟前,竟只搭上桌沿,“啪嚓”碎了一地碗碎和面条。 金劲乍地被这破碎声吓得回神,许相梦抬头盯着他,满脸怨气与不满。 “大人对不起!”金劲赶紧急言求饶道。 许相梦本以为自己能冲金劲发一顿脾气,但她没有。 “算了,我不吃了。”许相梦起身便欲走出厨房。 “大人!”金劲突然喊道,犹豫了一刻,还是问道:“夜师爷他没走吧?” 金劲心里不安满满问道,可许相梦那一刻的心更似冰碎,他脚下蓦地一顿,将所有的情绪都握紧在拳心。 金劲问出那句话地瞬间,自以为也是要完蛋了,毕竟夜央和许相梦这次的矛盾都闹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了,可与夜央这位师爷相处了一年多,不舍是必然,所以他咬紧牙关还是问了。 许相梦久久没反应,看她怒颤的拳头,金劲自然越发恐惧,害怕她这是在酝酿怒火,到时候转身对自己就来一顿胖揍。 “没有夜师爷又不会怎样,天底下师爷多的是,街上一抓一大把。” 许相梦回身眼神中满是坚决,说罢便转身迈着大步出了厨房。金劲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稍有不悦,许相梦这话的意思,还不就是夜央已经离开了。 “天底下师爷是很多呀,可夜师爷只有一个。”金劲叹道,又一个人站着碎碎念道:“夜师爷哪儿都好,对大人也是好得没话说,大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夜师爷的好呢?他就这么走了,金劲我反正是舍不得。” ------------ 第五十二章 果糕之缘 许相梦不知为何,这一日丝毫不愿在县衙里待着,更不想静下来。在房间便想出房门,坐在院子里又想再往外走,直到剩了最后一道县衙大门,许相梦纠结着还是出去了。 街上行人从来往来由己,许相梦瞥过每一张不同的脸,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样还不是在寻找夜央吗?她默默对此刻的自己蔑视不已,为何自己心里无法像口头那般坚硬。 街上全然是陌生的的脸,许相梦不认识他们,他们也并不全认识这位知县大人。 许相梦竟莫名其妙心中起了一丝悲喜意,一为看不到夜央,也为这般思虑忧愁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自己。被思绪困锁,许相梦脚下也迟缓了,终于顿步在一个小摊前。 “客官,买果糕吗?” 许相梦回神转头,原来身旁是卖果糕的小摊,色彩招眼,香味诱人的果糕。 “客官,买几块尝尝吧!” “好,给我装几块吧。” 许相梦说话语气淡淡的,看样子并非太有兴致,但此刻她又能有多少喜悦呢? 摊主装了几块果糕在油纸袋,一脸笑容递到许相梦跟前,许相梦掏着钱袋,掏半天也没找到,这才想起是方才换衣服没取出钱袋。 “唉,我忘带钱袋了。” 许相梦话音刚落,她一旁忽地伸出一只手,将手上的钱递给摊主。许相梦蓦地转头,不由得心头一颤。 许相梦双眼凝视眼前的杨景佑出了神,他暖暖的笑容显在脸上,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杂恶。眼前的杨景佑,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发生昨日那事的一丝丝影响那般。 杨景佑接过摊主手上的果糕,许相梦却依旧望着他出神,他神色略显疑惑,将果糕递到许相梦面前,道:“大人,你的果糕。” 许相梦乍一下回过神,果糕和杨景佑,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吃!”许相梦撇过头去。 “大人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吗?”杨景佑问。 许相梦扭过头看着杨景佑,他突然提起这事究竟有何图谋,有意惹自己发怒还是对自己的暗讽。 杨景佑纯粹只是关切,却被许相梦想得这般心怀恶意,如此不堪。 “我生什么气,是你生气吧?”许相梦一副不屑的模样道。 “不是的,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怕大人和夜师爷为我闹不和!”杨景佑急言解释道。 杨景佑紧张的神情绝无虚假,许相梦的目光落入他澄澈的双眸中,竟无法将夜央离去一事怪罪在他身上。 虽到如今为止,二人见面的次数只有一只手掌五根指头的次数,但许相梦却觉得杨景佑此人纯真有余,心眼不足,而怀疑他有坏心思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妄加猜测罢了。 越想越清晰,许相梦心里的愧疚之意也越发强烈,杨景佑何曾对不起自己,何故承受自己昨日那般羞辱? “你还真的是傻子!”许相梦心里满是欠疚,嘴上却道不出抱歉。 “大人吃果糕吧,我也很喜欢吃这个。”杨景佑洋溢着一脸笑容。 “你一个大少爷,还喜欢吃这种街头小吃?”许相梦说罢拿起一块果糕。 “如果没有小雨,我也不知道原来果糕这么好吃!” 许相梦一块果糕搭在嘴边,杨景佑口中的小雨不也就是自己吗?许相梦自觉对杨景佑可算是做尽了所有恶事,欺骗,怒骂,羞辱与弃绝,原来自己如此可恨,行事如此过分。 “你就那么想找到那个什么小雨吗?”许相梦略有心虚,瞥一眼杨景佑问道。 “对,我想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杨景佑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当他那样坚决说要找到那人时,脸上的焦急和紧张如此认真。 许相梦不由得注视着那个样子的杨景佑,她不禁怀疑,杨景佑莫非是对另一个身份的自己有什么意思吧? “许相梦,你果然魅力无穷!” 许相梦只是一刹那的得意忘形,转眼便意识到这种情况的可怕。假若杨景佑真对自己有意思,锲而不舍地寻找自己,再拿着自己的画像四处招摇,早已有一日,事儿闹大了,纸包不住火,穿帮是必然。 许相梦越想心里越害怕,千思万想,希望能想出一个方法解决了这个潜在的危机,可脑子都一个想成成两个大了,依旧不知如何做。 “你还是不要找她了!”许相梦心里一慌便脱口而出。 “为什么?”杨景佑不禁凝眉望着许相梦,他还是不由得觉得许相梦和毛小雨相似至极,心里疑惑,再问:“大人你是不是认识小雨,我看着你们二人长得实在相像!” “我才不认识什么小雨!”许相梦不假思索否认道。 许相梦抬头,自然而然地与杨景佑目光相视,她看出他眼里的急切与忧慌,却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决不能暴露一丝半点让他对自己有丝毫怀疑。 “你为什么那么想找到她呀?”许相梦试探着问道。 “因为,她上次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我心中实在难以释怀。” 许相梦对杨景佑的回答稍加思索,便得出了他如此坚持地寻找自己并不是喜欢自己的结论。 “许相梦,你看你又想多了,也对,他一个大少爷,什么女人找不到,还会看上你个没有一点女人味的‘男人’?”许相梦心里感叹道,虽然有所放松,却也隐隐失落。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就算最后她还是会离开,至少,能让我跟她好好告别。”杨景佑继续说道。 许相梦心里还是有失落感的,毕竟才以为自己魅力无穷,才没几会儿就打回原型了,原来一切都只是因为自己胡思乱想没个度。 “大少爷就是任性妄为,什么事都风风火火,一个姑娘,你又不是喜欢她想娶她为妻,干嘛还死活要找她!” 许相梦随口那么一举例,却听得杨景佑心里一颤,他从来只知道自己想念毛小雨,却想不通那种想念时或喜或悲的感觉,就连他姐姐杨景佳也不曾解释清楚喜欢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事实上并非只有杨景佑对许相梦这一句话无意道出的有所感触,就连许相梦自己都是极有触动。 “对呀,自己为什么要忍不住出门找夜央,难道是自己喜欢他,还是想嫁他为妻?”许相梦心里自问道。 许相梦情不自禁厌恶起这样的一个自己,厌恶一个对夜央的“美色”恋恋不忘,依依不舍的自己。 许相梦和杨景佑各自陷入了深思,像是堕入了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巷子里忽地跑出几个玩球的小孩童,追及抢夺之际,有一个忽地一脚踢中了小球,藤球即可离地而飞,正往许相梦后脑勺飞来。 “大人小心!” 飞球即将中头之际,杨景佑下意识伸手护住许相梦的头,他手上的果糕和几幅画像落地,藤球击中了杨景佑的手背,擦出了几道痕迹。 许相梦乍地回过神,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一眼便看见地上那几张画像,全是女装的自己,她心里一慌,蹲下捡起,死盯着杨景佑问道:“你画这些是要干嘛?” 小孩童跑过二人拾走藤球,杨景佑被藤条划破的手背隐隐作痛,可许相梦,却只是一心质问。 “我要继续找小雨,当然要凭着画像询问了。”杨景佑收起刮伤的手。 “这么多张,你不会还想沿街张贴吧?”许相梦一脸愕然惊异。 “我想过用这个方法。” 许相梦这一刹那对杨景佑的固执心服口服,也庆幸他的“阴谋”被自己撞破,才有可能制止他做那样极有可能送掉自己小命的荒谬之事。 许相梦也是疯了,是被杨景佑疯子一般的做法活生生给逼疯的。她心想一定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解决此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许相梦最终还是决定采取缓兵之计,对于杨景佑这种没心机的大少爷,这个方法绝对能成。 “这样吧,我答应替你找那个毛小雨。” “真的吗?大人你没有骗我吧?”杨景佑一听许相梦这样说,突然就兴奋起来。 许相梦是满心无奈,但她还是要继续糊弄杨景佑,让他相信,自己真的会帮助她找到她自己,也劝服他不要再用各种暴露自己长相的方法寻找自己。 “当然是真的,我既然是知县大人,为百姓百姓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呀!”许相梦强憋出一丝笑容来。 “太好了!”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许相梦赶紧切入正题。 “大人有何吩咐,是否需要我多画几张像?” “不不不,画像再也不要画了,而且决不能外流,切记不能张贴!” “为什么?”杨景心里佑疑惑。 “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许相梦思索了许久才得出一个连自己都确信不已的理由,便信誓旦旦回道:“你这样散播她的画像,她若是以为是有人通缉她,岂不是更躲起来不出现了!” 果然这是一个极好的理由,至少在杨景佑这很有效果,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大人果然深谋远虑。” “那是,我好歹也是知县大人!”许相梦也毫不谦虚承认道,同时也不忘再嘱咐一声:“记住了,总之一切交给我,你就只管留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 许相梦正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却突然看见了不远处脚步匆匆走过的林淑莲。 ------------ 第五十三章 跟踪之行 因着昨日的审讯和王张氏的言之凿凿,许相梦一看见林淑莲便起了疑心,怀疑她此刻会不会正要去和那个还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奸夫幽会。 “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许相梦心思早已跟踪林淑莲去了,她擦过杨景佑的衣袖,急欲追上林淑莲,可杨景佑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大人,您什么时候能找到小雨,可否给我一个期限?” 许相梦惊而回头望见杨景佑的严肃神情,既然毛小雨就是许相梦,那还不是她想什么时候找着就什么时候找着,许相梦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于是便回答:“三日后来县衙找我,一定给你她的消息!” 许相梦回答得如此坚定,这般胸有成竹,杨景佑全心信了她,他一松手,许相梦便一刻不待地赶紧往前追。 “大,人谢谢你!”杨景佑出人意料地大喊了一声。 许相梦听到身后传来那一声感激,可丝毫感动没有,反倒是脚下被吓得一绊,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摔倒在地。许相梦定住脚步,一个回头,甩给杨景佑一个恨意满满的眼神。 但幸好前方正走着的林淑莲似乎并没有反应,许相梦松了一口大气,可心里还是暗暗恨杨景佑差点就坏了自己的大事。 许相梦一路尾随林淑莲,大概是以前坏事做了不少,此时此刻,她自己都有种做贼的心虚之感。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明明是代表人间正道来捉奸的,怎么自己感觉跟个被人捉了奸的似的?” 林淑莲挎着篮子,虽然她平时便也非衣着艳丽,浓妆艳抹,但今日这一身素装白花,楚楚可人的模样更叫人怜惜。 西市街上的人对这位包子西施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对她家发生那样的惨事,有人感叹抹一把泪,自然也有人以讹传讹,向来,坏事出门必传千里,三人成虎,谣言成真。 “你们都听说王大智死了那事吧?”一个妇人挑起话题道。 “听说了,知县大人都亲临王家包子铺了,看来这事不简单呀!”另一个妇人接道。 “我还听说呢,王家老母把林淑莲给告了,告她勾结奸夫谋害亲夫!”又一个妇人走来。 林淑莲一脸平静地往前走,略略回头看了一眼,许相梦“嗖”一声窜到妇人身后,这才没被林淑莲发觉。 许相梦躲着稍稍缓气,那三个妇人的讨论还在继续。 “我觉得有可能,你看那林淑莲长得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样,这街上哪个男人没多看她几眼?” “没错,她家王大智无论哪方面都配不上她,她在外面找男人是肯定的!” “希望知县大人不要被她可怜兮兮的外相迷惑,一定要抓到她和奸夫的罪证!” 三个妇人的你一句我一言许相梦全听在耳朵里,经过那样一番洗脑,她心里更觉得林淑莲绝对如她婆婆和这些妇人所说,是个不守妇道的仿佛。 “你们放心,我会的!”许相梦乍地开口说道。 三人皆是一脸茫然地望着许相梦,这让坚定信念的许相梦不知所措,眼看着林淑莲在远处往转角折去,许相梦也不及考虑,便赶紧追上去。 “不对呀,我应该说不会被迷惑,一定要破案!” 许相梦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忽地转过头,目光打转却已看不见那三个妇人。 许相梦突然意识到此刻最重要的事是跟踪林淑莲,而不是跟一群妇人解释自己这位知县大人有多贤德聪慧。 “许相梦这些都不重要,拜托你认真点!”许相梦对自己说道,脚下也马不停蹄地往前追赶。 这一惊一乍,一慌一乱的,许相梦脑子一糊涂竟然往林淑莲去的那条街的反方向一往无前了。 许相梦正着急寻找人群中林淑莲恩身影,忽地身后传来“啪嚓”一声碎响,她乍一下心思一顿,转过身竟看见脚后跟处破碎的茶杯。 这茶杯,若再早一刻砸下来,那毫无疑问,许相梦必然头破血流呀! “哪个混蛋犊子,是要谋害老子吗?”许相梦忍不住大喊出来,惊得街上附近的人都不由得盯着她。 许相梦抬头往两旁的茶水酒馆看了看,也不见有人,目光流转之际,她竟看到了反方向街上的林淑莲。 “在那里!”许相梦瞬间忘了茶杯一事,往林淑莲追去。 许相梦跟了林淑莲一路,首先跟进到了菜市场。 “卖猪肉的猪大?”许相梦心里怀疑道,继续跟着林淑莲往前。 没几步,林淑莲就到了摆着好几个猪肉摊子的地块,周大的摊子也在其间。周大见林淑莲走来,第一反应是想上前招呼,可想到自己正有嫌疑,周大便犹豫了,怎么也不该再跟林淑莲扯上关系,免得落人口实。周大这样一想,又重新拿起继续砍肉。 因为林淑莲是背对着许相梦往前去,许相梦便无法看到她脸上的情绪和眼神。 林淑莲脚步不缓不急地走过了猪肉摊,既没有在周大摊子前稍做停步,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难道不是周大,还是她在避嫌?”许相梦思索道。 再过去到了鱼摊,林淑莲在一个鱼摊前稍稍停留,二人交谈时间不短,许相梦远远听不见她跟老板说了什么。林淑莲走后,许相梦便疑心,走到那个摊子前问摊主:“嘿,刚才那个女的跟你说什么呢,聊那么久?” “客官问那包子西施?她问我有没有鱼尾卖?” “买鱼只买鱼尾?很可疑。”许相梦一下子思绪翩飞得十万八千里远。 许相梦想了很多种恶意的可能,却不想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不挑食,能吃皆入口。 “客官,买条鱼吧,可新鲜!” 摊主乍地举起一条大鱼递到许相梦,鱼挣扎溅开的水洒了许相梦一脸一身。 “没钱,不买!” 许相梦说着一把一推鱼,一下溜滑,整条鱼便脱离摊主的手拍在了他的脸上。 摊主的表情极明显地表达了他心里的悲苦,许相梦意识到自己本无意却下手狠了,蓦地一顿,便赶紧溜走。 许相梦跟着林淑莲走完了一整个菜市场,只看到他买了豆腐和几样素菜,无论男女摊主,她都没有半句多余交流。 走出了菜市场,许相梦已然身心疲惫,但她依旧在心里对自己坚定信心:许相梦,千万不能放弃,要让金劲他们知道,没有夜央,你一个人也能破案,要让他们对你这个知县大人心服口服! “什么夜师爷,就是个怪脾气,大冰块,死别扭!”许相梦心里又怨又恨说道。 许相梦继续往前跟踪,看着林淑莲进了一个卖香火蜡烛此类祭奠用品的铺子。许相梦趁着林淑莲和老板交谈的空当,靠在一边的墙上稍做歇息。 “这,相公死了,买些元宝蜡烛不奇怪!”许相梦自说自话道。 许相梦旁若无人地思求着大案,完全没有发现有两个人正悄悄地,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谁死了呀?” 许相梦被这突来的一声着实吓了个魂飞魄散,理清的思绪也被打乱,腿一软便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抬头看见柳夏青的那一瞬间,许相梦浓切深切的恨意又心而起:这个刁蛮小姐,从哪儿跑出来的呀?怎么跟个鬼魂似的! “怎么,看到本小姐太高兴,开心得都坐地上去了!”柳夏青说着去扶许相梦,小萝也上手去扶。 “天呐,这世上居然还有自以为是到这般境界的人!”许相梦起身,心里默叹道。 “大人刚刚说谁死了?”柳夏青再问。 “跟你有关系吗?”许相梦转过身一副不愿意搭理柳夏青的模样。 “我想知道呀!”柳夏青几步走到许相梦面前。 许相梦本以为自己和柳夏青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或许可以撇弃以前那些莫名的厌弃,可她这才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习惯柳夏青,并非厌恶嫌弃,就是想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见最好。 “没有人死!”许相梦一脸无奈解释道。 “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有人死了!”柳夏青不依不饶道。 “小萝也听见了!”小萝附和道。 许相梦对这俩主仆只剩下万般无奈了,她一巴掌拍在脸上,只恨自己当日对她们太友善,竟然还邀请她们参加自己的庆功宴,想来若自己能狠心与她们划清界线,今日或许就不会被她们纠缠了。 “夜师爷死了!”许相梦突然开口说道。 “啊?”二人满目惊诧。 许相梦那样一出口,居然还有种心里爽快的感觉,不曾想在口头上让夜央死掉,居然会是这样一种享受。 “对,没错,就是夜师爷死了,这下你们俩可安心了吧!” 柳夏青心里虽是疑惑,可看许相梦这样神情却不像在说谎或是开玩笑,她不知许相梦是在幻想真实以自愉。 许相梦说罢便推开柳夏青到一边,往那铺子看去,却没看见林淑莲。许相梦大步跑到街道中央,两头行人往来,却都没有林淑莲的身影。 “人呢?” ------------ 第五十四章 如影随形 “你找什么呢?”许相梦又乍一下又被柳夏青吓了一跳。 “大小姐,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耍,你自己逛街玩吧,别再跟着我了!” 许相梦一脸有怨地说罢,撒腿便如飞跑开,一路快奔,头也不回,心里默默地祈祷上天:才甩掉一个大少爷,这会儿又摊上一个大小姐,老天爷,赶紧让这个烦人的大小姐回家吧! 许相梦都跑得喘了大气,本以为柳夏青早已被自己甩在大老远,竟不料还是让她追了上来。 “大人,你去哪儿呀?”柳夏青边追赶边问,后面跟跑的小萝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个女人干嘛死缠着老子不放呀?”许相梦心里哀叹道。 许相梦是彻底心死了,蓦地顿步转身,柳夏青“砰”一声就正撞在她身上。柳夏青倒只是肩头有点疼痛,许相梦却是毫无防备被一撞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柳夏青一脸惊愕道。 许相梦双目空洞向天,跟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哀怨,痛苦,愁烦,为何自己会如此不幸。 “许相梦呀许相梦,这些还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死赖着不走,硬着头皮要当这个知县大人的?要不是你贪图一点小乐,就不会冒用他人身份活着,更不会一次有又一次面对致命危机,还有这么些大大小小的烦恼了!” 柳夏青见许相梦蓦地倒地,便在她身边蹲下,柳夏青一直用手在她眼前挥动,可许相梦的两颗眼珠子却一转不转。 “小姐,这大人不会死了吧?”小萝问道。 “你家小姐才死了呢!”许相梦乍地推开柳夏青坐起。 “小姐他说你死了!”小萝很是激动道。 “哎你别说话!”柳夏青没好气驳了小萝一句。 小萝一脸委屈躲在一旁,许相梦一缩腿往一旁跳起,丝毫笑不出来,说道:“你们俩主仆够了,本大人是真有急事,不陪你们瞎耗了!” 许相梦心里不悦,说罢便转身欲走,竟还是叫柳夏青一把拽了住。许相梦是一刹那怒火上头,一拳握紧,心里只想一拳给柳夏青揍蒙圈。 “有案子,我有兴趣呀,我可以协助你!”柳夏青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道。 “我说大小姐你能别瞎凑热闹吗?再见!” 许相梦再忍不了了,一把推开柳夏青的手便再次逃跑,奋力拼命,多想跑去天涯海角彻底摆脱这个柳夏青。 “哎,大人你等等我!” 许相梦对柳夏青的呼唤充耳不闻,穿街过巷,柳夏青竟然还跟着。 “老天爷,求你收了这个柳夏青吧!” 许相梦身心疲惫至极,实在跑不动才停下歇息,正前方,落霞阁大门敞开,楼上楼下,门里门外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笑脸招呼。许相梦回头,眼看柳夏青就要追上来了,无多加思虑,许相梦便倾尽全力,以最快的脚速冲了进去。 柳夏青之前明明看见了许相梦停步在此地,可此刻却寻不见了她的踪迹。 “小……小姐!”小萝跑上来扶着柳夏青,口里喘着大气。 “人呢?” 柳夏青和小萝二人停驻落霞阁前,竟当真没怀疑许相梦是躲进了落霞阁去。 许相梦知落霞阁是男子寻花问柳所到之处,自己以前也跟着一些在赌场里认识混混伙伴到过类似的地方。 可落霞阁与一往的那些小妓院不同,这里着实是大而美更优,整个落霞,阁场馆就如一天天地宽阔,装置奢华艳丽,夺人眼目,不仅只有庸脂俗粉的女子以色献魅,贪色之徒拥搂抱的情形不见,反倒更多是优雅的歌舞唱曲,饮酒欣赏。 如此并非只有酒色财气的场景让许相梦不禁觉耳目一新,正前方曼妙身姿翩翩起舞的一群舞女子映入眼帘,许相梦望得出神,身不由己往前走去。 许相梦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凳子还没坐热,这落霞阁的老板娘陶姐便从里面出来,笑说着往许相梦来。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呀,是第一次来我落霞阁吗?” 许相梦看这陶姐,当真是应了那句“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只是她尖利的眼色,薄红双唇,即便是笑着,也无法掩去她那种由内而外给人的刻薄感。她对许相梦的笑脸相迎,不过也是看她衣着不俗。 许相梦看着陶姐愣了片刻,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回答:“来高涯县不久,确实是第一次来此处。” “那公子可算是慧眼识珠,我这落霞阁可是整个高涯县境内数一不数二的寻欢作乐之所,我呢,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公子可以叫我陶姐。” 陶姐说话之际,便走一个丫头端了酒送来,陶姐笑着倒起两杯,递一杯给许相梦,说道:“迎客酒,还望公子莫嫌。” 许相梦思索一瞬,嘴角露出笑意,起身接过陶姐手上的酒杯,一碰,便饮下。 “公子豪爽,公子请坐,陶姐不打扰公子雅兴,有事吩咐这丫头便可。” 陶姐离去,许相梦忧心里虑,不知柳夏青是否离去,再者,此处安逸,歌舞为欢,美酒沁甜,许相梦景有些不舍得离开。 一壶酒尽,许相梦便让丫头再上一壶酒以及几碟小菜。舞落酒又尽,许相梦也待得差不多了,便掏掏腰包想付账走人,这一掏,才想起自己没带钱袋之事。 “这下完了,钱袋落县衙了呀!”许相梦心里默叹道。 许相梦正愁烦之际,陶姐竟还往她这边来了,陶姐那一脸笑容绝非善意,怕是看出了许相梦没钱而来。 “这位公子可吃饱喝足看够了?”陶姐问。 “差不多了!”许相梦目光流散着,犹豫着还是说道:“陶姐,今日我出门急,忘了带钱袋,这账能先否赊下?” 许相梦的脸和心都是真诚的,可对于在世道上摸爬滚打,见惯了各种赖招的陶姐,无论真诚还是假意,都是无济于事。 陶姐的脸色立马转变,那一股无情刻薄劲儿直从眉眼中迸出。许相梦也混过不少年日,陶姐还未开口,她便知道此路不通,迫不得已,她只能道出自己的身份:“你们大概不认识我,我是高涯县新任知县大人。” 许相梦这话一出口,陶姐先是眉头一皱,稍有犹豫,可她更信自己的判断,在她眼里,许相梦看着丝毫没有知县大人的威严。 “知县大人,陶姐我确实没见过,恕我眼拙,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公子你会是什么知县大人。”陶姐上下打量许相梦道。 “可我就是,不信你们跟我去县衙!”许相梦有些着急道。 陶姐本就是看墙许相梦衣着并非穷困之徒才好生接待她,可此刻她突然没钱付账。正当她犹豫之际,门外跑进来一伙计,手里拿着一个钱袋,走近陶姐身边就说:“老板娘,这钱袋是这位公子掉的。” 伙计一指许相梦这样说道,许相梦和陶姐都有些懵了,特别是许相梦,她什么时候掉了个钱袋呀? 伙计将手里的钱袋递给许相梦,许相梦虽心中有疑,可在这当下,即便这钱袋来的莫名其妙,也是比没钱付账跟这里没完没了好。 许相梦暂且将疑虑抛诸脑后,接下伙计手上的钱袋,付了账,狠狠地甩给陶姐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便故意迈着大步走出了落霞阁。 许相梦站在落霞阁前,细细一看手上的钱袋,看那样式简单,便觉还是男子使用的钱袋。许相梦望遍来往落霞阁以及街前之人,并未看见熟人。 “到底是谁呢,如果是认识之人,也不必藏着躲着,若不认识,那干嘛要帮我呢?莫非是老天爷开眼啦!”许相梦摆弄着手上的钱袋猜测着。 算是解决了落霞阁这件麻烦事,还摆脱了柳夏青,但林淑莲也是彻底无迹可寻了。许相梦也是疲累,便想先回县衙,之后的事慢慢再说。 走在回县衙的路上,许相梦再一次路过必胜赌庄,各种麻将牌九骰子发出的声音一下充斥满许相梦的两而及脑。 “去玩玩!”许相梦抖了抖手上的钱袋。 许相梦兴致满满,一脚才踏上赌庄门槛内的地面,却蓦地迟疑了。虽然自己当时只是随意那么一答应,但那日夜央与她回到码头时所说过的话此刻却这般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夜师爷人都走了,我干嘛要遵守承诺,况且我本来就是说说而已!” 许相梦尽管那样劝慰自己,却不起作用,当她抬起另一条腿想踏入赌庄时,总感觉脚下有千斤重担束缚,眼前忽地有夜央的幻象阻拦。 夜央冷漠得更似蔑视的幻象在前,这叫许相梦忍无可忍,怒由心起,她一拳握紧,朝着那个夜央一抡过去,幻象消灭,许相梦的拳头却感觉到真实的疼痛之感,她一清醒,原来自己一拳狠狠地抡在了一个无辜的赌徒脸上。 歉意,愧疚,不知所措,许相梦乍地朝被自己一拳打得捧着鼻子蹲在地上的男子喊道:“整天就知道赌钱,迟早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许相梦心上慌乱不止,她都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误打人一拳就也算了,居然还对他恶语咒骂,那人也实在是悲惨至极。 许相梦不敢再在这赌庄前待着,怀揣着对那个无辜大兄弟的一丝愧疚,许相梦一刻不待,赶紧跑远。夜央人虽然不在许相梦身旁,可与他有关的记忆,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 第五十五章 新任师爷 许相梦一路跑回县衙,直到看见了县衙大门才稍稍安了这颗紧张得好像下一刻就要跳出来的心。推门进了去,许相梦如今已然熟悉了县衙内的构造,却更觉得此刻县衙内的过分冷静。 许相梦的神情难掩失落,她背靠着大门推关上,“嘎吱”声更显凄凉之意。 “许相梦,你还会怕冷清吗?以前多冷多清多凄惨的日子你都活过来了,这会儿还难过什么呢?” 许相梦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经过大堂,正看见大堂上,金劲抱着一叠垒得高高的信折子往通道隔间资料室搬。 许相梦好奇心一起,便往里走,金劲手里捧着一摞信折子,面对着书架子分类安放,整理这些各个地方呈上的,量大且繁琐的信折子,当真是烦躁得很。 “唉,光是收拾就这么烦人,夜师爷每天对着这么多信折子翻翻看看,是怎么坚持得住的呀?夜师爷这一走,大人又什么都不顾,唉!”金劲忍不住感叹道。 许相梦轻步靠近金劲,乍一下从他身边钻出来,着实吓了金劲一大跳,手上的信折子“啪啦”散落一地。 “大人,您干嘛吓唬金劲呀!”金劲一脸委屈蹲下捡拾一地信折子。 许相梦一脸迟疑地傻愣着,好半天过去了,金劲捡起了所有的信折子重新分类,嘴里哀怨道:“大人,这些该都是你看的信折子,以前都是夜师爷帮您看,他走了,这些天累积了这么厚一沓,您好歹也抽出时间看看,万一有什么紧急事件……” 金劲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忽地发现许相梦神色变了,犹豫着住了嘴。金劲的话自然让许相梦想起了夜央。 许相梦心里郁闷:为什么又是夜师爷,不,他已经不是师爷了!为何夜央人离开了,却还是阴魂不散,在别人口中,更可气在自己心间。 许相梦久久沉默,金劲心里恐慌却更甚,相比较对自己拳脚相加的许相梦,这样淡漠的许相梦更恐怖,因为或许下一瞬间就是真正可怕的开端。 “大人,都是小的的错,夜师爷走了就走了,县衙还有大人,大人才是这县衙里的支柱!”金劲赶紧说道。 “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夜央这个人。”许相梦双目炯然直视金劲,可算是震慑到他了。 “金劲遵命!” 许相梦转身才走几步,金劲揪紧的心才舒缓那么一丁点,许相梦却蓦地一顿步,那一刹又叫金劲心里一悸。 “贴一个告示出去,县衙招师爷。” 许相梦很冷静地说出这句便转身去了,但金劲却听得不冷静,他完全不敢想象,难道夜央真的就这样离开了?许相梦当真不是在说玩笑话? 一日过去,入夜之后,整一个县衙陷入了沉寂,许相梦房间灯火通明,除了日常会点着的烛台,许相梦还在地上摆了一排蜡烛。 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没有一处幽暗,这样,许相梦才不会时不时觉得夜央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钻出来,很显然,夜央在许相梦眼里心里当真成了阴魂不散的寄盼,可许相梦却尽力驱赶那份心念。 许相梦盘腿坐在床上,双目注视地上蜡烛芯燃着的火光,光亮入眼且暖意入骨。 许相梦坐累了便想躺着,床角乱成一坨枕头和被子,许相梦一把扯过一角,重重一抖,被子摊平的那一头露出一角不同颜色的布料。 许相梦开始还有些疑惑,她伸手抽出那玩意儿,竟是夜央的帕子。 原来,自己几乎都已将这块帕子遗忘了,可它却一直在自己身边。帕子上洗不去的油渍和血迹依然还在,只一眼,回忆泛滥成灾。 一连串有关于夜央的记忆冲撞入脑海,此刻,许相梦丝毫不愿意想起那些或喜或悲的记忆,因为它们是一张网罗上的一条条线绳,肆意交织成最有力的束缚。 许相梦一把抓紧帕子在手心,心思一动竟一甩手将帕子往床下抛去。帕子由上往下,飘荡落下,正盖在可一支蜡烛上。 夜静谧如常,窗户上映着出屋内,一刹那火光燃大,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啪咣当咚”,动静十分大的闹腾,打破了夜的宁静。 许相梦躺在床上,手帕盖在脸上,一只眼珠子对着那个被火烧穿的窟窿,眼珠子不停地打转。思绪万千,剪不断,理更乱。许相梦鼓着一口气吹起手帕抓在手里,那个窟窿,就像是她内心深处的残缺。 夜逝如斯,白昼又至。 许相梦昨夜只浅睡了几个时辰,一大早竟然又自然而醒。 昨日下午张贴出去的招师爷告示,今日一大早便有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在大门紧闭的县衙前等待。 许相梦不紧不慢地干完了吃喝拉撒的事才到大堂上,准备好与来应招的男子过过手。 金劲带着男子进了大堂,许相梦一脸十分清闲地支着脸蛋靠在桌上。 “大人,人带到。” 许相梦改用两手托着脸,堂下男子衣着朴素,简单却不邋遢,身材清瘦,那张脸却长得很正,看着就像被千卷万卷书熏陶许久的模样。 “你,叫什么?”许相梦随意地一问。 “回大人,不才戴子卓,二十又五,尚未定亲,原高涯县月仁村之人,今寄居于高涯县城内的姑姑姑丈家,昨日知县衙招师爷,戴某心思自己略通文识,亦有心短剑以及,又想在科考之前赚得些许盘缠,因而今日特来一试。” 在许相梦耳中,戴子卓就是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自己不过问了他一句姓名,他却回答了所有还未问或者根本不会问的问题。 戴子卓这副读书人的固有腔调,无形之中逼得许相梦心里对他的印象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不错……”许相梦一脸不乐意地开口说道。 “谢大人夸奖。” “……能说会道,口才这方面真是不错。”许相梦这才说到重点。 许相梦此刻其实是有耐心的,她极度渴望招到新师爷,并非大仁大义为了解决各地之事,乃是想验证自己所想所说。 “不过作为一个师爷,光是说不行,因为本官平时事务繁忙,偶尔会没空阅览各地呈上的信折,信折上传述的事有大有小,小事简单,如果是紧急大事你有能力应对吗?”许相梦问。 “我必当竭尽全力,务必做到最好。” “话谁都会说,本官还是要考一考你。”许相梦一副义正严词地模样道。 许相梦伸手去翻桌上摆着的一叠新送到的信折子,有的夹着红条子,有的夹着白条子,黄条子。许相梦看着那花花绿绿的条子,一时间竟还不知道如何选择,同时,她也疑惑这些条子是干嘛使的。 “这又红又白又黄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许相梦只是内心矛盾不知如何选择,竟下意识埋怨而脱口道出,当她意识到自己又暴露自己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许相梦暗自幽怨恐叹,但戴子卓却单纯地以为许相梦这是再出题考自己。 “回大人,这信折子里的条子,象征着内叙之事的紧要程度,红色最为紧要,黄色次之,白色再次。” 许看着戴子卓一脸如此严肃认真地解释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条子”,便知他是把自己无意道出的话当做考问了,如此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额,看来你还是懂一点的,然后……”许相梦尽量摆出一副自然的严肃模样,抽出一张夹着红条子信折子,翻来才看到一堆堆互相不识的文字,许相梦假装着翻看几眼,又合上递出去,说道:“你看看这事,要怎么解决好?” 戴子卓接过信折子认真详读,稍加思索,便将信折子递回许相梦手上,回道:“这里说道月潭村唯一一条通外之路两旁的山壁有坍塌之势,若到夏日暴雨,或将堵塞造成大难,望大人早日处理。月潭村四面环山,确实只有一条大道,往年,道两旁的山壁曾经也有因雨水造成坍塌堵塞出路的情况出现,此事确实急迫,当在危险地带建筑护墙,以防山壁坍塌造成积水没村。” 戴子卓分析解释得有板有眼,至少在许听来无可挑剔,对于那些复杂的大小事,许相梦倒宁愿多吃多吃多玩,既然戴子卓愿意担此重任,尽管抛给他便好。 “好,你跟本官想法简直一样,就决定录用你做我们县衙的新师爷了!” 许相梦这话一出口,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戴子卓欢喜自己的成功,金劲忧许相梦竟如此简单快捷地招来这个戴子卓顶替夜央。 “大人,您真就这么决定啦?”金劲一脸纠葛问。 “当然,我觉得戴师爷不错,也相信他一定能协助本官做好一切事!”许相梦满目坚定地看着金劲回答道。 金劲望着许相梦,他实在想不到,许相梦这决定下得只在眨眼之间,而且这会儿都戴师爷戴师爷地叫上了。 一方面,金劲为离开的夜央感到不值和感叹,另一方面,这突来的一个新师爷,眼前不适应,将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三人各自心思意念满溢,师爷一事就此解决,许相梦也算放下了一茬,她起身往里走,在过道随手将信折子扔到了隔间的书架上。 “中!”许相梦满心得意道。 ------------ 第五十六章 状告大人 许相梦将县衙里的烦心事全抛给了戴子卓,自己则是一身轻松地又跑出了县衙。出去闲逛本该是开心的事,可打开县衙门那一刻,许相梦的心一下子就死了。 “老天爷,我跟你没完!” 许相梦内心怨气满满地说着,急着想要推上大门,却还是被县衙门口的柳夏青发现了她,柳夏青几步奔走而来,与门内的许相梦僵持上了。 “别关门呀!”柳夏青说道。 “我是知县大人,我想开门就开门,我想关门就关门!”许相梦一脸通红死撑着。 二人僵持许久,柳夏青毫不放弃,许相梦更是拼尽全身力气压着门,她不禁心想:这个柳夏青大小姐,怎么这么烦人呢! 心底里一股信念支撑着许相梦,最终她以微薄优势将大门“咚”一声闭上,插上栓子之后,许相梦才筋疲力竭瘫坐在了地上。 “喂,开门!” 柳夏青在大门外大声喊叫,一拳一脚击在大门上,许相梦掩耳不闻,只是在心里烦她。 “哎,这个刁蛮大小姐,怎么这么缠人又烦人呢!” 许相梦完全不愿意搭理柳夏青,起身便想往回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门外传来擂鼓声和柳夏青的喊声:“知县大人拒百姓于千里之外,知县大人毁女子清白,知县大人不负责任!” 许相梦脚下一个打绊差点就要正脸砸地,踉跄几步幸好缓住了身体。柳夏青的话叫她实在琢磨不透,这第一句还好,后面那俩是什么欲加的罪名? 柳夏青继续擂响鸣冤鼓,重复喊道那话,许相梦虽然清楚自己并非真的知县大人,可别人都认准的是自己这张脸呀,岂能任柳夏青胡言毁坏自己的名誉。像她这样大肆喧闹,还不搞得整个县城之人听见,自已冒充这知县大人一天,就要背负一天的恶名,这如何能忍! 许相梦忍无可忍,便不再忍,只听见大门震天一声响,换来鸣冤鼓戛然而止。 柳夏青盯着从县衙里出来的许相梦,她一脸怒火熊熊燃着,双眼冒火更是慎人。 柳夏青心里一怔,手上一松,鼓槌便掉落地上。许相梦早已是被愤怒侵袭得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柳夏青往县衙里拽,无论接下来要打要骂甚至要杀,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夏青手腕被怒火烧心的许相梦拽得死疼,可她不仅身体不反抗,心里竟还有一丝丝喜悦。 许相梦狠狠一脚踹上大门将其关上,这会儿,此处只有她们二人,许相梦是多想给柳夏青几个大嘴巴子,以惩罚她如此胡言乱语败坏自己的名声。 许相梦一把将柳夏青摔在门上,一手压住她的肩膀,另一手高高抬起,眼中怒火燃燃不息,挥掌之下,几乎就要拍中柳夏青的脸颊。 柳夏青惊而生恐,许相梦一掌朝她挥去,就差那么一两寸,许相梦止住手,柳夏青不禁身体一颤,双目瞪得滚圆。 “柳大小姐你知道吗,刚才你恶言毁谤朝廷命官,本官可以抓你蹲牢房,施酷刑,要你命!”许越说越凑近柳夏青。 柳夏青看着许相梦一脸凶狠,张口恐吓,却丝毫不觉得可怕,反而双目深情凝视着她,眨都不眨一下。 柳夏青那一脸不异常反应在脸上久久缓不去,许相梦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傻了,便轻轻一拍她的脸蛋,说道:“你吓傻了呀?” “知县大人,我没有恶言毁谤,我说的都是实话。”柳夏青的语气异常柔和,更可怕还带点娇羞。 “你胡说!”许相梦放开柳夏青闪开。 “我有证据!”柳夏青一步上前。 许相梦看柳夏青那一脸坚决,对自己的信心都动摇了,毕竟自己经常脑子空白,就好比之前喝醉了亲吻夜央一事,想到此,许相梦更加恐慌了,难道柳夏青所谓的“毁女子清白”真的发生过? “不可能,我一个女的,怎么可能毁人家姑娘清白呢?”许相梦心里坚定道。 “你把证据拿出来给本官看看,若过是真的,老子撇下知县身份任凭你处置!”许相梦一脸坚决不可动摇道。 “大人可否记得,之前你生病卧床神识不清?”柳夏青问。 “我都神识不清了,还怎么记得?”许相梦一脸嫌弃说道,却又突然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犹豫着改口道:“不对,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那跟毁女子清白有什么关系,我都病得神识不清了!” 许相梦话语间又怒又躁,坚决不信自己做过柳夏青口中所说的事。柳夏青却神色变得夹杂一丝忧伤,为的是许相梦不记得自己喂她药之事。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让我提醒你。”柳夏青略带愁容道。 “你说,看柳大小姐你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来!”许相梦一脸不屑一顾道。 “那日你全身烧热,我和小萝有份照顾你……” “哦?那真是多谢柳大小姐了!”许相梦一脸不乐意道。 “在你昏迷喝不下药时,我们用尽一切方法,最后,最后……” 柳夏青看着一脸不以为意的许相梦,犹豫着说不出口。 “最后怎么了?”许相梦一脸不耐烦问。 “最后是我给你喂下的药。” “那本大人还真是谢谢……”许相梦并不真心的感谢之言还未说完,柳夏青便补了一句:“用嘴。”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柳夏青强压着心里的羞意与恐惧喊出了这句话,赶忙转过身来不敢看许相梦。柳夏青那一句话听得许相梦一脸愕然,愣在那一动不动。 “大人你饱读诗书,学识渊博,通达礼义廉耻,自然该知道清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重要,所以说,大人你是不是该对我我负责呢?”柳夏青只有那一刻的羞怯,转回身说这话时又如此强势。 “负责,我怎么负责呀,以身相许呀?”许相梦一脸僵硬说道。 “这个的话,大人你自己看着办。” 柳夏青看着许相梦这惊愣的表情,竟忍不住心里暗暗小乐。 “你胡说,你一定是在骗我!”许相梦迟滞许久,乍一下喊说。 “谁胡说谁骗你呀?你见过哪个女子拿自己的清白胡说骗人的呀?”柳夏青十分激动问道。 “以前是没见过,今儿可不就见识了!”许相梦双目怒瞪着柳夏青。 “知县大人你直说你不想负责得了!”柳夏青神色哀怒道。 “瞎说什么负责,别以为你这样就能骗到本官!” “亏你还是知县大人,竟如此没有责任心!” “老子只是不想被人活生生欺骗,你一个姑娘家,举着清白大旗招摇撞骗,老子还不能谨慎万分啦!”许相梦也怒。 “谁骗你了,本小姐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有!” “我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 正当二人毫无意义地你来我往争论不休之际,被之前那好几次大动静吸引往大门的金劲和戴子卓到了。 “什么有没有有没有呀?”金劲边跑向许相梦边,气势汹汹道:“敢对我们大人无礼,我金劲第一个不答应!” “你来得正好,你跟大人说,他之前生病我是不是来看望她了?”柳夏青一把抓住金劲问道。 “是呀,那又怎样?”金劲开始时还有点儿气势。 “本小姐不是照顾了她很久?”柳夏青继续问。 “没错!” 戴子卓手上的毛笔还未来得及放下便跑出来了,还完全理不清状况,只能站着看。许相梦却一副闲着看戏的表情,她倒想看看那二人会上演怎样一场戏,会发生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是不是我们千方百计给大人喂药,她都喝不进去?” “对呀!” “最后是不是本小姐给她喂进去的?” “是!” 许相梦再也没耐性想听柳夏青和金劲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无聊至极的戏码,便直接戳重点问:“那她是怎么给本大人喂的药?” 金劲在那一来一往之间早已收不住嘴了,张口就回道:“用嘴喂的!” 金劲一句话脱口而出才知事情严重,可原是反应不及,话已出口,更是无能挽回。 许相梦一脸愕然,目光游移金劲和柳夏青之间,他垂头羞愧难当,她眼神咄咄逼人。三人之外,戴子卓作为真正的旁观者,听完那兜兜转转的一连串话,神情异常复杂。 “现在事情明了了,知县大人可否信守承诺?” “什么承诺?金劲你不会是收了她什么好处坑老子吧!”许相梦一把抓过金劲便狠揍他一顿。 “大人我哪儿敢呀,只是我们不敢说,可那就是事实,我和成墙看到,小萝也在,还有夜师爷!” 金劲为己辩白的一喊,许相梦手上的劲儿一瞬间全散尽了,一条高抬的手臂跟断了一般无力垂下。 这一刹那,许相梦心里第一纠结的竟不是与柳夏青亲密接触,而是夜央看见了这幕,他会怎么样? “这事……”戴子卓突然开口,几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 第五十七章 女子之德 戴子卓见许相梦三人都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颤,口中所欲言也犹豫而止。 “戴师爷你想说什么?”许相梦一脸凝重问道。 “大人可允许我说?” “嘴长你脸上,还不是你想张就张,想闭就闭!”许相梦不耐烦回道。 许相梦不由得在心里比较起夜央和戴子卓。论样貌,戴子卓普通人一个,夜央甩他好几十条街。论才学,许相梦不懂这些书书卷卷,子曰我曰,便也不能论断。但要说性格,许相梦虽也讨厌夜央那冷冷清清,不顾一切,唯己无他的个性,但更烦戴子卓这样瞻前顾后,犹豫更趋怯懦的性子。 “此事有关姑娘家清白,绝不可妄言乱语,正所谓自古女子清白比命大,所以此事非同小可!”戴子卓一脸严肃道:“相传有未嫁之女河边浣纱,因赤脚被路经男子所见,当即跳入河中。又有大户女子久居深闺,却因男子偶然一次闯入,便上吊自证清白,除此之外……” 戴子卓似有说不完的道理和例子,许相梦可不想再听这些荒谬的传说,便打断他的话,说道:“行了,别再之外了,照你这么说,柳大小姐和我这样了一下,就更不该活在世上了,城外有河,街上杂货铺子麻绳多了,柳大小姐请随意!” 许相梦一副毫无所谓,不以为意的模样,还比划着亲吻的动作。可柳夏青却听得心里难受,她是有千言万语也被许相梦这无情言语堵塞在嘴里,无从出口了。 “戴师爷那样说的话,若是一个女子叫另一个男子看见甚至摸过赤脚,还被他抱过背过甚至亲吻过,那那个女子是不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了?”许相梦道。 “死无数次都不够!”金劲乍一下插话道。 “你才死无数次!”许相梦一巴掌朝金劲脑袋削过去。 “大人,金劲又不是说您!” 金劲满脸委屈地摸着头说道,他不知,许相梦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她自己,而那个男子便是夜央。 “我所说那些只是书上记在的忠贞烈女,如今世道已不如前,男女相处相对自由,若非情投意合,或是恶人恶意,便不会发生肌肤之亲。” “打住,我和她根本不是情投意合,我更没有对她图谋不轨,我是被迫毁了她的清白,我神识不清呢!”许相梦一副不认输的模样道。 “大人,先人所传承的礼义廉耻,我辈本该坚守,若你与这位小姐真有过亲密接触,自然要对其负责。” 许相梦越听越觉得戴子卓完全是一边倒向柳夏青,明明许相梦是知县大人,戴子卓是师爷,他非当不帮她,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数自己的不是,这岂不是反了天了! “我说戴师爷你是不是站错边了,我才是你大人,你怎么还帮着她呢?”许相梦一脸不满问道。 “回大人,我只是帮理不帮亲,望大人不要见怪。”戴子卓鞠礼道。 “谁跟你亲?你一个年轻人,思想怎能如此迂腐陈旧,我看你是书啃太多噎着脑子了!”许相梦毫不留情骂道。 “大人也是饱学之士,我本以为大人会比我懂……” “书读再多有什么用,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也说如今世道不再如前,那便是时代变迁顺应人心之变,如果强守着男女之间的陈腐旧规,每个人都跟传说那样,那全天下每日得有多少女子轻生丢了性命,难道一句‘清白’当真比一条性命宝贵?”许相梦由心的质问竟还唤起了戴子卓内心的深思。 一旁的柳夏青越发懵了,她只是和许相梦说了那一事,竟还挑出了这么一大串复杂的问题了。 “你们是不是扯得太远了呀!”柳夏青一脸懵然。 “我们扯远了,老子还没说你,你给我喂药是好心,虽然陈腐旧规不可尽信,但可柳大小姐你毕竟是个女子,我都知道,你至少也该懂点男女有别,能否不要那样主动,还有今日,突然来找我对你负责,你到底有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 许相梦道来这番话时地严肃庄重模样被柳夏青看在眼里,柳夏青不仅不觉得她对自己的训斥过分,反而对她的大男子气概痴迷上了。 “你喜欢矜持的女子?”柳夏青两眼凝视许相梦都快要瞪掉眼珠子了。 “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疯疯癫癫的女子吧!” 许相梦那话一出口,竟还想起了夜央,他曾说过自己身上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而疯疯癫癫一词,相较而下,好像更适合形容自己。 许相梦一话倒让在场四人都陷入了深思,许久,柳夏青又开口说:“那本小姐以后就做个矜持的女子!我该怎么做?” 许相梦看柳夏青现在这样子,好像不纠缠那事了,便想此刻最重要是能找个法子让她心甘情愿走掉,别再缠着自己不放。 “柳大小姐想要矜持还不容易,走出县衙,回到自家,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绣绣花,听听小鸟唱歌就行。” 许相梦就那样顺口一说,竟不敢想自己三两句还起作用了。 “我听你的,我马上回家绣花!” 许相梦看着柳夏青转身往县衙大门走,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她开门出去,许相梦才信了。 “终于走了!” 许相梦感叹刚出口,柳夏青居然又推门迈进来一脚。 “柳大小姐你回来干嘛呀?”许相梦心里的烦躁又上眉头。 “我答应大人做一个矜持的女子,大人你自己也要当一个言而有信的君子,待我学会矜持,定会来找大人兑现承诺。” 柳夏青一张盈盈笑脸,说完便关上门真的离去了,许相梦却不懂她的意思了,她早已忘了自己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只是满脑子糊涂地想柳夏青学会矜持回来跟自己兑现什么承诺呀?自己何时对她承诺什么了? 柳夏青这个麻烦可算是甩掉了,许相梦走到大门前,打开一道门缝偷瞄,确认柳夏青真的不在了才真正安下心来。 许相梦转身往回走,却看见金劲和戴子卓二人神色恍惚,各自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相梦正疑惑这二人怎么跟中了邪似的,是不是该找根棍子一人给他们吃上一闷棍时,戴子卓又说话了:“大人,古语所道难道真的不再适合当下了吗。” 许相梦见戴子卓那一脸沉重,便想是否是自己出言太重,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的信念呀?看他此刻眼神中地迷茫与无助,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老子有这么厉害?”许相梦心里半信半疑道。 许相梦稍稍思索片刻,她想自己的本意并非攻击戴子卓,可他此刻却因着自己而对他本人原来坚定的信念产生了疑惑。 方才一番番争论已然叫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许相梦实在不想再与戴子卓探讨彼些复杂深厚的原则问题。 “不,我只是就那柳大小姐一事发表意见,并非说先人的不好,戴师爷你以后该读书读书,该坚信坚信,不用管我的胡言乱语!”许相梦笑着说道。 “可大人,我此刻当真迷惘不知所措,还请大人赐教。” 戴子卓那一脸诚心实意真叫许相梦无奈,早知如此,她方才就不该那般抨击戴子卓,以至他此刻全然混乱。 “许相梦,你这就叫做自作自受!”许相梦心里哀叹道。 许相梦被迫与戴子卓畅谈了好几个时辰,从女子之德聊到人生哲理,许相梦是耐性全无,戴子卓是还觉不够。最终的结果是,许相梦累趴在大堂台案上睡了去,戴子卓经许相梦一番洗脑新筑信念,隐隐带有许相梦略微扭曲观念的信念。 “大人果真是有见地,有自我思想之人,可怜我戴某人寒窗数十载,竟只是再搬弄书本,却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毫无新意,唉!” 戴子卓自言自语,许相梦可是早早趴下睡熟了。她进入梦乡,做了一个叫人苦笑不得的乱梦。 梦里,许相梦被夜央看见赤脚浣纱,她便一跃如河里。转景,夜央闯入深闺大院,二人相视,许相梦便上吊自尽。 原来,许相梦是梦见了戴子卓所说的相传故事,梦里场景丝毫不悲不哀,或许是因为主角是许相梦,才显得一场场悲苦更似喜剧。 许相梦与夜央之间,夜央见过甚至碰触过许相梦的赤脚,二人相吻也不止一次,所当真要计算此事,许相梦是该找夜央负责还是该找条河自尽呢? 事实是此二种皆无可能,一方面,许相梦绝不能找夜央承认自己恩女子身份,另一方面,许相梦会水。 这半日不仅仅费尽了许相梦的口水,更是叫她身心俱疲,许相梦以往只觉日子过得如此清闲无趣,这几天倒是不闲了,可忙忙碌碌更叫她头疼。 如此的倍觉烦躁,却带来了下半日的安睡,许相梦迷迷糊糊地回房之后,沾到枕头便睡着了。自夜央走后,许相梦终于睡了一个深深沉沉的安稳觉。 ------------ 第五十八章 再闹县衙 一日又到日头西落时,许相梦一觉睡饱自然而醒,正赶上吃晚饭的时间。许相梦打着哈欠出门,金劲恰一脸着急地跑进来院子。 “大人,您可算是醒了,那王张氏又来了!大闹大哭的怎么都劝说不好,死活都赖着不走,大人您还是快去看看吧!”金劲边走向许相梦边说。 许相梦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双眼直直盯着金劲,本来刚睡完美美一觉该是开心才对,可一醒来就听到王张氏来闹的消息,心里便又烦躁起来:这个王张氏怎么又来了,又一个没完没了,阴魂不散的! 许相梦十分不乐意地往大堂上去,一进去便看见王张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正在跟戴子卓说道她老年丧子,惨绝人寰的悲苦之事。 旁边的戴子卓听得十分认真,入戏极深,那泛滥极致的情绪,就差流出几滴男儿泪。 “戴师爷!”许相梦一脸不愉快地喊着走过去。 “大人……” “大人呀,求大人为我儿做主,惩治杀人凶手!” 王张氏蓦地跪下哭喊,着实吓了许相梦一大跳。许相梦一身僵硬,愣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我说王大娘,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您老就不能相信您那儿媳是个温柔贤惠,忠贞女子呀?” 许相梦一脸无奈,也不期待自己这三言两语能说服眼前这个刚死了儿子,性子固执强硬的妇人。 “大人,若是大人不能替老妇做主,不能替我死去的儿伸冤,老妇也不能在这世上活下去了!”王张氏重重一头磕在了地上。 王张氏这一头磕得撼天动地,许相梦都不禁觉得脚下一震颤。她跟踪林淑莲老半天也是没有发现,没有证据更不能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为什么糟心事扎堆发生,烦心人挨个来闹?许相梦你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许相梦心里哀怨道。 令金劲和戴子卓都所料不及的是,万般无奈之下的许相梦竟也“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副哀怨模样道:“王大娘,人死不能复生,但求你放过我吧,我这每天每天烦心事糟心事一大堆,您何苦不放过自己又不放过我呢?” 许相梦满心愁烦地对着王张氏也回磕了一头,可王张氏丝毫不理,继续磕头,淌泪说道:“求大人,替老妇伸冤!” “大娘你就放过我吧!” “大人……” “大娘……”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磕头,磕得头都发晕,许相梦本是磕个样,晕乎着竟真的一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大堂外,成墙提着食盒走过,看大堂上这般糟乱场景,便走了进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大人这磕头,是结拜呢,还是拜堂呀?”成墙一脸懵然无所知的模样说道。 成墙问这话之时,许相梦正一头狠狠磕了地,乍地就弹了起来坐在地上,额上的疼痛不浅,成墙这话更听得她无奈。 “金劲你这凑什么热闹,你这提着什么呀?”金劲赶紧抓着成墙走到一边。 “晚饭呀!”成墙一脸无辜回道。 金劲一瞥成墙手上的食盒,灵机一动,突然笑道:“大人,晚饭到了,先吃晚饭吧!” 许相梦转头一脸不解地盯着金劲,这儿王张氏死缠烂打,以死相逼,金劲居然还有心思提吃饭?许相梦正想痛骂金劲几句以泄心头之愤,却看见他朝自己死命地使眼色。 许相梦一脸茫然盯着挤眉弄眼的金劲许久,终于算是明白了金劲的用意,便赶紧起身去扶王张氏,说道:“大娘,你来县衙一定没吃晚饭吧,跟我们一起吃……” “大人不为老妇伸冤,老妇我吃喝不下呀!” 许相梦一脸深意转头看金劲,那样眼神意思是金劲的法子不管用。金劲轻叹一口气将食盒放下,说着话走上前。 “王大娘,我们大人意思是一起吃饭,饭桌上好好聊聊案件,我们大人这一天劳累,也没好好吃饭,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替您伸冤呢?”金劲说得一脸实诚,悄悄对许相梦使了个眼色,许相梦便懂了,赶紧上前扶王张氏,说道:“没错,我们边吃边聊。” 王张氏稍稍妥协,愿意从地上起来了,这让许相梦有些许放松,但这糊弄一时,绝不能敷衍了事一世呀!晚饭过后,又会是如何情景? 许相梦让戴子卓扶着王张氏往厨房去,自己却拽过金劲在后面说起悄悄话。 “金劲,你这是给本官找了一个台阶下到坑里呀!” “大人不是的,先把王氏情绪缓下来,之后一切就好了!” “好办什么,真要本官去捉奸呀,老子之前跟踪林淑莲,什么都没发现!你说这王张氏怎么这么固执呢?”许相梦满脸气愤说道。 “王张氏寡居多年,又老年丧子,也着实可怜,我们若是能帮忙,就多担待些。”金劲一脸认真说道。 许相梦看着这样好心的金劲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默默滋生一丝丝蔑视来,一脸鄙夷道:“合着就我是坏人,你们都是好人!” “金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想,若是夜……” 金劲着急解释,一不留神嘴里就要溜出夜央来,金劲乍地顿住,嘴张着根本不知从何圆场。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是夜师爷,一定能竭力相助,圆满解决此事呢?”许相梦那一脸假笑十分慎人。 “不,不是!” 金劲吞吞吐吐地回答,两眼瞪得圆亮,眼里的恐惧之意完全无从掩饰。 “行,此事老子还真要解决了它,不为别的,就为让你金捕快看看!” 许相梦一拳捶打在金劲肩上,力道虽轻,只因金劲被许相梦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失了稳定便“嘭”一声坐在了地上。 许相梦此刻才是真正坚定了信念,夜央能做到的,她也要做到,夜央抛下的,自己则要获得更圆满的成功。王大智这个案子,没了夜央的协助,她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凭着自己的能力解决,让人无闲话可说。 几人到了厨房,整个氛围异常怪异,许相梦倒是“啪啪”移开凳子坐下,心里还是有些气愤残余。 成墙和金劲二人饭菜碗筷摆弄地十分娴熟,很快的,满满一桌美食,眼看诱人,香气四溢。其他人都入座了,只有戴子卓站在一旁,看着随意入座的金劲和成墙,一副茫然模样。 “戴师爷怎么不坐下?”许相梦问,手上抽过筷子。 “我可以与大人同桌共用饭食?”戴子卓凝视着许相梦问。 “一起吃呀,你看他们俩不都是坐得十分心安理得?” 许相梦这一言,反倒让金劲听出着别的意思,他赶紧一拍身边的成墙,成墙不知状况,便跟着金劲站了起来。二人直愣愣地站着,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相梦。 “你们俩干嘛,还没吃就吃饱啦?”许相梦盯着金劲和成墙二人问道。 “大人您不是不希望我们坐下吗?”金劲问。 许相梦可是一下子懵了,自己说什么了?希望什么了?不过就是让戴子卓坐下吗?哪儿有问题吗?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们坐了?都坐下,还有戴师爷也过来坐下!” 磨磨唧唧,所有人总算全坐下了,许相梦拿起筷子,一出筷便夹中了鱼尾。 “大娘,您吃鱼!”许相梦将鱼夹到王张氏碗里。 “多谢大人,大人为何会知道老妇只吃鱼尾?” 王张氏这话刚出口时,许相梦还只是一听,并没有在意到什么,便道:“我不知道大娘只吃鱼尾……” 许相梦蓦地想起些什么,筷子收回半道上便整个人顿住,嘴里念道:“只吃鱼尾,鱼尾。” 许相梦这才想起追踪林淑莲去往菜场时,买鱼摊主说的,关于林淑莲问他有没有卖鱼尾的事情。 许相梦心里暗暗思索,王张氏只吃鱼尾,林淑莲只想买鱼尾,这二者定有关联! “大娘,你儿媳妇是不是不吃鱼呀?”许相梦问。 “大人说的不错,那个女人不喜吃鱼。”王张氏一脸想起林淑莲没好气的样子。 正如许相梦所猜测,林淑莲她自己不吃鱼,而王张氏却只吃鱼尾,所以林淑莲去菜场买鱼时才问摊主可否能只卖鱼尾。 许相梦这样一想,倒觉得林淑莲不像个坏女子,勤俭持家,对王张氏也是有孝心,若是自己,不喜欢吃鱼就一定不会想到别人喜欢吃。 许相梦想着想着就想到偏道上去了,在心里哀叹原来自己竟是一个这般自私之人。可哀叹归哀叹,许相梦心底倒是丝毫没有揪改自私自利毛病的决心。 “大人,明日是我儿出殡之日,不知大人可否来我家中,揭露林淑莲这个狠恶女子的罪行?”王张氏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执念。 “大娘,我以知县大人的名义起誓,定彻查此事,但我不会妄言说你儿媳妇一定有奸夫,希望您也不要在事情不明了时便对她妄加猜测,但调查之后,若真如您所说,您儿媳联合奸夫谋害亲夫,我也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她的!”许相梦一脸严肃神情,话语道出威严十足。 ------------ 第五十九章 夜深扮鬼 许相梦对王张氏那一番话并非作为敷衍,晚饭过后,许相梦便聚集金劲,成墙和戴子卓在堂上商量对策。 “你们都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可能是奸夫的男人承认他自己跟一个有妇之妇有奸情呢?”许相梦还算理智地问道。 “抓那个奸夫回来,严刑逼供呀!”金劲毫不迟疑回道。 “随随便便抓人回来施以酷刑,万一弄错冤枉了人家可怎么办?”许相梦一脸鄙夷看着金劲。 “大人的顾虑没错,若以官威强加恐吓,若那人真有罪也罢,若他无罪,倒让大人背负了屈打成招的恶名。”戴子卓道。 许相梦座上思而成虑,不想自己的逞强,对夜央的不屈服,竟招了这么大个麻烦事,但自己既然已经发下誓言,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大人,我又一计,不知大人允否?”戴子卓突然开口说道。 “戴师爷有计,赶紧说来听听呀!”许相梦一下子激动起来。 “世人皆惧怕鬼神,才有道说敬鬼神而远之,我大胆猜测,若是能借鬼神之名试探,或许就能探出他们口中实言。”戴子卓缓缓道来。 戴子卓话语刚尽,许相梦便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所有愁容尽消,乍一下从凳子上跳下,说道:“我知道戴师爷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装鬼吓唬周大他们几个,逼他们说出实话来!” 许相梦这样一解释,金劲和成墙便一下子恍然大悟,尽消疑容。 许相梦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心里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此外,她心底还很是兴奋,装鬼吓人一事应当是有趣至极。 “真没想到,我一直认为戴师爷古板腐朽的读书人,没想到你竟能想出如此非正人君子所为的方法,合我胃口!” 戴子卓听着许相梦这番不知是夸还是损的话,竟还有种被夸奖的羞意,忍不住隐隐笑容,说道:“大人谬赞了,是大人教会我做人得学着变通,而不是一味照搬书上道理。” “戴师爷有如此悟性,我就随口几句,你这么快就能予以实践,真是太叫人开心了!”许相梦嘴上夸着戴子卓,心里暗暗自得。 夜幕深降,高涯县内一片寂静,月黑风高的深夜街路,许相梦四人打着一个灯笼,鬼鬼祟祟穿街走巷,首先到了钱有财的杂货铺。 金劲和成墙二人守在杂货铺前,四下张望漆黑的街道,二人同时看见一对微微泛光的圆状物,心里一悸,二人不约而同一掌朝前方挥过去。 “啊!”金劲和成墙受疼喊了出来。 “成墙你干嘛打我?” “你不是也打我了!” 二人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对方瞪圆的眼珠子。 “原来是你,吓我一跳!”金劲又拍了成墙一下。 二人这般惊心不定,一惊一乍,全是因内心惶恐,二人恐惧之间,突然发现戴子卓不见了。 “戴师爷呢?”成墙问。 “管他去哪儿了,我看害怕得躲起来了吧!”金劲万分嫌弃道。 成墙四下寻找戴子卓,忽地发现不远处墙边有一团不明物体颤抖着。成墙心中恐惧油然而生,敲了敲金劲,示意他回头。 “成墙你干嘛又打我?” 金劲不解成墙用意,却还是被成墙扭过身去,那一团物体入眼,金劲乍地吓了个魂飞魄散。 “金劲,那是什么呀?不会真的是……” “别胡说!” 金劲虽然嘴里不承认,心里可是恐惧至极,整个人一软倒在了成墙身上。许相梦恰从后巷换好了衣裳出来,走到那二人身后,一推成墙。 “你们看什么呢?” 金劲二人麻木了双腿,缓缓地转过身,眼前的许相梦,灯笼微光照应,一身白衣,糟乱长发遮掩脸颊两旁,白衣和脸上都画满了红色印记,一副活脱脱的女鬼模样。 “啊!”成墙和金劲二人受惊大喊了出来,“嘭嘭”两声摔在了地上。 “你们别喊了!” 许相梦恐怕二人大喊吵醒百姓,便赶紧放下手中灯笼,一人一掌埋在金劲和成墙脸上,将他们二人的嘴捂上,小声且无奈说道:“是我!” 金劲和成墙二人躺倒地上,命已经吓没了半条,只是瞪大了眼珠子盯着眼前的女鬼,终于看出来她是许相梦了。 “大人,原来是你,真吓死我这小命了!”金劲恐惧心未定,喘着大气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胆子也太小了!” 许相梦一脸嫌弃地抱怨完二人便放手,拿起灯笼便看见缩在那边颤抖的戴子卓。 “戴师爷,你在那干嘛呢?”许相梦说着走过去。 许相梦拿灯笼照着戴子卓的脸,这般凉夜,他居然一头大汗,许相梦伸手一推戴子卓,他这才回过神。 “大人,我没事。”戴子卓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 许相梦一脸惊疑地注视着戴子卓,她疑惑不过是扮个鬼,他竟能害怕到这个地步,细细一想,戴子卓看到自己这张鬼脸却不像金劲他们吓得大喊大叫,那他该不是怕鬼呀! 许相梦想了片刻,灯笼照在戴子卓脸上,他的紧张恐惧情绪好似缓和不少。 “大人我没事了。”戴子卓擦去额上的汗滴扶墙站了起来。 “真的没事啦?”许相梦问。 “没事了,多谢大人关心。” 一旁的金劲和成墙躺着缓了大半天,可却仍旧死了一样躺在地上,直到许相梦走过来,一个给了他们不轻的一脚。 “快起来啦,这不是你家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戴子卓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许相梦,地上的金劲和成墙也听许相梦的命令起身, “好了,你们一个个的,胆子太小了,要你们何用?干活!”许相梦万分嫌弃道。 许相梦这一身形象生怒,比平日里更加有威严,实说应当是更恐怖,金劲和成墙被其震慑,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几人走到门边,金劲一推门,立马丧了气说道:“我们怎么忘了,大半夜谁会开着门睡觉呀!” “还用你说!”许相梦一脸嫌弃朝着金劲说道。 “大人,你们让开,我来!” 一旁的成墙一边撸起衣袖,一边信心满满如此说道。正当许相梦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时,只见他稍稍退几步,一起势便欲往大门冲去。 许相梦突然就明白了成墙的好办法,成墙跑过来那极短时间,许相梦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哀叹,拽过金劲边往成墙扔去,二人来了个正面相撞,亲密接触。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 许相梦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提着灯笼对着铺子门研究起来。金劲和成墙二人可是痛爽了,尤其是金劲,直接趴在了地上不起来,心里哀痛却又不敢出太大声。 不多久,几人便听见铺子门被推开的声音,金劲歪过头一看,惊得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哇,大人你是怎么做到的?”金劲窜到许相梦身边问。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打小,为了生存,类似偷鸡摸狗,溜门撬锁之事许相梦做得不少,但这些事,又如何能当英伟事迹说出口呢? 夜色正浓,四人溜进杂货铺,很快就找着了钱有财的房间。来之前,许相梦早已分配好了任务,她将手中的灯笼塞到戴子卓手里,便指挥着金劲和成墙动手。 许相梦轻轻推开房门,成墙拿出炭炉放在门口,点起火,冒起烟,成墙便用蒲扇将烟闪进房子去。 过去不久,许相梦便整了整乱糟糟的衣裳和头发往房间里去,戴子卓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金劲也紧跟在后。 半个房间都布满了烟气,许相梦和戴子卓摸索着走到床边,许相梦一个眼神示意戴子卓,他犹豫地往下看了一眼,浓郁的烟气弥漫得半截腿都没了。 “快点呀戴师爷!”许相梦小声道。 烟气薰得睡着正香的钱有财夫妇有了反应,许相梦见戴子卓犹豫不决,便一把给他拍趴在地上。 “啊!” 戴子卓忍不住叫了出来,这一声可吵醒了床上睡着的钱有财和夫人。 情况紧急,许相梦手忙脚乱地指挥着,趴着的戴子卓慌里慌张掏出一条布袋子里各种颜色的破布,金劲在一旁拂扇吹动许相梦的长发和衣裳。 迷迷糊糊的钱有财突然感觉眼前有东西闪过,便微微睁开眼来,这一睁眼,钱有财便看见了许相梦这个鬼立在床前,只见她满是血迹的脸庞,狰狞的表情,身上还放出光亮来,红色,绿色,蓝色。 “啊!” 钱有财一声惊恐大喊吵醒了他的夫人,钱夫人一脚撂倒钱有财坐起,刚要开骂,便看见了色彩斑斓,一脸惊愕而显得恐怖至极的许相梦。 “啊!” 钱夫人一声震碎天地的喊声放掉了她所有的气,许相梦正被她着吼叫声吓着之时,钱夫人的喊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整个人晕躺在床上。 “这女人真可怕!”许相梦心里不禁感叹道。 被钱夫人一脚撂倒在床头的钱有财心里恐慌甚极,全身无力却颤抖不止。 ------------ 第六十章 装鬼亦难 许相梦心里正得意自己装鬼吓得钱有财夫妇这样狼狈,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装鬼的目的是为了套钱有财的话。 “咳咳!”趴在地上的戴子卓轻咳了两声。 许相梦乍一下从自我满足中跳出,稍稍低头,便见戴子卓无声的示意。 “我知道了。”许相梦这才明白。 许相梦瞥一眼金劲,风扇得更加猛烈,地上,戴子卓用各色布条盖在灯笼上字映出各种颜色,营造出诡异气氛。 “钱……有……财……”许相梦颤抖着声音呼唤道。 钱有财早已被吓得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抱着枕头缩在床角,两个眼珠子几欲被心里的恐惧拔出。 “你你你你是什么么人?”钱有财撕拉着喉咙问。 “我不是人,我是鬼,你看不出来吗?”许相梦说话声调故意高低起伏,吓得钱有财一颤接一颤。 许相梦心里一乐,便挥舞起长袖往钱有财甩去,摆出各种扭曲吓人的鬼脸。 趴在地上的戴子卓再难忍受这滚滚烟气,便小声催促许相梦,一脸痛苦道:“大人,快问正事!” “正事?” “奸夫,是不是?” 许相梦这扮鬼扮得实在过瘾,本来还懵着,戴子卓这一提醒,她可总算明白过来了。 “哦,我知道了。”许相梦用手挡在嘴前小声回道。 玩也玩够了,钱有财也几乎吓傻了,许相梦可算是要认开始真对待此事了。 “钱有财,我是王大智……” “王大智,你真的是鬼,我没有害你,你不要来找我呀,你走,你走,你回去吧!”钱有财哭嚎道。 许相梦举起擦得苍白,划着血痕的利爪,颤抖着往钱有财伸去,质问道:“你没有害我吗?你真的没有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你明明跟我娘子有不可告人的奸情,是你们俩合伙害死了我!” “没有,我冤枉呀!” “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带你下去!” 许相梦冰冷尖锐的指甲触到钱有财的脖子,钱有财乍一下跪起,朝着许相梦狠狠磕头,嘴里一直辩白,道:“我没有,我敢对人说谎,哪敢对您说谎,我还想活得久些,你放过我吧,我发誓绝不对你娘子动半点心思,否则,否则就让我,让我生意失败,穷困潦倒,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钱有财嘴里打着毒誓,越磕越狠,恐惧心都叫他忘了额上破血的疼痛。身体蓦地一个震颤,钱有财整个人栽倒了地上。 “王大哥,王大爷,王祖宗,饶饶饶命,饶命!” 钱有财倒在地上眼皮都不敢抬,只顾着装孙子求饶。他不知许相梦几个早已在他猛磕头之时打包撤退了。 许相梦几人趴在房门上,听着房内,钱有财又是杀猪似地疯喊,又是自说自话地神叨,没完没了。 “他这个反应,是不是就说明他不是那个奸夫了呀?”成墙问。 “应该不是他,下一个,撤!”许相梦说罢便迈着大步走了。 戴子卓几人倒是还趴在门上不舍得离开,听着房间里的钱有财动静没完,直到最后一声“咣当”,房内便久久无声。 “怎么没声音了?” “大概也晕了吧!” 房内没声了,几人也就转过身准备离去,却看不见了许相梦。 “大人呢?” 许相梦一个人没头没脑就走到了隔壁院长工住的地方,才过了门,迎面就遇上了出来上茅厕的孙常。 许相梦和孙常四目相视,孙常脸上的恐惧之色不很明显,许相梦是乍一下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二人如此僵持着,都不敢上前一步。 许相梦率先反应过来,伸出两只利爪扭动,呲牙咧嘴,刻意用诡异的语气说道:“你别出声,我是鬼!” 孙常不知是反应着实比常人慢还是当真不觉得恐惧,他直直的眼神倒盯得许相梦心里恐慌起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王大智!是你害了我我要带你走!” 孙常对许相梦的张牙舞爪并没有太大反应,依旧呆呆地望着她。许相梦这一刻是无奈加百般无奈,喊了一句:“哥们,好歹哭喊一句呀,给你鬼哥我一点面子行吗?” “不是你说,让我别出声的吗?” 孙常这话一出可是让许相梦彻底崩溃了,他是蠢还是太单纯?难道他看穿了自己,在装傻? “行,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跟林淑莲有一腿?”许相梦不耐烦问道。 “我没有。”孙常一脸木然回道。 “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孙常显得一脸真诚。 “你跟我下去,严刑逼供,我就信你!”许相梦在孙常面前挥动着爪子。 “不行,我还有老母亲,不能跟你走。” 许相梦是彻底对这个孙常无可奈何了,他真是一个孝顺的大傻子呀? 金劲三人四处寻找许相梦,听到隔壁院子的动静便往那边去了。才走到院门处,金劲便停下脚步,成墙和戴子卓挨个撞在自己跟前那人背上,金劲转身示意他们别出声,三人便在一旁躲藏起来。 “大人在那,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成墙心里疑惑便问道。 “你是不是傻,我们就这样走过去,肯定穿帮呀!”金劲小声回道。 “金捕快说得对。”戴子卓道。 即便听见戴子卓对自己表示赞同,金劲还是对他一副没好气而不屑一顾的模样。 “那还用你说,我金劲那可是高涯县除大人之外最聪明之人!”金劲吹嘘道。 “大人不在这,金劲你就不用拍马屁了!”成墙一句大实话脱口而出。 金劲和成墙二人倒是在那拌嘴拌得愉快,丝毫没意识到孤军奋战的许相梦此刻濒临崩溃的心情。 戴子卓倒是关注那头的战况,只是金劲他们二人在他耳边嗡嗡个没完,是有心听,也听不着。 “金捕快,成捕快,你们快别吵了,听听大人说什么,可能需要我们帮忙呢!” “是呀,成墙你住嘴!” 二人终于停止了口水战,转而关注许相梦那边的状况。另一个院内,许相梦几乎就要被孙常气得发了疯。 “老子就问我是鬼,你怕不怕吧?”许相梦一副疲累绝望。 “我娘以前对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你一定是走错门了!”孙常一脸无辜而坚定说道。 孙常的话一次又一次打击许相梦,狠狠打击。许相梦此刻多想挖个坑给他埋了呀!像他这样的,说好听了实诚人,往实话说就是个极品大傻子,会有女子找这样的做奸夫吗? 许相梦虽已崩溃,但脑子仍坚持思考,她不排除这个孙常有在装傻的可能。 许相梦是想继续拷问,可此刻作为一个鬼,自己是一点鬼该有的架势和威严都没有。正当许相梦忧虑之际,身后飘来烟气,她不禁感慨:那三傻终于知道行动了! 浓烟弥漫,许相梦终于找到了做鬼的尊严,原本倾泄殆尽的气一下子全回来了。 “孙常,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背着我跟我在世的娘子纠葛不清,是不是你们合伙害死了我?” “我没有。” 孙常的眼中看似没有丝毫隐瞒,话语出口亦是坚定非常。 “王大嫂不仅长得好看,心地更善良,我有时给她家包子铺送货,早晨没来得及吃饭,她就会请我吃包子,有时候搬货受伤,她会送我药油……” “她对你这么好,还不是跟你跟你有一腿?”许相梦忽地插话道。 “不是的,是王大嫂人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非常好!” 许相梦听着孙常对林淑莲的褒奖,无多华丽辞藻,只是重复地说一个“好”字,但是,即便他的语言如此朴实无华,许相梦还是信了。 许相梦一行人离开了杂货铺,往周大家去时,许相梦一路思虑,看钱有财的反应,十有八九,他不会是那个奸夫可,孙常,许相梦无法根据他的表现判断,但她竟私心愿意信任他。 “许相梦,你绝不能妇人之仁,要用证据说话!”许相梦在心里说道。 不多远的路,四人便来到了周大的家,故计重施,一切准备完毕。 浓烟四起,颜色诡异的彩光遍屋闪烁。 周大很快就被烟气呛醒,他第一反应是认为家中起火,即刻从床上跳下跑进外厅,许相梦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周大!” 周大被许相梦这一唤喝止住才迈出房门脚步,抬头看见许相梦那一脸苍白带血恶鬼面容,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周大狠狠擦了擦双眼,再盯许相梦,她依旧显现周大眼中。 “周大,我是来找你索命的!”许相梦震颤地发出恐怖的声音。 许相梦心里有数,之前在公堂上,早已见识过周大的身壮胆小,她绝对相信周大会跟钱有财一样害怕至极,跪地求饶。 千算万算,许相梦不仅算错了孙常,还算错了眼前的周大。 周大并没表现出恐惧,反而一把摸到墙上挂着的杀猪大刀高举而起,嘴上说道:“我周大不仅会杀猪,不管你是八方鬼魔,何方妖孽,都逃不过我这把千年玄铁制成,经驱魔大师开光,曾杀鬼怪千百万的噬魂灭魔杀猪刀!” 周大玄虚半天,到底还是一把杀猪刀,但不管他说的那一大串神叨是否真实,许相梦只是一个人,只要是刀刃,她都无法承受。 杀猪大刀起而即落,许相梦恐而后退,不料竟一脚踩中身后趴着的戴子卓躺倒地上,避无可避,锋利刀刃急疾而落。 ------------ 第六十一章 一意两心 许相梦闭目就死,刀光闪过眼前一刻,抱着必死之心,许相梦想到的人是夜央,自己这一生即将在下一刻终结,带着与夜央之间相离而成永别的遗憾,而夜央将永远不知自己如此丧了命。 “夜师爷,永别了。”许相梦心中百般苦涩。 那一瞬像过了千年,直到大刀落地之声响起,惊断了许相梦自认为的死前之忆。 许相梦缓缓睁开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莫非自己已中刀将死,才会这般清晰地看见夜央? “夜师爷!” 金劲和成墙惊魂未定,呼唤着夜央跑来,那声呼唤多真实,传入许相梦耳中,并回荡在她耳边。 许相梦一脸呆滞,思绪全无。夜央将擒下的周大交给了成墙和金劲,他俯身蹲下,双手扶住许相梦,那真实触碰到的感觉,绝非虚假。 “我不是在做梦,这真的是夜师爷?” 许相梦被夜央扶着起来,她确定了,他是真的夜央,不是幻想。许相梦不禁望着夜央出神:夜师爷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大人没事吧?” 夜央的声音听来还是如此清清冷冷,对于许相梦,上次听到夜央的声音好像已经是千年之前了,而此刻,他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眼前,许相梦多想多想…… 许相梦双手“啪”声拍在夜央脸上,惦起脚尖靠近,夜央心里一怔,手掌从许相梦手臂上落到她腰上。 “真的是夜师爷!你不是走了吗?” 许相梦乍一下开口,脚后跟着地一刻顺势一推开夜央。双手划过脱离许相梦身体那一刻,夜央心里竟泛起小小失落。 周大被金劲和成墙擒着站在一旁,这屋内又是捕快,又是师爷,又说大人的,他心里不禁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窗外云散,皎月独明,月光驱尽暗淡和孤寂,此事于此刻不了了之。 许相梦的一张浓妆盖住了她的表情,她一个人走在最前面,金劲和成墙跟在她后面,夜央走在最后面。 戴子卓本来站在许相梦身边打灯,他时不时回头看看最后的夜央,犹豫迟疑,终于将灯笼交在成墙手上,自己往后面的夜央跑去。 “夜师爷,久仰大名,不才书生戴子卓,现在县衙担当师爷一职。”戴子卓鞠礼缓缓道来。 “我已不是县衙的师爷。” 前面走着的几人听见二人的话,金劲心里十分不舒畅,总觉得戴子卓是在夜央面前摆谱,耻笑他的师爷之职已然被自己占据。 “大人,您说如今夜师爷回来了,我们是否就不需要戴师爷了呢?”金劲故意说得大声。 许相梦心里还是清楚金劲的心思的,他对戴子卓一直怀着莫名的敌意和不服之意,或许是与夜央共事已久,多少有些感情。可戴子卓是许相梦选定的师爷,金劲质疑戴子卓便是质疑许相梦。况且,许相梦与夜央之间真正的矛盾并非戴子卓,而是各自的心。 “戴师爷是本官亲选的师爷,而且,夜师……夜公子虽然人回来了,可他的心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许相梦话中有话。 “夜师爷的心肯定在大人您这呀!”金劲毫不犹豫道。 这话或许金劲说出来不觉得怎样,可在许相梦听来却不是那么简单,夜央的心在哪儿,难道是金劲能知道的吗? 许相梦忽地转过头来,那张脸还是吓了金劲一大跳。许相梦目光一掠而过后面的夜央,他的眼睛竟看往自己的方向。 “金劲你今天话太多了,给老子闭嘴!”许相梦全心不满吼道。 金劲是被逼无奈只能闭嘴,几人继续行路,戴子卓却停不住嘴。 “夜师爷,听说你之前离职离开了高涯县,为何今日会出现周大家中?”戴子卓问。 “我是离了职,但没有离开高涯县。”夜央回。 许相梦脚下虽走着,耳朵却一直听着夜央和戴子卓谈话,恨不得贴过去听个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对于夜央那句他并没有离开高涯县,许相梦不由得产生遐想:他一直在高涯县内,他住哪儿呢?客栈,还是就住到杨宅去了? 许相梦越想越远,夜央与杨景佳同住一个屋檐下,甚至直接给他们杨家当了上门女婿!许相梦总是如此任由思绪翩飞,猜疑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更可怕的是,她总对自己的捕风捉影坚信不移。 一行人走到一个路口,夜央突然停下了脚步,开口说道:“你们往那边回县衙,我往这,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许相梦竟没有回头,其实心里去乱棍搅扰。金劲忍了一路,此刻是再也不能忍了,大声说道:“夜师爷,你就跟我们回县衙吧!” “是呀,夜师爷。”成墙也是真心应和道。 夜央本已转身离去,听到他二人的挽留却又回头,他心有所盼,然终是失望。许相梦的背影映入夜央眼里,一头乌黑糟乱的长发,真如鬼魂一般无情意可言。 “大人,您就开口挽留夜师爷一句吧!”金劲一脸急切走到许相梦身边。 许相梦心内的复杂情绪比金劲和成墙更急切,她不知夜央在等她的一句挽留,她只是碍于内心的骄傲,将屈服而终未屈服。 许相梦的久久不说话就像说明一切,冷了金劲和成墙的心,更冻结了夜央那刻冰冷的心。 夜央转身离去,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抉择,此刻便不该犹豫,他偶尔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但至少要到了这个地步,他该给自己留下一分尊严。 夜央那日在城门前的百般犹豫,最终拖住了他离开的脚步,他无法放下一切离开高涯县,他不愿启齿却是事实的,他最放不下许相梦。 许相梦在街上,他隔着人潮也能看见,她对杨景佑的承诺,夜央听见;她追踪林淑莲乱了方位,夜央用计指引;她跑进落霞阁有难,夜央暗地相助。今夜,夜央更是一路相随,在最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只为护她周全。 夜央当真就此与许相梦分道扬镳,在一个路口,由此始,两向。 还未走多远,许相梦乍一下停下脚步,转身便往来的方向去。 “大人你去哪儿呀?找夜师爷吗?金劲跟你一块去!”金劲一下便起了劲儿。 “想多了,我东西丢了,回去找,你们几个给老子乖乖地滚回县衙!”许相梦说罢便跑了起来。 金劲几人看着许相梦跑远,消失在转角,失落加疲惫,终也放下所有希望回县衙去。 一路,戴子卓思绪万千,今日之事,长眼的人都能看出金劲和成墙都是向着夜央的,但戴子卓庆幸许相梦护着他,虽然不知缘由,他都为此感到开心,由心对许相梦的崇敬更深厚,也心里暗暗起誓,绝不叫许相梦失望。 许相梦跑过了转角,并非往西市街方向去,她更不是丢了东西去找寻。许相梦的目标显而易见,她往夜央去的那条街上跑去,看见了夜央的背影,便开始悄然尾随。 “夜师爷,我就看你是不是往杨宅去?”许相梦心里说道。 静无人声的街道,许相梦那样心思复杂地跟踪,脚下自然杂重,很快,夜央便发现了有人跟踪自己,只是夜央不敢想那人竟是许相梦。 许相梦以为自己能这样一路尾随夜央直到杨宅,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更夫忽地从巷子里窜出来,正撞见了躲在巷子口的许相梦。 “鬼啊!” 更夫一声撕叫,不只自己恐惧跑进巷子里,更吓得许相梦一下从巷子里窜出来。 许相梦心间恐惧油然而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漆黑无人的深巷,嘴里念道:“哪儿有鬼?” “大人不就是那鬼吗?” 夜央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许相梦不由得一怔,低头看到自己这一身才想起自己今夜的身份是鬼。 心里暗暗自恨不已,许相梦背对着夜央,在地上挪移着想逃开,可夜央却几步挡在了她前面。 许相梦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夜央,她对这种仰视的感觉又爱又恨,这样的夜央看起来高高在上,魅力无穷,可这样低微渺小的自己又让许相梦恨难启齿。 “夜师爷!”许相梦双眼空洞,似是被夜央勾去了魂魄一般。 方才在街头好不容易才坚定决心的夜央,在听到许相梦这一声“夜师爷”的瞬间,便弃绝了心中所有的固执与所谓的尊严。 夜央绕到许相梦身边,蹲下,坐在地上。夜央这几个串连无间隙毫更无犹豫的动作无比清晰看在许相梦眼里。二人肩臂相擦,看着像是相依而坐。 “大人好像很喜欢坐着或是趴在地上。” 夜央略带微笑的一句话,却荡起许相梦心里的无数回忆,没错,在夜央面前,自己总是狼狈多于威严,失措慌乱多于冷静作为,但就是那样略显不堪的她才是真正的许相梦。 这样靠近地看见夜央这张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许相梦心里是五味杂陈,莫非夜央是想一笑泯恩仇? “我,有吗?” 许相梦说出这话声音极其柔细,听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心里羞怯之意愈烈,便抚过两边的头发遮在脸上。 ------------ 第六十二章 夜央回归 许相梦双手捧着头发盖在脸上,夜央不解她这样为何,自然便问:“大人为何掩面,莫非是不想看见我,若是,我走。” 夜央话音刚落,便欲起身,却被许相梦一手抓住了衣袖,连许相梦都不知道自己这般急切的冲动为何? “我这不是怕这鬼脸再吓到别人嘛!”许相梦尴尬一笑,也庆幸有一层面具掩住她的心虚。 二人凝目对视,纵使有千万层厚脂抹在脸上,眼中流露的情绪也是无从隐藏。同样的,夜央即便是有冷绝的外表,也藏不住瞳中的心事。 “大人为什么要跟踪我?”夜央开口便问道。 “我哪有跟踪你!”许相梦立马辩驳,一把甩开夜央。 “大人真的没有跟踪我吗?” “我,没有!”许相梦刻意看着夜央,用伪装得还稍有半分坚定的目光。 夜央直视许相梦的双眼,听了她的回答,即刻便起身走了。 “夜师爷你去哪儿呀?” 许相梦忍不住喊道,扶着摔得惨痛的屁股起身,不假思索便追了上去。 当许相梦冰冷的手掌抓紧夜央手指的那一刹那,夜央步脚上子顿下,更情不自禁抓起了许相梦冰冷的手。 许相梦能明显感到夜央抓紧自己手的力道他掌心的温暖,那一刻,许相梦几乎分不清是心动还是心顿。 夜央转头,却没放手,依旧不改冷峻的脸庞,夜央问:“大人,你到底有什么事?若没事,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夜央这话入了许相梦的耳,竟还有些愤怒的意味,如此更叫许相梦对夜央的居住之所是杨宅的猜测更加坚信。 “我有事!我就想知道夜师爷你住哪儿?”许相梦大声问道。 “大人觉得,我还能住哪儿?” 夜央的话听起来多有无奈,可对于许相梦,以她天马行空的遐想能力,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夜央住在杨宅。 “你真的住在杨宅?”许相梦一脸惊愕问道。 夜央倒一时没跟上许相梦的思维,怎么就突然间说到杨宅了? “杨宅?大人为何说我住在杨宅?” “你离开县衙无处可去,难道杨景佳大小姐没请你落户他们家吗?” 夜央看着许相梦说那话时的神情,恍惚而不敢直视自己,语气竟那般像一个吃醋的小姑娘。 “大人误会了,我住在客栈,不过……” 夜央话未尽言便止,他原本是住在客栈没错,可他的钱袋却已经到了许相梦手里,今日以后,他怕是连客栈都不能住了。 “夜师爷想说什么?” “没事。” 面对许相梦的追问,夜央怎么才能说出实话,他对许相梦一切的好意,他从不曾想过让许相梦知道。 许相梦得到了她愿意听见的答案,并不再追究夜央没说完地话。许相梦稍稍低头,想到夜央是住在客栈而非杨宅,她心底便莫名的开心。 许相梦的目光掠过身前,她与夜央的手仍然紧紧相牵,夜央宽大的手掌温暖着许相梦的手。 “夜师爷,现在没事了,你可以放开我,让我走吗?”许相梦拉拉被夜央抓紧的手。 “大人,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爷了。” 夜央说着松开了许相梦的手,那一句话为何听起来如此伤悲?夜央不再是师爷了,许相梦知道呀,可当夜央亲口说出这话时,她还是觉得心里一凉。 “戴师爷挺好的。”许相梦这话一脱口,心里便后悔了:许相梦,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夜师爷你还是要离开高涯县吗?其实,金劲他们都挺希望你回县衙的!”许相梦说不出自己的真心话,便拿金劲做了挡箭牌。 “那大人的意思呢?” 许相梦不曾想夜央会这样问,夜央难道是在意自己的意愿吗?否则,他为何要如此问道。 “我承认,我作为知县大人,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对,但我是第一次当知县大人,没有经验,可正因如此,所以我才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监管我呀!” 许相梦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夜央所问,但意思很明了。这也是许相梦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了解自己的缺点。 “大人,可否允准我继续当夜师爷?” 许相梦一副懵然神情挂在脸上,夜央的话说得很明白,许相梦也听得很清楚。 有一刻的迟疑,但并非不愿接受夜央,而是对未央这个决定感到惊疑,表情还愣着,许相梦嘴里却迫不及待应道:“好啊!” 此夜,许相梦并未抓到那个奸夫,甚至差点丧命,但因祸得福,夜央回到了她身边,这比其他所有都让她心中欢喜。 对于夜央,今夜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与许相梦之间斩不断的羁绊,即便还是不能畅然接受,可至少,他已然予以正视,勇于面对,而不再逃避。 当夜,夜央便跟许相梦回了县衙,第二日一早,金劲昏昏沉沉走过大堂,看见夜央如往常一样坐在位置上处理公务时,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 金劲一脸对眼前的场景难以置信模样,他重新走出大堂,晃晃脑袋,擦擦眼睛,再一次走进大堂,夜央仍在。 “夜师爷,你回来啦!”金劲忍不住激动喊了出来,冲到夜央跟前,说道:“我去报告大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金劲跟喝了鸡血似的跑出大堂,夜央起身却来不及阻止,反而看见了外面走来的戴子卓。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自然一个县衙容不得两位师爷。二位师爷见面,气氛难免尴尬。 “夜师爷,既然你回来了,我这个“代师爷”也是时候离开了。” 戴子卓话语间不乏落寞,才几日,或许高涯县还没多少人知道他这个师爷,他便在光荣退位了。但他清楚自己跟夜央丝毫没有竞争的机会,是自己完全没有能力与夜央竞争才对。 “对不起。” “夜师爷没有错。” “这些天的信折子都是你处理的吧,如果不是我回来,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个师爷。” “多谢夜师爷肯定,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我收获颇丰,特别是大人,她虽然看起来很没有知县大人的风范,不过我这并不是在贬低大人,反之,是大人让我开窍,原来一味地追求所谓的对也可能是错。” 戴子卓对许相梦的夸奖是由心而发的,虽然夜央并不知他们之间这些天的渊源,但他却相信许相梦能做到改变一个人,就像她在短短时日内,不知不觉改变自己一样。 “大人,她确实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大人。其实当日,我本是以为大人昏庸无能,自私自利,所以决意离开高涯县,可后来才发现我错了,她只是偶尔比较狂躁,又有点小孩子一般的无理取闹,可只要她冷静下来,便会认真对待正事。” 夜央回忆起许相梦的种种,才知自己对她的关注几何,真是在不经意之间,许相梦摔进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习惯,甚至,正在逐步占据他的心。 “我认识到真正的大人,所以才抛却当日的决意,重新回到县衙辅助大人。” 夜央所承认的缘由的只是其一,再有便是他对许相梦日久弥生,无形而割舍不去的牵挂。 另一头,金劲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许相梦的房门前,正要敲门,便见许相梦开门,一脸惊然。 “大人,夜师爷回来了!” 金劲喊得大声,生怕许相梦不见似的。可无论金劲如何的兴奋,许相梦都是一脸有惊吓无惊喜的模样,惊吓只是因为被他吓着。 “大人你怎么不高兴呀,夜师爷回来了!” “我高兴什么,夜师爷回来你高兴什么?”许相梦一脸嫌弃问道。 “夜师爷回来多好呀!” “呵!” 许相梦十分不解金劲这股兴奋劲儿哪来的,平日里只有美食和美女能让他起劲,人如其名,劲贵如金。 金劲倒是在许相梦这张看似参透一切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了,于是便问:“大人您是不是已经知道夜师爷回来了呀?” “你说呢,没有我的允许,他是能进县衙门呢,还是能做回师爷呀?”许相梦回道。 “也对,是金劲糊涂了,不过大人,既然夜师爷都回来了,是不是该把那个什么戴子卓赶走呢?” “说什么赶走,这么难听!” 许相梦那一刻突然才意识到戴子卓的存在,确实,夜央回归,戴子卓便可以功成身退,但要自己怎么说呢?直接给他撵出去? “呸,只有金劲才会做这么不仁不义没有人道的事!”许相梦不由得厌弃那样思想的自己。 “大人你说什么?”金劲没听清许相梦的小声之言。 “我什么都没说,戴师爷在哪儿呢,我得跟他好好说说这事。”许相梦转而问道。 “他应该跟夜师爷在大堂,大人你要撵他走了吗?”金劲看起来很兴奋。 “他们俩在大堂,就他们二人?” 许相梦不禁还是有些担忧,虽然那二人都不是争名夺利之人,但她不敢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 许相梦有些紧张地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金劲便往大步大堂跑去。 许相梦略略喘着气跑到了大堂,偌大的堂上只有夜央一人静坐,不见戴子卓。许相梦不禁起了一个幻想,夜央与戴子卓一场师爷之争,最后戴子卓战败逃亡。 “夜师爷,戴师爷不在这儿吗?”许相梦目光中夹杂着一丝关切。 “戴师爷走了,但是他……” “什么,他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许相梦还没等夜央说完话,便气急败坏地跑出了大堂。很明显,她是要跑去追戴子卓,夜央见她为戴子卓这般紧张的神情,心里竟还有一丝不舒爽。 ------------ 第六十三章 再扮女子 戴子卓离开并不久,许相梦自一跑出县衙便看见了他,便赶紧唤住他:“戴师爷!” 戴子卓止步回头,见许相梦向他跑来。 “大人。” “你很行呀!”许相梦忍不住推了一把戴子卓,略怒道:“居然没经过我这个知县大人的同意就擅自离职,真是大胆得很呀!” “我只是不想给麻烦大人,而且这个职位本就是夜师爷的,我不过暂代,既然他回来,我走是应当的。”戴子卓说得很自然,心里其实也未有太多介怀。 “没想到你还很明事理呀,我果然没看错人!” “我不敢妄自夸耀,但大人眼光着实不赖,夜师爷绝对是难得的一个好师爷。”戴子卓由心赞道。 “没事说他干嘛!”许相梦嘴上说得好像很不乐意听一样,心里却甚是喜悦。 “我只是忠心的祝愿大人和夜师爷……” “什么祝愿我跟夜师爷,你这话怎么这么欠妥当呢,你难道想我和夜师爷共结连理?”许相梦听戴子卓的话听到一半便着急着辩解。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是希望大人和夜师爷一起打理高涯县,使得县内无灾无祸,百姓和乐,安居乐业。” 戴子卓这一解释,许相梦才知自己闹笑话了,自己是在心虚什么玩意儿呀! “我就是开个玩笑,欢送戴师爷你!”许相梦尴尬地笑了起来,戴子卓也真心笑了。 “谢谢大人,您回去吧,以后我若还在高涯县,得空便来县衙看你们。” “你可不能是随口说说,一定要来,对了,这个给你!”许相梦掏出一个钱袋递给戴子卓,说道:“这是你作为师爷的报酬。” “不过几天,有这么多吗?”戴子卓疑惑问道。 “我是大人,报酬多少自然是我定!”许相梦一把将钱袋放在戴子卓手上,她的笑容让戴子卓无从拒绝。 “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终有一日高中,也做一位像大人一样的好官。” 戴子卓便许相梦深深一鞠躬,良久,他转身离去,竟还有一丝眼眶红润,这几天,他对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敬佩不已,发誓将她作为自己的榜样。 许相梦倒是受宠若惊,戴子卓这不是给了作为知县大人的自己最大的赞扬。同戴子卓相处的短短几日,许相梦对他也算由不喜不悦逐步改观,至昨夜,他们几乎可以算是合作无间,而今晨,却已别离。 许相梦走回县衙内,夜央还坐在堂上,心思却有些难集中,许相梦出去已久,虽然知道他是追戴子卓,但不免还是担忧。 “夜师爷!”许相梦一脸欢笑着走进大堂。 夜央抬头望着望见许相梦的满脸笑容,便知她一定是追上戴子卓了,但却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会让许相梦这般愉快。 夜央凝视着许相梦从门外跑进大堂,又跑到座位上,平日许相梦只觉得这官位坐的麻烦痛苦,可今日,因着戴子卓的话,许相梦却是满心享受。 可轻松惬意并不久,许相梦便突然想起了承诺王张氏替她找到林淑莲的奸夫一事,今日可就是王大智出殡之日了,再迟延恐怕那王大智入土不安,万一还来找自己可怎么办? 许相梦本仰身倒在座上,一想到这事便全身的气劲泄了了精光,“哗啦”从座上滑下摔在了桌底下。 夜央听着那一声动静,眨眼间,许相梦便已躺在地上。夜央二话不说便起身往许相梦走去。 “夜师爷,当知县大人好累啊!”许相梦一脸哀怨叹道。 夜央停步在一旁,能看见许相梦的磕在椅子上的脑袋和她脸上的怨丧。 “大人不愿意做知县大人了吗?” “终有一天会做不成的!” 许相梦这话说得饱含苦涩,夜央却深深思虑着她的话外之话,那个终有的一天,以及为何会做不成? “大人在烦恼什么?不妨说出来。” 夜央话刚说完,许相梦便朝他甩开恢复神采的目光,说道:“对呀,还有夜师爷你帮我!” 许相梦一下满了活力,手脚十分灵活地动起,不磕不碰,一恍伸间,便站在了夜央面前。 “我之前答应王张氏帮她找奸夫,啊不,是找她儿媳妇林淑莲的奸夫。”许相梦道。 “昨夜你们装神弄鬼便是为此,但不知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夜师爷你说!”许相梦答应地更快。 夜央的神情看似略有犹豫,却还是开口说道:“我觉得林淑莲不像一个不善不贞之女子。” 果然,夜央的犹疑是有原因的,他话才出口,许相梦立马变了脸色,满目怀疑地盯着夜央。 “夜师爷凭什么这么说,我可以认为你是在维护林淑莲吗?如果是,本官可是要把你也列入嫌疑人名单,关进大牢,严刑逼供的!” 提起女人,许相梦就不由自主地对夜央一脸的不信任,总是认为除了自己,全天下女人都与夜央不清不楚,关系复杂。 “大人,无端端地,为何要拿我开玩笑?”夜央冷静问道。 “可是你维护那林淑莲的!” “我只是觉得她不像个坏人。”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许相梦的语气越发急怒了,但她自己也意识到此,便赶紧顺顺气缓缓急迫的心情。 “许相梦你到底怎么回事呀?”许相梦一拳将心里的急怒重重地捶在了桌子上。 那一重拳缓解了前一刻的几乎争吵,捶出了下一刻的绝对安静。 许相梦暗暗自怨,怨自己为何总是燎起心火,撩起争吵?她发觉了怒火燃烧,却看透深埋的怒火之种,那是深抑心间,对夜央的在意。 “大人,我有一计,以证明林淑莲的清白。” 约过去半个时辰,县衙大门忽地大开,金劲和成墙打头阵,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态迈出县衙,二人之后便是夜央,翩翩公子,绝貌仙容。 金劲和成墙的出场虽非惊艳,却也颇有威严,之后的夜央便是天赐之恩,只是走几步,那张脸就足够撑起所以的场面了。 三人停步县衙前许久,重头戏才开场。明媚阳光照进大门,只见一曼妙身姿之女子往大门走来,一身素装,简易发髻上一朵簪花,她手举轻纱盖面,不见容貌,微蹙眉头,明亮眼眸,更惹人浮想联翩。 “好美呀!”金劲不由得赞叹道。 只可惜这唯美的一幕还是在她抬脚迈出大门那一刻破灭了。 “啊!” 随着一声痛喊,摔趴地上的许相梦也露了真容,虽摔得狼狈,却还是满景的女子柔弱之美。 夜央,金劲和成墙三人都情不自禁想去扶起摔倒的许相梦,只是这唯一一丝惹人怜爱的氛围也被许相梦的行为彻底抽散。 “去死吧!”许相梦一个挺身站起,朝着门槛就是狠狠一脚。 这一幕看得金劲大跌眼镜,画风转变如此之快,一截一截,由天堂的仙子落下成为地上的美人,最后,为就是此刻,还是变成了粗鲁的许相梦。 许相梦朝着门槛撒完气,转头就是一脸怒火,双眼愤恨地盯着那三人,连夜央都不例外。 “为什么要老子扮女人?”许相梦满了怨气质问道。 “因为大人最合适呀!”金劲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 “凭什么我嘴合适?为什不是夜师爷,成墙或者金劲你呢?” 许相梦心里气急,按报出名字的顺序给了他们三人每人一个指头枪,最后一脸凶狠地盯着金劲,金劲被许相梦这气势吓得“嘭”一声坐到地上。 “夜师爷太高,成墙太胖,我太瘦呀!”金劲一脸委屈解释道。 许相梦竟被金劲给的这个答案说服了,她并非是对穿女装有所排斥,只是对夜央这一提议疑心满满,莫非他已经怀疑自己了? “不要吧,老天爷!”许相梦心里哀叹,举起纱巾盖在脸上。 金劲赶紧从地上起来,看许相梦这样,猜想她该是因为着女装而脸面羞愧。 “大人,您这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百姓们会纪念歌颂您的!”金劲笑道。 “行了,老子还没死,赶紧办事,穿这一身别扭死我了!” 许相梦将纱巾插在发上,挂下来遮住脸,故意装作一副穿不惯女装的扭曲样子。步下台阶时,因纱巾遮掩,许相梦一脚踩空,踉跄几步总算没二次摔倒。 “快点行动!”许相梦转身命令道。 夜央的心因着许相梦的冒冒失失而一起一落,终于看她稳步走在平地。 “其实大人要真是个女的,不说话不走路的话,还挺漂亮。”金劲望着许相梦,端详道。 “金劲你能不能不拿大人开玩笑?”成墙一脸认真说道。 “我就随口说说怎么了,而且确实挺漂亮!”金劲稍稍激动起来。 “不要再为这无谓的事情争论,按计划行事!” 夜央说着走过二人身边,那一道目光掠过金劲,似有怒意,金劲不由得心里一怔,硬着一张脸回道:“是!” 夜央口中所说的那件无谓之事,在他心里却并非无所谓,许相梦就走在他前面,女子之姿,夜央脑海里不由得闪过身着那件裙裳,两次出现,以伞遮面的女子,他本已相信那人是柳夏青,他不解,为何自己此刻会有如此幻想? ------------ 第六十四章 乱时错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金劲一身拽气地来到钱有财杂货铺,钱有财正在柜台上,只见他印堂发黑,双眼失神,定是昨夜之事受惊吓太过,还未缓常。 “钱老板!” 金劲喊着走进杂货铺,突来的一声呼唤吓得钱有财不禁身体狠颤。 “金捕快,您大驾光临本店,是大人有什么事吗?”钱有财说话都有气无力。 “没事,我就是自己来看看,买些花生瓜子回去,没事嗑几口。” 金劲一脸略带心思的笑容往货物柜走去,瞥一眼魂不守舍的钱有财,便俯身掏出怀里一封信,假装是从货柜下捡出来的样子,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说道:“钱老板这是什么?在柜子底下藏着。” 钱有财经昨日一日便神慌无度,对什么事都乍乍乎乎,他一把夺过金劲手里的信封,慌里慌张拆开,信条上写道:百骨井约见,林淑莲。 金劲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凑上去,钱有财立马将纸条揉捏成团塞到怀里。 “怎么了?” “金捕快,我有点急事,您要吃花生瓜子,自己看着拿,我先走了。” 金劲见钱有财这般紧张的反应,不由得觉得那所谓的奸夫多半是他了。正在金劲得意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之时,孙常搬着重重货物从里面走出来。 金劲又观察起孙常来,他面色如常,神气也足,看来并不似钱有财,他并未被昨夜之事吓唬到。 “金捕快!”孙常将肩上的货物放下,金劲只觉得脚下一震。 “这好像挺重呀!”金劲上前一拍麻袋,试着抬起,那麻袋却纹丝不动。 “还真的好重!”金劲做最后尝试,涨红了脸仍然动不了麻袋丝毫。 另一头,菜市场周大的肉摊,晨市刚刚结束,周大正在收摊。突然从那头跑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小纸条,他停在周大的摊子前,说道:“叔叔,那边有一个漂亮大姐姐上让我把纸条给你。” “漂亮大姐姐?给我?”周大一心茫然。 周大一刀砍在砧板上,走出接过小孩手里的纸条。周大根本不认字,自然看不懂纸条上所写,于是便问那小孩:“小屁孩,上学堂了吗?” “上学堂了。”小孩回道。 “那给叔叔看看这写了什么?” 周大将沾满油血的纸条塞回小孩手上,小孩薅开纸条,照着纸条上所写,富有感情地念了出来:一个时辰后,百骨井见,林淑莲。 听着小孩这样念道,周大是又惊又怒,一把夺过纸条,依旧看不懂,周大一副气怒暴起地样子,几下撕烂了纸条,那张怒脸吓得小孩动都不敢动。 “小孩,那女的在哪?” 小孩子不敢出声,便朝着身后指去,菜市场某个入口处躲着成墙,其实那番话都是成墙照着夜央吩咐叫小孩如此说的。 周大一把拔出嵌在砧板里的杀猪刀,高举怒道:“那个女人你给来我听好了,别再纠缠我,你厉害你追随你那死鬼丈夫走了算了,休想陷害我!你要再来纠缠不清,我就,我就……” 周大挥着明晃晃的杀猪刀四下张望,找见目标,便挥手甩出刀去,那把杀猪刀“喀嚓”一声便削断了旁边一只无辜的鸡的脖子,头身分离,呜呼一命。 百骨井位于高涯县城的中心,井旁是一棵百年榕树,根强叶茂,一望无顶,此样奇景,许相梦根本没注意到榕树旁那口破旧小井。 “来高涯县这么久,还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大一棵树!”许相梦不禁感叹道。 许相梦绕着榕树跑了一圈,这才看见那口井,她探头进去,看见自己的脸清晰地倒影井水面上。 “哈哈哈哈……” 许相梦兴致一起来,便朝着井里大笑出来,井水荡漾,模糊了她的脸,回声荡起,有些恐怖,更狠狠冲击了许相梦的脑袋。 “哇,好疼!”许相梦靠着井坐下,双手扶着被震颤的脑袋。 夜央听见许相梦那笑容的回声,便也能猜到她做了什么蠢事。许相梦头还有些痛昏,眼睛模模糊糊看见夜央走来。 “大人你又贪玩了。”夜央并非责怪,反而语气中满是关怀。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难受呀!”许相梦看着还有一丝可怜像。 “把眼睛闭上。” “啊?” 许相梦不明夜央的用意,却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她感受到一双手抚上自己的头两侧,轻轻按抚,舒适而惬意。 痛意渐缓,许相梦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一条缝看见夜央的脸,夜央的影像由模糊到清晰。 夜央发觉了许相梦在偷瞄自己,看见她原本皱紧的眉头已然舒展。许相梦也注意到夜央似乎发觉自己了,能猛地一睁开眼,夜央一下弹指轻轻落在许相梦额上。 许相梦呆然望着夜央许久,在夜央脑海里,是一幅久违的回记忆画卷:十多岁的夜央一个弹指落在一个小女孩额上,小女孩手掌迟而护到额上,小脸上挂着一丝怒气和委屈,说道:“央哥哥,你为什么又弹我额头?” “谁让你贪玩爬到树上掏鸟窝,那有多危险,瑄儿知道吗?” 小女孩的那一脸委屈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夜央脑海里,那个小女孩的残影,夜央仿佛能从许相梦的双瞳里寻见。 许相梦回神一刹,乍地装得被那轻轻一指弹得很痛的表情,护着额头,故作一脸哭像,说道:“夜师爷你为什么突然弹我额头,疼死了!” 许相梦的声音将夜央的记忆之根斩乱,夜央眼中,那个小女孩的脸与眼前的许相梦脸交织相错。 “瑄儿?”夜央不禁叫道。 “瑄儿是谁?”许相梦一脸疑惑。 许相梦放下护着额头的手,眉头深锁,她凝视着夜央一脸的慌然愁容,心想他口中的瑄儿会是谁? 乱章的回忆理清之后,夜央便恢复了清醒,眼前的人,是许相梦,她正一脸惊疑盯着自己。 夜央神情略显恍惚,他一起身便来看见远远走来的钱有财。 “大人,钱有财来了,按计划行事。” 夜央忽地回复了一脸严肃,说罢便往大榕树后边走去,许相梦却还纠结着夜央口中的瑄儿究竟是何人,起身时还说道:“那瑄儿是谁呀?” 夜央不回应也没有回头,藏在了榕树后边。许相梦心里没那么轻易放下个疑问,可钱有财已走来,此刻,也只能搁置一边那个“瑄儿”,先办正事。 许相梦掏半天,慌里慌乱地,才掏出怀里的纱巾掩着脸。钱有财远远认出了榕树底下,百骨井边那样打扮的女子,便认定了她就是林淑莲。 “林淑莲!” 离许相梦还有一段距离,钱有财上来就是一声喊,吓得许相梦身体一颤,纱巾没戴成就脱手落在了地上。那喊声听起来是恨意满满,此刻钱有财的脸上,也是怒态明显。 “钱老板!”许相梦心里一慌乍一下没控制住便喊了出来。 一边,许相梦担惊受怕自己就此暴露,另一边,钱有财对眼前这个林淑莲确实起了疑心。 “钱老板……” 许相梦又叫了钱有财一声,声音柔细,语音婉转,再加之女子身形,与林淑莲还真有三分相似。 许相梦这一声出口,成功地瓦解了钱有财心底的困惑,他信了眼前这个女子便是林淑莲。 “你这个女找我到这里人想干嘛?”钱有财没好气问道。 “小女子知道钱老板对我有意,如今我那个穷病丈夫已死,便是老天恩赐你我二人姻缘……”许相梦演得果然有柔弱女子,楚楚可怜的感觉。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愿意下半生伺候钱老板。” “你是想给我做妾?” “若钱老板愿意,小女子如何都甘愿。”许相梦说得自己都想吐,心里实话道:“谁要给你这死老头做妾,想得美!” 若是昨夜之前,林淑莲对钱有财提出这样的请求,他还会犹豫不决,但此刻,钱有财是毅然回绝。 “包子西施,你是长得漂亮长得美,但俗话说得好,红颜祸水,我钱有财虽然也爱美人,但更爱钱和命,你就算了!” “那我和你多年情分呢?你竟完全不顾?”许相梦情绪起伏得恰到好处。 钱有财懵了,他不过与林淑莲有几年生意来往,咋还成了情分了? “你别胡说呀,我跟你之间有过什么吗?我告诉你,你别想陷害我,我钱有财对不起天又对不起地,但对你,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就算有,也全是生意上给你优惠,你要是还想讹我,可是会遭报应的!” 钱有财说得有些激动,那些话不像假话,钱有财只是一个不大公道的杂货铺铺主,家中一头母老虎,许相梦装成林淑莲如此贴近,若他是奸夫,不该拒绝才是。 许相梦和夜央的想法都是如此,钱有财的嫌疑也算是排除了。许相梦俯身拾起纱巾蒙在脸上,不紧不慢回头,冲着钱有财冷言一句:“你可以滚了!” 钱有财糊里糊涂地离开了,许相梦绕到大榕树另一头,却没看见夜央,她环顾四周,最终抬头看见夜央藏在枝叶繁茂的树上。 目光穿过一片片树叶,许相梦看见夜央背靠着枝干,神情一如往常冷漠。夜央稍稍低头,注意到许相梦正站在树下,仰首望向自己。 那一刹无时无他,阵风拂过,树影婆娑。许相梦凝视夜央的目光,正如阳光从叶间缝隙照在夜央脸上一样的柔和。 ------------ 第六十五章 大人别怕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金劲忽悠着孙常溜街串巷,觉得时辰差不多,便将他引到了大榕树下,百骨井处。 “金捕快,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呀?” 金劲从一条巷子里一跑出来便跑进另一条躲了起来,孙常追出来,没见金劲,却看见了大榕树下的许相梦。 孙常于远远觉得树下的女人像林淑莲,便走过去。许相梦看他走来,便赶紧用纱巾遮住脸,还有一段距离时,她便开口制止孙常继续往前。 “你不要再过来了!” “王大嫂吗?你在这里做什么?还蒙着脸?”孙常的神情有丝丝紧张,目光不由得一瞥那口百骨井。 “我没脸在活在这世间,我们之间的奸情,还有我们合伙害死我丈夫的事也已经暴露,绝顶聪明,才智过人的知县大人早已洞晓一切!” 许相梦前面的感情流露还控制得相当好,可她后来出口的,对自己的一顿夸却显得太过刻意,庆幸她所面对的人是愚钝的孙常。藏在榕树上的夜央听到许相梦那样说道,竟也抹了一把冷汗。 “王大嫂你说什么呢?我跟你有什么奸情?我们什么时候害死了大智哥?”孙常茫然一脸不似撒谎。 许相梦却还没演够,入戏太深的她竟蓦地往百骨井跑去,哭嚎道:“你怎么能不承认,好,既然你都不要我了,那我就,更不用活着了!” 许相梦说着就朝井上扑去,那情形看着真像是要投井自尽一般。许相梦膝盖狠狠磕在了井沿上,半个身体挂在井里,她忍痛不喊,怕一喊再被震的整个人栽进井里,那才是悲惨至极。 “王大嫂,你不要轻生呀,我知道大智哥走了你伤心,可你一直不是一直都对世事抱着最好希望的吗?你不是也常对我说,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都要相信上天会有最好的预备,总之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死呀!”孙常一脸着急劝说道。 孙常跑到许相梦身边,迟疑着还是扶住了她,他所有的话都是由心而发,他确实是一个天大而毫无做作的实诚人。 “行了行了,我不死了,你走吧!” 许相梦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井水说道,心中所想却是:这么天真的大傻子,怎么当人家的奸夫呀?许相梦你说你是不是比他还傻! “如果我走了,王大嫂又投井怎么办?”孙常着实放心不下。 许相梦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了,大喊道:“你快点走,你再磨蹭着不走我现在就投井自尽,还把杀人的罪名扔给你!” “王大嫂,那我走了,你可千万别跳,千万别跳!”孙常犹豫迟疑着,三步一回头离开。 许相梦半个身体挂在井里半天,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夜央见孙常真的离开了,便从榕树上跳下,走到井边,轻轻一敲许相梦的肩膀。 许相梦一次又一次被孙常那股实诚劲儿打败,此次也是,她还以为是离去又折回的孙常碰了自己,心上一怒,稍起翻身就大喊道:“不是让你走……” 许相梦话未喊尽,转身看见夜央便是心中一颤,一个不留神竟身体往后倾倒。 “完了,这下真的要投井自尽了!” 许相梦心里正那样思想,两腿碰撞到井沿,身体便往井里倒坠。令许相梦所料不及的是,她幸得生机,可更慎人的却是夜央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 许相梦两腿在井外,半个身体停停顿在井里,夜央的手死死地揪住她胸前的衣襟,许相梦下意识也抓住了夜央的胳膊。 夜央重重一使力将许相梦拉了上来,他松手,许相梦却还神不知何往,只是腿脚一软坐在地上,双手依然紧紧抓着夜央的衣袖颤颤哆嗦。 或许是恐惧太甚,许相梦几乎对夜央抓到自己衣襟那一刻没有任何印象,而此刻,几欲堕井的恐慌,以及怕被那一抓识破女子之身的恐惧,占据了许相梦全心。 许相梦蜷起双腿,双手紧紧抓住夜央的手腕,她凝望夜央的目光里,恐惧不可胜数,最叫她不及防备的是,她的满心惊惧竟换来了下一刻夜央的一个怀抱。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夜央俯跪在许相梦身边,一手揽过许相梦靠在自己胸前,许相梦顿时全心,夜央柔声一句:“大人别怕!” 许相梦卸去一切防备,松开了夜央的手臂,那一刻,暖怀醉人更胜酒,尽管夜央发觉了她的身份又如何? 夜央的手掌不禁一颤,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所有的感觉只在一晃之间,此刻都已不再真切。 二人这样依偎不知多久,百骨井旁已有百多年来从不曾有有情男女,许相梦和夜央勉强算是,至少看起来绝对是这个样子。 风拂过树叶“悉悉索索”,树下映影斑驳,发丝,衣角,尽随风起落。 “大人!” 成墙大喊着从远处跑来,许相梦猛地一把推开了夜央,二人之间极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成墙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搅乱了。 “大人,夜师爷也在呢!” “怎么是成墙你来啦,那个,周大呢?”许相梦目光闪烁环视四周,嘴上在找周大,实为掩饰心虚。 “他不会来了,我照夜师爷吩咐的做了,那个周大大发脾气,还把纸撕烂了……” 成墙说到夜央,许相梦便不经意间一瞥过夜央,目光交视那一刹那,许相梦心里滋味错杂,即刻便扭过头去。 成墙向二人还原了周大对收到林淑莲约见信的反应,便被排除了他是奸夫的可能。 “如此看来,他们三人都不会林淑莲的奸夫了。”夜央说道。 “其实我也不认为所有红颜都是祸水,林淑莲真的也不像坏人。”成墙说道。 二人议论着,许却低着头反复细想自己堕井时的状况,却总是不记紧要关头时的感觉。 “大人,如今你该相信林淑莲的无辜了吧?”夜央问。 许相梦久久才反应过来夜央叫了她,抬头看到夜央那一刻,她还能有什么其他思想,只是应道:“是吧。” 三人起身往县衙走回,许相梦一整天路都定不下心:怎么办?夜师爷到底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他没说话,是他没发现,还是发现了不说,等着什么时候给我致命一击呢? 许相梦一路忧心忡忡,偶尔瞥几眼夜央,见他毫无表情的脸庞便更加心忧,更生恐惧。 忧扰一路,总算是快回到县衙了,哪知今日对许相梦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正烦恼得想找个坑填了自己,这愁烦关头,杨景佑居然出现在了县衙门外。 许相梦乍地停下往前的步子,突然出现在的杨景佑,对此刻许相梦而言,简直就是老天赐予她的一幕祸不单行。若是她这副模样出现在他眼前,还不得立马暴露无遗。 “天呐,又是这个杨景佑,我要从后门回县衙,不然他改得拉着我给他找那个毛小雨。”许相梦一脸哭丧着,用纱巾遮盖一脸便绕道县衙后门。 夜央并不对许相梦这一表现起疑,反之,他更是走上去同杨景佑招呼,算是为仓皇逃跑的许相梦打掩护。 “夜师爷,你可算回来了,大人呢,她没跟你们在一块儿吗?”杨景佑眉间略略带有一丝心急。 “没有。” 夜央这句“没有”说得这般冷静,成墙不禁盯着夜央,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惊诧。 “你来找大人有何事,我可以替你转达。”夜央的言辞举止,丝毫没有马脚可露。 “其实也没有,就是大人答应我替我找小雨……” “明日才是大人应允的期限,你怎么今日就等不及来了?” “夜师爷知道这事?” 杨景佑这样一问,夜央才记起此事是自己暗地所见,并非明面所知,但夜央并不惊慌,说道:“大人和我提起过。” “我知道明日才是约定之期,今日我来县衙是有别事。”杨景佑换成一脸笑意说道:“夜师爷可记得下月初八是什么日子?” 杨景佑此问,夜央静静思索片刻,正想起之际,杨景佑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笑道:“是我和姐姐的生辰,我们会在家中摆生辰宴,想请大人和夜师爷大驾光临,夜师爷就算不给我面子,也不要辜负我姐的期待吧,你可是她唯一一个真心邀请的人!” 杨景佑的话意味深长,夜央心间竟有一丝庆幸许相梦并未在场。杨景佑所说的杨景佳的情意,夜央作为当事人又何尝不止,他尽量与杨景佳维持最恰当的距离,杨景佳每次意欲靠近,夜央便会后退,如此一来,夜央习惯了这种方式,可如今,夜央却有了斩断这种联系的心思。 夜央久久没伸手接下那张请帖,气氛略微怪异,杨景佑一笑,便将请帖递到了成墙面前,成墙也没太多考虑,便接下请帖。 “说好了,夜师爷,那天我会等你,还有,记得帮我提醒大人,我明天还会来找她的!” 杨景佑说罢便转身离去,虽然没有毛小雨的消息,但他听到夜央说那事许相梦曾对他提起,便相信她绝对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夜央和成墙进了县衙,夜央欲往他房间去,成墙便将请帖递上,问道:“夜师爷,这请帖要怎么处理?” 夜央盯着请帖思索片刻,这请帖既然邀请的是许相梦和他两个人,他便不能妄自解决,请帖虽收下,去不去还是由己。 “请帖给大人送去。” “是。” ------------ 第六十六章 宿命终归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成墙带着请帖来到许相梦房门前,敲门,之后便是恭敬等待。 “谁呀?什么事?” “大人,我来呈递杨家送来的请帖。” 房内的许相梦拆散发髻,一头乱发篷面,梳之不顺。许相梦放下梳子便去开了门,这一头乱发可吓到成墙。 “又是请帖,是红是白呀?” 许相梦说着接过成墙手中的请帖,脑海里突然想起些什么事。 “杨家姐弟的生辰宴……” “你别说话!”许相梦忽地喝止。 许相梦制止成墙继续往下说,她轻敲自己的脑袋几下,这才想起王大智今日出殡,自己答应了王张氏要去一趟。 “哎呀,怎么给忘了,不过应该还来得及!”许相梦自说自话地看了看日头,便松了一口气,问成墙道:“你刚刚说什么,继续!” “哦,这是杨家送来的请帖,说是请你和夜师爷去参加杨家姐弟的生辰宴,时间是下个月初八。”成墙详细道来。 “杨家?哪个杨家?”许相梦问。 “就是县上开宁德钱庄的那个杨家。” 许相梦其实明白自己是明知故问,却还是固执一问,得了答案,却还是做不了决定。对杨景佳和杨景佑两兄妹,许相梦并非害怕他们,只是心里觉得躲远些好。 “他们两个,不是姐姐比弟弟大嘛,怎么还同一日生辰呢?”许相梦疑惑道。 “大人说的没错,说来也巧,杨家大小姐和二少爷是不同年却同月同日的生辰。” 许相梦才不想管别人的年年岁岁问题,而暗暗思索该去与否的问题,许相梦忽地又想这请帖是请的她与夜央二人,那夜央该是如何想法? “夜师爷怎么说?”许相梦问成墙。 “夜师爷只说让我把请帖给大人您,别的就没说什么了!”成墙回答。 想完自己认为的“应当”,又要想夜央的想法,许相梦实在是没多余的脑子了。再说距下月初八还有些日子,而放下最重要的事是解决王张氏和林淑莲之间的事。 “唉,先不管这个了,我先收拾收拾这一头糟乱,等会儿你陪我去一趟西市街。” 正午过,许相梦和成墙匆匆忙忙走出县衙,正要去往西市街王张氏家。二人迎面遇上了托着一兜瓜子,一脸惬意地磕着走来的金劲。 金劲一见许相梦二人,便赶紧将瓜子装起来迎上去,问道:“大人这是要哪儿?” “西市街西施包子铺!” “我也去我也去!” 金劲这一脸满有兴致的笑容,许相梦真想不通他这笑脸何意?参加一个葬礼还能高兴成他这模样的大概只能是死者的仇人了。 二人变三人行,许相梦脸上愁态不散,虽然他们已然用各种方法验证,钱有财那三人都不是林淑莲的奸夫,可重点是他们信了不算数,要让王张氏相信才算成功了结此事。 该如何叫王张氏相信?这着实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尽管许相梦他们几个都是人证,他们可以跟王张氏道出证词,甚至许相梦是知县大人,话语权威,但是,许相梦又担忧王张氏那固执己见的性子,即便是有理有据的劝说,她也不一定会相信,否则案件开始她就该相信仵作的验尸结果和许相梦的决断了。 “唉!”许相梦忍不住叹气。 “大人为什么叹气呀?”金劲问。 “我在想怎么劝王张氏相信林淑莲根本就没有奸夫,唉!”许相梦说着话还叹起气来。 “到时候就把我们试探的经过和结果都说出来,信不信就由着那王张氏了!”金劲倒是说得轻松。 “我怕去了说了她也不信,我怕到那时候老子会气的想打人!” 许相梦举着握紧的拳头,话音刚落,金劲便心里一颤,顿步不行,一脸僵硬着。 许相梦没有几步便发觉一边的金劲不见了,回身便看见金劲跟石柱一般僵立在远后方。 “你干嘛呢,中风啊?”许相梦一脸嫌弃说道。 “大人,夜师爷不在县衙吗?” 金劲突然这样问,许相梦自然而然要怀疑他的意图,更何况有关夜央,她便犹豫更甚。 “你问夜师爷做什么?” “我想夜师爷要是在县衙,我就替大人您请他一同前往,夜师爷比较冷……静,让他跟王张氏解释,我想无论如何,夜师爷都不会气得打人。” 许相梦这下可看透了金劲的心思,就因为她的一句“气得想打人”,金劲就怕了,这会还要找夜央拯救他自己,以逃脱久久摆脱不去的,注定被许相梦恨揍的命运。 许相梦何尝不想叫上夜央一起,他冷静沉着,解释起来也自然比自己妥当,可百骨井一事,许相梦对夜央,不得不防备。 “叫什么夜师爷,叫什么夜师爷!你是觉得本官不行吗?”许相梦一脸不满加愤怒。 西市街,依旧繁闹。 烛火映白帐,黄币燃尽灰,人活一世,死后棺木一口,死去之人是永远超脱,活着之人便徒剩伤悲。 王大智所躺的棺木即将封棺,王张氏堂上痛哭无止,不乏哀客的凄凉灵堂,却不见逝**子林淑莲的身影。 “儿啊,你就狠心抛下娘一个人!”王张氏早已是泣不成声,声音嘶哑。 棺木合上,栓子狠狠嵌入,逝者不知声响,活人却是心痛泪流而束手无策。 “儿啊!” 王张氏撕声呐喊之际,众人惊诧之色突显脸庞,原来是林淑莲突然从侧门冲撞过来,“砰”然一声,林淑莲一头击于棺上,一切发生只一刹那。 惊棺不动,血迹却浓,林淑莲失力全身依靠棺木滑摔地上。堂上之人皆露哀色,为这一场悲剧即将谢幕时毫无预兆展开的另一幕悲剧。 王张氏抽泣顿止,丧子之痛曾翳闭她的双目,她确实曾希望林淑莲死去,各种死法,正发生的此一种更是她满心希盼的。 古往今来,夫死妇随一直为世人所崇,作为一个女子,这样死去甚至比百年安死更为人所称道,如此彰显的是女子对丈夫的忠贞不渝。 林淑莲卧地奄奄一息,双眼早已睁不住,她与死亡最后的拉锯,只说了一句:“相公,我来了,等我!” 林淑莲这一句声音纵使微弱,却深中王张氏的心。王张氏一滴泪落,真真实实,为的她的儿媳妇林淑莲。 一阵过堂风吹起,熄灭了那只将残白烛。 灵堂之上寂无人声,许相梦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她所有的烦恼终归无有,她再也不必为了思考如何说服王张氏相信什么而愁烦,她一切为此事而生的思虑于林淑莲死去那刻烟消云散。 许相梦并不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从前落魄潦倒之时,也无数次亲眼看见同样困苦之人因饥饿,因冷寒而毙命。 许相梦往屋里走去,金劲走上前去稍微检查林淑莲的身体,确认已经没了气息。 “大人,林淑莲死了!”金劲的脸上也有一丝惋惜之色。 “林家媳妇这是随她丈夫去了,是好事,这表明了她作为女子,对她相公无比的忠贞。”堂中有一中年妇人如此说道。 “是呀!” “说的没错!” 堂中之人的林淑莲的赞许声不断,可她既然已死,再多的褒奖又有何意义?生时为人所耻,死后却得了无上赞许,许相梦看清了,原来这世道也不过如此。 “好,王林氏果然是我的好儿媳,我儿的好妻子!”王张氏开头说道。 王张氏那句话深深刺痛了许相梦的心,原来这就是王张氏想看到的结局,逼死一个无辜的女子。 林淑莲的生前,许相梦并不知晓太多,只知道她是包子西施,好手艺又美貌。短暂的一生,许相梦不知道林淑莲有否留下遗憾,但她这样的一生,在无相梦看来是失败的,甚至不如自己从前吃喝玩乐赌逃亡的生活。 林淑莲与王大智终究葬于一地,应了百姓口中那句听似美好的“死而同眠”。可许相梦并不如此看待,她对林淑莲,道不出的惋惜,驱不散的歉意。 “如果我早一点跟王张氏解释清楚,林淑莲可能就不会死了!” 县城外的林间,一座新墓,墓碑上刻写王大智和他妻子王林氏。送丧人早已离去,满地纸花随风飘走。 许相梦伫立墓碑前,久久无声。成墙躲在稍远处观望,又时不时回头往来路看去,一脸着急自语道:“这个金劲,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成墙心中急而忧,神色凝重不已,他想到许相梦这般会是因为愧疚她没来得及救林淑莲,而这样无声无色的许相梦比那个平日里怒骂恨揍成性的她更看着慎人。 终于,成墙等来了远处匆匆走来的夜央和金劲二人。 “夜师爷你可来了,大人这样站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个多时辰了,我和金劲怎么叫她喊她,她都没反应!”成墙十分心急说道。 “金劲都和我说了,你们先回,大人交给我。”夜央尽量冷静着。 “那好,我和金劲先回!” 金劲和成墙沿来路返回,风吹草叶,世间生机往往不为人所动,勃发有时,萎焉由时。 ------------ 第六十七章 百骨传说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心神飞去太远,竟不知夜央靠近,他步步轻落,像踏着风来,拂过许相梦身边,风去,他却为她停留。 许相梦稍稍转头看见夜央,不由得眉头一皱,二人彼此凝望许久,夜央开口说道:“大人,送丧之人都已散尽,为何你还留在这里?” 许相梦凝目夜央许久不做回答,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留在此处为何,但就是心上有一种不想走离的感觉。 “大人知道百骨井的传说吗?” 许相梦心思一动,瞳中也亮起一丝生气,她回道:“没有。” 许相梦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不由得泛起一丝思绪,她相信夜央并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提起百骨井。 “百骨井旁本来并无那棵大榕树,传说那棵大榕树是亡魂所化生,千百万死于百骨井的亡魂……” 夜央如此说道,许相梦是多么不敢相信,那样枝叶繁茂,奇美无比的一棵大榕树,竟生长与这样诡异离奇的传说之上。 “相传数百年的高涯县,封闭且穷困,县内对于传统的女子之徳极为看重,凡是女子的丈夫或曾许亲的男子去世,他妻子或是未婚妻子都会投入百骨井以示忠贞……” 听夜央口中道出如此荒诞且惨无人道的传闻,许相梦心上仿佛重受一击,眉头不由得深皱,目光流露出浓浓不满与怒意。 “一开始,有很多女子乃是被迫投井自尽,可越到后来,思想逐步深固,丧夫女子投井便成了一种意念,由幼时便深种女孩心里,百骨井也真真正正地成为了埋葬无数尸骨的墓地。就这样时日变迁,某一年,那棵大榕树便长出,无人浇灌打理,却长成了如今这样繁盛的模样……” 许相梦从不知自古以来,生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竟是这般一文不值,丈夫高于生命,贞洁高于生命,或许一切都高于她们的一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此后,大榕树和百骨井成了高涯县的标志,女子绝命以示忠贞屡屡不绝,百骨井成了最大的坟茔,大榕树便是最深刻的墓碑。那处也成为高涯县内最不幸的土地,象征死亡,厄运,分离,断情,几乎再没有人为欣赏那美景滞留,路过也都是匆匆离去。” 许相梦细细听完了夜央所道,那关于百骨井凄凉的传闻。许相梦不禁猜测夜央说此的用意,难道他是想用这个传说说明女子的性命自古便如此微薄,时至今日,依旧不变吗? “夜师爷说这个传闻,难道是让我接受女子之命薄如纸这个荒谬可笑的道理吗?”许相梦的语气中悲愤相杂。 “大人误会了,如今的百骨井和大榕树早已不似从前,它们是高涯县内,最繁闹之处的那一片禁闭,百骨井井水再无尸腐气味,大榕树却依旧繁盛甚至更加繁茂,这表明,如今世代已不再像从前那般。” “可夜师爷没有亲眼看见林淑莲撞死在棺木上,也没有听见那些人的言论,那口棺木也是百骨井,而人心更是,无情噬命。” 许相梦这样的神情,严肃中夹带着愤懑,夜央从未见过她这样。 “那大人为何不妨相信,林淑莲之死并非为了表明清白,而是她爱王大智,愿意以死相随呢?”夜央问道。 “我才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没有人会为了任何人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即便是有血缘亲情的父母子女也做不到!”许相梦回答得十分坚定,她绝信林淑莲的死是被舆论所逼。 “有,这世上曾经有过这样的人,以后也会还会有。”夜央眼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凉。 “呵,夜师爷倒是说得容易!”许相梦极为不屑说道。 “我曾经为一个人不顾自己性命,冒着被火焰吞灭的危险,闯入大火之间,即便是真到了觉得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我也无怨。” 夜央说起此事并非此刻埋怨,他语气淡然,瞳中霎时闪过的,是那时至今都不知为何缘故那般奋不顾身的自己。 夜央还没说完,许相梦便已听出夜央说的那人是自己,莫非自己当真无情无义,在信誓旦旦地说出那句“坚决不信世上会有为他人不顾自己性命之人”的话时,竟完全没想起曾经为救自己几欲丧命的夜央。 许相梦双目不禁凝视着夜央,他此刻提起这事为何缘故,只是为了证明真的有那样的人,还是别有用意? 无论为何,许相梦心软了,她对许林淑莲一事的固执有一半是因为恨恶世道,还有另一部分是自责。夜央所说之事也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叫她无以辩驳。 许相梦暗暗在心里劝服自己:许相梦,你就信了林淑莲的死是因为她爱王大智吧,何苦自我纠缠,又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呢? “大人,正如你所说,百骨井既是一口棺木,又是人心,我们不能改变历史往事,也不能强硬扭转人心,但我们更不能被心上那口无形的百骨井吞噬遇事对事的冷静。” 夜央说的没错,人心似百骨井,不仅只同于大榕树下的那口百骨井的意义,更是人心深处的暗弱之处,它吞噬一切,让人浮躁过消极,使人迷惘沉沦。 许相梦瞬间明白了,这一刻之前,自己便是深陷心上的百骨井,思维偏激,事理不明,只听夜央说的悲惨故事,却不明白他真正的用意。 正如夜央所言,如今的百骨井早已非原来的,它所有的标签都是世人强加所给。以前的都过去了,更不能因为眼前的一事,而被掩蔽双目错认一切。 林淑莲之事毕竟是个例,惋惜可以,愧疚亦是,但以一盖全就是大错特错。 “夜师爷,我懂了!” 正如今日在百骨井旁一样,夜央又一次拽住了几乎堕井的许相梦。许相梦凝视夜央的目光霎时变得柔和,夜央同样,许相梦的固执放下便是他的心放下。 许相梦与夜央彼此相视无声之际,风吹跑满地纸钱,墨绿青树林,夕阳斜映下,二人重叠的影子,交织的心事。 天色渐暗,许相梦推开房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桌上的请帖。 “杨家兄妹的生辰宴,去还是不去呢?”许相梦问自己,也猜测夜央的心思。 许相梦走过去拿起请帖,翻看也是认不得几个字,她不过是心里忧思,手上闲不下来。夜央晚饭又没到厨房吃,许相梦也不知他躲在房里搞些什么玩意儿。 “不如,去问问夜师爷去不去?”许相梦这一想便挥散愁容,扔了请帖就跑出房去。 许相梦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夜央的院子,抬手正要敲门,蓦地却又顿了住,心想:我要怎么问才能不让夜师爷怀疑我的用意呢?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给许相梦足够的考虑时间,她惊天动地地闯入,夜央早已察觉外头的动静。 夜央由书桌起身,走到门前,透过门纱便看见许相梦站在门外,似是百般思虑,万般犹豫的神情。 许相梦浅浅愁容,微蹙着眉头,那副思索而不得解的模样,在夜央眼里着实可爱。 许相梦仍旧没想到合适的说辞,夜央却突然开了门。许相梦一脸的惊讶僵在脸上,双眼瞪得圆滚明亮。 “夜师爷!”许相梦乍地一出声往后一退。 许相梦又是一脚踩空阶梯,全身往后倾倒,夜央迫急伸手,此情似曾相识,许相梦心上一悸,竟一把甩开夜央的手臂,狠狠摔在了地上。 夜央蓦地怔住,许相梦一把推开自己时的决绝而略带恐惧的眼神,她究竟在想什么? “啊!” 许相梦扶着屁股站起来,这一摔可是滋味浓厚。许相梦瞥见夜央眉眼之间隐隐约约的愁绪,他盯着许相梦,试图寻索她眼中的意念。 许相梦心这下一乱,眼神恍惚着为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出现在夜央门前呢? “大人……” “夜师爷,你知道杨家兄妹送来生辰宴的事吧?”许相梦蓦地闭眼自恨:许相梦,你这是用一个坑填另一个坑呀!你圆吧! 话既然已经问出口,便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追问:“夜师爷你会去吗?” 许相梦的话让夜央从一个忧思里跳脱,思索片刻便回道:“不去,大人若是想去,可以叫上金劲或者成墙一起前往。” “我又没说想去!”许相梦乍地回道,对于夜央的回答,她心里偷着乐,忍不住笑道:“我没事了,就先走了!” 许相梦一刻不待转身跑出院子,心里是又喜又忧,乐为夜央,忧也为夜央。 “真是,许相梦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先考虑好,不要那么一惊一乍!”许相梦出了院门便扶着墙托着摔痛的屁股,一脸哀怨道。 身上虽然摔得疼了,许相梦这心里却是乐难自已,仅仅是为了夜央那一脸决然回答的“不去”。 “夜师爷他不去,他不去!哈哈!” 许相梦看着是莫名奇妙地傻笑起来,她想或许夜央和杨景佳的关系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亲密。 ------------ 第六十八章 再约缘来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又一个早晨悄然而至,许相梦不像前几日一大早爬起,而又开始了睡懒觉赖床的好日子。 今日便是杨景佑与许相梦的约定之期,由于许相梦当日并未说约定的时辰,杨景佑便早早来了,他满心欢喜期待,入了县衙却是不知终时的等待。 一开始,杨景佑静静坐在堂上等待,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夜央在一旁处理完所有事务,杨景佑喝了金劲送来的好几壶茶,茅厕都去了无数趟,县衙大堂上,一边是火急火燎,一边是静如止水。 杨景佑终于坐不住了,便起身问夜央:“夜师爷,这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 “我们大人忙着呢,杨少爷你再等等吧!”金劲抢话回道。 杨景佑一脸忧虑地回去坐下,夜央却有些愁眉不展,许相梦这些日子完全都在忙林淑莲一事,如何会有时间替杨景佑找毛小雨?夜央不禁担心,许相梦信誓旦旦的承诺终究无法兑现,而杨景佑便是空有了希望。 正在夜央如此思虑之时,许相梦从里面出来了,困意满面,伸着懒腰便走了出来。 许相梦第一眼先看见了杨景佑,伸到一半的懒腰便僵硬了,杨景佑见许相梦出来,于是急忙起身迎上去。许相梦乍地收回伸出去的懒腰,又一眼瞥到那边坐着的夜央。 杨景佑杨许相梦走来,许相梦乍一下想起自己之前在街上对杨景佑说过的话,便知他今日来意。 “他这就来了,不能让夜师爷知道我们的事!”许相梦心里念道。 杨景佑脚下跟踏风一般,行来极快,许相梦心里一急,便往杨景佑走去,顺势一把拽起他便拖出大堂。 “大人,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杨景佑一脸茫然的着急问道。 “别说话,跟我来就行了!”许相梦脚步急促往外走,语气决绝。 许相梦这一下令人琢磨不透的行为着实叫夜央惊疑不已,他恐怕许相梦又对杨景佑起了矛盾,着急由座上起身,本欲追上去,却终迟疑不前。 “大人,你应该能处理好吧?”夜央心里念道,他愿意相信许相梦。 杨景佑被许相梦狠狠控着手臂,死拉硬拽架出了县衙外。杨景佑实在不知许相梦之意,尽管手臂被扯得生疼,也甘愿顺服。 许相梦终于松开了杨景佑,县衙门前一片空荡无人,许相梦再望一眼门内,确认没有人跟出来。 “大人……” “我说你那么着急,你来县衙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吧?”许相梦一脸着急问。 “没有,我只跟夜师爷聊了几句家常,又说起生辰宴的事,别的话就再没说了。”杨景佑一脸诚实地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许相梦心情稍稍一松,突然又惊乍问道:“你跟夜师爷聊了什么?你们的生辰宴他会去吗?” 许相梦虽然已经听过了夜央的答案,可突然又听见杨景佑提起,便忍不住追问。 “夜师爷没有明说,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来……”杨景佑也摸不着头脑,蓦地想到自己今日来此为听许相梦有关寻找毛小雨的情况,便转而问:“大人,小雨姑娘有消息了吗?” “小雨姑娘,没有……” 许相梦试探性一问,杨景佑的神情立马转成愁眉不展,许相梦心里猜想:我之前那样承诺,今日却没结果,我倒要看看你这好脾气会不会生气! 许相梦以为自己一而再的对杨景佑所托表现得毫不上心,终会引起他的愤怒,岂知她已错料一次,竟再次料错。 杨景佑并没有生气发怒,只是略带忧伤地回道:“大人,我听说了,你这两日都在忙西市街一个猝死的案子,所以该是没时间帮我这事,那我再等等。” 杨景佑失落之意满满,转身正欲离开。许相梦见他这样,不由得心起愧疚怜惜之情。 “你不用等了……”许相梦蓦地喊道。 “为什么,大人不愿意帮我了吗?”杨景佑回头,满载一脸悲伤。 许相梦可彻底被杨景佑这人的天真打败了,像他这样无论如何都让人恨不起来的人,连不管不顾他都觉得心里有犯了滔天大罪一般的罪恶感。 “不是,本大人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会顾此失彼,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我已经找到那个毛小雨了……” “真的吗?”杨景佑激动喊道。 “老子可是知县大人,还能骗你?”许相梦一副严肃模样,可心中所想却是:毛小雨还不是老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小雨?”杨景佑心情急迫不耐。 “这……” 许相梦稍稍一思索,让毛小雨出现确实没有问题,问题是何时出现,在何处出现?思前想后,还是大晚上安全,至于地点,许相梦也不知县城内太多地方,便还是决定在缘来桥罢! “那就今晚,缘来桥!” “大人不用问问小雨姑娘的意愿吗?”杨景佑有些许疑惑。 “哎不用!”许相梦说得十分轻松,就像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模样,说道:“反正你听我的没错,就这样说好了,你先回去了!” 许相梦说罢便转身想走,却又蓦地转回,对被自己玩转地一头雾水的杨景佑说:“还有,你以后有事没事别老跑来县衙,也不准跟县衙里的人提到什么毛小雨……” 许相梦也不耐得说了,而且有些话或许让毛小雨跟他说更合适,便说道:“哎算了,这些事晚上再说!” 许相梦说罢便转身回了县衙,杨景佑倒是被她这一言又一言说得彻底蒙圈,但他还是清楚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今晚能再见到毛小雨,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许相梦推上县衙大门那一刻,竟还能看到杨景佑脸上洋溢的笑容。 “这么高兴,这小子真傻!” 许相梦“嘭”一声合上县衙大门便往里走回,她倒不是思虑杨景佑的事,却思考着他说的那句话。夜央明明对她说不去生辰宴,可杨景佑却说,他没有给出明确答案,莫非夜央是像她糊弄杨景佑一般糊弄自己? “不会吧?夜师爷不像这样的人?” 许相梦低头望着自己行走的脚尖,丝毫微察觉前面走来的夜央,直到两两脚尖相处,她的额头也抵到夜央的胸口。 许相梦迟钝一刻,乍地后退几步,一脸惊愕地盯着夜央。 “大人说我像什么样的人?”夜央问得如此直白,神情不杂一丝犹疑。 “什么什么样的人,我没说你,夜师爷你肯定是听错了,对,幻听!” 许相梦自诩混迹江湖十数年,谎话连篇算什么,弥天大谎又算什么,可为何唯独对夜央,她总是惧悸非常。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夜央说罢便绕过许相梦往大门走去。 许相梦心思骤然一顿,两种意念便开始了战争:夜师爷要出门,他要去哪里?要不要问?许相梦,你干嘛在意夜师爷这么多,他爱上哪是他的权力,就算你是知县大人,也不应该管他那么多! 许相梦的理由全中心思意念,尽管自己是知县大人,夜央是师爷,可公堂之下,他们只不过是两个并不大相关的人。许相梦曾用“约法三章”约束夜央,却约束不了自己容易太泛滥的思绪。 夜央对于许相梦而言,就像一阵风,来无声,去无影,可感知,触不及。第一眼他给的惊艳,后来给的冷漠,久之,偶尔的温暖,许相梦越来越看不懂夜央,越发觉得自己只是被他栓着一路跑罢了。 而对于夜央,许相梦一开始是不经意间闯入生命的陌生人,竟逐渐变成了他的中心,无论何事,他都身不由己为她思虑。师爷的中心的知县大人,而夜央的中心是许相梦。 对于自己的心,夜央看得比许相梦清楚,可对于思想上的束缚,许相梦或许比夜央轻松。但到底而言,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也太多太复杂。 “我当时就不该冒充这个知县大人,可如今一切都已发生,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克制,尽量将纸包不住火的那天推迟再推迟,如果可以,还是找机会逃吧!” 许相梦迈步往廊上去,夜央径直往大门走,相背,两向。 “许相梦,你到底留恋什么?一座县衙,衣食无缺的生活,知县大人的身份,还是……” 许相梦什么都留恋,什么都不愿舍弃,但内心最深处的不舍却还是夜央,有他相伴走过的时日,喜泪相杂,而他给的所有温柔与护庇都历历在目。 “哎烦死了!不想了不想了,有什么好想的嘛!”许相梦从一脸烦躁变得一脸不屑。 许相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既已约定杨景佑今晚想见,许相梦又突然想起他送自己的那幅画,许久没见。 “我给它藏哪儿了呢?”许相梦把整个房间翻得一团糟乱。 许相梦一心烦躁地坐在了地上,无论从哪方面说,那幅画对于她都极为重要,是她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暴露她身份的证物。 ------------ 第六十九章 两支簪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正自我怨叹之时,忽地记起了那日的情形,夜央开门进来,自己心里一急就随手那么一扔,那个竹筒子该在床底下。 这一下恍然大悟,许相梦立马便钻进了床底下,不仅找到了装着画像的竹筒子,还有一件沾灰带尘的衣裳。 “咳咳咳……” 许相梦被灰呛得直咳嗽,她从床底下爬出来,手里抓着竹筒子和衣裳。一头一脸一嘴全是灰土,一整个人的狼狈。 许相梦坐着拍去竹筒子锦袋上的挥尘,轻轻放在床上,又起身展开衣裳一抖,一时间漫天尘土飞扬。 “咳咳……” 许相梦一把抛了衣裳往一边走,心想这件衣裳怕是不能再穿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洗,洗了也不敢晒到太阳下,恐怕晾屋里也不会干,还可能被发现。 “可是今晚要去见杨景佑,难道要现在出去买一件新衣裳?”许相梦虽有迟疑,终也只能如此决定。 大摇大摆走出县衙,上了街,问题又来了:去哪儿买衣裳呢?老板要是问我一个大男人买女子的衣裳干嘛,我又该怎么回答呢? 正思虑着,眼前就冒出几家衣裳铺子,许相梦抛下那一切思虑便走进了最近的一家。 “老板!” “客官有什么需要?”老板娘从里屋笑脸迎了出来。 “哦,原来是老板娘,我要买件衣裳!” 许相梦说着便粗略地望过店内摆设的衣裳,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着实看着头昏眼花。 “我要买一件年轻女子穿的衣裳!” “是要送喜欢的姑娘吗?” 老板娘笑着问道,许相梦可算是轻松一气,老板娘这是给她找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许相梦略带笑意回道:“是。” 许相梦本来只想随便买一件衣裳,能穿就好,可因着那一句“是”,热心的老板娘非拉着她半天折腾,这挑那选,精挑细选。 终于,许相梦买好了衣裳走出了铺子,一口气叹出了十万八千里,这老板娘的热情劲儿实在叫许相梦招架不住,都走远了还后怕。 “不过还好,衣裳买到了,如果要做一个美美的姑娘家,是不是还需要些要别的玩意儿呢?”许相梦若有所思道。 许相梦并没有直接回县衙,而是继续在这街上逛着,路经一些售卖女子小玩意儿的小摊,情不自禁便停步摆弄。 再往前走,许相梦远远便看见了一家簪玉铺子,她那小心思一飘,便往那走去。 还隔有一段距离,许相梦竟看见夜央从那个铺子里屋出来,许相梦忍不住走近,却不敢靠太近。只见老板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许相梦看不太清,只看出老板打开了盒子,取出一只簪子,似乎在和夜央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许相梦听不见夜央跟那老板的谈话,又不敢再往前走,没过多久,夜央便接过老板装好簪子的盒子走出店铺,许相梦赶了紧躲进一旁的巷子,看着夜央从巷子口一掠而过。 “那玩意儿,总不可能是送给男人的吧?”许相梦前思后想,终于如此想到:杨景佳生辰要到了,那一定是送给她的了! 许相梦面容略带微愁,从巷子里走出来便往那家铺子走去。只是她此次并不像以往那样为追问任何有关夜央的事,而是大手笔地花费买了好些簪子珠串等饰品。 “客官您慢走!” 老板一脸笑容相送,几个时辰过去,许相梦拎着打包小包,大盒小盒回了县衙。 “早知道就该拖上金劲或者成墙替老子干这累活,我可是知县大人!” 回了房间,许相梦“噼里啪啦”放下手中的包包盒盒,蓦地又心里一怔,担心那些个金玉珠石,砸坏了岂不可惜! 许相梦蹲下拆卸着包裹,确认盒子里那些宝贝玩意儿还完好无损,这才安心下来。 “没碎就好!” 许相梦又玉镯,簪子这些的挨个给装回去,正装着忙,金劲这个不知死活的倒霉鬼竟突然闯了进来。 许相梦一根玉簪从手上滑落地上,砸了个两断。金劲一脸愕然,一条腿在房内,一条腿搁在门外。 “大人,这是我的错吗?” “你说呢?” 许相梦这心里的怒火一燃起,挥着拳头就朝金劲冲过去。 “金劲你个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活着就是为了气死老子吧!” “大人,您就绕过我这次吧!” “我饶了你,你赔我簪子!” “大人!” 许相梦追着金劲跑出房间,在院子里互相追及,大喊大叫那动静很快便引来了隔壁院的夜央。夜央伸手轻轻碰到许相梦的手臂,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许相梦正是怒火烧脑之时,完全没想身后是谁,转身一个拳头朝夜央挥去。幸好夜央反应及时,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拳头。 许相梦一脸惊愕望着夜央,心上的怒火与冲动几乎淹没在他的眼睛里。 “夜师爷!”许相梦赶紧收回拳头来。 夜央的出现,可算是拯救金劲脱离苦海,这根救命稻草的出现,金劲可要好好抓牢。 “夜师爷,都是我的错,是我吓着大人,害得她摔碎了簪子!”金劲跑到夜央身后,迫不及待解释道。 “簪子?” 许相梦乍一下愣了住,心里怨恨:金劲这个该死的,摔碎我的簪子也就算了,这张嘴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终究,三人进到了许相梦的房间,零散一地的女子饰品,各种小玩意儿,几乎全是姑娘家的所爱之物。 夜央一眼瞥过,又往许相梦看去,他心里惊惑有二,其一,为何许相梦一个男人要买这些女子之物,又如此之多?其二,便是许相梦身为小小知县,上任不过一月,何来如此多银两买这些东西? 许相梦见夜央双目紧紧盯着,便知他已疑心自己,在夜央开口之前,许相梦必须先想出绝佳理由来解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让夜央信服。 “大人要如何解释这些东西?”夜央果然问了。 “这些东西呢,我自己用……当然是不可能的!其实吧,我是买来送人的,送给谁呢?那个什么院什么楼的姑娘们!”许相梦边想边说,可算是理清思绪了,继续说道:“之前我去喝酒,就觉得吧,那里面的姑娘一个个的,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漂亮得不行,我真是喜欢得很,所以答应她们要送礼物给她们,珠钗是给石榴的,玉镯是给杜鹃的,珍珠项链是给牡丹的……” 许相梦越说情绪拿捏得越准,越说越像是真有其事一般。夜央听着许相梦这头头是道的解释竟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起来。 “大人,你买任何东西送给任何人,我都无权干预,可我问的是,大人何来银两买此些稀罕之物?”夜央问道。 “啊?” 许相梦一脸惊异,亏的自己奇思妙想出此奇招,可原来,夜央所问根本非自己所忧所虑。 “这个,我有时候上街,老有人莫名其妙拉着我去到哪儿,不仅请我吃饭,还塞给我大包小袋的银两银票,所以就拿来花了呀!”许相梦解释道。 许相梦说得一脸理所应当,轻松自若,慢慢地,却注意夜央,甚至金劲的神情都乍一下变了。 “怎么,他们愿意给,我愿意花,难道有错?”许相梦看看夜央和金劲两人。 “大人,你这是收受贿赂呀!”金劲有些激动说道。 “什么贿赂?你别瞎说!” 许相梦略觉惊疑地看向夜央,他没有说其他任何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去找那些铺子的老板,把东西退掉。” 听了夜央的话,金劲立马蹲下收拾,许相梦却是万分不解,夜央为什么这么说?他凭什么让自己这么做? “为什么要退,这些银子都是别人给我的,凭什……”许相梦愤怒不已,却被夜央一个冷厉的眼神吓软了,小声嘟囔道:“我都已经花了很多了,难道还能把银子如数退还吗?” 金劲停了手,看看一脸哀怨的许相梦,又看看一脸决意不变更的夜央。 “先把这些解决了,其余的我来想办法。”夜央一如往日大的冷静沉着。 夜央站在房间外,偶尔几眼瞥见房内,眼神中透露心事杂乱。许相梦虽心里不满,可还是对夜央发不出脾气,竟还默默蹲下帮着收拾。 “我干嘛要听夜师爷的?” 许相梦一把扔掉手上的盒子,起身往房间外面走去,门旁二人,各站一边,竟话无半句。 金劲收拾完了所有,便全提起走出房间,说道:“夜师爷,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 许相梦乍地喊了出来,从金劲手上夺回那个装着衣裳的包袱,说道:“至少把这个给我留下!” 许相梦将包袱死死地抱在了怀里,她执着而又稍显无奈的神情让夜央不由得心软。 夜央一身轻地从县衙里走出来,迟迟出来的是提着自己买回来的大包小包的许相梦,原来没发觉,这些东西竟然这么沉。 街上,夜央自顾自地往前走,许相梦迈着艰辛的步子跟在它身后,二人越行越远。许相梦终于坚持不住,手上的东西散了一地,人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街中间。 许相梦喘着大气,望着夜央越走越远的背影,一脸不满道:“竟然让我知县大人提这么多东西,我为什么要乖乖听话?” 许相梦此刻心里埋怨,还不是提着自己惹起的祸端走了一大段路。只是她想不通,夜央今日也是怪了,他不帮忙也就罢,居然还制止金劲帮自己。 作为知县大人,许相梦今日可是丢尽了面子,简直可以说是所有脸面一扫而光。 “大人是累了吗?”许相梦没注意到夜央转回。 “你试试就知道累不累了!”许相梦一脸没好气回道。 “望大人以后不要再任性妄为,收受贿赂一事非同小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请您恰当处理。还有那落霞阁之类的场所,大人能避则避,尽量不要去。”夜央说着将地上的盒包袋一件一件拿起。 “落霞阁!” 许相梦恍然大悟,乍地回想起来那日所去之地是落霞阁,只是夜央又是如何知道她去过落霞阁呢? ------------ 第七十章 一心两愁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夜央顺利退掉了一大半的货,最后剩下的饰品便全是在看见夜央的那家铺子买的。 许相梦犹豫着往那家铺子走去,心里越发担忧,自己看见夜央一事不会败露吧? 许相梦的脚步在那家铺子前停了下来,她想或许不刻意逃避,尽量自然,便不会被发现。 “就是这儿了!”许相梦说。 许相梦一无顾及地往铺子里去,夜央却迟疑在铺子外。片刻,许相梦回头一望,夜央才走了进去。 “老板,我刚刚在你这买了很多簪子呀镯子呀,我这会儿要退掉!”许相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 老板对许相梦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她光顾自己的铺子买了价值不少的物件,让自己狠狠赚了一票。可这会儿,她突然要退货,这不是在在割自己身上刚长出来的肉吗? “客官,真是对不起,我们这儿……” 老板这一开口,许相梦便知道他接下来要客套的话,再之后就是拒绝自己的退货,便甩出一张严肃的脸:说道:“我是知县大人!” 夜央正走进来,完全来不及许相梦说出那句用官威威胁老板就范的话。甚至,夜央这一出现,老板对许相梦这话更是坚信不移了。 “原来是知县大人,草民有眼无珠,求大人原谅。”老板立马屈服道。 “行了,别的话不用多说,只要给我把这些个玩意儿退了!”许相梦一脸不耐烦说道。 “既然是知县大人,那哪能退呀,大人喜欢什么,尽管拿!” “真的吗?” 许相梦乍一下被老板的“诚意”感动,眼里惊喜放光,又蓦地一顿,转过头看了一眼夜央,他眼中满是对许相梦的无可奈何。 许相梦也明白了夜央这种眼神所表达的意思,便收回所有的兴奋神情,一脸失落劲儿说道:“我乃是清正廉明,刚正不阿的知县大人,是绝不会收受贿赂的,你只要给我退了这些就成!” 许相梦说出那一串听起来大义凛然,却实在违心的话,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来有好必收的决心,心上更是疼痛淌血。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顺利退完了所有的货,许相梦露了财便跟漏了气一般没劲,夜央在前,许相梦越走越落后。 “唉,断我财路者,杀杀杀!”许相梦说着举起刀手朝夜央的背影挥起来。 二人一路全无交流,许相梦为自己到手的钱财而又被活活剥夺一事耿耿于怀,对夜央的所作所为,许相梦实在不愿谅解,但又无可挽回,想到以后身无分文,许相梦不由得哀叹:我当这个知县大人究竟意义何在呀? 躲在房里一直到天黑,许相梦趁着夜幕换上新装,没有钱,依然可以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上街溜达,虽然只在黑暗之中。 今日并非月中,夜市一街自然没有当日热闹欢腾,许相梦不紧不赶地往缘来桥走去,今日的事实在叫她提不起兴致再做任何事。 杨景佑,毫无疑问,早已在缘来桥等待,远远看见许相梦走来,他便认出了那人是自己所念所想的毛小雨。 许相梦也看见了杨景佑,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地走过去,杨景佑可是迫不及待,赶忙迎了上去。 “小雨姑娘,真的是你!” 杨景佑抑制不住再见“毛小雨”的激动心情,上前便扶住了她两边肩膀,望着许相梦的眼神,如视珍宝。 “是我。”许相梦回答得不死不活。 杨景佑久久凝视许相梦,几乎连眨眼都舍不得。许相梦倒是被盯得觉着有些怀疑,便推了他一把,一脸不耐烦说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好久不见,小雨姑娘过得可还好?”杨景佑问道。 “一点都不好!”许相梦一想起今天的事,果断是什么都不好了。 “为什么不好?如何不好?何人对小雨不好?” 杨景佑一连三问,神情万分紧张,他对她的切切关心,由心底而上心头,丝毫不虚,千真万确。 “这又怎么好说呢?”许相梦虽自己怨恨,却也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总不能说夜师爷对我不好,老欺负我吧!其实夜师爷也没有欺负我,就是让老子看着不爽!”许相梦暗暗在心里说道。 “对了,其实这次我来呢,还是要先跟你道个歉,月中那天,我只是想起家中有急事,才突然撇下你走的,你呢想怪我就怪……” “我不怪小雨姑娘,而且你此刻不是又回到我身边了吗?”杨景佑掩不住心上的喜悦之情。 无论是作为知县大人还是毛小雨,许相梦对杨景佑都是无奈至极,他就像一潭清水,太容易让他人看清,同时也让人看见了自己的狰狞。 许相梦曾以为自己这人经受过世间千千万万的磨打,早该是软硬不吃,百毒不侵,可自打入了高涯县当上这个知县大人,她却像是被破了功一般。 “其实我这次还能再见到你,全是知县大人的功劳!”杨景佑说道。 “知县大人确实是一位英明神武,尽职尽责的好官!” 许相梦忍不住便自夸起来,幸得杨景佑并没有多心。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过缘来桥,桥的另一端,杨景佑拍拍桥阶,二人背月而坐,桥下流水声宛若美妙琴歌交应。 “其实,我第一次看见大人的时候,就觉得大人与小雨姑娘容貌极为相似,那时我便问你们是否是亲人,大人说不是……” “我跟大人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罢了!” 许相梦这样的解释虽然杨景佑也想过,可从她口中说出却更能让杨景佑信服。 “对了,你让大人费尽千辛万苦找到我,到底是为什么呀?”许相梦问。 “因为我放不下小雨姑娘……” 杨景佑不禁流露出一丝哀色,这话听得许相梦莫名觉着心里慎得慌,全身不由得一颤。若不是许相梦亲耳听到杨景佑曾心里迷惘而亲口承认对“毛小雨”并非男女之情,她真会千分万分相信杨景佑是爱上她了! “小雨姑娘,你以后都会住在县城内吗?”杨景佑问。 杨景佑这一问,许相梦可是好好斟酌了一番,她最终还是觉得跟杨景佑撇清了关系好,以免招来没必要的怀疑。 “我当然不会一直在这里,我很快就会离开,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许相梦尽量控制情绪以说得更真切,其实她并不需要白费情绪,她所说的一切,杨景佑都深信不疑。此刻,他也确信许相梦所说,神情被淡淡的悲伤之意凝结。 许相梦轻轻一瞥过杨景佑的脸,他这副表情实在让人恐惧,并非凶恶可怖使人恐惧,而是那种委屈的可怜,甚至比女子的撒娇流泪更叫人无可奈何,却又无法厌恶。 寂静无声许久,许相梦正都觉得这气氛实在冷得慌,杨景佑的一笑打破了僵局,他说道:“我知道,其实今天能再看见你,我就应该满足了!” 许相梦很清楚地看出杨景佑是勉强笑出来的,可是她已经仁至义尽,从前的她那样潇洒决绝,如今对杨景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步,甚至是冒着假知县大人的身份被戳穿的危险。 杨景佑心思上犹豫迟滞着,最后还是掏出了怀里的请帖递给许相梦,他强忍着心上的悲意,说话时声音都还颤抖。 “其实下个月初八是我生辰,这张请帖,我准备很久了,我刚才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送出这张请帖,可我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初八晚,如果你能来……” 杨景佑话未说完,许相梦却瞥过头去,不禁想起与杨景佑并不算长久的相处,以及自己对他不屑一顾的**。许相梦并非厌弃杨景佑,而是对他的真诚和真实更加歉意满满。许相梦只拿杨景佑当一个萍水相逢的傻少爷,而杨景佑对她却像待一个真心实意的朋友。 杨景佑不明白许相梦的意思,难道她这样是无声的拒绝吗?杨景佑心中的凉意更加泛滥,他掏出怀里一包果糕叠在请帖上,放在了许相梦的身旁。 “小雨,今日得见,我本该心满意足,但我可否存有一点私心,只愿你来。”杨景佑道不出全部心酸,只将所有期盼藏于心间。 许相梦静思良久,转过头时却看见杨景佑已经走出了挺远的距离,许相梦起身,隔着一座缘来桥的两岸竟如此遥远。 许相梦迟滞片刻,蓦地瞥见身旁的请帖和请帖上那一包东西。她俯身拿起,拆开那纸板才发现,原来是果糕。许相梦轻轻拿起一块,是暖的,是杨景佑怀里的温暖。 “一包果糕就想感动我吗?我许相梦是这么容易被动摇的吗?” 许相梦自说着,举起手上的请帖和果糕便欲往桥下扔去。只要她坚定下信念,扔出手上之物,她便逃脱了一个困锁,可许相梦终究垂下了手臂,将请帖和果糕紧捏手中。 许相梦从前总为吃喝生活忧虑,此刻,却发现那些所谓的忧虑根本不算什么,即便以前经常有上顿没下顿,可至少潇洒一身轻。 而如今,许相梦倒是吃饱喝足了,所忧虑的却由身体转移到心上,先有夜央,他至今是心头上挥之不去的忧虑,现在居然连杨景佑都叫自己忧虑不已。 许相梦记起曾无数次对老天爷许愿,若是能衣食住不愁,其他如何都能忍,如今,想来老天爷果是然应了她诚心诚意的请求。 ------------ 第七十一章 亲身备礼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自打被夜央撞破了收受贿赂一事后,所有的钱都被退还,许相梦也就过上了拮据的生活,除了一日三餐,苦涩陈茶或清白开水,便再没有其他享受。 “哎呀,没了钱,真是生活艰苦,苦不堪言,言无不尽,尽此一生!” 许相梦躺在堂上一通胡言乱语,那躺姿也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许相梦头搁在椅子上,两腿交叉架在案台上,头下脚上的姿势,这样当真不会觉得脚轻头重吗? 除了无财可散,这几天更是连个猫猫狗狗的小案子都没有,许相梦实在闲得无趣。 “大人!”金劲突然从外面走进堂上。 许相梦“嗖”一声窜下地往金劲走去,一脸兴奋问道:“怎么,有案子啦,绑架案还是命案?” 金劲还真是被许相梦这副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的模样吓呆了,愣住许久,才回道:“大人,没有案子呀!” 许相梦才充满的气劲立马泄了个干净,一脸失落地往回座上走去。 “大人,杨家又派人来了,问明日的生辰宴之事。”金劲说道。 许相梦正走着的脚步蓦地一顿,这些天闲得都忘了日子,居然明日就是初八了! 许相梦一脸愁烦地转过身来,正当一切烦恼猛冲上头之时,夜央也出现了。 “夜师爷,杨家又派人来催你去参加生辰宴了,你当真不愿给杨大小姐一点面子,去一趟?”许相梦一脸极为明显刻意问道。 “大人若是想去,自己去便是。” 夜央这明显是敷衍的回答,许相梦本就对他断自己财路一事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以来,许相梦是对夜央怀恨在心,久久无法释怀,怎么都想跟他对着干。 “人家又不是希望我去!”许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说道:“而且老子现在连一文钱都没有,连个像样的礼物也买不起,还去什么去呀!” 夜央知道许相梦说这些话的意思,一是她认定了杨景佳与他关系不一般,二是许相梦仍旧对自己好意的制止心中不畅。 这些天,许相梦没少给夜央气受,处处针对,事事作对。夜央对许相梦却总能做到万事忍耐。 “那大人和师爷到底去还是不去呢?”金劲问。 “本官忙着呢,夜师爷去!”许相梦说着盯了金劲一眼便自顾自地往公堂外出了去。 “那夜师爷去?”金劲望着夜央问道。 金劲确实是无辜,只不过来做个报告,却又惹起了烦心事,夜央并没有回答他所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金劲一脸懵然看着许相梦和夜央一个走出去,一个走进去,着实尴尬的气氛,金劲不由得感叹一句:“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许相梦晃晃悠悠上了街,一副无财一身轻的模样。许相梦一路都盯着走过身边之人腰上挂着的钱袋,只觉得自己穷得可悲。许相梦的心思不由得翩飞上一条弯路:太闲得慌,不如抢钱包玩! 许相梦心思一起来,乍一下还压不下去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之上,光天化日之下,许相梦竟真的贼手贼脚地跟上了一个挂着大钱袋的暴发户长相的男子。 “一看这模样就不像是好人,对你下手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许相梦对小偷小摸之事也算是轻车熟路,只需擦过那男子的身体,钱袋便落进她手。 “大哥不好意思!” 许相梦一脸笑意抱歉,那人也对许相梦完全不起疑心。 许相梦转身回走,大大一包钱在手,多久没有这种手到擒来的成功喜悦之感了。 许相梦本打算着胡吃海喝一顿,再买些喜欢的玩意儿,可这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却一点一点往心上压过去了。其实她知道自己收下他人财物都非正确之举,更何况这偷人财物之事! “什么嘛,我这是犯罪感吗?” 许相梦心里持续拉扯着,最终妥协于内心弱起而奋发的正义感。许相梦折回追上那个男子,说道:“大哥,你的钱袋。” 男子虽然长得还挺凶像,却并非一个凶恶之人,他见许相梦给自己递上钱袋,所反应只是她捡到了自己的钱袋。 “谢谢小兄弟!” 这一声谢可是戳中了许相梦的心,钱袋归还那一刻,她心上所有的沉重便如烟消散。 “不客气!” 许相梦一句说罢便走开了,心中的喜悦幻化成脸上的欣喜,脚上的轻松,一身的惬意。 “看来,做个好人感觉还不错!”许相梦自说自话着,乐得傻劲儿十足。 许相梦这些日子以来不喜悦的心情几乎都被驱散,走在街上的所有的脸看起来都如此可爱。 走着走着,许相梦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越来越清晰,耳中听到了摊子主人叫卖的声音:“果糕,买果糕,刚出炉的果糕,又香又甜!” 许相梦不由得滞步果糕摊子前,冒着热气的果糕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杨景佑,心中不免愧疚不止。 “就是明天了,我是不是该再当一次好人呢,怎么说,他人其实挺好的,对我好像也不赖。” 许相梦嘴上说得模棱两可,心里却清楚明白杨景佑是绝对的傻好人,对自己更是没的说。无论是无情撇弃他的毛小雨,还是凶残的知县大人,杨景佑都是心存善意,甚至以德报怨。 “而且,最近吃得有点太素了,不如明日去生辰宴上大吃一顿,就这么定了!” 纠结了这么久,许相梦终于发现,原来做下决定是这般如释重负。 “那我是不是也该买个什么小礼物送给他呢?” 许相梦张望四周铺子,摆设之物确实可观,她又在身上掏了半天,竟然真的是一文钱都没有! 许相梦对钱也是真的绝望了,又跟个失丧游魂一般在街上荡起来。 又走了没多久,许相梦被身边走过的一个男子手上牵的小男孩吸引了注意力,更准确地说,是被小男孩手中拿着的孔明灯以及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所吸引。 “爹爹,你小时候过生辰也是放孔明灯许愿吗?”小男孩问。 “是,爹爹小时候每次过生辰,爷爷都会给爹爹买一个孔明灯,在上面写上愿望,祈愿新的一岁平安快乐,心想事成。”那位父亲回道。 小男孩看起来大略七八岁,正是最可爱的年纪,他紧紧拿着孔明灯,在他纯净眼神中,许相梦仿佛已能看见他今夜放飞此灯的欣喜心情。 许相梦从未过过所谓的生辰,甚至,她的父亲从来也没提起过她的生辰,她或许就是哪天从某一块石头里突然蹦出来的小猴子。 对于这样的感伤,许相梦早已是应对自如,小男孩和他父亲所说的话,给许相梦更多的提示却是关于送给杨景佑的生辰之礼。 “一个破灯应该不贵,而且还被说得这么有意义,不错,想办法搞一个!”许相梦下了决心。 就在前面不远处,许相梦便看见了一个挂满灯笼的铺子,她便走了过去。因着身上实在没有一文钱,许相梦连说话都没了平日的霸气。 “老板你这里有卖孔明灯吗?” “有的。” “多少钱一个?” “有各种价钱的,最便宜两文,贵的……” “就两文的吧!”还没等老板介绍完,许相梦便如此制止道。 可即使只是两文,许相梦也是拿不出手的,其实她大可以直说自己是知县大人,便可以轻轻松松威慑老板免费送自己一个孔明灯,但许相梦此时却不愿意如此做。所以她便想出了一个法子,跟老板谈了起来。 “老板,我跟你商量个时,我今天在这帮你做工,日落之后,你送我一个两文钱的孔明灯,如何?” 许相梦突然这样说,老板听得可是一头雾水,帮工一天只为一个最便宜的孔明灯,这抱的到底什么心思? 在许相梦的软磨硬泡之下,老板终于答应了许相梦的请求。 起先,老板带着许相梦去后院糊灯笼面,许相梦在二三个糊手中间坐下,学着他们的动作开始,看着他们三两下糊成一个,如此简单,许相梦信心满满,绝对糊个灯笼根本就是易如反掌,怎料许相梦才一下手,便将骨架子捏变了形。 好些个灯笼残骸躺在地上,许相梦可算信了糊灯笼一事并没有看着那样容易,可尽管心里明白,手上依旧无能为力。 老板在堂前,总是隐隐心忧,他趁着没顾客的空荡,便往院子里去了,一眼便看见那一地死得奇形怪状的灯笼。 “这是你干的?”许相梦身后乍地响起老板充满怒气的声音。 许相梦心里又愧又惧,一脸僵硬着回过头,赶紧摆出一副诚心抱歉的模样,说道:“老板,你就原谅我吧,我就糊坏了几个,刚糊了一个特别好的!” 许相梦举起了空空的两手,原来刚才的一惊,手上唯一一个糊好的灯笼早已脱手砸到了地上。 许相梦猛地回想起来,赶忙回头拾起地上的灯笼,又一个可悲可叹的残骸。许相梦一脸复杂心情画在脸上,心都要被惭愧融化了。 ------------ 第七十二章 只身赴宴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被老板活生生拉出了后院,对于许相梦这样败事的行为,老板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公子,我一开始看你就不像穷人,你要是想体验生活玩,求你去别处,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折腾呀!”老板说的满心哀痛,满脸哀愁。 许相梦说时候也怨自己,连糊个灯笼都一塌糊涂,可她此次当真想凭一己之力送杨景佑一个礼物。 “老板你就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许相梦僵持着哀求道。 “我这小本生意,真的赔不起!” 二人在门前僵持着,老板是死活不愿意再让许相梦糟蹋自己那些可怜的灯笼了,许相梦也是拼死了不离开。 万万没想到,许相梦最终还是拿到了一个孔明灯,原因是铺子前上演的那一幕戏引来了闲路人的围观。老板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一个孔明灯给许相梦,许相梦推让着,最终还是拿着一个孔明灯离开了灯笼铺子。 “这老板也太热情善良了,我毁了他这么多灯笼,居然还是要送我孔明灯,既然这样,老子就欣然接受吧!”许相梦自我安慰着,一路走一路乐。 目的也达到了,许相梦提着孔明灯就往县衙走去回去,她看着这盏灯,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忽地有想起那个小男孩说的话,便知道了不足在哪儿。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祝福语,可是我也不会写呀!到时候让杨景佑自己看着写吧!” 许相梦正这样随意打定了主意,恰巧看见了前面有一个老人家摆的写字摊,许相梦便走了过去停步在摊子前。 “这位公子,停在老朽摊前所为何事?”老人家开口问道。 “老头……老爷爷你在这里,是卖字吗?”许相梦问。 “何谓卖字?老朽只是坐在这里的给有需要的人写写信,写写帖子一类,倒成了公子嘴中的卖字……” “老爷爷写字不收钱?”许相梦一脸疑惑问。 “不收。” “那感情好!”许相梦立马一屁股坐了下来,将孔明灯摆在桌子上,笑着说道:“那我可以麻烦老爷爷为我写几个字吗?” 老人家细细打量了许相梦的一番,他不禁嘴角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姑娘,不知你需要老朽写些什么字呢?” 许相梦蓦地愣了住,心想:这个死老头子说错话还是怎么的?居然叫我姑娘! “老头子,你叫谁姑娘呢?老子是男的!”许相梦乍一下暴跳如雷,一脚踢翻凳子,猛地一捶桌子。 “好好好,公子莫生气,老朽只是一时口误,不知公子想让老朽帮忙写些什么字呢?” “最好是,老子有个朋友过生辰,我想给他放盏灯,想请老爷爷写几句祝福。” 许相梦越是想表现得像一个男子,便越显得刻意,越是刻意,便越不真实。老人家虽然眼睛没有那么看得清楚,心里确万分明白。 “不知公子想写什么祝福语呢?”老人家好声好气地问道。 “随便写两句得了!”许相梦一脸不耐烦回道。 “是怎么样的朋友?” “我说你这老头问这么多干嘛?”许相梦显得一脸烦躁,还是说道:“一个傻二少爷,人蠢脑子不好,容易骗,让人欢喜让人忧。” 许相梦都不想说那个杨景佑,说起便是一脸哀愁,一想到他每次都让自己对他愧疚难当,当断不断,许相梦便暗气自受。岂料天意弄人,许相梦这满眼心思,竟被老人家误读曲解。 老人家落笔苍劲有力,即便他写的字许相梦基本都不认得,可还是佩服他写出的神气。 “行。” “谢谢老爷爷!”许相梦真心谢道。 “希望公子那位朋友会喜欢公子所送这份礼物。” “他爱喜欢不喜欢!”许相梦说罢拿起孔明灯便走,还没走两步却又折回,对那老人家说道:“老爷爷,如果刚才我有些话说重了说难听了,希望你不要介怀。” “公子这句话,便去了所有的不是。”老人家会心一笑。 许相梦回到了县衙,放下孔明灯便坐下喝水,一切就绪,就等明日拿着请帖去杨宅好吃好喝一顿。 “请帖?”许相梦乍地反应过来,便看见被自己随意摆在桌上的两张请帖。 许相梦赶紧放下茶杯,取过两张请帖翻开来摆在一起,两张字迹明显不同,可在许相梦眼里,都是鬼画符。许相梦从头往后看,老半天没看懂几个字,蓦地才想起一张请帖邀请人是两个。 “许相梦你傻呀!”许相梦重重给了自己脑袋一拍。 果不其然,许相梦大概摸到写邀请人姓名的地方,分辨出了两张请帖。 “这就好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许相梦将毛小雨的请帖收好,对另一张请帖便是随手一抛。请帖落在门槛边上,许相梦突然由心起一计,起身捡起请帖甩进了床底下,只见她嘴角发出了不怀好意的一笑。 “请帖都没了,看夜师爷还怎么进去杨宅!”许相梦心里乐道。 许相梦只徒这一时之快,其实她心里明白,夜央若是想进去杨宅,还不是易如反掌,谁让人家夜师爷和杨家大小姐交好呢! “我还跟杨家二傻子,不,二少爷交好呢!”许相梦总是在不经意间斤斤计较有关夜央的一切。 日消月长,月逝日升,一夜一日轮转,初八那日,直至申时,天色将黑,许相梦才不紧不慢地准备好所有,偷偷摸摸溜出了房间。 这个时辰,许相梦知道金劲和成墙一定是出去吃晚饭了,至于夜央,他我行我素,从没有固定的习惯,许相梦至今都不太知道他哪个时辰会在哪儿做什么。 许相梦溜出了院子,本想赶了紧溜出县衙罢,却犹豫在小道上。她回头一望夜央的院子,不知什么心思作祟,居然折回往夜央那去了。 轻脚轻步地,许相梦心里还带着一丝丝担惊受怕,她贴脸上门,透过门纱上寻找夜央。 终于,许相梦寻见了夜央静坐在书桌旁的身影,眉宇之间的那分肃静的冷感一如往常。许相梦不由得望着出了神,夜央手上的笔落有急有缓,有轻有重,正如他心思所念,他本是缓轻,许相梦便是那急重。 “看样子,夜师爷真的是不会去了!”许相梦忍不住一笑还出了声。 虽是小声一笑,房内的夜央还是觉察到那动静,笔下一顿,起身便往门走去,门开一刻,院内空无一人,寂静非常。 许相梦自然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夜央察觉动静之时,她亦察觉,早已溜之大吉。 夜央凝视无人的院门,仿佛能看到许相梦来过又去往的印记,似真似幻。许相梦却已披着一身黑,窜走在月光下,直至出了县衙后门。 许相梦解下披风扔在一边,卸下知县大人的头衔,又成了一个靓丽女子。 “出发,好吃好喝的等着我!”许相梦极为兴奋,说着便朝着杨宅愉快进发。 夜街明亮,许相梦只提着一盏孔明灯便来到杨宅前。杨宅前宾客往来,来的全是高涯县有头有脸的人物,送的也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许相梦并没在意这些,而是掏出请帖递给门前的家仆便往里径直走去。 “等一下!” 家仆老远就注意到蒙着面纱,只提着一个孔明灯来的许相梦,跟其他宾客比,许相梦这个礼物着实寒酸,甚至连那个家仆都看不上。自然,家仆也因此怀疑她递出的这张请帖的真假。 家仆展开请帖,照他所知,所有的请帖皆是由老管家亲自书写,笔迹该不是如此,于是家仆便绝信了眼前的许相梦是想混入杨宅的骗子。 “对不起,这位姑娘,这张不是我们家中送出的请帖,你是不是搞错了。”家仆一开始并未表现出轻蔑与怀疑。 “怎么可能,你家二傻……二少爷亲自给我的!”许相梦立马激动了起来。 “姑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杨家是这高涯县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送出的帖子都经过精心计算,每一张都不能出错,而姑娘这张确实与我们送出的不同……”家仆说着说着就摆出了一副轻蔑的表情,道:“……也正是因为杨家富庶,时不时总有人想浑水摸鱼,偷占好处……” 家仆都说得如此明白,许相梦可算听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了,原来他是怀疑自己是那个浑水摸鱼占便宜之人。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算是明白了,大户人家的狗都有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许相梦冷笑道。 “你这话说得什么意思,我看你是个女人,才不说那么明白,你倒好,居然敢骂我!”家仆忍不住怒道。 “我就骂你怎么了,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什么玩意儿!”许相梦一脸不满愤懑道。 家仆因许相梦辱骂怒而上前,一脸愤怒的火光,一个拳头高高抬起。 “你打我呀!”许相梦有恃无恐地翘首盯着那一拳。 二人的争吵已然深化成了一场闹剧,往来宾客或走怀着闲事莫理的心态无视的,但不少人还是拥堵门前。 许相梦还真不信这个势力眼看门狗真敢打自己,自己只是受了杨景佑真挚的邀请来赴宴,居然被一只眼睛长在头顶的狗拦了路,想来还真是心里不爽得很! “你倒是动手呀!”许相梦挑衅道。 在许相梦眼神加话语的双重挑衅之下,家仆积怒终究爆发,一拳便朝着许相梦挥过去。 ------------ 第七十三章 流水落花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家仆这一拳是当真朝许相梦挥了过去,正当许相梦怨恨自己太过自信而狂妄过头时,一个声音的传来从家仆拳下拯救了许相梦。 “住手。” 许相梦往声音传来之处一望,一位和蔼却不失威严的老人家从杨宅大门出来,身后跟着另外几个家仆。许相梦正惊疑着,原是老管家得知门前的闹剧,赶来处理了。 “你下去。”老管家命令那家仆,语气较重。 家仆恭恭敬敬地进了宅子,老管家便放下了原来威严十足的架子,对许相梦说道:“姑娘,当真是对不起,年轻仆人血气旺盛,多有得罪,望姑娘见谅。” 老管家说罢便对许相梦鞠了一躬,如此大礼,许相梦受着也是不好意思,赶紧扶着老管家,嘴上却说道:“老管家既然亲自出马,定是知道事情原委了,难道您就不怀疑我是来混吃混喝的骗子?” “来者皆是客,请姑娘入内……” “老管家这话可不行,你既然没澄清我的身份,我就这样进去恐怕落人笑话。”许相梦说着拿起被放在一旁的请帖,说道:“这是你家二少爷杨景佑亲自送到我手上的,你如果看了还不信,那还烦请管家请杨二少爷出来,我许……我虽然并非斤斤计较之人,但今日这口气,我争定了!” 老管家接过许相梦手上的请帖,翻来只一眼,他便认出了杨景佑的字迹,想来眼前的女子是杨景佑亲自邀请,便更不能怠慢。 “果然是少爷的字迹,姑娘,之前的误会还请多多包涵,姑娘里边请。” 目的已然达到,而且又不是老管家对许相梦,她也不想为难年迈的老管家,更不想惹事招惹太多人眼光,于是许相梦便跟着老管家进去了杨宅。 “老管家,你们这儿的花园子在哪儿?可以带我去一趟吗?”许相梦问道。 老管家吩咐一个家仆领着许相梦去了园子,许相梦特地问了家仆,找了一处宽敞,且并无多人经过的地界。 四面荷花池,石道蜿蜒通往湖心之亭,亭上悬着两盏灯笼,灯笼之光与月光调和成温暖舒惬的气氛。 “就这吧!”许相梦将孔明灯放在边上。 许相梦跟着那个家仆去了宴席场所,大户人家的排场果然非同凡响,几十桌宾客坐席,忙碌着没一点空闲的丫鬟和家仆,如此热闹欢腾,许相梦一时竟不知哪儿站脚。 “这人也太多了,还有地儿坐吗?”许相梦张望着。 “姑娘,管家吩咐我带你去找少爷,我也不知道少爷在哪儿,不如姑娘在这等等我,我去找少爷?”家仆说道。 “你去吧。”许相梦随口便回道。 许相梦本想随处找个位置坐下,岂料目光流转之间,居然看到了座下的柳夏青。 “怎么这个大刁蛮也来了?”许相梦赶了紧地跑离了宴席场。 许相梦一阵瞎跑过后,便在杨宅里迷失了方向。即便整个宅子里都张灯结彩,许相梦却依旧有些分不清方向。 “完了,跑远了!”许相梦环视四周,寻找有否经过的家仆和丫鬟。 许相梦沿着小道,脚步看似很惬意地走着,心里却是烦躁得很。走着走着,许相梦便看见了一个宽阔敞亮的院子,她寻思着那院里该有人,不如去问个路。 许相梦径直朝那个院子走去,轻轻一推院门便开了。 “有人吗?” 许相梦边问边走了进去,朝着亮着烛火的房间走去。还没到门前,房门便开了,出来一位年纪不小却也不老的丫鬟,略带疑心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闯入老夫人居处,扰了老夫人的清净?” “姐姐不要误会,我是受邀来参加生辰宴的,只是不小心迷了路。”许相赶紧梦解释道。 “是谁在外面呀?”房内传出老人家的声音。 “是一个迷路的客人,吵到老夫人您了吧!” “不打紧,你送她到宾客席吧!” 老人家的语气听起来很舒服,丝毫没有仗着自己年纪大,或者许相梦闯进自己的地盘而生怒的感觉。 丫鬟送许相梦回去宴席场,大老远的,她便看见杨景佑站在席间,越走近,便越能看清他神色的慌张。 “姐姐,谢谢你,你就送到这吧,我先过去了!”许相梦说罢便着急匆匆地往席上跑去。 许相梦撩过纱巾掩上,径直朝着席上杨景佑跑去。 “嘿!”许相梦轻轻一拍杨景佑的肩膀。 杨景佑一副紧张神情回首,尽管许相梦素纱蒙面,但二人四目相视那一瞬间,杨景佑已然能从许相梦那对灵动的双眼认出她来。 “小……” 杨景佑几乎要激动得要喊出来,许相梦却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对他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许相梦瞥了一眼那边的柳夏青,见她并没有什么大反应,许相梦才放下心。许相梦本意是来这里吃喝一顿,此刻却突发奇想,拽着杨景佑便跑离了宴席场。 “小雨……”杨景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去哪儿呀?” “你跟我来就对了。” 许相梦拉着杨景佑跑出了宴席场,从老夫人院子送许相梦来此的那个丫鬟亲眼目睹,心里不禁起了疑惑: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与少爷这般亲近? 杨景佑任凭许相梦拉着自己,他只要注视着她的背后,追随她的脚步,那便是心上最幸福的感觉。 许相梦和杨景佑跑向那个湖心亭,跑过蜿蜒石桥,荷塘之上,风吹拂过花叶清香。二人驻足亭前,许相梦松开了杨景佑。 “小雨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了吗?”杨景佑一脸茫然问。 “你猜猜!”许相梦这一句更让杨景佑迷惘了。 “行了,不跟你藏着掖着了。”许相梦摘了纱巾,推着杨景佑站在亭子前,面对着亭子里面,“你站着,我没让你回头不准回头!” “我听小雨姑娘的。” 许相梦跟杨景佑说好了,便往他身后,亭子前那片空地走去。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许相梦便从地上起身,一觉得意喊道:“你可以转身了!” 得了许相梦的指令,杨景佑便迫不及待转过身来,第一眼落在许相梦的笑脸之上,再一眼便看见了摆在她脚前的那盏孔明灯。 杨景佑一脸茫然印在脸上,她走上前去,孔明灯上写着两面祝福语,还有一面写着一句“落花若有意”。 “我听说在孔明灯上写祝福语,祈愿上天,便可以在新的一岁事事顺心,万事如意。”许相梦说着递上笔和砚台。 “我写?” “当然是你写,我给你的祝福都写好了,剩了一面给你自己写!” 杨景佑接过许相梦手上的笔和砚台,绕着孔明灯走了一圈,便发现了那一面写着的那句“落花若有意”。 杨景佑回头望了许相梦一眼,斟酌起她这句话的含义:小雨姑娘写的这句“落花若有意”会是什么意思,难道小雨姑娘对我…… 杨景佑蓦地心上一怔,望着许相梦出了神。 “你怎么了?” 许相梦一脸不解地推了推杨景佑,他一回神,竟心上滋生出羞意来,转过头不敢直视许相梦。 “你怎么了呀?”许相梦乍一下从杨景佑眼前冒了出来。 杨景佑惊目直视许相梦,许相梦满脸疑惑,眉头微微蹙着,眸似星月之明。那一刹,杨景佑不禁心上一动,他一抚胸膛,心如鹿动。 以往,与“毛小雨”相处的短暂时光记忆犹新,她的离去,杨景佑的昼思夜想,念念不忘,这一切,或者都表明了杨景佑的心思。 “难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许相梦见杨景佑发愣许久都不给个反应,便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写不写呀?不写我写。” 许相梦说着伸手去夺杨景佑手上的笔,却还是被杨景佑抢先一步反应过来。 “我写。” 杨景佑走到那空白面,稍稍思索,便写道“流水誓相随”五个与另一面“落花若有意”相呼应的一句。 许相梦并看不太懂,只是杨景佑既然既然写上了,便说明这个礼物她可算是送出去了,嘴角眼角的笑意彰显无疑。 许相梦不禁一眼望向杨景佑,笑意是真,祝福也是真。 “我呢,也送不起什么贵重礼物,希望杨少爷不要嫌弃这盏小小的孔明灯,就祝愿你天天开心吧!” “小雨姑娘送我的礼物,是世上最好的礼物。”杨景佑笑道。 许相梦倒对杨景佑这样赞赏心有愧意,两文钱的孔明灯,还是老板白送的,祝福语也是白白所得,但说到底,许相梦还是有心送这个礼物的,也还不至于太当之有愧。 “那我们快让它飞起来!” “好!” 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小心翼翼举起满载祝福的孔明灯,杨景佑点上火,隐隐火光逐渐变得明亮,温暖。 许相梦和杨景佑感受到孔明灯上升的趋势,便松了手,二人目光追随孔明灯飞上了天,是向上天祈愿美好的祝福降临。 ------------ 第七十四章 绝然不爱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孔明灯,从低处到高处,由大变小。那是她此生放飞的第一盏孔明灯,不是为贺自己的生辰,也不是跟自己的亲人,但这一切又何妨,她打心底里点燃的喜悦就如同那灯一样明亮温暖。 杨景佑的目光却由孔明灯转移到许相梦身上,她仰首追寻着孔明灯的影迹,眼中似是落下月光的静冷,又有繁星闪烁的跳脱。 “这真的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真的喜欢小雨!”杨景佑的手掌搭在他自己胸口,心中的悸动如此清晰印刻掌心。 孔明灯终究化作无际黑幕重的一闪,不知是从此与漫天繁星做伴,还是湮灭成灰四散人间。 “不见了。”许相梦目光中竟夹杂着半分失落。 许相梦转过头看见杨景佑,他注视她的目光较平日有异,许相梦不禁凝眉盯着他。 “小雨姑娘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在等我主动呢?”杨景佑心里如此思索,最终坚定了决心,开口道:“小雨,我……” 上天就像是跟许相梦和杨景佑开了一个接一个的玩笑一样,杨景佑的话正出口之际,杨宅大门外烟火点起,炸开的唯美烟花吸引了许相梦的目光,杨景佑的那句话也被淹没在这冲天声响之中。 这一场烟花美遍了整一个高涯县城,占有了天空,使得日月无光。大街小巷,只要有人仰首望天,便能见此美景。 县衙内,夜央只身独立园中,孑然一身,置身清冷。他亦能看见那如白昼之夜,亮透了半边天的璀璨烟火。 本是属于杨景佳和杨景佑的生辰宴,宴席上却见不着杨家姐弟二人的身影,杨夫人着实着急了,便派人去找那两个不约而同玩失踪的姐弟俩。 再绚丽的烟花终究也会走到告别天空的最后一步,前一刻的五彩缤纷化作下一瞬的灰烬入土。 家仆来到许相梦和杨景佑所在的湖心亭,看见杨景佑便赶紧走上前去,着急道:“少爷,您果真在这,您和大小姐都不在席上,夫人可着急找你们了!” “姐姐她不在?” “是呀,总之少爷您先跟我去席上吧!” 杨景佑与家仆说了几句便转过头面对许相梦,许相梦却是一脸思索状,听了家仆说的话,她立马便疑心杨景佳的去向。 “生辰宴不在家中好好待着,这杨景佳不会是跑去找夜师爷了吧?”许相梦心中这般猜测道。 “小雨……” “什么都别说了,你去吧,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回家一趟!”许相梦说着便着急跑开。 “小雨,以后……” “以后,以后我闲了还会来找你玩的!”许相梦说着,脚下滑溜地便跑出了杨宅。 杨景佑虽然对许相梦又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去心存失落,但在他心上,二人毕竟已有了“落花若有意,流水誓相随”的诺言,并且许相梦也说,以后还会来找他,便也心畅不少。 许相梦一旦认定了一事,便很难从翩飞的遐想里脱身。 “夜师爷说不去生辰宴,难道意思是要跟杨景佳两个人私会?如果此事是真的,他们会在哪儿私会呢,总不能是在县衙里吧?” 许相梦一路烦躁思虑着,从来也没觉得从哪儿到县衙的路途如此之长,如此之远,如此走不到尽头那处。 再远的路也有终点,许相梦大步流星,穿街过巷,想也没考虑就从县衙正门冲了进去。这一路横冲直撞,居然也没撞见个金劲谁的。 一步也不停地穿行在后园子,正前面就是夜央住的院子,许相梦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装扮,径直就往那院子冲去。 当许相梦从近道假山之间穿过去时,最后一个转道,许相梦的脚步乍地顿住,脚下心上顿时如有百千斤重。 一如许相梦所料,夜央和杨景佳当真如她所不愿,二人顺着错杂石道走到中央的石桌坐下。静冷月光散落,如此柔美的画面呈现,许相梦一刹那不禁心如冰冻,躲靠在假山上。 许相梦抑不住心中的惊悸跳动,此时此刻,她究竟是该静静离去还是如何停留此处? “他们要怎么样,跟我有个鬼关系。” 许相梦转身便想走,可她尽管嘴上说得无所谓,心里却被牵得紧紧的,两步都没迈出去,许相梦便顿住了脚步。 最终,许相梦还是做了停留,她趴在假山石上,心中挂着莫名的担忧,偷听着夜央和杨景佳的谈话。 “你果然没有来。”杨景佳的失落明显流露。 “今日是你生辰,你却从不在家中……” “你知道的,生辰宴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要的只有你。” 杨景佳这句话说得如此直白,所有的意思也都该明了,杨景佳并非第一次对夜央表明心迹,只是曾经无从逃避。当日,夜央与杨景佳相识,只是为了查探一些秘密,而如今,杨景佳步步逼近,夜央权衡轻重,也确实到时候结束了。 许相梦清楚地听见杨景佳的话,也明白她那话中之意,如此直接了当的表白心迹,试问,凡有耳之人,何人还能不懂?许相梦心中忧恐更甚,她期待听见夜央的答案,又害怕听见夜央的给杨景佳的答案。 夜央给了许相梦和杨景佳一片空白,他只是取出那天许相梦看见他从铺子里带走的盒子放在石桌上,杨景佳拿起盒子打开,那个簪子,勾起的是过往,是曾经,是第一次杨景佳为所爱之人放下尊严,最终也只是脸面尽失,今日,也是那样结果。 “这个簪子……”杨景佳眼中竟闪烁出泪花。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当做物归原主也好,生辰礼物也罢,只是我……” “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 杨景佳截断夜央的话,给自己最后一分尊严,同时也不愿挚爱之人道出那句“不曾爱过”。 “以后也不会。” 夜央许久便下定决心,要在今日将此事终结,做到绝情绝义,一刀两断。夜央那冷冷一句,传到躲在假山后的许相梦耳中,听到这个答案,她难道不应该该高兴吗?为何此时却突然觉得杨景佳太可怜,夜央太过分呢? 夜央的话着实是一把利刀,狠狠戳中了杨景佳的心。由始至终,杨景佳都明白夜央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据她所知,夜央心上也从来没有过别的女子。 杨景佳便是凭着这个而执念不放,夜央既然不爱别人,那自己便是有机会的。 杨景佳这一生都不曾挫败过,唯独对夜央,她妥协,褪下所有的强势与尖锐,结局还是失败,再次失败。 “从今以后,我一心只在县衙,只为协助大人处理事务,再无其他。” 夜央此次果真决然,他只留了这最后一句便起身离去,他的决心与决意,杨景佳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杨景佳说出了自己一生中最无奈的话,她爆发了,向着走远的夜央大声喊道:“你给我一个理由也好,就算是编一个借口也好,就算说是你爱上了别人,或许那样我可以放弃呢?” 即便那二人不知她的在场,许相梦依旧越发觉得处境尴尬,这一幕幕伤心欲绝的戏码,竟叫她的心不由为之暗伤。 “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我并非心无所爱,曾经有,现在……”夜央缓顿一刻,道:“依然有。” 夜央如此回道,坚毅决绝,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叫瑄儿的女孩和许相梦交相错杂的幻影。 夜央久久以来的当断未断,此刻的毅然决断,在杨景佳心中皆是深刻无比的疼痛。 夜央已然消失在许相梦和杨景佳眼中,许相梦这会儿却不知该如何了,夜央道出的那个理由与她有关,她听着,心绪越发复杂。夜央更说他心上有人,她忍不住追想,也想到了“瑄儿”。 许相梦趴在假山后,眼都不眨一下地注视杨景佳,许久,杨景佳就如石像置于那地,没有半点反应,每一丝悲伤的情绪都在心里碾碎。 许相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留在此处,可当她看见杨景佳如此,却是莫名地心里忧伤起来。 “夜师爷居然这么绝情,注定是要孤独一世呀!这么看来,杨大小姐也是惨,哪个混蛋说的‘女追男隔层纱’,我看要是那男的是夜师爷,隔了十万八千里冰天雪地才是真的!” 许相梦心里感叹了如此一番,此时她成了一个旁观者,不带何人感情,肆意评价夜央与杨景佳。如今,许相梦知道了夜央并不喜欢杨景佳,同时却得到了更可怕的事实,那事实便是夜央心里一直有所爱。 细细想过夜央的所有,唯一露出过痕迹的便是那日在百骨林旁道出的那个“瑄儿”,夜央没提,许相梦也没问,如此看来,那个“瑄儿”极有可能就是夜央所说的心之所爱。 “这个瑄儿到底是个什么人,是高涯县里的人吗?下次一定要跟金劲打听打听。”许相梦思索着说道,竟还一个不小心一头磕重重在了假山上。 “啊!”许相梦乍一下弹了出来,两座假山的夹道之间,许相梦整个人暴露无疑。 许相梦虽及时反应过来,蓦地跳转过身,可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身份的暴露与隐藏,她那条小命的生或死,全在杨景佳的一眼之间。 ------------ 第七十五章 爱上他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用纱巾捂住脸便想逃跑,却因着杨景佳的一句话乍地停了步子。 “你就是她吗?” “她?”许相梦心里疑惑道。 “夜师爷心上的女子,他今日为何不直接带你见我,却还让你在暗处听他爱你的决心?”杨景佳不禁苦涩一笑。 “不……”许相梦几乎就要否认,可一想,若是想承认了,或许那样能彻底断了杨景佳的念想。 “没错,我是。”许相梦回答得多少还有些许心虚。 “果然是,一个女子,大晚上出现在一个男子的居所,还能是什么原因,果然,呵……”杨景佳的话听得许相梦着实觉得酸楚非常。 “你也是吗?”许相梦刚问出口便懊丧自己的多此一举,“许相梦你是傻子吗?怎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我是,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可笑?” 许相梦心里越发觉得杨景佳可怜,她原本是多么要强的一个女子,此刻却给人与之前如此天差地别的软弱之感,这个杨景佳与那日在成家小馆同许相梦针锋相对的杨景佳简直判若两人。 “爱一个人没有错吧,又怎么会可笑呢!”许相梦都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也一直认为爱一个人绝不可能有错,只要努力经营,爱人与一笔生意有何差别?” “爱怎么会是一笔生意……” 许相梦尽管对杨景佳的想法有意见,却更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话说到一半便停了嘴。 “难道不是吗?不过也对,毕竟他爱的人是你,我又有何资格了论断他的爱呢!”杨景佳说出夜央爱的是别人这句话时,心中是何等一种被撕碎的痛。 许相梦实在是悔不当初,冒充个鬼就知道整天冒充,冒充知县大人还不够玩,这会儿又来冒充什么夜央的心上人,当真是扮演他人上瘾了呀,怎么不去戏院子里唱戏呢! 许相梦心里正怨恨自己恨得紧,不知为什么,她还不由得觉着杨景佳这可悲结局是自己造成的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愧疚个什么劲儿?都是夜师爷的错,四处留情!”许相梦在心里怨起夜央道。 “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爱他,还有为什么他爱的人是你吗?”杨景佳忽然问道,她的语气如死水一般没了生气。 许相梦更加懊丧,她总是给自己挖坑,然后便狠狠栽进坑里,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许相梦干的实在太多了,多不胜数。 “老天爷,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呀,我爱夜师爷什么?贪恋他的美色!他又为什么爱我?他什么时候爱我了!”一种崩溃之感冲击许相梦混乱的思维。 心间矛盾许久,许相梦几乎是凭着潜在的意识而非脑子清楚明白的所思所想说出了接下来这一番惊天动地的真心话。 “我爱他,是一见钟情,更是日久生情。第一次相遇,我的双眼便被他的外表吸引,但他的冷漠和我的倔强又将他我二人疏远。最开始一段时间,我也曾经讨厌他,甚至恨恶他,可我却逐渐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冷漠无情,他的掌心是热的,怀抱是温暖的,他的心更不是冰冷的。渐渐的,我们之间有过欢笑,吵闹,别离还有重逢,甚至有患难与共,生死相依,我……” 许相梦从不敢想象,心中梳理起她自己与夜央的回忆,竟是如此一幅漫长无终而不平常的画卷。许相梦眼角不禁坠下两滴泪,嘴角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如果,他也爱我,那就该是因为我与他所经历的去留之间,生死之间抉择,去留之间,我选择了他,生死之间,他选择了我。” 许相梦说的不错,去或留,她选择了夜央,生与死,夜央选择了她。许相梦此刻终于有了爱上一个人的幸福之感,同时漫布心上的,是爱而不能白,爱而不能得的酸楚心痛。 “原来,我真的爱上夜师爷了!” 由最初伏地仰视夜央第一眼,那之后的每一眼,仿佛都历历在目:码头的挽留,大火中的忘情凝视,客栈内的笑而相望…… 每一幕回忆都如同烈火一般烧心,夜央温暖的怀抱,夜央坚实的肩膀,夜央宽厚的背,原来,她的怀恋,一切全是因为爱。 缠绵在记忆间,许相梦像是做了一场全天下最美好的梦,梦醒,却剩了更多心慌与心痛。身后久久无声,当许相梦回头,却已看不见杨景佳的身影。 “原来爱不是经营所得,夜央,果然不是冰封你心无人融化,而是我没有那个能力,给不了你要的爱情。”杨景佳踩着散落一地的月光离去,一步一心碎。 杨景佳走了,留下了那个装着簪子的盒子。许相梦带着那个盒子走过夜央院前,她毫不犹豫走进去,越离近房门,却越迟疑。 许相梦终究只是将盒子放在了房门前便离开了,今晚,杨景佳如轰雷一般贯彻她的心思,让她看清了自己对夜央的感情,可最大的那道门槛还是心中的防备与恐惧,她无法这么快绽放勇气,坦诚一切,因为他害怕,不仅仅害怕夜央无情的拒绝,也怕暴露了身份,丢了性命。 许相梦失落落地走出了院子,蓦地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便赶紧窜出去,吓得整个人失力靠在墙上,这惊吓来自于许相梦心底里的恐惧。 许相梦扶着墙跑回自己的房间,直到关上房门的前一刻,心里都还是惊惧不已,许相梦微颤着走到床边,当整个人砸到床上,全身彻底放松时,才算真正驱散了那一刻的恐惧。 那一夜的许相梦,就跟中了邪似的,时而兴奋,时而意欲,一会儿起身在房间里步来步去,一会儿又躺在床上,跟死绝了一般。彻夜,许相梦疯了,癫了,一心混乱。 “老天爷呀,我真的喜欢夜师爷吗?我真的爱上他了!怎么办呀?” 许相梦抓狂着一顿鼓捣自己,亮了一整夜的蜡烛,终于在许相梦最后一声震天憾地的撕声裂吼中熄灭,许相梦也随着这一声躺倒在床上。 窗外朝阳缓缓升起,许相梦换了一身衣裳,一脸困乏疲惫像,心里却是很清醒地凌乱着。 许相梦就如一团死气,双手沉沉地开了房门,她一眼瞥向院门外,模糊与清晰交替轮转之间,许相梦终于看清了远处站着的夜央,不知是恰巧路过还是刻意停留脚步的夜央。 “夜师爷!”许相梦百般无措,乍一下退回房中,疾手“砰砰”关上了房门。 “许相梦,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不是自乱阵脚,自寻死路嘛!”许相梦一脸怨恨道。 许相梦又蓦地打开房门,方才的惊惧面色还未收起,却又被这一刻乍现眼前的夜央吓了一大跳。 “夜师爷,你你……你……” 许相梦望着夜央,竟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目光躲闪之际,她突然看见被自己随意扔在床上的换下的衣裳,心里一急,居然又“嘭”一声关上了门,让夜央吃了一顿突如其来且分量十足的闭门羹。 许相梦不顾一切跑去床边,一把抓起衣裳,心乱如麻,许相梦思索着究竟该把衣服藏到哪儿为好。 许相梦几乎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在房里一顿上窜下跳,不知该把衣裳藏在那旮旯里安全。许相梦本想一把把衣裳甩进床底下算了,可最后还是将衣裳裹进了被子,扔在床角。 许相梦心里慌颤着,疾而凌乱的脚步往房门过去,她心想:夜师爷应该已经走了吧? 许相梦心里糟乱得很,一个踉跄俯竟撞在门上了。许相梦一头磕在门上,干脆不起来了,她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歪过头来,就两只眼睛往外瞄,门外人依旧站立,许相梦的目光由下往上,终看见夜央的脸。 一道门缝之间,许相梦圆亮的双眸注视着夜央,疑惑与惊讶从眼中交错迸出。夜央略微低着头,望着像一只小猫一般躲在门缝后面的许相梦,她的双眼传递多少心意,夜央索得而不敢轻易相信。 夜央一手抚上门面,示意他要开门进来,许相梦乍地反应过来,起身开了门,笑得一脸尴尬,问道:“夜师爷,你,你有事找我?” “大人没事吧?”夜央脚步迈进房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我能有什么事呀,我好得很!”许相梦下意识往后退,脸上的笑容怪异非常。 许相梦是如此行为怪异,比以往更怪异,夜央心中不禁怀疑,她昨日一夜的起伏无常的呼嚎以及今晨的奇怪举止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夜央对许相梦的忧疑不断,许相梦望着夜央的羞意更是泛滥不绝。之前她茫然不觉还好,如今对夜央的心思明了,却更不敢直视夜央,总觉得稍稍瞥见他便脸红心跳不能思考。 “夜师爷,我真的没事,你到底有没有事,如果你没事的话,那我要睡觉了,你自己去玩吧!” 许相梦说着便慌里慌张地推着夜央出了房门,一脸尴尬的笑容,眼神恍恍惚惚地掠过夜央倒退往房间走,上阶梯还算顺利,可那心思一乱,脚下便凌乱了,许相梦踩中了半个门槛,另一脚凌空便全身后倾。 “夜师爷,我知道你在,一定不会让我受伤的,对吗?” 刹那,许相梦不知心底何处泛起对夜央的信任与依赖,她闭目竟不觉得恐惧,任凭身体倒下。 ------------ 第七十六章 我的大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向夜央放空了自己的全部,只将一切交在他的手中,许相梦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能对夜央如此信任,在面临危险之际,能如此毫无恐惧。 一瞬,记忆绵长不止,夜央却快过一切,当许相梦感受到身体停顿一刻,睁眼便看见夜央的脸庞,他的手掌揽住许相梦的腰身,几乎就在同一刹那,夜央扶起许相梦,直身之际,二人紧紧相依,夜央的手紧紧撑着许相梦的肩臂,许相梦的双手轻轻搭在夜央胸前。 许相梦直视夜央的眼睛,那一刻仿佛没那么恐惧了,羞意也似是挥去殆尽,许相梦多希望时间静止那一瞬,她能占有夜央,永远与他相拥不分离。 “许相梦,你想过夜师爷的感受吗?或许他不愿意呢?你是怎么想的,他肯定不愿意!”许相梦从想象中清醒,一把狠绝推开夜央。 “夜师爷,对不起,我又让你……” “你是我的大人呀!” 许相梦紧紧注视夜央的双眼,他满目的坚定,泛起的情绪竟如此撩人心魄,只是许相梦还不知,夜央从来只为她有过起伏的心绪,也只因她而在不经意间卸下沉重心思,或喜或怒,或笑或悲。 夜央给的幻想种子,在许相梦心上栽下,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棵繁茂大树,正像是百骨井旁的榕树。可在许相梦眼里,夜央高高在上,她却卑微渺小,夜央隐在树叶间,如一场迷梦,悄然起始,恍然若失。 “如果我不是知县大人呢?夜师爷还会对我这般好吗?许相梦,看清吧,别再做梦了!”许相梦将自己溺入自认为准确无误的消极之中。 日消月长,时间轮转从来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任意妄为。 残月悬于空中,许相梦躺于大榕树枝子上。不错,许相梦在大晚上来到了百骨井,爬上了大榕树,就在夜央之前倚靠的位置,晚风温柔地拨开茂密树叶,清浅月色洒在许相梦身上。 静夜中,许相梦独自倾听心内的声音,抚平一次次泛起涟漪或掀起狂风暴雨的心思。 “许相梦,做一个男人不好吗?或许你想做一个女子也行,去天涯海角呀,远离高涯县,远离夜师爷,找一个无人认识你的地方,从此做一个真真切切,毫无隐藏的女子,与世间所有平凡女子一样,嫁夫生子,柴米油盐,平淡一生。” 许相梦如此为自己规划了一个将来,撇弃如今拥有的一切,卸下知县大人的头衔,便是逃脱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取她性命的锋利大刀。做一个最普通的无知女子,过上最平淡的生活,没有各种糟心事,没有行为行事惹怒自己的人,没有夜央。 不,那样的生活从来也不是许相梦渴望拥有的,曾经不是,如今更不会是,她想要的生活,有阳光,有阴雨,有起有伏,有笑有泪,还要有夜央。 “不管怎么说,这个知县大人能当是一天,如果有一天真的纸包不住火,那就败露吧,大不了就是一死!”许相梦坚定了信念,说得一脸无惧无恐。。 许相梦一身惬意地躺在大榕树上,月光交错着树影,交杂出隐隐约约催人入眠的氛围,许相梦渐渐觉得眼皮困乏了,越发沉重了,最后竟然在这树上睡了一夜。 许相梦睡着的时光很是美好,事后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在这大树枝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或许许相梦属于世上最幸运的一类人,老天爷看似每一次的捉弄,背后其实都会有意想不到的美妙结局。 清晨醒来,许相梦只觉得脖子像是睡歪了一般僵着疼,许相梦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床沿,却摸到一片又一片空和粗细的枝子。 许相梦与睡意抗争着,最终万分艰辛地睁开了眼。这一睁眼不仅仅驱散了所有的睡意,许相梦更是身体狠狠一颤从树上往下滑落。 “啊!” 许相梦被一个枝子勾住,就那样跟只腊鸭一般悬在半空摇摆着,正当许相梦从恐惧里稍稍脱出身,庆幸这根破枝子救自己免于一顿惨摔时,只听得“咔啦”一声,下一瞬间,许相梦的感觉便是全身深刻的苦痛。 “老天爷,你又一大早玩我吗?”许相梦仰天呐喊道。 身体摔得没一块肉筋骨不疼,衣裳还被划拉了一个大口子,许相梦就如此狼狈不堪地行走在大街上,幸好大清早的人不多,许相梦这副模样也就没被太多人欣赏见。 “真是倒霉见了鬼!”许相梦一脸怨气嘟囔着。 许相梦拖着半残不残的身体往县衙回去,从一条街转到另一条街时,一辆马车急疾横冲过来,许相梦一身僵痛更是被吓得动弹不得,直盯着那车夫拉紧缰绳控住马车,一刹那,连马带车斜横在许相梦跟前。 “怎么回事?”车内女子口气中略带怒火。 车帘掀开那一刻,许相梦才知车内女子是杨景佳。 “杨大小姐!” “知县大人。” 许相梦和杨景佳在路旁的小茶摊坐了下来,望着对面的杨景佳,许相梦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们二人好像只见过一面,而且是烽火乍起的一面,而此刻,二人相对而坐,气氛居然如此安静。 “其实我一直想谢谢大人您。”杨景佳倒了一杯茶给许相梦,笑着说道。 “感谢我?”许相梦一脸茫然。 “没错,虽然只和大人见过一面,而且那时对您的印象不是很好,可我听景佑说了,你帮他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姑娘,便想之前或许都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原来是这个事,举手之劳而已!”许相梦笑着说道,心中所想乃是:这件事倒不是我的功劳,不过也可以算是苦劳吧! “此次离开,还以为没机会替我那傻弟弟感谢大人了,可居然一大早在这街上遇见,也真是巧了。” “你那弟弟确实傻……”许相梦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听话的重点没扣对,又问道:“杨小姐要离开?” “恩,宁德钱庄各地分庄正在发展,必须有人打理,我责无旁贷。” 许相梦看着眼前的杨景佳,没有那日在成家小馆所见的尖锐逼人,也非县衙那晚所见的软弱,撇去所有不论,只对杨景佳此人,许相梦竟对她抱有一丝崇敬,她有着平常女子没有的强势,她满怀责任心,独当一面。 许相梦所思所想全是真正的杨景佳,只是还欠缺一点,那便是夜央,对于杨景佳,最快乐不过夜央,最悲痛亦不过夜央,她并非潇洒离去,而是逃避心伤。 “杨小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怎么不回,家还在亲人还在,他……”杨景佳的神情由幸福变得苦涩。 “你要离开这件事,只有我一个外人知道呢?夜师爷他……”许相梦问到一半又问不出口。 “我没有跟夜师爷说,他说得很明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放弃,尝试离开,让自己忙碌于他事,或许可行,总之,顺其自然。”杨景佳虽带着一丝笑意,却看来如此可悲可叹。 杨景佳乘坐的马车飞驰离去,许相梦久久伫立,杨景佳抱憾离去,她也高兴不起来。杨景佳经受了夜央那般绝情之伤,至少有勇气离开,而自己,事情还没看见尽头,却早已自乱阵脚,连决定都做的一塌糊涂。 “许相梦,你也顺其自然吧,如果不想离开,就留下好了!” 县衙内,夜央从金劲口中得知许相梦一大早不在房内,他心中隐忧乍起,恐怕许相梦又与之前一样不告而别,但此次,他心中的忧惧更甚当初。 几人本欲出县衙寻找许相梦,才一开了县衙门,便看见不远处走来的许相梦。 “大人!”金劲和成墙迫不及待跑过去。 金劲和成墙这如狼似虎地热情方式,当真吓到了许相梦,她一脸疑乱道:“你们怎么了,吃多了撑着呀!” “大人,你一大早不睡懒觉跑去哪儿了,在街上溜达吗?”金劲问。 “大人你衣服怎么还破了?”成墙问。 许相梦总觉得被人如此关怀的感觉怪异非常,便用更诡异的神情说了一句:“老子碰见杀手了!” “什么,杀手!那大人您没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那些个笨蛋杀手,早就被我的聪明才智干跑了!”许相梦一点不要脸地吹嘘着。 许相梦说着走近县衙,夜央停步门前,二人越走越近,目光亦越发交近,夜央不禁思索许相梦所说的“杀手”一事是真是假。 “大人我扶您!” 金劲乍一下扶着许相梦的胳膊,那一搀扶却痛翻了许相梦,使得她整个人靠在了夜央怀中。身上的僵痛之感未减,可那又如何,许相梦的注意力只在夜央。 许相梦被夜央逼迫着去了医馆,最后,许相梦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从医馆出来,总觉得自己这模样太招人眼目,许相梦便缩身躲在夜央身后,揪着他一点衣袖往前走。 “夜师爷,我告你一件事情,杨大小姐走了……” 许相梦话音刚落,夜央骤然止步,对杨景佳的离去,他像是卸去了千般重担,却难免残余愧意。许相梦不及反应便磕在他身上,身上僵痛更甚。 “夜师爷你要死呀,不知道我全身落枕,筋骨肉全伤着了嘛,还撞我?”许相梦一脸怨疼说道。 许相梦只感觉到夜央的袖子抽离了自己的手,再来便是夜央转过身正对着自己。许相梦微微抬头才看见夜央的脸,叫她大吃一惊的是,夜央嘴角蓦地扬起一弯从所未见的笑容,说道:“这世上,与杀手搏斗,竟伤得全身落枕之人,大概只有大人你一个吧!” 许相梦可见却不敢相信,夜央这是怎么了,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调侃自己吗?这还是原来的夜央吗? 许相梦僵硬了脖子盯着夜央许久,像夜央如此冷漠之人,随意泛起的一丝情绪,对许相梦而言皆是大大的惊喜,夜央此刻一句调侃,完全没有让许相梦听来气愤,而是情不自禁地心里欢喜,欢喜这种在不经意间发生的改变,二人之间,渐渐融冰,越发亲近的感觉。 ------------ 第二卷 ------------ 第七十七章 夏日炎炎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昼夜轮转之间,夏日不约而至,正午,烈日炎炎,无论哪处都蒸热难耐。 县衙里最凉快之处,非大堂莫属,上有瓦遮挡烈日,两面通风,偶尔吹过的几阵过堂风,实在是沙漠遇清泉,雪中抱炭炉的极大享受。 许相梦搬来一张凉椅摆在公堂正中央,四仰八叉地躺在椅上,两把蒲扇“哗啦哗啦”扇着,却依旧一脸被热得要死不活的模样。 “老天爷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热情呀,子民们承受不起呀。”许相梦一脸哀怨道。 “咦呀呀呀,不行了,茅房茅房!”金劲扶着肋骨以下,大腿以上,满脸憋得涨鼓鼓地跑过大堂前。 许相梦朝金劲使劲瞥了一个白眼,一脸嫌弃说道:“金劲你这都是第几次了,我看你还是蹲茅房里别起来了!” “大人,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金劲满心着急地说着,消失在许相梦的视野里。 又一阵“翻江倒海”结束之后,金劲拖着虚脱的身子从茅房回到大堂上,许相梦一脸蔑视状盯着他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你这是偷吃什么了呀,拉成这样,自作孽呀!” “我明明和大人吃的都一样呀!” 金劲一诚实地回答,里面的小心思却是绝不能叫许相梦知道他用买餐食的钱买了千家百味楼的招牌鸡吃。 “呵呵,那就是你体质不好了,本大人就一点事没有。”许相梦惬意地扇动着手上的蒲扇,享受清浅凉风。 “不行了,我看我还是听大人的去坑上待着吧!”金劲又扶着屁股跑了出去。 许相梦双眼尽是鄙夷的目光,直盯着金劲跑出了大堂。许相梦心里总觉得今日县衙里太安静了,除了金劲时不时的呼嚎,就再没有其他动静。细细想来,这几天县衙里好像都是这般安静过头的样子。 “对了,一大早就没看见夜师爷,他们都去哪儿了呢?”许相梦自言自语道。 等到金劲在茅房里待够了回来,许相梦便开口问道:“金劲,夜师爷他们几个人都去哪儿了呀?” “大人你忘了,近日气候炎热,夜师爷和老大还有成墙听大人指派,每日早出晚归,视察县下各个小镇村子的情况。”金劲一脸痛苦回答道。 “难怪我总觉得这些天县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了,我都热懵了,居然把茬给忘了!”许相梦恍然大悟道。 许相梦撇过头望见院中滚热倾下的日光痕迹,心中不免担忧起来:夜师爷他们也真是辛苦了,我也只能祈愿老天爷别让他们被晒干了。 许相梦正心里如此担忧着,金劲突然又开口说道:“其实大人应该亲自前去视察的,不过想来大人无论如何都是赖着不愿意去的,夜师爷和老大他们也就只能自己多辛苦了。” 金劲这话一说,许相梦便抠出了那话中对自己有所不满的意思。 “什么叫本官会赖着不愿意去,老子就是不愿意去,你怎么不去呢?”许相梦一把扇子飞中金劲的前腹。 “大人……”金劲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抱着肚子走出大堂,举步维艰。 许相梦在凉椅上躺过了一个炎热的下午,直至黄昏,烈日被晚风驱赶遁入山下,许相梦才敢从大堂出来。似是心有灵犀一般,许相梦开了县衙大门,便看见夜央和成城二人走来。 “夜师爷,成捕快,你们回来啦!”许相梦傻乐着跟个小孩似的跑过去。 “成墙呢?” “成墙牵马从后门走了。” “哦。” 许相梦嘴上跟成城说着,却还是注意到夜央的不对劲,他双眸有些混沌缺神,呼吸也有些不畅。 “夜师爷你怎么了?” 许相梦一手抬起往夜央伸去,不料夜央蓦地一眩晕竟整个人往许相梦倒去。许相梦双手下意识扶住夜央,夜央全身无力靠在许相梦肩上。 “夜师爷!” 许相梦和成城二人合力将夜央搀回房中,夜央半晕躺在床上,气息急而发烫。 “成捕快,夜师爷怎么回事呀,要找大夫吧!”许相梦一脸着急且担忧道。 “夜师爷应当是中暑了,再加之这些日子劳累,今日热甚……” “夜师爷之前跟我说过,他买了解暑药以备不时之需!” 许相梦突然说道,又着急思索着夜央将药放在了何处,乍地一想起,许相梦便急匆匆地跑出房间,往厨房去了。 许相梦大步跑进厨房便径直往壁橱走去,从夜师爷放药的瓦罐中取出来药,不禁欣喜而笑道:“找到了!” 许相梦放在需要煎煮的药草包在灶台上,拿上瓶装的药丸便又一刻不待地跑回夜央的房间。 “我找着药了,先让夜师爷吃这个,我再去煎药。”许相梦边说边倒起一杯水,疾步匆匆走到床边。 成城扶着夜央坐起,端过许相梦手上的茶杯。夜央头脑昏沉得双眼模糊,却隐隐约约能看出许相梦焦急的脸色,她手忙脚乱地倒出一把药丸,又塞回去,最后还是不知道该给夜央吃几个才行。 “大人……”夜央毫无气力地叫道。 许相梦纠结了半天,终于坐在床边,将一粒药丸放在夜央嘴前,满心焦急说道:“夜师爷,先吃一颗。” 纵使手上的力气早已竭尽,可意识之外残余的一丝半点力气还是牵引着夜央抓住了许相梦的手。 夜央抓紧许相梦的手将药丸吃进嘴里,成城给夜央喂了一口水。 “夜师爷你先休息,我去煎药!” “大人……” 许相梦根本是心里慌乱,手足失措,丝毫也没听见夜央叫她便缩回手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夜师爷,你就好好休息吧。”成城说道。 “成捕头,你去看着大人,她……” “我知道夜师爷担心什么,怕大人把厨房给烧了,我这就去帮忙大人,夜师爷你先休息。” 成城离开夜央房间往厨房去,果然不出夜央所料,成城还没走进厨房,便听见里面传出“噼里啪啦”的闹腾声。 “看来,金劲说的大人差一点烧了厨房还真是确有其事了。”成城不由得感慨道。 成城略带防备地走进厨房,掉落地上的锅碗瓢盆不在少数。许相梦鼓捣着药罐子,又纠结着放水放药的问题。 成城不禁好奇,许相梦只是煎个药就让厨房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若有一天她要烧饭煮菜,那会是如何一片狼藉,甚至是废墟,想到此,成城不由得为许相梦感到庆幸,还好她不是是个男子而非女子。 在成城心里,许相梦这样情有可原,毕竟男子进厨房的机会便不多,况且知县大人是个读书人,便更是如此。 “大人,让我来吧。” 成城说着走过去接手,几下就搞定了一切,药煎着,成城便开始收拾被许相梦搞得一团糟的厨房。 许相梦傻愣着,一脸呆滞地看着成城十分利索地收拾着。 “成捕头,真是没想到我们县衙里的男人都这么能干,上得了公堂,下得了厨房,抓得了的罪犯,煮得了面条,果然都是好样的!”许相梦情不自禁感叹道。 “大人过奖了。” “对了成捕快,你们几个一起出去视察,怎么就夜师爷中暑如此严重呢?”许相梦问。 “大人你是不知道,夜师爷做事一向严谨,一丝不苟,每日的行程定下,便是无论如何都要走完,日正当头,夜师爷还让我和成墙休息,他却半步不歇,夜师爷……” “夜师爷这是傻,他没事跟自己的身体较劲,生病了还不是叫人担心!”许相梦凝眉深重。 “大人也别这么说夜师爷,夜师爷除了个性比较清冷,不爱理人,但其他的方面真的是完美无缺,大人是不知道,我们高涯县里多少女子倾慕夜师爷……” 成城只当闲话家常,许相梦却听得一脸怨恨,语气硬邦邦地说道:“原来成捕头年纪也不小了,却没有婚配是因为高涯县的女子全被夜师爷勾引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城被许相梦这句充满怨气的调侃说得还挺羞愧。 “行了,夜师爷确实容易招烂桃花,我算是看透了!”许相梦万般无奈说道。 许相梦说罢走到厨房门口,一屁股在门槛上坐下,双手托着脸蛋儿支在大腿上。望着天际一方烧得通红,就像心中燃起的情绪之火。 “大人……”成城忽地走了过来,神色看起来还很是着急,“大人,我忘了家中还有一事,不知……” “行行行,你回家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够了。” “那麻烦大人了,记得一定要灭了炉子的火,还有……”成城的口气十分语重心长。 “成捕头,你是怕我把厨房烧了吗?”许相梦撇过头一脸怨恨满满。 成城离开厨房,许相梦依旧坐在门槛上,望着远火,燃着近心。晚霞退去,炉子上的药也已煎好。许相梦笨手笨脚地将汤药从陶罐倒出,好几次都差点要前功尽弃。 许相梦手上端着汤药,脚步匆匆往夜央房间走去。房内,夜央歇息过已能从床上起身。许相梦并不大力地一踹房门,进门之际,正看见夜央由床上起身。 “夜师爷!”许相梦将药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夜央从床边往许相梦走去,他眼中似是有什么隐意,许相梦下意识小退了几步,抓着桌沿还紧张起来。 夜央越走越近,又是那副冰冷的模样,许相梦心思恍惚着,越发不敢直视夜央的双眼。 “难道是我对夜师爷的担心太明显,他发现我对他……不可能呀,我可是男儿身,夜师爷无论如何都不该想到那个点上,许相梦,不要慌,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 第七十八章 千家百味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表现得虽镇定了,可手指却不由控制地游走在桌面上,眼看着再几下就要碰到药碗了。 夜央淡然的目光乍现一丝着急,几步上前,夜央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胳膊,许相梦不由得一怔,一脸惊惧地凝视夜央。 “大人……” “啊?”许相梦眼光凝聚得太紧,看着反倒像刻意隐藏。 “药碗要翻了。” 许相梦恍惚着回过头,她的指头只距离药碗一寸,若不是夜央制止,她或许就该撞上去了。 许相梦撇过手臂从夜央手上挣脱,不知是气氛诡异还是内心紧张,许相梦赶紧端起桌上的药递给夜央,说道:“夜师爷,把这个也喝了吧!” 许相梦端着药碗就在夜央跟前,夜央情不自禁紧紧凝视许相梦,在他迷糊不清时,那个借他肩膀倚靠之人,那个心急如焚寻药之人,那个为煎药手上烫红了好几块皮肉的人。 许久,夜央才伸手接过药碗,他一口喝尽,药味本非有什么好味道,夜央却喝出了一丝丝清甜滋味。 许相梦接下夜央喝了个干净的药碗攥在手里,依然忍不住逃躲着目光,说道:“夜师爷,药也喝完了,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许相梦说罢便欲转身出门,却被夜央唤了住:“大人等一下。” 许相梦迟疑着,缓缓转回身,却见夜央往床那边走去。许相梦正疑惑,便见夜央拿着一盒子瓶瓶罐罐的药往这边走回。 夜央将盒子放在桌上便坐下,示意许相梦坐在旁边,心思有些混乱许相梦竟隔了一条夜央一条凳子坐下。 夜央只望了许相梦一眼,二话不说便移坐到许相梦跟前的凳子上。正当许相梦略低着头不知夜央接下来要干嘛时,夜央取过许相梦手上死攥着的碗放于桌上,又拿出盒中药瓶,忽地扶住许相梦的手腕,轻轻抬起。 此般情形对许相梦来说简直防不胜防,夜央的手扶起她的手,将药粉倒在许相梦烫伤的地方,夜央的手指掠过许相梦的伤口外缘,擦去多余的药粉。 只在药粉触到伤处时,许相梦眉头一蹙,她注视夜央对她如此细致地呵护,便瞬间失却了疼痛的感觉,只有心上越发浓郁的幸福之感。 “老天爷,你告诉我,夜师爷是不是也喜欢我?”许相梦心里总觉得这样场景显得自己与夜央的关系有些许暧昧不清。 夜央又抬起许相梦另一只手,他指尖触到她手心的粗糙,亦看见了大火中,许相梦徒手将房梁从自己身上推开留下的印记。 夜央背上亦留下火梁刻下的烙印,这个印记仿佛成了他与许相梦之间磨灭不去的联系。夜央不由得握紧了许相梦的手,她掌心的伤痕好似烙上他心头的痛楚。 许相梦自然能感受到夜央抓紧自己的力度,那种被牢牢抓住也不愿挣脱的感觉侵袭了许相梦全人全心。 “上了药就不要再碰水了。”夜央继续一边上药一边嘱咐道。 “哦。” 许相梦毫无知觉竟发出听着极为柔弱的一声回应,夜央不禁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许相梦的余光瞥见夜央的注视,心上羞怯压抑之情越发泛滥,这太过安静的氛围也是怪。 “夜师爷,明日你还要出去视察吗?不然你留在县衙县衙,我去,就当尽一下知县大人的本分。”许相梦说道。 “今日视察已全部结束,明日也不必大人去了。” 许相梦虽然真心甘愿替夜央分担一点,可听到夜央的回答便更高兴了,既不需要自己奔波日光之下,夜央也可以留在县衙。 许相梦乐意这样的结果,却不知夜央为此付出了多少,夜央每日定下日程奔走,不滞不停,意在替代许相梦早日完成此项任务,一方面,许相梦不用冒着炎热出行,同时,夜央也是不想留许相梦一人在县衙。 夜央清楚自己为许相梦而为的万千心意,却着实无法想通透自己的心至此是为何? 夜央为许相梦推开了房门,许相梦迈步出去,回望一眼便匆匆走离。夜央只等到目送许相梦走出了院门,不见了她的身影,才关上房门。 许相梦几乎是僵硬着两只手回去的房间,连开门也都是用脚踹。夜央只说上了药不要碰水,许相梦却索性什么都不碰,用脚合上门,顶着一片漆黑里走到床边,用脚蹭掉鞋便整个人倒床上。 “难道是我的错觉,不会呀,夜师爷明明就对我很好!”许相梦静静躺着,内心矛盾不休,“可是我在夜师爷眼里是男子,他总不会喜欢男人吧?” 许相梦正如此纠结着,蓦地想起金劲之前曾胡说八道说过夜央不喜欢女人之事,想到此,许相梦愣愣一咧嘴,心中念道:“这不是真的吧?” 许相梦这千思万想,胡思乱想的功力丝毫不减,思绪一打开,便开始了天马行空,累珠串帘的想象。 “够了!”许相梦一声喝止了她自己蔓延无度的幻想。 一整个夜里,金劲时不时制造出跑茅厕的动静,许相梦却睡得深沉。 时辰过,清晨至。 一如既往,许相梦睡得死沉,半个脑袋歪斜搭在枕头边上,半滴口水挂在嘴角,手脚凌乱交错,一身扭曲的模样。 “大人!” 许相梦曾无数次被人如此呼唤吵醒,今日还是。成墙的喊声浑厚震破许相梦的美梦,突如其来的惊吓震得从床上弹了下去,只听“咣当”一声,脑袋狠狠砸在了地上。 “啊!”许相梦摸着撞疼的脑袋爬起。 许相梦晕晕乎乎飘到房门前开了门,扶着门问一脸急迫的城墙,问道:“什么事呀?” “大人,县衙门口来了好多人,说是告千家百味楼饭食不干净,叫人吃了上吐下泻,老板又对此事推卸责任,说他概不负责。”成墙一脸认真的模样转述道。 许相梦虽是听着成墙所说,却并不很上心,气候热甚,食物或有变质,吐泻之病的发生乃是常事。以往的许相梦,吃了一顿没一顿,剩菜馊饭没少吃,泄泻算个什么! “不就是拉肚子嘛,哪有这么严重,让他们回家多喝点水不就行了!” 许相梦说得很是随意,成墙也并不擅长劝说,正当此时,夜央从院子外走进来,许相梦乍一下收起所有邋遢像,直直站着。 “夜师爷。” “成墙你先去县衙门口稳住百姓,大人这里我来。”夜央十分沉静说道。 成墙离去,许相梦仍旧一身僵硬立在门边,在夜央看来,就像是一个雕塑架在框内。夜央朝许相梦走来,许相梦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便抢在他前头说道:“夜师爷我知道了,我马上整理好上堂。” 许相梦说罢朝朝衣柜跑去,一通翻找,才在混乱一片的衣柜中找出官服来。紧接着,许相梦便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穿袜,戴歪了乌纱帽,许相梦侧身一边穿着鞋,一边跳出了房间。 “好了好了!”许相梦急急忙忙穿好鞋子站在夜央面前。 许相梦自以为一切完备,就等着和夜央去堂上了,夜央却突然上前两步,伸出双手去扶正许相梦戴歪的乌纱帽。 许相梦乍地愣了住,后又微微低下头,尽量掩藏由心泛起的羞怯。 “好了。” “那,我们去大堂吧。”许相梦的心仍旧未能缓回,走着还双腿打绊,踉跄几步。 许相梦一副并不是严肃的神情坐下,她情不自禁望向师爷座上的夜央,上一次空荡的位置,如今真真切切坐着夜央。 “为什么夜师爷不在时我会手足无措,可如今他于公堂之上相伴,我会更觉得心里慌乱呢?”许相梦在心中自问道。 开堂,联合状告千家百味楼之人涌上公堂,七嘴八舌便闹腾起来。 “大人,我们昨日吃过千家百味的饭菜,吐泻了一宿。” “大人,千家百味楼的饭菜不干净,负责人又不负责,求大人替我们做主!” “大人,我家八岁小儿都拉得虚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求大人做主!” “大人!” 堂下左一句“大人”,右一句“求做主”可是听得许相梦烦躁不已,她是恨不得找两团棉花塞了自己的耳朵,更想堵住下面叽叽喳喳一通讲的嘴。 “行了行了行了!”许相梦忍不住敲起惊堂木镇压堂下的躁动。 堂下情绪激动的百姓勉强算是被许相梦镇住,许相梦深深叹了一气,说道:“你们这东一句西一句是唱的哪一出,派个能冷静说事的代表理顺了说。” 堂下人开始商量,许相梦招呼来一旁的金劲,他脸上印下一宿无眠跑茅厕的虚脱迹象。 “大人何事?” “金劲,此事恐怕你比我要清楚很多,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本官报告吗?”许相梦笑得一脸深意。 金劲尴尬一脸,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自知是祸躲不过,再犹豫也会是被许相梦千方百计逼出实言的结果,便自觉坦白。 “大人,我昨日用公费在千家百味楼买了一只特价招牌烧鸡。”金劲揪着心说道。 “哦?好吃吗?”许相梦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 “味道还行。” “可你不是说过千家百味楼的菜又贵又难吃吗?” “这……”金劲一脸苦笑,难以自圆其说。 许相梦的目的并非套出金劲偷吃一事,而是想问出些有关千家百味楼的事。到目前为止,许相梦唯一知道的便是千家百味楼是柳夏青父亲柳至富所立,其他一无所知。 “大人,金劲想提供线索以功抵过。”金劲忽地一说。 “你说来,让本官我听听你这功能否抵过。” “回大人,以前的千家百味楼确实价位极高,可这段时间却不同以往,柳老爷携妻儿回乡,将酒楼交于柳夫人的侄儿吴千是打理,酒楼推出许多特价招牌菜。” 金劲一边说着,许相梦一脸恍然大悟念道:“难怪柳夏青这段时间都没来烦老子,原来回老家了,可别回来了!” ------------ 第七十九章 见鬼装鬼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听完了金劲所说,许相梦尽己所能串联起各种相关有了两种设想,其一,金劲和堂下这群人倒霉,在气候炎热的情况下吃到不新鲜的食材,其二,往深一点思考,便是那个吴千是打理千家百味楼有猫腻。 堂下之人商讨也有了结果,派出来一位嘴皮子顺溜些的人代表发言。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那人总结转述了所有人的状况,剃除了他个人说话的情感色彩和一切不重要之话,许相梦得到的总结论便是,他们昨日都去过千家百味楼吃饭,都点了特价招菜式,同样泄泻一宿不止。 此外,那人还万分愤慨地说了千家百味楼这段时间的代掌柜的吴千是对此事的恶劣态度。 “这么多人因他们酒楼的饭菜吃出了大问题,可那姓吴的竟那般无耻,绝口不认他们酒楼饭菜有问题,连句道歉都没有,更别提赔偿!”那人说起吴千是朝便无比激动。 “好,这情况本官知道了,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现在……”许相梦盯准了惊堂木,抓起一敲,正色道:“退堂!” 堂下人皆是一脸犹疑,许相梦就听了听百姓的抱怨,也没有召吴千是上堂对峙审讯,便用一句“定会追查到底”退了堂。成城几人是有疑在心,百姓们更是不敢言。 报案百姓稀稀拉拉离开县衙,各种舆论纷乱而起,有的说知县大人自有解决之道,但更多的是说官商勾结,恐怕如今的知县大人也是如此,哀怨而叹。 堂上,人散尽后,许相梦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下一大早醒仍扭曲夹结的筋骨。 成城几人直等到人散尽之后,依旧一头雾水,便问:“大人,当真不用传唤那吴千是上堂问话吗?” 成墙正送去百姓,回到堂上,只见他一脸心事重重,说道:“大人,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您官商勾结,定是拿了吴千是的好处,想草草了事。” 许相梦很冷静的听完成墙所述百姓的论断,竟一反常态,只是付之冷冷一笑,问道:“真的没有相信我的百姓?” 许相梦本也知道自古以来,为官便是一件极为纠葛之事,清官难做,不容于官道。以往,许相梦跻身最底层,见识过的官商勾结之事难道还少?如今自己误打误撞做上了小小知县,还是愿意为与自己一样无力的百姓做些小事。 “那还是有些人相信大人您的。”成墙回道。 许相梦泄了一半的气而垂丧的心情因着城墙这一句话便立马恢复,拍案说道:“好,就为这几个人,我也一定要查明此事!” “那是否要召唤吴千是以及千家百味楼有关之人上堂接受审讯?”成城问。 “不必,对此事我自有应对妙招,今日午饭,不妨去千家百味楼大吃一顿。” 许相梦说话时的那副表情信心十足,座下夜央仿佛明白了许相梦的小心思,会心一笑。成城略有所思,成墙和金劲还是无法理解,特别是金劲,吃了一次亏,受这么大痛苦,哪还敢再去! “大人,我能不去吗?”金劲一脸哀怨说道。 “不行,本大人就要带你去,就只带金劲你!”许相梦笑道。 县衙里,百姓联合状告吴千是此事算告了个段落,很快,情况便传到了千家百味楼。禁闭着门窗的厨房内,传出两个男子议论的声音。 “掌柜的,如今这食材吃得人害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酒楼的生意也因此一落千丈,此事究竟要怎么办,是否……” “不,百姓联合状告本掌柜的都没得结果,看来是那知县大人有意偏袒,她该是知道利益何在,才如此作为。”吴千是说道。 “那我们是不是该砸些钱求知县大人平息此事?” “胡说,我们的目的就是借此圈钱敛财,若是为此付出,岂不是得不偿失!”吴千是十分激动地说道。 “那这事……” “此事本掌柜的还没怪你,你不是说绝不会出事,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背着我吃更大的回扣?”吴千是怒气质问道。 “我知道自己绝对担不起这么大责任呀,又怎么敢做这种事!” “想来也是,那就是供货的孙子坑你我二人了,真他娘的孙子!”吴千是忍不住怒骂出来,“反正我也吃够了,想来我姑姑姑父也该时候回来了,在那之前,还是得先把这茬子事搞定。” “那以后的食材要怎么……” “接下来还是要收敛一些,不要做的太过分!”吴千是吩咐道。 二人议论将近尾声,厨院里走进来一个伙计,敲厨房的门道:“掌柜的您在吗?知县大人来了!” 厨房之门乍地大开,吴千是疾步而出,身后是千家百味楼的大厨康师傅。 吴千是,柳夫人的侄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适中,他目光流窜不定,一副无时无刻不打着坏主意的讨厌模样。 “掌柜的,那知县大人不会是来调查我们的吧!?”康师傅紧张起来。 “先别急,如果要动我们,何必亲临,知县大人此次大驾光临,或者是亲自来收受利益。你,先座一桌好菜,不用我提醒你什么吧?”吴千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说道。 “我明白。” 吴千是携伙计回到了酒楼大堂,偌大的一个酒楼,今时是空荡宛若幽谷,门庭静可罗雀。 许相梦和金劲在最角落的桌子坐着,许相梦是一脸的轻松惬意地剥花生吃,金劲却心有余悸。看见吴千是匆匆走出,许相梦赶紧扔了花生手上的花生,拍去手上的花生末起身。 “知县大人驾临本店,着实叫小的受宠若惊,使得本店蓬荜生辉!”吴千是嘴上说得倒是好听。 “吴掌柜言重了,本大人只是闲来无事,又想上任有些时日,却不曾来此光顾,今日特来品尝贵酒楼的美味佳肴,不知吴掌柜可否欢迎?”许相梦也是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 “大人如此可是折煞小的了,请大人楼上贵宾厅请,好酒好菜正准备着,马上就来。” 吴千是招呼着许相梦上了楼,贵宾厅装饰华丽,环境优净舒适。不多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上齐,许相梦遍视每一道菜,果然卖相十分惹人。 许相梦知道此行目的,拿起筷子犹豫片刻又放下,望了一眼吴千是,像是开玩笑似的说道:“吴掌柜,这些个菜看起来当真是无可挑剔,只是我还有一事担忧……” 吴千是自然知道许相梦担忧是什么,还没等她发话,便信誓旦旦说道:“大人不必担心,今天这一顿,您只管好吃好喝,吃好喝好再让别人看看,我们千家百味楼的美食到底有没有问题!” “吴掌柜果然是个有眼力的人,不亏的本大人护你!”许相梦故意笑得一脸奸诈。 许相梦如此一脸坏透,恶到极点的模样,当真让吴千是卸下了防备,他真信了此次许相梦是来提供自己护助的。 “行了,我先吃着,吴掌柜你就忙自己的去吧!” “那大人请自便,我就先退下了。” 吴千是退出了贵宾厅,许相梦立刻拿起筷子吃起来,狼吞虎咽。金劲眼看着一桌美味,却实在不敢动手下筷。 “大人,您这么吃真的没问题吗?”金劲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你是觉得他们还敢给知县大人下毒?”许相梦吃得津津有味。 金劲听许相梦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大多的心了,取过筷子,但还是比平日还是收敛太多,下筷子比起许相梦那股狠劲儿还真是不值一提。 “大人,我们出门可没带银两呀!” “那又如何,你觉得那吴千是敢跟知县大人要钱?再说了,他都说的那么明显了,这一顿,肯定是白吃的。”许相梦信心满满说道。 许相梦吃饱喝足,随手便扔了筷子便站起来。金劲倒是才安下心来吃,却被许相梦夺过手里的一根筷子,紧接着就是一筷子敲上脑门。 “快别吃了,干正事!” 金劲抓着一支筷子杵着,一心的委屈全在脸上挂起来了。许相梦走到门外了还不见金劲跟出来,便折返,只见金劲一副不死不活的像坐着。 “金劲,你不走,是想留下来付账呀!” 许相梦一语惊醒梦中人,金劲“唰唰”便跑到了许相梦跟前。 “大人,我们走吧!” 吴千是亲自送许相梦出了酒楼大门,他一心相信这一顿好酒好菜能贿赂本就偏向自己的知县大人,好说好笑的送别。 “大人,您慢走,以后随时来光顾。”吴千是嘴上如此说道,心中却是:反正以后这酒楼也要还到我姑父手上,只要此事不再严重下去,我有的赚,这知县大人光顾不光顾也不干我事 “吴掌柜真是客气,不过本官可不会跟你客气。”许相梦故意摆出一副臭不要脸见利伸手的势利贪官模样。 许相梦转头还没走离千家百味楼几步,嘴角满有深意地微微一扬,一把揪住一旁金劲的胳膊,转成了一脸痛苦,先是轻声说道:“金劲,配合我。” “啊!”许相梦蓦地痛嚎道。 “大人你怎么了?”金劲赶紧扶住许相梦,从她的眼色中,金劲终于了解了她的意思。 “不好了,大人吃千家百味楼的饭菜吃出问题了!”金劲大声喊道。 还没走进酒楼的吴千是,听到身后传来这极大动静,乍地一顿住,二话不说便往许相梦跑去,满心火急且不明不白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怎么不可能?你没看到大人这么痛苦吗?”金劲情绪十足质问道。 许相梦着实是骨子里流淌的演技,卖力演出,任凭是谁都看不出来她这是在装肚子痛。 “吴掌柜,原来这千家百味楼的饭食当真叫人害病,现在居然连知县大人都不放过,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金劲正怒声呵斥吴千是之际,街上百姓和千家百味楼里的厨子伙计全围观了上来。 ------------ 第八十章 真相大白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越玩越上劲,干脆撒开了所有顾虑倒在地上翻滚起来,一副痛不欲生,惨痛非常而呼天唤地的模样。 围观之人越发拥挤而来,千家百味楼的大厨康师傅听说此事,也赶紧从酒楼里出来,他跑到许相梦跟前,二话不说,跪下就认罪道:“大人,小的没有毒害你,为您做菜的食材也全是上品,不是那些黑市廉价收购的劣质食材,怎么可能吃坏您呢!” “什么劣质食材,你们居然用那种食材给大人做菜,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康师傅看着是个肥头大耳的汉子,骨子里却脆弱胆小,当听到知县大人吃可他所做的食物腹痛街上,他立马慌乱不知所措。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劣质食材从来只以特价卖给贱民,怎么可能……”火烧眉毛之际,康师傅着急为己辩白,变什么都不顾地说出了实情。 “康师傅你胡说什么!”吴千是暴怒道。 “总之,我没有害大人!收购贱卖食材也是吴掌柜的指示,我只是拿了好处,那些不义之财我可以全吐出来!” 这事可算是真相大白了,并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当着百姓的面儿。许相梦心里可是大大的解了气,埋头大笑起来。 “还真是老天爷助我,这个康师傅好样的!”许相梦心里乐道。 正当所有人看完了这出戏,疑惑许相梦这般笑难自抑时,夜师爷几人赶到了,当场逮住吴千是和康师傅两个罪魁祸首。 “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在食材上占便宜,拿人命当儿戏!” “知县大人好样的!” “没错,恶人终有恶报,知县大人是在世清官!” 百姓的赞扬在许相梦听来并不怎样,她心里还是乐着,自己这般聪慧,小施一计便让坏人不打自招,况且那康师傅着实可笑,自己根本没放什么大招,他便承认了一切。 许相梦侧躺外地,蜷缩着身子,偷笑之际,蓦地看见一个人站在了她跟前,她瞥过眼睛,便看见了夜央。 “夜师爷!”许相梦乍一下坐了起来。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大人果然不负百姓之期望。”夜央伸手扶了许相梦起来。 与百姓们的夸赞相比,许相梦更开心夜央这一句认同。 “虽然那个康大厨认罪了,但那吴千是定不会轻易认罪,我们还需要从这酒楼里找到那些劣质食材以做物证,让他们无以辩驳。”许相梦一脸的认真样儿说道。 许相梦和夜央进到了千家百味楼的厨房,此时,酒楼之内的伙计,跑堂,帮厨已全被驱走,偌大厨房空荡无人,摆满了各种食材。 “夜师爷,这么多食材,难道我们要每种挨个检查过来吗?”许相梦又没了耐性。 “这些眼所能见的食材该不用检查,此事已然引发百姓以及大人的关注,他们定不敢再将劣质食材明摆在台面上,所以……”夜央说着话便注意到厨房角落里累起的两筐蔬菜。 夜央往那箩筐走去,许相梦也好奇跟了上去。许相梦抢先一把抓起一颗白菜,说道:“这菜看起来也不像有问题的呀!” 许相梦一脸懵然,扒拉一片叶子就要往嘴里塞,却被夜央一把阻止。许相的手滑脱而下,夜央的手从许相梦的手腕滑到指尖,夺了那一叶白菜。 “大人,这菜虽然没问题,可也不能随便吃。” “那我就不吃好了。”许相梦略显委屈模样说道。 夜央搬来了累在占地箩筐上面的箩筐,半扇矮隔门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个是?”许相梦与夜央互视一眼,不约而同伸手入拖下面那个箩筐。 隔门全显,却是被锁得牢牢的,夜央俯身翻弄几下那把锁,说道:“看来还要从吴千是手中弄到这把锁的钥匙。” “不用这么麻烦!” 许相梦稍稍推开夜央,自己蹲在隔门前,几乎就在夜央直身眨眼之间,那把在他看来很是牢固的锁已经被许相梦打开扔在了地上。 “好了!”许相梦回头望着夜央,一脸笑意。 之前许相梦和戴子卓几人夜探钱有财杂货铺时,也是三两下开了锁,那时夜央便疑惑许相梦如此技能,如今更是静距离亲眼所见,夜央不由得心觉惊异。 许相梦看出了夜央目光之中的惊讶与疑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事太欠考虑,正常一个知县大人怎么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开锁技能,难道说是特殊爱好! “夜师爷。”许相梦蹲得双腿一麻,再加之心里慌乱,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夜央注视许相梦的目光并未散去疑惑,二人相视久久,许相梦心里忧惶不定,恐慌得连气息都只出不进。终于,许相梦憋着的一口气呛了出来,缓回半条命,也打破了僵局。 “大人先起来吧,我来看看这隔门后面是什么?” 许相梦坐着挪到一边,对于夜央不追问开锁一事,她是既开心又担心。 “夜师爷这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还更放心不下了呢?”许相梦心里暗暗自问。 夜央打开了那扇隔门,果不其然,里面藏着的就是层层包裹的变质肉食,一解开便是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夜央撇过头,一把甩上隔门,转身却看见许相梦还坐在地上,她隐隐也闻到了那股烂臭之气。 “什么味道呀?”许相梦越发能嗅到那气味。 这封闭的的隔间一被打开,气味自然一发不可收拾,夜央便走过去一把扶起了许相梦往厨房外走去。 “走吧。” 许相梦几乎是被夜央拽着走的,到了厨房外,夜央也就松开了许相梦。 “那味道是劣质食材散发出来的吧,真是太可恨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也拿来做吃食卖给别人,那吴千是真是可恶,我一定要治他罪!”许相梦一副认真愤慨的模样说道。 夜央依旧情不自禁盯着许相梦许久,并非怀疑她,而是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迷,看不透,像风,摸不着。 二人回县衙这一路,夜央也没追问许相梦,到了县衙,夜央依然没问,直至许相梦都忘了此事,夜央也没有提起,恰似百骨井那时,夜央抑下的心中自认为是错觉的感觉。 千家百味楼闭门几日,柳至富携家眷回到高涯县,他首先便来到了自家酒楼,岂知酒楼大门禁闭,还被贴上了县衙的封贴。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吴千是的所做所为,柳至富同柳夏青二人便急匆匆来到了县衙。 “大人,知县大人!”柳夏青捶门喊道。 县衙大门很快就开了,而开门之人是金劲。 “柳大小姐,你这是学会矜持了吗?”金劲调侃着,才发现她身后的柳至富。 “柳老爷,您大驾光临县衙是为何事?”金劲忽地又小声问柳夏青:“柳大小姐,你这不会是带着老爹跟我们大人提亲来了吧!” “你别瞎说,我们来这是为了正事。”柳夏青怒目轻声冲金劲一说,一把推开他,跟回自己家一样毫不收敛地往县衙里去。 柳至富也进了县衙,二人在大堂等候许相梦。 “爹,您放心,女儿很知县大人很熟,她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好解释的。”柳夏青胸有成竹说道。 “爹当然相信你。” 柳夏青在大堂上走来走去,焦急不已。 “这大人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柳夏青的嘟嘟囔囔被柳至富听在耳中,孩子的心思如何能逃脱父母的眼睛,柳夏青此种冷静不下来的表现在以前也曾经有过,就是她疯狂追求夜央的那段时日。 “青青,你能告诉爹,你跟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吗?”柳至富问。 “我和大人,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柳夏青还没说,一想起便笑得一脸甜蜜,虽然第一次相遇时明明是二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可如今在柳夏青回忆中,即便是那样情形,也是幸福。 “我们……”柳夏青竟还羞怯地扭捏起来。 柳夏青一句完整话都没说出口,柳至富便清楚明白了一切,直说道:“我家这宝贝女儿是看上知县大人了吧!” “哪有!”柳夏青虽嘴上否认,脸颊的红韵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果然是我柳至富的女儿,看上的男子也不是市井俗人。” 柳至富出言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傲气,丝毫不收敛,那架势跟上了天似的,也难怪俗话说女儿像爹,就骄傲这一点,柳夏青是算是从柳至富继承得丝毫不差。 “爹!”柳夏青双颊通红。 “青青放心,你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女儿,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等解决了此事,由爹出面,亲自和知县大人会面洽谈此事。”柳至富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架子。 “爹你说的是真的吗?”柳夏青一下就变得激动起来。 “爹何时骗过我的宝贝女儿呀!” 虽然许相梦和柳夏青的事根本还八字没有一撇,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有那一撇,可柳夏青却是早已深陷其中,沉溺到完全无法自拔的地步,比之前痴恋狂追夜央那一段更严重。 金劲对柳夏青父女本来也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多次被柳夏青欺辱,方才在大门口又来一次,作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打女人出气,便只能用其他方式出气。 “呵,还找大人,我让你们等!” 金劲坐在许相梦院门前嗑了一地的瓜子壳,抱着让柳夏青父女二人死等的坏心思,也空耗着自己的光阴。 直到夜央经过,他看见金劲无事坐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便走上前去。金劲吃完了随身的瓜子,起身拍拍手掌,抬眼便看着了走来的夜央。 “夜师爷!” ------------ 第八十一章 骤雨忽至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进到了大堂中,柳至富和柳夏青二人早已等得不耐烦,特别是柳夏青,踱步堂上,脚下跟踩了烧着的火炭一般停不下来。 “夜师爷来了呀。”柳至富道。 柳夏青乍地顿住脚步,一个疾回身便与夜央目光交视一瞬,夜央对柳夏青丝的到来毫没有波动的情绪,而是直奔主题。 “柳老爷此次来县衙的目的大人已经知晓,大人很快便到。” “真是劳烦夜师爷了。” 柳至富话音刚落,许相梦便从里屋跑了出来,火急火燎的,没来得及止住脚步便撞在了夜央背上。 “啊!”许相梦摸摸被撞疼的肩膀。 “大人,您没事吧?”金劲很是着急问。 夜央同样转过身来,许相梦每次都是如此一惊一乍,跟个迷糊小孩童似的,可夜央并不讨厌她这咋呼劲儿,反倒还挺喜欢许相梦这个样子。 许相梦肩上的疼痛还未消散,忽地又看见柳夏青在场,心情便复杂了,当柳夏青也看到她,向她冲过来时,许相梦更是觉得不如死去。 “大人!” “老天爷,你就不能让我多几天安生日子呀!”许相梦深深哀怨道。 终究,千家百味楼劣质食材引发的联合状告一案成功结案。判处结果:千家百味楼解封,吴千是依律处置,此案涉及的百姓均能获得相应赔偿。 柳夏青原本想赖在县衙多待会儿,最终还是在许相梦的直言拒绝以及她父亲柳至富的劝说下离开了县衙。 “爹,为什么您不让女儿在县衙多待会儿?”柳夏青的神情明显的不乐意。 “女儿呀,爹这是帮你在知县大人面前树立一个贤良女子该有的形象,哪有好人家的姑娘整天赖在只有男子的县衙里的,这传出去多不好听,大人肯定也不会喜欢一个在外名声不好的女子。”柳至富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是女儿错怪爹您了。”柳夏青在柳至富面前并不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爹,那您觉得知县大人如何?” “青青是问知县大人做为一县之主如何呢,还是当我柳至富的女婿如何?”柳至富调侃起来。 “爹!”柳夏青用撒娇劲儿十足的语气说道。 “好了,爹不跟你开玩笑,这知县大人哪儿都不错,如果有一天真做了我们柳家的女婿,那可真是我们两家人的福气,从此这高涯县,还不是属我柳至富最有钱有势。” 柳至富的如意算盘打得着实不错,当“官商勾结”换了一个马甲变成“官商结缘”,他便能借着知县大人的名号在高涯县更加顺风顺水地发展,将来若是知县逐级升官,他便能一路踩着许相梦高升的阶梯步步迈向更大的成就。 柳至富考虑得如此周全,女儿喜欢,再加之有利可图,对于精于算计盈利得失的柳至富而言,这绝对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其实,在思索此些利己之事的同时,柳至富总对那个知县那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阅历丰富之人特有的潜在感觉。然而,利益终究冲然柳至富一切疑心和顾虑。 “爹,还有一事,我们真的不用管表哥吗?” 柳夏青不提还好,这一提起吴千是,便戳中了柳至富的怒点。原本看吴千是是自家亲人,才将千家百味楼交托给他打理,岂料他为了敛财竟能做出如此之事!尽管柳至富为商亦有为了利益顾不全其他的时候,却也从没有像吴千是这般愚蠢,犯下如此大错。 “他这是活该,罪有应得,就该让他受点教训,让他长点记性!果然是人如其名,吴千是吴千是,一千个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做不对!” 柳至富心中的怨气起得并非没有道理,千家百味楼被吴千是如此一败,还不知要费多少心思,砸多少钱,花多长时间整顿,以回复往昔的富有盛名,风光无限。 又一个案子了结,县衙又清净了几日。 从夏日不经意踏进人间那一刻起至当下,天空挂着炎炎火球的日子已有半月之久,终于,一场大雨拯救了人间几乎就要被烤坏的人,畜以及花草树木。 雷声动,疾电亮闪而过,突如其来的一场倾盆大雨倒落人间,如此的猝不及防,又有多少人被其扰乱了这一日生活的节奏。 街上被大雨活生生淋成落汤鸡的人无数,他们无从躲避,却偏偏有人愿意往大雨里跑,那人便是期候大雨已久的许相梦。 “终于下雨了!” 许相梦不顾一切从房里跑了出来,在院中淋着雨,独自一人欢笑闹腾,说好听了像个天真孩童,往实了说就像是在没事撒疯。 “可是热死老子了,老天爷你终于大发慈悲了!”许相梦仰天呐喊道。 许相梦的大笑大叫之声穿破大雨之歌,很快就传到了夜央耳中。夜央挥笔一歇,置笔便往房门去,门敞雨入,这雨势如此之大,只一步走进雨下,便会淋得全身湿透,听许相梦那动静,夜央不免担心起来。 许相梦在雨中笑着,喊着,旋转着,与冰凉的雨水亲密接触之际,下了这些日子的火气,同时也荡去心中的躁乱忧烦。 一个旋身,目光恍然而过院门之外,许相梦脚下一顿,院门外站着夜央,许相梦不知他是从何时起便站在那处,或许连夜央自己都忘了,他凝视许相梦在雨中“起舞”,非曼妙身姿,非**舞姿,却如此引夜央之目光,入夜央之心田。 许相梦停了住,双目隔着重重雨帘望向夜央,伞下俊容男子,一步一步,拨开雨帘往自己走来。 骤雨越发肆虐,许相梦换了一身干衣裳坐在床上,湿发上盖着一条干布。 一个喷嚏,两个喷嚏,三个喷嚏…… 许相梦没完没了的喷嚏打得头上的干布都甩了出去,她起身下床去拾,这才觉得头脑有些晕乎,双腿竟还有些发软。 “许相梦你看你没事去雨里乐什么乐,这会儿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开心了吧!”许相梦自怨着,“嘭”一声倒在床上,用干布盖住脑袋。 “嘎吱……” 夜央推开房门进来,许相梦闻声乍一下坐起,盯着许相梦久久不放。夜央端着一碗姜汤走到床边,递到许相梦跟前。 “夜师爷,我还没病,不着急喝药吧?”许相梦轻声细语地推托道。 “这不是药,是姜汤,大人淋了雨,还是喝……” 夜央正说着话,许相梦便从夜央手中端过碗来,三口两口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谢谢夜师爷!” 一碗姜汤下肚,许相梦一身的冷意便被驱尽,暖意由内而外沁满全身,再看着夜央,许相梦更是心思跳蹿,脸颊泛红发烫。 夜央端着药往中厅去,许相梦本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岂料夜央放下了碗在桌上还往回走来了。许相梦两掌按在脸上,冰凉掌心触到脸上的滚烫。 “大人怎么了,是还有何处不适?”夜央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有啊,我没事!”许相梦两手托着脸,回答之间,并不自然。 “大人或许会觉得我多事,但有些话,我非说不可。”夜央神色十分严肃认真。 停了夜央此话,许相梦不由得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夜央会说什么?会否是对自己的质疑?许相梦越发不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夜央,可他看起来并无敌意。 “夜师爷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许相梦难免心虚没底气。 “大人……”夜央开口,却久久没有下文,许相梦心中忧怯不止,夜央却只缓缓道来一句:“照顾好自己。” 夜央对自己的心思十分明白,却更情愿自己不明白,他对许相梦的关怀在他不经意之间早已深深刻在心上,当他意识到此时,已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许相梦所有幻想可能会发生的质疑全都没发生,夜央只是说了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这样一句本来该是听来不痛不痒才对,可夜央说话的语气却又如此饱含关切,听得许相梦心软心动。 望着夜央的眼睛,许相梦渐渐想明白许多,夜央其实根本没有质疑过她任何事,尽管她好几次险些暴露身份,可所有不安的感觉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罢了,而夜央,却真心把她当做知县大人,顾她护她,对她唯命是从。 “没错,夜师爷是真的拿我当知县大人尊重,否则他也不会对我的事如此上心!”许相梦如此想通。 许相梦自以为想通了一切,没错,她懂了夜央对她的关怀备至,呵护至极,却不知夜央做到如此,不仅仅因为她是知县大人。 骤雨未歇,街上几乎已经没了人影,县衙门外,大雨洒落,忽地一个拐着腿的身影从远处雨中疾步跑了过来。 那个身影的目标是县衙,越跑越近,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原来是一个瘦小老头,粗布麻衣在身,他面相稍显尖酸,那对鼠眼转动着心思万千。 “终于到了。”老头上来就重重敲响县衙大门。 或是因为雨声太大,又或者是金劲蹲在一边偷懒没听见,老头敲了老半天的门,手都使疼了也没有人出来开门。 “怎么没人开门呀,县衙里都没个人在吗?”老头疑惑道。 老头转身往雨中望去,大雨淅沥,他一身早已湿透,又无处可去,想想或许只能在禁闭的大门外等着。老头打定了主意,最后狠狠一捶大门,这一声,却叫金劲听着了。 “听错了吗?”金劲质疑着自己的耳朵,还是打着伞往县衙大门去了。 门外,老头着急一心拐着腿走来走去,身体凉得不停哆嗦。 “这破儿子,我金昌吉到底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龟儿子,亲爹来了都得吃闭门羹。” 金昌吉话音刚落,县衙大门便拖拉着磨人的声音打开了,金劲往外探头一瞧便看见了金昌吉,他一脸惊异,道:“你怎么来了?” ------------ 第八十二章 凉院暖心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晚饭期间,许相梦,夜央,金劲,金昌吉,成墙五人同桌而坐,许相梦一手握着一支筷子,不吃饭,而是挨个挨个地盯着桌上几人。 “突然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而且夜师爷怎么也来了?”许相梦在心里说道。 许相梦久久不动筷子,座下之人自然也不敢动手,如此尴尬气氛持续了好长时间,许相梦终于将两支手上的两根筷子合成了一对。 平日里,最快跟上许相梦动作的人总是金劲,而今日,他总让人感觉哪儿怪怪的,反倒是金昌吉,居然手快到比许相梦还早一步夹住了大盘里的鸡腿。 气氛一下又诡异了,金劲更是一惊连筷子都握不住。金劲朝着金昌吉使眼色,他却伸出的手一直僵硬着,横在桌上。 “大家只管自己吃呀,不用拿我当知县大人看,就跟在自家吃饭一样!”许相梦真心如此说道。 尴尬气氛被许相梦这话扫去一大半,可几人的神情依旧恍然无措。金昌吉收回筷子,转而夹起鸡屁股,一脸干褶子笑着说道:“大家吃啊,吃!” “就是,客气什么,不都是一家人嘛!”许相梦干脆起了身,夹起那只鸡腿放进金昌吉碗中,道:“金大叔吃鸡腿!” 许相梦这举动可是让所有人的都看傻了眼,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乃是,许相梦像是夹菜上瘾了似的,又夹起另一个鸡后腿往金劲碗里送,道:“金劲平时经常跑腿,也吃个鸡腿。” “跑腿多不是该吃鸡爪吗?”成墙一脸真诚问道。 “成墙说得也没错,那鸡腿就给成墙,鸡爪子给金劲!”许相梦收回递到一半的鸡腿放进成墙碗里,转而夹起鸡爪给金劲。 眼看着就要到碗里的鸡腿就这样跑了,金劲心痛得都要破碎了,却也不敢多话,只是一脸委屈印在脸上。 许相梦轮流给三人都夹了菜,最后一眼落在夜央身上,许相梦心里一想,若是给所有的的人夹了菜,唯独不给夜央夹,那对他对自己都是一种尴尬。 许相梦顺了顺气,便随手夹起一块肉递到夜央碗里,略像是敷衍的口气说道:“夜师爷,你也吃。”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光,几人都好像熟知礼尚往来的道理,纷纷也给许相梦夹菜。金昌吉一点没有个外人样,打了头阵,成墙接上,金劲虽因许相梦对自己的“不公平对待”而心里不满,也还是表达了一下意思。 “谢谢,谢谢,谢谢!” 许相梦道着谢,真正让许相梦为之一颤的乃是夜央居然也夹了菜放在她碗里,还说道:“大人,多吃菜。” 许相梦想都不敢想这样的情况,来县衙这么久,就没几次机会和夜央同桌吃饭,即便偶尔有那么一次两次,也都是气氛诡异,没什么好结果。 然而此次,与以往每次都不同,一桌人有说有笑,许相梦兴致勃勃地说着那些搞笑逸事,惹得满座欢腾,甚至连一直不苟言笑的夜央也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丝笑容。 饭后又是静谧之夜,许相梦此顿实在吃得饱了,便在园子里稍做散步。夏日的夜本就凉爽,下过雨,更有凉风阵阵拂面而来。 许相梦轻碎步子行走在园中石道上,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那日自己偷听夜央与杨景佳诀别的躲身的假山处。也是在这里,许相梦明白了她自己对夜央的心意。 许相梦不由自主地像那日一样靠在假山上,抱着隐藏自己的心思。许相梦又扶着假山探出头,独自重演那日情形。 许相梦仿佛真还能看见夜央和杨景佳二人坐在石凳上,虽知那是幻觉,许相梦的心却仍然为之一怔。 “胡思乱想什么呢!” 许相梦一敲脑袋,打破了幻想转身欲走,可这一转身,却从幻想转到了现实。许相梦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距自己一丈之内的夜央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夜央。 “夜师爷,你怎么也出来散步呀!”许相梦总觉得不说话气氛诡异,便问了一句。 “大人也是吗?” “是呀,今晚实在吃得太开心了,饭后才觉得吃撑了,所以散步走走,消消食!”许相梦回道。 许相梦话也说了,也回了,可只要看到夜央,便心跳不止,特别是在这个特别的地方,许相梦不禁回想起自己向杨景佳表明对夜央的爱意时的场景,那日她的跟前没有夜央,而如今他就在眼前,许相梦更是更被羞意侵袭,再利索的嘴皮子也动不起来了。 “大人,你来县衙也有段时日了,对县衙的一切也都习惯了吧?” “习惯,非常习惯,来的第一天就习惯了!”许相梦焦急回道,更藏不住窜动的心。 许相梦说着,总对脚下站的位置以及此般场景感觉到无比尴尬,于是,许相梦便倒退着走出了假山小道,脚碰着石凳时,更顺势坐了下去。 自从杨家姐弟生辰宴之后,夜央总是能时不时感觉到许相梦对他的刻意疏离,他不知这是许相梦明了对他的感情而故意逃避的缘故。夜央曾经也无数次借着刻意疏远许相梦来清醒自己的心,如今他的感觉却是,被人疏远竟是这般冷心痛心之感。 许相梦疏离夜央,夜央却主动靠近。当许相梦坐着缓和心情,顺便也等夜央自行离开时,夜央出乎许相梦意料地却坐在了她对面。 那一刻,夜央其实也不太懂自己如此为何,只是不想离开,只是想看见许相梦,只是心中有惑,只是想等她给出答案。 许相梦不知夜央何意,就是觉得两人如此干坐着着实尴尬,便想无论如何都要找些话说说来缓和僵冷气氛。 许相梦对夜央确实也存有太多疑惑,此刻幽静园中只有他们二人,既然夜央在,不妨就问他一些事,虽然夜央看起来是一副“什么都不会说”的冷冰冰模样,可万一他心情好就回答了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许相梦便定了主意。 “夜师爷,我能问你些事儿吗?”许相梦开口问道。 夜央没做回答,只是轻轻一点头示意可以。 “夜师爷,你看着县衙里,有你,成捕头,金劲和成墙,对他们三个呢,虽然并不是知根知底,但都是稍有了解,而唯独对你,我却是一无所知。”许相梦说前面半段时还一脸随口说说似的,只等到说到最后一句,却突然认真起来。 “大人想知道什么?”夜央不禁心上一软。 “那是不是我想我知道什么,夜师爷就跟我说什么呢?”许相梦乍一下来了兴致,面上的浅浅忧伤褪去无影。 夜央又一次不做回答,但许相梦能看出这次他的眼中给出的答案是“否”。 “我知道了,那我就随便问问,了解一点点,一点点就够。”许相梦这副心里委屈却妥协的样子看着着实可爱。 许相梦心里也清楚,就算夜央答应回答自己的问题,但若真是太敏感的问题,他也肯定不会作答。但无论怎么说,夜央并没有一开始就拒绝,那便是好的开始,许相梦也并非想像剥洋葱一样看透他的一切。 “夜师爷,你为什么要当师爷呢?”许相梦刚问出口,立马补上一句:“夜师爷你不可以反问我为什么要做知县大人。” 许相梦补充得极为有理,以前问夜央话,他不都是反问她,而使得问题作废,不了了之。夜央也知道许相梦的用意,不禁一笑。 “做师爷,既是谋一份正职,又能够为百姓谋福祉,两全其美。” 夜央的回答在许相梦听来实在太虚伪,就比如她自己,当这个知县大人,一不为名,二不为民,只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和过安逸快活的日子。 “夜师爷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许相梦一脸嫌弃地质疑道。 “大人不信?” “我觉得只有成墙才有可能相信夜师爷的这个理由。”许相梦道。 “我以前做师爷是因为一个人,而如今做师爷,是为了一个人。” 夜央双目紧紧凝视许相梦,竟盯得她不好意思起来,撇过去脑袋说道:“不都是因为一个人嘛,那个人对夜师爷来说很重要吗?” 许相梦虽然双眼躲开了夜央的眼睛,夜央无法看见她眼中泛起的情绪,但她说话语气间,那隐隐而现的酸酸的感觉却无从抹去。 “是两个人,前一个本是我至亲兄长,却待我形同陌路,后一个是一位在一开始我完全不认同的知县大人……” 夜央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那位知县大人使得自己甘愿为她留下的缘由。 而在许相梦听来,第一反应,她认为夜央口中的知县大人还是前一任知县,根本不觉会是自己这位“知县大人”。 “夜师爷家中还有兄长,那夜师爷家在何处呢?”许相梦又问。 “家?十二岁起,我便无父无母,无以为家。” 夜央这话听起来如此悲凉,许相梦知晓自己已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戳中了夜央的痛处,又如何还敢再问下去。 “夜师爷……”许相梦忍不住朝夜央伸出手,却又止住收回,一脸歉疚说道:“夜师爷,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县衙是你的家,我,成捕头,金劲还有成墙,还有他们的亲人都是你的家人。” 夜央凝聚心中的悲凉被许相梦这暖心一句打散,他不禁注目许相梦的双眼,心思缠乱复杂。 “虽然,我还没问过他们的主意就替他们做主好像是有不妥,但我是知县大人呀,他们一定要听我的,就算他们不听,那至少还有我,我一定……” 许相梦情绪正激愤,话却戛然而止,是夜央情不自禁将她拥进了怀中,那一瞬间的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许相梦狠狠一掐她自己的大腿,疼! ------------ 第八十三章 原来的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师爷……” 眼下情况的发生,许相梦从未料到,夜央突如其来的拥抱实在叫许相梦连气息都无以平稳。 “这夜师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一惊一乍了,他这样,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许相梦心里恐慌疑惑。 “大人,谢谢你。” 许相梦彻底懵了,夜央这句“谢谢”听来好生可怜,他像是一个失家失亲的孩子,唤起许相梦心底里的同感之心和怜惜之情。 许相梦再一想,夜央如此突然的亲近大概是对自己冒出来的安慰之言太过感动,可尽管如此,对于现在的许相梦而言,这样的夜央甚至比洪水猛兽更可怕,撩起她心上情动的涟漪。 “夜师爷,其实我相信成捕头他们都会愿意的!” 许相梦如此说的言外之意乃是劝夜央不要对自己太感激,像这样“大礼”确实叫她受之不起。许相梦话已然出口,夜央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或反应。 “夜师爷,不然你先放开我,我们这样,要是被金劲那臭家伙看见了,还指不定会传出什么可怕的谣言呢!”许相梦终于明白了“手足无措”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大人若是答应我一个请求,我便松手。” “啊?” 夜央这话一出口,许相梦硬是愣了半天,蓦地一回神,她便觉得此种情形似曾相识,原是她曾经也用有这样的方式胁迫夜央回答她的问题。 “夜师爷居然也会威胁人?但我许相梦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别人威胁呢?” 许相梦尝试着挣脱,可她毕竟骨子里还是个女子,又如何拗得过夜央。抗争片刻,许相梦泄气了,方才的坚定也是抛诸脑后。 “夜师爷你想怎么样你就说吧!”许相梦妥协道。 “大人以后,能否不要对我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许相梦还以为夜央会提什么大不了的要求,原来是这么个简单的事! “不对呀,我怎么对夜师爷你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了?”许相梦又一下反应过来问道。 许相梦或许自己并未意识到,自打她了解了自己对夜央的真心感情之后,她便时不时心觉羞怯而刻意疏离夜央,而夜央却真真切切感受到此。 夜央松开了许相梦,虽然之前绝对被夜央拥在怀里感觉十分怪异,可脱离了他的怀抱,许相梦却感受到更明显的失落。 “大人只要做原来的自己便好。” 许相梦还沉溺在从失去夜央暖怀的失落之感中,夜央却起身要离去。 “夜师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许相梦乍一下喊道。 夜央脚下重重一顿,再三缄默,他都不敢想象他自己方才的所做所为,那种意识以外的行为,不受理智控制的行为。 夜央留下许相梦一个人在这清凉的院子里,自己却头也不回的离开,刚才那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行为只有天知地知,许相梦和他知,但即便如此,夜央也完全无法释怀。 许相梦愣在那老半天,这画风转变得确实太快呀!那个颇有人情味的夜央就一刹那消失了,而无情地撇下自己的又是最初那个冷冰冰的夜师爷。 “夜师爷到底怎么了呀,可怕!”许相梦一脸茫然,不禁身体一颤。 房间内,烛火微亮。 “怎样才是原来的那个我呢?”许相梦乍一下从床上坐起。 夜央留下的这句话叫许相梦深思熟虑到了子夜。许相梦回忆着近段时间与夜央相处的细节,这才发觉她当真有对夜央刻意疏远。但许相梦知道这缘故,还不是因为她对夜央的感情,无从表白,深藏心间的感情。 “真的这么明显吗?”许相梦自问,一想,有的时候确实挺明显。 “可是我能怎么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呀!”许相梦跟泄了气一般倒回床上。 许相梦侧过身子注视着烛台上几欲燃熄的烛火,猜测着夜央的意思:原来的那个我?吃喝嫖赌睡,呸,没有嫖! “对夜师爷来说,最初的我是怎样的呢……” 烛火燃尽,许相梦也被困意席卷,终究进去梦乡。梦里,许相梦重走了一趟她与夜央共织的记忆,终于,她看见了原来的自己。 第二日一大早,许相梦一醒来便匆匆起床出门,不似往日奔向厨房,而是直奔夜央的房间。 “我知道原来的我是什么样的了!”许相梦心乐难止。 “嘭啪”两声响,许相梦一脚迈进夜央的房间,正当许相梦疑惑自己如何能破门而入时,抬眼间,她竟看见夜央**着上身正在穿衣,许相梦惊而顿住。 许相梦第一反应便是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她二话不说便如此做了,转而一想:我躲什么呀,我不是男人嘛,有什么好怕的? 比刚才的反应更快,许相梦更狠的一脚踹开了房门,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走进来,夜央正穿着衣裳,心中对许相梦这不明情况而来的两下乍呼感到疑惑不已。 “夜师爷起得真早呀!”许相梦笑着朝夜央走过来。 “大人今日也很早。”夜央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道,一如往常的沉着。 许相梦在夜央跟前晃悠起来,笑着问道:“夜师爷有没有觉得我这样子看起来很熟悉?” 夜央自顾自地穿好衣裳,自下而上看了一遍许相梦,面无表情回道:“大人和我难道是第一日认识吗?” 许相梦被夜央这一句话驳得心思蓦地一止,那一脸笑容僵硬在脸上收之不回。 夜央穿着完备便往房门外走去,许相梦却像根柱子一般立在房间里一动也不动。夜央一脚迈出房间,回头瞥见许相梦,难抑内心的喜悦嘴角双扬,真心喜笑。 许相梦呆愣着半天脖子都酸了,乍地回过神,回身却已看不见夜央。 “夜师爷怎么,不是他说的让我做原来的我嘛!”许相梦说着追了出去,出了房门便恍然大悟,她做回原来的自己,夜央一直都是原来的他。 经过这事,许相梦知道自己作为女子的脸面可是丢尽了,不过她还庆幸她自己在夜央眼中是个男子,否则,正如许相梦心中所感叹:我是不要对夜师爷负责呢? 许相梦半死不活地走进厨房,一眼便瞥见满桌的各种早餐食点。所有的烦忧一扫而空,许相梦跑到桌边便吃了起来。 许相梦挨个尝过,对每一种早点都是爱不释手,任何两种都做不到二选一。 “真是太好吃了!” 许相梦情不自禁赞叹道,灶台那边走来金昌吉,手上端着喷香的热粥。 “金叔,这些吃食都是你做的?”许相梦一脸的难以置信。 “金老儿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做点饭菜。”金昌吉笑着回应道,话语间还算谦逊知礼。 “难怪,我就说金劲这小子煮面有一手,原来是金叔你传承的手艺!” 饭后,许相梦本已吃饱吃爽了准备回房休息,可才离开厨院没几步,便又惦念起金昌吉做的糖包的美味。许相梦稍作迟疑后便折返,却在院外听见了像是争吵的声音。 “你想去哪?” “你爹我长脚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时候还轮到儿子管老子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哪儿,总之我今天一天都跟着你,你哪儿都别想去!” “哎我金昌吉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如果你讨厌我的话,就回家,别在县衙里待着,混吃混喝。” 许相梦只在院子在听着,二人的争吵越发激烈,许相梦并不知起因及缘故,便纠结着该不该管这趟闲事。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还只是个冒充的,更断不清了,还是走为上策!”许相梦想通了便悄然撤退。 许相梦屁颠屁颠往她自己住的院子跑去,忽地又想起夜央,想他此刻会在干嘛? “一定在那!”许相梦嘴角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并不回去房中。 许相梦直奔着大堂去,她从过道探出头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夜央正坐堂下,处理着自己撂下的公务。 “夜师爷,不是我懒才抛下这些事给你的,如果我要是像你一样认得那么多字……”许相梦在心里默哀夜央的悲惨,正念叨着却迟疑了,改口说道:“好吧,我就是懒!” 夜央处事专注非常,即便只是远远观望,许相梦依旧被他严肃的神情所深深吸引,小女子对男子的倾慕心思泛起。 “夜师爷其实真的挺好的。”许相梦忍不住心上的喜悦之情,可笑到一半,便又吝啬自己的夸赞,略带嫌弃道:“哪有好,许相梦你被夜师爷灌了**汤呀!” 许相梦这般自我矛盾许久,最终决定要捉弄夜央一下,谁让他对自己爱搭不理,一定要给他点教训。 “夜师爷,你等着瞧,看老子好好跟你玩玩儿!”许相梦嘴角抽起笑容意味深长。 许相梦悄悄走开,在外面绕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打开夜央身后的窗户爬了进来。许相梦已尽力做到无声无息,却还是让夜央感觉到了有人“恶意”靠近。 夜央看似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样子,专注于手上之事,毫无破晓。二者相较之下,许相梦那偷偷摸摸却提心吊胆的模样简直一败涂地。 许相梦越靠近便越加谨慎,终于离了夜央只有一臂距离,许相梦酝酿好了情绪要吓夜央一大跳。 “夜师爷,接招吧!”许相梦战未胜先得意。 许相梦一脸的坏笑,悄然屏息,一点一点再靠近,一双手往夜央的脖子伸去。 ------------ 第八十四章 两处喜悲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眼看许相梦一双“利爪”就要掐上夜央的脖子了,夜央蓦地握笔,起转身,一个笔头戳在许相梦的脑瓜门,许相梦乍地一愣。 夜央并未就此打住,用笔在正愣着的许相梦脸上“唰唰唰”几下,夜央落笔台上,许相梦已然成了一副大花猫脸。 许相梦缩回僵硬的双臂,手掌心摸到自己的脸颊,一看一手的黑墨,许相梦乍愣一刻,一声尖叫刺破天际。 “啊!夜师爷,你,你你你……你居然画花我的脸,我,我……” 许相梦激动愤慨的劲儿一起来,连话都说不清,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笔便朝夜央挥去,嘴上还怒道:“夜师爷,你太过分了!” 许相梦追着夜央在大堂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一次又一次,眼看许相梦手上的笔就要画上夜央的脸了,她正心里偷乐,夜央却总能在最后一瞬间闪躲开。 “老子就不信了!” 许相梦气得伸手去抓夜央,二人从堂上一直追及到大堂之外,许相梦却依旧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许相梦心气上头,在廊上,许相梦孤注一掷,紧紧举起毛笔往夜央的脑袋捅去。 “夜师爷,受死吧!” 许相梦气势足够,却依旧失手,可笑的是,许相梦虽失手,却有人中招。 许相梦手上的笔头狠狠戳在了从走廊转角跑出来的金劲嘴唇上。许相梦又是一愣,拳头一松,毛笔砸落地上。 “金劲,我,你没事跑出来来干嘛?”许相梦的语气从愧疚转成斥责。 金劲一把从嘴上往脸颊一抹,给自己抹成了半脸花。他又一眼瞥见旁边站着的夜央,他完完全全就跟个过路人站一边看戏似的。 许相梦歪过头朝着夜央一顿挤眉弄眼以示怨气,夜央却视若无睹,就像是在说“此事与我毫无关系”的样儿,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走开。 “夜师爷,你怎么……”许相梦的语气中着实有种被撇弃的可怜劲儿。 夜央竟然头也不回地往大堂里走去,留下许相梦一个人面对这错招局面。 “夜师爷,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报今日之仇。”许相梦在心里决绝说道。 金劲还站着擦拭脸颊,许相梦气怒着捡起他脚前的毛笔,一脸不满地说道:“金劲你不跟着金叔,跑到这来干嘛,是想要本官的墨宝吗?” 没画到夜央,许相梦本就心中愤愤不平,金劲这个当口撞上来,许相梦自然不放过他。许相梦基本没拿过笔的手握起笔来,实在千奇百怪。 “大人你干嘛?” “赐你墨宝呀!” 许相梦笑得忘了之前所有的尴尬,用笔在金劲脸上肆无忌惮地画着,这一个圈,那几道线,最后还在他脑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龟壳。 “哈哈,行了!”许相梦随手将笔扔开,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问:“金劲,金叔呢?” 金劲所有的心思都被许相梦这一笔一划划拉干净了,许相梦这一提起,他才想到自己匆匆忙忙的目的。 “我想起来了,我要去找我爹,他……”金劲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很是烦躁不安。 “金叔去哪儿了?要不要我帮忙一起找?”许相梦问。 “不麻烦大人了,我知道他在哪儿!”金劲说罢便绕过许相梦跑远。 “喂,金劲!”许相梦喊道,金劲却疾步直奔县衙外跑。 许相梦就这样先被夜央撂下,又被金劲丢下,她一边擦拭着脸上都已被风干的墨渍,一边嘟囔道:“这么着急干嘛,我只是想提醒你把脸上擦掉,金劲不会傻到顶着一只王八出去晃悠吧!” 许相梦双手用力磨搓这两个脸蛋往大堂里走回去,正看见夜央走回位置坐下,她不知夜央一直站在门内注意着她对金劲的种种“恶行”,甚至为她孩子一般耍滑头的行为偷笑不已。 “夜师爷,你胆敢对本官无礼,我记住了!”许相梦摆出一副恶像往夜央走去。 “大人,如果你想找我报仇,我一直都在,不过我想劝你现在还是先去把脸洗洗,若是墨水渗进肌理,怕是很难洗去。” 夜央说得一脸轻松,不过那也是自然,他脸上可没有墨渍。 夜央的危言耸听,许相梦竟还有些担忧起来,居然还有种墨汁钻进皮肤下面的错感。 “我就先放过你!”许相梦狠狠说罢便往踩着火急的不步子往里院跑去。 许相梦端了一盆水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盯着水面上倒映的那张花猫脸,许相梦是喜怒参半,回想起方才嬉闹一般的追及,许相梦不禁心乐一笑,再想到夜央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许相梦总觉得他是在轻视自己,便不由得生怒。 “夜师爷,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许相梦一头栽进盆里。 一脸透凉渗进心里,淹没所有暴躁心事。 许相梦搓洗半天才将脸上的墨渍洗净,许相梦对着镜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通照,脸上虽是已经洗净无疑,可之前经夜央那么一说,许相梦总是觉得没洗干净。 县衙之外,金劲一脸气急交迫,疾步行于街上,他要去的目的地在他心中十分明了,脚下的步子所向更是坚定非常。 这一路,凡是长眼之人定会多看金劲几眼,或有人忍不住还小笑起来。金劲却是丝毫不顾两旁,无论是眼神还是言论,金劲都无心顾及。 金劲怒火燃起的气势着实有些许吓人,他的着急脚步在必胜赌庄停了下来,二话不说,金劲迈步走进赌庄,在拥挤的赌徒间,金劲扫视过整个乌烟瘴气的赌庄,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的父亲金昌吉。 “喂!”金劲走过去一把拽过金昌吉。 金昌吉正出手下注,却被金劲一把从“风水宝地”拖了出来。金昌吉望着花了一脸的金劲,乍一眼还没认出来他。 “哎哎哎,你是谁呀?” 金劲拽着金昌吉到了门边,那时是一把抓,现又是狠狠一甩。 “我是谁,我是你儿子!”金劲不由得怒道。 金昌吉盯着金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却还是无法认出许相梦的“拙笔神作”之下的那个金劲,金昌吉目光往下,金劲还穿着捕快服,他这才认出来。 “儿子,真是你!”金昌吉恍然大悟道。 “你跟我走!”金劲说罢又拽上金昌吉走出赌庄。 金劲一路拽着金昌吉不放,那手劲叫做一个狠,前行的脚步更是着急,丝毫也没在顾及到金昌吉的瘸腿。 “你这不孝子,你这么拽你老爹干什么?”金昌吉一脸不满问道。 “我拽你干嘛,我还想问你干嘛,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你跑来县城干嘛,就为了去赌庄丢钱吗?要不是我看在你是我爹的面子上,我还不想管你呢!”金劲此话说得还真是绝了。 “哎你个臭小子不孝子,你有种别管你老子我了,老子,老子就当没生过你这不孝子!”听了金劲的话,金昌吉乍地心里怒起。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这话可是你说的!”金劲再一次狠狠甩开金昌吉。 “就是你老子说的!” “好,那我就做一个孝子,你走吧,想干嘛干嘛,我不管你!”金劲忽地吼了出来。 金昌吉被金劲这一吼吓愣了,但作为老一辈,被亲儿子如此无礼怒嚎,实在是当着一条街的人丢尽了脸面,金昌吉心一硬,转身便往回走。 金劲也是铁了心,他管他父亲管得实在太多了,今日,他当真累了倦了,因此转身走了。 金劲的眼中竟泛起了泪花,他心中,是对金昌吉的绝望,他眼中,荡起往日的悲凉记忆。 金昌吉是一个实打实的赌徒,在金劲十岁之前,他完全就是个赌鬼,一日十二个时辰真真能做到一步不迈出赌庄。而就在金劲十岁那年,金昌吉下了一生最大的赌注,结局就是输掉了一切。 房屋,家田,所有。最令金劲痛苦的记忆也是发生在那年,一家三口沦落街头,金昌吉从金劲娘亲手中夺走最后几文钱跑去了赌庄,金劲记得是在一座破落庙宇之内,他在娘亲的怀里睡着,第二日醒来,却亲眼看见他的娘亲吊死在房梁之上。 “儿,娘亲对不住你,娘只求用一死唤醒你爹的良知,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也求我儿不怨娘无情撇弃你,娘从此以后便只能在天上祝愿你们父子二人。” 回忆至此,金劲的眼泪早已失控,眼泪湿了眼,也花了脸。 金昌吉虽心里难受,可被金劲那一激,竟还真的回到了赌庄。 “臭小子,还真管老子上瘾了,翅膀硬了就以为能飞了,当个捕快就要抓赌了。”金昌吉一瘸一拐走进赌庄。 金母死后,金昌吉当真多年不再踏入赌庄,然而一切的发展却不如逝去人所愿,终究,金昌吉还是踏入了赌庄,一步一步,重新踏上这条不归路,甚至有一次,连腿都叫人打残了,可他依旧死性不改。 金劲又是气急败坏又是绝望痛苦地回到了县衙,另一边,许相梦也离开了镜子走出院子。远远望见金劲脚下喷火似的往他自己房间走去,许相梦见他一脸花里花拉的,便信了他是顶着那王八出去溜达了一圈。 “看金劲那样子好像还有点生气呀!” 许相梦这样一想,便赶紧跑回屋里躲着。 “不会是那个模样出去一趟被人耻笑成王八羔子了吧?” 许相梦竟忘了金劲出门是为了寻找金昌吉一事,而是对自己的所做所为略微愧疚起来。 ------------ 第八十五章 赌事风波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午后日头正毒辣时,许相梦已轻松惬意了好些个时辰,此刻仍躺在凉椅上,只是今日,她是将凉椅搬进了自己房中,打开了南北不进日光的窗户,解了衣裳扣子,袖子撸到肩上那么高,当真是不拘小节。 午后的宁静总是如此悠长,可今日却不长久,许相梦正惬意地忘了时辰,便听到县衙外闹腾成热锅炸开一样的声音。 “怎么回事呀,还让不让人睡了!” 许相梦才不管县衙外为何闹腾,蒙着耳朵继续自己闲适的时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是实在不愿意迈出去一步。 直到房门被人敲响,许相梦终究被扰了清闲,她自然心里有怒,乍声吼道:“门没锁!” 许相梦绝对没想到开门进来那人竟会是夜央,那一刻,她一身的潇洒姿态全被夜央看在眼里,尤其是裸露颈项以及那对细白胳膊。 许相梦呆愣了一刹,“嗖”一声从椅上跳起,赶紧薅下袖子,更是当着夜央面扣起扣子来。 “大人直接脱了吧。” 夜央这一句话可是叫许相梦想入非非:夜师爷说这话什么意思呀,让我在他面前脱衣服,他脑子进墨水了吗? 许相梦愣住许久,双眼瞪得滚圆放光,满脸惊诧,直直地盯着夜央。 夜央见许相梦迟迟没反应,便自己动手,他从柜子里取出官服,径直往许相梦走去。走到许相梦跟前,夜央一把抓住许相梦搭在胸前扣子上的手,许相梦不由得心里一怔,还和夜央僵持住了。 “夜师爷你想干嘛?”许相梦使劲抗衡道。 许相梦满目惊恐,此时她完全没有清醒的理智去猜测夜央的心思了,只是拼尽全力对抗着。可许相梦的抵抗终究也是无效,她最终被夜央硬生生掰过手臂来,正当她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可怕事时,夜央却将官服放在了她的手上。 “大人听不到县衙外的动静吗?” “啊?”许相梦依旧一脸茫然。 “换好衣服升堂。” 夜央说话的语气在许相梦听来就跟命令似的,总叫她心里万般不爽快。 “原来是升堂,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不清不楚的话说得,真是想把我吓死呀。”许相梦在心里埋怨道。 对于开堂审案一事,许相梦早已轻车熟路,他不紧不慢磨蹭上了堂,一副不上心的模样说道:“把那个绕了本官清梦的……” 许相梦差点就把自己的怨气全说出了口,还好夜央一个凌厉的目光斩断了许相梦的胡言乱语。 “把,把人都带上来!” 堂下之人来到的一刻,许相梦还没来得及坐暖身下椅就“噌”一声站了起来。 “草民拜见知县大人。” 虽然许相梦曾答应夜央不再进出赌庄,但这些日子以来,实在闲得发慌之时,她还是有偷偷去过必胜赌庄小赌两把过过手瘾,不知不觉地竟和那赌庄的冯老板也熟络上了。 因此,许相梦立马便认出堂下之人就是必胜赌庄的冯老板,她不禁心中隐忧:这冯老板来找我会有什么事呢?我都这么久没去玩耍过瘾了,不可能是来找我讨债吧! 许相梦前思后想,坚信了此事与自己无关才开口问道:“冯老板到我县衙所为何事呀?” “大人,今日必胜赌庄来了一位老儿,赌输白银千两,却口出狂言,说知县大人您是他孩儿,如此大不敬之人,我将他带到大人面前,任凭大人处置。”冯老板说得义正言辞。 许相梦听得冯老板的话心里不禁慎得慌,为何他口中那个老儿会让许相梦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父亲,可是那不可能呀,她那老爹都死了快有两年了。 “哦,这人倒是大胆得很,带上来让本官见识见识!” 得了许相梦的命令,冯老板便回首示意外表侯着的手下带人进来。赌场的伙计押着冯老板口中所说的那个狂妄老儿进来之时,许相梦整个人的心思都呆滞了,一脸惊诧不已。 “金叔!”许相梦乍一下唤道。 “大人,这人是,是……”冯老板心里着实不忍相信。 “哦,他不是我爹!” 许相梦这一下才放心,若被押上来的老儿真是她那死去的老爹,才真是惊悚恐怖没底线。 “不过他是我们金捕快的爹。”许相梦扫视堂下,这才发现金劲没在。 “金劲呢?”许相梦问道。 成城和成墙互视两眼,他们从一大早便没看见金劲,最近看到金劲之人便是许相梦。 许相梦正疑惑着金劲是不是躲房里偷懒去了,冯老板得知了金昌吉并非许相梦的父亲,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冯老板于是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纸张来,一本正经说道:“大人,这些便是此老儿欠下债务的凭证。” 冯老板这话一出,整个公堂的气氛立马变得怪怪的,许相梦盯着那厚厚一沓纸,不禁回想起当日在洛萍镇被万恶赌庄老板坑害一事。 “原来所有的赌庄老板都怀着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心思!”许相梦心里思索道。 许相梦这才相信自己在必胜赌庄的逢赌必赢是因为自己的知县大人身份,若她只是许相梦,怕是九条命都输不起。 “成墙,你去房间里看看金劲在不在,把他给本官叫来。” 许相梦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对于“赌”,她确实很有资格抒发己见。作为一个资深的赌徒,许相梦深知赌毒的危害,却更知道被赌瘾控锁的无奈。 在许相梦最远的记忆里,只有父亲带她去往赌场的画面,最深刻之事,便是她父亲面对赌桌背对她的情形。许相梦只记得自己很小就父亲四处浪迹,四海为家的原因便因是赌输欠债而逃跑。 许相梦曾以为她的一生也会在辗转各地赌庄,流离失所之中浑浑噩噩,直到最后以某一种方式死去。 可老天爷并未亏待她,让她的命运转变,来了县衙之后,有了洛萍镇那次深刻经历后,许相梦对于“赌”的心思意念悄然改变,尽管还有过偷偷摸摸去到赌庄的情况,但却早已不像从前那样疯狂无度。 “大人,可要亲眼查验物证?”冯老板问。 “等会儿,我先审审金……金昌吉。”许相梦的目光越发严厉。 此时此刻,整个公堂上的气氛如此诡异,毕竟金昌吉之前还是跟自己同桌吃饭的老前辈,突然就成了跪在堂下待审犯,此事还跟许相梦的旧爱“赌博”息息相关。 “金昌吉,本官问你,冯老板告你赌博欠下白银千两,却在赌庄胡诌你与本官的关系,可有此事?”许相梦的气势还真像个知县大人。 “不是这样的大人,我是赌输了,可我都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白银千多两,还有大人,你昨日吃饭时还说跟金老儿是一家人,大人您不记得了?”金昌吉十分激动地自我辩白。 许相梦这一下心里可是懵了,那话自己确实说过,不想竟被金昌吉当做了挡箭牌使。 “现在是在公堂之上,茶饭桌上的话就先别说了,就说你赌输一事便可。”许相梦道。 金昌吉慌了,许相梦这不就是翻脸不认了嘛!只是他心里也清楚一切都是自己的不是,一赌忘所有,当清醒过来已是穷途末路。 “我,我确实是在赌庄玩疯了,赌忘了,我是有跟赌庄里借银两,这些欠条也确实是我按的手印……” 金昌吉正一条一条地认下自己所犯,得知了此事的金劲风火雷动地跑进大堂,刹那之间,公堂上的气氛更加诡异。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真的回去赌,你怎么不死在赌桌上?对,你滥赌气死我娘,你死了也没脸叫我娘,你只配做个孤魂野鬼,天上不收你,地下也不留你!” 金劲这一顿怒骂骂出了这十多年对金昌吉的恨怒,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受尽冷寒,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究底都因着一个“赌”字。 许相梦在上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禁想到当日她第一次去必胜赌庄的情形,那日金劲百般拦阻,或许真正的原因就是金昌吉留给他的阴影。 此次,金劲对金昌吉当真绝望到了极点,他冷言说道:“大人,此事请大人尽管秉公办理,无需在意金劲。” 许相梦完全没想到金劲能做到这么绝情,他当真不管不顾他的生身父亲,任凭自己来处置,甚至交给赌庄人处置,那会是怎样的可怕后果,许相梦不知道金劲是否清楚,她却是千万分明白赌庄之人的残忍手段。 “真的可以吗?”许相梦转头看了一眼夜央。 此事果真是万分棘手,金劲尽管如此说了,可许相梦当真能随意处置吗? “这可怎么办,金叔毕竟是金劲的亲爹,总不能真把他扔给冯老板,随他照他的规矩处置吧?”许相梦心里思索道。 “大人,若是您无法处置此人,不妨就交于草民处置。”冯老板一本正经请义道。 公堂上的人此刻皆是不发一言,许相梦更是纠结十分,束手无策。 ------------ 第八十六章 感同身受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心里小小计算了一番,金昌吉欠下赌债是真,但那所谓的欠债千两定逃不了是冯老板的设计。 细细想来,自己身为知县大人,真想护个人应当还是有力的,再加之赌庄的私下勾当她都心知肚明,她真想要怎样,冯老板也挡不住她。 许相梦满有深意地走向金昌吉,说道:“金叔,我敬你是长辈,才叫你一声叔,不过在这公堂之上,我是知县大人,绝不会徇私枉法,你犯下的错你自己承担,你说,你有没有能力偿还你欠下的债务?” “大人,我,我我……”金昌吉这一下可算是走投无路,慌乱失措了。 “本官知道了,你肯定是没有银两还债了,那就……”许相梦摆着一脸无所谓的的模样,道:“只能把你交给冯老板,任凭他处置了。” 许这话一出口,堂上所有人的神情都由紧张变为惊惧,金劲虽然对金昌吉绝望,可也想不到许相梦会做到如此,就连夜央也对许相梦的决定感到惊惑。 “大人,不要,不能把我交给赌庄的人手上,求大人救我呀!”金昌吉哭喊着求求饶求救。 “谢大人做主!”冯老板转头对他的手下说道:“把他带走。” “大人救我,救我,救我!” 赌庄的手下得了令便押上金昌吉,眼看着冯老板也乐了,金昌吉也慌了,金劲也急了,许相梦也觉时机到了。 “等一等。”许相梦出言制止道。 冯老板疑惑,却被许相梦拉到了一边,他人便更不解二人口耳之间,轻言碎叨的是什么话。 “冯老板,这个金昌吉虽然不是我的父辈亲人,可来我县衙,也算与我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你说这事,是不是可以卖我一点面子?”许相梦说道。 “大人,这……”冯老板还有些许犹豫。 “冯老板,天下赌庄本官没少去,你们那些算计人的伎俩我也了然于心,本官之所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和冯老板你待本官不赖,今日……” 许相梦这话一说,明明白白是好言威胁,冯老板也不是呆子,当然听出她话中深意,今日他若不放过金昌吉,明日许相梦就不会放过他的必胜赌庄。失财事小,如此道理冯老板还是绝对懂的。 “大人,一切全凭大人做主。”冯老板乖乖交上了金昌吉的欠条。 冯老板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县衙,本来是想来向许相梦邀功,可这一趟却没得半点好处,尽管冯老板心中不悦,但也只能吃这一次哑巴亏。 公堂上,金昌吉悬着的恐惧心还未放下,许相梦抱着厚厚一沓欠条站在他跟前,故意清了清嗓子,道:“金叔,冯老板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呀?” 金昌吉双腿不知是被跪麻还是吓麻的,根本动都动弹不得,那感觉,就跟没有腿一样。此外,一头的冷汗更是淋雨了一般挂下,由此可见,刚才的许相梦即兴表演着实吓到了金昌吉。 “大大,大人,我我我……”金昌吉紧张得吞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我是知县大人,解决这样一件小事还不是易如反掌,捏死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许相梦吹嘘着吹嘘着就跑偏了,蓦地一眼瞥见夜央微微凝眉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匆忙改口道:“反正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至于……” 许相梦说着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金劲,他那副表情还僵硬在脸上,看来要搞定此事并非解决这沓欠条那么简单。 “金劲,你跟我来一下。”许相梦一把将欠条拍在了金昌吉手上。 “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 许相梦走出了大堂,这才发现外边那日头毒得很,暗暗怨自己失算。金劲跟在许相梦身后,见许相梦愤愤折回,便也跟着走会堂上。 许相梦走进大堂,一脸的严肃,其他人还以为她有什么大不了的正事,却不料她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外面日头太辣,还是你们出去,空出这大堂让我和金劲好好聊聊。”许相梦一脸正色道。 堂上人愣了老半天,这位知县大人的心思也是叫他们哭笑不得。成城第一个走了出去,金昌吉也起身欲走,却因双腿软麻踉跄摔回地上,成墙便赶紧来扶了他走出去。 “谢谢谢谢!” 许相梦看着成城三人都走出去了,夜央却好像还没离开的意思,许相梦就盯着他,想盯得他离开大堂为止。 “大人为何如此盯着我?”夜央开口问道。 “夜师爷还问我为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许相梦瞪得一双圆溜的眼珠子反问道。 夜央却丝毫不动摇,本来还是站着,此刻干脆还坐下了。看夜央那一脸冷漠样,许相梦可是来了气,说道:“夜师爷,我不是说了要清场了吗?夜师爷没听见?” “大人要和金劲说什么就只管说便是,不必管我。”夜央十分淡然说道。 “行,夜师爷你就坐着吧!金劲,我们就当夜师爷没在了,只管说我们的。” 许相梦走到公案前,二话不说跳起,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金劲,金叔欠赌债的事算是解决了,你可要解释解释你刚才对金叔那一顿听得人神共愤的怒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我能不能不说那老头?” 金劲一脸烦怨道,再加上“那老头”三个字,他心里是有多恨金昌吉。 “不能,你给我仔仔细细,说得一清二楚,否则,我治你一个不孝之罪,再来个欺瞒之罪,还有以下犯上之罪。”许相梦一脸认真说道。 许相梦的威逼立马见了效,金劲向她坦白了一切,他自己过往的一切悲惨之事,毫无保留,全盘道出。其实并非全是被许相梦逼迫才说出来,金劲压抑了心事这么久,能对他人说出来也是好事一桩。 许相梦听着金劲的故事,就像重新走了一回她和她死去的爹的过往回忆,金昌吉因赌丧妻失家,更筑起父子之间难以击溃的心墙,而许相梦和她爹二人因赌流离失所,四方逃亡,她爹最终因着饥寒交迫,病重而亡。 同样都是因赌,同样历经悲惨,许相梦对金劲的事感同身受。 许相梦如今重获新生,此刻,听别人的故事,却泛起自己的忧伤。悲意沁满许相梦的全心,她的眼角竟还闪烁着泪影。此时,许相梦已然忘却所有,沉溺在两段悲剧中,无法自拔。 “金劲,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惨的经历,我一直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人,打小没娘亲疼爱,可你,你,不说了,越说还越忍不住眼泪了!” 许相梦被牵动得如此声泪俱下,一边感慨,一边从桌上下来,居然还抱着金劲哭了起来。 “大人!” “金劲!” 此时此刻,二人相护安慰,当真忘了一旁还有一个夜央存在。 许相梦的悲情流露是真,眼泪更是不假,这一切夜央都看在眼里,听了她的话,夜央不禁心疼,为他们二人的遭遇,同样,也忆起只属于他自己的悲痛往昔。 这场悲惨来悲惨去的戏终于落幕,当事人都几乎不记得这戏如何开始,如何结束。金劲离开了大堂,许相梦抹着眼泪压抑着心中泛滥的情绪。余光瞥见夜央还坐在一边,心中所有的波澜壮阔一下摊成了死水。 “天啊,居然忘了夜师爷还在,我刚才说什么了吗?说了什么?” 许相梦整个脑子断了片,只记得自己刚才和金劲狠狠地哭天喊地了一番,怎么惨怎么说,什么大实话都是由心而发。 许相梦眼角的泪滴还悬着,整一个眼眶湿润,她凝目注视夜央,眼中的惊恐交错,泪花盈盈,眼波烁烁。 夜央起身,情不自禁朝许相梦走去,许相梦被眼泪模糊的双眼有些看不清眼前,她便抬手用手指擦着眼睛。 许相梦一手一把抹下一把眼泪来,她心里都不禁感叹:这眼泪怎么出来的,平时喝多的水都从眼睛里出来了吗? 许相梦眨巴两下眼睛,夜央也蓦地站在了她跟前,给了她那一吓的,乍地往后一窜,一步迈出了大老远。 “夜师爷,你干嘛吓我?” 许相梦这一擦眼睛,更是一副泪眼朦胧的可怜兮兮样。对于许相梦的质问,夜央淡定依旧,只是掏出怀里的手帕递到许相梦面前。 “干嘛?”许相梦一脸怀疑。 “大人你这一脸眼泪,要是叫别人看见了,恐怕会丢了你知县大人的脸面。”夜央只是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对呀,夜师爷你看到了,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 许相梦说着摸出自己身上的手帕擦着残余的眼泪,那手帕与夜央手中的那块是一个样式的,其实就是之前从夜央手里拿到而未归还的。夜央看见许相梦带着那手帕,心中竟还有一丝喜悦。 “大人若是想杀我灭口,尽管来,只是不知道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夜央这张冷峻的脸无论想说什么玩笑话都像是在挑衅。 被夜央这一挑衅,许相梦可就不乐意了,再一想,这些个日子,夜央玩弄她还少吗?又是拥抱威胁,又是画一花脸。 “吼,夜师爷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可是知县大人!”许相梦气得两把抹干净了泪水。 “大人自然是大人,只是不知大人是否记得你曾经说过的‘约法三章’?”夜央问。 ------------ 第八十七章 师爷为奴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盯着夜央,满目疑惑,她心中不禁思虑:夜师爷没事提起那档子事干嘛,莫非又打起什么坏主意了! “当然记得,不过那是约你的又不是约我的!”许相梦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公堂之上,你是大人,我是师爷……” “没错!”许相梦尽力摆出一副架子来。 “可现在既然下了公堂,那我们便是各自的自己,我尊你敬你,唤你一声大人,但也请大人不要因此用‘大人’的身份威胁于我。” 许相梦被夜央的反驳彻底驳倒,道理确实是这样,她说过的话自己虽然并不是清楚明白记得,却也未忘。 “我怎么可能会忘,本大人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忘记!”许相梦看起来一股傲气凛然。 许相梦刻意隐藏自己的心虚没底气,绕过夜央小走着,走到师爷座前,许相梦乍一下看见摆着的那笔墨,便心思一动。 “夜师爷,等着吧。”许相梦心里计算着小秘密。 许相梦一脸的坏坏心思,拿起笔沾满了墨汁,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着,全从嘴角那一抹诡诈的笑容中表露无疑。 “夜师爷!”许相梦蓦地回身一喊。 夜央听见许相梦便自然而然回身,这一回身,朝他直指来的便是许相梦手上那只喝饱了墨汁的笔。夜央目光蓦然一晃,那一瞬间,是二人手速上的比拼,许相梦毫不犹豫,夜央的夹指阻挡。 最终停顿一刻,许相梦手上的笔杆被夜央死死夹在二指之间,许相梦再不能往前一毫一厘,正当许相梦懊丧自己占得良机却不慎失手,一手甩掉手中毛笔之时,却发现夜央鼻尖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颗“小黑痣”。 许相梦看一下就知道了那颗“小黑痣”就是笔尖飞出去的墨汁,虽然没有成功画花夜央的脸,可有这一点总比徒劳无功好得多。 “哈,夜师爷中招啦!”许相梦忍不住乐道。 夜央用手指在脸上一擦,一眼便看见了一点墨黑,一想到许相梦为如此微小的“成功”而欢喜雀跃的模样,夜央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大人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夜央微笑说道。 “那是当然,今日只是笔,或许某一日,我还会挥起真刀来,到时候就不只是一滴墨水的事了!” 许相梦说得起劲,竟还演出一脸凶恶以手掌为刀张牙舞爪地比划起来,更是朝着夜央就挥了去。许相梦的手停在了夜央的脖子上,对于许相梦这样耍闹,夜央的双眼甚至连眨都没眨一下。 面对如此冷静过头而显得异常的夜央,许相梦也愣了住。虽然一直都知道夜央这人冷言冷语,整个人就是冷,可最近总是不知怎么的,夜央一点一点化冰让许相梦习惯了另外那个样子的她,倒让她觉着此刻冷冷淡淡的夜央才是怪怪的。 “怎么样,怕了吧!”许相梦一句话打破了相视无言的僵局。 “大人当真有一天会用刀抵着我的脖子吗?”夜央的神情似是严肃非常。 许相梦不明白,夜央如此认真地问她随口一说的一句玩笑话是何目的,莫非他真的相信自己有一日会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取他性命? “夜师爷你不是真怕了吧,我是开玩笑的,绝对是开玩笑的!”许相梦赶紧缩回手,一脸难以置信的无辜表情解释道。 “我怎么会当真的呢?”夜央略带苦涩的笑容,是在向许相梦解释,更是在问自己的心。 许相梦俯身捡起落地的毛笔,想故意吓唬夜央往他戳去,见夜央身体乍地一颤,许相梦不禁偷乐起来。 “我吓你呢!”许相梦忍不住笑了出来。 任性的许相梦,爱捣蛋的许相梦,让夜央哭笑不得的许相梦,确实是原来那个许相梦。 “大人,这样真好。”夜央只敢对自己的心如此说。 许相梦正乐着自己成功捉弄到夜央,忽地又想起一出,便说道:“夜师爷,我有一个决定,你想不想听一下?” 许相梦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确实像在真心请教夜央的意见,可当夜央一回她的话,许相梦的脸立马拉了下来。 “如果我说不想听,大人是否就不说了。” “当然不行,我一定要说,夜师爷你也一定要听,因为与你有关。”许相梦故弄玄虚道。 “那大人就请直说。” 夜央这屈服的模样可是看得许相梦心里爽快,看够了也开心够了,许相梦才开始说事。刚开口时,许相梦还是一脸的的纯粹笑容,道:“夜师爷,我决定了,废除我们之间的约法二章……” 许相梦刻意将话断开,夜央听来倒是吃惊,那“约法”本就是他所不喜悦,当时情急之下,夜央任凭许相梦说立就立,而现下,许相梦愿意废除,岂不是好事一桩。 可夜央终究只想到好的一半,他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还没来得及给出,许相梦便道出了真正的目的。 “还有,启用最后一章,夜师爷要不分时间,不论地点,不管何等情况,对我,言听计从,不得违抗。” 许相梦的笑容依旧如花绽放脸上,相较之前那约法两章,按理说,此次许相梦的要求才算是无比过分,这简直不当夜央是一个师爷,简直是要当奴隶使呀!可对于夜央而言,没有了那关系上的束缚,倒是一切都能欣然接受。 在许相梦心中,能想出这最新一章约法的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而当夜央应下之后,她便更加兴奋不已。 “大人说了算。”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击掌为誓,夜师爷可不要耍赖哦!” 二人的手掌击中彼此的那一刻,许相梦是满心欢喜,夜央却因触到许相梦掌心的烫伤痕迹而心里一怔。 一想到从此之后,夜央对自己得是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许相梦真是完全不能冷静,她一刻也不想等,当下就想验证击过掌的此约是否真有果效。 “夜师爷,我接下来要对你做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躲呀!” 许相梦嘴角扬着看似有些诡异的微笑,她往夜央凑近过去,越来越近。夜央完全无从猜测许相梦的鬼心思,她越靠近,他便不由得皱紧眉头。 终于,许相梦抬手落笔在夜央脸上,两下,一个又大又黑的叉叉。夜央惊而未动,许相梦则变本加厉,继续在夜央的脸上划拉个没完没了。 “搞定!”许相梦露齿一笑收了笔。 “大人画够了?”夜央竟能如此淡然问道。 “够了,就这么大点地,不够也画满了呀!”许相梦说着转身放下笔,再转回却见夜央正要离开大堂,许相梦立马喝止:“夜师爷你不准洗掉!” 听了许相梦的话,夜央居然真的停下正走着的步子,他一转身,许相梦看见那张自己的杰作,当真是抑不住心中窃喜。 “算了,夜师爷,你还是去洗了吧,要是你这模样让别人看见,你这师爷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许相梦说着话几乎都要笑喷。 “幸好大人不是别人,否则我真的应该杀人灭口。” 夜央的口气说得跟真的似的,听得许相梦欣喜全无,盯着夜央却看不到斑斑墨迹之下他说出此言时的神情。 “夜师爷要杀我灭口,不对,他说我不是别人,那我是什么人?”许相梦开始对夜央说的话纠结起来。 许久,许相梦才想到,夜央如此说不过也是个玩笑罢了,自己又为何要如此当真思虑呢?当许相梦想通,夜央却已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大堂,空荡荡的大堂,只留许相梦一个人,还真是清凉舒爽。 “怎么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许相梦从大堂往自己的房院跑去,一晃而过厨房,本该就此而过,却瞥见了在院里,大太阳下劈着柴火的金昌吉。 “金叔!”许相梦乍然止步,往厨院进去。 “啪嚓”一声,斧子下的粗柴裂成两半,更又一块向着许相梦弹了出去,掉在了她脚面上。 “大人,真是对不起。”金昌吉慌里慌张扔了斧头说道。 “金叔你这是对我有意见呀,但谋害朝廷命官可不是小罪,恐怕要杀头的!”许相梦故意恐吓道,其实她自己也只是猜测。 “大人不要啊,我没有要谋害您的意思!”金昌吉满目心里解释道。 “行啦,我是吓你的金叔!”许相梦一下收起了严肃的官威,变回平常的笑脸。 金昌吉虽然并不算很老,但毕竟有一定年纪,今日这又是一惊又是一吓的,对他的心可是伤害不浅,乍跳乍停。 “大人,你就别拿金老儿开玩笑了,但是……”金昌吉乍一下当着许相梦的面跪了下来,道:“是大人救了我一命,我这条命从此就是大人您的,您何事想要,取去便是。” “我要金叔你的命有什么用?你快起来!”许相梦伸手去扶金昌吉。 “总之,大人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我这突然一下子有了金叔你这么大年纪的儿子也是挺可怕的,还多带个孙子金劲,想起来都慎人,不行不行!”许相梦倒自说自话起来。 “大人,总之此生,金老儿都只能对您感恩戴德,感谢你救命之恩! ” ------------ 第八十八章 他的温柔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面对金昌吉如此的强劲攻势,许相梦实在招架不住,尴尬笑着,忽地又想,不妨问金昌吉一些关于他和金劲父子关系的事。 “金叔,这日头毒辣得很,我们进厨房去,喝个茶,聊几句。” 二人坐下,许相梦并没犹豫太多便直话问金昌吉有关他与金劲之间的矛盾。金昌吉也是无多保留,说的情况和金劲所说也没有太大出入。许相梦也很明显能看出听出,在金劲娘亲的死这事上,金昌吉的愧疚是真,甚至没有不比金劲痛心疾首。 “金叔,我能想到金劲的感受,我爹生前也流连赌庄,到死都没有真真正正的赢过一把。但我也懂金叔你,因为我也被赌瘾深深咬嗜,那种感觉实在是说不清楚,别人也不会明白,清醒过来,也知道自己错了,却已无法弥补。” “知县大人不该是书香世家子弟,怎么会……”金昌吉一脸的难以置信。 金昌吉这一质疑,许相梦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情急慌乱之下,她只能胡编乱造一个可信的身世之谜。 “其实我是现在的父亲大人收养的孩儿,我的生身父亲其实就是一个赌鬼,我也从来没见过我的亲娘!”许相梦在最后还打了一记狠狠的感情牌。 “原来大人也有如此悲惨经历。”金昌吉心中暗泪涌流道。 许相梦今日可算是自个掀了老底,只不过掀也就掀了罢,大不了到时候费点力气自圆其说便可。 又到了晚饭时间,本来就气氛略显尴尬的厨房,在金劲走进来之后,整个气氛彻底僵化了。 金昌吉身边刻意留了个位置,金劲却没在那坐下,而是过去推了推成墙,示意他坐过去。 “这……”成墙迫于金劲淫威,只能妥协。 终于算是坐好了,这气氛也是僵冷到彻底了,饭桌上,就连许相梦都伸不出筷子开吃。许相梦瞥见夜央平日偶尔来厨房吃饭时所坐的空位置,心中暗暗怨道:夜师爷真是狡猾,知道情势不好,就留我一个人面对,过分! “在吃饭之前,我想先让金叔一个机会,让他表个态。”许相梦突然开口说道。 许相梦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金昌吉,就连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远得再见不见这个不争气的父亲的金劲也不由得思索许相梦所说的金昌吉的表态。 金昌吉却在这紧张时刻犹豫了,许相梦见她这般畏缩,不由得心里一躁,道:“金叔,不是说得好好的嘛,你倒是说话呀!” 所有人都等着金昌吉开口,尤其是许相梦,看着金昌吉这般畏惧迟疑,心中实在忍不住生了怒。 “金叔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以知县大人的身份惩治你!”许相梦一脸严肃地威胁道。 金昌吉果断是一个吃硬之人,被许相梦这一恐吓,他立马便弃绝了心里所有的犹豫和迟疑不定。 “我说我说!”金昌吉一脸急迫从位子上起身,当真是用愧疚之心和愧疚之语说道:“金老儿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沉迷于赌博,以前不该,现在不该,以后更不该。” 金昌吉说着说着,语气便显得由淡而浓的忧伤起来,神色更是从激动转而成了悲目愁眉。 “以前,我滥赌逼死我儿金劲的娘亲,此生我都无法弥补金劲失去娘亲的心伤。今日,我更是愧对所有人,特别是知县大人,若以后,我还去赌钱,那更是对不起天地,对不起大人,对不起我儿金劲,因此,我金昌吉今日愿意当着大家的面发下毒誓,假如我以后再踏进赌庄一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金昌吉一番话确是由心而发,对于自己的所做所为,他一直愧疚在心,只是由于各种其他因素,世情冷暖,心里的倨傲,或者还有其他,而从未率性坦白。而今日,在许相梦的好心劝解和恶性胁迫之下,他终于道出。 金劲心上仍旧有一丝怀疑,毕竟许多年未进到赌庄的金昌吉仍能在一朝踏入赌庄重归旧途,如今只是几句话,一个所谓的的毒誓。 “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当着大人的面做戏吧?”金劲毫不留情面问道。 “我相信金叔。”许相梦道。 “我也信。”成墙应道。 从金昌吉对金劲的质疑所表现的紧迫感看,确实不像是说说而已,或许他此次是真的要改邪归正,远离迷途。毕竟是亲生父亲,血浓于水,金劲暂且愿意相信他此次。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大人白费苦心,更不要让我娘死不瞑目。”金劲一脸认真道。 晚饭终于正常开始,只是夜央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许相梦心中不禁想,会否夜央对自己的无理要求心中不满,或者是因为自己画了他一脸,他生气了? “夜师爷真的有那么小气吗?” 饭后,许相梦逛到夜央的院前,她贼头贼脑地探头往院子里看,低声自言自语道:“夜师爷在不在呢?我要不要去看看他呢?去看他会不会显得我很在乎他呀?” 正当许相梦如此想着,内心这般纠结之时,夜央出现了,不过不是从屋里出来,而是从外边走来。夜央注意到在他院外鬼鬼祟祟的许相梦,而许相梦却丝毫没意识到夜央正走来自己身边。 “大人是找我吗?” 夜央开口说话,许相梦竟然还未察觉他,只是很不耐烦地回道:“谁找你,我……” 话说道一半,许相梦才突然有了意识,她心里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看见夜央那一刻,许相梦整个心和胆都碎得跟粉末一样。 “夜师爷!”许相梦吓得倚墙坐了下来。 “大人找我何事?”夜央竟还俯身凑了上去。 “没事呀!就是,就是见你没来吃晚饭,想看看你还活着不?”许相梦一脸紧张又尴尬地胡说一通。 “那大人看见我还活着,是高兴呢还是失望呢?”夜央看起来问得很认真似的。 “当然是不失望了,夜师爷死了对我又没什么好处,我干嘛希望你死呢?”许相梦心中的慌乱还未定下,一脸苦笑。 “那如果我死了,对大人又是如何?” 夜央问这话时,不再是看起来很认真似的,而是实实在在的认真。许相梦一下子还懵了,夜央突然这样问是为何?莫非想听到一些不舍呀,悲痛欲绝之类的肉麻话? 许相梦怔住许久,夜央却凝视她更久,很明显,他在等许相梦给他一个答案。许相梦乍一下缓神,目光略微显得恍惚了。 “夜师爷,不要随便说死这个事吧,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不是吗?”许相梦并无太多酝酿就说出了这番话。 许相梦的话尽管没有直白地回应夜央,却是真实由她自己的内心有感而发,也是夜央愿意听到且欢喜听到的。“我们”这两个字,没错,夜央自曾经的某一刻起本不在意性命或生死,而如今,他却想自己活着,正如许相梦所说的那句,我们都会好好活着。 “大人说的没错。” 夜央说罢便直起身来,许相梦也扶着墙站起只是被夜央这逼近“拷问”吓得还有些惊魂未定,起身时还有些腿软心颤。 夜央将手上的一个类似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盒子递到许相梦面前,说道:“大人,这个给你。” “这什么呀?” 许相梦疑惑地接过那盒子,倒没往胭脂水粉那一块想去,打开盒子只见是浅色膏状物。许相梦不知那是何物,只觉得气味还挺香甜,随意用手指插了进去,捞起一块就要往嘴里送。 夜央见许相梦如此,根本就是乱来,他一把抓住许相梦往嘴里送的手,眉头紧皱,说道:“大人,这不是吃的。” 许相梦乍地吃惊一脸,说道:“啊,这不是吃的呀?那是干嘛用的,不会是小姑娘涂脸用的吧?” 许相梦满脸的惊异,双眼直盯着眼前对自己不知是无奈还是万般无奈的夜央。夜央没有做任何口头上的解释,而是将许相梦手上的盒子盖上,紧接着又抓起她一指头尖沾满的手。 “夜师爷你要干嘛?” 许相梦满心的疑惑,奋力与夜央相抗衡,却因着夜央一个眼神全然顺从。 夜央将许相梦指尖的浅色膏抹下,擦到她手心被过烫伤留下的印记处。夜央一手轻托着许相梦的手背,一手将膏抹匀在她手心伤处。 “这是药铺老板的独门秘方,听说治疗烫伤所留痕迹格外有效。”夜央如此解释道。 原来,他是为许相梦出去买药,原来,他并不是一个唯己之人,为了许相梦,他甚至可以相信“听说”。 夜央的目光是饱含柔情,指尖的触摸更是温柔,望着如此为自己专注的夜央,许相梦不禁欣喜却更心怯,喜为夜央对自己的好,心怯则是害怕自己无法放下对夜央的感情,以致再也不愿意舍弃身份而离去。 “夜师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叫我如何放下,你这是在用温柔的刑罚逼迫我承认自己的罪吗?我该怎么办呢?” 许相梦心中如此犹疑,在忧恐与喜悦的拉锯战中,前者终究略胜一筹。许相梦捏紧手里的盒子,将所有的纠杂的情绪从此抒发。 “夜师爷,如果这个真的有效,你才更要用吧,你的伤痕……” ------------ 第八十九章 独处时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说道此处,蓦地停顿,心中不禁一颤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确实,自己区区一个掌心的烧痕如何能跟夜央那一背的伤痕相比。 “无妨,背上的伤痕总有衣物遮掩。”夜央看出了许相梦表情漫起了愁思。 “可衣裳也是总有脱掉的时候吧!” 许相梦不禁想起之前闯入夜央房间时,他**的上半身的情形。许相梦羞恨了一脸,自我怨念道:许相梦你想什么呢? “夜师爷,这个还是你留着用吧,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一点小伤小疤算什么,多来一些疤都行,看起来多爷们呀!” 许相梦一手将盒子递给夜央,一手晃悠着手心的伤痕,脸上还笑得很欢乐,就跟喜欢这烫伤疤痕喜欢到心坎里似的,而事实却是她在给自己找一个化解尴尬的借口。 “我背上的伤痕,我看不见也碰不着,这药大人如果不想用,扔了也罢。” 夜央这话,许相梦刚听还觉得他不识好歹,可再一想,夜央这伤处确实他自己难触碰。 “不然我给夜师爷你上药呀?” 许相梦这兴致一起,不假思索就笑着一脸说道,话说完了,笑脸也僵着了。 “许相梦,你还有没有脑子,听你这话是是想扒了夜师爷呀,是嫌上次没看够吗?你真是糊涂了!” 许相梦不由得低下头懊丧羞怯起来,但她又想,照她对夜央的认识和了解,夜央是一定不会答应她这个提议的,这样一想,许相梦便稍稍放下心来。 “好啊。” 许相梦才浅露出得意笑容的脸立马僵硬着抬起,夜央那句“好啊”一直反复回荡在她耳边。 “好?” 许相梦跟着夜央进去院子,夜央礼让许相梦先进了房间,当关门声从许相梦身后传来时,许相梦不禁身体一颤,双手死死地捏着手上的盒子。 此时此刻,许相梦都能听清她自己心跳越发剧烈的节奏声,惊恐,懊悔,羞怯,一切情绪都要从她身体里炸开了。 当许相梦回过神时,夜央早已站在了床边,不像女儿家的闺房,床屋和房厅之间没有珠帘什么的挡开,许相梦看见夜央,他那动作是要宽衣呀! “夜夜,夜师爷你干嘛呀?”许相梦冲上去抓住了夜央的手。 夜央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便看见许相梦那一脸慌乱跟做贼心虚似的。 “不是大人说要帮我上药吗?又不愿意了,还是有其他的难言之隐?” 夜央追问时的目光在许相梦眼里就是恶意逼供,如果她这会儿退缩,不就正露了陷,反正上次也见了,这会儿还怕什么? “夜师爷,我是想说我给你脱就好。”许相梦乍地一笑,把手上东西往床上一扔。 许相梦还真是撒开了一切说干就干,上手就开始解夜央的衣裳,东拉西扯,可算是解了夜央的外衫。再继续,许相梦明显的迟疑了,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夜央的**,十根手指没有一根不颤抖起来。 夜央自然看得出来许相梦这情绪变动,他一把手搭在许相梦手上,就这样压在夜央胸前,许相梦冷冰的掌心感受到夜央的心跳,原来,即便是看着如此冷漠的夜央也有心,“砰砰”跳动的心,可许相梦不知道的是,夜央不止有心跳,亦会心动。 “大人,不用了。”夜央说道。 夜色渐浓,夜央房中点起了明亮烛火,窗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房内,蜡烛微黄的火光照得房内暖意绵绵。 床上坐着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夜央背对着许相梦,他背上的伤痕映在许相梦眼里,是那日大火,是夜央的奋不顾身,更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任性所留下的印记。 许相梦颤巍着抬起手来,指尖触碰到夜央背上的累累伤痕,那一刻的火焰有多烫,伤口一次次撕开又该有多痛。 此刻,伤已成痕,痛已成过往,爱却茫然心上。 “夜师爷,我……”许相梦含泪而无言。 “大人,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一个“假如”吗?”夜央突然问。 许相梦泪光闪过夜央口中说的那个“假如”,那是她向夜央问得关于自己身份的假设。 “我,记得呀,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话,夜师爷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许相梦隐隐担忧起来。 “假如那个假如是真的,我……” 夜央才开口,许相梦吓得刚拿起的盒子又从手上滑落摔到地上滚了起来,“嘭”一声,许相梦一颤,夜央亦是话到嘴边又咽回。 许相梦起身去追,一脚拦截,一把抓起,转身便往回走,许相梦眼中还有残余两丝泪花,夜央正转头看向她,许相梦赶紧眨巴眨巴两眼干了眼睛,笑着走到夜央身后坐下。 “捡回来了,我给夜师爷擦上。” 许相梦坐下,夜央的目光不及的身后,许相梦的笑容又隐去,她深深舒了一口气,打开盒子给夜央上药,每一寸伤痕,许相梦都仔仔细细擦抹上药。 夜央没有继续说那个“假如”,因他又想起许相梦曾说的许多话,他也答应过醉后的她,不会喜欢上她。 许相梦悬着心也缓缓落下,对着夜央的伤痕,许相梦虽然心中还是会痛,却不像之前那样无法释怀了,像是眼泪带走了她心里所有的悲伤忧愁,只剩下了与夜央相处的幸福感。 “许相梦,其实,跟夜师爷这样相处也很好呀,不管我是不是女人,也不管他喜不喜欢男人,大人跟师爷,本来就该是最合拍的一对……好搭档!” 许相梦想着想着,不自主一笑,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啪”一声就拍在了夜央的后背。夜央蓦地一颤,许相梦乍一下意识收手,一脸歉疚说道:“啊,夜师爷对不起!” “不痛,只是……”夜央忽地转过身来。 “只是什么?”许相梦双眼瞪着夜央问道。 二人注视彼此,夜央久久不做声,许相梦便心慌意乱久久不定。 “我还以为大人出手杀我灭口。”夜央居然笑着调侃道。 许相梦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硬是愣住半天,才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舍得杀夜师爷?” 许相梦下意识推了一把夜央,触碰到毫无遮掩的夜央时,竟还情不自禁微红了脸。 “夜师爷,你没来吃晚饭,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许相梦赶紧转移了话题道。 “什么事?” “就是……” 许相梦一脸得意的笑容正要说,却突然看见夜央未穿衣而**的上身,如此靠近,许相梦甚至能看见他胸膛的微微起伏。 “夜师爷,我看你还是先把衣裳穿上吧!” 许相梦将衣服掀起给夜央盖上,还裹得严严实实的。许相梦只是随意给夜央穿上衣裳,可在夜央眼里,却好似漫长过了一生,一生都在许相梦身旁,仅此而已。 那一刻,夜央再也没有纠结许相梦是一个男子或者女子,她只是一个自己自己逃不开的命运,摔进生命里的从前,撇不弃的如今,还未能预知的将来。 “好了,我接下来就跟你说你错过了什么。” 许相梦满心得意,十分得瑟地跟夜央说了她成功缓解了金劲父子的矛盾,特别是对金劲和金昌吉二人各自的开解,许相梦是添油加醋说得自己跟老天爷一般无所不能,所说之话如雷贯耳。 夜央听得开始还听许相梦说得有些幽默,他知道哪些真,哪些假,越往后听,他表情越发严肃下来,直到许相梦说完了一切。 “说完了,夜师爷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许相梦是轻松喜悦地问,夜央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夜师爷,你怎么不说话?” “大人真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吗?” “不然呢,金叔都亲口发了毒誓。” “可金劲还是没有完全相信,一个人的习惯都很难改变,更况且是染上赌瘾之人,岂能因一句不痛不痒的毒誓便完全弃绝?” 夜央所说实也在理,对于赌瘾,许相梦再熟悉不过,曾几何时,她与她爹无数次输得几欲丧命,可转过头还是死性不改。 “夜师爷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高兴得太早了!”许相梦稍稍失落起来,可还是对此事不甘心,说道:“可是,会不会金叔发的毒誓是真的呢?” “我不是在怀疑金叔说的话是假,而是赌瘾真的难戒。” “夜师爷你这么说,难道你也……”许相梦撇过头侧目望着夜央,似有深意。 “大人也说过不去赌庄,可不还是时不时去一趟,还跟那个冯老板都有了不浅的交情。” 夜央的话直叫许相梦哑口无言,怎么夜央会知道自己偷偷去了赌庄,她每次去的时候可都是有意无意躲开夜央的呀! “我哪有去?”许相梦本是两眼瞪向夜央欲做最后抗辩,可看见夜央望着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便不禁泄气妥协,道:“我承认我有去,但我都不是为了赌钱过瘾,而是随便玩玩,反正我已经对赌博这事没什么激情可言了,我还莫名其妙呢!” 许相梦其实隐隐能够感觉出来,她对赌场的不再流恋,与夜央有着莫大的关系。 ------------ 第九十章 谎言玩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说得一脸委屈加疑惑,不过只是一小会儿,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别的事,夜央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偷偷去过赌庄的呢? “夜师爷,我很好奇呀,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去赌庄的呀?你跟踪我!”许相梦说得一脸凶意。 “大人的行踪我不知,但今日在公堂之前,就大人与那冯老板之间的行为看,你们二人绝非知县大人和普通百姓的关系那么简单。” 夜央所言非虚,许相梦也意识到今日在堂上,自己和冯老板的熟络关系表露得太过明显。 “原来是这样呀,那看来是我疏忽了。”许相梦并没有意识到重点何在。 “大人,我不知你以前是如何沾上赌,我只希望大人今后不要再去这些地方,像必胜赌庄,落霞阁之类乌烟瘴气或寻花问柳的场所,身为知县大人,还是远离为好。” 夜央好生好气地劝诫,许相梦也是心里有所动摇,只是许相梦的思维总是动辄跑偏。 “原来是必胜赌庄,不过落霞阁是什么地方,我去过吗?”许相梦心中暗自念叨。 那夜,许相梦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眠,这些日子,她仿佛找到了与夜央相处的最关键点,也因此想通了不少。 这一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了,可关于金劲和金昌吉,许相梦又开始忧虑起来。金昌吉是否真的能做到就此戒赌?若是不能,如何才能叫一个赌瘾深重的赌徒彻底改变? 许相梦见识过不少赌得丧心病狂之人,她想起她爹,可他毕竟到死都没有戒掉赌瘾,又想到她自己,曾经也是嗜赌如命,不赌不快,而如今这不知不觉,由心的改变是为何? 许相梦脑海里开始追根溯源,她心思的改变,是打从洛萍镇大输惨输那日起的,而最为关键的,便是夜央为她受尽了伤痛折磨。再来便是码头的劝诫,虽然当时许相梦并不在意,可之后她每次去赌庄玩耍,总是想起夜央,也因此,她对赌博的兴致再不如从前,渐渐地,终淡去。 “我去赌庄的兴致大不如从前真的是因为夜师爷那日对我的劝诫吗?” 许相梦梳理了大段大段的回忆,她终于也看清了夜央对她的莫大影响,她因着夜央,悄然之间发生了无数改变。 “我知道了!” 许相梦想通了一切,乍地从床上坐起,兴奋之余,那些夜央为她而做的事也激荡脑海,对于许相梦,夜央甚至比她父亲为她所做更多,待她更好。 “夜师爷,原来陈婶说得一点都没错,只有当局者迷的我才一直没看清你对我的好。” 许相梦心起万分愧疚,对夜央,她实在亏欠太多,许相梦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回报。 “该怎么回报夜师爷呢,银子我没有,夜师爷也不像爱财之人,不然把知县大人的职位让给他当好了,可夜师爷也不像会在意这芝麻绿豆官点大的人,那可如何是好呢?”许相梦如此一激愤一泄劲,终于,她不知羞耻了一把,道:“不然我以身相许好了,反正夜师爷这性格,怕是以后也找不到女子愿意嫁给他!” 许相梦一脸圣人模样,慷慨而言,但这话绝对有天大的漏洞,且不说夜央愿不愿意接受许相梦,就是没人愿意嫁于夜央一事全属许相梦胡言。 许相梦也自知自信过头,对夜央贬低太甚,“嘭”一声,许相梦靠倒床上,苦笑自问:“许相梦呀许相梦,谁给你这么大自信,你的心,还真比天高,你的脸皮,更比地厚。” 许相梦对她自己一顿数落,没错,对于她,夜央犹如天高,她触及不到,她唯一能幻想以自鸣的资本便是厚脸皮。 窗门之外,夏夜微凉,枕上人眠,万籁俱寂。 第二日一清早,日头还未升起,许相梦便急匆匆出了门,一整个县衙,都没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许相梦满脸欣然地回来县衙,一手托着热腾腾的果糕,一手一块一口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人生如此足矣。 往大堂走过时,许相梦正看见夜央手中拿着一本信折子往位子上去,许相梦瞥见夹着的红条子,便知那是重大或紧急事件。 许相梦停步堂前,一直看着夜央坐下翻看信折子,许相梦目光里流转过千思万想,踮着脚,悄悄靠近。 “夜师爷!” 许相梦一掌拍在桌案上,本以为会让夜央大吓一跳,岂料夜央跟个聋瞎子一样毫无反应。夜央缓缓抬头望向许相梦,问道:“大人今日起得真早,正好,蓟山县今晨送到的信折子,大人看看吧。” 夜央说着将信折子递到许相梦跟前,许相梦愣着一脸,瞪大了双眼,看看信折子,又看看夜央。 许相梦心想:这下要完了,夜师爷这是故意试探我还是无意之举,老天爷,您就大发慈悲,这一次让我看懂这些鬼画符可以吗? 许相梦心里如此祈祷着,却也万分明白此事绝无可能,越哀怨越紧张,许相梦抓起两个果糕塞满了一嘴。 夜央就这样举着信折子一动不动,看着许相梦嚼吧嚼吧塞满一整口的果糕,咽下时,一脸痛苦就跟吞剑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呀?”许相梦此刻恨不得敲破自己的头。 夜央怎能不注意到许相梦如此异常的行为,便问:“大人怎么了?” “我……”许相梦乍地起了小心思,赶紧一手搭在自己胸前,故意装得一副痛苦样,说道:“噎噎,噎着了!” 许相梦演的没有一丝破绽,夜央一见她这模样,一是因为许相梦演技超绝,二是他实在在意许相梦,他不假思索便信了。 夜央急心一起,着急起身时,信折子掉落甚至连椅子都“哐哐”几欲砸倒。 “大人,你怎么样?”夜央控制着力道拍打许相梦的背。 夜央的焦急迫切,许相梦的尽力演出,她想:不能这么耗着,不然自己真要被自己憋死了! 许相梦心里有了一计,涨红了一脸,抬手做出想要喝水的动作,夜央即刻明白了许相梦的意思。 “水,我马上去找。” 夜央脚下火急,心中更胜火烧,许相梦见夜央跑离大堂去寻水,才吐了那一口气,深深换气之间,许相梦才想着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趁机溜走。 “还是先溜,不然夜师爷回来就惨了!” 许相梦心乱如麻,随手一扔果糕,在堂上东西南北一通瞎跑,最后跑了出去。 许相梦在园子里绕路,远远看见夜央端着茶壶,脚下急疾。许相梦心里不禁一怔,扶着跟前的花花草草,直望着夜央消失眼中。 “夜师爷,我这么骗他是不是不太好呢?”许相梦心中愧疚不止。 许相梦也不知往哪儿去,便悠悠荡荡地走回房间去了。 夜央冲进大堂,只见空荡大堂之上了无一人,许相梦早已不再,只剩下桌案上的果糕和落地的信折子。 “大人!” 夜央心慌不定,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想到许相梦是在装“噎着”以逃避危机。手上的茶壶砸碎在地,夜央一刻不待地跑出大堂,凭着潜在之意识趋近许相梦。 除了曾经的至亲,多年以来,夜央只对许相梦一人有如此关切心急。他直朝着许相梦房间冲去,似是内心的引导,去往他心之所向。 许相梦回房之后便闩上了门,咽了太多果糕,虽没噎着,倒也觉得口干,便倒了杯茶水喝着。 “大人!”夜央大破房门冲入许相梦的房间。 夜央这一闯入,对于许相梦而言,好比大雨倾盆时,好不容易寻见一瓦遮掩,却在一刹那崩碎。 许相梦的脑子也更落地的茶杯一样破碎了,甚至,半口水没咽下,反而朝着夜央喷了出来。时间似瞬止一刻,许相梦雕塑一般僵硬着,夜央衣襟上一片湿迹。 无声之间,许相梦回过神,断开的门闩掉落在地,惊醒一场梦一般的刹那顿止。 “夜师爷!”许相梦恐怕自己假装噎着一事已然暴露。 “大人,你没事吧?”夜央情不自禁上前,双手扶住许相梦惊恐而僵硬的手臂。 夜央双目里迸发的惊恐更甚日光猛烈,他担心许相梦的不翼而飞,害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她有一点损伤。 许相梦依旧愣住,此刻却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之前假装噎着一事暴露,而是对为自己如此急切的夜央感到满心的歉疚。 “许相梦,你骗过那么多人,说过无数个谎言,原来,一切迟早都是要还的,老天爷,夜师爷就是你派来惩罚我的吧?” 许相梦心中如此说道,却没有一丝一点的苦涩与悲伤,反而是一心喜悦。如果夜央真的是上天派来对许相梦的惩罚,那同时,也是老天爷在亏待许相梦一次又一次之后最大的恩赐。 许相梦喜悦由心而发地笑了,上扬的嘴角,弯弯双目,消散了一切其他的心中情绪。 “夜师爷,谢谢你。”这话,是许相梦对夜央的感谢。 “老天爷,也谢谢你,可否容许我有最后一个过分祈求,我想用这辈子接下来全部的真诚,换最初的谎言不被戳穿,我想就这样跟夜师爷在一起,直到终将分离。” 许相梦最初的谎言,是上天最美的玩笑。 ------------ 第九十一章 一场狠戏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夏日傍晚,夕阳如火西燃,又似血染一地。 许相梦领着金昌吉行走黄昏的街头,许相梦心里有着她自己的打算,金昌吉却不知许相梦的鬼心思。 穿行熟悉的街道,许相梦最终停步在必胜赌庄前。许相梦转身,望向人进人出,声大震天的赌庄内,一旁的金昌吉却猜测不得许相梦的意思。 “金叔,不然我们进去玩两把!”许相梦掏出钱袋来。 “不好不好,大人我可是发了毒誓了,决不能再赌了!”金昌吉十分决然拒绝。 “怕什么,我又不跟金劲告状,而且是我手痒了想来两把,大不了你就在一边看着我玩啊,全当陪我了。”许相梦说着柳就生拉硬拽将金昌吉拖进必胜赌庄。 习惯的拥挤,习惯的声响,许相梦很明显能感受到金昌吉与她抗衡的力气小了不少,也就是说,赌庄里的一切对他的吸力仍在。 许相梦一来便占到一个绝佳位置,就像是上天早早为她安排好了一样。一把松开金昌吉,许相梦掏出钱来就下注,一副赌瘾上泛,赌心正乐的模样。 赢了好几把,许相梦瘪瘪的钱袋逐渐圆鼓起来,手气正好,许相梦却蓦地皱起眉头,一脸痛苦的模样,抱着肚子蜷缩下来。 “哎呀呀,不行,肚子好痛,怎么了这是?”许相梦抱着肚子,一副疼痛难忍的狰狞面庞。 “大人,您怎么了?”金昌吉着急关怀道。 许相梦二话不说,将钱袋甩进金昌吉怀里,着急匆匆说道:“金叔,这可是天时地利的风水宝地,不要停,一直赢下去!” 许相梦说罢便蜷着身子跑了出去,赌庄内,一切声音如旧,金昌吉手上抓着吃得饱饱的钱袋,他心中矛盾何其难耐。 方才看着许相梦赌钱时,金昌吉就已有种赌瘾上头的感觉,双手像是不受控制想往赌桌上凑去,只是他心中有那个“毒誓”束缚,便狠狠纠结着。 此刻,许相梦留下一袋银子跑了,而且还发话让他供着这块好运的风水宝地,不能停止。这一切,都助金昌吉骨子里的赌瘾披荆斩棘,挫败所有束缚,最终,金昌吉败了。 许相梦抱着肚子跑出了赌庄,并非跑去其他什么地方,而是躲在门外观望赌庄内的情形。金昌吉的犹豫迟疑,他的最终一败涂地,许相梦尽收眼底。 “金叔,你……”许相梦欲言而恨止。 许相梦心中又气又愤,疾步往县衙走回去,脚下重得都能引起地动山摇。 许相梦离开后,赌庄内的金昌吉早已撒疯玩疯,在赌桌上,被吞噬一切冷静与理智,所谓的愧疚与曾经的毒誓早已抛诸九霄云外。 夕阳消逝,赌庄里声声依旧,金昌吉掉入这一个网罗,也落入许相梦精心设计的陷阱。 冯老板颠步从里屋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伙计,其中一人,一手握着小刀,一手扛着大刀,另一个,手上“啪啪”抖着厚厚一沓欠条。 冯老板径直走到金昌吉身后,他正赌得欢脱,完全没感觉到背后重重的杀气。冯老板轻轻一拍金昌吉肩膀,他没有反应,再稍重一拍,他动了动肩,怒气难收,冯老板直接示意身后的伙计,一把大刀就架在了金昌吉肩上。 冷月高挂,洒落一地冷瑟,驱尽夏日残余的热。 赌庄后院,漆黑的院落深处,破旧柴房,悬挂着的灯笼摇摇欲坠,有光却似无亮,门缝窗隙溢出烛火通红,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不要,冯老板你不要砍我手,我去求知县大人,我去借钱,我一定把欠的赌债还上!”金昌吉的嘶吼声音穿破窗户,划破夜迹。 破屋柴房内,四壁灰土血迹,一地浪迹,就如同一个杀人现场一般慎人。 “大人是不会救你的,钱你肯定也还不上,就用一条手臂抵债,你又不用还钱,我还能出口恶气开心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冯老板,我求求你,不要砍我手,不要砍我手我求求冯老板!”金昌吉此刻所有的悔不当初都无济于事。 “那不行,上次知县大人不为我做主却偏袒你,我已经很不开心了,今日你自投罗网砸我手里,我也不想你还钱,就想砍你个手,挖你颗眼珠子,割只耳朵什么的,泄泄心中之愤。”冯老板说道。 冯老板说着从伙计手里拿过小刀,另一个押着金昌吉的伙计立马将金的手臂横在冯老板眼前。冯老板用小刀在金昌吉手上轻轻划拉,没有划破皮肉,却早已割痛金昌吉的心,恐惧之甚,痛不欲生。 “从哪儿砍好呢?”冯老板用刀刃计量着,一脸的淡漠。 “冯老板……”金昌吉恐惧沁满全心。 “不然就从胳膊肘这儿砍吧。几根骨头断裂的感觉,应当爽极。”冯老板在金昌吉手肘处划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渗出。 “冯冯,冯老板……”金昌吉恐状狰狞,全身颤抖,声音都哆嗦。 冯老板将小刀扔到一边,清脆落地声却是对金昌吉心上的狠击。冯老板双手交在身后,手指不停画圈,他往破落窗户走去。等候良久,冯老板眼中一丝意思闪过,蓦地转身,他抬手,伙计手上的大刀也高高举起。 “一条手臂而已,忍着痛,让我开心一下就够了!” 冯老板一眼示意那伙计,一声呐喊,大刀下落。 大刀利刃落,房门突破,伙计一刀卡在大砧板边边上,金劲乍然闯入。 “谁,把他给我拿下!” 冯老板一声令下,押着人的伙计放倒吓成一摊烂泥的金昌吉便上去抓人。金劲的身躯明显处于弱势,三两招抵抗之后就被狠狠拿下。 伙计押着金劲动弹不得,冯老板摆着一脸不屑走到他跟前,“啪啪”两下拍在金劲脸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金捕快,大驾光临我必胜赌庄所为何事?要来两把吗?” 冯老板明知故问了几句,又假装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这赌鬼老头是金捕快你爹,我居然把这茬关系忘了!” 冯老板又是敲头又是摇头,那副虚伪样真叫人看得心里不爽恨恶至极。 “儿子,你你不用,管爹。”金昌吉瘫倒在地。 “谁是你儿子,我只是来看你怎么被干掉,死性不改,发毒誓也是脏了老天爷的耳朵,死了都是烂了干净的土地,我居然还想过相信你,我真是比我娘还傻,傻到被你欺骗,但是以后,我不会相信你了,我也再不回管你死活,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金劲哭喊地眼泪直下。 金劲的话终于说到最绝,仅有的亲情也微微欲失。金昌吉此次当真不怨金劲,也不恨任何人,更对自己绝望,一颗心堕入深渊。 金劲挣脱伙计的押锁,迟钝久久,终究毅然转身离去,他此刻脚下的坚定,是对金昌吉长久以来积累,于方才一刻爆发的怨恨。 “别管他,动手!” 冯老板话音刚落,金劲便不自主地脚下一顿,一伙计走回去拽起金昌吉,另一个伙计拔出大刀重新挥起。 金昌吉心中已然没了恐惧,心绪平静一如死水,而他整个人,全心,都淹没在那不起波澜,却吞噬一切的死水之间。 金昌吉一脸决然赴死状倒在砧板上,别说一条手臂,他甚至无所谓任人鱼肉,像他这样的人,或许早日死去,才更叫人省心。 大刀再一次挥落,更疾,更狠,更叫人惊惧。 耳后是挥刀之人奋力的呐喊,金劲蓦地心里一怔,儿时与父亲愉快的回忆在心上荡漾而起,某些时刻,即便少之又少,金昌吉对金劲,曾经也有过慈父的关爱。 赌庄外的大街那头,许相梦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身边更有一事不知只是相随的夜央。 “大人你到底要去哪儿?”夜央问。 许相梦见必胜赌庄就在不远处,又见夜央略带迷茫的神情,便想不再蒙他在鼓里,开口跟夜央说清楚了一切。 “什么?大人你真的这么做?” 虽说许相梦平日里的作为本就出人意料,但最近,她行事是越发叫人难以想象,捉摸不透了。 “怎么了嘛,我就是试探试探金叔,没想到他真的还赌,所以我就让冯老板吓他一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许相梦说得一脸轻松。 “大人,你就不怕如此做会让金劲和金叔二人之间关系更加紧张,甚至无可挽回吗?” 夜央的质疑,许相梦探索此方法时也有想过,但她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支持自己如此做,像是老天爷引导一般。 “夜师爷,反正我也已经这样做了,你就相信我一次,我们现在就赶紧去看看情况如何!” 许相梦一把抓起夜央的手,往赌庄去的不长距离,消磨了夜央一切的忧虑与责怪。 许相梦与夜央匆匆跑去必胜赌庄,因为早已商量好,所以许相梦知道目的地在何处,便一刻不待直奔柴房。 漆黑一道,许相梦因着身后有夜央,丝毫无惧,夜央有许相梦相牵,静心直往。 此夜动静着实过大,许相梦与夜央跑到柴房前时,便看见房檐上的灯笼砸落地上燃起,乍然熄灭。敞开的门内,一条手臂横在砧板之上,大刀下落,挥刀者却被灯笼摔地的声音和刹那火光所吸引。 ------------ 第九十二章 任性依赖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一把大刀当着许相梦的面儿狠直下落,她满目惊然,利刃一晃而下,大刀半嵌入砧板木,也入了皮肉之下,鲜血即刻从刀肉相接之间淌流,一发不可收拾。 “金劲!” 许相梦喊叫着跑进柴房,房内所有人皆因这突发意外慌乱失措,金劲躺倒地上,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 “夜师爷,这,要怎么办呀?”许相梦慌乱得万分彻底,她想去扶金劲,却恐惧触到伤处。 “大人,这不是我砍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 “大人,这都是意外,我们都是听您吩咐,您可千万不能怪罪于我们呀!” 冯老板三人更是惊魂不定,急急忙忙为己辩白。 “都别吵了。”夜央冷静一声制止柴房内的慌乱嘈杂。 寂静无人的街道,夏夜风凉,医馆开着一扇小门,烛火通明。 许相梦,夜央和金昌吉三人在医馆堂上焦急等待,不长个把时辰,金昌吉经历了太多太多,以致他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处在如何境地,但对于金劲的手臂被砍伤一事,他却明白知道,锋利刀刃,鲜红血液,一幕幕如新映照瞳中,而这一切,金劲全是为他。 时光在金昌吉眼中倒流回还在必胜赌庄柴房时,金劲本来已离开柴房,却在大刀起落之际冲了回去,一把推开那个伙计的手,大刀掉在了地上。 “怎么,金捕快你不是说再也不管这老儿了嘛,这突然折回来又想干嘛?”冯老板问。 “我……” 金劲完全是凭着潜意识冲了回来,在他内心深处,再无能再不济再败家的金昌吉,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自己嘴上狠言与他断绝关系,心里却千万分的做不到。 “我,你们要砍就砍我的手吧。” 金劲说得一脸映照着心死,他这根本就是选择了她去世母亲的旧路,他心里清楚,却还是忍不住如此抉择。反正,在他心里,他的手臂根本也无所谓,当这个捕快以来,他也从没有在正事上使上这手臂。 “哦,金捕快你愿意替你这老爹给我出气?这值得吗?”冯老板一脸不屑地问道。 “管他值不值得,你们砍吧!”金劲说罢摊开手臂在砧板上。 “好,大孝子,那我要不成全你,还显得我没有人情味了!” “不可以,不要砍他,是我欠你钱,你砍我,砍我!” “你能不能闭嘴?”金劲朝金昌吉吼去。 “我是你爹!” “你已经不是我爹了!” “既然我不是你爹了,你干嘛还要替我顶这一刀?” “你都不是我爹了,我做什么你也就管不着了!” “行,不管我是不是你爹,我都不用你替我挨这一刀!” 金劲父子二人争论了不知多久,冯老板也是不耐烦了,一脸烦躁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我自己选。” 冯老板目光流转金劲和金昌吉之间,最终选中了金劲,金昌吉一番奋起抵抗无效。再之后,便是许相梦来时所见的场景。 金昌吉眼中的记忆流转被金劲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截断。其实并非金昌吉如此着急,许相梦与夜央也是担惊受怕。 许相梦恐惧又慌张地在堂上走过来又走去,她怎么会意料到事情发展至此,更不希望是如此结果。 许相梦步子来去匆匆,一眼瞥见一旁的夜央,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里尽是责备。许相梦心中愧意更甚,迈着小步往夜央走去,满心自责却显得一脸可怜兮兮。 “夜师爷,我又错了。”许相梦几欲哭出来。 夜央对事最大的优点便是冷静,对此事亦然,但面对许相梦,他却不能做到原本那样。 “大人,金劲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了。” 夜央轻轻扶住许相梦,稍稍劝慰,在他毫无防备之际,许相梦的额头轻轻倚靠在夜央胸膛上。夜央感受到许相梦此刻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像她如此嬉笑为常,行事果断甚至随意鲁莽,完全不计后果之人,竟也会有因做错事愧疚到万般无奈的时候。 此刻,是自林淑莲那事之后,许相梦又一次在夜央面前表露她心上的柔弱,女子一般惹人怜惜的柔弱。 夜央竟一时不知如何劝慰许相梦,只是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无声的安慰,真心的祈愿,夜央一直在许相梦身后,慌乱之下的及时帮助,软弱之时的坚固支柱。 等得几乎忘了时间,大夫终于从里屋走出来,他双手满是金劲伤处的血迹,他走到一边水盆处洗手,许相梦三人赶忙上前追问。 “大夫,金劲怎么样了?”许相梦问得最是心急。 不知当真是所有大夫都喜欢吊人胃口还是缓和成性,又或者是许相梦他们太过着急,大夫的回答总显得极为迟慢。 “伤口有些深了,但还好没伤及筋骨,失血还是过多了,好好恢复,加之补养,还是没问题的。”大夫缓缓道来。 “大夫,我儿子是捕快,他恢复以后,还能用刀吗?” “只要恢复得好,便能与伤前无异。” “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我的徒儿正在给他包扎,你们可以去看他。” 得了大夫的允许,金昌吉二话不说便往里屋跑去,许相梦本欲跟上去,却被夜央一把拉了住,许相梦回头,凝眉疑惑,却终顺从。 医馆大堂上就剩了许相梦和夜央二人,许相梦心中不安,便问:“夜师爷,为什么不让我去看金劲呢?” “金劲既然没事了,大人也就不用担心了,而且,大人的本意就是化解他们父子矛盾,不妨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夜央所说在理,许相梦也觉得她自己实在管得太多,也惹出了许多祸事,接下来,不参与也是对,就此让金劲和金昌吉二人自行解决,顺其自然罢。 “希望我好心办了坏事,还是能有一个好结局。”许相梦诚心向上天祈祷道。 医馆学徒从里屋出来,金劲和金昌吉还留在里边,许相梦在大堂等待,却还是静不下心来。 “夜师爷,我就去看一眼,不凑热闹。”许相梦竟还向夜央请求。 许相梦小心翼翼地往里屋进去,掀开帘子往里面看去。金劲和金昌吉二人相对而坐,庆幸的是他们二人皆是面容平静,毫无怒色,尤其是金劲,许相梦多害怕他又发怒失言,说那些伤透人心的话。 他们二人说了许多,从金劲的幼年未知说到最近,从快乐说到悲伤,金昌吉几乎还要从生说到死。父子亲情,许相梦脑海中的印象也大概如此。 诉说之人声泪俱下,许相梦更是闻者伤心。 最后的最后,许相梦眼泪无终,这一幕泪剧才是几人真心所献,金昌吉的真心愧疚,实心悔过。 “金劲,爹这一生都没有对得起过谁,但我只有不多时间了,就让爹用余生证明,我这次是真的悔过自新,最后一次,就算是爹求你!” 金昌吉的话让许相梦不禁想起她那去世的父亲,美好回忆,最美不过在赌桌上赌赢的那一刻,幸福,遥遥无期,从生到死的流亡,许相梦也从未幻想过那样的生活。 金劲还有机会给金昌吉一个机会,而许相梦,上天却没有给她半点机会。一如许相梦所料所愿,金劲给了他自己一个机会,原谅了金昌吉。 金劲和金昌吉最后的相互理解是给彼此最温暖的一个拥抱,父子之间,纵使曾经隔阂如山,于那一刻,山也崩,过往也就此埋葬,彻底深埋。 在许相梦记忆中,鲜少拥抱,从小到大,她的父亲甚至从来也不像别的父亲牵着儿女一样牵她的手走路,她总是跟在她爹身后,永远只看着他的背后,追及他的步伐。 终于,许相梦长大了,再也不用追赶所谓父亲急匆匆的脚步,最后,她的路,只剩下了她自己的一对脚印,孤寂,落寞,迷惘,随遇而安。 许相梦再不忍看下去,正如看久了温暖的日头,终会泪流,眼前这父子和解的温情画面,许相梦看久了便默然心伤。 许相梦蓦地一转身,竟狠狠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夜央。 许相梦所有的软弱都在仰首望见夜央那一刻滋生漫涨,那一瞬间,许相梦的泪眼闪烁,夜央怦然心动,更是蓦然心痛。 夜央不知许相梦的过往曾经,自然不明白许相梦流泪为何,且认为她是为金劲与金昌吉的事而感动涕零。 无论如何,在许相梦心里,夜央已然成了她唯一的倚靠。许相梦毫不犹豫,双臂忽地紧紧环抱住夜央的身体,将所有的悲苦埋在夜央的怀中。 那一刻,许相梦恋上夜央的怀抱,这一生,夜央是她第一个依赖。 “大人!”夜央因许相梦突来一抱双手无措。 “夜师爷,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你会相信我吗?你会……” 许相梦最后一句话的欲言又止,她想问什么,她内心十分清楚,只是仍旧没有勇气问出口。许相梦只是情不自禁地抱紧夜央,凭着尚还凌乱不清的理智,这是她唯一的任性。 “大人……” ------------ 第九十三章 青青姐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对许相梦的两问,夜央心中有数,但那一刻,夜央不知为何,竟口张而无言,他不知许相梦的问话何意,更不知道怎样的回答才最合适,许相梦没有勇气问出最后一句,夜央更没有勇气回应。 夜央对许相梦唯一的回应非口头回答,而是用足以让她倚靠的有力臂膀将她紧拥怀中。 许相梦心中悲意泛滥成灾,她所有外表的坚刚于此刻荡然无存,掩藏多年的女子心终究冲破重重压抑支配她全人。 “夜师爷,你的答案究竟是如何?为何你对我好,又为什么让我悲,让我喜,让我思念,让我沉醉?夜师爷,我是女子,我是女子,我是女子,你还记得那个“假如”,如果假如是真的呢,你会不会爱我?”许相梦此刻的眼泪又为夜央和自己流,却依旧不敢说出口。 漫天星辉争奇斗艳,却抵不过云散明月终显现,方寸心房千念万想,竟撩不散悲起哀思还复浓。 那一夜,许相梦不知如何入的眠,悲极而忘,眼泪如酒,醉人心上。许相梦一梦忘昨日,清晨起,她不禁疑惑为何她的双眼泪肿。 “眼睛怎么这么肿成这样,我昨天哭了?” 许相梦自言自语着,一脸茫然回忆着,片段画面在脑海里串起,许相梦蓦地嘴角泛起一丝难忍的笑容,脸颊刹那羞红。 “我是不是又占夜师爷便宜了?”许相梦双手盖着脸,羞喜不已。 许相梦双手羞煞地蒙着脸在房间里来回跑跳着,那架势是恨不得跳上房梁,飞到天上大乐一把。 “许相梦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呢?” 不知不觉之间,许相梦原本那颗铁打还带刺的心渐渐改变,刺消铁化,坚刚不再,因为对夜央的情心缓进,许相梦越发有了女子的心思意念,昨日之后,更是如此。 许相梦零碎脚步瞎跑乱跑,没注意脚前凳子,只听“哐当”一声,许相梦不仅绊倒凳子,自己更是五体投地,摔了个老惨。 “啊哼哼……”许相梦一脸苦相,确像一个小姑娘。 许相梦乍一下被自己发出的奇怪声响吓到,她何曾有行为举止如此像一个小姑娘?想到此,许相梦便又羞又虑。 许相梦心乱如麻,“噌噌”从地上爬起,拍去身上的土灰,又开始了无休止的幻想。 “昨夜我是不是问了夜师爷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呀?”许相梦敲敲自己的脑袋,扶起凳子坐下。 因着这些日子过得滋润,许相梦双颊的肉都肆意不休,她双手托着下巴,两拳挤得脸颊圆圆鼓鼓,再加上思绪牵动的眼珠子打着转儿,看着倒是可爱极了。 “许相梦你都做了什么呀?”许相梦羞煞得恨不得一头撞破桌面塞进桌底下。 “假如,那个“假如”是真,夜师爷,你会爱我吗?”许相梦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如此自问,此句她无法向夜央亲证实的话。 蓦地一阵敲门声响,吵扰了许相梦的遐想。 “谁呀?” 许相梦才一问,门外之人却已敲开了门。许相梦起身走过去,这才记起房门被上次闯入的夜央撞坏了。 门开,门外站着的是金劲和金昌吉二人,许相梦不禁疑惑,他们二人一早来找自己会是为了什么事? “金叔,金劲,你们一大早来找我,有事吗?”许相梦心中满是猜想地问道。 许相梦想过好几种他们二人的来意,或好或坏,可能是感激自己使他们父子和好,或者是责怪自己害得金劲差点失去一条手臂。 但二人今日找许相梦最重要之事却出乎许相梦意料,原来金劲是来请示许相梦,望许相梦允准他告一段病假,并且能允许他送金昌吉回老家。 对于金劲的请求,于公于私,许相梦都不能拒绝。于公,知县大人决断有失,造成属下受伤,允准他告伤假理所应当。于私,金劲与金昌吉才冰释前嫌,金劲又有心送归,实乃孝心之举,她更该体谅他孝子之心。 许相梦应允了金劲的请求,让他放假,并且不限时日。 “准了,金劲一定要好好护送金叔回家,也可以多在家待会儿,多陪陪金叔。”许相梦还有意嘱咐道。 “多谢大人成全,大人您果然是个不折不扣,体谅民心的好父母官,高涯县百姓有你,当真是百年幸事。”金劲十分激动感谢道。 “行了,就你会拍马屁,不过你走了,没人随时随地奉承我,也没人给我当出气筒,我怕会不习惯,不然金劲你还是别走了吧?”许相梦故意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调侃道。 “啊?大人您就别跟金劲开玩笑了。” “行了,我呢,就随便祝愿两句,一路顺风,早日到家。还有,金劲你还要注意手上的伤,愈合得不好可是要丢饭碗的!” 许相梦这一番又是祝愿,又是关怀,又是调侃,却一点不叫金劲觉得啰嗦厌恶。 今日阴云,午后,金劲和金昌吉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出发,许相梦,夜央,成墙三人皆来相送。送至县城门口,三人止了脚步,同二人挥手相离。 “大人,你们回去吧!”金劲和金昌吉不约而同说道。 “金叔,以后有空再来玩呀!”许相梦笑道。 “金劲,快些回来。”成墙略带离愁说道。 这般惜别的场景仿佛与夜央毫无关系,他只是站在许相梦身边,看着他们的依依不舍与终究离别。 金劲和金昌吉走远了,消失在某一道的尽头,许相梦驻足城门处许久,怀着的是送别亲人的心情。 城门口忽地跑进来一个小女孩,女孩跑过过许相梦身边,叫她不禁想起宁儿,想起难民村。 “夜师爷,我们去一趟难民村,看看宁儿如何?”许相梦突然开口说道。 “大人是要我陪同前往?”夜央问。 “对。”许相梦笑着应道,又转过去对成墙说道:“成墙,你就先回县衙看着,以免有事发生。” “是,大人。” 成墙得了令便往县衙走回,许相梦便与夜央出了县城去难民村。 李君俪一事解决之后,也是那场大火之后,许相梦便再也没去过难民村,想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步入难民村,小道两旁野花已然不如春日那会儿多而灿烂,但村中的情况也与之前有很大改善,没有之前那样深重的腐朽烂臭气,破旧的房屋也修葺完好。 许相梦四下环望,正惊疑为何难民村会有如此出人意料的大改变之时,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知县大哥哥”。 许相梦寻着声音望去,远远跑来的宁儿,依旧一脸的天真灿烂。 “宁儿!” 宁儿跑到了许相梦跟前,她仰头望着许相梦和夜央,尤其是对许相梦,她黑亮的双瞳中满是久违的欢欣与喜悦。 “知县大哥哥你终于来看宁儿了!” 许相梦蹲下身去,一如往常摸摸宁儿的头,笑道:“宁儿想我了呀?” “宁儿可想知县大哥哥了,上次着火之后,知县大哥哥就再也没来看过宁儿,宁儿还以为知县大哥哥怪宁儿,不喜欢宁儿了。”宁儿说得满脸委屈,着实叫人怜惜。 “瞎说,知县大哥哥最喜欢宁儿了!” 三人并排走在村中小道上,宁儿一只手牵着许相梦,夜央站在许相梦身边。 “宁儿,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最近都还好吗?”许相梦问。 “他们都很好,知县大哥哥,你好久没来,我们村里已经好了很多。” “我发现了呀,是宁儿的功劳吗?”许相梦调侃着问道。 “不不不,是夜师爷和青青姐姐的功劳。” 宁儿毫无顾忌地实话出口,夜央不知怎么的,不由得心上一怔。 “青青姐姐?” 许相梦转头看了一眼夜央,却明显感觉到他在闪避自己的目光。夜央更不知道自己在躲避许相梦什么,但心上总有莫名忧心而不敢正视她的感觉。 “青青姐姐是谁呀?”许相梦转问宁儿时语气十分温婉,不似瞥视夜央时目光凌厉。 “青青姐姐就是之前跟知县大哥哥一起来玩过的那位漂亮大姐姐。”宁儿说道。 宁儿说到这,许相梦便大概能猜到了,那个宁儿口中的“青青姐姐”应当就是柳夏青无疑了。 “哟,青青姐姐就是那个刁蛮大小姐柳夏青呀!”许相梦乍地说道。 许相梦突然大声说这句话是故意说给夜央听的,她心里有疑,为何夜央到难民村来不带她也告知自己,反而和柳夏青一起? “夜师爷,为什么你来难民村也从来没跟我说过?”许相梦一脸怨气地质问。 “我……” 夜央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但他心里清楚,难民村毕竟是他与许相梦的几乎同葬火海之地,首先,他不知道许相梦会否对此处心怀恐惧,其次,夜央每每来此,总是回想火中那一吻,若是与许相梦同来,恐怕更加尴尬。 “既然夜师爷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猜猜好了。”许相梦目光闪烁心思,乍一下双眼狠直盯向夜央,问道:“夜师爷你不会是来这里跟柳夏青幽会的吧?” ------------ 第九十四章 忆之花环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面对许相梦听起来如此合理的质疑,夜央无言以对,但事实却根本完全不是许相梦猜测那样。 “大人,我来难民村只是例行公事,而柳小姐则是她自己的意愿,我们并没有相约。”夜央只此淡淡一句解释。 “是吗?那个刁蛮大小姐也会同情顾及难民村的村民,还真是叫人意想不到。”许相梦并不全然相信夜央所说。 “青青姐姐人很好的,虽然宁儿只见过她两次,第一次见时,她是跟知县大哥哥一起来的,她好像是有点凶凶的,可是后来那一次,她给我们带来很多东西,对了,青青姐姐还和夜师爷帮助我们修屋子了呢!” 宁儿讲述着柳夏青的所做的善行好事,许相梦一开始是难以置信,再来便是觉得不可思议,当听到又扯上夜央之时,许相梦心中便泛起一丝醋意。 “那大刁蛮就来了难民村两次,一次被夜师爷救了性命,又一次跟夜师爷一起修葺房屋,再来一次是否要住到同一屋檐下了呢?”许相梦话语间明显带有酸意。 三人绕着蜿蜒小道,并无目的地,最后走到了小河边。 许相梦松了宁儿的手往河边沿走去,她俯身坐下,伸手去触碰清凉的河水,慢慢地,许相梦心中不爽的感觉像是顺着手臂,沿着指尖流入河水,随波而逝。 宁儿注意到许相梦一路来略显愁容,听她对夜央说的话,宁儿便觉得可能是她与夜央之间有了矛盾。 “夜师爷,你还记得之前给我做的花环吗?”宁儿问。 “记得,宁儿为何如此问?” 宁儿望一眼自顾自地玩水的许相梦,对夜央晃晃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夜央懂了宁儿的意思,便俯身蹲下。 “宁儿觉得知县大哥哥好像不开心,不如夜师爷做一个花环送给她,宁儿可以帮忙采花。”宁儿向夜央耳语道。 见宁儿为人着想,一脸纯善的笑容,又瞥见许相梦似是落寞的背影,夜央应了宁儿所言。 许相梦玩水也玩够了,心内的扰乱也几乎洗清,她这才感觉到身后安静得可以,宁儿和夜央竟一声不发。 许相梦转过身,却见身后只有花草树木,没有夜央和宁儿。 “人呢?”许相梦一脸惊然从地上起来。 张望四周,许相梦的目光先是寻见了蹲在平坦一片的草地上采花的宁儿,正欲前去,却又瞥见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夜央。 夜央手上拿着好不容易找着的比较嫩软的枝条走来,许相梦紧紧盯着他手上之物,疑惑夜央拿着一把枝子是要做什么? “夜师爷,你抓一把柴火干什么呀?”许相梦边说边走上前。 二人相对而止,夜央惊惑许相梦竟称他手中,在夏日里十分难找的嫩枝条为“柴火”,许相梦却抽过夜央手中一根枝条,“唰唰唰”地甩起来,最后一下,狠狠甩在了自己额头。 “哎呀!”许相梦摸摸额头,又一把将枝条拍在夜央身上,一脸不悦说道:“不好玩,还给你!” 许相梦怒气冲冲地走到一边坐下,额上一道红印十分明显,许相梦摸着额头,还有丝丝疼痛。夜央就地坐下,许相梦看着他的背后,不知道他在动些什么。 “夜师爷在搞什么呢?”许相梦疑惑着,好奇着,想上前却犹豫着。 终究,许相梦拗不过好奇心,悄然往夜央靠近。还有几步距离之处,许相梦便看见夜央编制着手上的枝子,她不禁心里惊道:天呐,这真的是夜师爷吗?夜师爷这是在编制花环吗?开玩笑呢吧! 许相梦没有再走近,却被从身后突然出现的宁儿吓得往前窜了好几步,甚至一脚踢中了夜央。 “夜师爷对不起!”许相梦一下子拘束着退后,又碰了宁儿一下,“宁儿,我不是故意的。” 宁儿手上的花被许相梦一撞掉落,许相梦赶紧蹲下去捡。许相梦慌里慌张地拾着花,宁儿的小手也伸开捡着花,再然后,夜央也蹲在了许相梦身边,许相梦心上一顿,抬头望着夜央,又见他手上编好的嫩枝子圈。 花全捡完了,三人面对着流淌歌鸣的河水而坐,宁儿和许相梦相倚着,夜央坐在稍稍有一点间隙的一旁。夜央将宁儿采的花插在枝条编好的圈环上,每一瞬,都泛起曾经的回忆。 依旧是那个叫“瑄儿”的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容就像宁儿一样。她缠着夜央,让他为她编制花环。 “央哥哥央哥哥,你就给瑄儿编一个花环吧,我采了好多漂亮的花,你看!” 瑄儿戴上夜央编制的花环,他的笑容甚至比头上的花朵更加灿烂。 夜央陶醉于回忆,手上的花环也编制成了,回忆终止,可夜央却不知如何将这个花环送到许相梦手上。 夜央一脸淡然地往许相梦那边望去,许相梦只是低着头择草,一言不发。宁儿坐在当中,看着无言的二人真是着急。 夜央将编好的花环递到宁儿手上,宁儿接下,转身对许相梦说道:“知县大哥哥,你看这个!” 宁儿在许相梦眼前晃晃花环,方才在许相梦眼中的枝条子,已然被夜央妙手编制成一个美丽花环,许相梦情不自禁伸手接过花环,几欲露出笑容。 “什么嘛,小姑娘家家的玩意儿,我拿来有什么用!”许相梦瞥了夜央一眼,故意如此说得一脸无所谓,又将花环放在了宁儿头上。 听许相梦这话,夜央的心蓦地觉得一丝冷瑟,只是此刻更加无言。 宁儿取下头上的花环,像一个大小孩似的对许相梦说道:“知县大哥哥,这是夜师爷特地为你做的,你就原谅他吧?” “夜师爷又没做错什么事,干嘛求我原谅?” 许相梦有些懵然,夜央有什么需要自己原谅的,再仔细一想,莫非是她所不知的,夜央和柳夏青一起在难民村的事吗? “那知县大哥哥都不跟夜师爷说话,而且宁儿觉得知县大哥哥心情不好呀!” 许相梦不由得惊疑,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宁儿这小女孩都看得出来,那夜央还不是对自己的情绪一览无余。 “知县大哥哥没有心情不好,就是觉得夜师爷背着我跟……来难民村看宁儿,太不够意思了!”许相梦咽下了“柳夏青”。 “夜师爷今日不就带知县大哥哥来了吗?” 宁儿盈盈笑容,双手托着花环递到许相梦面前,她是在等待许相梦接下花环,原谅夜央。许相梦看着宁儿甜甜的笑容,心都被甜化了,她又瞥一眼夜央,他的目光如此柔和。 “那好吧,知县大哥哥是大人有大量!” 许相梦一笑释怀,接过花环,细细看,这花环每一个部分都是夜央满满的心意,这些小野花,此刻在许相梦眼中格外美丽。 “知县大哥哥戴上看看嘛!”宁儿略似撒娇的语气说道。 “好好好!”许相梦小心翼翼戴上花环,漫花笑颜深相映。 “好看!”宁儿夸赞道。 “真的吗?”许相梦忽地还起来一丝羞涩。 “知县大哥哥好看,夜师爷编的花环也很好看!” 宁儿一夸夜央,许相梦便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转而对宁儿吹嘘道:“这算什么,知县大哥哥也会编花环,可比夜师爷厉害多了!” “知县大哥哥也会编,都编给谁呢?”宁儿好奇问。 “编给谁?”许相梦根本就是吹牛,她哪里编过什么花环,谎话倒是编得顺口极了,宁儿问,许相梦便即兴编了一个谎话回道:“送给很多漂亮姐姐呀!” “为什么要编花环送给漂亮姐姐呢?” “因为,因为我想让她们当宁儿的知县大嫂嫂!”许相梦胡乱说道得一脸坏笑。 “大哥哥,大嫂嫂,是像我爹爹和娘亲一样的吗?” “对!” 宁儿的追问,许相梦不仅丝毫不觉得她啰嗦麻烦,反而很有耐性地一一回答,即便是现编现造,也稍稍用心思考。 “知县大哥哥,夜师爷给你编了一个花环,你是不是该给他也编一个呢,这个叫做礼尚往来。”宁儿人小鬼大,话说得头头是道。 “这个嘛……” 许相梦自然有些心慌,担忧她的牛皮又要吹爆了。她往夜央轻轻一瞥,心想:夜师爷这人,肯定不会要什么花环吧! “夜师爷这么大人了,怎么会要什么花环呢?夜师爷你说呢?”许相梦嘴里是在问夜央,却是挤眉弄眼示意他拒绝掉。 对于许相梦的心思,夜央一眼便能看个清楚明白,十分彻底。夜央本想顺应她的意思,可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我要,先谢过大人了。” 许相梦这一下可是怒火攻心,一把摘了头上的花环就想朝夜央砸去,可她终究没有这样做,倒是将花环戴回头上,冲着夜央狠狠一眼鄙视,说道:“行,好,不就一个花环嘛,还能难到我?” 许相梦说着便一脸怨气满满地起身,夜央也跟着起了来,说道:“现在这时节,嫩枝条比较难寻见,不如我带大人去找?” “去就去,怕你了不起啊!”许相梦一脸不服输的样子。 许相梦和夜央去到一边寻找枝子,许相梦一路踢打早已长成粗壮硬实的枝子,夏日了,哪儿还能稍嫩些的枝子? 许相梦面对着一棵矮树,掰掰扯扯枝子,全是僵硬无比。许相梦带着怨气往夜央一瞥,恨得连手上握着的枝条都“啪啪”地折断。 许相梦心中因夜央对自己的不顺从而微微不悦,心里不快便又打起了偷袭夜央的鬼主意。趁央正专心致志地折着枝子,许相梦眉头一下抽,眼珠子几个转,举起手上的断枝便朝夜央刺去。 ------------ 第九十五章 赠君花环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对于许相梦这种三脚猫都称不上功夫的偷袭,夜央早已感知,可他却等到了最后一刻。许相梦手上的枝子几乎就要刺中夜央的肩背,夜央却一个一个旋身闪避,更一把反拽住许相梦的胳膊,刹那之间,控制着将枝子横在了许相梦脖子前。 许相梦全然被夜央吓呆了,她几乎都没看清夜央如何躲避,如何控制了自己的动作,当她意识到时,只感到不可思议,她的背轻靠在夜央胸膛上,而手上的枝条却直直横在脖子前方,握枝条的手腕被夜央紧紧抓住。 许相梦被惊吓得一把松开枝条,整个人靠在了夜央身上。虽然之前也见识过夜央与赌庄打手们交手,但此次,许相梦更是情不自禁对夜央产生深深敬慕之情。 二人带着千挑万选摘得的嫩枝子去找宁儿,许相梦被刚才一事吓得心一直还乍跳顿止,她远远看见宁儿在那片草地上,便赶紧跑了前去。 “宁儿!” “知县大哥哥!” 三人在草地上坐下,许相梦既然承诺,便只能打肿了脸充胖子。她开始编制花环圈,看着很容易的编花环,许相梦却实在是笨手笨脚,做事精细不得,因为嫩枝韧性好,许相梦左搞右弄,弹了她自己不知多少下。 不论其他,一个勉强成形的花环圈在许相梦手上呈现,她乐得举起想给夜央和宁儿看,却看见一旁夜央早已做成一个完美无缺的花环,正给宁儿戴上。 许相梦看看夜央手里的花环,再看看自己手上这个,简直天差地别,完全不在同一水平上。许相梦一脸委屈着,拿起一边的小花小草插上。 “有什么了不起嘛,老子也可以!”许相梦跟自己置着气。 虽然刚才那枝条编制的环圈不算太成功,甚至还有点丑,可插上了花花草草之后,居然还有点像样,不过许相梦也知道是花儿好看,而不是自己手巧。 “好了!” 许相梦十分不愉快地起身,将花环往夜央头上一套,却不料许相梦做的花环实在太大,一下就穿头戴在了夜央的脖子上。 当夜央冷峻的脸庞配上可爱俏皮的花环,许相梦全然没了怒气,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师爷,我的花环做得很不错吧?”许相梦笑着调侃道。 “知县大哥哥做的很好呀!”宁儿说道。 许相梦耳朵听着宁儿的夸赞,心里也是喜悦,她走到宁儿旁边坐下,摸摸她的脑袋,说道:“宁儿真懂事!” 三人两两相倚而坐,许相梦和宁儿戴着花环,不同年纪的纯真模样。夜央微皱着眉头,他看不见自己项上戴一圈花环的不搭模样,却也感觉得到怪异,而许相梦和宁儿却看得见这样的夜央,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宁儿,夜师爷这样是不是很好笑呀?”许相梦故意在夜央面前如此问。 “嗯!”宁儿狠狠点了点头。 许相梦此刻早已不顾其他,只是看着夜央乐难自抑。她笑的模样,和宁儿笑的模样,交错映入夜央的脑海,多像瑄儿的模样! 夜央还是觉得戴着花环感觉极怪,便想摘了去,可他一动手,许相梦便紧接着阻住,故作严肃道:“夜师爷不可以摘,这可是我辛辛苦苦编的,无论如何你都要戴着。” 许相梦的手搭在夜央抓着花环的手上,她的坚定目光,让夜央无从反抗,他松手,许相梦便得意一笑。 “不过一个花环罢了,大人不是经常编来送给漂亮姑娘吗,不该是得心应手才是,哪需要辛辛苦苦”夜央一脸漠然说道。 “我……” 许相梦无话可说,夜央编过无数个花环,而许相梦,真真切切,是第一次编成一个花环。那些她所谓的编花环送给漂亮姑娘,让她们当什么“知县大嫂嫂”全属胡编乱造。如果真要说,那许相梦此次当真是编了一个花环送给英俊师爷,就是不知这个花环能否圈住他做“知县大嫂嫂”呢? 一想到此,许相梦忍俊不禁,她这心里,是想一出是一出,夜央见她笑靥如花,却不知她心中所思。 许相梦三人走在回难民村的路上,本是宁儿与许相梦两人小手拉大手,夜央孤单走在一边。宁儿忽地伸手抓住了夜央的手指,夜央惊而望着宁儿一笑。 宁儿分别牵紧许相梦和夜央的手,她像是一架桥梁,最重要的枢纽,联系着许相梦和夜央。三人成画,温馨的画面就像父亲娘亲牵着孩儿,悠闲走过林间,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却因彼此心爱,平淡时光也美好如是。 送了宁儿到家,许相梦和夜央便离开了难民村,一路上,许相梦总是悄然瞥着夜央,暗暗偷笑,他项上的花环看着确实滑稽。 “大人,如果当真如此可笑,请问我是否能将这花环摘了?”夜央问。 对于夜央的请问,许相梦实在觉得难以置信,她作为知县大人的威信和权力竟如此之大,连摘个花环的事,夜央也要请示自己。犹疑之余,许相梦更开心看见夜央神态之间这种无奈之感,以及她自己的胜利的喜悦。 “那夜师爷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我满意了,就同意你摘了这花环。” 许相梦一脸的得意,都忘了这花环并非枷锁,夜央如何摘之不下,夜央对许相梦的包容,全是因着他心中满满的情意,而许相梦,做得最得心应手之事便是蹬鼻子上脸。 夜央没回应许相梦的话,而是伸手去摘花环,但许相梦又怎么会让他得逞。只见许相梦一把抓住夜央的手,一脸不悦说道:“夜师爷,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你可是亲口答应过的。” 夜央又怎么会想不到许相梦会用此事作为威胁,确实,他曾经亲口答应过许相梦无理的过分要求,因此,夜央乖乖妥协。 “这就对了,夜师爷果然是君子,那什么,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许相梦也不知哪儿学的这些四个字。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阴云清风,二人继续行走在郊外小路。 “夜师爷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就想知道夜师爷你和那个刁蛮大小姐是什么关系?” 夜央早也料到许相梦会问有关于柳夏青之事,他也不想隐瞒,便如实道出。 夜央与柳夏青相遇在喧闹的大街,只是擦身而过,柳夏青对夜央一见钟情。 柳夏青对夜央有过一段疯狂追求,却最终被夜央无情决绝。 柳夏青爱而不得,心怒生恨,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踏入县衙一步。 许相梦听着夜央所讲有关柳夏青的故事,又像那日看见杨景佳被夜央拒绝一般,心里莫名为故事女主角而感到悲伤。 “夜师爷,你从来都做得这么绝吗?”许相梦忍不住问道。 许相梦竟还觉得夜央太不近人情,对于女子,无论是柳夏青还是杨景佳,他都能做到如此丝毫不留情面的决绝。一想到此,许相梦庆幸自己并未向夜央坦白心迹,不然还真是难以想象会是怎样悲悲惨惨的结局。 “果然夜师爷还是冷漠无情的,太可怕了!”许相梦心中暗暗感叹道。 “大人为何会问柳小姐之事,莫非大人对她……”夜央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许相梦卧病在床时,柳夏青的惊人之举。 “莫非什么,夜师爷不会以为我喜欢那个刁蛮大小姐吧?”许相梦一脸愕然。 然而夜央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的怀疑恰恰确如许相梦所问。 “夜师爷别想多了,那种刁蛮大小姐,我可消受不起,如果夜师爷喜欢,尽管带走!”许相梦一通胡言乱语,乍地看见夜央凝眉深重,便知自己又说错话了。 “大人想错了,我对柳小姐并没有男女之情。”夜央道出一句清浅的解释。 “哦?夜师爷对刁蛮大小姐没有男女之情,那对何人有情呢?” 许相梦只不过试探一问,她清楚夜央不是呆子,不可能轻易被她套出话来,更何况是这种敏感的**。 无声片刻,二人连脚步都顿止,许相梦的两颗眼珠子圆圆亮亮,冲着夜央一个劲儿的眨巴,虽然没有太多希望听到夜央的答案,但她依旧好奇,像夜央这样冷漠的人,会不会有喜欢的女子,他心仪的又会是怎样的女子? 果然,夜央没有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如何给出答案? 夜央转而继续行路,许相梦稍愣一会儿,赶紧追了上去,许相梦就像开了闸似的,缠着夜央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 “夜师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呢?高贵,温柔,大方,漂亮,善良,可爱……”许相梦说的一连串褒奖词听着确实与她无半点关系。 面对许相梦无休止的追问,夜央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一言不发,一语不道。 二人走进城内,都摘下了花环。许相梦一手套着一个花环,当真是玩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夜央,如旧的冷峻容色,只是看着如此许相梦,心中难免微起波澜。 “大人,我突然想起一事尚未跟你报告。”夜央突然开口。 “好事还是坏事?” 许相梦一问,夜央略略迟疑,回道:“应该算坏事。” “啊?”许相梦一脸吃惊,手上玩转着的花环都停了下来。 “大人可还记得,之前成捕头去蓟山县协助破案一事。” “记得呀,难道蓟山县那边又有麻烦,又需要成捕头帮忙?”许相梦并不太排斥。 “不是,之前那个案子还没完,蓟山县会有个捕快来我们县衙……” “这是好事呀,我正愁放了金劲长假,县衙里缺少人手,这就来个捕快,好事呀!”夜央话说到一半,许相梦便截了话,又问:“来的捕快叫什么,夜师爷你认识吗?” “祁瑶,蓟山县女捕快。”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 第九十六章 大人好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女捕快!” 许相梦一脸惊讶,实在是为女子做捕快之事而感到惊讶。她忽地又想起夜央说的坏事,便又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略带不满情绪说道:“不对,夜师爷你说是坏事,到底是什么事?” “是大人一直在打断我说话。” 许相梦乍一听夜央这话还有些不爽,可一想,事实确实如此,便无加辩驳,只是听夜央继续说下去。 “几个月前,在蓟山县境内,发生一起贡品被盗案,盗案犯乃是偷盗过无数珍贵宝物的三人团伙,他们作案频繁,作案手法娴熟,许多地方的富贵之人都曾遭受过他们的光顾,而如今,他们变本加厉,直接将目标锁定在贡品之上,因贡品在蓟山县境内被盗,除了护送者失职外,便是蓟山县县衙责任最大。因那边县衙人手不足,成捕头又是祁捕快的同门师兄……” 许相梦果然改不了插话的毛病,夜央说到这,许相梦又忍不住说道:“女捕快和成捕头是同门,这感情好,还互帮互助,真叫人羡慕!” 许相梦自说自话着,直到注意到夜央被她打断话的无奈眼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打扰夜央解说情况了,并且,她并没有抠在重点上说。 “夜师爷你继续说,我保证再也不打断你了!”许相梦说罢手掌捂住嘴以示诚意。 “成捕头便受邀前往协理办案,案件至今,不仅案犯未被逮捕归案,贡品未寻回,更有消息称……” 许相梦竖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一直等着夜央求清楚所有情况之后,道出结果来。 “盗案犯已经逃入并躲藏高涯县内,甚至就在这县城之内。” 夜央说完了情况,许相梦便想起了那日夜央递给自己的信折子,他当时说的好像就是蓟山县,如此说来,夜央当日果真只是想让自己阅览信折子,而并非有意试探自己。如此一想,许相梦便放下了千万个心。 “所以,夜师爷之前给我看的信折子就是说的这件紧急重大事件?” “是,如若犯人真的躲进高涯县,大人,那我们有必要与蓟山县祁捕快通力合作,逮捕犯人,只是……” 夜央不免担忧起许相梦来,从她三番两次对夜央的偷袭看,她绝对是不懂半点武功之人,况且她鲁莽惯了,若是她独自一人遭遇杀人不眨眼的盗案犯,那会是如何不忍想象的结局。 “真是太刺激了,让他们尽管来,管他小偷大盗,我们一定将他们通通抓个干净,然后严刑逼供,找到贡品,然后我会不会升官发财呢?”许相梦又开始了无厘头的白日做梦。 这完全出乎夜央的预料,许相梦竟然如此期待此事,夜央不禁疑惑,她果真是没心没肺不知道此事危险何在吗? “大人,对于这事,还希望大人不要鲁莽行动,那盗案团伙全是草菅人命之辈,护送贡品的护卫个个武艺高强,却被全数杀害。” 夜央这话吓到了许相梦,她对此案莫名其妙的激情才是于此刻被全数消灭。许相梦一脸惊诧望着夜央,有些艰难地张嘴,说道:“这么可怕吗?那不然,我们不管了吧!” 许相梦这一下激进又一下狠退,变化之速确实惊到夜央。但这样的许相梦,确实是她一如往常的样子。 “大人,此事既然发生,我们便无处逃避,只能面对,而且抓捕犯人本就是你我的职责。但是……”夜央欲言又止的心里话乃是:大人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如此暖心窝子的话根本不像夜央能说出口的,他最终也确实没能说出口,只是无声地凝视许相梦,她微微蹙眉,仿佛若有所思。 “但是夜师爷这么厉害,一定会保护我的吧?”许相梦突然泛起一脸笑意说道。 夜央望着许相梦的笑脸,乍然心跳不定,许相梦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是如何?为何她能准确说出他心所想,丝毫不差。 说了那句话,许相梦所有的恐惧和担忧便不复存在了,她并非说说而已,而是由心地相信夜央,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对自己的百般相护。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回到了县衙,无事往房间走去,许相梦的居院门口,夜央喊住她。 “夜师爷,还有事吗?”许相梦回过身。 夜央没做声,只是朝许相梦伸去手,许相梦疑惑而稍稍退后,夜央却一把抓住了她手上的花环。 “这是我的。” 许相梦哪儿能猜到夜央是这目的,更是惊疑,夜央还会在意一个花环,真是叫她难以置信。许相梦一下子松手,两个花环都落在了夜央手上。夜央伸手将许相梦编制的那个早已被她玩得不成样子的花环拿过,在许相梦不经意转头之间,夜央又将另一个戴在了她头上。 许相梦对夜央的这一举动小吃一惊,一脸懵然,用手扶着头上的花环。 “大人戴着好看。” 许相梦着实被夜央这一句话惊得忘乎所以,她愣得几乎连气息都止住,许久,许相梦蓦地一眨眼,回神,夜央却已然离去无踪影。 “我没听错吧,夜师爷刚刚是夸我了吗?”许相梦回味着夜央那句话,流转的目光乍一下迸出莫名光亮来,大喊一声:“是夸我,不是说花环好看!” 因着夜央一句夸奖,许相梦简直激动得忘了天忘了地,更忘了脚下的门槛。许相梦兴奋地往院子里跑,一脚磕到门槛上,一个踉跄跌进院里,幸好有惊无险。 许相梦却不太在意是否摔倒,她满脑子里都是夜央对她的那句突如其来,出人意料的夸赞。 “大人戴着好看,大人戴着好看!” 许相梦用各种语气重复着夜央的那句话,笑得满心欢喜,一脸灿烂。 许相梦走进房间,不像平日里立马倒或趴在床上,而是坐在了镜前。 镜中之人,头戴花冠,欢喜笑颜,是许相梦熟悉的脸,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许相梦,夜师爷夸你好看,他会不会……”许相梦正这样放飞遐想,忽地一脸僵硬下来,说道:“夜师爷没事夸一个男子好看,他这是什么居心?” 许相梦越想越乱,夜央一句由衷的夸赞被她展开了无数种想象,只是无论如何,她最终还是对夜央的夸赞欲罢不能,万分享受。 “哎管它呢,反正我好看!” 许相梦得意地笑着,她见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还欠缺什么,一想,顿悟之际,许相梦的眼角和嘴角不由得又上扬成弯月一般。 夜央手握着花环回到房间,打开房门那一刻,早已忘过孤寂是何种意味的他,竟觉得心底泛起一丝落寞,空荡无人的房间,寂寥无声。 夜央走进房里,小心翼翼将手中花环摆在求桌上,一贯冷色调的房间,今日添了花草的几分暖意。 夜央脑海中,回忆肆虐,忆浪狠狠撞击心头,幸福的沉痛。 瑄儿头戴花环的画面清晰浮现,而夜央对于她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张脸,只是并非那个欢悦喜笑的脸,而是失去一切悲痛泪流的脸。 瑄儿占据了夜央好长一段一段美好记忆,而夜央所有的美好时光,也是自再看不见瑄儿那天起,全部结束。而后,夜央孑然一身,再无牵挂。 夜央空洞双瞳中,小小瑄儿头戴花环旋转起舞,天真模样,纯粹目光,或浅笑,或欢笑出声。 花落春秋总相替,时过孩童终长大,在夜央幻想之中,瑄儿竟长成了许相梦的模样,女装身形娇柔,清点红妆女子秀。 夜央沉溺回忆和幻想交织相错之中许久,终究,夜央抽身离开回忆,明白这一切只是他错位的想象,瑄儿,已然停在过去的某一点,而许相梦,是牵动他心的新开始。 隔着一堵墙的另一头的院子里,同样寂静无声,许相梦一个人在房内捯饬自己半天,终于,披落长发,粉嫩花环头上戴,清目淡然无妆的容颜,触地裙身,纤瘦束起的腰身,跃然一女子,未染俗世尘埃模样。 许相梦深深被镜中犹如花中仙子一般模样的自己吸引,原来自己作为女子并不需要胭脂粉黛,也不一定要金玉满髻,只要一颗女子心。清浅笑颜便是最美妆容,长发及腰便是最巧之饰。 许相梦那一刻几乎什么都不愿多想,扶起裙子便往房间外冲出去,她一心想让夜央看见自己最美的模样,但她庆幸自己头脑发热却有定时,还未跑出院门,许相梦便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而不经大脑的行径多么可怕。 许相梦在院门前顿住片刻,转身又慌里慌张跑回房间,“啪”一声狠狠合上门。许相梦靠着门大呼一口气,吐出所有的惊忧不定。 “许相梦你真是找死,你要是这一身出现在夜师爷面前,就真的要好看了!” 头脑稍稍清醒下来的许相梦被自己冲动之举吓得惊魂未定,她扶扶脑袋上因自己一惊一乍跑偏了的花环,她想想女装也穿过瘾了,还是赶紧换下来罢,以免出个可怕的意外。 许相梦一边缓着起伏的心绪,一边解着衣裳,脚下径直往床屋走去。 然而,凡人许相梦,总也想不到上天又为她静心安排了一次的突然袭击。许相梦离床还有几步,衣裳也还未脱下,只听见身后敲门声和夜央的声音同时传来。 “大人,我进来了。” ------------ 第九十七章 女子之裳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一刹那愣死了,门闩坏了,房门根本没得锁,她这一身,夜央开门进来看见,岂不是要彻底暴露,难道说她自己有异装癖蒙混过关,当夜央是傻子嘛,他长了一对眼睛,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的思绪错乱纷飞,耳后“嘎吱”一声传来,许相梦狠狠跳到床上,掀过被子盖住了蜷成一团的自己。 夜央一脚踏进许相梦房间,未闻人声,也不见一人。夜央并没有在房里寻找许相梦,而是在房门边站着。 许相梦撩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只眼睛朝夜央看去,“噼噼啪啪”,许相梦只见他夜央在门边摆弄着门闩。 “夜师爷是来修门闩的!”许相梦又惊又惑。 门那一头,夜央专心致志修理门闩,床上,许相梦万般小心地,一点一点脱去身上的衣裳,生怕被夜央发觉了这边的动静。 就差最后一步,许相梦只要将衣裳从脚下脱出衣裳便是成功,或许是最后一刻的松懈,许相梦竟一脚磕到了床沿。 “砰”一声响。 夜央手下一停,注意力蓦地转移往床边看去,第一眼,夜央看见床边地上的花环,是许相梦跳到床上去时不小心掉落的。再一眼,夜央便注意到床上那一团圆滚滚的被子。 夜央放下手上的物件往床屋走去,许相梦将她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前一小道细缝,许相梦从那缝里瞥见夜央走来,他捡起半道上的花环,继续往许相梦走来。 抢在夜央一把掀了被子之前,许相梦乍地坐了起来,用被子包裹着腿脚,一头乱发,满目惊诧地盯着夜央。 二人僵持着对望许久,许相梦惊心不定,夜央也着实被许相梦这田鼠从泥地里钻出来一般从被窝里窜出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只是从神色上看并不大明显。 “夜师爷,你……”许相梦伸出手微颤着指指门。 “我,之前把门闩弄坏了,今日想起,便来修理,还以为大人不在房内,若是打扰了大人休息,还请不要见怪。”夜央目光闪烁过那日的冲动。 “不怪不怪,夜师爷你还真是厉害,什么都会!”许相梦笑得略有一丝尴尬,问道:“夜师爷,那你修好了吗?” “还差一点。”夜央放下手上花环在床上,便转身走去继续修理门闩。 尽管夜央离床远了,许相梦还是不太敢动作太大,她蜷坐在床上,伸手进被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脚上把衣裳扯下,又因未来得及脱掉鞋,这行动便更加艰难。 “俗话说得好,小心使得万年船。”许相梦嘴里还嘟囔道。 许相梦终于摆脱了,她将衣裳包裹在被子里扔在一旁,仍旧怀着惊颤的心走下床,去拿过被随意抛在一边的衣裳。 许相梦用两只手穿衣服,却有种七手八脚的着急忙碌感,终于,许相梦恢复了整装,夜央也修完了门闩。 许相梦还不放心床上那一团,便悄悄走会床边,连带着衣裳抱起被子在怀里,又扔下,再拿起,再抛下,如此反复。 “大人,修好了。” 本是无声的房间,夜央突然开口,着实吓了悬着心的许相梦一大跳,只见她手足无措,衣被从手上掉落地上。 “修好了呀,谢谢夜师爷,真是太麻烦夜师爷了!”许相梦扭过身子,那略显僵硬的笑容还当真有几分诡异。 “不麻烦。” 夜央的神色的冷峻和语言的不夹杂情绪与许相梦一句话所营造的热情气氛实在格格不入。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 夜央说罢便离去,许相梦只等到夜央走出了房门,才敢稍有动弹,她快手拾起掉落地上的衣裳被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太险了,以后可不要再在县衙里瞎穿衣裳了!” 许相梦如此嘱咐着自己,一把将衣被抛到床上,不料正中花环。许相梦心情一下子紧张了,掀了衣裳被子,庆幸花环还是原样。 许相梦双手握着花环在床上坐下,之前她表现的无所谓算是假装,对于这个夜央编制来送她的花环,现下无人,许相梦便能尽情表露自己的心上的喜悦和喜欢。 许相梦轻嗅花朵清香,又轻拥花环在心上。 “夜师爷,你一定编过很多花环送给很多漂亮姑娘吧!”许相梦语气中还略带苦涩。 身体侧卧,一只手握着花环,花香伴着许相梦进入梦乡。梦到内心深处,许相梦回到了记忆中模糊成一片茫然孩提时代,大概与宁儿一般大,她跑进一片花海,玩闹了一整个童年。 晚饭时辰,夜央又来到许相梦房间,门闩虽已修好,可许相梦依旧没闩上门。夜央轻手一触虚掩着的房门,门便自己开了。夜央推门走进来。床上,许相梦正躺着,夜央走近,许相梦睡得正香,轻握花环如珍宝,嘴角浅笑似幼童。 夜央驻足凝视许相梦良久,所有的温柔都化作眼角的爱惜和嘴角的微笑。夜央走得更近些,抽过许相梦脚边的被子想给许相梦盖上。 被子被抽过,藏在下面那件扭成一团衣裳自然而然暴露无遗,夜央乍一眼只当见了一件普通衣裳,可当夜央为许相梦盖好被子时,余光再落到那件衣裳上,夜央只是出于对许相梦一切事的好奇,便取过衣裳。 夜央抓住衣裳的肩臂处,当衣裳垂坠舒展下时,夜央整一个脑海里掀起狂思如浪。手上这一件明显就是女子的衣裳,许相梦之前裹着自己在被子下的异常行为,以往的种种情形泛起在夜央脑海,千种万种可能泛滥开来。 夜央为自己的无边想象心上一颤,手上的衣裳蓦地滑落,砸到他脚上,轻轻坠落,却似有千斤万斤重。 许相梦深深睡得,空寂的房间内,一切狂风暴雨,乱风波澜都只存在夜央脑海中和心上。只是一件衣裳,却给他造成如此冲击。 夜央乍地失去一切理智,他大步跑出许相梦的房间,却终在门外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望,夜央此刻只想验证心中所想。 夜央凝眉深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从门口到床边,不远的距离,此时在夜央脚下却远长无比。 “大人,这会是你的玩笑吗?”夜央竟不知道自己内心希望如何。 夜央像是走过了好几个春秋,终于走到了许相梦身边。许相梦仿佛感知到夜央的靠近一般,睡梦中仍然转过身来,许相梦安静下来的眉梢眼角,微喜的唇角,凌乱发丝,浑然一张女子的面容。 只是面对着一个安静睡着的许相梦,夜央竟如此紧张心跳,许相梦的身份一直是个迷,她曾也上过红妆,像女子,那又如何,今日这件衣裳的出现,又能说明什么? 夜央虽然说服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他原本已经不纠结许相梦的身份之谜,然而此时此刻,他想知道,他想看清许相梦的一切。 走到床边坐下,抛却所有的迟疑和犹豫,夜央伸手撩开盖在许相梦身上的被子。许相梦并未宽衣,夜央只需要伸手验证一下之前在百骨井时,抓住许相梦那一刹那隐隐约约的感觉是否为真。 天色渐暗,月亮爬上一片黑幕,照亮一整个世间。 夜央从许相梦房间出来,轻手关上房门。夜央神色如常冷静,离去的脚步,夜央每一步都走得如有千思万绪。 房内,许相梦依旧睡着,手上紧紧握着花环不放,脚边是那一团包着衣裳的被子。 一彻夜,许相梦倒是睡得安稳至极,她丝毫不知道在自己甜甜睡梦时发生了哪般大事。而夜央的房间,烛火通明一夜。 又到天亮时,夜央书桌上笔墨纸一片狼藉,地上同样散落写满各种字的纸,全是夜央心绪的发泄,情感的宣泄。 一早,成城接到经彻夜的快马加鞭到达高涯县的蓟山县女捕快祁瑶。夜央和成墙县衙前迎接,而许相梦,自然如往常一样,赖床不起。 祁瑶,蓟山县女捕快,下马时,飒爽英姿丝毫不输男子,一对剑眉肃穆不凡,看样子也是一个冷颜不多言之人。 成墙上前接下二人的马缰绳,夜央随后,成城便开始介绍。 “这位是我们县衙师爷,姓夜。” “夜师爷,幸会。”祁瑶说话总是给人多一个字都嫌奢侈的感觉。 “蓟山县女捕快,祁瑶。” “祁捕快,久仰大名。” 夜央与祁瑶的对话方式还真是十分有七八分相思,这样倒让一旁的成城觉得气氛尴尬起来。 “还有成墙,县衙的捕快,也是我表弟。” 终于,在场之人都算介绍完毕,成墙领头,几人往大堂里走去。 “瑶瑶……” “成捕头能别叫我瑶瑶吗?”祁瑶眉头一蹙,打断成城的话。 “那,祁瑶?祁捕快?这几日赶路辛苦,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不必了,我想直接见大人,与她商议抓捕盗案犯一事。” 无论是成城的亲切称呼还是热心关怀,祁瑶都是冷漠拒绝,她确实是认真对事之人,来高涯县的目的她了然于心。 去往大堂的一路,祁瑶沉着无声,她心里却想着这高涯县知县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何样外貌,性格如何,品格如何? “成墙,大人起了吗?”成城轻声问成墙。 成城也是对许相梦的习性一清二楚,便担忧许相梦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轻易离开床,那样便会让祁瑶久等,而抓盗案犯一事,又确实紧急不应拖延。 “还没呢,我去叫叫大人。” 成墙说罢先走一步,疾步匆匆往许相梦的房间去。 ------------ 第九十八章 蓟山女捕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成墙来到了许相梦居院前,才踏进院门,便看见许相梦打着哈欠,挂着一脸的睡相从房间走出来。 “大人,您可起来了,祁捕快已经到了,此刻应该在大堂候着大人您了。”成墙边说便上前。 “祁捕快?什么祁捕快?”许相梦睡懵了,乍一下还没想起来。 “就是蓟山县女捕快,她可有名了,放眼天下,古往今来,世上能有多少个女捕快?” 听了成墙这一顿夸,许相梦倒是想起夜央曾说过的那个蓟山县女捕快祁瑶来了,只是许相梦还疑惑,成墙一个平日里那样不善言辞之人都能大肆夸赞那个祁瑶,想来她定非泛泛之辈。 “我想起来了,那我这就去见识见识那个传说中的女捕快。” 许相梦和成墙二人走进大堂,许相梦是一整个人慵懒模样,一进大堂,许相梦的目光不由得和祁瑶对了上,一个懒散空洞,一个凌厉似剑,这第一眼的对视,许相梦是吃了大亏,但幸好她才是知县大人,尽管是他县的捕快,那也是要给她行礼的。 “这位就是知县大人?”祁瑶的语气中明显满了怀疑。 “祁捕快是吧,早听闻蓟山县有一女捕快,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许相梦说话刻意打起了官腔。 祁瑶的眼睛一直盯住许相梦,这叫她实在觉得心中不爽,当许相梦瞥过双眼掠过夜央之时,却感觉到夜央刻意的闪避。 在祁瑶眼中,许相梦实在不像一个知县大人,看着年纪尚轻,举止之间也并不稳重,这男生女相更是显而易见,总之,许相梦所给的祁瑶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威严。 同样,许相梦对祁瑶第一感觉更是觉得来者不善,她的严肃在许相梦眼里就是高傲,她的谨慎按许相梦所想就是自恃。 无声的大堂之上,许相梦与祁瑶相视的两道目光之间,却似燃起了战火,蔓延无边。而这一切,在许相梦充满敌意的双瞳中看得更为明显。 “既然大人来了,不如就由我来开始说明情况。”成城一句话大破战局。 “这案件和涉案人犯我更熟悉,还是由我来说吧。”祁瑶一句情理之中的话,在许相梦听来就是自傲且爱出头。 许相梦并非与祁瑶前世有仇,今生也是今日初识,以往并无过节,这似有深仇大恨的情况全是因祁瑶的谨慎非常与许相梦能莫名将小事化大的高超本领。 祁瑶有条有理地将有关贡品被盗一事解释得一清二楚,而整个过程中,许相梦都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 说到盗案犯三人时,祁瑶更是取出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两个人头像,一个是面目狰狞,四肢发达的壮汉,另一个则是一对狐眼妖媚狡猾的蒙纱女子。 “这画像上就是盗案犯中的两人,男的叫熊力,人如其名,凶猛如熊,力大无穷,擅长徒手搏斗。而这女人,之前交手时她便蒙纱遮面,只能凭着这双眼睛巡查,她善使毒针,中即致命。” 祁瑶认真介绍着,许相梦本来的无所谓的表情也因着听到盗案犯二人的令人生畏的擅长而严肃起来。 “原来夜师爷说的话都不是吓唬人的,这动不动就要身残丢命的,也太吓人了,我得想个法子置身事外才是,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许相梦恐惧甚深,便开始考虑如何逃避的问题。 “这盗案犯三人,这里为什么只有两个?”成墙问。 “确实还有一人,只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即使是半个影子都不曾见到过。” 祁瑶的解释在许相梦听来还觉得诡异十分,连半个影子都没有,他究竟是人是鬼! “都没见过,你们怎么会知道还有第三人?”许相梦一脸不屑问,明显的有意针对。 “与那二人交手数次,他们提及过老大,便是那第三人。”祁瑶只是平静回答。 “基本情况都已介绍完毕,不知大人的决定,以及抓捕方案如何?”成城问。 许相梦就跟听了一个恐怖悬疑故事似的听过祁瑶的讲述,所思所想也只有如何让自己置身事外,免受其害,成城这会还问自己的决定,她是否可以会说自己怕死丝毫不愿管这事,让他们自己玩去? 许相梦想着想着越发头疼,她不由得往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夜央看去,希望他能有办法解救陷入困境的自己。然而,当许相梦的目光落到夜央身上之时,他又是刻意地闪避开。 “夜师爷今日是怎么了,难道跟我一样害怕了?”许相梦在心里猜测道。 许相梦转而瞥过堂上其他人的眼睛,很明显的,他们都在等作为知县大人的她的答案。许相梦前思后想,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案。 “既然有画像在手,我们就找人画个千百张的,到处张贴通缉他们不就行了!”许相梦的小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绝对不行。”祁瑶即刻反驳道:“那样做就是打草惊蛇,如果再叫他们跑了,便不知再往何处寻捕,所以,大人绝不可那样做。” 祁瑶正中许相梦的鬼主意,许相梦本来就是希望借着这个方式赶跑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盗案犯,如此,她自己又不用担心受害,也不必担当责任。 “是呀大人,绝不能让那些恶人再逃了。”成城一脸严肃说道。 许相梦再轮番看了看堂上的人,当真只有她一人心中恐惧吗?还真是,这一刻,许相梦是有多怀念金劲,如果他在,一定害怕得拼命为自己说话,支持自己的决定。 “那不然要怎么办,你们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许相梦一脸被逼无奈而妥协的哀怨。 “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来之前,我已经和章知县先行探讨过,既然不能打草惊蛇,又想在最快的时间内抓获,那必须隐藏明面上的调查,而暗地巡访。”祁瑶思路清十分晰地说道。 “如何暗地里巡访呢?大晚上潜入挨家挨户挨个捆了看是不是犯人,那万一人家犯人睡树上,睡地下,甚至睡河里呢!”许相梦只能在口头上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悦。 “大人放心,我们暗访查探,绝不会扰了高涯县百姓的生活,况且我们贡品是在我蓟山县丢失,得大人倾力帮助,两县通力合作,本该感激不尽……” “祁捕快知道就好,既然你也知道贡品丢失是你们的责任,而与本官无关,不如这样吧,祁捕快尽管放手去查,需要任何协助,尽管跟成捕头要求,县衙中所有人,自然除了本官,都听凭你差遣,你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想怎么做怎么做,我一律不过问,如何?”许相梦说到“除了自己”之时,下意识瞥了夜央一眼。 许相梦这一番听似做出了极大让步的话还是让祁瑶听出一丝他意,与其说许相梦是在让权,一想却更像在推卸责任。 虽说贡品被盗是在蓟山县,可盗案犯逃去高涯县,这案子就不仅仅与蓟山县有关了,而与高涯县产生了莫大关联。祁瑶自认罪责本是委己以求全,可她不曾想许相梦竟如此不懂她话中深意。 许相梦话说完了,祁瑶虽然绝对其中有千万分不妥,却也只能听命,只是她心里,暗暗地对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疑惑更甚。 许相梦可算与盗案撇清了关系,她无事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间,一如既往地倒在床上享受惬意时光。 “许相梦呀许相梦,小小案子倒还能当做乐趣查查,可这动辄丢了小命的案子,你就别参与了,哈哈,我果然还是机智的我!”许相梦是一顿得意自乐。 许相梦倒是庆幸自己将致命的危险成功推卸,可她得意完开心够了之后,却隐隐有种罪恶感滋长心上。许相梦不仅仅觉得对不起成城他们几个,更觉得有愧自己坐了不过个把月的知县大人这一位置。 “许相梦,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小命比什么都重要!”许相梦坚定信念道。 许相梦虽然劝慰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更是用性命自我恐吓,但心绪依旧不宁,烦躁心一起,许相梦便在房间里待不下去了。许相梦起身走出房间,竟觉得今日的县衙异常安静,园子,大堂,各处都没有人。 “都出去暗访啦?万一盗案犯趁着这空荡暗访县衙可怎么是好?”许相梦连忧心话都说得一脸开玩笑似的表情。 许相梦越想越觉得心慌,实在是在哪儿都呆不住了,县衙里冷静着实叫人心里慎得慌,便往县衙外出去。 一出门,许相梦便看见大老远一个人跑来,恐惧心作祟,许相梦想都不想就大步走回,“砰”一声关上门。 “知县大人,我是落霞阁的伙计,我是代表我们老板娘陶姐给大人您送致歉信,还有邀请您今晚光临落霞阁,欣赏我们花魁娘子一月一度的亲身献舞的。” 门外落霞阁伙计一边敲门一边诚心邀请,许相梦往里奔走的脚步蓦地顿了下,嘴里念道:“落霞阁,陶姐,花魁娘子?” ------------ 第九十九章 女追男戏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这落霞阁和陶姐在许相梦脑海里勾勒起一副苦大仇深的画面,许相梦如何能忘,当日那个陶姐不信自己是知县大人,今日定是弄清了她的身份而刻意奉迎来了。 “当日不信我是知县大人,不是无礼得很,如今又要刻意示好,果然是势利小人,不过既然你有意讨好,我要是拒绝不就是我不识好歹啦!”许相梦心里念道。 静下片刻,门外的伙计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终于,许相梦乍地开了门。 许相梦一脸勉强收敛,微怒的神色却依旧隐隐而现。 “大人,这是请帖。”伙计一脸恭敬,双手递上。 许相梦一脸知县大人的威严,目光直视得伙计赶紧低了头去。许相梦缓缓接下帖子,这些日子以来,收到的帖子不少,反正她也看不懂,便干脆不翻看。 “我想起来了,那个落霞阁,还有那个陶姐,你们之前可是狠狠款待过本官一顿,你去告诉老板娘,本官今晚一定大驾光临,记得给我留最好的位置。” 许相梦咬牙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说道,一帖子拍在伙计头上,无辜的伙计就这样为他曾经对许相梦不敬的老板娘挨了她一顿狠狠的下马威。 “是,大人。”伙计不禁双腿一颤。 “你可以回去了。” 伙计打着踉跄回去,一刻悬着惊颤的心久久放不下。 许相梦一直看着伙计消失在街头,她本来都忘了落霞阁一事,可这伙计的来访,这张帖子的出现,搅得许相梦心里愤恨重生又起。 “正愁日子过得不滋润,这下好了,美酒佳肴,歌舞美人,老子要一雪前耻,占尽便宜!”许相梦兴致勃发。 许相梦收着请帖便回房静候夜晚到来,一想到晚上就会有美食美酒美人,对她来说,其他所有的烦恼皆能抛诸脑后。 只是当许相梦又看见那个花环时,便又不禁想起夜央。 “亏我这么相信夜师爷,居然把我一个人丢下在县衙,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许相梦一把抓过花环想要摔了泄愤,却突然被失落感侵袭,说道:“那跟夜师爷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心思一静下来,许相梦又开始杞人忧天,或许实在因为今日的县衙太过安静,她才会如此心里不安。 在晚上到来之前,许相梦一定要找个地方消磨百无聊赖而无限滋生胡思乱想的时光,细想过不大的一个高涯县城内她曾去过的地方,才发现左右不过十来处。 终究,许相梦决定了去成家小馆,首先,熟人可靠无危险,再来便是有吃有喝。 决定了便行动,许相梦无情地抛下空荡无人的县衙,毫不犹豫地往成家小馆去了。 一步才踏进宾客满座的成家小馆,许相梦四下寻找有无空位,蓦地看见了从厨房里匆匆出来的成惠,她便赶紧迎了上去。 “惠儿!” “大人,你怎么会来这?”成惠一脸惊讶道。 “我闲着没事就来玩玩。”许相梦说着又注意到成惠略显焦急的神情,便问:“惠儿是有要紧事吗?” “这些天客源往来与日俱增,每日订下的饭食材料都不够,这会还未过午,今日的食材又要用尽了,我这会儿要赶去多订些食材。”成惠说得十分急迫。 “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是闲着。” 行人往来的大街小巷,熙熙攘攘的各种店铺门口,许相梦跟着成惠开始了一段购物之旅。 今日之前,许相梦只认为成惠是一个拥有好厨艺的小家碧玉,平日也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谈。然而,今日许相梦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对成惠外表的猜测罢了。 无论是大小杂货铺,还是各类摊位,成惠都能与老板们洽谈顺利,不像杨景佳所给人的那种强势的威严,必争凌端的绝胜,成惠是中庸制胜,不叫人生恐,却使人顺服。 许相梦不禁望着成惠出了神,怀着万般崇敬,许相梦眼中迸发出崇拜敬意无限。成惠走出了一个铺子,许相梦却向着她转身,脚下一动不动。 “大人,为何不走?”成惠回头问道。 许相梦呆愣着半天,终回神,一边往成惠走去,一边说着:“来了。” 一路,许相梦目光几乎都无法转离成惠,可这却看得成惠有些茫然了。 “大人,你为何一直看着我?”成惠略显娇羞问道。 “惠儿,我真是看错你了!”许相梦说得满心激动,却又察觉这话有歧义,便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惠儿简直太厉害了,我一直以为惠儿只是个弱女子,今日才发现,惠儿也有如此能耐的一面。” 许相梦一脸又诚又惊地夸赞着成惠,更是叫成惠不禁怯喜。 “多谢大人夸赞,惠儿只是熟而生巧,想开始别说跟那些铺子老板谈价钱,就是说句话都觉得生羞。”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就像惠儿第一次看见我,那会儿也是害羞,如今熟悉些,就能像朋友一样聊得很来!”许相梦笑道。 许相梦二人最后来到了一家米粮店,照惠儿说,这是县城内米粮最佳的店铺,所以,成家小馆一向只来这里订购米粮。 “到了。” 二人走进店铺,只看见里里外外忙碌的搬运的工人,却不见老板人影。许相梦四下张望着,摸摸米看看面。 一个伙计放下一袋沉重的货物,成惠便趁着他的空挡上前询问:“这位大哥,不知程老板人在何处?” “哦,我们老板呀,他跟柳老板在里屋商谈,一时半会还不得空。” “那这儿可还有其他掌柜的,我着急订货。”成惠急而不慌。 “这没有,一般订货都在黄昏,再加之今日柳老板也是突然来访,姑娘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麻烦大哥了。” “没事。” 伙计说罢便走开了,许相梦在一边也闲逛够了,便走到成惠身边,见她略带愁容,又见偌大个铺子只能看见搬运的伙计来去,却没个管事的人,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惠儿,是老板不在吗?” “老板在里面跟人谈生意。” 成惠是急而不躁,许相梦倒是起了暴脾气,她心想:我堂堂一个知县大人,若是连这点事都帮不到身边的朋友,那才真是白当了! “惠儿放心,我去把老板叫出来。”许相梦一脸坚定说道。 “大人……” 成惠根本来不及阻止,许相梦便往铺子里横冲直撞进去。 穿过好几道走廊,许相梦终于来到了传出笑谈之声的大堂。许相梦毫无顾忌走到了门前,伸手一推,一看堂上坐着的几人,这下可是追悔莫及了。 “知县大人!” 柳夏青的声音传到许相梦耳中,实在是莫名的吓人,或者只是对许相梦而言可怕。不止是呼唤,柳夏青更是急忙起身往许相梦跑来。 二话不说,许相梦心里默默一恨,撒腿就开跑,却不料跑到走廊转角,竟正对着撞上了成惠。 成惠经许相梦这一猛烈撞击,失稳摔倒在地,此时此刻,许相梦的心是如何怨恨自已,前有成惠,后有柳夏青,两边又无路可逃,另外,她撞倒了成惠,岂能不顾逃跑。 许相梦百般揪心的矛盾,最终伸手去扶成惠,而这一幕,自然被后面追上来的就夏青看得一清二楚。那日在成家小馆,柳夏青已然与成惠见过面,那时许相梦与成惠二人就是话语来往熟络热切,柳夏青今日见她们二人一起,不由得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惠儿,摔疼了吗?” 许相梦着急关切之下,并未在意到所谓的“男女有别”,伸手便触到了成惠的身后。成惠下意识躲避,柳夏青看得一脸惊诧。 不止她们二人惊异,连许相梦自己都乍地一顿,整个人一僵,气氛如此僵持片刻,直到柳至富和程老板往这边走过来。 经过一番洽谈,程老板安排了伙计将米粮送到成家小馆,当然,许相梦这知县大人的面子还是起了很大作用。 告别了程老板,许相梦和成惠离开了米粮铺子。一颗心久久悬着,一是对刚才自己的考虑不周,身旁的成惠明显一脸的芥蒂。此外,许相梦更害怕柳夏青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恐怕她下一刻就会冲出来,纠缠自己不放。 许相梦对未发生之事的预感当真是越发准确,说得更准确些,应该是她对柳夏青的惯有行径了解得太过透彻。 说来就来,许相梦和成惠还没有走多远,柳夏青便从铺子里追了出来,急冲冲地往许相梦跑来。 “知县大人!” 柳夏青这一声,对许相梦而言根本就是山崩地裂,日月无光的灾难。只一停顿,许相梦对身旁的成惠说了一句:“惠儿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了!” 许相梦说得万般着急,成惠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她便已经跑出了大老远。柳夏青见许相梦逃跑,赶紧追上去,一掠而过成惠身边时,柳夏青抛去一个恶狠狠的目光。 许相梦消失在街头,柳夏青紧随其后,成惠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女追“男”的戏码,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我们走吧。”成惠顿了片刻后,对负责运货的伙计说道。 ------------ 第一百章 她的依赖 许相梦一通斗转蛇行的逃跑当真是起了效果,只是如此,不仅柳夏青没有追上许相梦,许相梦自己更是累得大气喘不过,几条街下来,她几乎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最后,许相梦孤注一掷,选择跑进大路边上的一条死胡同,她四肢一软瘫坐倒在地,仅剩的一丝力气只用来祈祷上天:老天爷,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或许上天就是喜欢跟许开玩笑,他让柳夏青当着许相梦的面在巷子口一掠而过,让疲惫至极的许相梦感受到一刹那的希望。可同时,老天却也不亏待柳夏青,她本已跑过巷子,却隐约有余光瞥见许相梦的感觉。 柳夏青折回,许相梦看着柳夏青站在巷子口,急促跳动的心一下就死了。 “我说柳大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不放呢?”许相梦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这不是缠着你,我就是想谢谢你对我们家以及我们家酒楼如此上心,因为这次劣质食材案,我爹可是好好整顿了酒楼内外一番,这一查,可是发现了许多方面的纰漏,我爹还说……” 柳夏青对许相梦的褒奖,许相梦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渐渐喘稳了气,便扶着墙起来,很不耐烦地打断柳夏青的话说道:“行了行了,柳大小姐,查案为名做主那是我作为知县大人的职责,并不是为了大小姐你,所以你也不用太感激本大人我。” 许相梦往巷子外走,柳夏青依旧紧跟着。 “那大人还真是个一视同仁的好官。” “不必拍我马屁,我可不吃这一套。”许相梦丝毫不留情。 “我是真心夸你的,本小姐可从来不随便夸奖谁。” “哟,那我真是太荣幸了,只是,柳大小姐的夸奖,我实在担当不起呀!” “当得起当得起!”柳夏青说着话还扶住了许相梦的胳膊。 被柳夏青碰到的那一刻,许相梦整个人立马僵了住,二人站在巷子口,许相梦歪过头盯着柳夏青,一脸的哀怨。 “我说柳大小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死缠着我不放啊?” “这……这……大人觉得为何一个女子会有事没事跟着一个男子?跟他在一起会开心,就算吵架也开心,被冷落甚至被嫌弃也不愿意离去,他不在身边就会想念,愁容满面,可只要一见到他,所有的忧愁烦恼就会一扫而空,看到他跟别的女子走的近,会吃醋,会嫉妒,大人觉得这会是怎样一回事?” 柳夏青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让许相梦想起自己,她对夜央的感觉不正是如此,相处时,酸甜苦辣都是幸福,不见时,时时刻刻总会想起。 “这还用说嘛,那个女的肯定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许相梦说得目光失神,想起夜央,她当真不知自己是愁是喜,对于许相梦而言,夜央是她的喜,亦是她的愁。 “大人既然都知道,那还问……”柳夏青说得一脸羞臊。 “只是,那个男人不一定喜欢那个女人。” 许相梦一句话冷了自己的心,她迈步走远,柳夏青却愣在原地,许相梦说给自己听的话被柳夏青听了去,变成了许相梦给她的回应。 许相梦穿行在行人如流水的街道,却一切都不在她眼中,所有吵闹声响绝然于耳。她从不曾如今日一般敏感地感受到夜央对她的冷落,以前的冷漠算是固有冷漠,而今日,是刻意躲避。 “我惹夜师爷烦了?我被他嫌弃了?” 许相梦眉宇之间的落寞感越发浓郁,脑袋都耷拉下,整个一副心情低落,垂头丧气模样。 许相梦一刹那心慌意乱,她迷惑,她不解,她糊涂,昨日明明还和夜师爷还有宁儿一起玩得很开心,那个花环的回忆难道只是她的想象吗?那个危急时刻总能保护她的夜师爷莫非也是她的幻想吗? 许相梦脑海里不禁泛滥起儿时的记忆,模糊的画面,漫天落叶纷飞的季节,小而狼狈的许相梦一个人走在黄昏的街头,她泪流满面,脚步急乱,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却寻不见。 儿时的回忆早已模糊不清,可心中的悲思却荡漾心上,许相梦似是突然幻化为儿时的那个小女孩,四围的一切,陌生而可怕。 “夜师爷,你在哪儿?夜师爷,你在哪儿?夜师爷……”许相梦瞬间被悲伤牵动,泪如雨下。 无数个擦肩,一路两头,多少人就此陌路,便有多少人曾经如此相遇。 许相梦的眼泪,落下得毫无知觉,她被悲伤淹没的情绪,瞬间化作一滩死水。 断层的回忆里,小小许相梦最终牵到她父亲的大手,躺在她父亲温暖的怀抱中,那是唯一一次,父爱的温暖。 记忆崩落再崩落,她的眼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蓦然之间,行人依旧,许相梦前方却有一个人为她停留。从双脚往上,那种越发熟悉的感觉。终于,许相梦的目光爬上了那张冷峻的脸庞,是夜央。 “夜师爷!” 那一刻那一瞬,许相梦的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她不假思索地往夜央奔去,夜央便是她在人群中苦苦寻找之人,是她外表的坚硬之下,心底最柔弱之处的依赖。 许相梦狠狠栽进夜央的怀里,紧紧抱住夜央,眼中的泪也于那一刻尽落。那一刹的撞击,夜央身上被许相梦撞痛,心中却更是蓦然疼痛。 “大人,你怎么了?”夜央一时间手足无措。 “夜师爷,我找不到你!” 许相梦这一句话就如尖刺一般扎进夜央的心中。许相梦找夜央,她找不到他。 “大人,我在。”夜央情不自禁用双臂揽住许相梦的身体,紧紧拥着。 “夜师爷,你是不是躲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烦着你,是不是嫌弃我?” 此刻的许相梦,蜷靠在夜央胸膛上,润湿的眼眶的脸颊,看着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惹人怜惜。 夜央意识到许相梦说这些话的意识,确实,昨日那事,夜央虽然并没有耿耿于怀,却免不了心存一丝芥蒂,今日,他确有对许相梦刻意逃避,疏离,只是不料许相梦如此敏感,更无法猜测她的反应竟是如此出乎意料的大而反常。 “大人,对不起。”夜央抬手抚摸到许相梦的脑袋,宽厚温暖的掌心是最好的安慰。 时间流逝如斯,人世间,遇时急,或为某一人止步,或终究成了陌路人。 街上随处一间小饭馆,许相梦一手托着饭碗,一手握着筷子,满桌尽是她喜欢的菜,可她却没有下筷子,反而是一脸呆愣,一脸呆愣着注视着坐在她旁边,吃相高雅如旧的夜央。 “大人怎么了,饭菜不和胃口吗?”夜央抬头问道。 “没有啊,很香!” 许相梦乍一下回神,什么都没顾及就将筷子伸到菜上,又一顿止,许相梦嘴角一咧尴尬的笑容,原是她将筷子拿反了。许相梦赶紧将筷子转正,却又一手抓住了油腻腻的筷子一头。 许相梦不由得松了手,张来油腻的手掌,心里默默怨着这慌乱无措,尽显愚拙的自己。 “许相梦,你能不能不要自乱阵脚,不就是抱了夜师爷一下嘛,又不是没抱过,当着她面哭了又怎么样,之前也有过。”许相梦想如此抚平自己起伏的心绪,却终究失败,心里叹道:“可是,刚才是在大街上,大街上,大街上,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这么多人!” 许相梦几欲奔溃,反复说着没完没了。她不由得抬手往额头上搭,如此下去,下一刻就该是许相梦一脸油。 许相梦一脸的哀怨在被夜央一把抓住手腕那一刻消散,她转过头一看夜央,双眼不由使唤地眨着,心虚之感显而易见。 “大人……” “啊?” 许相梦还是没有感知到她的一手油,直到夜央抓着她的手摊在他自己面前,用帕子轻轻拭去她掌心的油渍。又是熟悉的情形,那日,夜央拭去许相梦嘴角的油渍,给了她乍然心动的感觉,而今日,是情意绵绵的感觉。 夜央擦净也放开了许相梦,她却保持那个姿势,就像是化作了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大人。” 夜央一声唤招回了许相梦飞出十万八千里的心魂神魄,她“嗖”地收回手来。心乱如麻,许相梦又是抓脸又是遮眼,此时此刻面对夜央,她只有全人全心的羞怯。 “夜师爷,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清楚一下。”许相梦声音都不敢出太大。 “大人想说什么?”夜央放下筷子,一副要认真听许相梦说话的模样。 “就是刚刚,我好像有些失态,但我做的一切都没有别的什么意思的,我只是因为,因为……”许相梦绞尽脑汁想想出一个毫无破绽,能使夜央信服的理由,“因为我一个人待在县衙里害怕,都怪那个祁捕快把那几个盗案犯说得那么可怕,害得我吓破了胆,才,才……”许相梦根本编不出完整的谎话来。 “大人,是我的错,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县衙,还有……” 夜央回想起昨夜在许相梦的房间里,他朝许相梦伸去的手终究在半途迟疑而收回,他拾起地上的衣裳,将被子和衣裳恢复原状。 “我以后再也不会怀疑大人你了。” ... ------------ 第一百零一章 身边之人 许相梦虽对夜央说的话还有些不明深意,但她还是稍稍定了心。被柳夏青追着跑了这么久,许相梦真是累饿了,她拿起筷子,终于,又成了平日那个每到饭时便生龙活虎,狼吞虎咽的许相梦。 许相梦吃饭的样子总是显得夸张无度,夜央就与之完全相反,只是即便如此,二人同桌而坐,画面看起来竟也没有格格不入之感。 许相梦和夜央作为两个极端,却能逐步融入彼此的生命,在不经意之间,彼此磨合,成为对方的身边人。 “吃饱了!”许相梦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 “那我陪大人回县衙吧。” 夜央说罢起身,许相梦却坐在那不动,神色略显思愁:我老赖着夜师爷会不会太自私了,万一有一天,他真的厌倦我了可如何是好?不行,我一定不能表现得太过依赖。 许相梦下定了决心,挥去愁思,抬头笑道:“夜师爷,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你还是继续帮忙祁捕快他们吧,早日逮到盗案犯,这样高涯县也少一个危机。” 许相梦的话中流露了她作为知县大人的为民着想之情,虽说她本意只为找一个理由给自己,那话道出却并非全然为己。 “那我就先送大人回县衙。” 夜央不会违背许相梦的命令,也不愿置她于或将有危险的境地。 夜央送许相梦至县衙门口,许相梦停下脚步,转身笑对夜央,道:“夜师爷,到了,你去忙吧!” 许相梦的笑容成了夜央此刻的流恋,许相梦笑得真挚且在夜央眼里美到极致,夜央看得入眼入心而出神。说许相梦对夜央的依赖心深重是对,但夜央对许相梦,难道就能远近自如吗? 二人皆有对彼此的依赖,枝子对大树的依赖,雨水对泥土的依赖。 许相梦往大门走去,蓦地又回过头,夜央仍在原地,他凝望着她的目光,许相梦又期待又恐惧。 “大人还有事吗?” “没有,不,有,我今晚要去一个地方。”许相梦思绪和话语都有些错乱。 “是什么地方?” “是……”许相梦犹豫了,夜央曾告诫她不要再去落霞阁此类寻欢作乐的场所,“我能不说是什么地方吗?” “如果大人是安全的,我便不多过问。”夜央一心只为许相梦考虑。 “安全,很安全的,夜师爷完全不用担心,不过我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 许相梦这会儿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任意刁蛮,而像是在获求夜央的准许。夜央说过再也不会怀疑许相梦,此时此事也是。 许相梦走进大门内,关上门时,她偷偷留出一道缝隙,从缝隙中,许相梦看见了夜央驻足许久,久到他仿佛不愿意离去,久到足够许相梦在心中对夜央道出千分感谢与万分爱意。 终于,夜央缓缓转身远去,许相梦多想开门喊住夜央,但她的心软弱了,迟滞犹疑,她的手也软弱了,扶着门把却无力打开。 “夜师爷。” 许相梦十几年积攒的泪水大概都在今天放闸了,只是轻声一句呼唤,许相梦都觉得心中酸涩,但最脆弱的时光已然在夜央怀抱中被退散,许相梦很快恢复了既往的坚强。 “许相梦,有什么好哭的,夜师爷又没死,也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你又不是小姑娘,整天哭哭啼啼的烦不烦!”许相梦擦去了眼泪,也不再流。 一处泪流止,另一处却泪花落雨淌成河。 柳宅内,柳夏青将她自己锁在房间里,时不时地乍起哭喊之声,然后便是轻声啜泣,如此反复,使得门外小萝的心随之起伏。 “小姐,你开门呀!” 小萝用力敲门,柳夏青就是置若罔闻,哭自己的,闹自己的。小萝只知道柳夏青一回来就如此哭闹不止,与她自己置气,却不知道缘由。 “怎么办呀,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呢?”小萝慌乱地思索着有没有方法让柳夏青开门。 脑子转了又转,小萝终于有了一个主意,她突然开口喊道:“小姐,知县大人来了!” 小萝这一叫果然起效,更准确的说是她找对了许相梦这把钥匙来开柳夏青这把任性坚固的锁。 小萝正侧耳听房内没了动静,柳夏青便忽地开了门,脸上满是泪痕。 “小姐你终于开门了!”小萝一步跳进房间。 柳夏青张望四下无人的房前,根本连许相梦的影子都没看见,便问:“小萝,你不是说知县大人来了吗,她人呢?” “小姐……”小萝立马变得一副心虚模样,解释道:“小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小姐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哭怕小姐哭坏了身子,我……” 小萝的心思确实是全心护主,可柳夏青并不领情,也不清楚小萝的心意,她只知道小萝欺骗她,更过分的是用许相梦作为幌子。 “你个死丫头越来越放肆了,居然都敢骗我了,你,你你……”柳夏青怒气一爆发,冲着小萝就是一顿揍。 从房门口到房内,又从房内追到园子里,柳夏青像是有用无止境的力气,无论是腿脚还是手劲。 “小姐,你打我吧,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 小萝突然站了住,既不逃跑也不躲闪,柳夏青只打了她几下,便也下不去手了。 柳夏青又蹲下哭了起来,满满的气劲,哭喊声尖锐撕心。 “小姐,你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小萝也一脸苦相问道。 柳夏青轻声抽泣着,小萝扶着她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柳夏青边哭边将与许相梦在米粮铺子见面以及后来的事全说给了小萝听,小萝细细地听着,每一个字都不听落。 “大人她不喜欢我!”柳夏青又一下大哭了出来。 “小姐你先别哭,小萝觉得大人说的话并不是那么绝对。”小萝一脸正经严肃地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她就是不喜欢我,我又被拒绝了!”柳夏青说着就趴在桌上,哭得更狠了。 “小姐,我不是安慰你,你再想想大人说的那句话。”小萝一本正经地模仿起许相梦的那句“只是,那个男人不一定喜欢那个女人。” 柳夏青听小萝说得不像安慰,好像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便强忍住伤心和眼泪听她说完。 “大人说‘不一定’,她可没说‘一定不’呀小姐,你想想,大人没有狠心拒绝你,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所以才说‘不一定’,小姐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小萝解释得理据十足,柳夏青再想想当时情况,许相梦果然不像是在坚决拒绝的样子。就这样,柳夏青被小萝说服了,她擦去眼泪,抽噎着却坚定地说道:“对,小萝说得对,我柳夏青怎么可能被一而再的拒绝,我绝对,这次,绝对要坚持到底,绝不让她逃出我的手掌心。” “恩,小萝支持小姐,坚决不放弃!” 清凉小院内,柳夏青和小萝主仆二人彼此支撑激励着,柳夏青也退散了所有的伤心,变回了原来那个自信满满,任性狂傲的刁蛮大小姐。 日暮,许相梦抛下县衙出发去往落霞阁。 一路上,许相梦并没有觉得去落霞阁大吃大喝大玩大乐有多高兴,但每走几步,她总会想起一次夜央,那时,她才会忍俊不禁,偶尔也叫走过她身边的人小吃一惊。 “不知道夜师爷什么时候会回县衙,我还是早去早回吧!”许相梦一步一跳的,完全就是个大孩子模样。 落霞阁大门迎宾,一月一次的花魁娘子献舞,慕名而来的人拥挤街道,只是落霞阁虽大,能容下的人依旧有限,更何况有权有势之人多先预订,便无剩虚席。 “这么,夸张吗?当朝皇帝驾临高涯县都不一定拥挤成这样吧!”许相梦一脸难以置信道。 “可不是,一般人可没有这个机会进去落霞阁一睹花魁娘子的沉鱼落雁之貌,要么就是有钱人,要么就是有势有权之人,像我们,就只能当个过路人。”许相梦身边一个大哥突然说道。 “花魁娘子,真的有这么美?”许相梦满目的怀疑。 看这情形,又听这大哥所说,许相梦倒是真的对那个传说中的花魁娘子来了兴趣。若是拥挤在人群中,怕是到猴年马月都进不去落霞阁,然而陶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伙计找到了许相梦,将她带进落霞阁,楼上最好的雅座,无论是视野还是环境,都是整个落霞阁中最佳。 “你们老板娘果然有心。”许相梦说着便放松坐上了柔软的座位。 话音刚落,许相梦就见陶姐从楼梯上来,一脸虚假的笑容往自己这边走来。 “这么快就来了,那就让老子再会会你。” 许相梦扶着椅子站起,刻意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模样往陶姐走去。 “大人!”陶姐笑着赶紧迎上来,说道:“大人大驾光临我落霞阁,真是陶姐我的荣幸,今晚,就让我们落霞阁的花魁娘子袭倩为大人而舞,厨房也已经准备好了美味佳肴,就等大人来了上菜。” 虽然知道陶姐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才毕恭毕敬,尽心恭维优待,但许相梦才不会跟美食和美人过不去,陶姐拿她当神一样供着,那她就尽情享受着,何乐而不为? “那我在此就先谢过陶姐,美酒和美人,我很期待。”许相梦说话时看着陶姐的眼神还有些诡异。 ... ------------ 第一百零二章 花魁袭倩 美食在前,曲乐绕耳,许相梦享受着眼前的惬意,也等待着那即将盛装出场,传闻中美貌绝伦的花魁娘子袭倩。然而,许相梦不知一个人举杯饮下了几杯酒,那个美人依旧没有现身。 “我说,你们那花魁架子也是够大的呀,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不出来,我耐性可不好!”许相梦一脸不耐烦问旁边的伙计。 “大人,很快……” 伙计的话被楼下爆起的一阵骚乱打断,只听得楼下“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许相梦好奇而起身往下看去,正见一个粗犷大汉掀翻了一整张桌子,惹得其他人着急避散。 许相梦从高处往下看,那大汉满脸毛发旺盛,许相梦都不由得为他担忧夏日太过炎热。此外,他那一脸的狰狞,真可谓是凶神恶煞。 “哇,这种人是怎么进来落霞阁的,不是说的非富即贵吗?”许相梦又惊又惑。 “我之前看到这个男人给了陶姐好多金子,应该是有钱人吧!”伙计说道。 “暴发户?这人不是高涯县城内的住民吧?”许相梦再问。 “不像是,反正我没见过长成这个模样的人。”伙计一副对男子的外貌无法形容更不能接受的揪心模样。 许相梦今日只为享受,便没仗着她知县大人的身份出头,况且楼下的纠纷已有陶姐在调解,她又何必插一脚,还不如坐下喝喝小酒,吃吃美食。 “不关我的事,只希望他这一闹,不会把美得跟天仙似的花魁娘子吓得不敢出来。”许相梦一副自若的样子坐了回去。 许相梦不知是上天为她创造了那一大动静,她只当一场戏看过便置之不理,于是上天就更进一步。 许相梦一口酒下肚,正要起筷之时,余光却瞥见楼梯走上来的陶姐,她身后,跟上来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陶姐怎么把他带上来了,给我做伴吗?笑话,量她也不敢对知县大人这样行。”许相梦自顾自地吃吃喝喝。 陶姐领着那男人在许相梦旁边的席位坐下,陶姐果然是个欺善怕恶的主儿,她对那个男人的谨慎恭敬真叫许相梦看着不爽快。 “客官,你就在这坐着,我们袭倩马上就出来!” 果然,那一顿闹腾并没有像许相梦忧虑的那样吓到美丽的花魁娘子,乐声又起,舞台之上帷幕拉开,只存在他人口耳之间的落霞阁花魁娘子袭倩终于现身。 一身火辣红纱裙,白皙似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隐约而现,虽然眼睛以下的面容被薄纱所遮挡,但那对如雾中绵延的山棱之眉,似能随声舞动,轻轻煽动眼睑而见魅惑的双眸,简直摄人心魄。 许相梦一口菜送到嘴边,完全僵化成了一柱石像。 “老天爷,你对我不公平,凭什么她长得这么好看。” 许相梦心里埋怨着上天,她这一副看得惊呆的模样,在一旁的伙计看就是被袭倩的美色所诱惑而无法自拔。只是这样的情况伙计也看多了,有哪个看到过袭倩的男人不为她的天赐美貌而倾倒?不,伙计忽然想起,有一个男子没有。 花魁袭倩的绰约风姿以及曼妙舞姿赢得全落霞阁的为她注目,为她安静。只闻乐声响,只见美丽佳人舞,其他所有人都像被套入了幻梦,动弹不得。 梦境的最后一刻,花魁袭倩脸上的轻纱飘落而下,这一刹,既是终结,又是整段舞的**。许相梦手上的筷子“啪啦”掉落,她人也不由得起身,双目直盯着花魁袭倩那张脸,竟美能至此,至此语无伦次,无以形容。 帷幕落下,花魁袭倩转眸离去的那一瞬间,就像牵着无数观众的心魂去了,连许相梦一个女子都如此,更何况那些个好色男人。 许相梦久久愣住,忽地听到耳旁一声什么东西破碎零落之声,她瞪目转头,便看见那个凶恶的男子一手捏碎了酒壶,一地的碎渣,从他手上滴落的酒水居然没有一点血参杂,许相梦不禁怀疑:这个人的皮得有多厚啊? 凶恶男子起身,一脚将身下的椅子踢飞砸到身后的墙上,椅子碎了,许相梦的胆子差点没被震碎。 男子走过许相梦身边,他眼神中狠恶的杀气,身上似是血气腐烂之息都是怎么一回事,许相梦不敢正眼看他,只偷瞄几眼,又觉得他这一脸毛发也不正常。 凶恶男人一掠而过,他一直走下楼梯,整个过程中,许相梦都感觉到脚下震动,那人就像是巨重滚石,威力难隐。 “我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人,那眼神,那气息,怎么就像个野兽一样呢?他这会儿要去哪儿?吃人!” 许相梦胡思乱想着,心里突然滋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她不禁想起刚才花魁袭倩的献舞临近落幕之时,她偷瞄过身旁座上的男子,他盯着袭倩的眼神,当真如野兽盯上了食物,迫不及待要逮住后一口吞尽那般可怕。 “一定是我想多了,对,不管我的事。”许相梦颤巍巍地扶着桌面坐下,一整壶酒往嘴里倒。 许相梦这突然间变得不自在的样子,伙计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多嘴。 许相梦几口喝完了一整壶酒,放下酒壶才觉得自己吃多喝多了,这会儿肚子着实涨满难受。 “那个,你们这有茅房吧?” “有的,下楼往后门出去,园子角落就有,需要我带大人去吗?”伙计周全考虑问道。 “当然要,这么大园子,难道让我自己找一个茅房呀?” 许相梦在伙计带领下去到了后园,落霞阁不仅是堂内辉煌,花园更美,丝毫不输杨宅李府的后花园。 “哇,这花园都没这么美!”许相梦不禁感叹。 “这院里住的都是落霞阁的姑娘们,自然不能怠慢。” “姑娘们都住在这院里,那袭倩姑娘也是?”许相梦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那花魁娘子。 “是的,袭倩姑娘一个人住在环境最优的东厢院,她是落霞阁头牌,自然最好待遇。” “这样呀。” 许相梦和伙计这样讨论着,她脚下不自主就朝着东边走去,可最近的茅房在西边,伙计差点就要被她带走。 “大人。”伙计一停步叫道。 许相梦闻声回头,脚下却走过了一个石门,她回首一刻,眼睛隐约瞥见了稍远处走廊上的那个凶神恶煞的野兽男。 许相梦僵着脖子转回,她确定了那边走廊上诡步行走的确实是那个男人。伙计见许相梦站着也没个反应,便走上前问:“大人,怎……” 还没等伙计问完话,许相梦一下子架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扭着他的头面向走廊那头,让他看见那个男人。 “你看见那个男人了吧,你说他是不是心怀不轨?” 许相梦一本正经地问,眼睛直盯着那个野兽男,耳边却只听到伙计“吚吚哑哑”没个话,片刻,许相梦便不耐烦问:“本大人问你事儿呢,你倒是说话呀?” 伙计依旧“吚吚哑哑”,许相梦一脸不耐烦地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死死地封住了伙计的嘴。 “我的错我的错!”许相梦放开手,一脸歉疚道。 伙计深吸一口气,一副着急万分的神情说道:“那个方向,是袭倩姑娘的房间呀!” “什么,他果然是豺狼虎豹大色魔!”许相梦乍一下变得正义凛然,义愤填膺。 “大人,事情不好,我得去找陶姐,您,您……”伙计脚下都已小跑起来。 “你快去,我盯着他!” 伙计疾步如飞跑回大堂,这一下子,空荡的后园只剩了许相梦一个人,她不禁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心里的恐惧油然而生。 “盯着谁呀,我还是别管闲事,逃命要紧!”许相梦想罢便撒腿往另一个方向跑。 “啊!” 身后传来女子的几声喊叫,许相梦的脚下蓦地一顿,想必那个野兽男已经到了花魁袭倩的房间,甚至已经开始对她下手。许相梦不敢想象,可脚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跑。 “许相梦你是想死吗?那个男的这么大个,你肯定打不过他,不能掺和!”恐惧心催使许相梦如此选择。 “可是那个臭男人居然欺负女人,我作为正义的化身,怎么可以置之不理?”许相梦又自我矛盾起来。 “但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许相梦心里的战争漫起硝烟,整个人整颗心都凌乱成一片狼藉,面对这种紧急情况,她究竟该如何选择? “不行,为民除害,惩奸除恶,我,我我,老子豁出去了!” 许相梦转身往东厢狂奔而去,那个烛火明亮的房间,破开的房门,门外倒地的两个侍女。 “你,你是什么人?你不要过来!” 许相梦听见屋子里袭倩恐慌而颤抖的声音,又见横飞的乱七八糟玩意儿。 “哇,好像很可怕,我该,怎么办?”许相梦在走廊上犹豫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虽说许相梦不是英雄,但听到一个美人如此无助而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她如何能做到置之不理?许相梦狠下心来,大步跑进房间,正看见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将袭倩压倒床上,袭倩拼命挣扎,却完全拗不动他丝毫。 ... ------------ 第一百零三章 搏命擒拿 如何能忍受一位美女被野兽如此**?许相梦一刻也不再迟疑,完全不顾及其他,她一把抓起旁边的一个瓷瓶,冲到床边就狠狠砸向野兽男的后脑勺。 瓷瓶碎,在许相梦看来,野兽男像是被打昏了一动不动,可事实却不是,那狠狠一下正中后脑,野兽男却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只有袭倩能看到,野兽男眼里迸发出当真如发狂野兽一般的怒火。 许相梦也很快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她赶紧扔了瓷瓶口,却没注意到她手上被碎片飞溅划破的伤口。野兽男有了动静,他猛撑一下床起身,许相梦满心惊恐地后退,双腿不禁发软发抖扶住了桌子。 野兽男那一脸凶恶绝非表现出来吓人,他坚硬巨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明显,许相梦几乎就要看得屏住了呼吸,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死也要撑到伙计叫人来。 “呀!”许相梦拼力一喊,举起手边的的凳子就往野兽男头上砸去。 正中,凳子碎裂成一地残骸,可野兽男却纹丝不动,更没有一丝伤口,也不像有感受到一丁点疼痛。 “老天爷,他是人吗?” 许相梦彻底崩溃了,手便能抓到什么都朝野兽男砸去,茶壶茶杯,水果,水果盘,甚至一气之下抓过烛台就往他砸去,可悲的是蜡烛却砸在了她自己的手上。 “啊!” 许相梦忍痛甩去手上滚烫的烛蜡,野兽男依旧毫发无伤,只是因着许相梦一次又一次不痛不痒的进攻而烦躁,眼中的怒火更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燎火怒眼几乎是要将许相梦烧成灰烬。 许相梦可算知道自己惹怒了如何一只野兽,此时此刻,就算许相梦悔青了肠子也是无济于事,她坚定了目光,与眼前这一野兽怒目相视。 “逃!”许相梦“嗖”的一声窜出了房间。 许相梦从来没有以如此快的脚速逃跑过,就算是被最狠恶的赌庄打手追杀,也没能逼她爆发出如此隐藏的强大脚力。 被许相梦惹恼的野兽男此刻怒火冲脑,就连床上此刻楚楚可人的花魁娘子也吸引不了他半点注意力,他走到桌子旁边,单手抓着桌子一脚便朝门外扔了出去,门破桌裂。 许相梦只听见身后一连串猛烈撞击,全身颤动一顿,头顶似有何物急速飞过,眨眼之际,那桌子的残骸就卡在许相梦正要逃出去的门洞之中。 “老天爷,你要是还听我祈求的话,给我指一条生路吧!” 根本不用回头,许相梦凭着脚下的震颤感就能感觉到野兽男的靠近,山崩地裂式的靠近,野兽猛攻式的靠近。 满心惊恐而毫无防备之际,一根断裂落地的桌脚被野兽男一脚踢飞,径直砸中了许相梦的肩头,狠擦过一边脸颊。 许相梦中招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威力,只是一根桌角,竟能踢得她有整条手臂折断的感觉,以及整个人被掀翻倒地。 许相梦摔倒在地上,她以为此次真是丧命于此处,她恨自己,为何不听夜央的劝,还要贪图享乐来到落霞阁?她怨自己,为何无能为力却老爱逞能出头?她舍不得与夜央天人永隔,更遗憾自己甚至没有让夜央知道她对他的情意。 走马灯式的思虑结束,天上一缕月光照下,许相梦正前面的花坛中闪过一丝光亮,许相梦定睛一看,是一把小锄头。 此刻当下,有任何武器在手都比没有要强上一万倍,许相梦感谢上天,强忍着疼痛一跳起扑进花坛,一把抓起锄头。 野兽男的毒手已然触到了许相梦的肩背,他紧接着下一步就是拽起许相梦,用铁拳狠狠砸碎她一身的骨头。 然而,许相梦抢先一步,她蓦地翻身,毫无顾虑地,一锄头砸在了野兽男脖子上。这一猛击果然有效,野兽男踉跄着倒退几步,扶着脖子一脸又痛又恨的狰狞表情。 “没错,就算你有铁头功,总是还有柔软的地方,那老子就,给你捶捶!” 许相梦跃然上风,气劲一上头,所有的疼痛恐惧一挥而尽,她举着上天所赐的锄头,简直如有神助,颈项肚腹,前胸后背,膝盖脚踝,该打得不该打得,许相梦凭着自己机灵的身躯,躲避野兽男的攻击,进而狠狠砸去。 很快的,野兽男便被许相梦折磨得呼天唤地,全身累伤无数,终于如坠下深坑的巨石一般无力倒下。 “我许相梦挖了这么多年的坑,就为今日处理你这只野兽,不,禽兽不如的野兽!” 许相梦总觉得自己的话哪儿不对,但也不多去纠结那玩意儿,在野兽男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趴倒地上之后,许相梦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愤恨,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或许对他不痛不痒,可许相梦心里爽快了。 “臭不要脸大色魔,禽兽,畜牲,想欺凌人家姑娘,老子同意了吗?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许相梦又是揍又是骂,正过瘾呢,那石门卡着的桌子蓦地被外面的人敲了碎,这一动静颗吓了许相梦一跳,整个人挥拳抬腿转头僵住。 石门外,陶姐在前,身后站着一群手里握着刀枪棍棒的伙计,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同一种表情,惊诧! 几十双眼睛注视着许相梦,只见她肩上扛着锄头,一脚踩在野兽男的脸上,一脸茫然地歪过头看着那一群迟来的救援。 “我说你们还能来得再迟一点吗?” 许相梦十万分不满地冲着陶姐他们怒吼道,一脚划拉过野兽男脸颊,竟踩掉了他半边毛发。 “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差一点就要命丧这个……” 许相梦正要教训陶姐他们一顿,瞥过眼却看见野兽男被踩歪的毛发,心里好奇便上前去,三下两下,扒拉扒拉就卸了野兽男那一脸伪装。 当野兽男的真面目显露那一刹,许相梦心底乍起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比被野兽男步步逼近那会儿还害怕。而这强烈后怕的原因便是,此刻她眼前这张脸,正是祁瑶所展示的那张画像上的熊力,盗案犯三人之一。 许相梦双腿忽地麻痹失力,整个人惨惨地坐在了地上,原来她自以为对付的大色魔竟是祁瑶所说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盗案犯之一,自己没被他三拳两拳打成报废果然是老天爷庇佑。 “陶陶姐,快快快,把他绑了,用五条麻绳,不,十条二十条,最粗的最牢固的,越多越好,把他给本官绑得死死的,快把他给我绑死!”许相梦一脸惊恐失色命令道:“还有,去县衙,让夜师爷,成捕头他们都过来!抓紧,赶快!” 许相梦这慌乱和惊惧传染了一群人,所有人不知所以却还是都跟着莫名紧张害怕起来。 “快快快,照大人吩咐做,你们几个去找麻绳,最好再找几根铁链,你们几个去县衙通知夜师爷他们,快去快回!”陶姐一心紧张地下达命令,她想的比许相梦还周到。 “这个野兽不知道什么会站起来,你们先来几个人控制住他!” 许相梦从剩下的几个人里拉了几个看起来强壮些的出来,让他们用刀棍控住熊力。 “对对对,他要起来就狠狠揍他,用刀砍他!”许相梦有惊魂未定说道。 “大人,袭倩她……”陶姐正问。 “她没事,不过肯定被吓着了,在房里。” “那我……” “去看去看,这里我盯着。” 陶姐绕过一片混乱的院子进了房间,果然,袭倩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脱出,她浑身狠颤,蹲坐在床上。 “哎呀,我的好袭倩,吓着了吧?不过没事了,那色魔已经被知县大人制服了。” 陶姐挂着一副哭相,绕过房间内的一片狼藉往袭倩跑去。 “没事了没事了!”陶姐抚慰着袭倩。 “那个,那个……”袭倩恐惧心作祟,根本理不清思绪,说不出话。 “真的没事了,我怎么舍得让你有事,你可是我们落霞阁的活招牌,陶姐我就是自己死都不能让你有半分损失。那个禽兽东西已经被知县大人制服,被打得可惨了,完全趴地上起不来了,你一万颗心放肚子里,我这就让人给你整理其他厢房。” 房内,受惊吓的袭倩有人安慰有人忧,而院中,与熊力搏斗受伤不少不轻的许相梦却强忍着疼痛,手上的烫伤,肩臂骨似断裂的疼痛,以及脸上那道划痕,还在往外渗血。 许相梦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尽职尽责,拼命打败了熊力,这会儿还忙着指挥找回麻绳铁链的伙计们将熊力捆绑上。 “手脚都要绑上,绑得越牢越好,手跟手绑一根,腿脚再绑一根,再把手脚绑一块,然后再绑上铁链。” 听许相梦这一通指挥,所有的伙计一下都懵了,按许相梦说得想象绑法,是要把熊力绑成一个球呀! “大人,这你说的绑法,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伙计一脸苦愁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看着办,只要绑牢固了,别让他挣脱,但是不是我吹牛,他的力气真的不是一般大,你们……” “其实大人,他已经被您打晕了。”伙计的笑是又敬又怕。 许相梦往地上那瘫倒的熊力看去,果然,他早已晕去了天外。 ... ------------ 第一百零四章 医馆危机 虽说熊力已被许相梦下的狠手打晕,可许相梦知道还是不得不妨,为了避免他醒来时不及防备,许相梦还是让伙计们给他捆得死死的,只剩一个脑袋,两只脚露在层层厚裹的麻绳之外,还有一条粗甚的铁链也捆在熊力身上。 许相梦此刻仍然心有余悸,她走到一边的角落,靠着墙就坐了下来,缓缓冷静之后,许相梦渐渐发觉身上的疼痛,真是周身没有一处不酸麻疼痛。 “打得太狠了!” 许相梦一扭最疼的肩臂,才觉得这种疼痛不是自己打熊力打得,而是被他一桌脚踢的。许相梦一个人坐在角落,独自承受身上的伤痛,她心中所想是:夜师爷,你怎么还没来呢? 正当许相梦思念夜央的愁绪漫上心头之时,夜央从石门外急冲了进来,从落霞阁伙计口中得知此事有关许相梦那一刻,他便不顾一切往落霞阁冲来,怕许相梦受伤,担心她会害怕。 夜央第一眼看见的是熊力,但他并不在乎这个,他凝眉深重,满心着急地寻找着许相梦,终于,他看见了坐在墙角的许相梦,一身凌乱,多处伤痕。 “大人。” 许相梦对夜央的呼唤如何能听不见,她蓦地抬头,夜央脚步急疾向她走来,二人目光交接那一瞬间,只剩了柔情,关切。 “夜师爷!” 许相梦赶紧起身往夜央过去,垂坠着不动一条疼痛手臂。二人止步彼此跟前,似是千年不见的凝视。 “夜师爷,我抓到熊力了!”许相梦迫不及待告知夜央他歪打正着的成功。 夜央不在乎许相梦抓到了何等恶徒,他只在乎许相梦有否受伤,很明显,她的伤处映入夜央眼中,牵动他的心痛。 许相梦的笑容如此灿烂,夜央却心疼她的疼痛。夜央不禁伸手触到她脸上的划痕,血迹已干,他又抓起她被烫伤的手,甚至还有风干的烛蜡沾在手上。 “夜师爷,我没事的。” 夜央只是缩去手,另一只手臂却是一动不动,夜央发现了她肩后衣服都磨裂了,便伸手轻轻一触她的肩臂,许相梦脸上蓦地闪过一丝疼痛的神情。 “大人还说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馆。” 夜央说着抓住许相梦没事的那胳膊的要离开,成城和祁瑶二人才赶到。 “这是怎么了,大人怎么了?”成城一脸惊疑问。 “熊力交给你们处理,我带大人去医馆。” 一刻不待,夜央说罢便牵着许相梦离去,成城和祁瑶忽地看见被捆绑得连气都喘不过的熊力,这才对情况有一丝明了。 “这是,大人干的?”成城转头看一眼祁瑶,她眼中好似有思绪一闪而过。 许相梦被夜央拉着出了落霞阁,二人的手紧紧相牵。夜央走得不缓不急,缓了怕许相梦伤久,急了怕她痛深。 医馆内,许相梦坐着听大夫的诊问,回了所有。大夫去检查许相梦伤得最重的手臂,轻轻一触到,许相梦便忍不住痛叫了出来。 “大人这是如何伤的?” “那个力气比野兽还大的熊力,被他踢的,不过不是直接被脚踹到,是被他踢飞的桌脚砸到。”许相梦解释道,她忘了在被熊力踢了之后,她还又猛又狠得用手捶过他。 “麻烦大人把衣服脱去。” 大夫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可是叫许相梦蓦地吃了一惊,双目瞪着,嘴角颤动起一分尴尬,问道:“为什么要脱衣服呀?” “大人这手臂严重脱臼,或还有骨裂的可能,我要先替大人推骨正位,再看看其他可能有的伤。”大夫解释道。 “一定要脱吗?”许相梦一脸哀怨地看看大夫,又看看夜央,心想:这会儿是真要死了呀,脱衣服,老天爷,我刚刚还以为你是爱我的,原来你…… 许相梦一脸赴死模样伸手解着衣裳,手上每一寸骨肉都在震颤。就在许相梦满脸犹豫,慢慢吞吞动手之时,一旁的夜央往她走来。 “夜师爷想干嘛,不会是要扒了我吧!” 许相梦一脸惊恐地抓着自己胸口,夜央到她身边,许相梦还什么都来不及做来不及说,只听到“喀喇”一声,夜央顺着许相梦肩上那衣裳破开的口子撕下了整条袖子。 许相梦乍惊,一手护住暴露的胳膊,就像遮掩赤身**一般。这一碰,可是疼坏了她自己。 “啊!”许相梦赶紧松手,原来只不过是一只手臂露了出来。 许相梦目光稍稍瞥向夜央,略带心虚。只见夜央转身走出了医馆,许相梦稍有起势,却又稳当坐着。 “夜师爷,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许相梦回想着夜央方才的所做所行,她想不通,夜央像是看出她的难处,可是夜央又是看出了许相梦什么难处呢?许相梦思虑得出神,完全没在意一边大夫对她说话,正因如此,在许相梦根本没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大夫一把抓起她的手臂推正骨位,只一刹那,快准狠。 “啊!”许相梦一声撕破天际的痛喊传到了医馆外夜央的耳中。 夜央三步并两冲进医馆,大夫推骨完成,许相梦正扶着肩背处,一脸苦不堪言。 “大夫,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动手呀,你这是要给我正骨吗?是想折断它吧!”许相梦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埋怨道。 “大人,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不那么痛了,活动活动看看。”大夫笑着说道。 许相梦开始还一脸怀疑,只敢稍稍动动,发觉当真不那么痛了,便狠狠甩起手臂来,立马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说道:“真的没那么痛了,大夫你好厉害啊!” 夜央站在门口处,看着许相梦这一如往常的乍然翻脸一幕,真是看得他哭笑不得。 “呀!” 许相梦蓦地又是一喊,扶着胳膊肘问大夫,神色略显痛苦地道:“大夫,怎么肩膀不疼,手肘还疼了呢?” 夜央挂在嘴角的笑容被许相梦的喊声抽散,他不做一刻懈怠,跑到了许相梦身旁,眉间眼中尽是担忧。 “大人怎么了?” 许相梦转头抬头望着夜央,他眼中如火的焦急是因为她,只为了她。 又经过一番细密的检查,大夫得出了许相梦手肘处轻微骨裂的结论。许相梦一想也是,被熊力那一桌脚掀翻摔倒在地时,她都明显听到到手肘压到地发出“咔呲”一声,她本以为只是扭到,或许原本是,但经过一顿对熊力的狠打狠踢,此刻就是骨裂。 最终,许相梦的右手手肘被死死地封固,只能当做摆设一样垂坠身侧。临走前,大夫还嘱托许相梦,按时吃药,切忌使用伤臂,更不能拆下手肘上固封之物,只能等到日子回来医馆拆卸。 “是。”许相梦一脸不死不活地应道。 “多谢大夫,我会监护大人的。”夜央道谢时深深鞠躬。 一旁的许相梦总觉得夜央这句话听来别扭,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听着夜央这口吻,好像是要追着她绑着她逼她吃药学乖还是怎么的? “夜师爷,我自己会吃药,会照顾自己,别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好吧!”许相梦赌气道。 “大人若是能好好照顾自己,又如何会受伤?”夜央一脸的严肃。 “我这是为民除害,再说,我就受了这一点小伤,又没有多严重,况且我还抓到了盗案犯呢!”许相梦一脸的骄傲得意。 “总之,大人以后不要逞能再鲁莽行事了。” 二人离开医馆往县衙回去,一路,许相梦都纠缠着夜央,没完没了。 “夜师爷,我可不是逞能,我实力在那呢,我可是一个人拿下了熊力,夜师爷你行吗?”许相梦并非质疑夜央而是彰显自己。 夜央听着许相梦如此英勇,却是毫无表情,这在许相梦看来,就是对她的不认同甚至是不屑。 “就算我有那么一点走运,也有那么一点点逞能,但是毕竟情况危机,要是夜师爷看见一个野兽要对一位大美人做过分的事情,你会置之不理吗?肯定不会吧,所以说……”许相梦一把拽住夜央解释着。 “大人不用说了,你做的没错。” 许相梦话说到一半被夜央打断,她不禁凝望夜央,从他的眼神中,确实没看出任何责备或其他不好的情感。 “既然我没错,那夜师爷为什么一副事态很严重的表情,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许相梦说得一脸委屈。 “大人有错……” 夜央这一反转改口,不由得叫许相梦捉摸不透,怎么又有错了呢? “错在不该让自己深陷险境,让关心大人的人担心你的安危,害怕你受伤,为你而紧张。” 夜央责怪的口吻如柔软棉絮,包裹许相梦心上,舒适和温暖。他这全然不是责怪,而是由心的关切。 “那,关心我的人,是夜师爷你吗?” 许相梦眼神略有些恍惚,不敢直视夜央,也因此,她看不叫夜央眼中的情绪波动,不比她不紧张。 “大人可记得你说过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危险,我这才信你不多管?”夜央突然问道。 “我记得呀,本来我也以为落霞阁很安全,谁会想到盗案犯会突然出现,那是我不能预知的呀。”许相梦很认真地解释。 ... ------------ 第一百零五章 胡言乱语 夜央又起步往前走,许相梦这才反应过来,夜央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而是把自己的思维带上了另一条路。夜央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不是关心自己?是不关心,还是逃避? 呆愣片刻,夜央都走远了,只是脚步越发放慢,许相梦赶紧追了上去。 “不是,夜师爷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呀?”许相梦追问。 一路回县衙,许相梦是死缠烂打,软硬兼施,可夜央完全不动声色,只顾自己走着。许相梦或以武力相迫,或装乖卖可怜,被夜央无情“撇下”,又紧贴上前。 二人已然绕到县衙所在那条街,夜央一路上的一言不发,却完全没能打碎许相梦誓死追问的那颗心。 “夜师爷,你回不回答我?”许相梦一下窜到夜央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大人,别闹了。” “谁,谁闹了?”许相梦一脸不乐意地否认道。 “那大人就不要再问了,回县衙还要煎药喝药,和那个盗案犯打了这么久,大人难道一点都不累吗?”夜央说罢就径直朝县衙走去。 “我,我就不累!” 许相梦撇过头低声嘟囔,抬起头却看见夜央只顾着自己走远的背影。 “夜师爷这家伙!”许相梦心里一火,冲着夜央就喊道:“夜师爷,我知道你一定是担心我的,只是害羞了!” 许相梦这话蓦地一出口,夜央硬是被惊得脚下一打绊,身体狠狠一倾。许相梦看得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最叫人意想不到的一幕才要发生,许相梦见夜央这一狠颤便知道她戳中了他的心,几乎没有半点思索,许相梦脱口喊道:“夜师爷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寂静的夜,许相梦这一声喊问回荡在漆黑天际,狠狠冲击夜央的双耳和心。那一刻,夜央的心里的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当夜央心思停顿之时,许相梦悄无声息地靠近,从他身后一侧贼贼地探出头来,才开头说道:“夜师爷……” 夜央乍一下慌得别无他想,只恐许相梦这张嘴再说出些他连想都不敢想象的胡言。许相梦才唤到那声平常却因她而特别的称呼,夜央便蓦地转过身来,许相梦惊乱之间,夜央一手扶住了她的身体,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空旷无人的县衙大门前,只见二人相依对望,夜央眉眼之间难掩的紧张情绪,许相梦惊诧莫名的神色。 “大人!”夜央眉头紧蹙。 许相梦被夜央捂着嘴根本无法回应,只能“恩”声以及用惊诧的眼神与夜央交流着。 “如果大人答应我不再胡言乱语,我就放手。” 夜央这话在许相梦头听来一点威胁之感都没有,她反倒觉得这样的夜央还比平日里摆着一张严肃冰块脸的夜央可爱太多,再说,许相梦最不希望的就是夜央放手,放开她。 许相梦完全没有考虑到手上的伤处,展开手臂就想抱着夜央,可那手肘一磕到夜央的身体,许相梦的隐隐笑容立马转化为苦不堪言。 许相梦那一刹的苦上眉头,夜央即刻注意到,他不容一刻思索,对许相梦的关切疼惜替代了心中一切忧虑愁烦。 “大人怎么样,对不起!” “没事,夜师爷你怎么突然放开我了,我可是会胡言乱语的。”许相梦故意摆出一副任性的表情说道。 “大人……” “我就问一句,夜师爷你是不是喜欢我吗?” 许相梦饱含笑意的眼神让夜央看得出了神,他完全没有想许相梦是男是女,是认真地问,还是玩笑之言。 夜央久久不回答,许相梦也变成了一副委屈模样,说道:“我知道了,看来夜师爷是讨厌我。” 许相梦一脸一心的失落,每一步像踩着自己的心似的往县衙走去。 “大人……”夜央忽地开口,许相梦蓦地顿步,听到身后夜央的话:“不讨厌。” 许相梦僵愣着不知多久,夜央喊住她却没说喜欢她,她确实小小失落一下,可许相梦失落一刻之后却觉得挺满足,夜央回答的那句“不讨厌”明明就饱含浓郁的在意。 “许相梦,你就开心吧,能有一个夜师爷对你如此之好,真是折寿也……不不不,才不要短命,如果能一直和夜师爷在一起,那该多好。”许相梦心中油然而生幸福感,渐渐弥漫心上,脸上。 许相梦久久背向夜央,这让夜央感到从所未有的紧张与忧心,他害怕背过去的许相梦此刻会是如何心情,会不会失落难过,甚至泪流满面。难道当真要他说出那句会让自己无论心里还是嘴上都会别扭死的“喜欢”? 夜央正心里做着逐步逐步地妥协,几欲出口之际,许相梦却乍地转身转过身来,那一脸璀璨最美的笑容,霎那间点亮漆黑的夜幕。 “夜师爷,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许相梦像是窥探得到了夜央的心思一般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了?”夜央茫然不知。 “你说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呀!”许相梦一副得意的样子走到夜央身旁。 “啊?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道理。” 许相梦一副傲然姿态翘首,说罢便绕过夜央又往县衙走回去。看着许相梦这副天真模样,夜央全然放下所有的乱麻心思。 “大人,这是你的歪理吧?”夜央忍不住笑着调侃。 “夜师爷你找打是吧?”许相梦又一脸怨气回头往夜央走来,冲着他举起小小拳头。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夜央的妥协,对许相梦而言,是人世间最美的语言,他的笑容,胜过日光温暖,赢过月光温柔。 “这就对了嘛,我们回去吧!” 许相梦说罢便一把挽起夜央的手臂,夜央神色略显吃惊,他几乎就是被生拉硬拽进了县衙。但夜央并非心里不喜,许相梦的动辄来脾气,乍地又换怒为喜,最初还觉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可现在,非但不讨厌,反而真的喜欢。 对于夜央而言,他所有对许的妥协都不是被迫,而是心甘情愿,许相梦受伤难过,如同伤在他身,痛在他心,许相梦开心,便是他的幸福。 回到县衙,许相梦用一只胳膊又是脱衣服又是穿衣服,时怨时叹,显得如此愚拙可爱。换好衣裳,坐在房间里的镜子前,她这才发现脸上多了一道伤痕。 “这伤,怎么弄的呀?” 许相梦镜子里的自己,那道伤痕几乎从耳垂划到嘴角,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么长,我的脸,本来就不是什么绝色美貌,还要破相,老天爷,你对我不公平呀!” 许相梦忍不住仰天长叹,拖拉着绵延至地极的苦愁,蓦地又戛然而止,一副于世绝恋的表情,哀叹道:“我的脸,你不要毁呀,我还想做世间最俊美的男子,把夜师爷踩在脚底下呢!” 许相梦苦极愁甚地说出这句话,竟还被端着药刚走到房门口的夜央听了去。许相梦这句话如此明显是对夜央的嫉妒和恨,可夜央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一笑。 “大人放心,你的脸不会破相。” 夜央忽地推开门走进来,这可吓了许相梦一大跳,不只是脸上的惊恐,更是整个人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啊,夜师爷你是什么出现在我房门口的?你突然进来是想干嘛呀?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呀?”许相梦满脸怨气,一口气三问。 “回大人,我是在大人说要把我踩在脚底下之时站在了大人房门口,进来是为了给大人送药,至于这想吓死你一事,只是大人多想罢了。”夜央回答得沉静如冰。 “夜师爷,你居然都敢跟本大人顶嘴了,谁借你这么大胆?”许相梦起身气势汹汹朝夜央走去。 “大人喝药。” 许相梦的本意是上前好好教训夜央一顿,可当夜央端着那碗药递到她跟前,短短一句话四个字,却消磨了她所有的怨怒。 许相梦怔住久久,夜央端着药碗却丝毫不动摇,许相梦不禁凝望夜央的眼睛,他眼中的柔情笑意,是许相梦眼里心里最明亮温暖的光。 许相梦二话不说,接过夜央手上的药碗就倾饮而下,如此豪爽之姿。只是碗中药几尽,许相梦一副苦下心肠,狰狞无比的表情。 “好难喝的药呀!”许相梦一把把碗甩在夜央手上,苦苦埋怨道。 “若是大人想让身上的伤处好得快,就不该嫌良药苦口,日后每一次药都要按时服下。” 夜央这边苦口婆心的劝着,许相梦却想着她自己的脸,一脸认真地问道:“是不是我喝完,脸上的伤口就会好得快,不留疤?” 许相梦满目期待地等夜央回答,夜央猜到他的心意,便微微点头示意。 “那就好,我一定按时服药!” 许相梦终于松了一口气,目光晃动之际,瞥见那药碗底下还剩了那么一点药,便赶紧从夜央手中夺回那碗喝了个精光。 “喝完了,为了我的脸,再苦也绝不能浪费。”许相梦一本正经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人可是说过男人就该多几条疤,怎么此刻,又在意起自己脸上的疤痕了?” ... ------------ 第一百零六章 相处时光 夜央忽地提起旧事,许相梦无言以对,当日她确是说过留疤痕很有男子汉气概,可她当时只是随便找借口才这样说道,不料此刻竟被夜央用来质问自己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对啊,我是说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许相梦辩驳道。 “那敢问大人有何不一样?” “不一样在……” 许相梦话到嘴边又止住,她心里却十万分的明白:以前我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是因为我长久以来习惯的男儿心性,而如今,我害怕变丑,是因为喜欢上了夜师爷,才越发变得像一个女子。 但这事实许相梦又如何能说出口,男儿或是女子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十几年许相梦好像从来没有纠结过,但自从她顶替了知县大人的位置,有了夜师爷在身边之后,她便在男女之间开始了游移不定的无休止自我斗争。 此时此刻,许相梦也只能想想自己的心事,对夜央,是绝对无法坦白,她只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夜央,也定下自己的心。 “哎,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要做天下最俊美的男子,倾尽全天下的女儿心!”许相梦像是在坚定道出她自己的宏大理想似的。 “哦?本以为大人只在意吃喝玩乐,竟不知大人还有如此抱负。” 夜央所说本就是调侃之言,他嘴角隐隐而现的不寻常见的笑容,在许相梦眼中,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耻笑。确实,许相梦一直认为夜央无所不能,而自己跟他一比较就拙劣尽显,被优秀的人鄙视也是无可厚非,可是许相梦的自尊心可不允许自己就此受气。 “本官抱负可大着呢,只是夜师爷眼拙,从来呢,都只看到我外表放荡不羁,浑噩无事的样子,也全然没看见我的好,我的优点。”许相梦越说还觉得心中委屈不已。 “谁说我没看到大人的好,若大人当真是昏庸无道,碌碌无为之辈,我又何必守在大人身旁,不愿离弃?”夜央满眼的情意流露。 “夜师爷这么说,我果然还是有优点的!”许相梦乍一下又激动起来。 许相梦这一下兴奋起来,又是大笑又是在房里跑跳,连夜央都承认她有优点,还能有假? “大人。”夜央见许相梦这副乐疯的模样便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夜师爷,是想跟我讨论讨论我有什么优点吗?”许相梦一脸的期待。 “时辰不早了,大人早些休息,我也先走了。” 夜央说罢便转身走出了房间,许相梦本想唤住他,却只伸出手没喊他。 许相梦走到门边,夜央就这样走了,许相梦望着夜央走出院门的背影,夜央消失后空荡的院落和院门,竟看得许相梦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夜央就住在隔壁院子,不过一墙之隔,许相梦竟有种相隔千里万里的距离感。难道,真的只有近近地看着他,紧紧地牵着他,一刻也不远离他,许相梦才能觉得心安? “夜师爷,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会如何?” 许相梦如此说道,几乎就要被肆意漫起的悲意淹没,幸好许相梦没有被消极打败,她回想起自己与夜央之间由近到远的美好回忆,便不再想所谓的“如果”或“假如”。 “许相梦你想这么远干什么?你只要好好当着这个知县大人,夜师爷自然就相伴左右。”许相梦相信自己心中幸福的感觉。 一静夜,两处相思。 白昼至,世间纷乱。 许相梦虽是误打误撞擒下了熊力,可别人并不知情,百姓所知的只有知县大人奋身擒下色魔,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传遍了高涯县,许相梦这知县大人可算是大大地赢了一把人心。 经过许相梦一人徒手打败熊力一事,祁瑶对她不由得改观,祁瑶觉得或许是她自己太过独断,或者许相梦并没有她看起来那样无所作为。 许相梦一如往常赖床不起,又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她终于算是与扎根心中的睡虫斗争得胜,一脸怨气地爬起来了。 “又天亮了,这晚上怎么就那么短!” 许相梦才埋怨道,却又想白天了,她又可以看见夜央了,如此想,许相梦所有的困倦与怨气便一挥而散。 “快点穿好衣裳,出门活动喽!” 许相梦用非惯用的左臂穿衣穿鞋,虽说不适应,但她竟很有耐心地穿好。 “行了,出门!” 许相梦一脸好心情出门,出房门,出院门,又是安静得过分的县衙后园,许相梦不禁想:不会又只有我一个人吧? 许相梦走进隔壁夜央的院子,趴在门上往房间里看,只看见房内空荡无人,嘴里便念叨起来:“夜师爷也不在,之前还说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县衙,尽会骗人!” “谁说我骗人了?” 许相梦乍地听见夜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实是又惊又喜,她蓦地转过身来,心思恍然之间,看见俯身下来的夜央,就在跟前,如此贴近,许相梦心里一慌,硬是一整个人往后一靠,虚掩房门一开,她整个人便往后倾倒。 夜央本是想抓住她的胳膊,却在几乎抓住她右手时蓦地迟疑了,许相梦也就狠狠地摔惨在地,不过庆幸不是伤臂正中地面。 “啊,怎么一大早就倒霉!夜师爷你怎么不抓着我?”许相梦心中有气,大声质问。 “对不起大人,我怕……” “怕什么怕,怕我摔不死是吧?” 夜央那一刻的迟疑是怕拽伤许相梦本已轻微骨裂的手臂,可许相梦只看到夜央迟疑,此刻早已被愤怒充斥,根本无法清醒下来想夜央当时的顾虑。 “大人。”夜央扶着许相梦起来。 许相梦一手撇开夜央便走出房门,明显还生着气,脚下每一步都重得恨不得踩碎这寸土地。 许相梦一直走到院门外,夜央也没出声,许相梦是又气又恨,但却又不是气恨夜央。 “许相梦,见不到夜师爷时又想,见到了又要把关系闹僵,这你到底要怎样?”许相梦在心里质问自己。 许相梦催逼着自己咽下怒气,而后便是一脸和气地转过身来,用着格外温柔而显得异常诡秘的语气说道:“夜师爷,我不怪你。” 话音刚落,许相梦的声音不仅叫夜央惊着了,更把自己吓得恶心得满目惊诧,内里如波涛汹涌。 “许相梦你摔傻了呀!”许相梦一脸恨意对自己说道。 门前站着的夜央,双目不转不眨,直勾勾地盯着许相梦,惊讶方才是否是他幻听,为何许相梦会发出如此柔细之声? “夜师爷,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护主有失!”许相梦乍一下大喊出来,又一脸不耐烦道:“哎烦死了,我饿了,去厨房找吃的,夜师爷你忙你的吧!” 许相梦心绪混乱,往厨房去的一路,她都在想,为何她与夜央之间总会莫名其妙起冲突,产生这些小矛盾?对自己一番刨根问底之下,许相梦确实觉得她自己的这性格有点问题,而且最近她好像更加暴躁易怒了。 “真的只是我的问题吗?明明夜师爷这性格也很让人捉摸不透,偶尔还招人讨厌,惹人心烦。”许相梦忍不住推卸责任给夜央,一说起就来劲,道:“就是夜师爷的问题,总是一副让人看不懂猜不透的样儿,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都是因为夜师爷,夜师爷夜师爷……” 许相梦心里不悦,气劲还都从手上出了来,“啪啪”推门,轻车熟路地走到炉灶旁,掀了锅盖随手一扔,抓起馒头包子什么的就往嘴里塞。 吃食在手,许相梦光忙着吃了,也就稍稍抛开了心中的怒气。 每日起晚,许相梦从来只顾来厨房找吃的,习惯了那个炉灶上热着吃食,却从来不想是何人为她所备所留。 一个又一个馒头包子狼吞虎咽下肚,许相梦终于觉得有些口干了,锅上的包子馒头也所剩无几,许相梦瞥见那下面还放着一盅。 “什么呀?” 许相梦很是疑惑,以往也没有其他的食物,她抓过余下的几个包子放在一边,再取了蒸架,一只胳膊不便,行动就略显笨拙,可她终究还是成功将烫热的一盅从锅里端出来。 “哇,好烫,不过闻着还挺香!” 许相梦迫不及待打开盖子,一股菜肉米香扑鼻而来。 “哇塞,这粥……” 许相梦根本不想再耗费时间表达心里的激动之情,她此刻只想喝到这香喷喷的热粥。取过勺子,许相梦垂涎早已不止三尺,吃欲的本能,让她用左手使勺子都能顺利无阻。 “好吃好吃!” 一口接着一口,可许相梦却觉得自己并没怎么吃,满满一盅粥就见了底。最后很难用勺子捞起的残余,许相梦更是直接端起倾倒。 彻底吃尽,许相梦满心回味地舔舐嘴唇,一副还未满足的模样,一看空盅,竟还觉得更加饿了。 “这么少哪够吃嘛!”许相梦又抓起被弃置一旁的馒头吃起来。 许相梦摆着一脸苦愁相走出厨房,啃着包子的场景更是看着十分可怜。 回味着那一盅无比美味的粥的滋味,许相梦悠闲自在地走出了厨远,远远看见夜央,许相梦眼珠子一转,便抛了硬馒头追了上去。 “夜师爷!” ... ------------ 第一百零七章 阴谋得逞 夜央听到身后许相梦的呼唤,便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回头。 “大人吃过了?可吃饱了?”夜央关切问道。 许相梦看夜央神色也很正常,应该没有为着刚才自己对他发火之事而责怪自己,也就松了一口气。 “吃了,还算饱。”许相梦如此留有余地地回答道。 “那大人就请随意,回房歇着也可,在园子逛着也行。” “夜师爷呢,有事吗?”许相梦一下紧张起来。 “我不会离开县衙,就在大堂上,大人若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夜央如此容忍大度以及考虑周全,许相梦还能有何怨言。她明白,夜央一直都对他好到极致,只是她,或许真的入金劲所说,实在难伺候。 “反正我也是闲着,不如就去大堂陪夜师爷好了。” 许相梦的决定实在让夜央难以置信,他去大堂是要处理各地呈上的信折子,而许相梦最烦这些,夜央若是专注,许相梦定会无聊至极。 “大人,你当真要……” “夜师爷你是不是愿意我陪着?”许相梦挂着一脸怨气问夜央。 “当然不是,只是……” “没什么只是,走吧!” 许相梦完全没给夜央说完话的机会,只是一味地打断再打断。 微风凉凉的大堂上,许相梦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上,从她背后看,她似是挥笔狂舞,气势十足。一旁的夜央却是完全相反,淡然,静美。 许相梦的背影确实能迷惑人,而正面却暴露无遗,她握着笔根本不是在写什么字,而是,照着眼前几乎一动不动的夜央,画了一副难以言喻,不忍直视的画像。 “呵呵……” 许相梦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夜央只轻轻瞥了她一眼,见她自乐得很,便欣然只一笑回过头做自己的事。 许相梦偷偷瞄着夜央,这加一笔那添一画,彻底将原本就丑陋不堪的画像变得惨不忍睹。 “怎么,一点都不像呢?”许相梦不自主地将笔尖伸到了嘴里,墨汁的滋味好像还不错。 许相梦喝了满满一嘴墨汁,半边嘴唇都黑得不成样子了。被自己的画技彻彻底底打败的许相梦“砰”声一头撞在了桌上那幅足以吓得鬼魂飘散的画上,她随手一扔手上的毛笔,飞到空中,不偏不倚,正砸中她自己的后脑勺。 “哎呀!” 许相梦摸着脑袋抬起头来,夜央正好也被她的动静吸引,一眼便看见许相梦一脸墨渍,整个一大花脸。 夜央盯着许相梦久久,许相梦也终于发现夜央略显惊讶看她的眼神。 “夜师爷,你干嘛看着我?” 夜央由座上起身往许相梦走去,许相梦先是一愣,便赶紧伸手去抓桌上的画像。只可惜,许相梦抓住画纸的瞬间,夜央也一掌压在了纸上。 “夜师爷,你干嘛要抢我画?”许相梦目中紧张不已。 “我只是好奇,会是如何的绝世大作,能让大人如此挥毫泼墨?” 夜央说的话,许相梦愣是没听懂,这满脸斑斑墨渍都掩不住她的茫然。 “夜师爷,你说什么呢?什么挥……”许相梦迷茫的眼神像是飞出了无数颗星星似的。 夜央朝许相梦伸去手,轻轻一擦她的嘴角,当夜央沾满墨渍的手摊在许相梦面前时,她不禁身体一颤,双手捧住双颊,再一看便是两掌墨黑。 “哇,这什么呀?”许相梦完全不敢想象此刻她的脸会是怎么个模样,不假思索便往里院跑去。 许相梦慌慌张张地跑走,夜央见她那副慌然失措的样子便忍俊不禁。夜央拿起桌上那幅许相梦的“绝世大作”,竟是如此混乱无章的墨迹,隐约可见的人头形状,夜央蓦地一愣,回头一看自己的座位,终忍不住笑了出来。 许相梦一步不停地跑回房间,面对镜子那一刻,许相梦的心全然崩溃,镜中这个一脸墨迹的人当真是自己吗? “怎么这么丑,丢脸丢大了,原来夜师爷刚才是耻笑我!”许相梦恍然大悟而怒道。 洗净了脸,许相梦怀着满腔怒火往大堂走去,她心里坚定了“此仇不报非君子”的信念,想是一定不要轻易绕过夜央。 “好啊,夜师爷最近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老子要是不给他个下马威,这今后还分得清谁是大人谁是师爷了吗?” “夜师爷!”许相梦怒喊着冲进大堂。 许相梦这一声乍喊,堂上四人皆是不约而同朝通道里出来的她看去。许相梦整个人的怒火被这四个人八只眼盯得“咻咻”熄灭。 “成捕头,成墙,祁捕快,你们回来啦,抓着那个……那个了?”许相梦问道。 “没有。” 成城几人向许相梦报告了寻访经过,不大的高涯县,人却不少,除了县衙有记录的居民,每日进出之人的数量都绝非小数。 “唉,我就说那样是行不通的,又不知道长相,除了眼睛也不知道别的特征,而且盗案犯还有可能躲在那个不着人际的小角落不出来,怎么可能找到嘛!”许相梦说得一脸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的自信模样。 “那大人可有什么好方法?”成城问。 “我哪能有方……”许相梦一眼甩过旁边一脸自若模样坐着的夜央,突然起了一个坏心思:这样不错,让夜师爷也吃点苦头,居然敢笑话我! 当所有人都以为许相梦没有办法而略显失落时,许相梦突然又发话了,只见她嘴角露出一丝奸笑来,说道:“嘿嘿,我有主意了!” 成城几人被许相梦牵着心情起起落落,这会儿她一说有主意,便不由得等候听她所言,就连夜央都不禁朝许相梦看去。 从许相梦那一抹略显奸恶的微笑中,夜央似是看出了她将有“阴谋”道出,甚至能明显感觉到那个“阴谋”定会对他不利。 “这个主意吧,不一定可行,但是我们不妨一试,或许,可能就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许相梦故弄玄虚道。 “是什么主意,大人说出来我们听听。”成墙说道。 “那就请各位耐心听我一一道来。”许相梦还摆得十分认真的谱儿。 许相梦的阴谋三部曲终于从她口中流利道出,首先,许相梦大肆夸赞了夜央一番,将他夸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许相梦的话语之间,尤其彰显夜央的外貌优势。再来,许相梦便分析起女子心理,另一个盗案犯是女人,女人的目光定会被优秀的男人所吸引。最后,便是她的全盘计划和打算,让夜央用“美色”诱惑盗案犯出现。 “大人,这个可行吗?”成城明显怀疑。 除了成城提出质疑,堂上除了夜央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的疑忧,他们皆对此荒谬之法心存疑虑,而夜央,虽然他早有预感,可当许相梦真正说出她的“阴谋”时,他仍然不忍相信。 “我觉得可行呀,你看那个熊力不就是贪图美色,然后被我发现打倒的嘛!”许相梦道。 “可熊力是男人,贪图美色倒也见怪不怪,只是用美色勾引女人,这可是从所未闻。”成城仍旧疑然不信。 “是,你们男人是好色,可谁说……”当许相梦说道“你们男人”之时,堂上四人皆是不约而同抛去疑惑的目光,幸好许相梦及时反应过来,只微顿一刹,接着说道:“她们女人就不能好色呢?” 你们和她们,许相梦是彻底把自己排除在人之外了,不过那又如何,不露馅儿最要紧。 “大人,我们男人和她们女人,那大人是什么人?”成墙不由得较真起来。 “我是大人,哎这不重要,总之,我就是出个主意,你们爱听不听,只是这大中午的,日头这么毒,你们还要凄凄惨惨地外出,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女人,想想都觉得可怜,都觉得热呀!”许相梦说话时瞥过几人的脸色,果然有所动摇。 “或许可以一试。”夜央忽地起身说道。 夜央这一举动可是让许相梦大吃一惊,她本想说服成城他们,然后在联合众人之力逼迫夜央就范,不想竟是夜央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这个连许相梦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的鬼主意。 “我们夜师爷都同意了,你们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你们!”许相梦突然跑到夜央身边,一把打搭上他的肩膀,说话之时,脸上那种阴谋得逞的胜利感丝毫不掩。 许相梦的目光轮番落在成城,成墙和祁瑶身上,只等着他们说同意。一整场议论下来,祁瑶极少开口,对于许相梦说的这个方法,她也是觉得荒诞至极,但因有着许相梦逮到熊力一事在前,再加之她自己对盗案犯第二人隐隐的感觉,祁瑶便不自觉愿意去相信许相梦的决定,想着或许真的会有出乎他们意料的收获。 “既然大人都提议了,而且夜师爷也无异议,那我们就不妨一试。”祁瑶说道。 “祁捕快果然有见地。” 许相梦笑中隐藏得意之感,连祁瑶都同意了,成城和成墙二人的意思便可以自行忽略,还不是一切由知县大人做主。 ... ------------ 第一百零八章 好戏开场 黄昏时分,高涯县内依旧闷热不堪,可偶尔吹来的几阵晚风却是叫人身心舒爽。当黄旧色的夕阳抛洒在街头,一切都逐渐变得安静。 许相梦凭借着知县大人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在戏院借到了位置最佳的戏台,这里便是他们即将演绎一幕绝世好戏的舞台。 许相梦或许无法用笔墨挥洒出一幅绝世大作,但对于这幕好戏,她却是胸有成竹,只等拉开帷幕那一刻到来。 一场好戏自然不能缺乏观众,这一点,许相梦也是考虑得十分周全,她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几乎请到了高涯县内所有未订亲的女子,乌压压一片人蜂拥而至,差点没把戏园子给挤得四面坍塌。 “这大人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成城越发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大人吩咐,通知县城里那些还未出嫁的姑娘,说是今晚夜师爷招亲,无条件,无底线。” 从成墙说的这话中,成城听出了许相梦的口气,但他如何也想不到,许相梦竟然玩得这么大。 “大人这会不会太过分了?”成城一脸疑忧。 “大人总归有她自己的处事方法,不然我们就先按她说的做好了,别的事就等发生了再做打算。” 成墙虽然一直都是向着许相梦,对她敬佩非常,可今日他说的话却十分不像他固有的风格,成城觉察,便问:“这话也是大人教你说的吧?” 成城一问,成墙就一脸做坏事暴露的紧张神色,显露无疑。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不知道夜师爷能不能接受大人这,这……唉!”成城为夜央揪着心,更是不愿对许相梦的作为多加评判。 后台,夜央似是平静地坐着,可耳中依旧听到台前的喧闹嘈杂,他心中不禁疑惑,许相梦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为何要在晚上,戏台子上?夜央看着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许相梦,猜到绝非好事却猜透不得她怀的到底是何等的坏心思。 祁瑶因着和盗案犯交过手,不便露面,也就留在后台。只是事态发展越发叫祁瑶觉得无法理解,于是她便找许相梦询问。 “大人,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祁瑶既然问了,许相梦既不能敷衍不答,但又不能当着夜央的面将她的鬼主意向祁瑶说白。于是,许相梦拉着祁瑶走进来换衣隔间。 “祁捕快,我跟你说……” 许相梦尽量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她的全盘计划,祁瑶越听,当真觉得许相梦这根本不是“**”计划,倒更像整人游戏。 “大人,这怎么行得通,既身为重犯,她定不敢在人群拥挤的地方现身,况且还有县衙之人在此组织。” “祁捕快,这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些,今晚这台戏只是做给大家看,没说要在那一大群女子中抓到盗案犯中的女子呀!”许相梦一脸正经解释道。 “那意义何在?”祁瑶更加不懂许相梦的心思了。 许相梦稍稍思索,她本来也只想狠狠玩弄夜央一番,并没打算太多,她心里的意义不就是挫挫夜央的锐气,满足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这个嘛……”许相梦千方百计要想出一个好借口解决眼前祁瑶的疑问,“我觉得,看那个蒙面女子的面相,就是个狐媚之人,她要是看到夜师爷这么俊美又受欢迎的男子,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肯定要千方百计对他下手的。” 许相梦说得就跟真的似的,祁瑶却疑问:“大人如何得知一个蒙面女子的面相?” 许相梦乍地一愣,略显僵硬回答道:“眼睛喽,你看那张画像上的眼睛,简直,反正我就觉得她肯定是狐媚且好男色的浪**。” 许相梦每一个字都吐出得如此坚定,仿佛她早已看透了一切似的,然而事实不过是她想找一个借口蒙混过关罢了。 祁瑶不禁回想起之前与盗案犯交手的情形,毫无疑问,那个女子最擅使毒针,但同时,她在近距离与人交手特别是与男子交手时,确实有些魅惑人的手段,而她从她言语之间,祁瑶也确有听出那层意思。 祁瑶惊讶不已,许相梦只是凭借着一张画像上的一对眼睛,便能有如此大胆的猜测,甚至猜测得如此准确,祁瑶不禁相信,许相梦或许真是大智若愚之人,放浪形骸于外,而内里厚智。 “大人如此一说,我倒真想起那个蒙面女子的作风,确如大人所料。”祁瑶说道。 “真的?”许相梦蓦地一脸惊诧,又赶紧收敛过,而装得十分正经模样说道:“本大人阅人无数,怎么可能会猜错,总之,照我说的做,准没错!” 许相梦庆幸消除了祁瑶的疑心,也得意自己的歪打正着,最后,她又轻声嘱托了祁瑶一句。 “请大人安心将此事交于我。” “跟祁捕快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哪像他们几个,唉,不说了。”许相梦摆出一副愁死的样儿。 初见时还是针锋相对,而此刻,仿佛之前她们之间所有的硝烟都不曾漫起过。 许相梦从换衣隔间走了出来,祁瑶也随之出来。夜央仍旧坐在原处,当许相梦的目光一掠而过他时,夜央总觉得她的眼神里满有深意,且非好意。 “夜师爷,今晚就全靠你这张脸了。”许相梦往夜央走去,忍不住轻轻拍了一把他的脸。 夜央竟然心里滋生一分恐惧,这样的许相梦,无论是举止还是言语,都实在慎人。 “好了,我要出去主持大局了。”许相梦摆着一条手臂往戏台上去了。 此时,天色已黑,戏园子里点亮了满园的灯笼,光亮如昼,只是柔光气氛更怡人。 许相梦一副见过大世面而一无所惧的模样,迈着稳稳当当的脚步走到戏台最中央,清清嗓子,蓦地大喊道:“肃静!” 许相梦一声拖拉大喊划破天际,也真让台下的熙熙攘攘,叽叽喳喳声都戛然而止。 许相梦扫视台下女子,真是高矮胖瘦,秀美丑陋应有尽有。 “夜师爷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吗?”许相梦不禁心里怀疑。 但此刻的正事并非欣赏美丑,也不是考虑夜央的魅力有多大,许相梦稍稍缓回一口气,便开口说道:“我知道,各位姐姐妹妹今日来此的目的……” “为了夜师爷!”许相梦还没说,台下就有个声音十分激动地喊道。 “没错,我们夜师爷今年……”许相梦一本正经正要说,才想他根本也不知道夜央的年龄,幸好,许相梦脑子一转,说道:“我们夜师爷年纪不小,却是尚未娶妻,本官身为知县大人,为夜师爷的终身大事忧虑不已,当然,我也知道各位美女姐妹的心思……” “大人英明!”台下又有人打断许相梦的话喊道。 “谢谢那位大姐夸奖!”许相梦回应之后继续说道:“因此,今晚特地在此举行隆重的夜师爷招亲会,凡是不曾定亲的女子,皆可参与,最终获胜之人,自然有大礼相送……” 后台的夜央可算是听明白许相梦的全部意图,他何曾想过许相梦会有如此叫人所料不及的做法,而此刻,所有的无法预料都正在发生。 夜央绝怒起身,本想冲到台上向许相梦问个明白,却在戏台出口犹豫了。正比当此紧要关头,祁瑶忽然出现在夜央身后,一把将夜央推了出去。 “大家猜的不错,大礼就是,我们全高涯县姐姐妹妹的梦中情人,夜师爷!” 就是如此恰到好处,许相梦搅热了着全场气氛,夜央就于那一刻出现在戏台上,丝毫不夸张的说,台下在一刹那炸开了。 夜央双眼泛怒,扫过台下几乎疯狂的拥挤女子们,最后,双眼定睛于台上的许相梦身上。许相梦的目光也由台下转到夜央,她看见夜央微怒的眼神,心中微微一乐:夜师爷,无法冷静了吧,接招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许相梦今日的所做所为对夜央而言着实过分了,夜央转身欲走,许相梦岂能轻易放他离开,便赶紧拽住他,死命地拽回戏台中央。 “大人,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大了吗?”夜央眼中十足的不悦。 “谁开玩笑了,还不是为了引那个女的出来,可是夜师爷自己答应的,这会又害怕想退缩了?”许相梦一脸认真质问夜央。 “那招亲是怎么一回事?大人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不就是一个幌子嘛,夜师爷何必较真呢?” 二人你来我往,一句接一句,身体都越发靠在一起。 “大人不会是在故意玩弄我吧?” “我哪有夜师爷想的那么坏?”许相梦坚定的目光看得夜央不禁心软。 “总之,夜师爷只管好好配合就行,就算最后真娶了个夫人,你也不算吃亏!” 许相梦这话并非真心所愿,脱口而出后,她心上还略微一抽动。 “大人,我是相信你的。” 夜央说出这句话时,眼中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不见,许相梦的一颗心蓦地为之一颤,放开了夜央。那一刻,许相梦有放弃捉弄夜央的念头,只是她心里还存有一分骄傲,难以妥协。 ... ------------ 第一百零九章 夏夜激战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回了后台,许相梦独自站在台上,愣是怔住半天,直到台下人哄闹起来,许相梦才回神。 “许相梦,这戏可还没结束,你可不能打退堂鼓!” 许相梦抚平了起伏的心绪,仍要继续。 “刚才,大家已经见过我们今日招亲大会的主人公夜师爷了,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正式比赛。此次招亲会我们采取淘汰制,第一关就是选出你们这……”许相梦伸出指头,数半天才彻底崩溃而放弃,说道:“总而言之,第一关比拼会很残酷,成墙,上道具。” 台下成墙提着一个花篮往台上跑,花篮中是一朵朵洁白无暇的百合。 “大人,给。” 许相梦接过篮子,这其实是许相梦看到这人满为患的情况后突发奇想的主意。许相梦确实让成墙通知了全高涯县的未婚女子,但不曾想竟会召开这么多人,如此拥挤的场地,又如何玩得开。 “这篮子里是戏园子楚老板资助的百合花,清秀美丽,清香无比。” 台上,许相梦夸着百合花,拿起一朵置于鼻子之前,轻轻嗅着。台下,楚老板一脸哀愁,靠在一旁伙计身上欲哭无泪,那一篮子百合花,是他花了大把银子迁到戏园子种着的稀有品种,却被许相梦狠狠摘了个干净。 “三十朵花,待会儿就由我往台下撒去,成功抢得一朵不残不缺的花朵,并跑上戏台交于我手者留,未抢到花或手中的花有残缺者,淘汰!” 许相梦把规则说得一清二楚,台下之人,或哀叹此淘汰制过分残酷,或一脸坚定,蓄势待发。 “请大家做好准备。”成墙喊道。 许相梦和成墙相视一眼,成墙一敲手上的锣,许相梦便托起篮子底部往台下,从一边到另一边倾倒下去。 战争一触即发。 台下之人皆似脱缰野马彼此争夺半空中,以及别人手中的百合花,或撕扯了花瓣,或抢夺之时落地残碎。 许相梦和成墙从高台往下看,所有的狠狠掠夺与无情推倒全看在眼中,撕声呼嚎,狰狞面庞,一览无余。居然,女子之间的争夺战也能如此可怕,如此惊心动魄。 “大人,女人下起狠手来真的好可怕!”成墙不禁叹道。 “是呀,太吓人了,还好我以后不用娶媳妇儿!”许相梦不禁感叹道。 终于,恶战结束,三十朵百合花,最终,许相梦花篮中只有十二朵丝毫没有残缺的百合花。成墙将剩下的百合花递给楚老板,楚老板望着这几朵可怜的百合,又想到花坛中的茎根残骸,心疼得失声痛哭起来。 淘汰者被遣出戏园子,许相梦领着剩余的十二人走下戏台,大院中,六六成排,许相梦挨个打量过,剩下的这些女子尽是富有特色,或是丰满过头,又有病怏怏,又或太过矮小,还有其他各种的奇人怪相。 “天呐,怎么剩下的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夜师爷还不如直接选我算了!”许相梦心里不禁叹道。 许相梦挨个看过,直看到后排最后一个女子的容貌,许相梦不禁脚下一顿,心想: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留下了,难得! 许相梦其实心里略微不爽,若是全剩下些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的“美女”还好,这突然冒出个长相不赖甚至还算秀美的,在这一群人中,岂不是特别亮眼,万一…… “不可能不可能,许相梦你不要胡思乱,下一关她一定会输的。”许相梦晃晃脑袋驱散担忧。 许相梦绕了一圈回到最前面,故意摆出一脸严肃的凶模样,说道:“首先,恭喜十二位姐妹打败了几百号人脱颖而出,你们将有机会参与下一轮赛事……” “是不是这一关赢了就能嫁给夜师爷了?” 十二人中一个体态如球的女子突插嘴然问到这个问题,许相梦听出了她的声音,正是三番五次打断自己说话之人。 “话这么多,是不是该把她出局了呢?” 许相梦犹豫着,一想此女体型如此巨硕,定能在接下来的一关里干掉一大片人,最好是干掉那个漂亮的,像她这样的身材,夜师爷应该也无福消受,还是留下罢。 “接下来这一关,你们十二人中将淘汰至剩下三人……” “啊,只剩三个,太少了吧!”又一个女子蓦地一脸委屈哀怨。 “三个少吗?”许相梦问一旁的成墙。 “大人,民心不可失,不如多加一个。”成墙说道。 二人叽里咕噜一番,这事竟还跟民心扯上了关系,且二人还说得一脸严肃,就跟商讨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那好吧,四个,不能再多了。”许相梦退一步把话说死了。 “那下一关规则如何?” “下一关,会有夜师爷参与。” 许相梦嘴角微微一扬,这事还不让所有女子为之疯狂,听到会有夜央参与这一关,她们真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 此关,夜央被许相梦设计成了一个会动的靶子,他两只手臂,都被系上打了活结的两根绸带。 夜央是一脸一心的无奈,可当他看到许相梦僵硬着手臂给他打上活结时,那认真的神态却又叫他完全无法厌烦。 大院子这头,许相梦和夜央二人互站彼此身侧,许相梦专心致志地给夜央系上绸带,画面静谧而唯美。另一头,成城和成墙携同几个伙计拦着狂爱夜央而趋之若鹜的女子。 “夜师爷,我一定会得到你!” “夜师爷是我的!” “我的,你们都一边凉快去吧!” 对于那一头的繁杂,夜央全然不在意,只是望着许相梦略微不便的笨拙,嘴角微笑。 “好了!” 许相梦乍然挥去愁容抬头,瞥见夜央那一抹隐隐浅笑时,他的笑容着急敛去,许相梦也稍稍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尴尬。 “夜师爷,你可要小心了,那些女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哦。”许相梦不知是在给夜央忠告还是在落井下石。 “大人真的希望我从她们中间娶一个做夫人吗?” 夜央的话让许相梦不知所措,他这么问自己是因为什么心思?莫非是试探? “这个嘛,就算夜师爷要娶一个,那县衙里顶多就多副碗筷多张嘴,本来我还想得得请个厨子,要真有个师爷夫人,还能解决早午晚三餐问题,这么一想,好像还很不错的样子!”许相梦一副想得很美好满意的模样。 “大人。” “啊?” “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 夜央说罢便朝着大院中间走去,许相梦立于原处,脸上的玩笑意思一挥而散,她怎么会希望夜师爷找个师爷夫人解决县衙的三餐问题呢? “夜师爷,如果县衙不用多一副碗筷,但是不能解决饭食问题的夫人你要吗?”许相梦心中说得苦涩酸楚。 许相梦回到戏台高处,宣布着此关规则,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然没了最初那捉弄夜央的兴奋心思。 “夜师爷手上四条绸带,代表四个留下的机会,你们十二人手上的绸带,代表的是参与这一关的机会。说白了就是,你们十二人可以在这个大院里追赶夜师爷,或者追赶对手,解下对手手上的绸带,对手淘汰,同理,被对手解下绸带,淘汰,无绸带之人将被带离场地,也就是淘汰出局,而你们在防备对手的同时,要追上夜师爷,因为只有四个人有机会夺得夜师爷身上的绸带,即最终留下的资格。” 许相梦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堆,说清楚就是这是一场残酷的追及厮杀战,只有兼顾防备与进攻,以及以最快速度追上夜央的人,才有可能获得成功,而许相梦早就想透彻了,对于普通人家女子而言,追上夜央绝非易事。 “夜师爷,等着我,我一定会追上你!” “你这么胖,跑得动吗?夜师爷一定是我追上的。” “你个麻脸怪,就你长这丑样也想做夜师爷的夫人,快找个坑埋了自己吧!” “死胖子!” “麻脸怪!” 那个给许相梦深刻印象的胖女子和旁边一个长了一脸麻子的女子吵了起来,二人都是死活不饶人,誓死骂到对方气绝才肯罢休的架势。 最后,胖女人完胜,麻子脸女人岔气晕倒,正式之争还未开始,便已有人被抬了出去。 “这太可怕了!”成墙一脸惊恐道。 “唉,怎么胖女人都这么厉害呢!” 许相梦不禁感慨,回忆起她生命某一段也遭遇过两个胖女人,记忆画面虽已不清晰,可一想起她们,那种心里的埋葬许久而又重生的恐惧感却丝毫未减当年。 “不过她厉害也好,多解决几个人,特别是那个。”许相梦一眼瞥向站在角落里的那个显得懦弱却容貌姣好的女子。 一场争夺战于锣声敲响那一刻拉开帷幕,夜央在大院中间,十一个女子被分布四面八方,声响一起,她们便如饿狼扑食一般往夜央冲去。 对于眼下的十面来敌,夜央几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十一个人脚速不同,便留给夜央一个又一个的空当。最快的女子整个人往夜央冲去,没抓着夜央,反而摔了个五体投地。接二连三,夜央从她们身边一掠而过,根本没人能碰到夜央丝毫。 ------------ 第一百一十章 *落幕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成城和成墙对院中发生的那触目惊心一幕幕感到惊讶不已,一直都认为那些女子只是看看夜央的脸就罢,竟不想她们当真会为了争夺夜央而头破血流。 许相梦倒是看得不亦乐乎,她本来就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没人抓到夜央,没人得到夜央一丝一毫,即便是他手臂上的绸带也不行。 “夜师爷好样的!”许相梦忍不住乐道。 院中,夜央逃避躲闪的身姿与丝毫不惧无恐的冷静神情皆是如此吸引人,许相梦不禁看得入迷,干脆扶着戏台前的矮木栏坐下,观赏台下这场精彩纷呈的戏。 夜央每躲过一个女子的绝命抓,许相梦的心便由止而动狠狠一颤。 混乱了许久,终于有一个柔弱女子经受不住而累疲累晕倒,这场戏也被迫中止。晕倒之人被抬走,剩下的十个人便偷得一刻闲。 “咳咳我觉得……咳咳这样不行呀,不如……咳咳我们联盟吧!咳咳……”一个病怏怏的女子突然对那个胖女人说道。 胖女人朝她瞥去蔑视且极不信任的目光,十分不屑说道:“呵,你这只病虫都还在,那个没用的居然晕了,真是一个比一个差劲!” “咳咳,你怎么说……咳咳……说我不要紧,我只是……咳咳……想和你……咳咳,联盟。”病怏怏的女子是一副死也要跟胖女人联盟的决意模样。 “你倒是说说,怎么联盟?”胖女人动了点心思。 病怏怏的女女子对着胖女人的耳朵说出了她的主意,她的意思是,合力干掉其他人,在没有其他威胁的情况下,使计抓住夜央。胖女人听着她这话倒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那抓夜师爷的计划是什么?”胖女人问。 “这是……咳咳……杀手锏,我要是……咳咳……现在说了,你万一……咳咳……” 胖女人听出了病怏怏女子的顾虑,也不耐烦听她“咳咳”个没完没了,更觉得这样的病虫绝不可能是拦阻自己得到夜央的对手,便说道:“你不用说了,我同意。” “好,我们……咳咳,还需要一个……咳咳帮手咳咳咳咳……”病怏怏的女子咳着将目光瞥向那个最矮小的女子。 再次开场,局势已然不似刚才混乱,胖矮病三人组连成一线,她们并不直接袭击夜央,而是解决掉一个又一个落单的人。 这场戏越发精彩了,那三人各有弊病,却能如此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上的许相梦和成墙不禁看得出神。 一个,两个,三个……场上之人一个又一个淘汰,胖矮病三人称霸赛场,她们以胜利之眼环顾四方,院中只剩了她们三个女子和她们共同所爱夜央。 胖矮二人抑不住激动心qingyu上前抓住夜央,却被病女子阻拦。 “你干嘛?” “听我说,时机就是现在。” 病女子告知了胖矮二人她的制胜绝计,三人经过了共同战斗,最后相视默契一笑。 夜央感觉到情况不大对,若是她们三人追他,定是没有一人能成功,但让夜央和台上两个看官完全意料不到的是,胖女人一把抱起矮子,拼尽全身力气将她往夜央那个方向扔去,矮子紧紧闭目,飞得老高。 那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受控制地停顿,成城和祁瑶二人不知何时上了戏台的顶上,他们本是为了探查四方可疑之人,却被飞起的矮子狠狠吓了一跳。 与这一刻相比,之前所有的扭打撕咬又如何算得上惊心动魄。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当所有人从惊异恐惧中回神之时,胖矮病三人的计谋已然得逞,矮子被夜央抱在怀中,胖女人和病女子也站在了夜央身边,一人解了一条绸带。 “夜师爷!” 夜央怀里的矮子居然得寸进尺紧紧缠住夜央的颈项。 “那个,放开你的手!”许相梦“嗖”一声从地上站起。 院中三个女子简直丧心病狂,抓着夜央是死都不愿意放开,最过分的是那个胖女人,居然当着许相梦的面,企图强吻夜央。 “住嘴,那个肥婆。” 看到这一幕幕,许相梦当真气上心头,完全失去理智,她忘记了自己站在戏台子边缘,竟一脚迈出了矮矮围栏。 又是一幕惊心动魄,许相梦半个人落在了空中,只一刹,另外卡在栏上的那只脚也脱离出来,整个人翻倒下坠。 院子里,夜央奋力一把甩开纠缠他的三人,只在千钧一发之际,许相梦笃定自己将不死也残的时刻,夜央稳稳地接住了她。 夜央双膝重重跪地,只为接住许相梦。 许相梦落下那一刻无论是眼睛还是心都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感受到一个熟悉而柔软舒适的怀抱,她似是蓦然恢复了心跳,渐渐地,她看清了抱住自己的夜央。 “夜师爷!” 此刻,在他们眼里心中,不存在其余任何人,夜央为许相梦安然无恙而放心,许相梦因夜央救回自己一命而动心。 这样和谐的画面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女子打破,那个许相梦唯一在意的容貌清丽的女子,整一场激闹斗争,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而这个关键时刻,她却闯了出来,解下了夜央手臂上最后一根绸带。 “你!” 许相梦乍地从夜央怀里跳出来,指着那个女人就想怒骂她一顿。清丽女子看出她一脸怒气,便赶紧转身往后跑。 “你还敢跑?”许相梦说着就想冲上去,却被夜央双手抓住了双肩。 一幕又一幕动魄惊心的戏码终于结束,屋顶上,成城和祁瑶二人相视松心一笑,目光不经意间同时瞥见了院子外,疾步离开的蒙面女人。 “她!”二人不约而同说道,飞跃跳下屋顶追赶上去。 成城和祁瑶追着那个很有嫌疑的蒙面女人出了戏园子,然而戏园子里的事还没有结束。 大院中,胖矮病三人站成一排,一人手持一条绸带,清丽女子则是站在了她们身后。 许相梦,夜央和成墙三人正对着三人站着,都是一副高兴不起来的表情。 “大人,接下来要怎么淘汰呢?”成墙一脸迷茫问道。 “接下来,就让夜师爷他自己选择其中之一就好了,或者夜师爷想全部收下也行?”许相梦转过头看着夜央,只见他一脸的无奈随眼皮坠下。 “选我!” “夜师爷都抱过我了,当然选我。” “要不是……咳咳……我的话,你……咳咳……能有机会被……咳咳夜师爷抱吗?” 胖矮病三人又争吵起来,她们身后的清丽女子却是一言不发。 “夜师爷,你到底要选谁?”成墙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 夜央睁开眼盯着许相梦,许相梦知道夜央的意思,却就是忍不住偏偏反着来,她一下窜到三个女子跟前,很来劲地介绍道:“夜师爷,我来给你简单分析一下她们几个的优劣。这个胖女人,力气大,而且老人家都说了,胖一点的女人都能生儿子,再来这个,虽然个子是小一点,也算有特色吧,而且吃得少,占地儿也小,然后她,虽然看起来一副病得没救的样子,但她能挺过两关,而且我看了全局,她很聪明呀!” 许相梦分析得三个人皆有可取之处,却故意没提胖女人身后躲躲藏藏的清丽女子。但夜央在意的并不是许相梦提睡没提谁,而是看着许相梦这一脸认真介绍分析的模样,夜央真觉得她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师爷夫人。 夜央心里忍不住滋生怒火。 “大人别说了!”夜央蓦地怒道。 夜央上一次发怒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是如此冷静之人,他发怒简直犹如铁树开花一般稀奇,也正是因为这样,夜央每一次的发怒都非平白无故,怒气也无法轻易消散。 夜央面带怒色转身离开,此次,他也是真正怒了,为许相梦的所做所为怒了。 许相梦整个人愣住,只是看着夜央离开,她也知道此事自己做的过分些,可她也没逼夜央一定娶谁呀!许相梦不明白夜央真正的心意,玩笑开过头之余,更重要的是夜央觉得自己在许相梦心里,是可以随意撇置,随随便便就能推给他人的。 许相梦的迟疑,看见的场景便是那个清丽女子追上夜央,她没说话,只是浅浅一笑,将手上的绸带递给夜央。 “她是什么意思,让夜师爷娶她吗?”许相梦心里担忧真是如此,想制止却无力上前。 清丽女子对夜央做了一个手势,她竟然是哑巴,原来她不会说话。 许相梦看不懂她的手势,只看见夜央接下了绸带,便径直离开了。 那一刹,许相梦不知自己心上的疼痛感觉是否就是心碎之感,闷,痛,难受至极。 “夜师爷接下她的绸带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接受她这个人的意思?”许相梦微微摇着头,眼眶乍然润湿。 看到夜央接下清丽女子的绸带,胖矮病三人可是心里十万分不乐意了,明明都摘得了绸带,为何夜央偏偏就选了一个哑巴。 “夜师爷怎么选她呀!” “就是说,她一个哑巴怎么配得上夜师爷?” “咳咳咳……” 身后三人议论不休,许相梦终也听不下去了,燃着一脸怒火回身,大声喝道:“你们住嘴,夜师爷为什么不能选她,她配不上夜师爷难道你们就配得上吗?不配!” 许相梦最后这一句撕心裂肺的“不配”,不仅仅是说胖矮病三个,更是对自己的怒喝。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迷之香囊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戏园子外,漆黑无人的幽静街道,从戏园子里匆匆走出来的蒙面女子脚步十分着急,却突然被出现挡住前路的祁瑶拦下,女子回身,又有成城拦截。 祁瑶和成城前后围截,蒙面女子知道进退无路,冷冷一笑,对二人说道:“真是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束手就擒吧!” 祁瑶说着拔刀上前,可蒙面女子又如何会乖乖被擒,祁瑶逼近,她便往一边退,毒针更是甩手自来,祁瑶光是躲避抵挡毒针都措手不及。 “我今晚乏了,而且跟你们也玩够了,腻了,就不想陪你们消磨我的宝贵时间了。” 蒙面女子换毒针为毒气弹,凌空投下,成墙和祁瑶掩鼻逃散弥漫的毒气,蒙面女子却已逃走不见踪影。 “居然让她逃了!”祁瑶自我悔恨道。 “今日打草惊蛇,她可能会逃离高涯县,我们赶紧回去找大人下达封锁令,以免让她逃掉。”成城说道。 戏终人散的戏园子,烛火尽灭,许相梦和成墙二人找不到成城和祁瑶,便只能先行回县衙。 路程过了一半,许相梦忧思愁烦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一脸怨恨问道:“成墙,我做的很过分吗?” “大人是问给夜师爷招亲这事吗?” 许相梦看着成墙重重地点头,一脸委屈哀怨。 “大人是为了引出那个女人,而且您也没有逼迫夜师爷,我觉得夜师爷这次发脾气有点……” 不明真相的成墙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许相梦这边,获得了支持,许相梦更是有了底气。 “就是说呀,夜师爷凭什么对我发火,我干嘛要对他愧疚?” 许相梦不再自责,一下子就恢复了气势,二人回到县衙,许相梦走到自己居院前,不由得停下脚步,稍稍往夜央那边看,却也看不见什么。 “夜师爷真的接受那个女人了?” 许相梦忍不住往夜央居院处走几步,乍地一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疾步走进院子,走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不管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许相梦正心烦,成城和祁瑶二人也回到了县衙,他们焦急不待,立马来到许相梦房前,征求她的封锁令。 “大人,您睡了吗?”成城敲门道。 “睡着了。”许相梦睁着眼说瞎话。 成城和祁瑶不约而同相视一眼,房内蓦地一亮,二人面前的房门便打开了。 “有事吗?”许相梦问道。 “大人,那个女子真的出现在戏院了。”祁瑶说道。 “真的?”许相梦一脸惊愕,不想自己竟又一次歪打正着,“那你们抓着她了?” 许相梦说着从房间里跳出来,她还以为成城和祁瑶二人是抓到盗案犯来报告好消息交差了,便四下张望,可整个院子里就他们三人。 “没抓着呀?”许相梦一脸复杂看着二人。 成城和祁瑶多少有些自责,许相梦好不容易摆出这么大排场引出了盗案犯,可他们二人却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溜掉了,实在愧疚。 但对于许相梦来说,她却并非太在意此事,反正她的本意只是玩弄夜央,她成功了,也搞砸了。 “没事,不要灰心,下次我一定把她给你们抓着。”许相梦大放厥词道。 “多谢大人不怪罪属下,我们来还有一事相请。” “什么事?” “我们今夜与那盗案犯交手,恐怕明日城门一开,她就要逃出城去,请大人下令,封锁城门,禁止任何人进出。”成城说道。 “这样啊,那我要怎么做呢?”许相梦并不知道下令流程。 “大人只要亲笔书令,再盖上官印即可。”祁瑶说道。 许相梦心里一怔,祁瑶说得倒是容易,写写盖盖,但对于许相梦来说,盖章还好说,可她怎么可能亲笔书写一纸封锁令。 “一定要这样做吗?”许相梦瞪着滚圆的双眼看着他们二人 “莫非大人还有其他方法?”祁瑶问。 许相梦心绪转动飞快,让她写字,绝对没可能,眼下最要紧之事就是想办法蒙混过去,可是如何才能蒙混过关呢? “我觉得吧,她不会离开高涯县。”许相梦一副认真模样说道! “大人何出此言?” “因为……”许相梦哪知道因为什么,继续编喽,“因为她既然出现在了戏院,就说明她已经被夜师爷深深勾引了,那她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怎么也要先把夜师爷吃定了吧!” “可她毕竟背负罪名,是逃命要紧还是一个男人重要?”祁瑶有些犹疑。 “瑶瑶的担忧不无道理。” 成城又唤道祁瑶为“瑶瑶”,祁瑶不禁瞥了他一眼。 “反正我是觉得封锁城门绝对不可行,那会惹百姓怀疑,万一民心动荡不安,又惹恼了那女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许相梦一本正经说道。 “大人所说确有道理,是我们考虑不周。”祁瑶紧皱眉头说道。 许相梦又一次凭借着精湛的演技获得了成功,只是抓捕盗案犯一事也不可置之不顾,否则,一直有隐患存在身边,许相梦连出个门都怀揣着不安。 不知不觉之间,许相梦当真一步步往真正的知县大人靠近,心思行为也越大像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尽管偶尔她还是会自私心作祟。 “我是这样想的,两手准备,但不能让县内的百姓感觉到异常。首先,我们暂且相信她不会离开,而且接下来会对夜师爷有所动作,时刻关注夜师爷的动态,另外,城门处也不能不管不顾,成捕头和祁捕快,你们二人和那个女人多次交手,对她也是再熟悉不过,城门就交于你二人,若她想逃离,你们就倾尽全力对付她,抓捕她……” 许相梦越说越激动,手刀都“哗哗”挥了起来,成城和祁瑶二人不由得看呆许相梦这个样子,从正经八百讲述着一下变得手舞足蹈,这转变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许相梦抬起一只手挥挥二人。 “啊,只是觉的大人越来越像大人了。”成城一脸缓不回的惊呆状说道。 “成捕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本大人以前不像大人,还像小人吗?”许相梦怒目质问。 “不不不……” “成捕头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就连我都如此觉得,刚见到大人那会儿,怎么都觉得大人您不像一个好官,可这几日以来,我相信大人您就是传说中那种大智若愚之人。” 许相梦并不太明白祁瑶所说的“大智若愚”,但他她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并不像损骂,应该是夸赞。 “祁捕快这么夸我,我怕自己会骄傲的。”许相梦歪过头去偷笑起来。 一旁的成城此刻竟觉得自己处境异常尴尬,怎么许相梦和祁瑶二人相处的气氛竟能如此融洽,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大人,我和成捕快就负责城门,那夜师爷呢?” 祁瑶忽地提起夜央,许相梦所有的喜笑便一挥消散,不复存在。 “夜师爷,那就,我吃亏一点,亲自监管吧。”许相梦说得一脸不乐意。 成城和祁瑶二人离去,整个院子又恢复了寂静,许相梦一口气吹熄了蜡烛,明灭复暗。 许相梦一头栽倒床上,静夜清院漆黑房间,多催人入眠的环境气氛,可许相梦所是半点睡意不上头,一夜未眠。 “夜师爷你要是敢娶那个哑巴你就死定了!”许相梦乍一下从床上坐起。 “夜师爷你不要娶她呀!”许相梦语气蓦地变得哀怨。 “夜师爷,你要是真的娶她,老子就,就革你职位。” “夜师爷,我求你选我选我啦,不要那个女的可以吗?” “夜师爷,你要敢娶她,我就敢杀你!” “啊哼哼……” 许相梦一夜之间就跟崩裂出了两种人格一样,一个威胁逼迫,满爆恶言,另一个委曲求全,可怜兮兮。 清晨,许相梦经历一整晚的自相矛盾斗争,终于,疲惫累绝睡死在床上。隔壁院的夜央,几乎也是一夜未眠,一大早便出了门。 冷清的街道,行人少而零散,夜央也不知他为何会走上这街道,或许只为逃离县衙,逃离与许相梦有关的千思万绪。 敞阔大街,夜央径直走着,全然失神。正前方,一个从装束和打扮看不出年纪的女子往夜央走来,她手持羽扇遮面,似是刻意擦过夜央一侧。 “公子,对不起!”女子语气着急,说罢便匆匆离去。 夜央蓦地回神,只见脚下掉落一个香囊,心想会是方才那个女子之物,拾起回身,却已看不见她的身影。 夜央手持香囊,此香囊好像异香非常,夜央身不由己将香囊置与鼻前一闻,只一瞬,迷漫入脑。 许相梦睡着并不多久便蓦地一抽醒来,神色困倦,几乎睁不开眼睛,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许相梦一步一晃走去厨房。 一如既往,许相梦打开锅盖来,只是今日,锅内空空无物。许相梦乍一下清醒过来,狠狠擦了擦眼睛,什么锅碗瓢盆都翻了一遍,最后仰天大喊一声:“谁偷了老子的馒头?” 许相梦满脸怨气地走出厨房,此刻肚腹饥饿难耐,她只想着出门买点东西填饱肚子。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忆与包袱(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穿过大堂,在去往县衙大门的走廊上,许相梦和夜央不期而遇。径直一条走廊,许相梦原本急匆匆的脚步越发缓慢,她想着该如何面对夜央,真不行跟他低头认个错? 可今日的夜央格外冷漠,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瞥许相梦一下,便绕过她,一步不停,甚至连一点犹豫迟疑都没有地走远。 许相梦脚下蓦地一顿,刚刚走过的夜央,与往常完全不同,在她眼里,更似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夜央走过许相梦身旁那一瞬间,她似乎瞥见他手中握着一个香囊,许相梦不禁遐想连篇。 “那个,不会是哪个女的送给夜师爷的吧?”许相梦一下就想到了昨晚那个清丽女子。 许相梦乍地一起怒,转身就朝夜央追过去,只是走廊转角,许相梦迟疑了,停顿了,最终,转回往县衙外去了。 许相梦一个人行走在街头,吃着,将所有对夜央的思绪嚼碎咽下。 “许相梦,不就是一个夜师爷,哼,谁爱谁带走,老子一点都不在乎。” 许相梦一路吃一句怨,吃完了五六个大包子,走在街上无所事事,又不想回县衙看到夜央,此时的许相梦就像个无家可归之人在街上,浪荡。 “大人。” 前方突然有个声音呼唤到,许相梦抬头往前张望,在人来人往之间看见了满脸笑意,朝她挥手打招呼的杨景佑。 “杨二傻!”许相梦惊讶说道。 许相梦略微谨慎地往杨景佑走过去,杨景佑却似是很兴奋地跑过来。 “是杨二…少爷你呀,好像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还活着呢!”许相梦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大人真会说笑,我只是前段时间被我爹带去其他县看看各地分庄的经营情况,怎么会不活了呢!”杨景佑笑道。 “唉,你一个无忧无虑的有钱少爷,平日里也是无所事事,整天找小姑娘,也难怪你姐姐要为你担忧。”许相梦深深叹道。 “大人和我姐很熟吗?” “不熟,就见过几面,只是她之前离开高涯县那天我们遇见了,她还替你感谢我帮你找人来着。”许相梦一副自若模样说道。 “大人,我早上出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许相梦心存疑虑,虽然杨景佑这人天真不存恶意,她早已知道也相信,但他没事找自己有什么好聊的,谈情说爱? 许相梦还是跟杨景佑进到了一个点心馆子,点了吃食和茶水,二人坐下。 许相梦虽然已经吃了不少,但有吃食摆在眼前,她又怎么忍得住不尝不吃。根本没顾及坐在对面的杨景佑,许相梦自顾自地狂吃了起来,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点头,嘴里念道:“还挺好吃!” “那大人多吃点。” 不用杨景佑说,许相梦也不会少吃,他这一说,许相梦便注意到了,杨景佑说他自己没吃早饭,可这桌上两人,只有她一个吃过的人在吃着。 “你怎么不吃?你不是没吃早饭吗?”许相梦边吃便问。 “我……”杨景佑迟疑不回。 许相梦送到嘴边的点心停了下来,手指一松,点心落到了地上。许相梦拍拍手掌,一脸漠然盯着眼前的杨景佑,问道:“你小子不会又想让我给你找什么姑娘吧?” “没有!”杨景佑乍地慌乱否认道。 杨景佑这一副不善说谎而恍惚颤动样,许相梦全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却也不讨厌。 “还不承认,连撒谎都没学会呢,就敢在我面前撒谎。”许相梦故意冷笑一声。 许相梦这话一说出口,杨景佑立马一副谎言被戳破的心虚表情,还稍稍低下了头。 “其实,这段时间不在,我不知道小雨会不会来找我,所以就想问问大人。”杨景佑不敢大声问。 “这事,没有。”许相梦毫不考虑回答道。 杨景佑完全没考虑许相梦说的真实与否,一副失落表情跃然脸上。许相梦瞥见杨景佑的神色变化,却自顾自地抓起一块点心吃着,苦口婆心又略显无奈的语气说道:“杨少爷呀,你上次不已经见到小雨姑娘了,应该分别无憾了呀,人海茫茫,相遇是缘,但大多数人都只是路过,你和那个小雨姑娘,差不多也行了。” “不行,大人不会知道的。” 许相梦被杨景佑突然喊出来的这句“不行”吓了一大跳,又看着他那副落寞的可怜样,便不自主地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许相梦,你看你造的什么孽,你上辈子是做了多么天大的恶事,才造成这辈子不得安宁?” 许相梦如此质问自己,但她又如何知晓自己上辈子所行之恶,她连自己上辈子是人是猪是狗都不知道,甚至到底有无传说中的上辈子她都无从得知。 “大人,小雨是不是离开高涯县了?”杨景佑突然问道。 许相梦心思顿住片刻,如果她说毛小雨离开了,杨景佑会不会就乖乖地做他的杨家二少爷,继续他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呢?许相梦想:或许可以试一试,这个毛小雨本来就不是真的毛小雨,也不该出现。 “你知道啦,小雨姑娘回老家了。”许相梦说道。 许相梦这话一出,杨景佑是心痛不已,他和他的毛小雨明明就有彼此的承诺,那日,毛小雨也说过会再来找自己,可是,她没来,他离开一段时间,她会不会就此认为自己离弃她不顾?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只是等待,更不该离开。” 杨景佑落寞又自责的口吻所说的话就像寒冷冬日里的冷风,一拂起,一吹过,冷冻了一切所有那般。 “杨少爷,其实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每个人都背负着只属于自己的包袱,也就是人所不能控制的命运。小雨姑娘就是你背上包袱里藏着过的东西,她离开,但那包袱里的东西却只有你自己能决定取舍。当然,小雨姑娘也有她自己的包袱和取舍,虽然她没跟我说原因,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道理,希望杨少爷不要再纠结此事,让小雨姑娘离开得安心,你自己也莫要揪心。” 许相梦这一番话确实由心而发,但话中那个“人生包袱论”却并非她对人生的感悟,而是多年前从一个学堂夫子听得。 那一年,许相梦大概十二三岁,她也不记得是过去十几年来去过的无数个小村中的哪一个,只知道那村中有一个老夫子,在村中祠堂设立学堂,年少无知的许相梦也曾去过那个学堂凑了几天的热闹。 那时的许相梦早已是男孩装扮,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游荡过祠堂门前。正值学堂下学,一群孩童从祠堂冲了出来,还有些小孩背诵着今日所学的诗词。 许相梦随着父亲浪迹江湖,才不懂这些学问,也从来不觉得读书人,博学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孩童走尽,许相梦见祠堂门还开着,便大步走了进去。 宽敞大院中,一位老者收拾着桌上的书籍,看见门外偷偷摸摸走进来的许相梦。 “你也是村里的孩子吗?为何从没见你来过学堂?”老夫子问。 “学堂有什么好上的,还不如去赌庄赌两把。”许相梦一脸不屑说着往院中走去。 “你小小年纪就去赌庄……” “我去赌庄怎么了,跟你这老头子有什么关系?”许相梦一屁股就就坐在了桌上,十分无礼地说道:“去赌庄可比看这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有意思。” 那是初见,许相梦被经历磨出的野性十足,她和父亲在那个村子也只待了不过十来天,许相梦有种心思,即便不愿听那些“之乎者也”,也每日来一趟,即便只是跟老夫子争论些有的没的。 最让许相梦深刻的,便是她的名字,在她叫许相梦之前,她被父亲叫做骰子。一日,又是学堂下学之后,许相梦一如往常来到祠堂,老夫子也习惯静候她的到来。 “老头,在呢!”许相梦还是一副不羁的模样。 “今日,骰子又想跟老朽辩论什么?” “今日就不跟你吵架了,你看看这个。” 许相梦掏出怀中一条绢帕扔到老夫子手里,老夫子张开,帕上绣着一句“许今生同君相梦”。 “这是骰子绣的?”老夫子打趣问道。 “这玩意儿怎么可能是我绣的。”许相梦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路上捡的,就想来问问你这帕子上虫爬的什么鬼符!” “这句话应当是一个女子对心爱男子的誓言,许今生同君相梦,是那女子对世间情爱,挚爱之人的最美希冀。”老父子认真解释道。 许相梦的神色不禁变得凝重,这条绢帕并非路上所拾,而是在最初印象中就系在她手上,她父亲没有并解释过这条绢帕。 终究,许相梦和她父亲在这个村子也待不下去了,那是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二人趁夜跑路。 “爹,我把东西落在屋子里了,我要回去!”许相梦十分急迫说道。 “回什么回,老子还要命,你小子不要命呀!” 父亲的怒骂,许相梦却没有妥协,甩开父亲的手便往回跑。 “臭小子,老子白养了你这混蛋,你回去死吧,老子不管了!”父亲立在雨中朝跑远的许相梦怒吼道。 “爹,你先跑,我拿回东西会去找你的。”许相梦一刻不停地跑回。 “臭小子!” 雨声掩盖了二人的声音,许相梦每一步踩在泥水中,毫无惧怕地往曾遮雨的那屋子跑,没错,不是家,只是一间冰冷的屋子。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忆与包袱(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迈着几乎疯狂的脚步跑到目的地,她本想在赌庄人到来之前拿到被落在枕下的绢帕,可才跑到篱笆院前,便看见屋子里火把通明,窗户上映出好些个人影。 许相梦此刻才害怕得双腿直颤,不敢进去,甚至连退后的力气都没了。正当时,突然有个人出现在她身后,抓过她的手臂。 赌庄的人在房内一顿搜,知道扑了空便气冲冲从房里出来,正看见了老夫子撑伞站在院子前。 “那老头,有看见这家人吗?” “听说他们搬走了,好像是黄昏时就走了。”老夫子撑着一把伞,提着一盏灯,十分沉静地回答。 赌庄之人来此的目的是抓许相梦爷儿俩,自然也不为难老夫子,听他如此说便只能离开。 “又被他们逃走了,等抓到一定给他们大卸八块。” 赌庄的人走远了,藏在老夫子身后颤颤巍巍的许相梦听没了动静,便探出头来,不见他人,便松开老夫子往屋里冲。 许相梦目标明确,脚步和心思同样着急不待,她冲进房间,只是房间早已不是原来模样,而是被搜得凌乱不堪。漆黑一片,许相梦被一地乱糟糟的物件绊倒多次,她翻着被扔在地上的床被枕头,却怎么都找不见她所要找之物。 自从那日老夫子向许相梦解释那句“许今生同君相梦”的意思之后,她便认为那极有可能是她从未见过的娘亲所留,是她曾经与许相梦父亲盟誓的证明,因而格外爱惜。 许相梦在一片黑暗中翻找着,身后突然有一片光亮靠近,照亮了她的眼前,也让她看见了床下的绢帕。 “找到了!” 许相梦激动得往床下一扑去,手抓着了绢帕,头却狠狠撞上了坚硬无比的床。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老夫子放下灯盏和牛皮卷袋去扶许相梦。 “谢谢老头。” 许相梦紧紧攥着手上的绢帕,珍惜之意显而易见。 “不过是一条路上捡到的帕子,你竟如此珍惜!” “其实,老头我骗了你,这条绢帕是我最初的记忆,我想它可能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许相梦略带歉意说道。 许相梦在地上坐着擦去脸上眼前的雨水,看清了完好无缺的绢帕,不禁一笑,那一笑是纯粹的,眼中的笑意是纯净的。 “对了老头,你这大雨天又大晚上的,是出来闲逛吗?”许相梦问老夫子。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老夫子的笑容十分和蔼。 “找我的?”许相梦一脸茫然。 老夫子转身拿起一旁的牛皮袋递给许相梦,许相梦接过,却是心里疑惑,这里面装的会是什么东西? “这什么呀?” 许相梦说着打开牛皮袋,里面装的是几本书。许相梦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夫子,不解他意。 “你不爱读书,这可不好,我就想送你几本内容浅显易懂的,又比较有意思的书,让你多看看,也许你就喜欢上读书认字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许相梦那一瞬间的感动是由心底而发的,她平日有事没事去找老夫子辩论吵架,对他也是能多不敬就多不敬,只管自己开心而“老头老头”地喊着,可他每日都是很有耐性地在祠堂里,就像是特地在等她一样。 漆黑晚上,又漫天大雨,老夫子一个老人家,从村中祠堂走到偏远的小屋,他是有多闲?不,是他对许相梦的好,真真切切,真心真意。 “老头,你就为了给我送几本破书,走这么大老远,你书吃多了呀?”许相梦嘴上的话虽不好听,语气却叫人听得丝毫无法生气。 “我只是突然想到,也还好来了,不然过了今晚,以后也给不了你了。”老夫子的话听来充满离别的感伤。 许相梦从地上站起来,扶起一旁一张凳子,扶着老夫子坐下。 “其实你是一个好孩子,而且很聪明,就是欠管教。”老夫子笑得很和气。 许相梦望着眼前的老夫子,这不长的一段日子相处,所有的回忆历历在目,许相梦不禁湿润了眼眶,淌下了眼泪。 “谁能管教得我呀!”许相梦又哭又笑道。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雨声虽大,却淹没不了他们饱含深情的笑容。 “还有,我觉着你那个名字‘骰子’确实不好听,我就不顾你的意愿,先斩后奏,替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写在纸上,夹在书里,希望你会喜欢。” “老头你这么迂腐,能取出什么好名字来?” 二人从来不曾如此交心地谈过,只是许相梦着急去追她爹,最终,二人告别。 “老头,你自己小心回去呀!”许相梦抱着牛皮袋。 “我还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这世上,每个人都背负着只属于自己的包袱,也就是人所不能控制的命运,一切已发生或将发生的,称之为命运。我们不能决定命运,却可以尽自己所能,活得开心,安心。你的将来还有很长的路,我相信你可以走好那路程,不一定安稳,不一定全是欢笑喜乐,却一定有最美好结局。” “谢谢老头。” “去吧。” 许相梦冒雨跑出了屋子,却在院前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许相梦大喊一声:“谢谢夫子,后会有期。” 许相梦在雨中跑远,其实这些天,她并非只在学堂下学后去找老夫子争辩,反而是经常躲在暗处看着课堂,偷识得好些字词,终于有一句派上了用场。 忆终,许相梦手上的点心都搓成了碎末。 每个人都背着包袱在人生道路上前进,一路,有许多被抛下,也拾得许多。对于许相梦而言,来高涯县之前最重的包袱是赌与债,而当了知县大人之后,包袱中的东西丢了很多,也多了很多,谎言与情。 对于杨景佑,毛小雨就是他偶然拾得之物,成为了他包袱中沉重之物,他命卷上的深刻一笔。许相梦的劝慰,着实让杨景佑于那一刻稍稍看开,但他并未将毛小雨从她的包袱中取出丢弃。 许相梦和杨景佑背向走远,杨景佑思索许相梦所说,深知其中的道理。 如不是今日遇见杨景佑,许相梦都不知道五六年前的回忆在她心中保存地如此完整,她已然忘了那个村子的名字,却不忘那个老夫子。多年辗转,许相梦弄掉了牛皮袋和内藏之物,却谨记老夫子的教诲和鼓励,以及他所起的名字,许相梦。 那绣有“许今生同君相梦”的绢帕也已不在许相梦身边,或是落在哪处旧屋,又或是在逃亡路上丢失。 许相梦只身穿过嘈杂的大街,可她心中却无比安静,她整理着属于她的包袱,一件一件,理得清清楚楚。 “夜师爷,我可以把你从我的包袱里抛却吗?不管我能否做到,我都不愿意呀!” 许相梦回到了县衙,清净无比的县衙。 回到房内,许相梦竟自己磨墨,取出积灰的纸和笔头早已僵硬的笔写起字来。尽管手法笨拙,字体丑陋,可那三个字还是清晰明显,她的名字,许相梦。 “夜师爷的名字怎么写呢?” 许相梦说着开始在纸上划拉,“夜”字也是缺横少撇的错字,再一想:是哪个“央”呀? “哎不写了不写了!”许相梦“唰唰刷”涂黑了纸张。 这么些年,许相梦根本也没好好认字学知识,辜负了老夫子的期待,她想起便愧疚,却也已经无法补救。 “还是睡觉吧,困死了。”许相梦狠狠打了一个哈欠,便往床上去了。 一夜未睡,这会儿许相梦的困意当真能战胜她一切其他心绪,一倒在床上居然就睡着了。 许相梦从不记得她自己一觉最久能睡多长时间,总之今日,她睡到了黄昏,没有任何搅扰,睡得安稳深沉。 一阵晚风吹落窗户抵着的插销,“啪”一声响,许相梦惊而醒来。身体猛地一颤,许相梦扶着沉重的身体起来,推开门一看,竟已到了这个时辰。 “这么晚了呀!”许相梦说着伸了一个懒腰。 正舒展身躯之际,许相梦看见院门在,夜央走过,毫不犹豫地,许相梦立马跟了上去。许相梦趴在院墙往外探头,看见夜央手上拿着那个香囊。 “那个香囊,夜师爷这不是要去跟那个女人幽会吧?”许相梦怀疑道。 夜央出了县衙,穿街过巷,一直走到高涯县最北面的一间偏僻小屋。许相梦一路紧跟,神奇的是,她这次居然没被发现。 此时天色已黑,那小屋里亮着微弱烛火,恍恍惚惚,若隐若现。此外,许相梦好像能嗅着一股异常的香气,闻着有些头晕,还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夜央走进了那间小屋,许相梦晕晕乎乎地,随之往小屋走去,越近,许相梦越觉得那异香浓郁,闻着越发不舒适。 “这到底是什么气味呀!”许心里疑惑道。 终于走到了小屋前,许相梦趴在门上往屋里偷窥,却觉得眼前迷茫一片,她晃了晃脑袋,再看,这会儿可稍稍看清了,屋内,夜央搂住一个女子的腰,二人紧紧相贴,女子背朝门,不见面容,夜央的眼神迷离,完全不似往常的他,他二人相拥打转,当许相梦看见那个女子转过来之时,不禁狠吃一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迷情之香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是她,吗?” 许相梦还有些犹疑,眼前那个女子,蒙着面纱,那对狐媚眼睛似是射出勾魂摄魄的光。仅仅隔着一扇门,许相梦看着夜央与她越发靠近,撩下她的面纱,二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许相梦根本来不及思考,朝门上狠狠一扑就撞破了房门。那一刹,夜央撇过头看见许相梦,迷离恍然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理智,他松开那狐媚女子,不由自主往许相梦走去,脚步僵硬顿止。 “夜师爷你快过来!”许相梦一把拽过夜央在身后。 其实许相梦慌得不得了,双腿止不住颤抖,只够力气抓住夜央,而连转身逃跑的力气都不余一丝。 “你这个狐媚女人,你是怎么勾引夜师爷的?”许相梦拼尽所有的勇气质问道。 “怎么,知县大人难道也想试试?” 狐媚女子往许相梦逼近,逼得她不由得退着往床边去了。 “谁想试,你这个,这个……”许相梦慌得都找不到话来骂她。 “反正我也只对这个夜师爷感兴趣,你……”狐媚女子打量一番许相梦,不屑地说道:“太弱了,哈哈……” 狐媚女子无比轻蔑又鄙视地笑着合上房门,许相梦却是无所谓,反正她也对眼前这个女人没兴趣,只是她绝不允许这个女人对夜师爷做什么。 许相梦一手紧紧牵着夜央,任凭那个狐媚女人怎么朝夜央瞥魅惑的眼神,尽管夜央神识并未全然清醒,可心上去有一股力量催促他抓紧许相梦的手。 “看来大人你还有些手段。” 许相梦不解狐媚女子这话何意,只见她打开了桌上一个熏香坛,往里面撒了一些不知是何物的粉末。 “你往里面撒了什么,你到底想干嘛?” “这是迷情香,闻过之后能激发人的**,使人饱享甜美爱情,我用这个,当然是想和你身后的夜师爷做***人,在这里。”狐媚女子说着话丝毫没有羞耻心。 许相梦不禁眉头一皱,有恨亦有疑惑,狐媚女子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说道:“我知道大人肯定很疑惑,怎么你和我会没事?那很简单,我是制香之人,自然没事,而你,是因为没有闻过迷情香的伴侣香。” “迷情香的伴侣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许相梦此刻竟还抑不住好奇心了。 “是**香囊,大人你要试试吗?” 狐媚女子说着将一个香囊扔到许相梦怀里,许相梦一接到,便看出此香囊是夜央手上的那香囊。毫不犹豫,许相梦一把给香囊扔了回去,说道:“去死吧!” 屋内迷情香越发弥漫,许相梦身后的夜央仅剩的一丝神志也被彻底迷没。许相梦突然感觉身后的夜央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的唇从许相梦的耳廓吻到颈项,许相梦不由得整个人由内而外一颤。 “夜师爷,你放开我!” 许相梦狠狠挣脱夜央的束缚,对这样的夜央,许相梦不禁心生恐惧,赶紧往一边退了几步。 “怎么,大人不喜欢?但是我喜欢。” 狐媚女子一脸奸媚笑容走到夜央身边,轻吻一口他的脸颊。 “你!” “大人你可以安静下来了!” 狐媚女子说罢此话,立马变得一副狠恶面容,指上两根毒针一闪,便往许相梦射去。许相梦下意识抬手遮挡,毒针刺中了手肘。 许相梦还没意识到狐媚女子善使毒针这档子事,只是吓得身体僵硬,神情呆愣地站着。 “大人没听说过我的毒针吗?很快,你就会觉得全身麻痹,软弱无力,气息凌乱,最后如百虫蚀心一般疼痛,气绝血痹身亡。”狐媚女子一脸得意地说着,扶着夜央往床上走去。 只一刻,许相梦就真如狐媚女子所说,身体开始颤抖,立不住身,喘息急促,最后倒靠在旁边的柜子上震抖不止。 狐媚女子直看到这一幕发生,才搀着夜央坐下,二人相对而坐,狐媚女子的目的眼看着就要得逞,她没有丝毫顾虑,扶着夜央的肩膀,毫无犹豫地靠近夜央。 二人相距不到一寸,突然从旁边飞来一个陶罐,不偏不倚,狠狠地砸中了狐媚女子的脑袋,陶罐“喀啦”一声碎,狐媚女子重震昏晕。 “就你这妖孽,还敢轻薄我的夜师爷,老子可没同意!” 只见许相梦站在一边,一脸愤懑不满地怒骂道,她拔下插在手肘处的毒针,那毒针原是插在了封固板上,而未刺入皮肉。 许相梦恶狠狠地走到床边,先拽开了夜央,把神识迷糊不清他放在一旁。许相梦又走到床边,确认狐媚女子已经晕死,而且好像自己下手确实太重了,狐媚女子被砸中的部位还流出血来。 “活该!”许相梦怒道。 许相梦又想,虽然她自己下手如此重,一时半会的,这狐媚女子该是醒不过来了,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她绑了好。 许相梦张望整个屋子,也没看见可用的绳子,她又忽地注意到头顶的床帘子,便抬手去扯下。 许相梦扯下床帘子来,只有一条非惯用手臂可使,捆绑狐媚女人时还有些困难。许相梦先绑死了她的脚,又爬到床上拉过她的手,许相梦知道狐媚女子的双手格外危险,背手死死绑了她的手腕还不够,把她两只手都缠得没有半点空隙残余,以防她再用毒针。 许相梦一边忙活着,夜央却似失了魂魄一般在房里游荡,他拾起那个香囊,又在桌边驻足许久。 许相梦俯身用牙齿配合另一只手扯紧死结,当终于搞定,许相梦狠狠舒了一口气时,她丝毫不曾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当许相梦想爬下床时,夜央突然出现在床边,许相梦又急又慌地绑了狐媚女子,此刻坐着还有些喘。夜央这乍地出现,说实话因着刚才那事,许相梦看着他还有些慎得慌。 “夜师爷。” 许相梦试探着一叫起身,她心里虽然对这样的夜央有防备,但一切都发生得她不及防备。 夜央往前一步,紧接着一把扶住许相梦的背,没有一丝空隙让许相梦有机会躲避,夜央吻上了许相梦的双唇。 许相梦乍地一愣神,对于夜央突如其来的吻,她心中并不排斥,只是眼前的夜央,此时此刻的吻,完全不如之前那次。火中的吻温情暖意,从始至终都没让人觉得厌恶,而此次,夜央肆意侵占她的唇,更似是丝毫不带感情地逐步侵袭。 许相梦的心绪滞停了,她承受着夜央无情只有**的吻,却没反抗。直到夜央倾过她失力的身体,将她放倒在满是陶罐碎片的床上,夜央的手从她的发丝顺着脸颊轻轻往下,他的唇舌也不饶过几乎喘不过气来的许相梦,渐渐的从脸颊到耳垂,再吻到脖子,锁窝。 许相梦的心思蓦地迷乱,双瞳中神气掩去,变得迷离失识,她闭目,放松了所有的僵持和抵抗,甘愿接受夜央这样无情的“爱”,她心中只想:他是夜师爷呀! “不!” 许相梦心里一喊,乍地一睁开眼,一条手臂架住夜央的脖子,猛地一翻身,二人翻落床下。许相梦坐在夜央身上,用两只手直直地掐着夜央的脖子,她不敢太使力,神色略急微怒,目光悲恨相杂。 许相梦并非恨怒夜央的所做所为,她知道夜央是被那狐媚女人所害身不由己,她只恨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心思,对不起夜央,更对不起身为女子的自己。 “夜师爷!”许相梦大喊一声。 被许相梦压倒在地的夜央听到她这一声呐喊,混沌燃火的目光渐渐清明冷静下来。许相梦赶紧起身去破窗开门,将那熏香炉扔出去大老远,再将那香囊抛飞出去。 许相梦还是觉得屋内瘴气散之不尽,想来还是把夜央拖出去清醒得得好。半清醒半迷离的的夜央死沉,许相梦扶着他起来,用一己之力搀着他走到院子里,稍一喘气松懈,夜央便从她肩上滑落躺在了地上。 “夜师爷快醒醒!”许相梦失力跪在夜央身侧,用手怕他脸。 此刻许相梦只着急夜央中了狐媚女子乱七八糟迷香,如此状态不清不醒,而将方才夜央对她所做的事全部抛诸脑后。 “怎么办呀,那迷香不会也有毒吧?” 许相梦慌里慌张地起身,一心无措,便在院中来去走着,想着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夜央清醒。许相梦脚下凌乱无章,一脚踩中了一颗石子,竟狠狠栽倒。 “啊!”许相梦靠着硬帮帮的井沿一喊,回声一荡。 “井?水!” 许相梦有了主意,干脆掰了手肘上的固封板,费尽千辛万苦打了半桶水上来,拖到夜央身边,想也不想就往他脸上泼去。 “夜师爷,你快给老子醒醒!”许相梦着急得下足了手劲拍打揉搓夜央的脸。 许相梦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跟前的夜央蓦地一咳,微侧过身喷出一口水来。夜央被许相梦毫不留情地灌了半桶水,真是想不清醒都难,他扶着地稍稍坐起,许相梦见此,脸上所有的忧愁一挥而散。 “夜师爷终于清醒了,没事了吧?”许相梦忍不住一把捏住夜央的脸。 清醒后的夜央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突然看到许相梦这么捏着自己的脸,便不由得盯住了她。 “怎么了,还没醒透吗?”许相梦一急,又“啪啪”给了夜央两巴掌。 夜央完全不知许相梦的话和举止是为何意,只是觉得眼前的许相梦让他糊涂又无可奈何。 “大人,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夜央闭目问道。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人之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听着夜央管自己叫“大人”,且这语气跟平日一模一样,许相梦信夜央是彻底清醒了。 “太好了,夜师爷你终于变回来了!” 许相梦心里一激动,情不自禁朝夜央扑了过去,此时不及防备的人成了夜央,他竟被许相梦整个人身体的重量再一次压倒在地。 许相梦趴在夜央身上蓦地一愣,这样凑近夜央,叫她不禁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幕,许相梦双手十指不由得掐住夜央的肩脖,夜央感受到疼痛,只眉头一蹙,许相梦手肘处一疼,才停了手,翻身扶着手肘,背对着夜央,一脸忍痛。 夜央迟钝久久,为何许相梦刚才的眼神中满是恐惧和隐隐的恨意,他坐起,环望四方,脑中对于方才发生之事的印象一抽一抽,却实在记不起他为何到了这?以及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央起身走动,见许相梦扶着手肘,脸色略显痛苦,便急切问道:“大人怎么了?” 夜央伸手碰到许相梦的手,她却下意识躲开,说道:“别碰我!” 夜央缩回手,许相梦为何突然对他翻脸?夜央断层了那段记忆,自然不知许相梦对他乍然逃避的缘故。 “大人,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夜央问。 许相梦抬头一瞥夜央,想到他莫非是没记得之前发生的事?许相梦怀疑,但看夜央的神情,并不像在说谎骗她的样子。 “夜师爷,你真的不记得发生什么了?”许相梦盯着夜央的眼睛问。 夜央同样看着许相梦,没有丝毫闪躲,摇摇头。 夜央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许相梦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但总体而言,她是庆幸更多,若夜央记得那事,他碰过许相梦的身体,还能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幸好幸好,还好夜师爷不记得了。”许相梦轻轻拍拍自己的胸口。 “幸好什么,我不记得什么了?”夜央追问。 许相梦当然不能告诉夜央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也不可能说出口这种事。许相梦此时一瞥见夜央,心中居然满满溢出愧疚和羞意来。 “没有,我要回去了!” 许相梦赶紧撇过头不看夜央,起身便匆匆走出破落院子,夜央滞留着,脑袋还有些晕乎。许相梦走出了大老远,蓦地想起狐媚女子还在那屋子里,暗叹一气便折回。 “差点忘了正事!”许相梦急急忙忙又走进院子,就跟没看到夜央时似的往屋子里直走去。 夜央也跟进了屋子,屋内残余的迷香之气,夜央不禁嗅到觉着头晕,他看到许相梦俯身去拽床上之人的背影,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丝丝模糊的记忆画面。 许相梦拖着晕死过去的狐媚女子走到夜央身边,实在没了气力,便将她推到夜央身上,说道:“带回县衙!” 许相梦自顾着走出房门,夜央问道:“这是谁,为何要带回县衙?” 许相梦的脚步在门外一顿,头也不回,只是回答道:“盗案犯啊,难道还能是夜师爷你的情人呀!” 许相梦这话听起来气愤十足,想到狐媚女子和夜央的亲密画面,许相梦便不由得心里恨起来,可再一想自己和夜师爷的过分相亲,她更是满心自恨。 “许相梦,你以后要怎么面对夜师爷呀?”许相梦一脸哀怨悲痛地跑走。 夜央听不懂许那后半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做“他的情人”,许相梦究竟是何意? 两个盗案犯都被许相梦拿下,虽说都存在侥幸,但确确实实是被她一人成功逮捕。 当夜,许相梦躺在床上是如何都睡不着,和夜央所发生过的事,每一幕画面都清晰如是。许相梦一会儿用手捂着嘴,那种被夜央肆意亲吻的感觉丝毫没忘,甚至还像一直进行似的。许相梦想摆脱这种真实得无法挥去的感觉,她抓过被子蒙在身上,可与被子相触之际,她又觉得夜央的手触到她的身体。 “呀!” 许相梦发了疯似的,狂叫一声,一把抓起被子甩到床下。许相梦趴在床上狠狠用头撞床,只希望把自己撞晕了,就不用被如烟似雾死死纠缠着她而挥之不去的画面纠缠。 “老天爷,你杀了我吧!”许相梦恨绝心死,一头“砰”声磕撞在床上。 头已晕,脖子已疼,但目的并未达成。一幕幕画面清晰缭绕脑海之间,当许相梦无可奈何静下来时,居然还对这种感觉有一丝享受。 不过很快,许相梦就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她久久憋足了一口气,尖锐一声呐喊冲破云霄,响彻天外。许相梦此刻多想冲去找夜央,告诉他,他对自己做了如此过分之事,按照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以命相逼,让夜央对自己负责,然而这一切仅仅是想想罢了,许相梦根本做不到。 夜央的不记得对许相梦而言既是幸运又是压力。她庆幸自己女子之身尚未暴露,又独自承受这段每每想起,便羞煞愧绝而又无奈至极的滋味复杂的回忆。 “我是男的我怕什么,不就被摸了几下,还能死呀!” 许相梦狠狠从床上跳起,走去吹熄了烛火,在一片漆黑中往床旁走去,只听一声痛喊,许相梦重重栽倒床上。 又一轮日月转换,许相梦睡得全身心痛苦不堪,一早,许相梦便起床出门。走在院中,许相梦闻见一股淡淡米香,夹杂菜肉香气,许相梦很快就闻出了这味道便是之前喝过的那盅粥的味道。顺着这气味,许相梦来到了厨房前。 许相梦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探头往内,千真万确,她最怕看见的人就在厨房里。 “夜师爷在,可是我想喝粥。”许相梦靠在门上一脸可怜兮兮样。 许相梦犹豫着去留,又往厨房里一看,只见夜央往盅里撒盐,又搅匀了盖上,热着的锅,他将粥重放进去,搭了蒸架后,又摆上馒头包子一类。 直到看到这一幕,许相梦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为她留着早餐之人是夜央,为她静心准备美味粥的人也是夜央。 若是从前,许相梦就算此刻冲进去给夜央一个大大的拥抱都不为过,毕竟这种事她做的不少,和夜央之间的玩笑话也越来越扯,只是昨日之事终究在许相梦心上烙下太深刻的芥蒂。 许相梦离开了厨房,她明明知道那不是夜央的错,而且他也一点不记得,可依旧无法忘怀。但她如此也是无可厚非,因为许相梦亲身经历,清晰记得,她终究是一个女子,如何做到真正的淡然处之,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唉,许相梦,你这辈子都没脸见夜师爷了吗?”许唉声叹气走在小道上。 一抬头,许相梦看见正前方祁瑶走过,她脚步很急,许相梦便追了上去,问:“祁捕快,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大人,我想去监牢看看,熊力他们能力不寻常,我有点担心。”祁瑶回道。 “这样呀,我陪你一起去吧。”许相梦正愁闲着胡思乱想,这会有事可做了。 许相梦,祁瑶二人来到县衙监牢,这是许相梦上任以来第一次到此,整个监牢也不见人把手,放眼望去,每个牢房几乎无罪犯关押,这只能说明,在许相梦管理之下,高涯县内安定和谐,人无犯罪。 二人走到最深处的重犯牢房,整个气氛越发阴森恐怖。 “祁捕快你觉不觉得冷呀?”许相梦抱着自己哆嗦起来,其实是心里害怕。 “冷?”祁瑶不懂许相梦的意思。 “也没有,我随便说说,祁捕快总是那么冷静,我就想开个玩笑。”许相梦笑道。 令许相梦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句,祁瑶竟真的给出了一个笑容作为回应,事实其实是许相梦那害怕的神情略显滑稽。祁瑶一笑,许相梦愣是一呆,满脸惊异。 “大人真会开玩笑,大人跟其他官大人比,更是平易近人,最初还觉得奇怪,但相处下来,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祁捕快既然觉得我挺好的,不如就留在高涯县当捕快算了,反正我也觉得我们县衙那几个办事不力,没有祁捕快你认真尽力。” 对于许相梦的评价,祁瑶心中也是喜悦,但她只是一笑,却回绝道:“大人真是过奖了,其实成捕头也很不错的,他还是我师兄,我又怎么能抢他饭碗,况且,蓟山县,也有我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祁瑶说着话,眼里绽放一丝柔情,这种温柔情意在一个女子眼中,只能是因为思念情郎或意中人。 许相梦倒看不出也想不到这么深,她本来也只是调侃两句,既然祁瑶不愿意留下,她当然不会强求。 “唉,那就只能可惜你我二人有缘无份了。” 许相梦丝毫没加考虑地胡乱用词,她本意是她自己一个女知县,虽然是隐藏的,而祁瑶是女捕快,她们二人皆是女中豪杰,尽管许相梦还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有点担不起这个夸耀之词,但毕竟二人都是女子身却干着一直以来男人所做的苦差事,应当惺惺相惜才是。 “大人,这话……”祁瑶听得有些摸不清了。 “不过没事,以后,我在高涯县,你在蓟山县,纵使相隔甚远,也一定有机会再见的。”许相梦笑道。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毁容酷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祁瑶来到了监牢最深处的牢房,过道两边,一间关着熊力,一间关着狐媚女子。 一侧,熊力见许相梦来,一副凶神恶煞相暴怒上头,从墙边就朝许相梦冲来,只是对于他这样的怪力野兽,县衙监牢自然有万全准备。熊力的两手腕,两脚踝,皆用又粗又牢的铁链锁上,他奋力往前冲,却也碰不到牢框。 许相梦乍一下身体一颤,可当看到熊力一脸狰狞地被困锁而挣扎不脱时,许相梦一下又恢复了神气,收起惊惧,一副轻蔑相说道:“你倒是出来呀,出来我们再打一次,不,是你再给我打一次呀!” 许相梦一得意起来便忘了天高地厚,竟还抬腿朝熊力踢去,幸好踢中他及时收回,否则还不得被掰断一条腿。面对许相梦这般挑衅,熊力如何能忍,只见他更疯狂地挣扎,另外三人都感觉整个监牢在震颤。 “熊力你别挣扎了,真搞塌了这监牢,压死她一个知县大人和一个捕快又如何,我们还不是得陪葬!”另一间的狐媚女子一脸怨气劝解道。 许相梦停了对熊力的挑衅,转而走到狐媚女子所在的监牢前,干巴巴地说道:“还是这位大……” 许相梦乍地不知该怎么称呼狐媚女子好,昨日的她看起来魅惑迷离,明艳动人,今日怎么就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这位大姐还是大婶,不过就是蹲了一天的大牢,怎么就,这么摧残人呢?” 许相梦话语中浓浓的讽刺意味,狐媚女子怎么听不出,只是许相梦本来就没准备让她好过:一个大婶,还敢对我的夜师爷动手动脚,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 “本来我也以为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昨日大人和夜师爷带了她回来,我们才看清她的真面目。”祁瑶道。 祁瑶仔仔细细打量了狐媚女子一番,或许猜到了原因。 “原来,大婶平日里遮面不敢见人是因为年老色衰,勾引人呢,只会用迷香这些卑劣手段。” 许相梦满脸的鄙视和不屑,就怕狐媚女子不生气似的。许相梦也是够牙尖嘴利,再加之一挑就正中狐媚女子的痛处,使得她怒火攻心,此刻多想用毒针将许相梦扎个千穿百孔。只可惜她双手被动物皮裹得厚而无隙,如何能使出所擅长的毒针? 许相梦是仇也报了,愤也泄了,终于让祁瑶问正事。 “你们如今已沦为阶下囚,最好还是将知道的如实招来,你们老大藏身何处?所抢贡品又藏在何处?” “呵,我们是阶下囚,但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贡品都被老大带走了,我们什么也没分到。”狐媚女子一副不配合的模样说道。 “胡说,那天我去落霞阁,就听到那里的伙计说这头熊给了老板娘很多银子才得了观赏花魁娘子的献舞,还敢说没分到赃,骗谁呀!”许相梦一个事实驳得狐媚女子无言以对。 “有又如何,有种的严刑逼供我们呀,看我们能不能吐出些你们想得到的话。”狐媚女子仍不妥协。 许相梦只知道这狐媚女子魅惑功力深厚,竟不知她还如此有骨气呢,当真是值得敬佩,只可惜她并非善类,更是与自己相敌对一方,她越强硬,许相梦便要更费劲打碎她的坚硬外壳。 “祁捕快。”许相梦突然问祁瑶,道:“他们是你蓟山县要抓的盗案犯,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审讯他们,或者施以酷刑呢?” “他们既然是在高涯县被逮捕,大人自然可以审问,若他们嘴硬,用刑也可。”祁瑶回道。 祁瑶刚说完,许相梦立马摆出一副残暴官吏的模样,正对着狐媚女子,用眼神威慑,恐吓。但狐媚女子也不是没见识过残酷之人,她自己就下手毒辣,还能有人比她残忍? “大婶,我猜你也就三十几,四十岁吧,其实你不丑,但是呢,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变丑,像什么用刀毁容呀,都已经不好玩了,听说有一种树,它的汁液清香,摸着极舒服,可是这汁液若是沾到皮肤,便会侵蚀整张脸皮,有皮到肉,榨干一切,试想要是用着汁液往大婶你脸上一抹,等它被吸收干透,您看起来立马就是百岁高龄老奶奶的容颜,干涩褶皱,那会儿所有人的都会羡慕您老长寿呢!只是你自己要是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定会害怕得见了鬼一样,还是世间最丑陋的鬼!” 许相梦一通胡说八道,她可怕的语气不止吓到了一旁的祁瑶,其实自己听着都心里略怕,不过还好她以前在各地赌庄见识的残酷之事不少,勉强能将这恐吓之事说完,说得实在慎人。 当然,许相梦说这个的目的不是为了吓祁瑶,更不是锻炼她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当她看见狐媚女子眼中暴露无遗的恐惧和恐慌时,她知道自己成功吓到她了。 许相梦让狐媚女子在一边先恐慌着,转身走向熊力。熊力看到许相梦这张脸,心里的愤怒就涌起,纵使挣扎丝毫无用,却还是拼劲朝许相梦挥拳,虽然只是空拳。 “大熊呀,我知道你力气大,老子的手臂都被你一根桌脚踢得骨裂,还有这脸上的划痕,你真的很厉害。” 许相梦的夸奖自然不是她的本意,背后隐藏的自然是可怕的威胁恐吓。 “你就说,告不告诉祁捕快你们老大和贡品藏哪了?” 熊力对于许相梦的和气问话丝毫不领情,十分狂躁地挣扎喊叫着。许相梦一副无奈的神情盖住耳朵,尖锐一声喊:“够了!” 刹那,监牢一片寂静。 对于熊力如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最难搞定,也最容易搞定。如此矛盾是为何意?难何解,皮糙肉厚,恐怕再锋利刀剑都穿不过他这一张皮。而所谓容易,他好骗呀! “我该怎么骗他呢?”许相梦思虑起来。 许相梦并没有觉得太可行的方法,便一通胡讲。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喂狗!”许相梦恐吓道。 对于许相梦这样残忍的逼迫,熊力的反应是狂喊挣扎。 “你要是说了,我就把袭倩姑娘送给你当娘子!”许相梦威逼以后又来利诱。 熊力反应依旧是狂喊挣扎。 “不然,你把你老大和脏物交出来,本官就恕你无罪!” “要不我这知县大人的位置也让给你了!” 许相梦越说越离谱,没错,头脑简单的人是好骗,可是那个使力点在何处呢?然而许相梦想透了,却中了“最难”的魔咒,软硬尽施,美人权势,熊力都是一个反应,当真是一头没脑的野兽呀! 许相梦也是崩溃了,与聪明之人交手输得一败涂地不算怎样,可许相梦往往被这些脑子太直不转弯或缺根筋的人打败,并且败得极不甘心却只剩千万般的无奈。 许相梦这边心情正溃崩,监牢里的熊力却一点没眼力劲儿,自顾自地嚎叫个没完没了。许相梦的心彻底崩裂,像是染了熊力的狂病一般大喊道:“你给老子停下,当心老子浇一桶树汁液在你身上,给你做成腊干塑像,站在监牢大门前以做警示!” 许相梦这一声没能制止熊力丝毫,却叫一旁本就被她那毁容树汁吓得丢了三魂飞了七魄的狐媚女子彻底崩溃了,她像是能感觉到一桶树汁液从她头上浇下,更想象到自己全身干巴皱褶的惊悚模样。 “别说了,我说!” 许相梦蓦地一愣,转头看着那狐媚女子,只见她一脸冷汗淋漓,又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我说实话你保证不毁我容貌。” “当然,我可是知县大人,说一不二。”许相梦信誓旦旦应道。 许相梦以为狐媚女子如此容易妥协尽是自己的恐吓起的作用,其实不然。狐媚女子稍稍缓下情绪,便向许相梦和祁瑶坦白了一切,只是这坦白,并不尽如他二人所愿。 照狐媚女子所说,他们三人做的最后一单活儿就是抢劫从夜凉郡运往衡都的贡品,成功之后,他们老大便决意与她二人分道扬镳,其余金银珠宝全归熊力和她两个人,而他们老大只带走了一尊九头凤白玉雕。 “你骗老子呢吧?”许相梦一脸不相信。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骗你?” “你维护你那个老大,等他救你们二人出去?”许相梦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猜测道。 “总之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不能毁了我的相貌!”狐媚女子的神情竟不像有所隐瞒。 许相梦看了祁瑶一眼,意在问她对狐媚女子所说之言的看法。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许相梦和祁瑶二人走出监牢,终于又见到阳光了,许相梦第一次觉得火热的日头也比阴森的监牢风舒适。 “祁捕快,你觉得那个女人说的话可信吗?”许相梦问。 此刻的许相梦又跟平日里一样随性自在,跟刚才她在监牢里表现出来的残忍伤人不眨眼的那个她截然不同。 祁瑶不禁看着许相梦,心想她到底该是如何一位知县大人,竟叫人如此捉摸不透,猜不着。某些人固然冷漠,或许叫人看不透,但许相梦如此八面玲珑,更是叫她惊惑不已。 许相梦想着狐媚女子所说,走着走着才发现身边的祁瑶丢了,她一回头,便看见祁瑶站在了监牢大门外。 “祁捕快!”许相梦大声叫道。 祁瑶回过神走上去,竟开口问道:“大人,那个毁容树汁液,是真的吗?” ------------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以身相许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乍一下被祁瑶这一问问得愣了住,难道祁瑶是在怀疑她是一个会做那种事的残忍之人吗?看她那认真表情和眼中隐隐而现的忧惧,看来自己的猜测应当不会有错。 “当然是真的了,我小时候看我一个邻居胖姑娘特别不爽,就去弄了一点擦在她脸上,现在肯定还有个很明显的印记,当时就因为这事,她娘还想把她破相的女儿嫁给我,那我当然不会同意是吧?所以就赶紧搬家了!” 许相梦说得一切都跟真的似的,她确实曾经用树汁浆液捉弄过邻居家的胖姑娘,但只是造成她过敏,并没有破相,至于她娘要把她嫁给许相梦一事,就纯属胡诌,搬家一事倒是真,也绝非因为上面瞎掰的那事,而依旧是赌债无法偿还而卷铺盖逃命。 许相梦的夸张胡言,祁瑶却听得认真更当真。 “祁捕快你不会是害怕我了吧?”许相梦故意凑近了祁瑶问。 看祁瑶紧蹙着眉头不说话,许相梦可是信了她绝对有被自己吓到,一个在任何事上不输男子的女捕快,略显害怕的神情竟也能如此可爱。 “我是骗你的,才没有那种树,有也没我说得那么可怕!”许相梦实在憋不出狠意,终于说了实话。 “骗我的?”祁瑶低语道。 “祁捕快,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冷冰冰的人,就和夜师爷一样,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你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许相梦这话真听不出是褒是贬。 许相梦这一言,还让祁瑶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有了一丝害羞之意,脸颊竟还稍稍有些泛红。 “不过我信,再坚强的女子也会有最柔弱的一面,或许藏在内心深处,或许躲在漆黑夜里,当然,应该也会有一人找到她内心深处的软弱,保护漆黑夜里无助的她。”许相梦其实是不禁想起了夜央才道出这番话。 “大人,是找到了一个想保护的女子了?”祁瑶突然这样问道。 “啊?”许相梦稍稍一怔,蓦地一笑,回道:“没有那个女子,倒是祁捕快,有没有那样一个心上人了呢?” 许相梦这一反问,祁瑶明显的若有所思所怯,许相梦便瞎猜道:“一定是有的,是谁呢?不会是成捕头吧?” “不是他。”祁瑶略显着急地否认道。 “原来不是成捕头呀,我还想着如果是就好,到时候我们县衙就有捕快夫妻二人组,惩奸除恶,为民除害,想想那得有多威武!”许相梦从稍有失落跳入想象的激愤。 “大人果然很会开玩笑。”祁瑶不忍笑了出来。 “嗯,但我的那些玩笑经常开太大了,发展到难以挽就的地步。”许相梦并非不明白她自己的缺失。 这一整日,许相梦都有意无意都躲着夜央。许相梦走进大堂上,看见夜央便赶紧开溜,远远看见夜央,便绕道而行,最后干脆躲进房间不出来,夜央来敲门,许相梦也假装不在。 夜央自然发觉了许相梦今日的行为举止异常怪异,躲躲躲,还是躲。 “大人到底怎么了?” 夜央能想到他惹许相梦不悦的事便是在戏园子发了火,莫非许相梦躲着他就是气不过这事? 夜央又一次走进了许相梦居院,正赶上许相梦在房里待不下去开门出来。两门处,二人不由得滞步注视彼此。 “许相梦,这要怎么逃,怎么躲,怎么办呀?”许相梦心中的纠结幻化愁容上了脸。 夜央朝许相梦走来,许相梦却是站那一动都动不了了。 “夜师爷,有事吗?”许相梦问完,乍一下语速变得疾如闪电,“没事的话,我想再睡一觉!” 许相梦一脚收回,扶着两边门就想关上,只是她这样急,却快不过夜央一脸冷静地推住了门。许相梦这一反应,更让夜央坚信她绝对在躲避自己。 “有事。” 夜央说着推开门进来,许相梦也不好阻拦。许相梦后退着,夜央“啪”一声关上门,怎么这情形看,夜央还很火大呢? “夜师爷,到底有什么事,还要关门呀?”许相梦说着绕过夜央,又把门给开了。 “大人今日为何刻意躲着我?”夜央上来就直奔主题,这还真叫许相梦有些反应不及。 “我没有!”许相梦完全不经脑子便脱口而出。 许相梦不由得惊慌,从夜央盯着她的眼神,怎么许相梦还硬是看出夜央在责怪自己呢?许相梦心中一下子是又委屈又悲愤,明明是夜央对他那样过分,自己没骂他没打他,这会儿他还怪起自己的不是了! 许相梦越想越气,突然抑不住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满心怒火和悲愤,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开口就说道:“夜师爷你是怪我喽,你记不得自己昨夜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不怪你,可你还不让我逃避躲躲,你是不是……” 许相梦差不多都要说完了,气怒几乎泄尽,她蓦地住嘴,又一拳头敲在她自己脑门上,心里恨道:许相梦,你怎么这么藏不住话,你是想逼死夜师爷还是逼死你自己呀? “昨夜,我究竟做了何事?” 夜央问,许相梦自然不能实说,可她能编个什么借口呢?前思后想,她终于想清楚了,那一整个事件,她根本没有理由隐瞒,只要剔除一小部分,其他的完全可以全盘托出。 “好,那我就跟你说说你昨天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什么事了。”许相梦摆得一副严肃脸。 许相梦将夜央被诱惑前往小屋,她跟踪,以及看到的他们二人的亲密举动,还有添油加醋有关于自己恶战狐媚女子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唯独没说夜央对她所做的事。 大功告成,许相梦将一个“完整”的故事经过说完了,又是激愤又是正义凛然。 “所以,那女人被我打败了,并且我还救了夜师爷脱离她的狠恶毒辣之手,要是没有我,夜师爷你的清白都被她毁了!”许相梦说得万分激动。 “大人之前不将此事告诉我是害怕我承受不了吗?”夜央问。 “就是说呀,我怕夜师爷受不了,投百骨井自尽了可怎么办?”许相梦说得一脸激愤,又转而一副略有心机的样儿,问道:“夜师爷现在知道了,你会不会……” “不会。” “那就好!”许相梦一屁股坐下,笑道。 许相梦说也说了,自然把那一口憋着的气给放了,只是不知道夜央知道了此事感想如何,毕竟,有损一个大男人的尊严。 “夜师爷,你可千万别看不开,反正她也没成功对你做了什么,还有我保证绝不把你的事说出去。”许相梦一脸认真地保证说。 “谢谢大人救了我,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想不开。”夜央回道。 “为了我!”许相梦乍地又心头猛跳。 “为了大人费尽心思救我。” 夜央这一解释,许相梦竟还失落了,她还以为夜央是单纯的为了她活着,原来并非如此。 “那夜师爷你心里可要记我一恩,我可不是施恩不图报的大圣人。”许相梦翘着下巴说道。 “大人希望我如何报答,以身相许吗?” 夜央一本正经地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能一脸沉静地坐下,许相梦却是听得一脸惊愕,总觉得是她自己幻听了。那个她所认识的夜央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若不是听错,莫非是他被迷香迷了心神还不清醒? 愣住许久,许相梦乍地站了起来,语气十分急促,道:“夜师爷你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难道是被迷香迷傻了?” 许相梦蓦地一慌,两手捧着夜央的脑袋狠狠摇晃,嘴里还念道:“那个恶毒女人,要是我夜师爷被傻了,老子绝不放过她!” 夜央就像一个玩偶一样被许相梦左右摆弄,虽然他心里很是无奈,但许相梦这傻认真的模样却叫他无法讨厌,再加之她下意识说出的那句“我夜师爷”,夜央竟觉得心中窃喜。 “大人。” 夜央的手掌突然盖在许相梦手上,许相梦不禁停手,神色的着急和紧张显而易见。 “夜师爷你是清醒的吗?”许相梦抽回手来,一脸疑忧问道。 “我很清醒。” 许相梦细看夜央的眼神和神态,确实不像被迷香迷住的样子,可若是如此,夜央说出那句话岂不是更可怕! “我怎么就不敢相信呢?”许相梦的复杂心绪反映到脸上。 “我只是,跟大人开个玩笑而已。” 无论是开玩笑说出那句话还是解释,夜央都是一脸沉静,看着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夜师爷怎么瞎开玩笑呢,不跟你说了,我走!” 许相梦神情微怒着走出房间,万分复杂的心绪交错之间,最明显的还是喜悦:如果夜师爷真的要以身相许,那我就欣然接受好了。 许相梦如此想着,竟还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出来。疾步走到院门处,许相梦突然想起一个大问题,这里是她的地盘,为什么她要走呢?许相梦又冒着气走回,夜央正站在门口。 许相梦两步迈进房间,坚定而决绝。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房间,应该是夜师爷走才对!” 许相梦说着话就往外推夜央,一不留神用力过猛,还未恢复完全的手肘又是狠狠一疼。许相梦的推力消失,夜央见她扶着手肘,神色尽显痛苦。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玩笑之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从医馆走出来,整个人垂头丧气,手肘处又被架上了束缚。一想起刚才大夫和夜央二人联合训斥,许相梦真是恨得深不见底。 “又没有断,不就是裂开一点,小题大做,说这么夸张吓谁呢?”许相梦一脸怨气说道。 “大人是觉得自己伤得还不够严重吗?” “本来就不严重呀!”许相梦依旧执拗。 许相梦和夜央继续往前走,不知夜央看见否,反正许相梦是看见了前面不远处一个小摊上的女子,正是戏院那晚,那个长得不错的哑巴。 “夜师爷,不如我们走另一条路?” 许相梦嘴上虽是那样问夜央,其实就是以问为形式的命令,夜央根本没有说话回应的机会,便被许相梦一把拽住往某一边拉扯。 然而许相梦并没有成功带着夜央逃走,那个女子注意到他二人,便往他们过来,夜央被许相梦牵着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夜师爷走……”许相梦说着回头,却看见了清丽女子站在夜央跟前。 看到眼前二人对视的情形,许相梦一把甩开夜央,心里的不爽感觉漫上脸面。 “哟,是你呀,找夜师爷有事吗?我是不是该自觉滚蛋呢?”许相梦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清丽女子赶紧摇摇手,手语比划着,她略急的神色,许相梦量她也不敢有让自己让滚蛋的意思。 “什么呀,说话!”许相梦说得十分刻意。 许相梦对一个不能言语之人如此羞辱,确实太过分,夜央忍不住盯了她一眼,略带责备。许相梦注意到清丽女子的神情变化,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戳到了她的最大痛处,许相梦微微低下头来,略愧又恨。 “许相梦,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样羞辱人家吧!”许相梦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 幸好,清丽女子并非记恨记仇之人,并且处世乐观,待人和善,她知道许相梦也看不懂她的手语,便轻轻一挥手,许相梦抬头,她真真一笑。 “我……”许相梦心中是愧丧,却说不出口。 “大人经常口不择言,但她是无意冒犯的,原谅她吧。”夜央说道。 对于夜央顶替自己解释的行为,许相梦先是放下了揪着的一颗心,想着夜央是在领着她往台阶下去,可再一想,许相梦又觉得夜央这话还贬了自己一顿。 “夜师爷,我说话怎么就口不择言了,不就偶尔说几句不该说的嘛,谁还没个激动着急说错话的时候呀?”许相梦一脸不满说道。 面对许相梦如此如孩童一般的辩驳,夜央是万般无奈,清丽女子却是忍不住一笑。 “你们俩这什么反应,我说错了吗?夜师爷你是不是在默默鄙视我?还有你,笑话我呢?” 许相梦略带不满的质问神情在夜央和清丽女子眼中都显得太过可爱,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由陌生变得熟悉,相处从坚决对立变为彼此相容,往往都只在他们一念之间,发生在一瞬之间。 许相梦和夜央别了清丽女子继续往县衙回去,她心里矛盾着,到底要不要问夜央关于清丽女子的事呢?他们是否以前就认识?那天她向夜央比划了什么?夜央不会真的要娶她吧? 前两个疑问,问不问倒没那么重要,可当许相梦想到最后这个问题时,她便决定问了。 “夜师爷,她……” “我们是在难民村认识的,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虽然天生有缺,但却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也不恨恶他人。那天在戏园子,我很抱歉对大人发火,而她则是劝我不要责怪大人,说你并非希望我娶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许相梦根本还没问,夜央便回答了她的两个疑惑。 许相梦听夜央的话并没有听出重点,而是从夜央对清丽女子的极高评价中听出他对她的好感来,许相梦不禁怀疑:一个冷漠无言,一个生来不能说话,他们难道是天生一对吗? “呸!”许相梦忍不住出了声。 许相梦乍一下从自己的幻想里跳了出来,看着夜央盯着她,便知道自己又做了愚蠢之事。 “夜师爷,我如果刚才不是我出的声你信吗?”许相梦笑得尴尬不已。 “我不怀疑大人。”夜央不痛不痒来了一句,便往前走。 “夜师爷,你是不是挺喜欢她的呀?”许相梦厚着脸皮追问道。 “她是谁?” 许相梦这一看就知道夜央是在明知故问,明明一直在说清丽女子,他还能突然不知道她是谁了? “还能有谁呀,就是夜师爷说的那个又乐观又善良的姑娘喽。”许相梦满脸醋意说道。 “喜欢,但不是大人所想的那种喜欢。”夜央回道。 “那我可以理解作夜师爷没想要娶她吧?” 许相梦一问,夜央蓦地顿下脚步,回头看着一直紧跟他身后问东问西,跟个缠人小姑娘似的许相梦,问道:“大人是希望我娶她吗?” 许相梦乍地被夜央的话问得心思一止,她当然不希望夜师爷娶别的女子,想都没想就回道:“当然不希望!” 许相梦略蹙愁思的眉头,闪烁着坚定之意的目光,夜央不禁想将许相梦方才一切行为举止和追问不休尽归结于她在乎自己的表现。 夜央越发像许相梦了,他原是那般不思情感之人,却因为许相梦,学会了遐想幻想,就像一个从来无梦之人开始做白日梦一样。 “我只是觉得夜师爷虽然本身条件也不怎么样,但在这方面还是要谨慎考虑的,免得悔恨一生。”许相梦又一副认真模样补充说道。 “那依大人看,我该找一个怎样的女子相伴终身?” 许相梦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夜央竟会问她这个问题,但他却真真实实地问出来了。 “这,夜师爷喜欢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喽,哪还需要问我意见,我虽然是大人,但应该不用管你的婚姻大事吧?”许相梦赶紧撇清关系道。 “那大人之前为我举行招亲大会,不算是在介入我的婚姻大事吗?” 夜央一句话绝对是对许相梦毫不费力而又一击即中的反击,她这下还不是彻底掉进自己亲手为别人挖的坑里了! “我之前那是,那是为了引出盗案犯才找了那么一个噱头,最后,最后还不是没给你找到师爷夫人嘛!”许相梦也只能这样为自己开脱。 许相梦心里是虚晃无底的,说着话自然也不足气势,夜央再来一个眼神,她的借口筑成的堡垒便崩塌了,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说到恍然心虚,道:“好我承认,其实我是想耍耍夜师爷的,但是我绝对没有抱着给夜师爷你娶一个夫人的想法。” “大人那点心思,如果都用来捉弄我了,那高涯县的事务还不都荒废了。” “那些烦心事一直都是夜师爷你管的,我只管自己开心,兴致来了呢,就破几个案件玩玩,我觉得我们分工很明确合理,配合得也不错呀!”许相梦倒是说得自己一身轻松。 许相梦这些无所谓和不上心,夜央早已见怪不怪,但自打她来到高涯县起,的的确确解决了不少案子,就算并非全数完美解决,但也算是成功终结。 “对了,夜师爷我问一下,你今年多大啊?”许相梦突然问道。 许相梦这问题实在突兀,夜央又不敢轻易告诉她,恐怕她又拿来大做文章。 “大人为何突然问到这个?” “我这突然想到了,就问问呀。”许相梦说得一脸并无恶意。 “二十五。” “啊?夜师爷都二十五岁这么大了!” 许相梦掰着指头数着数着,她其实并不太记得自己的年纪,反正左右不过十**,那夜央就大她六七岁。许相梦终于数清楚了,一脸复杂的神情盯着夜央。 许相梦去过这么多地方,各种邻居,一个二十五岁年纪的大男人应该是孩子都长到能打酱油了的年纪才对,许相梦这略显鄙夷的目光,盯得夜央实在心里刺刺的。 “大人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夜央撇过头不看许相梦的眼睛。 许相梦蓦地恢复了正常的眼神,走到夜央另一边盯着夜央,若有所思地说道:“夜师爷,真看不出来你都已经这么老了,我以前遇见过像你这个年纪的哥们,孩子都成群结队满街跑了!” 许相梦这又是蔑视又是拿夜央和别人比较的,果然不出夜央所料,许相梦才不是只突然想起就问问而已。 “其实……” “其实什么?难道夜师爷早就有妻子了,而且孩子都满院子跑了,只是没有告诉我们吗?”许相梦这翩飞的遐想果然惊人。 “大人说对了。”夜央一如既往的沉静模样回道。 许相梦彻底停住了脚步,夜央说罢却径直往前走去,许相梦抬头往夜央看去。不知不觉,二人走走停停已经回到了县衙门前。 “夜师爷说的话,是真的吗?”许相梦心里蓦地一阵惊慌。 夜央说话的神情不像说谎,不对,他的表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像在说谎。难道是真的?怎么可以是真的?绝不能是真的! 许相梦心里一阵狂风暴雨,掀起壮阔波澜难以平息,她不信,坚决不信。 “夜师爷那个家伙一定是骗人的!” 许相梦一脸怨恨跑了上去,在县衙大门前一把拉住了夜央,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夜师爷,你……”许相梦刚开口还是一脸认真,却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笑着说道:“不如把嫂子带来呀,还有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们,让我带着他们吃喝玩乐,吃喝嫖赌,吃……” 许相梦这边是丝毫没有顾虑地胡言乱语,夜央的眼神却越发复杂了,他只是看许相梦猜测得那样浮夸,不妨就顺了她的意随口应一句,如何能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更加夸张。 “大人你在开玩笑吗?”夜央实在笑不出来。 “如果夜师爷在开玩笑的话,那我就是在开玩笑。” 许相梦说这话的笑容之下,隐藏的却是紧张无比的心情,她在等夜央承认他那些话是玩笑话,夜师爷只能是她的,绝不可以有什么嫂子,小侄子小侄女。 “大人,这种玩笑,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夜央轻轻一指膝敲在许相梦额前。 ------------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人独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又到了黄昏时分,成墙往许相梦房间里送去了又一张来自落霞阁的请帖。 “又是请帖,又是落霞阁,今天又是玩的什么把戏呀?”许相梦有些不耐烦。 “送帖子的人说了,是袭倩姑娘邀请大人一聚,为感谢您那日的相救。”成墙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 许相梦随手把帖子往桌上一扔,想着这落霞阁自己到底该不该去呢?花魁袭倩盛情邀请,她可是风靡整个高涯县的花魁娘子,多少人砸钱都看不到她跳一支舞,而她居然邀请自己共进晚餐,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呀! “不去好像也不够意思,怎么说她也是花魁娘子,不能让她丢面子,而且我身为知县大人,当然要对自己的百姓负责,袭倩姑娘之前受了这么大惊吓,我也该去关心关心她呀!”许相梦打定了主意。 夜幕至,许相梦只身来到了落霞阁,离开县衙时也没跟谁说一声,反正盗案犯都抓着了,也就没有隐患藏身暗处了。 袭倩姑娘的贴身丫鬟领着许相梦进去南厢院,那日之事后,花魁袭倩便移居此处。 南厢院的结构布局和环境虽然没有原来的东厢院那样绝佳到无可挑剔,倒也算清新雅致,或许是因为袭倩迁到此处,才让这花花草草都有了她的那种叫人陶醉的妩媚之美。 走到花魁袭倩的房门前,清新浅香的熏香之气溢出,又有女子的淡淡脂粉味,许相梦这一嗅到,才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男人”当得着实粗糙。 一脚迈入房间,一桌美酒佳肴跃然许相梦眼中,这会儿的,什么香气都敌不过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美食的诱惑。 “哇塞,这简直……” 许相梦正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眼前的美酒美食和她心里满溢的幸福之感,袭倩的出场,更是叫她惊得目瞪口呆。 袭倩身着一身素色轻纱,没有刻意梳妆打扮,长发齐腰,天生媚眼,浅妆动容。与之前献舞时完全相背的衣着妆容,袭倩却驾驭得毫无缺陷,无论是那日的明媚似火,或是今夜的淡然若水,袭倩都是最实至名归的花魁娘子。 许相梦看得一脸惊愕,却不似其他男子那种色心肆起的眼神,她只是被袭倩的天赐娇容惊艳到,只叹世间能有如此美貌绝伦的女子,花魁之名,她当之无愧。 “袭倩姑娘,你红装妖娆,素纱优雅,可让世间其他长得一般的女子如何有勇气活下去呀?”许相梦情不由己问道,那眼神中饱含对与自己一样平凡的大众女子的悲怜。 “大人这般夸赞,叫袭倩如何担当得起。” 袭倩这一开口,许相梦更是感受到了老天爷对她满满的不公,同样是女人,袭倩的美貌无与伦比,她,再勉强都只能算长得还行,可袭倩是公认的最美花魁,她却是隐藏在虚表男儿身下的假小子。 天与地的外貌之差还不算完,袭倩出言谦逊,声音更是柔细宛若清灵天音,只恨人间难闻,而许相梦,大大咧咧,出言无状,从小到大做了十几年的男人,也没几个能发现她其实是个女子的。 “许相梦,这才是女人,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男人吧!”许相梦此刻是心死化灰的绝望。 袭倩请许相梦坐下,那就坐下吧!本想终结男子生涯走回女子道路的许相梦可算是被狠狠打击到了,此刻,她不想男女,不想美丑,只想大吃一顿,一醉方休。 “大人,您请随意。” 袭倩都这么说了,许相梦还拘束着装什么谦谦君子呀,抓起勺子就开吃。 许相梦左手使着勺子,那技术简直神乎其技,不论是圆的方的长的短的,那都是一勺一个准。袭倩惊讶如此与众不同的官大人同时,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一动不动的右臂。 “大人的手,是和那歹人搏斗时受的伤吧?” 袭倩一问,许相梦一口饭菜咽下,放下正要送进嘴里的勺子,回道:“是,不过不严重,惩奸除恶是我的本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混江湖的道理,所以袭倩姑娘也不用觉得愧疚抱歉。” 许相梦虽然这般义正言辞地说道,其实心里却不然,在保证自身安全情况下,偶尔惩奸除恶倒也算打发清闲时光了,至于那狗屁江湖之道,她更是从来也没遵行过,尽管偶尔高兴了帮帮别人,但对于刀剑这类要人命的玩意儿,她才不会拼了命相助。 许相梦说罢想罢又自顾着吃了起来,她的回答,却深深入了袭倩的心里。 古往今来,娼妓总是为人所不耻,一个女子,一旦入了烟花柳巷,纵使再守身如玉,以保全清白之身,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贞洁。 人前,花魁娘子光环闪耀,但趋之若鹜的还不就是贪恋美色,流恋烟花之地的权贵风流,富家浪人。深闺中,她们或许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但对她们而言,这可能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子粗茶淡饭来得幸福。 许相梦确实在恶人手上救下袭倩,这一点,袭倩明了于心,也心存感激,但她还是没能放下全部防备去相信许相梦是一个与世上其他人不一样的男子。 “大人,我敬您一杯,敬谢相救。” “喝酒好,来!” 许相梦这哪有知县大人的样儿,根本就是一个内心和表象一样粗糙的汉子。 一杯酒饮尽,许相梦又自顾自地吃起来,简直就像把袭倩这一个大美人视若无物。只不过许相梦这样也是再正常不过,若她真的忽视一桌美食而盯着袭倩垂涎三尺,那才是哪根筋出了毛病。 “大人,小女子斗胆,敢问你那日为何相救。” “这个,正好遇上了,而且袭倩姑娘这么漂亮,被糟蹋了岂不是可惜,还有老子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了。”许相梦一来气就暴露了老习惯。 袭倩凝视眼前的许相梦,她确实与其他男子不同,在袭倩心中,越发觉得许相梦是一个正义之士,正人君子。然而,给她这一切错觉的真正原因不过就是许相梦真身是女子,并且出言夸张,善于自夸。 许相梦吃着,倒是一点都不想抬头看袭倩,为何?还不是怕看见她的美貌,再哀叹自己的平凡。 “唉,许相梦,吃吧,只能这样了。” 许相梦心里默哀着,忽地又想,若是夜央,会不会喜欢袭倩姑娘这样的女子。许相梦一只鸡翅从嘴边的筷子滑落顺着衣襟而下,她恍然一回神,乍一下扔了筷子站起,用手擦不去油渍。 袭倩姑娘见此景,赶紧就掏出帕子往许相梦走去,她并无恶意,只想替许相梦擦拭油渍,但许相梦又如何能让她触碰到自己的胸口。 “不麻烦袭倩姑娘,我自己来。” “还是让小女子替大人擦拭吧。” “不用了,真不用了。” 花魁袭倩抱着试探的心态执拗着,想看看许相梦是否当真是一个不贪恋她美色君子。 “真不用。”许相梦实在急了竟一把抓住了袭倩的手。 恰在当下,房门被有力一掌推开,迈进房门,亲眼看见许相梦抓着袭倩手之人竟是夜央。 许相梦心里蓦地一怔,怎么缩回手时的表情还略显心虚? “夜师爷,绝对不是你看到所想的那样!”许相梦竟满心着急解释道。 “大人,我并没有想什么。”夜央冷冷一脸。 “夜师爷,好久不见,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共饮一杯。”袭倩姑娘又转身对丫鬟说:“再去取一副碗筷。” 许相梦所有的心慌心乱都在听到袭倩说出那一句“好久不见”定死了,她心中所想乃是:原来,袭倩姑娘和夜师爷是旧相识了,不会是老情人吧? 许相梦照常开始胡思乱想,三人重新坐下,许相梦竟觉得这气氛略显尴尬,她就像是个该被踢出去的外人。 “呸,我才是客,夜师爷才是不知好歹,突然闯进来的人。”许相梦心里如此愤愤说道。 许相梦一脸满有怨气地盯着夜央,她倒想看看夜央和袭倩之间会叙怎样的旧,谈怎样的情。 夜央和袭倩敬饮一杯,那一刻的许相梦当真感受到了什么叫视若无睹的忽略,心上的怒火就像秋日里点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夜师爷,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嘛呀?”许相梦一脸怨怒问道。 “大人一句话不留就跑出来……” “所以夜师爷是来找我的喽,那现在你看到我没事,还不赶紧走,别打扰我和袭倩姑娘二人世界。” 许相梦丝毫不留情面地出言赶夜央走,她此刻是真心想赶走夜央,一看到他跟袭倩眼神略有交集,许相梦便觉得他二人是在眉来眼去,见他们在同一画面中,许相梦就心里醋意不爽。 “大人,既然夜师爷都来了,不必着急走,待会儿和大人一同回去也可。” 袭倩这边发话挽留,夜央倾酒再饮,这二人明显是一个挽留一个愿留的情况呀!许相梦还有什么好说的,坐下,继续吃吃喝喝。 夜央和袭倩并没有谈什么情,闲聊了几句而已,夜央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许相梦身上,只见她咽下愤怒,一杯又一杯不见消停。终于,许相梦开始觉得头重眼花,拿不稳酒壶和酒杯,甚至坐都坐不稳,最终,许相梦“嘭”一声倒在了地上。 ------------ 第一百二十章 真爱之吻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夏夜微凉的街头街尾,阴冷巷子里吹拂出沁人心神的凉风,却吹不醒饮醉不清的许相梦。 夜央行走得有些僵硬,原是许相梦死死拽着他一条手臂,借力他的肩膀走着,凌乱步伐,随时倒倾。夜央悬着一颗心迈着小步,时刻注意着身旁的许相梦,深恐她下一刹就能来一个大跟头。 果不其然,夜央的担忧只发生在他一念晃神之间,许相梦狠狠拽着夜央摔倒在地。许相梦几乎没有倒地的痛感,一方面是她醉意迷糊,另一方面则是夜央尽力保护。 对于夜央,这般场景如此熟悉,他心中居然还有一点渴望,如那日的情形再次上演。但出夜央乎意料的是,许相梦蓦地一个翻身竟将他压倒身下。 许相梦的眼神迷离着,被醉意搅得一片混沌,他看着眼下略惊失措的夜央,一如她平日看到的夜央的幻象。 “夜师爷,别以为你被迷香迷住了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要报仇,我要,礼尚往来。” 许相梦晕乎着,摇晃着脑袋说完这句听得夜央一头雾水的话,丝毫没有顾虑,许相梦就像那日夜央中了迷香一般疯狂进攻夜央,一瞬间,唇舌缠绵,意乱情切。 当日的夜央是迷香扰神,而今日的许相梦则是醉意乱神。 许相梦的吻并未持续多久,她略微接不上气来,一头靠在夜央胸膛上,喘息声渐消,眠息平稳。 “大人,为什么说我被迷香迷住而对你为所欲为,那晚,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夜央满心疑惑,许相梦说的“报仇”和“礼尚往来”究竟是何意? 有关迷香那晚所发生的事,夜央本是脑海中一无印象,只是听许相梦跟她说道了一番,莫非她不曾说出全部真相,她隐瞒了有关与自己二人之间的片段,而那段被许相梦隐藏空白,与如此狂热激烈的吻有关,甚至,更加深入。 夜央扶着靠在他身上的许相梦坐起,刚才的吻甜醉,夜央竟心存流恋。许相梦仍靠在夜央胸口,迷糊地睡着,此刻的夜央不醉不迷,却轻轻一吻许相梦娇润的双唇。 夜央在吻到许相梦那一刹终于清楚明白,他对许相梦,不是意乱情迷,也不是**焚身,而是切切实实对许相梦动了真心,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许相梦就像做了模糊的一场美梦,梦醒之时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啊咦呀,头。” 许相梦扶着脑袋从床上下来,眯着眼踩半天也没碰到鞋,扰怒之气一来,许相梦蓦地睁眼,看见了鞋子被整齐摆放在床尾那头,那根本不是她的作风呀! 许相梦突然回想起昨天的事儿,一片模糊不清倒退着走一遍,最后一幕清晰画面是夜央和袭倩二人的欢谈。 “夜师爷把我带回来的!”许相梦乍地一脸惊讶低头一看,见衣裳没脱,便舒展了凝重神色,道:“还好还好,夜师爷一定是觉得整理我太麻烦了。” 许相梦赶紧穿了鞋出门,成城领着祁瑶正进了院门朝自己走来。 “大人,你可算醒了,瑶瑶一大早都来找你十几趟了,你要再不出来,她可能都要砸门了。”成城边走来边说道。 “祁捕快找我有事?”许相梦一脸茫然问,敲着还晕乎的头。 “是,我来高涯县也久了,藏匿在此的盗案犯也成功抓捕,既然没有他们老大的消息,所以我想,押着他们先回蓟山县。” “祁捕快说得也对,那你要什么时候启程?” “即刻。” 许相梦虽然惊讶祁瑶这么着急离去,但也没有理由强留,她盖了押送犯人离境的文书给祁瑶,和成城送祁瑶出城门。 熊力和狐媚女子被锁在坚固的囚车内,停下在城门外。 几句话,终离别。 “大人,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中了我的毒针,为什么没中毒?”狐媚女子突然问道,看她的眼神,怕是纠葛此事很久了。 “因为我刀枪不入铜皮铁骨呀!”许相梦一副得意模样说道。 不只狐媚女子,在场所有人都不信,而向许相梦投来怀疑的目光。许相梦也觉得这牛皮吹过头了,便撸起了袖子露出固封板,笑道:“因为,天助我也!” 囚车里囚车外,所有人此刻只有一个心思,这位知县大人如此特立独行,行为举止言语如此变化无常,残忍狠恶有时,可爱天真有时。 “祁捕快,真的不用成捕头送你吗?你一个人,这俩?”许相梦有些担心。 “不必,成捕头来来往往高涯县和蓟山县之间也该疲惫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做些自己的事吧。”祁瑶婉言谢绝道。 “大人可听到了,是她不让我帮送,可不是我贪懒偷闲。” 成城这一为自己辩驳,许相梦还听不下去了,一掌背劈在成城胸口,给了他狠狠一番白眼。 祁瑶驾车远处去,又是一个性坚强不输男子女子,许相梦也想做一个像祁瑶这样的女子,独当一面。既然世间可以有女捕快,那为何不能有女知县?尽管现实不能让她显明女子之身,但无法阻挡她做一个为人称道的好官。 许相梦自己心中的自我激励完毕,转而一副一如往常的随性表情问成城,道:“成捕头,你是不是喜欢祁捕快的呀?” 许相梦这一问惊到了成城,许相梦怎么就怀疑他喜欢祁瑶了呢? “大人你是怎么想的,她只是我同门师妹,我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 成城的问答,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找不出一丝说谎的漏洞,可许相梦还是不罢休,一双逼供的狠恶目光直盯着成城,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人看我像在骗您吗?”成城正视许相梦的眼神十分坚定。 “好吧,那算我猜错了。”许相梦一下子失落地往城门里走去,心中却不甘心:老子怎么就猜错了呢! 许相梦心里烦躁着自己猜错了成城的心思,但还好自己没来得及说太多乱七八糟的胡话。正想着回县衙要怎么休息的美事,一个人的出现,直接破灭了许相梦的美梦。 “又是她!” 许相梦张望四周寻找逃跑路线,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突破口,柳夏青却早已看见她而跑向她。 柳夏青蓦地一惊乍出现许相梦跟前,一把抓住她受伤的胳膊,十分兴奋地喊道:“知县大人!” “放开我!” 许相梦僵着手臂想挣脱,狠狠一疼,柳夏青却没注意到她一脸的痛苦,而是低着头一副娇羞模样,摇着许相梦的手臂,说道:“我听说大人只身智斗盗案犯,英勇神武,逮捕二人归案,百姓们可崇敬你了。” “大小姐,你再晃我这手就要废了!”许相梦一脸痛恨。 柳夏青这才注意到许相梦脸上的痛楚和僵硬的手臂,慌而一松手,急道:“大人受伤了,是跟歹人搏斗受的伤吗?严重吗?” “本来不严重的,被你这么一晃,看来我这手臂是要废了!”许相梦故意装出痛得很厉害的样子。 “不会的,我们去找大夫!” 柳夏青是真的慌乱失措,担忧许相梦的手臂伤。许相梦看她这副紧张模样,不禁想:这个刁蛮大小姐是爱上老子无法自拔了吧,老天爷,给她一蒙棍,让她把我忘了吧! “行了,我好像又没事了。”许相梦拉着一张生无可恋不如死去的脸说道。 “真没事了?” “还有一事,那就是柳大小姐别整天咋咋呼呼跑出来吓我,不然哪天,我怕自己不止会骨裂,会心裂呀!”许相梦一脸怨气说得极夸张。 许相梦的话,柳夏青分析所得的结论是,许相梦喜欢温顺安静的女子多于活泼开朗的女子。 “那我以后找大人时,就温柔一点,安静一点。”柳夏青说着,连语气神情都变了。 这样的柳夏青更让许相梦觉得心里慎得慌,她不禁想,自己缠着夜央没完没了的时候,他会不会和此刻的自己一样心烦。 “柳大小姐,我劝你呢,最好矜持一点,身为女子,天天在街上溜达算个什么样儿啊,赶紧回家,绣花去!”许相梦说得一脸不耐烦。 “我之前就有听大人的的话,矜持也有在学,花也绣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更不容易遇见你,你就这么忍心赶我走呀!” 许相梦是要彻底被柳夏青逼疯呀,她哪里不忍心赶柳夏青走,她恨不得狂揍她一顿,让她永远怕了自己,可柳夏青毕竟是女子,许相梦又如何能像对金劲一般对她下手。 “我还听说了,落霞阁的花魁昨夜请你一聚,你们二人有没有……”柳夏青那一脸怀疑看得许相梦心里着实不爽。 “我跟她能有什么呀,夜师爷突然闯进来,老子喝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要有也是夜师爷……” 许相梦话说到一半,心思蓦地一顿,想:对呀,我醉糊涂了,夜师爷会不会和袭倩姑娘有什么呀?昨夜我喝酒,夜师爷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拦,他难道是希望我醉得一塌糊涂,就不会干扰他什么好事?而且今天从早到现在也都没看到夜师爷,难道……? 许相梦越想越慌张,明明只是她自己的设想而已,还硬是活生生地心上起怒。 心里生火,脚下生风,许相梦想罢,二话不说便朝着通往县衙的街路匆匆而去。 “大人你这么着急去哪儿呀?” “老子警告你,现在老子火大得很,你赶紧给老子回家去,否则打得你亲娘都不认识!” 柳夏青被许相梦这一威胁吓得停住,可再一想,柳夏青竟还觉得那个样子的许相梦男子气概十足。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彼此誓约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正在气头上,一身是火,就跟被点着的荆棘似的又烫又扎人,一路横冲直撞。 许相梦最后两下狠重脚步停在落霞阁门口,她的猜测竟是真的?夜央正当着她的面从落霞阁正大门走出,如此正大光明。 夜央看见了许相梦,并不像她猜想的那样逃遁,而是径直向她走来。 “夜师爷真的在落霞阁待了一夜!”许相梦心里恨极。 夜央减慢脚步才停步许相梦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相梦就爆出一顿怒骂:“无耻混蛋,衣冠禽兽,**败类。” 许相梦认定了夜央做了她所想象的不齿之事,狠怒夹杂,骂完便转身离开。夜央乍一下还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被如此痛骂的原因,再一想,他大概猜到许相梦对他的误解了。 对于许相梦无故痛骂,夜央仅付之一笑,而后便追上许相梦。许相梦见夜央追到身边,却丝毫不顾,反而脚步走得更加急促。 “大人为何一见到我就生怒骂我,莫非大人对我有什么误会?”夜央开口问道。 “哪有什么误会?你都从落霞阁正大门出来给我撞了,难道还想让我看见更多吗?” 许相梦果然是因为这事误解,夜央并不责怪她,反而紧跟着她的步伐,说道:“大人昨晚抓着袭倩姑娘的手,都可以说事情不是所见那样,而今日,大人只是看我从落霞阁大门出来,便疑心我如此不堪,会不会太偏激了?” 夜央的解释一点都不顺许相梦的心,她乍地重步停顿,一脸狠怒地盯着夜央,说道:“夜师爷是在借我为由狡辩呀,真想不到夜师爷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人!” “我没做过,如何担当?” 夜央说得一脸认真,许相梦却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反正在他看来,夜央一直都是这样一副冷峻模样。 “你说你的,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许相梦又走了起来。 “如果我夜宿落霞阁,那醉倒的大人是如何回的县衙?” 夜央跟许相梦摆证据,但许相梦哪能理智思考,况且她从来伶牙俐齿,辩驳有力,甚至不可理喻。 “谁知道送我回县衙的人是谁,万一是落霞阁里哪个伙计呢?” 许相梦的怀疑也是有理,但夜央可是手握最完美的证据。 “昨夜我送大人回县衙一路,大人醉酒糊涂之时,说了很多话……” 夜央此话一出,许相梦一下就慌了,两条腿就跟被卡死了一般,不得动弹。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许相梦转身直盯着夜央,双目又惊又恐。 “大人说了很多,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夜央这一问,更让许相梦心里不安了。许相梦控制着僵硬的脖子摇头,一脸的恐惧与怨恨。 “许相梦,你到底跟夜师爷说了什么呀?”许相梦心中紧张得快疯了,可却完全想不起来昨夜醉后之事。 夜央看着许相梦这副惊而失状的模样,不禁想她或许有很多事都瞒着自己,不仅仅只有关于迷香一事。 “大人醉言说我趁着被迷香迷住对你为所欲为……” “什么,我是怎么说的,都说什么了?”许相梦此刻的心,实在是七上八下,慌乱至极。 “大人说要报仇……” “报仇?” “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夜央每说出一句,许相梦的心就狠狠飞炸重坠一次,惊愕爬满一整张脸。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许相梦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她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啊?不会什么都说了吧?迷香,被压倒,甚至是女子之身! “夜师爷,这些我听不懂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到底说了什么事?” “大人就说了那些我也听不太懂的话……” “只有那些,没有别的了?”许相梦心上蓦地滋生一丝侥幸。 “但……” 夜央这缓缓道来,许相梦却急迫不待,正是急性子和淡然个性的正面冲撞,造成了许相梦的心又上又下。终于许相梦忍不住了,怒得极大声,喊道:“夜师爷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拉,能不能一句话说完,不要一惊一乍的,你想气死我还是吓死我,不如直接掐死我算了!” 许相梦朝着夜央就是一顿忍无可忍的怒吼,事实只是她着急起来就太性急,而夜央,一直都是如此从容不急迫。 许相梦才一口气释放了那么一堆怨气,正大换气之时,丝毫没有预兆,夜央一把撑住许相梦的腰往前轻轻一推,他侧过头俯身靠近许相梦,几乎就要唇与唇相贴。 许相梦惊诧一愣,直到夜央顿止不继续靠近,许相梦猛地一回神,一把便从夜央怀中脱身。 “夜师爷你疯了呀,这里可是大街上!”许相梦这乍一喊才引来了大片行人的注意。 “大人的意思是,不在大街上就可以?”夜央问话时隐藏而丝毫不露情绪的脸真叫许相梦爱恨不得。 “那也不可以的!”许相梦说罢赶紧用手捂住嘴,也半掩了羞红的双颊。 “可是大人昨夜就这样做了。” 许相梦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满心惊愕都快从眼珠子里炸出来了。 “我又……”许相梦手臂重重坠下,嘴角一再抽搐不止,心中五味杂陈:我又亲了夜师爷,又?原来说的报仇和礼尚往来就是这个吗……哎许相梦你觊觎夜师爷美色要不要这么直接,天呐,你怎么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不过,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唉。 “唉,夜师爷,我喝醉了,你就原谅我对你……哎反正就算夜师爷不原谅我也已经做了,我也没办法……” “如果之前,我也做了对不起大人的事,也请大人原谅我。” 夜央的每句话听起来都淡淡的,可只要许相梦用心听,便能听到夜央的温柔,唯一对她的温柔。 其实,许相梦从来不觉得和夜央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是她所厌恶的,只是羞怯,让她害怕的不是夜央,而是自己的心。 “那夜师爷都这么说了,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好了。”许相梦其实心里很欣悦,却硬要摆出一副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大人,我们回去吧。” 夜央说罢便迈步前行,许相梦硬是缓了半天,才缓回腿劲儿追了上去。 “夜师爷,你倒是等等我呀! 夜央下步子,许相梦也追了上来,二人彼此相侧,两个本该是毫无关系之人,却因命运的冲撞而相遇相识。两个看起来并非如此搭调之人,烦事不断,矛盾不止,却有着独特融入对方心里的方式。 “夜师爷,我不是故意想问,只是我醉了不知道情况,我昨天有……”许相梦没能说出口,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又指指夜央来示意。 “当然没有,大人醉了,我可没醉。”夜央回答得一副冷漠不以为意。 “哦,没有吗?”许相梦一副失落表情显而易见。 许相梦暗暗落寞了片刻,又问:“还有,夜师爷为什么从落霞阁出来呀?” “昨日袭倩姑娘跟我说到她的琴有点小问题,让我得空去给她看看。” “夜师爷还对琴有研究,对袭倩姑娘的事也挺上心呀!”许相梦说道满脸醋意。 “嗯,懂一点。”夜央的回答总是听着跟敷衍似的。 许相梦总觉得夜央刻意避开了自己对袭倩的问题,夜央越是不提,许相梦自然越想刨根问底。 “我本来认为以夜师爷这冷得要结冰的性格,在高涯县应该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居然认识的姑娘小姐还不少,杨小姐,柳小姐,小哑姑娘,现在又有袭倩姑娘……” 许相梦掰着指头数着,夜央不禁疑惑,那个许相梦口中的“小哑姑娘”是谁? “小哑姑娘是哪位,大人认识的姑娘吗?” “不啊,就是不会说话的漂亮姑娘,因为不知道她叫什么,就随口那么称呼。”许相梦解释时的神情略显木然可爱。 “我认识的人,大人也都认识,而大人认识的很多人,我却不认识。” “那是当然,想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不差的本事就是……”许相梦正被夜央牵引着倒出自己的老底,蓦地反应过来,停嘴一脸忧惧神色盯着夜央,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不过夜师爷身边的女子还真是不少。” “人都是按着自己的意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到底,谁能为了别人完全舍弃自我?谁又能陪伴一人身边,不离不弃。” 夜央的话流露出浓浓悲伤之意,许相梦收起了所有浮现脸上的情绪,想起夜央曾对她说起过他无以为家,无父无母的悲惨情况,许相梦暗想:难道说夜师爷曾经还被女人抛弃过,很有可能呀,所以他才对这么多对他有情有意的女子绝情绝爱,传说中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夜师爷,你可是为了我连性命都不顾,难道那还不算完全舍弃自我?”许相梦问道。 夜央沉默了,这个世上,这么多年来,真正让他做到舍弃自我的人,当真只有许相梦一人。 “夜师爷,我不敢说能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但,但是,我想陪着你,直到有一天,那个可以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出现。” 许相梦说得并不全然真心,不真心在她假想的那一天,会有一个人陪伴夜央身旁,他们不离不弃,而自己只身顾影自怜。 “不……” 许相梦落寞抬头之间,夜央坚决的目光让她更加心凉,难道夜央连暂时相伴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 “夜师爷你不知好歹!”许相梦微怒道。 “我只要陪着大人,足矣。” 街头街尾,人自来,人又去,匆匆流去了时光,让微妙情感在不经意间变得不可思议,在不知不觉间刻骨铭心。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厨招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千家百味楼经过吴千是亲手毁败,再重回柳至富层层整顿打理,终于选定了重新开张的日子,而开张第一日,柳至富就定下了一个主意,举行大厨招选赛,一来,补上千家百味楼大厨的空缺,再来也能吸引新老宾客的目光。 自然,大厨招选赛要有评判,而柳至富就将主意打到了许相梦身上。 收到柳至富的请帖时,许相梦是奔溃的,当知县大人挺久,大案子没破过几个,请帖又是倒是收了一张又一张,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每一张请帖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事。 然而,柳至富每日派伙计提醒许相梦大厨招选赛的日期,有时甚至是柳夏青来。终于,许相梦心里烙下了深刻的被逼无奈的意念,她要去参加千家百味楼的开张典礼暨大厨招选赛。 “其实去一次也不会怎样啦,还有得吃,就去吧!”许相梦最后终于被逼成了一个神叨。 大厨招选赛当日,许相梦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走在大街上,知县大人的威武从她那略显死冷状的表情显露出来,再加上她还带上了成城和成墙二人,这一路走下去,谁还能不知道她就是这高涯县年轻有为,英明神武,无论查案还是抓捕罪犯,都处理得得心应手的知县大人。 许相梦早已在百姓之间被传扬成一个英伟形象,甚至已经有不少女子转了风向,开始对许相梦痴念暗恋。 路上渐渐拥挤起因崇敬许相梦而来瞻仰她真人的百姓,很快,这条路就被拥堵得水泄不通。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敢在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面前放肆,便只是静静相随。 本来该是如此平静地走到千家百味楼的一路,却因着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有趣。 “让一下,拜托让一下!” 一个约摸十六七的女子从许相梦身后的人群中挤出来,蓝灰旧色衣裳,发上简约无物,梳着两根大辫,因着用力过猛,女子挤出人群那一刹便摔趴地上。 许相梦闻声回望,这才看到身后竟有如此之多百姓拥挤,许相梦惊得一愣,又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撑着地面坐起,不经意间与许相梦的目光一掠而过,隐约一种曾经相识之感滋生二人心上。 许相梦不由得往女子走去,她脸上擦了好几处灰土,小小脸蛋,那纯净眼神,当真是似曾相识。 “这位哥哥,请问去千家百味楼是走这条路吗?”女子仰首问道,声音清脆纯净。 突然被叫做哥哥,许相梦硬是愣住许久没有回答女子的话,盯着女子的眼睛,她纷飞了自己十数年的记忆,在自己还记得人中,寻找一张可能会在光阴流逝的某一刻长成眼前此人模样的脸。 一旁的成城见许相梦有点不对劲,便赶紧来化解僵化的气氛。 “是,你是哪家孩子想去凑热闹?正好我们也要往那去,一起吧。”成城看了许相梦一眼。 “啊,一起吧。”许相梦的神思恍惚出去有些远了。 一路走到千家百味楼,许相梦上上下下打量这看着实在眼熟的小女子无数次,或许因着许相梦曾经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多,遇见大大小小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数,若是过了五六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那样貌变化得不容易认也是正常。 到了千家百味楼,门口分了两个招待处,一处招待贵宾,另一处招待参赛厨子。 “谢谢几位哥哥,你们是今日比赛请来的贵客吧,我是来应招大厨的,为了比赛公正,我不便道出姓名,等比赛结束,有机会定好好谢过三位哥哥。” 小女子说罢便从一边进到了后厨,另有伙计招待许相梦几人去评判席,一方面许相梦惊惑一个弱小女子竟来应招大厨,她如何能胜过那些厨龄高,经验丰富的大厨呢?另一方面,许相梦还是那种似曾相识之感耿耿于怀。 “真的感觉好熟悉呀,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许相梦思虑得头都有些痛了。 “哎不想了不想了,脑子用在这没意义的事上岂不是浪费!”许相梦一脸不耐烦想道。 贵宾席上坐满,到了时辰,柳至富便出现在被当做发言台的楼梯台上。柳至富只管自己的当着满座宾客说着场面话,许相梦则是置若罔闻,吃吃点心,喝喝小酒,就连柳至富隆重介绍知县大人到场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冲着大家勉强一笑。 “我还以为就只是来这好吃好喝一顿,这个柳老板一口气说这么多都不累吗?听得老子耳朵都要生茧子了!”许相梦忍不住埋怨道。 “大人,既然来了,您的场面还是要撑住,切记待会儿试菜时,千万不要像在县衙里一样狼吞虎咽,每个菜只要尝一口就好了。”成城嘱咐道。 听成城善意的嘱咐,许相梦硬是有种被人教训的不爽之感。 “不用成捕头说我也知道的,难道我是那种不分场合为所欲为的人吗?”许相梦一脸怨气盯着成城。 “抱歉大人,是我多此一举了。”成城道。 “行了,成捕头也是好意,本大人又怎么会责怪你呢!” 许相梦只为了争一口自己作为知县大人的气,但其实许相梦本就打算大吃大喝一顿,若是成城没有嘱咐她这事,恐怕待会儿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来这里不能尽情吃,那还有什么意思呀!”许相梦怨气越发积蓄。 柳至富稀里哗啦讲了不知多长时间,终于该结束了。 “话不多说……” “说得已经够多了。” “四位应招的大厨师傅已经在后厨准备,请各位先吃着喝着……” “一直没停下。” “等享大厨们为大家精心准备的美食。” “倒是快点呀,不过又不能大吃特吃。” 许相梦就如此一脸怨气地坐着,一把碾碎好几颗花生,柳至富说一句,她就接一句。 对于许相梦而言,等待的时间漫长痛苦,但只要是时间就一定终结时。 四方菜,五味俱全。千家百味楼大堂之上一面长桌,伙计轮番上菜,果然,千家百味楼,千家百味菜。 每个人并不知某一盘菜是出自哪一位厨子之手,所有宾客可以尽享桌上美味,最终将手上的筷子放进最喜欢的菜色边上的竹筒中,一支筷子即为一票。 终于等到这个了这个猴年马月,许相梦一刻不待走近长桌,试菜,挨个吃遍,可惜每份只能吃一口。 “每个菜都很好吃呀,这样的厨子要是来一个到我们县衙,那日子该过得多滋润呀!”许相梦边吃便感叹。 当吃到一盘红烧狮子头时,许相梦实在忍不住多吃了一口,而她这一举动被柳至富看在眼里,他招呼来一个伙计,附耳说了几句。 其余宾客都是挑选几个菜品尝,所有人投票完毕,许相梦自然成了最后离开长桌之人,恐怕也将是唯一一个吃遍了所有菜的宾客。 “忘了嘱咐大人不要滞留太久了。”成城一副生无可恋的无奈表情。 许相梦不紧不慢地尝了最后一个菜,按她的性子,本该是随手找个竹筒插一下就完了,可她居然“不远万里”地将筷子放在了那狮子头旁边的竹筒里。 该结束了,许相梦一副流恋不舍的表情离开,她完全是强忍着食欲离开了这一桌子美食,坐回座上还怀念着刚才的好滋味。 “大人,那些大厨们手艺如何?”成墙忍不住问。 “好吃是好吃,就是吃不够呀!”许相梦一头狠狠磕在桌上,又抬起头问:“你们说,我们县衙是不是也该找个厨子了,不如成捕头去跟柳老板说一声,把大厨让给我,我们一个?” “来参加大厨招选赛的都是厨艺超凡的大师级别的厨子,哪能愿意屈居县衙的小小厨房?”成城毁了许相梦的美好幻想。 “唉,也是,唉。”许相梦唉声叹气不断。 一盏茶工夫,千家百味楼的伙计算出了每位厨子所得票数,四个应招的厨子也从后厨到了前堂,三男一女,那一女便是街上遇见那位。 “她真的是厨子,那女孩,我看她天真善良的,应该好骗,不然我们把她挖来如何?”突然一本正经说道。 “大人,如果你真的想找个厨子,我们县衙也可以举行一个厨子招选赛。”成城说道。 “那多麻烦呀!” 柳至富站起来公布了最后结果,四个厨子厨艺相当,所得票数几乎无差,但即便是一票之差,纸上还是排出了一二三四,第一名是毛小猜。 柳至富一眼瞥过“毛小猜”这个名字,报到第二人的名字,道:“票数最高者,谭大厨,第二名,蒋大厨,第三名,刘大厨,最后一名,不说了。” 柳至富说罢便将纸条递给了身后的伙计,他似是刻意针对这被他从首名排挤成最后一名,并且最后连姓名都被省略的毛小猜。 堂下,那女子也就是毛小猜,从首位听到第三位,直到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被没了。 至此,大厨招选结束。 “唉,没选上,难道要回去吗?”毛小猜并不知道柳至富的暗手,只单纯地以为自己厨艺不精。 贵宾席上坐着的许相梦可是看出了毛小猜的失落模样,心想:咦,难道她落选了? 许相梦想罢,并不犹豫,起身便往毛小猜走过去,试探着问道:“怎么样,小美女是哪个大厨,将来是要落户千家百味楼了吧?” “没有,那第四就是我。”毛小猜低着头羞愧道。 “真的?”许相梦听毛小猜这一说,一下子激动开了。 毛小猜听着许相梦这激动劲儿,不禁抬头,看到她那一脸笑容,更是雾水漫头。 “为什么我落选了,你这么高兴呢?”毛小猜一脸无辜地望着许相梦。 毛小猜这一说,许相梦才意识到自己是兴奋太过了,赶紧收起了愉快的表情,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小姑娘,要真当上了大厨还不得累着,还不如当不上。” 毛小猜并不介怀许相梦的反应,只是暗自失落,嘴里还嘟囔道:“这里留不下,我该去哪儿呢?” 许相梦听见了毛小猜的小声之言,那岂不是正合她意,毛小猜若是无处可去,她不妨就把她招来县衙做厨子,一举两得。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旧友小猜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正得意自己的绝佳打算时,突然看见千家百味楼外,姗姗来迟而脚步急疾的柳夏青,许相梦二话不说,一把拽着毛小猜就从千家百味楼另一边逃跑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毛小猜一脸惊愕被许相梦带着跑了。 千家百味楼内,柳夏青一脸焦急地寻找许相梦的身影,没看着许相梦,只看见了成城和成墙两人,柳夏青便往他们跑去。 “哎,知县大人呢?”柳夏青上来就问。 “大人刚刚……”成墙正欲说许相梦从后面跑了,却被成城阻拦,抢道:“这大人刚刚还在,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不见了,我们也没看见她呀!柳大小姐进来时没看见大人出去?” 听成城一言,柳夏青心中蓦地失落,她转身看着酒楼大门进出的人,嘴里念道:“走了吗,亏我打扮得这么漂亮。” 柳夏青没有放弃,收起失落便往大门外跑出去。 “老大,我们为什么要骗柳大小姐呢?”成墙一脸不解问道。 “看大人刚才着急逃跑,准是不想遇上柳大小姐,我们当然不能暴露她的行踪了。” “原来是这样。”成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 许相梦拉着毛小猜从后门逃出了千家百味楼,又躲进了一条小巷子,成功躲开了柳夏青,许相梦这才放下了她的一颗心。 “还好没被那个大刁蛮缠上!”许相梦靠在墙上,轻拍胸口喘着大气叹道。 “公子哥哥是在躲什么人吗?”毛小猜好奇问道。 “是呀,一个刁蛮任性死缠着老子不放的大小姐,唉,实在太可怕了!”许相梦只是说起柳夏青都又急又气。 许相梦靠着墙缓回气息,毛小猜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盯着许相梦。 “公子哥哥,你把我带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毛小猜问。 “对对对,有事。”许相梦慌急一说,又略略摆了摆架子,说道:“首先呢,我想先说明我的身份,我是高涯县知县大人,不是什么公子,也不是什么哥哥,你可以跟其他人一样喊我‘大人’。” “您是知县大人!”毛小猜一脸惊愕道。 “虽然我是知县大人,但绝对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官。”许相梦着急解释道。 “我看着大人也是很和善的,一点都没有官架子。” 毛小猜说话时不经意流露的笑容,更是让许相梦觉得万分熟悉。 “哦对了,你刚刚说无处可去,正好我们县衙里缺个厨子,不知道小美女愿不愿意……” 许相梦正想提议让毛小猜去县衙当厨子,不料想毛小猜竟是比她的性子还急,还没等许相梦说完,她便很是激动道:“大人难道是想招我到县衙里做厨子吗,如果是,那真的太好了!” 许相梦乍一下还被毛小猜这兴奋劲儿吓坏了,听成城所说,她本以为意图成为千家百味楼大厨之人绝不可能屈居一个县衙小厨之位,可看这反应,她该是愿意至极呀! “老天爷,你这是真赐了我一个厨艺不凡的美女小厨呀,看来题以后每餐每顿都能……” 许相梦幻想着将来的滋润日子,那一脸享受模样可真看着慎人,就差口水泻下来十万八千里。 说做就做,许相梦领着毛小猜就回了县衙,从县衙大门一路介绍到大堂,园子,和各个居院,同时也介绍了县衙里的其他人。 “成捕头和成捕快,就是刚刚在去往千家百味楼路上看到的那两位,还有一位最不靠谱的捕快,近日回了乡,以后待他回来再介绍你们二人认识。” 毛小猜仔仔细细听着许相梦的介绍,二人走进园中小亭,许相梦一手撑着石桌便坐到了桌子之上,继续说道:“我们县衙里还有最难相处的一个人,他就是夜师爷,他呢,平时不爱理人,也不爱说话。夜师爷呢,就仗着自己一脸卖相好,但是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听大人这么说,难道夜师爷是坏人吗?”毛小猜很是疑惑。 “坏人倒也不是。”许相梦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不把夜师爷说得太好。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毛小猜灵清双瞳直盯着许相梦。 “他,高高的,那张脸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刻出来似的,看起来就特别不近人情,实际上也是……” 许相梦正说得一脸狰狞,毛小猜的注意力却忽地转移到了许相梦后方,她看见一个男子走来,便指道:“大人,是他吗?” 许相梦不懂毛小猜突然这么一说是为何意,只是一脸呆然转过头去,当看到正走近的夜央时,许相梦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石桌上。 “夜师爷!”许相梦一声大喊,一脸惊恐僵硬在脸上。 “不知大人说的那个没表情,跟刻出来一样,又不近人情的人是我吗?” 夜央问这话的语气并没有半点怒气,可他越发走近许相梦,许相梦心里便越紧张。 “老天爷,你就这么愿意看我的笑话嘛!” 许相梦满心怨怒一个转身,“嘭”一声就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啊!” 许相梦这一摔,夜央突然就紧张了,他只是随口一问,并非责怨,却吓得许相梦从桌上摔下。 “大人,你没摔着吧?” 夜央几步上前,却顿步停下,看着毛小猜扶起许相梦,关怀问切。 “没事,从小摔到大,身体可好了!”许相梦扶着腰背回道。 “那就好。” 夜央心中蓦地滋生一分失落,看着许相梦和毛小猜二人相视而笑,温和言语,竟还不知如何自处。就如同当日,夜央看见许相梦扶着袭倩姑娘的手,夜央心中亦是乍然酸意,所以他才让许相梦自己灌醉自己,好将她带走。 “这种感觉,我在吃醋吗?”夜央暗暗问自己。 许相梦瞥一眼夜央,心想自己那一摔也算是化解了说夜央坏话被他当场撞破的尴尬,痛也算值了。 “这位就是夜师爷了吧?”毛小猜笑着往夜央走去。 “这位姑娘是?”夜央转过头问许相梦。 “她,她是我从千家百味楼挖来的墙脚,以后就在我们县衙当厨子,她的厨艺,那可是好得没话说!” 许相梦说得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闹得气氛都热了起来,可夜央依旧面无表情。 “夜师爷果然跟大人说得一样,没有表情,貌似雕琢。” 毛小猜冲着夜央微微一笑,夜央虽看着她,却并没有为之所动,而许相梦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猜想:我不会引狼入室了吧? “对了,我光顾着跟你介绍,都还不知道小美女你叫什么呢?”许相梦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推开夜央,就只是斩断他们互望的眼神也好。 “对呀,我也是光顾着听大人说,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毛小猜,家住月新村。” 月新村,毛小猜,这六个字冲击许相梦的回忆,她记得很清楚,关于那段记忆,记忆里的地方,人和事。 高涯县境内,月新村和月老村相接,老村尾与新村头相连。那年,许相梦和她爹因赌债逃亡时不慎跌落山下,许相梦倒只是略有擦伤,她爹却是摔断了一条腿。二人辗转来到新老村地界,住进了月老村村尾一间闲置的居院中,这一住,竟时间久长至半年。 那半年,许相梦成了两村中有名的混世小魔王,村中无论老少都知道“骰子”的大名,而与许相梦摩擦最大之人尽在月新村村头的那户毛姓人家中。 毛家夫妇,丈夫懦弱,妇人强横,许相梦很形象地称呼二人为“弱叔”和“胖婶”。二人生有两女一子,大女儿毛小雨比许相梦略大几岁,自小胖圆,脾气也跟她娘如出一辙。二儿子与许相梦一般大,一直与许相梦争当村中孩子王之位,却由始至终是她的手下败将。而那三女儿便是毛小猜,她倒是性情平和,和许相梦没有或矛盾,甚至许相梦还带着她玩过。 许相梦乍一下从回忆里跳出来,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毛小猜一动不动,这会儿可是看出来了,虽然过去了有七八年,二人的容貌都有大变,但许相梦还是从毛小猜的眼中看到了她小时候的模样。 “大人,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呀?”毛小猜一脸懵然问道。 许相梦乍地回神,一步朝毛小猜靠近,情不自禁扶住她的肩膀说道:“我就说嘛,你……” 许相梦几欲出口,幸好及时反应回来住了嘴,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老子还什么都没说,这张破嘴! 许相梦赶紧收回搭着毛小猜的手往后一退,却狠狠一脚踩中了夜央,许相梦“噌”一下跳开,冲着夜央尴尬一笑,说道:“夜师爷,抱歉!” 无论如何,夜央都不会责怪许相梦丝毫,只是她从刚才开始的表现实在有些异常,她想对毛小猜说而没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 “大人,我们走了这么久,厨房在哪儿呢?”毛小猜开口打破了夜央凝视许相梦的尴尬气氛。 “厨房就在前面了,我带你去看看。”许相梦说罢走过来拽起毛小猜就跑了。 夜央只身立于亭中,望着许相梦拉着毛小猜远去的背影,那一丝酸痛感更加弥漫生长,满涨心上。 对许相梦的感情,夜央早已清楚明白得十分彻底,没错,他吃醋了,看着许相梦牵着女子的手,他心里不悦,看着许相梦今日与毛小猜相处融洽,他更是心中醋意漫起。 许相梦之前还说要陪伴夜央直到他找到相伴一生的人,莫非今日她自己先找了一个心仪的姑娘吗?若是如此,那她又置夜央的陪伴于各境地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畅所欲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来到县衙当晚,毛小猜就大展厨艺,做了一整桌的好菜。许相梦反正无事,便也在一旁打下手,只不过越帮越忙,越掺和越乱。 烧火烫到手,啊! 搬锅碗瓢盆掉了一地,呀! 帮忙加点酱油倒了半瓶醋,咦! 被毛小猜批评,只能坐在一旁干瞪眼,唉! 终于,夕阳染醉了天空,毛小猜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香气溢满一整个县衙。 成城和成墙闻香而来,一见那一桌美味佳肴便忍不住大肆赞叹。 “怎么样怎么样,我也有帮忙的!”许相梦一副自己功劳最大的得意表情站出来说道。 “大人帮忙,没有越帮越忙?”成城调侃道。 许相梦才一开口就被成城这句调侃戳穿了牛皮,弄得她满心怨气,狠狠给了成城一拳。 “成捕头,谁允许你对本大人如此无礼的?”许相梦质问成城道。 成城看许相梦这神情,正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许相梦便一把推开成城,说道:“我就是帮倒忙怎么了,我开心!” 知县大人的脸面又丢,许相梦只能冲成城做了一个鬼脸便往厨房外走。 “大人不吃饭了?”成城问。 “我去叫夜师爷。”许相梦回道。 许相梦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脸面一事,自己开心就好了,只是成城说的话当真有理,她好像做什么事都是帮倒忙。 “我真的这么没用吗?”许相梦不由得质疑起自己来。 “才不是,老子能打能杀,当知县大人以来破了不少案子好吧,明明全高涯县的百姓都说我厉害。”许相梦如此自我鼓舞道。 许相梦心里纠结着自己的优缺点,一不注意就路经夜央居院前走过了头。继续走了几步,许相梦乍地停步,往前后各看两眼,才发现夜央的院子已经过了。 “唉,许相梦你眼睛长脚底下了呀?” 许相梦深深叹气折回,走进院子到房前正抬手要敲门,只见门抢先一步开了,但并不是它自己无端开了。 夜央开门,许相梦却是略显惊讶的表情盯着夜央,抬起的手僵持着不动了。 “大人怎么了?” 夜央一说话,许相梦也反应过来,回道:“小猜做了一桌子菜,夜师爷一起吃吗?” 笑相梦的嘴角微带笑容,夜央却是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冰冷表情,听许相梦的口气,她对那个毛小猜果然是中意得很。 夜央久久不出声,许相梦猜想他应该是不想一起吃饭,于是开口说道:“如果……” “一起吧。”夜央走出房间关上房门,许相梦不禁一愣。 “这就对了,多在一起吃饭感情好。”许相梦说着话竟挽住了夜央的胳膊。 “大人想跟何人感情好啊?” “小猜呀,她刚来,当然要让她早点融入我们。”许相梦想都没想就说了。 二人走到院门前,许相梦这话一出口,夜央便推开了她的手臂,语气中略带酸意,说道:“她应该会跟大人相处得很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许相梦没心没肺地笑了。 夜央迈步走向了厨房的另一边,他心中竟微燃起怒火来,许相梦的话,他总是不自主钻研深意。 “夜师爷,厨房在这边呀!” 听到许相梦的声音,夜央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忍不住回了头。当夜央看见许相梦一副懵然不觉的表情往那边指去时,他心上的微怒便烟消云散了。 夜央终究还是和许相梦来到了厨房,只是他之前的表现,总让许相梦猜疑:夜师爷不会真的不喜欢女人吗?看到个小姑娘都想逃? 二人到了厨房时,许相梦眼睛一瞥见那满桌饭菜便撇下夜央冲进了厨房去。夜央不紧不慢走进来坐下,人算是到齐了。 “开吃!” 许相梦颇有激情地发话,真正开吃之人只有许相梦她自己,座上其他人,缓缓动了筷子。 光是吃好怎么能满足许相梦,她最不喜欢“食不言,寝不语”这种折磨人的规矩,吃得开心,更要加上闲聊畅谈才真正够滋味。 许相梦眼神掠过座上几人,决定就从成城下手。 “成捕头,你平日可都是回家吃饭的,今日怎么就下来抢我们饭吃呢?” “还不是今日闻着这饭食的香气,被诱惑留下了嘛。”成城回道。 “哦,那我倒想问成捕头一个问题了,成捕头觉得,是我们毛大厨的厨艺好呢还是成捕头的好妹妹惠儿的厨艺好呀?” 许相梦根本就是在给成城挖坑,这坑挖得可是又深又大,让成城避无可避。 “这个……”成城无法决断,便想将难题抛给成墙,问道:“成墙你觉得呢?” “我问的可是成捕头你,你别想把成墙掺和进来。” 成城被许相梦逼得是走投无路了,只能乖乖斟酌答案,说道:“我觉得,毛大厨和惠儿的厨艺都是无可挑剔,照我说,她们两个应该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成捕快说得真好,我还真是低估你了!”许相梦一脸嫌弃地夸赞道。 “我觉得老大说得没错,毛大厨和惠儿表妹的厨艺都是最棒的,整个高涯县的女子都比不上她们。”成墙夸道。 “成墙也学会拍马屁了,一定是被成捕头和金劲带坏的。”许相梦笑道。 毛小猜看着听着其他人一直说着,看她表情,像是很想开口说话了,却一直憋着,终于,她说道:“大家就不要一口一个毛大厨地叫我了,就叫我小猜,我呢就叫你们,大人,成捕头,成捕快,夜师爷,这样可以吗?” 气氛安静片刻,毛小猜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神情略显疑惑。 “所以说我就喜欢小猜,单纯漂亮善良,也很容易融入我们这大家,我真是担心过头了。”许相梦乍一下笑了。 许相梦这句“喜欢”本是无意出口之言,却被夜央有心听了去。 “大人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毛小猜当真是有点羞涩了。 “大人就是想什么说什么,小猜你也别不好意思。”成城道。 “嗯,大人欣赏我,喜欢我是我的荣幸,我又有了住的地方,也可以做很多菜给大家吃,我很高兴。” “就是就是,人家小虽然猜年纪小,但这么能干,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大年纪了,除了吃饭和顶嘴还能干嘛?”许相梦把一句调侃说成了责怪,“还不如赶紧回家娶媳妇生孩子,整天扰着我心烦。” 许相梦不知不觉之间又把话题扯远了,更可怕的是还有人跟着他走。 “娶妻生子这种事怎么能赶紧,当然要深思熟虑了。”成城反驳道。 “成捕头你都多大了,对了,成捕头你到底多大?”许相梦一句话从嫌弃变成疑问。 “才二十四。”成城一脸不以为意地回答。 “什么叫才二十四,这么大年纪了,我看你连个影都没有,我怕到时候惠儿都嫁了,你还是孤孤单单,凄凄惨惨。”许相梦故意说的一脸悲怜相。 “大人这是诅咒我吧,不过我是不会被大人几句话打败的。我相信,有缘人一定会在对的时候出现,然后就是……”成城满有信心说道,竟还想得一脸幸福感。 许相梦可是看不下去了,成城平时看起来挺正经,原来也是一个爱做白日梦的家伙,但许相梦还是十分狠心地打断他对八字还没一撇的美好将来的幻想,说道,“行了行了,这会儿还有姑娘在场,不要把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鬼恶小心思说出来。” “可是大人先扯开话题的。” “是吗?是我吗?”许相梦看看座上几人,一脸懵然。 “是。”成城,成墙和毛小猜异口同声回答道。 许相梦稍稍觉得有些尴尬,一眼瞥向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夜央,看他吃得那么悠闲,就跟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上的热热闹闹似的。 夜央低垂着眸子,却还是感觉到许相梦朝他看来,他微微一抬眼,只看了许相梦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许相梦这下可是怨恨得紧了,这夜央怎么就又冻住了呢? “那就是我的错喽。”许相梦一脸哀怨承认错误,蓦地又来了一脸兴致,说道:“那我们不说这个,不如就聊聊都喜欢怎么样的姑娘吧,今晚畅所欲言!” “啊,那还是跟我没关系的话题。”毛小猜失落道。 “哎呀,这怎么跟小猜没关系呢,这完全就是围绕你开展的话题,你看我们各自不同的男人,讲出我们喜欢的女子的特点,这样你不就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这对你将来找夫君可是大大的有益处。”许相梦这一番胡说八道听来好像还有些道理。 “好像,大人说的还有点道理,那你们说,我听着。”单纯的毛小猜就这样被许相梦糊弄过去了。 “对嘛,我当然是为我们县衙唯一一个姑娘家考虑的,也听听成捕头他们的想法,以后要是有什么合适的女子,我也会给他们介绍,我这知县大人,当得也是够操心的!”许相梦说这话时那语重心长的感觉,还真是为人着想,一丝不苟。 “行,既然是我开的头,就我先说,女人嘛,我觉得只要漂亮就够了!” 许相梦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招开了满座鄙夷目光,身为知县大人,当真可以做到如此肤浅并且直言不讳也是厉害到极点了。 “然后,成捕头到你了。”许相梦直接点名道。 “我觉得,女子的容貌并不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善良,贤惠,孝顺,体贴……” 成城那边说着,许相梦这边掰着指头数着,这哪是给毛小猜做将来的打算,明明就是自己想知道男子的心悦女子类型。 “成捕头你要求还真高呀,难怪……”许相梦嘴上埋怨,心中所想则是:这些个优点根本没有一个跟老子搭得上边呀,不过还好是成捕头,不知道夜师爷是怎么想的? “这些都是首要的,还有那些女子必须的能力也不可缺少。” “那都有些什么?”许相梦问得很来劲。 “首先,下得了厨房是必须的,还有女红,这两点倒是所有的女子都会从小熟习……” 成城这话一说,许相梦可是不乐意了,什么叫所有的女子都从小熟习,她就不会,不过仔细一想,她确实是个例。 “还得要熟知女德,总而言之,一个女子绝不能简简单单只凭外貌评价。” 毛小猜在一边听得很认真,许相梦却是怨气越发积蓄迸发。 “老子这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一时半会儿变不回女人也很正常,慢慢来好了。”许相梦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蓦地瞥见夜央,又想:而且,夜师爷说不定没那么多要求。 “夜师爷,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不然你也说两句?”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瑄何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的双眼直盯着夜央,她在等夜央的答案。. “喜欢就好。” 许相梦终于等到了夜央的回答,可这个答案是什么个意思,根本没意思。 “夜师爷,你大半天就说这么一句,太没诚意了。”夜央一脸嫌弃说道:“难道说只要喜欢,可以完全不顾其他,甚至可以连男女都可以不论?” “为何不可?” 夜央这话让在座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尤其是许相梦,她本来就疑心夜央不喜欢女人,这话更让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真有可能。 “夜师爷,你……”许相梦实在忍不住想问,可夜央却放下筷子起身,说道:“我吃饱了,大人,你们慢慢吃。” 夜央离去,整个厨房的气氛便冷了下来,许相梦起身走到门边,望着夜央走出了厨院。 “许相梦呀许相梦,让你逼夜师爷,这会儿好了,人都被你,逼走了。”许相梦满满自责道。 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实在想追上去,可又被什么牵制着似的。 “我惹夜师爷生气,当然要去认错才对。”许相梦纠结片刻还是定了主意,转身说:“你们吃着,我先走了。” 许相梦也跑了出去,剩下成城几人,不明情况地干瞪眼。 许相梦追出了厨院便看见了夜央,略有犹豫,还是追了上去,喊道:“夜师爷。” 许相梦不知夜央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理她,一点没停下脚步的意思。 “夜师爷!”许相梦扯开了嗓子一喊。 终于,夜央停下,许相梦见此,笑容不经意显露,她恐怕夜央又走起来,便赶紧跑了过去。许相梦在夜央身后缓下脚步,从夜央身侧探出头来,问道:“夜师爷,你生气啦?” 夜央其实并不生气,但看着许相梦这模样,他不禁想多跟她磨蹭一会儿。虽然对自己的这种想法觉得莫名其妙又稍有厌恶,但夜央还是不回答许相梦的话,反而转过身去。 “夜师爷,你真生气啦?”许相梦说着又从另一边跳出来。 夜央依旧不说话,这可让许相梦没辙了,像夜央这种没情绪之人,一旦生起气来,问题可就大了。 “夜师爷,我就随便问一句,你就不要当真了吧,我也不把你说的话当真。” “大人觉得我说的话是玩笑?” “难道,不是?” 许相梦此刻心思全乱了,夜央若是真的不喜欢女人,那她可就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没事没事,无论夜师爷是怎么想的,我都管不着,就算你有特殊喜好,我也坚决不干涉。” 许相梦一脸严肃,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是吗?大人对我当真不愿有丝毫关切吗?”夜央的语气尽显苦涩酸楚。 “是……”许相梦吓得反应过来,一副着急的表情说道:“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不干预夜师爷喜欢谁,你不是也不开心我之前给你举办什么招亲会嘛,所以我这些事我以后都不会做了,还有,我也不再多过问夜师爷喜欢什么人,喜欢怎样的人。” 许相梦话说道这般妥协的地步,才知道心痛的感觉,她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些,夜央可是她最在乎的人。 “夜师爷,如果你的意愿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尝试不管你的事呀。”许相梦心中妥协,却又如何说得出口。 漫天冷色满天星,像是在那一刻全洒落许相梦心头,许相梦眼中倒映的冷光,看在夜央眼里,是心疼。 “大人,如果你都不管我了,那我就真的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人了。” 许相梦满心的悲凉之意被夜央这句话驱赶而去,她仔细想着这话的意思,夜央并非不希望她管他的事。 与夜央不同,像许相梦如此情绪泛滥之人,悲伤来得快,开心来得更快。 “夜师爷是不怪我多话了?”许相梦乍一下抓住了夜央。 “不怪。” “夜师爷跟本大人在一起久了,也是变得”‘大人有大量了’呢!”许相梦真是夸人都不忘自夸。 清风舒缓而过,或许是因人的心情舒展,星光璀璨,或明或暗。县衙内几处明晃灯笼,静谧之夜,许相梦的笑容是明亮的星,最温暖的光。 “大人,我们出去走走吧。”夜央突然说道。 “出去?”许相梦注目凝视夜央,心思又乱。 清静街头,路人稀稀零零,许相梦走在夜央身边,心中竟还有一丝尴尬羞意。 “夜师爷,我们去哪儿呀?” “百骨井。” “百骨井?我们去哪儿干嘛呀?”许相梦不解。 “大人去了便知。” 许相梦突然觉得夜央在卖什么关子,可是那又如何,怀揣着期待,随他去便好。 穿过几条街,二人来到了大榕树百骨井处,一如既往的寂静无人,清冷星光之下,大榕树格外静美。 “夜师爷,我们怎么不去街上吃着好吃的,买些好玩的,反而跑来这阴森阴冷的地方呀?”许相梦实在心里疑惑。 二人走到榕树底下,风吹树叶“嗖嗖”作响,夜央问:“大人会爬树吗?” “这树?小意思!” 许相梦说罢撸起袖子便往树上爬去,她的每个每个每个抓起枝子的动作,每一步往上的起落,在夜央眼里,既有欣悦又有担忧。 “大人,你不是她,但我已经看清楚了。”夜央仰首一笑。 “夜师爷,你要上来吗?来吧!”许相梦扶着树枝朝底下的夜央伸手。 夜央冲着树上的许相梦微微一笑,一瞬间的灿烂,也很温暖。 夜央三两下便蹿上了树,一把抓住许相梦朝他伸来的手。二人靠着榕树之干,从枝叶之间,望向远方天际看见漫天稀稀零零落落的星。 那日,许相梦一人睡在这大榕树上,只看见残月独占天空,而今夜,月儿被云纱遮掩,倒现了漫天星辉的璀璨。 “夜师爷,这里好像特别接近天空呢。” “是,刚来高涯县那会儿,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告别所有的烦扰。” “我之前也来了一次,真的很安静很惬意,只不过我睡得太香了,就落了一身枕。”许相梦笑得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原来,大人那日说的杀手竟是这棵大榕树。” “夜师爷还记得呢?”许相梦又惊又羞。 夜央不只记得此事,许相梦的每件事甚至每句话,他又何曾忘记过? “大人,你可愿听我讲一个人?” “一个人?” 许相梦侧头看着夜央,他举目望天,眼中似是泛起悲思无数,牵动许相梦的心。 “她叫夜瑄……” 夜瑄正是夜央口中的“瑄儿”,许相梦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谁的那个人。 夜央卸掉了那个故事发生的背景,终究是事实涉及太多人事情仇,他尚不能完全坦白。 在夜央的故事里,夜瑄的父亲和夜央的母亲是表兄妹,虽然夜央的母亲远嫁,但两家关系向来友好,每年,总有你来我往,联络感情。 夜瑄与夜央感情格外要好,只是就在十二年前,一切都变了。 “那年,恶人围杀我母亲的父族,我带着瑄儿妹妹,就是逃到了这高涯县,但是,我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而我唯一的母亲也永远离开了我,自那之后,我便再没了亲人。” 夜央换了一个框架容纳了这个事件,许相梦只知道夜央没了亲人,可不知他竟遭遇过如此悲切惨痛的过往。 “原来那个瑄儿是夜师爷的小妹妹,那夜师爷来高涯县是为了找她?”许相梦眼眶子里闪烁着隐隐泪花。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是呢还是不是呀?”许相梦微蹙着眉头。 “十三年了,就算瑄儿还活着,也早已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十三年的时间,她甚至可能已经去到了天涯海角,我又如何能找到她。”夜央的语气越便冷越凄凉。 “也对,这么久了,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孩,能不能活下来都……”许相梦正说着,蓦地觉着出言不妥,便吐了一口气,笑道:“不会的,她说不定被好心人收养了,甚至就有可能还在高涯县内。” “高涯县里里外外,我早已寻遍,根本没有瑄儿。” 夜央无论平日多清冷,许相梦都不觉得他可怜,可今日,夜央的每一言每一语,每一个眼神,流露的悲伤都不只一丝一毫。 “夜师爷,虽然我平时老骂老天爷待我不好,但其实老天爷并非无情无意,或许有一日,他会送你的瑄儿妹妹回到你身边呢!”许相梦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夜央。 “当我看到大人之时,我曾以为上天真的送她回来我身边了。” 许相梦慌了,夜央这话是何意?夜央把她错当了瑄儿? “夜师爷,你这话什么意思呀?”许相梦语气略慌。 “那日在此,我弹大人你脑瓜,你的反应就跟瑄儿一模一样,还有,瑄儿天不怕地不怕,却因儿时一次落入井下而唯独怕水,那日,大人几乎堕井,那种恐惧也与她如出一辙。” 许相梦听懂了,懂得太深却落去了陷区,夜央的坦诚诉说心事却让许相梦默然失落。原来这么久以来,夜央对她的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尽是因为她像瑄儿,她给他一种瑄儿的错觉,可是,自己终究不是瑄儿呀! “夜师爷,那就是你的错觉了,这怎么可能是瑄儿,我是许相梦,从来都不是别人。”许相梦蓦地心里一凉,道:“夜师爷,天凉了,我觉得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夜央先下了树,树上树下,不到一丈距离,可许相梦怎么就觉得这么远呢,远到她看不清夜央的脸,甚至就连夜央伸去扶她的手,都好似触之不及。 “夜师爷,我不是瑄儿,就不该享受你的特殊待遇。” 许相梦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下大榕树,躲开了夜央,挥开他的手臂,只想凭她自己之力,既然能攀上着大树,又如何会下不了?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慎失聪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高估了自己,她的强硬并不能战胜一切,只听见“喀喇”一声,许相梦落地狠狠一扭。紫you阁 “大人!”夜央语气急迫,蹲在许相梦脚前。 “夜师爷我没事!”许相梦语气更加激动。 夜央疑惑,许相梦跳落瞬间,她为何推开了自己的手?许相梦收起了激动的情绪,笑着说道:“我真的没事,踩碎一根树枝罢了。” 许相梦说罢抬脚脱离夜央的手,当真有一根枝子在她脚下,只是那一声,绝非全是枝子断裂之声。 一瞬间,许相梦不仅学会了强颜欢笑,也学会了强忍痛苦,脚上的,心上的。 “夜师爷我真的没事,你看我可以走。”许相梦说着便走了几步,又说:“跑也行。” 许相梦当真跑了几步,只是脚上的疼痛化作了紧皱的眉头,而她所背对的夜央,看不见她的痛。 许相梦继续迈步前行,夜央立于树下,凝望许相梦小步远走的背影,想着的还是她无事的笑容,心话:大人,原谅我对你的有所隐瞒,但我会一点一点说明,终有一天,一无保留。 许相梦忍了一路的痛,她从来没觉得走过哪段路如此之长,也从不觉得某一个夏夜能如此凉得发冷。 回到县衙,许相梦坐在床上揉着扭到的脚踝,神色平静却心思翻涌。想起所有夜央对她曾经的保护,那温柔的眼神,关怀的口吻,温暖的怀抱,果然是哥哥对妹妹的呵护吗?许相梦曾经幻想过,夜央是喜欢她的,就算是喜欢身为男子的她,她也接受,但事实居然是这样。 “夜师爷,我讨厌你!”许相梦一下拍在自己脚踝上。 “啊!” 许相梦一脸怨恨,放空身体躺倒床上,往后伸手摸着枕头,却抓着了放在床边的那条痕迹累累的帕子。 许相梦一把抛掉手上的帕子,就像把夜央狠狠砸在地上一般。只是帕子轻轻落地的一瞬,许相梦的心却像被千斤巨石砸中一般沉痛。 “过分,居然把我错看成别人,老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可老子也不怕水,老子无亲无故,更没有你这样的亲人,老子是知县大人,是许相梦,是骰子,但就不是什么夜瑄!”许相梦一阵怨怒自说自话道。 许相梦翻了一个身脸朝下,恨不得钻个洞埋了自己,如此被愁苦忧烦纠缠的自己。 一夜过去,许相梦竟醒在凌晨,房内的烛火燃熄,天边是夜与晨的交际。许相梦有些恍惚起身推开窗户,蓦地一脸愕然,道:“这么早!” 许相梦干脆地收手,窗户“啪”一声关上,许相梦打着一个哈欠往床上走回去,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 一顿步,许相梦低头看见被自己踩住一个角的帕子,心头蓦地一怔,许相梦缓缓抬脚重重踩下,踩踩磨磨,发泄一整夜都未挥散尽的怒火。 “滚吧,老子不需要你!”许相梦一脚把帕子踢到角落。 许相梦也是睡不着了,不知怎么的,觉得在县衙待着也是心里烦躁。因而大清早的,许相梦就摸出了县衙。 分不清到底是不知不觉还是内心引导,许相梦竟走到了百骨井,大榕树依旧是那棵大榕树,百骨井依然是那口百骨井,四围安静无比,了无人影。 许相梦本是一脸沉静沉默,可当抬头看见风中曳动的榕树,耳中传来树叶交碰的声响之时,昨夜的情景似乎再现,夜央的话在耳边响起。 许相梦突然跟发了疯似的往百骨井冲去,整个人靠在井沿上,朝着井里撕声大喊。 “啊!” 许相梦的喊声无限拖拉延长,井壁的回声更是气势如虹的反馈。许相梦的脑子如同被震碎一般裂痛,可这样就听不见夜央的那些话,脑海中的许多不愿看到的或真或假的画面也驱尽。 许相梦承受到了极点,终于将沉痛的头和身体从井里撑了出来,倚着井围坐下,许相梦从未觉得如此安静过。 许相梦静坐多久,风吹树叶就响了多久,她却丝毫未闻。 走会繁闹的大街上,许相梦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街上许多人的嘴都是一张一闭,他们都在说话呀,可为什么,她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就像梦里的无声情形一样。 许相梦慌了,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很痛! 许相梦更慌了,不是在做梦,难道她聋了?许相梦一把抓住走过身边的大叔,着急说道:“大叔你跟我说句话!” “小伙子你怎么了?” 许相梦只看见那位大叔嘴巴动着,却完全听不到声音。许相梦放开大叔,又找了大婶,大哥,小姑娘,小弟弟,果然,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聋了?” 许相梦呆滞于街头一刻,二话不说朝医馆冲了过去,她怎么可能聋了,她不可能,不可以聋! “大夫!” 许相梦尽情扯开了嗓子喊着跑进医馆,医馆内,大夫正在为一位病人正骨,一时间,二人痛喊大喊交响。 “大夫,我耳朵听不见了!”许相梦拽着大夫一旁,丝毫冷静不下来。 大夫嘱咐一旁学徒来做接下来的处理,而他则带许相梦走到一边坐下,大夫张嘴说话,许相梦确实一个字也听不见。 “大人耳朵怎么了?” “大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是不是聋了,是不是以后都听不见了?”许相梦完全冷静不下来。 大夫轻轻按住许相梦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许相梦稍稍冷静,大夫接着就对她的耳朵做了检查,又进行一些穴位刺激。 “大夫怎么样?我的耳朵是不是聋了?” 许相梦慌急不待,大夫却摇摇头。 “大夫意思是,以后我都听不见声音了?” 许相梦正感受到心死凉意,大夫赶紧摆手示意不是那个意思。 “不会聋?”许相梦又有了一丝希望。 大夫点点头。 “太好了!”许相梦松了一口气,可此刻她确实听不见任何声音,便问:“可是大夫,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怎么样才会好?要多久才会好?” 大夫举起一只手掌五根指头,又举起另一只手掌,总共十根指头。许相梦便尝试猜测,说道:“五天?十天?不会是五十天吧?不要是五年十年,五十年吧?” 大夫摇摇头,走到一边举笔写上“五到十日”,大夫将纸递给许相梦,万幸,这几个字许相梦能够看懂了,便道:“最少五日,至多十天,我就会重新听见声音?” 大夫再一次点头,许相梦彻底松了一口大气。 “太好了,还好没有聋,不然,不然……” 耳朵没有彻底失聪还算幸运,可许相梦又开始担心了,她要就这样回去县衙吗? 许相梦谢别了大夫便离开了医馆,这么安静的周边还真让许相梦感到不适应。 “怎么办呢,回县衙?”许相梦想到夜央,脚下便不禁滞步。 “不回,再也不回了。”许相梦听不见了,说得却是更大声了。 许相梦开始游荡街头,无声的街头,越走越觉得疲惫困乏欲睡。许相梦头脑一热,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干脆离开高涯县也是不错的选择,但仔细一想,双耳听不见任何声音,又没钱,能走去哪儿? 自从一股脑地认定了夜央对她好是因为夜瑄,许相梦心也冷了,彻底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她对夜央的怨恨整蒙乱心神,趁热打铁,不如不顾一切离开算了。 “找个地方,待几天,搞点钱,等能听着声了,走了算了!”许相梦心里如此打算。 许相梦虽然想得挺不错,可也只是想来简单,她在高涯县里也没什么好朋友,谁能收留他?还有,她能去哪搞钱,赌也没本,帮工,有了上次糊灯笼的经验,她只想算了吧。 正陷入迷茫之中,许相梦死气沉沉一个抬头,不料想老天爷竟然给她送来了一个人,愁容乍地一挥而散,许相梦一脸激动地跑了上去。 “杨二少爷!” 许相梦跑到杨景佑跟前,反正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干脆不管,许相梦狠拽着杨景佑就往没人的巷子里边走,一连串举动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的绑票似的。杨景佑一头雾水,被许相梦活生生拽进了巷子,也不反抗,他问什么,许相梦也听不见。 走的差不多了,许相梦一把把杨景佑扔在墙上,抬起一条腿踩在他手边的墙上,一手压住他的肩膀,面露怒色,双眼直盯着他。 “大人,你怎么了?你要干嘛呢?” 许相梦看着杨景佑嘴巴动着,而她却听不见丝毫声音,心情一下子便烦躁了,怒道:“杨二少爷,你什么都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见,你只要听我说话,懂我的意思,就点头。” 杨景佑一脸茫然注视着许相梦,目光略显惊惧,颤巍着不停点头。 “别点了,只要点一下就够了。”许相梦一来气托住了杨景佑的下巴。 许相梦将自己愚蠢的行为导致假性失聪的事情经过和大夫的诊断都跟杨景佑说了,最后说道:“所以,这几天我不能回县衙,我就想去你家待几天,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说,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许相梦这是在求人帮忙,可语气和表情根本就是在威逼强迫杨景佑答应她。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美落脚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杨宅后门,杨景佑则是听了许相梦的吩咐,从前门回到家中,再穿到后门接她进去,以躲过所有人的耳目。 “这个杨景佑怎么这么磨蹭!”许相梦的耐性都要等没了。 后门开了,出来的人是杨景佑,许相梦便赶紧上前,因等久了烦躁还捶了杨景佑一下,一点不陌生地埋怨说道:“怎么这么慢!” “大人,对不起,我……”杨景佑说着,许相梦一脸怨气地看着他,说道:“别说了,老子听不见,带路,去你房间。” 杨景佑之所以来迟,原因之一是前门到后门的距离不近,还有便是他沿途驱散家中的丫鬟和仆人。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杨景佑的房间,许相梦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一屁股就坐下,喝茶,吃水果,一点都不见外。 “杨少爷,谢谢你,我不会打扰你太久了,不会超过十天,等我耳朵好了,马上就走。” 许相梦吃着一个苹果绕了房间一圈,房间挺宽敞,看样子打十几床地铺都没问题。 “杨少爷,待会儿呢,你就跟你们家的丫鬟和仆人说,以后每一顿都在房间吃,让他们送到房间,多准备点饭菜,放在门口就行,还有,吩咐他们送一床被子来。最重要的,不要让他们起疑心,我相信以杨二少爷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做得不露马脚。” 许相梦这边吩咐着,杨景佑那边听得万分认真,一个字都不敢听落了。 杨景佑照着许相梦所说吩咐了丫鬟和仆人,丫鬟很快就送了一床被子来。杨景佑在门口接过被子,关上门,便傻呆呆地抱着被子站在那一动不动。 床上,许相梦翘着二郎腿,一歪过头看见杨景佑杵着,深深叹气,道:“杨二少爷肯定不会铺床啦,唉,大户人家的少爷果然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许相梦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夺过杨景佑手上的被铺,四下一看,还是觉得靠床那边地儿空得大,而且离门远,安全。 “就这吧!” 许相梦松手让被子砸到地上,一层一层掀开摊平,就几下,一地床铺便完成了。 “搞定!” 许相梦一屁股坐下,紧接着整个人躺倒,十分惬意地享受着柔软的床铺给自己带来的幸福感。 “杨二少爷,你应该不介意我跟你睡在一个屋子里吧?”许相梦嘴上虽然这样问,可就算杨景佑介意,她也没准备撤。 “不介意。”杨景佑还不习惯许相梦听不见,便说道,反应过来又赶紧摇头示意。 “不介意就好。”许相梦笑道,心里话却是:老子一个女人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更没什么好介意的。 “杨二少爷,还有,很重要的是,跟谁都不能说见过我,任何人,包括县衙里的人,甚至你家里人都不能说,记好了!”许相梦再三嘱咐。 杨景佑这会儿可总算记得该点头了。 “谢谢你。”许相梦这一笑和毛小雨简直一模一样。 许相梦算是交代了一切,接下来只要躲在杨景佑的房间里,等到耳朵恢复,再找机会离开高涯县。这一次,许相梦真是铁了心想要离开,才不管什么夜央。 县衙内,夜央在大堂上忙碌,毛小猜找到夜央,想请他替自己写一封家书。 “夜师爷,我能麻烦你帮我写一封信吗?”毛小猜笑着上前。 “嗯。”夜央点点头。 夜央取过一张信纸,一边蘸墨,一边问毛小猜:“这信上要写什么内容?” “夜师爷就写‘爹,娘,姐姐,哥哥,小猜一切安好,而且在县衙当了厨子,切勿挂念。’这些内容吧。” 夜央照毛小猜所口述的内容写下,将信条交于毛小猜时又问了一句:“大人还没起吗?” “大人不在房间。”毛小猜接过信条回道。 “不在?”夜央目光略显疑忧。 “对呀,我本来想找大人替我写信,我去她房间才发现门没锁,我推门进去,大人不在。”毛小猜一脸无意说道。 夜央听了毛小猜的话,心中慌意乍起,许相梦平日里都是赖床睡懒觉,今日却早早的就不在房中,实在叫人担心。 夜央放下手上一切起身去了许相梦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凌乱,许相梦的东西都没动过,衣裳也都在柜子里乱着。 “是我多想了,大人应该只是出去玩了吧?”夜央如此抚慰自己不安的心情。 夜央回到大堂座上坐下,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没有许相梦的吵吵闹闹,太过安静的县衙,夜央心中的感觉不只是不适,更有害怕。 直到午饭时间,许相梦仍旧没有出现在县衙,夜央的忧心漫上心头,便上街去寻。头顶毒辣太阳,行人稀疏无几,夜央额上蒸出汗滴顺流而下,或顺着脸颊滑落,或被焦灼眨动的睫毛溅散。 夜央恐怕许相梦离开高涯县县城,便往大门守卫处询问,他们告知夜央,知县大人今日并没有出过城门。得知许相梦还未离开县城,夜央稍稍安心,只是这样的大热天,许相梦会去哪儿? 另一头的杨宅,许相梦躺在舒适的地铺上,翘着二郎腿抖得厉害,一旁的地上扔满了果皮果核,看这样子,许相梦根本就是把杨景佑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窝呀! 杨景佑端着饭菜进来,一看到饭菜,许相梦乍地从地上跳起来,冲过去抢来饭菜放在桌上就开吃。 “杨二少爷,你不要介意呀,我早饭也没吃,又受了惊吓,现在是饿死了,你也赶快来一起吃,不然待会儿我可能会一点剩不下来的。”许相梦又吃又说。 杨景佑不紧不慢地坐下,只是端过饭拿起筷子的瞬间,他便觉得盘子里的菜少了一半。杨景佑正要伸手夹菜,许相梦突然又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跟你家人还有仆人丫鬟交代的?” 杨景佑伸到一半的筷子又收回,回道:“我爹去了别县打理生意,我娘去隔壁镇去看我姨母,他们短时间都回不来,家丁和丫鬟也不会过问我的事。” 许相梦一边顾着吃一边瞄几眼杨景佑的嘴一动一动,只等到杨景佑说完,正要吃饭时,许相梦突然又说道:“反正你说什么我也听不见,是我傻问你呢,还是你傻回答我?” 许相梦说罢继续大口吃菜,杨景佑思索着许相梦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稍愣一刻,回神之时,许相梦正放下碗筷,眼前已是盘盘皆空,只剩了半碗汤。 杨景佑一看还未吃饱喝足的许相梦,她双眼直直地盯着仅剩的半碗汤。杨景佑再看一眼自己手上还没动的满满一碗饭,便将它递到了许相梦跟前。 许相梦惊愕抬头,问道:“你不饿?” 杨景佑正欲开口回答“不饿”,终于记得了许相梦听不见,便点点头示意。 许相梦有一点犹豫,但是只有一点点,很快便挥散殆尽。许相梦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饭,一脸笑意道出一句“谢谢”后,她便端过汤拌着饭,大口大口吃尽。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许相梦,杨景佑别说讨厌,就是一点看不惯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许相梦越看越像“毛小雨”。 许相梦吃得一滴汤都不剩,这才算稍微吃饱了,她放下碗筷才看见杨景佑正盯着自己出神,便冲他假装出拳。 “杨二少爷,其实你可以出去干你自己的事,饭点回来就成。” 杨景佑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出去。确实,自从没有了“毛小雨”,杨景佑基本也都是在家待着,也没了玩心,连被宠惯的孩子气都消退了不少。 “不想出去呀,也对,这么热的天,傻子才出去!” 许相梦一脸正经地说道,她只知道外头蒸热难耐,又如何能知道夜央正在烈日底下奔走,只为寻找她。 许相梦吃饱又睡,杨景佑则是在书厅写写画画,这些日子,他大多都是这样排解时光。反正许相梦耳朵听不见,二人也无法交谈,只能这样自干自的。 许相梦闲躺着实在厌倦了,起身想去倒茶喝,当许相梦看见书桌前挥笔的杨景佑时,夜央往日同样的情景浮现脑海,占据眼前。 “想什么想!” 许相梦狠狠晃动脑袋,挥散了夜央的幻象,当她睁眼所见之人成了杨景佑而并非夜央时,又蓦然失落。 “夜师爷他……” 许相梦心中忧思,夜央看自己半日都不在县衙会不会担心,自己不回去他会不会四处奔走寻找?不,自己只是许相梦,并不是夜瑄。 许相梦认定了夜央那样心思,便能平心静气一会儿,喝了几杯茶水,清凉了,心也更凉了。 许相梦放下茶杯,也不想再躺着了,便朝书厅里的杨景佑走去。 杨景佑专注于手上的毛笔,许相梦乍地跳了出来,吓得他手上的笔一滑,抹黑了画中人的面容。 “这是什么?”许相梦一把夺过桌上画纸,虽然看不清了半张脸,还是猜测道:“不会又是那个毛小雨吧?” 杨景佑迟疑地点点头,那副悲伤的可怜模样真叫许相梦心里不安。 “杨二少爷,你怎么就是死心眼儿呢,唉!” 许相梦叹气,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对夜央何尝不是死心眼,爱得死心眼,误解得死心眼。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残忍逃避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将画递还给杨景佑,自己也取来纸笔,一手凌空举着,另一手胡乱瞎挥。 “啊,写字画画什么的真是麻烦!” 许相梦几手几笔就厌烦了,将笔架在鼻唇之间,拧巴拧巴手上的纸随手一扔。许相梦心思一动,蓦地拿起笔戳在杨景佑额上,满有深意地笑道:“杨二少爷,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日正稍偏,夜央奔波高涯县街头,去到许相梦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成家小馆,必胜赌庄,落霞阁,百骨井,所有她可能涉足之地,夜央毫不遗漏。 杨宅内,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各握一只笔,在不小的房间相护追及,杨景佑被许相梦画花了一张脸,许相梦脸上也是墨痕不少。 杨景佑又一次被许相梦抓住,尽管他脸上已没留太多白净皮肉,许相梦还是再添笔画上,嘴里还忍不住乐道:“杨二少爷,你这脸要是洗不掉了,可不能赖我呀,谁让你老被我抓住,一个大男人太丢脸了!” 杨景佑听着许相梦这番话,倒也不气许相梦的话想报复。一开始杨景佑还玩得不是很开,可玩着玩着就适应了,来兴之时,竟趁着许相梦画他时偷袭了一把。 杨景佑从旁边一挥笔,许相梦发觉躲闪,笔头竟从眼上滑过。 “啊!”许相梦捂着眼睛蹲下。 杨景佑慌乱失措,竟一膝跪在地上,他嘴中说的话许相梦虽是听不见,但他一脸的焦急模样,却被许相梦另一只眼看在眼中。 “哈哈,我没事!”许相梦蓦地放下手。 许相梦大笑的模样,即便被墨迹画花了脸,在杨景佑眼里,还是隐隐看出了“毛小雨”的模样,调皮捣蛋的的气质更是如此。 杨景佑不禁凝望眼前的许相梦,情不自禁伸手摸到她的脸颊。许相梦愣神一刻,一把抓住杨景佑的手腕,说道:“杨二少爷,你看你这手,不然我去打盆水,顺便把脸也洗了。” 许相梦说罢起身,杨景佑起身反抓住她,说道:“我去。” 许相梦略显惊疑看着杨景佑,她好像看出了他唇动说出的这两个字。 “嗯,那我等杨二少爷打水伺候本官洗脸。” 杨景佑很快就打回了一盆水,二人凑近盆子,反映水面的两张脸,乌漆抹黑的笑容。 “我先给杨二少爷洗洗。” 许相梦一把抓起水中的湿布就往杨景佑脸上磨蹭,下手也没个轻重。可怜的杨景佑就这样一声不发地惨受蹂躏。 连擦了好几把,杨景佑的脸被越抹越黑,许相梦玩够了便将布抛在了杨景佑手里,说道:“杨二少爷自己擦吧!” 许相梦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略觉疲累便在地铺上侧倒了下来。许相梦轻轻闭上眼,眼前一黑,心里却明白了,想起与夜央的嬉闹回忆,她心中五味杂陈,两行清泪化作一行浊泪。 许相梦伴着美好回忆和苦涩眼泪睡着,一旁杨景佑洗净了脸,拧了一把洗脸布往许相梦走过去。杨景佑俯身轻拍许相梦的肩膀,睡着的许相梦翻身正躺,泪花了脸上的墨迹。 杨景佑在许相梦身边坐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墨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最后还剩眼上一点墨迹,杨景佑稍稍俯身靠近,轻试墨迹,就像那日在缘来桥,杨景佑为“毛小雨”擦去脂粉一般。 许相梦一张脸被擦得十分白净,杨景佑不由得望着出了神,这样相像的脸,却是一男一女而非同一个人。 许相梦睡着也不安定,竟一手臂挥到了杨景佑脸上,这不轻一打,不仅扇痛了杨景佑,更将他掀翻横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下子,许相梦也醒了,明显地感到有重物压着自己,许相梦抬头一看正撑着地面起身的杨景佑,第一反应自然是误会了。 “杨二少爷你干嘛呢?”许相梦瞪着两只眼惊然惧然。 “我没想对大人怎样,我想给你擦脸来着,被大人扇了一巴掌。” 杨景佑着急解释,许相梦又怎么听懂,杨景佑看着她一脸茫然,便又连比划带说重演了一边。许相梦好像能看懂杨景佑的意思了,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杨二少爷别这么着急呀,我只是突然有点紧张了,谢谢你帮我擦脸!” 许相梦觉得自己耳朵听不见了,性子却没那么急了,还能听杨景佑解释,若是在以前,起来定是一顿暴揍,当然,还有一点原因便是许相梦相信杨景佑的为人。 二人对目相视许久,许相梦的笑脸都僵了,看着杨景佑如此复杂的神情凝望着自己,许相梦突然反应过来,可一定要保持自己知县大人的威严,还有千万不能露出自己就是“毛小雨”的马脚。 “杨二少爷,反正我们闲着也没事,不如你配合我练一下读唇语吧,就是你说话,我来猜你说的什么话,懂吗?” 杨景佑还未能从许相梦所给的“毛小雨”之感中抽离,缓缓点点头示意。 杨景佑从简单的开始说,从房间里的桌椅笔纸说到花园里的花草树木。许相梦从完全不解到一知半解,再到能凭着杨景佑唇动猜测出他所说的话。 杨景佑又开始说人名,第一个是他自己,许相梦经略微思索,便猜出了。 “夜师爷。” 杨景佑又说到夜央,许相梦脸上所有胜利的喜悦一消而散,语气十分落寞,还是说道:“夜师爷,吗?” “先到这吧,以后再慢慢来,我尽量试着理解你的意思。” 许相梦蓦然失落喊停,她起身走到推开窗户,外面的世界已是一片昏黄,不知不觉,一日已过。 明明还在高涯县内,许相梦却觉得离夜央已有千万里远。才一日不见,许相梦对夜央的思念在静下来的此刻却似好像穿过无数个春秋。 “夜师爷,我不见了,你会想我吗?”许相梦心里空落落地说道,又对自己冷冷一笑,无比蔑视地自我嘲讽道:“许相梦,你的骨气呢?既然决定了,就不应该犹豫呀!” 许相梦只知道自己的耳朵不好了,但她所见远处走来的人,总觉得自己的眼神也不好了。许相梦晃晃脑袋,夜央越走越近,她看得也越发清晰。 许相梦“砰”一声关上窗户,万分紧迫对杨景佑说道:“夜师爷来了,出去拦着他,千万不要说我在这里,说话千万别露出破绽!” 杨景佑被许相梦活生生地推出了门,对于说谎一事,他心中略显恐惧。夜央走近了,杨景佑犹豫着还是迎了上去打招呼:“夜师爷,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杨景佑越走近夜央便发现他疲累不堪的状态,全身被汗水浸染湿透,脸上和脖子处的皮肤都被晒得发红,尽管如此,疲累之意却没掩盖他眼中的紧张和恐惧,杨景佑认识夜央一年多,从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 “夜师爷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杨景佑下意识关怀问道。 “我没事。”夜央口里说着没事,手却不自主扶住了杨景佑,问道:“大人有没有来你这里?” 杨景佑看着夜央如此模样,便能猜测到他是为了找许相梦,定是在毒辣日头下四处奔走,被晒成了这个样子,累出了一身汗水。 “大人……” 这样的夜央,杨景佑如何开口向他说谎,可又有对许相梦的承诺在先,杨景佑此刻是心上犹如针扎。 “大人,我没看到她,她怎么了吗?”杨景佑狠下心对夜央说了谎。 “也不在这里吗?” 夜央连出声的力气都不够了,他找遍了高涯县,许相梦真的不在任何一处。夜央的手臂重重垂下,有些站不稳地转身离开。 “夜师爷你行吗?我送你县衙吧!”杨景佑上前扶住夜央。 “不用了,我还要找大人。” 夜央拒绝了杨景佑,只身离去。 躲在房内的许相梦并非无动于衷,她躲在门后,开了一条小缝偷偷看着外面的夜央,虽然听不见他说话,但只是看着他的脸庞,许相梦就忍不住心痛。望着夜央无力远去的背影,许相梦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夜师爷,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是吗?”许相梦满心的期待和悲哀。 夜央走出了许相梦和杨景佑的视线,二人都凝滞许久,杨景佑担心夜央的身体情况,许相梦心中更是慌乱悲痛。 杨景佑转身往房间走,许相梦的眼泪还流淌着止不住,她赶紧跑到地铺上,用被子笼盖在身上,一整个人藏匿被子下,所有的情感流露也尽数掩藏。 “杨二少爷,我知道夜师爷走了,你不用跟我说他来找你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困了,先睡一觉,我中午吃得很饱,晚饭你自己吃吧!”许相梦尽量压抑着全部的悲意和哭意。 许相梦蜷卧在被窝中,从黄昏躲到了眼泪流尽。虽然中饭被许相梦害得一粒米都没吃到,而且还被她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可杨景佑对着饭菜也不觉得饿,只吃了不多几口。 许相梦终于战胜了悲意,从被子下钻出来那一刻,她像是一百年没吸着气了似的。深吸一口气的许相梦又恢复了往常的元气,甩了被子就从地上跳起来,她之前躲进去就忘了脱鞋,现在更是双脚直立站在被褥上。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小赌怡情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窗外月色正好,许相梦坐靠在窗台上,一个面无表情,仰首仰天的姿势保持了不知多久。杨景佑因顾及许相梦,也不去别处,就坐着看看书,写写字。 正巧从杨景佑那个角度,能看见许相梦的侧容,还有空中稍有欠缺的明月。杨景佑闲笔无事,便取了纸将许相梦坐靠窗台上的画面画了下来。杨景佑甚至没有太注意许相梦的面容,只是照着心里“毛小雨”的模样,便作成了画,与眼前的许相梦丝毫不差。 因着经常画“毛小雨”的缘故,杨景佑笔下的许相梦恍如真人,姿态绝对,连眼神中映射的月光的悲凉,都在笔下添得不缺丝毫。 “夜师爷,回县衙了吗?休息了吗?想我了吗?”许相梦问得自己心里一阵酸楚。 月下另一头,夜央回到县衙,汗湿的衣裳被晚风拂干,一身冰凉,一脸苍白。支撑夜央回来的信念是,或许许相梦已经回到县衙,他一进门,许相梦就会跟他置气,问他一整天跑去了哪儿? 夜央甚至疲累得连迈上台阶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却拼尽仅剩的力气喊了一声:“大人,你在哪儿?” 夜央的那一声喊,仿佛整个黑色夜幕都为之震动,薄薄云层掩住了明月,夜央失尽力气倒在了台阶上。 知县大人和师爷都不见了,成城和成墙二人可是乱了心,听到县衙外面那一声喊,二人赶紧跑了出来。 “夜师爷!”二人惊急上前扶起夜央。 “大人,回来了吗?”夜央微弱之声问完这句便昏睡过去。 “夜师爷,夜师爷!” 静谧的夜对许相梦而言更是无声无息,但她的心却仿佛听到了夜央叫她的声音。 许相梦从窗台上下来,见杨景佑也还没睡,便随口招呼了一声:“杨二少爷,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许相梦闭目侧躺在地铺上,不去想所有好的坏的事,不怀念美好的或痛苦的回忆,空白了整个脑子,只为了睡着。 许相梦从前只知道吵闹的环境让人无法睡着,可她现在才相信并非耳中无声,就能静心清心,此刻的她,没有一丝外界声音的搅扰,却依旧闭目无眠。 杨景佑收好了画,收拾整齐了桌上的物件,吹熄了蜡烛也上床睡了。 无声的漆黑之夜,不知夜风吹拂多久,许相梦终于入了眠。许相梦紧紧拽住被子,身体蜷曲,即便睡着,她心里的悲意和不安仍旧弥漫不散。 杨景佑也酝酿不出睡意,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突然在今夜多了一个人,感觉与平日有异。 恍恍惚惚,天黑又天亮。 杨景佑比许相梦醒得早,还未完全清醒的杨景佑从床上起来,打着哈欠往外走,蓦地踩到软软的被子,他一愣,往下一看才想起许相梦睡在地铺上。 “大人对不起!” 杨景佑以为自己踩中了许相梦,赶紧收回脚来,可他看许相梦却没有半点反应。杨景佑愣住片刻,伸脚触到方才踩踏的地方,没有许相梦的肢体。 “幸好没踩到大人。”杨景佑悬着的心放下了。 许相梦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便早午饭一起解决掉。 “啊,吃饱了!”许相梦心满意足道。 只是无声无交流的相处自然尴尬,许相梦忽地心生一个想法,掏出怀里一个小袋子,取出了里面的骰子。 “杨二少爷,我们玩骰子呀!”许相梦晃晃手里的骰子。 “我不会。”杨景佑摇头摆手拒绝道。 “不会没事,我们只玩猜大小就好了。” 许相梦生拉硬扯拽着杨景佑到了中厅桌子上,二人沿桌坐下。 “有赌必有输赢,我们不玩大的,一次一文钱,我掷骰子,杨二少爷你猜,猜对了我给你一文钱,错了就我收你一文。” 许相梦边说边取过两个茶杯,放了一颗骰子进去。照许相梦说的规则,她可真是占尽便宜,杨景佑猜对的概率和猜错的几率差的可不只是一二。 “要来了!”许相梦动作十分娴熟地甩起来,将茶杯往桌上一定,问:“杨二少爷猜几点?” 杨景佑虽然没有赌过前,但骰子的一二三四五六点他还是知道的,就随便说了个“三”,再加上举手示意。 许相梦的笑容意味深长,她才不相信,五比一的胜率,她会败给杨景佑?不可能! “开!” 许相梦盯着那一颗骰子的三点,真是打死都觉得是自己眼花,这怎么可能! 莫非是新手的手气往往好得诡异的缘故,杨景佑猜中了一次又一次许相梦手中的骰子点数,许相梦则相对地欠下一文又一文钱。 “不可能,许相梦你十多年的技艺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傻少爷!”许相梦在心里质疑自己。 连连挫败,终于,许相梦开始转运了。 “哈哈,我又赢了!” 许相梦势头一猛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从杨景佑手上一点一点赢小钱,累积到最后赢了一大把银子。许相梦装满了钱袋,这些钱足够她离开高涯县,那之后的事她还没打算,反正眼前赢钱开心了。 “够了,赢了杨二少爷你这么多钱真是不好意思呀!”许相梦一脸笑容道歉。 杨景佑抓起桌上空空的钱袋,倒不是心疼钱,就是觉得这个知县大人当真很有一手。 又是一个月中之夜,许相梦明明都已经坐在地铺上数着银子了,忽地想起今日月中,夜市街的热闹繁华,突发奇想,便对杨景佑说道:“杨二少爷,我赢你这么多钱,不如我请你去夜市街玩,吃喝玩乐,我出银子你尽兴!” 许相梦满脸兴致,捧着一把银子“哗啦哗啦”从手上滑到被子上。 今夜月圆,空中了无半丝清浅薄云。 夜市街虽热闹,许相梦却是耳不能闻,最多只能欣赏这满街成排的灯笼光亮如昼,以及过往路人喜悦的神色。 许相梦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面前走过之人的嘴,偶尔听出了他们所说,便十分得意地向杨景佑求证,若是听不出,就一脸哀怨地问杨景佑他们说了什么,杨景佑复述多次,许相梦或是看懂,或是依然不懂,没了耐性便搁置一边。 “杨二少爷,我们找点东西吃吧!”许相梦说着张望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果糕摊,不假思索便跑了过去,略显激动道:“老板,给我装几块果糕。” 杨景佑缓缓向许相梦走去,她对果糕的钟爱与“毛小雨”也是如此相同,杨景佑不禁滞步不前,注视着许相梦的一举一动。 “吃吗?”许相梦托着果糕在杨景佑面前,见他许久没反应,便拿起一块往他嘴里塞,说道:“你不是喜欢吃这玩意儿吗?” 杨景佑不自主伸手抓住了许相梦的手,抚过她的手背取下果糕,笑道:“谢谢大人。” 杨景佑喜忧参半的笑容,许相梦看在眼里,他嘴唇微动的感谢,许相梦也看在眼里,在那一刻,许相梦不大懂自己心里莫名的愧疚感,大概是她将“毛小雨”送到杨景佑身边,却又无情带走。 “这个傻少爷,怎么就会对那个‘毛小雨’念念不忘呢,不会真的爱上老子了吧?”许相梦以前也不是没这么想过,可这会儿心里更觉恐惧,赶紧挥散了猜想,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不要自己吓自己。” 许相梦大口大口吃着果糕,终于将连篇猜想和着果糕咽了下去。 二人不知不觉顺着人潮就来到了缘来桥,那边正开展一个月中抢灯大赛,对于这些玩乐之事,许相梦总是兴趣十足。 一个男子敲着锣,说道:“来来来,大家来参加抢灯大赛,两个人一组,一人只要付一文钱,就可能获胜赢得价值十两银子的精致花灯。” “那个人说什么呢,这游戏好玩吗?不然我们参加一下?”许相梦根本不是问杨景佑的意见,正说着就拽起他就往报名处跑去,说道:“我们报名!” 那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提示他们好像忘了什么,许相梦哪知道要付钱,直到杨景佑取出一两银子递给那人。 那人一脸贪财笑容伸手去接,许相梦赶紧半路截回,微怒道:“玩个游戏还收这么多钱?” 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被许相梦抢了,那人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不满,说道:“凡参赛队伍需支付两文钱。” 许相梦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两文钱,大略会意,说道:“两文钱你好意思收人家这么多!” 许相梦收起了银子,掏出两枚小钱按在桌面上,一脸傲然说道:“不用找了。” 许相梦一边拉着杨景佑往那边赛场空地走去,一边又语重心长地教训他,道:“杨二少爷,虽然你家有钱,就算你挥金如土,尽管你从小就任性,但也不能这样挥霍,以后你要是嫌钱多,给我好了。” 杨景佑并非想挥霍家财,只是一文两文的小钱,对于一个自小不愁没钱花的富少爷来说,当真是只见过,未摸过。 来到赛场起点,看到大多的参赛队伍都是一男一女,但也有男男或者女女组合。许相梦听不到主持裁判说的话,大概只懂那么一点意思,便想:到时候看别人怎么样喽! 杨景佑一批人被带到缘来桥一头稍远处,没有杨景佑在旁,许相梦竟还觉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但她没有太多时间缓解这些情绪,主持裁判一发令,所有人都朝着空地中央的木柱跑去,许相梦反应慢了一步,也赶紧追着一群人去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大起大落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虽然起步迟了一点,可后来居上,只是她猛冲过了头,朝着杨景佑直跑了过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都停在中央段摘木柱圈环上的布条。 许相梦越冲越狠,跑过了一大段距离才发现杨景佑死命地朝她使眼色打动作。许相梦缓下来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人握着布条正跑过来,还有人奋身跳起扯布条。 “还有这环节,根本欺负我听不见规则嘛!”许相梦埋怨着往回跑。 许相梦折返浪费了时间,不过还好她一跳起就一举扯下了布条,转而继续往杨景佑跑去。早已经有人到达那处,许相梦边跑边看见一人将布条蒙在另一人眼睛上,蒙眼之人再背起另一个人往缘来桥上走去。 许相梦知道了下一步如何便奋身往前奔跑,也不会再上演刚才那种让人笑掉大牙的乌龙。 许相梦跑到杨景佑跟前,给杨景佑蒙上眼睛时,她是下手能有多狠就有多狠,勒得杨景佑生疼。同时到达的几组已经出发了,许相梦才死活跳上了不知配合的杨景佑背上。 “杨二少爷,往前走往前走,我指挥你,不要着急,快点走!”许相梦趴在背上倒是慌乱得连话都矛盾出口。 蒙眼不见脚前路的杨景佑一心恐慌,两条腿都在颤抖,移动艰难。 “杨二少爷不要怕,前面就是缘来桥,走过去我们就赢了!”许相梦满心激动地鼓舞道。 杨景佑终于没那么紧张了,迈开腿走上了缘来桥的阶梯,许相梦在他耳边倒数着还剩几个阶梯。然而,缘来桥有几个阶梯,杨景佑清清楚楚,尽管闭着眼,他也能稳稳走过。而旁边走着的一组,没走几步就滚落阶梯了。 “最后一步!” 杨景佑和许相梦站到了最高处,接下来就是往下走。杨景佑稍稍缓着气息,许相梦也松了一口气,再重新屏息待战。身旁一对人的影子一掠而过,当着许相梦的面儿,就从阶梯上狠狠滚落,摔了个不忍直视的惨状。 “大哥,你这么着急干嘛呀?”许相梦幸灾乐祸完,又嘱咐杨景佑,道:“我们小心点,别像他们一样,太惨了!” 杨景佑顺利走下了阶梯,通过前两轮比拼,抢在许相梦和杨景佑前头面临第三关的队伍有二,快出一大截那一对满腹杀气的男女二人站在那里互相争吵,许相梦想他俩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许相梦从杨景佑背上下来,旁边那一对姐们,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字,许相梦才没有时间管别人怎么样了。 杨景佑拆着眼上的布条,实在不知许相梦是怎么能系得如此之紧,解下来后脸上都有了勒痕。一旁走过来一个伙计,杨景佑抽过他手上的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的字是“喜欢之人”。 杨景佑稍稍一愣,将纸条给许相梦一看,伙计便指挥二人走向两边的桌旁。 许相梦根本就是一头雾水,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就更摸不着头脑了,这是要干嘛呀? 许相梦一脸木然,想起刚才杨景佑手上的纸条,嘴里念道:“什么的人?两个字,讨厌的人,喜欢的人,思念的人?” 许相梦烦得脑子都大了,一把抓起笔来,用奇形怪状的握笔方式。落笔纸上,许相梦一顿,她也就会写写自己的名字,不,拼拼凑凑还能写出其他一些名字。 许相梦也没有其他的念想了,最终选择孤注一掷,在纸上写下了歪七扭八的“毛小雨”三个字。 许相梦一脸怨气地放下笔,一边的伙计拿起她那张鬼画符的三个字公示,勉勉强强能看出来是什么字,另一头,杨景佑举起的纸上写的也是“毛小雨”三个字。只是两张纸的行笔风格差得也是足够十万八千里了,一边的端正清秀,另一边,说是鬼画符都算给了面儿了。 “一样,那就是赢了喽!”许相梦一下兴奋起来,冲过去就抱住了杨景佑,遏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喊道:“我们赢了!” 许相梦赢得糊里糊涂,她都没看明白那纸条上写的重点,随手写了“毛小雨”这个名字就赢了,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赢了,许相梦就开心得忘记所有。 杨景佑却是一脸愁容,他喜欢的“毛小雨”离开了,他又如何开心得起来?但其实,“毛小雨”就在他眼前,此刻正亲密无间,而他,却不知晓。 许相梦提着所谓的价值十两的花灯,虽然是比别的花灯看起来做工复杂不少,但也不算是极为精致,不过毕竟参与游戏是为了乐趣,再赢个灯,也该心满意足了。 二人一路走着,杨景佑的愁容弥漫脸上一直挥散不去,许相梦摆弄够了花灯放下了手,抬头那一刻的惊惧由心头窜上眉头。 许相梦一把拽着杨景佑的衣襟往旁边的屋墙靠去,杨景佑被许相梦一把从回忆的悲凉中拽出,转而而来的是惊疑。 “大人怎么……” “别说话!” 许相梦整个人靠在墙上,下意识松开手上的花灯,两手拽拉着杨景佑靠近自己,近到杨景佑整个人盖住了她的身体。 往来走向的行人脚步或匆忙过缓慢,心情却都是惬意闲适,但穿越人潮的夜央,他的脚步和心情同样火急,他猜想许相梦喜欢夜市街的热闹,寻了一夜,此时此刻,终究是不遇而过。 许相梦瞥见夜央走远了,手上抓着杨景佑的力道却越发加大,勒得杨景佑后颈项死疼。终于,夜央的背影消失,许相梦心上一凉,松手饶过了杨景佑。 许相梦低垂着头尽显失落,还没被悲意沁满,却看见了落在旁边的花灯燃起,点着了杨景佑的衣服的这一幕,恐惧心乍起。 “哇!” 许相梦乍地一喊,狠狠给了杨景佑一脚,火没踹灭,杨景佑倒是被踹倒在地。 “着火了!”杨景佑蓦地才发现自己身下燃了起来。 杨景佑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平日可是一点灰尘都不沾,可自从和许相梦搭上了关系,杨景佑是吃尽了苦头,之前淋雨,今日更是连火都烧上身了。 慌张失措的杨景佑伸手去拍打衣角的火,可除了手指感受到火烫便再没有其他果效。 “滚滚滚!”许相梦冲着杨景佑大喊。 四周围过人来,许相梦张望着何处有水,没找着水却看见了夜央走来。 “夜师爷!”许相梦心里一慌竟抛下杨景佑逃跑了。 夜央折回跑向人群轰闹的地方,见杨景佑起火,便顾不上其他,夺过一旁站着的人手里的布匹挥开打火。 “水!” 夜央撕声一喊,就在他身侧,蓦地一大泼水浇来,浇灭了杨景佑身上的火,也熄了夜央心里的火急。夜央转头,只看见一个木桶翻倒在地,围着一群人,人与人插肩缝里,夜央看见一个身影跑远,像极了许相梦。 “大人!” 夜央才缓下的心情“噌”一下又悬起,挤开人群追了出去,杨景佑再一次被无情撂下。 灯笼晕红了一条街,街上的人全被起火那儿的动静吸引去了,一整条街上只有夜央一个人。 “大人,大人!” 夜央坚信那人是许相梦,可空荡街头,许相梦跑去了哪儿?躲去了哪儿? “大人,你出来呀!” 夜央无论怎么喊,不管是如何情绪流露,许相梦全然不闻,她藏身街边的摊位下面,置身黑暗与无声。 “大人,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不回家?”夜央脸颊滑落一滴热泪和着凉水。 许相梦蜷抱着身体躲着不知过了多久,只等到夜市街收市,摊主收摊时才发现许相梦蹲在下面。 “啊,这位小兄弟,你怎么睡在这儿呢?” 摊主说话许相梦没听见,但摊主轻碰到她的肩背,惊得许相梦蓦地一颤。 “不好意思。”许相梦一脸悲冷从摊子底下出来,走出了一个失落背影。 许相梦恍然失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县衙门口,那一刻她是真的想进去,她甚至走到了门前,可当手触碰到大门那一刻,许相梦放弃了,硬生生扯断心中对县衙,对夜央的牵挂逃跑了。 “不能回去,你要走,离开这里,许相梦!” 许相梦每跑离的一步都踩踏在自己的心尖上,狠重,狠痛。 许相梦无处可去,流离街头,又回到了杨宅后门。 “许相梦,你还有脸回来,如果杨景佑有事……” 许相梦正说着,后门突然开了,许相梦心里一怔,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门缝越开越大,走出来的人是杨景佑,她既安心,又愧疚。 许相梦慌乱着脚步转身欲走,却被杨景佑挡住了去路。 “杨二少爷,对不起,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许相梦满心慌乱地说着,无论往左还是向右,都被杨景佑拦截下来。 “大人你要回县衙吗?” “啊?”许相梦听不见便一脸茫然。 杨景佑蓦地一笑,那个笑容看得许相梦更加不安:他乐什么呢? 杨景佑直接拉起了许相梦的手就往宅子里走,许相梦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又不敢发出声来,恐怕宅里的仆人丫鬟听见。 “杨二少爷,你不会要报复我吧?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我就是看到夜师爷来了才躲开的,我后来将功折罪向你泼水了呀!”许相梦一脸委屈地小声解释道。 杨景佑丝毫不责怪许相梦在他火烧身时逃跑,而且也相信最关键那一桶水是许相梦泼的。看着许相梦如此着急紧迫解释的模样,杨景佑忍不住一笑。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得知真相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被杨景佑拽回了房间,杨景佑既没责怪她,也没报复她,许相梦静心一想,就算杨景佑责备她也听不见,想报复难道要给她身上点个火?不可能呀,而且杨景佑在许相梦的认定里也不像那样的人。 “杨二少爷你不怪我吧?” 许相梦直盯着杨景佑问道,只等看到他点头一句“不怪”,许相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啊,不怪我就好。”许相梦庆幸道,又关心杨景佑的情况问:“还有,你没事吧,哪儿烧伤了没有?” “没有。”杨景佑摇摇头。 “没有就好。”许相梦放下了一刻悬着的心,突然又问:“是夜师爷送你回来的?” “是。” 许相梦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夜央,明明不希望再想起他和县衙的任何事,可意识有时候总是不受自己控制。 “对了,你应该没跟夜师爷说我在你这吧?”许相梦问。 “没,没有。”杨景佑摇头否认。 “没有就好。” 杨景佑眼神中略显恍惚,晃然闪现的回忆是夜央送他回来时所发生的事。 夜央扶着心有余悸的杨景佑回到房间,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躁乱不堪的房间各处和一团被子枕头的地铺。 眼前的场景一点都不像是杨景佑的房间,倒让夜央一下子就想起了许相梦的房间来。夜央扶杨景佑到了床边,略略检查他的伤处,有点烧伤,并不严重。 “上点药就好了。” “谢谢夜师爷。” 夜央起身,环视房间每个角落,最后还是问出口,道:“大人,是躲在你这里吧?” 杨景佑这一下可慌了,夜央这一问,语气平稳得可怕,他该怎么说,继续说谎骗夜央?可见过他为寻找许相梦而不顾一切的模样,杨景佑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夜师爷,我不想骗你,可是我又答应了大人。”杨景佑的神情略显哀愁。 杨景佑内心挣扎着,犹豫着,终究还是向夜央坦白了一切,关于许相梦住在他这,以及她双耳失聪的事。 夜央在听见杨景佑说许相梦双耳失聪那一刻的恐慌就如爆竹乍响,震心一颤,比他自己听不见了还觉得悲痛。许相梦是那般爱热闹之人,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与死有何区别。 “不过大人只是暂时听不见了,她说过些日子会好的。”杨景佑说出了真相。 “会好?要多久?”夜央万般急迫问道。 “大人说,不会超过十天。”杨景佑思索道。 夜央的心稍稍缓下,但还是想不通许相梦避开他不回县衙的理由。 “夜师爷,我觉得大人可能不想你们担心她,才躲到我这里来,夜师爷能不能先不把她带走,等她好了,应该自己就会回去了。”杨景佑也不想失信于许相梦。 “她不回来,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了吗?”夜央苦苦自问。 终究,杨景佑劝服了夜央,在许相梦双耳复原之前,让她继续待在自己家中,也让夜央假装并不知道自己已将此事坦白。 一日又一日,许相梦数算着待在杨宅的时日,已有五日之久,每日就在这房间里闷着,偶尔画画鬼符,没事和杨景佑赌两把,休养这么久,可是这两只耳朵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还是听不见呢?”许相梦扑扇扑扇两只耳朵,一脸怨气。 许相梦不知是否错觉,隐隐听到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许相梦聋了太久,还以为是错觉,可她一个回头,竟真看到杨景佑开门进来。 “我,我好像能听见声音了!” 许相梦一激动冲到杨景佑跟前,说道:“杨二少爷,你快对我说几句话,快说!” “说什么呀?” 虽然声音很小,恍恍惚惚,甚至还有回声,可许相梦还是听到了杨景佑的话。 “真的,我真的听到了!”许相梦两只手掌狠狠搓了搓耳朵。 “真的能听到了吗?那大人是不是要回县衙了?” 杨景佑说话的声音变大,许相梦听到的声音就越大,可许相梦听杨景佑这话这口气,好像巴不得她赶紧滚蛋的意思。 “杨二少爷就这么想我走,烦我打扰你这么久吗?”许相梦一脸怨气盯着杨景佑问道。 “不是的,我是怕夜师爷他们担心你,大人都这么久没回去了。” “你说什么了?” 许相梦一只耳朵对着杨景佑,他又重说了一次,许相梦又听不见了。 “怎么又不灵了呢?”许相梦拉扯着两只耳朵。 “大人又听不见了?”杨景佑深色略显慌张。 “听不见了,啊,我还是去睡一觉吧!”许相梦又像颗焉草趴倒床铺上。 许相梦又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却没看见杨景佑在房里,只看见桌上摆着饭菜。 “人去哪儿了呢?” 许相梦坐下吃饭,以往在县衙都是好些个人一块吃饭,这些天一直都是和杨景佑一起吃的三餐,尽管听不见,可毕竟有个会动的人,这会儿无声又无人,倒显得寂寞了。 “许相梦,不能这样,你迟早要一个人吃饭的!”许相梦对自己如此说,尽量吃得津津有味。 许相梦疑惑杨景佑的去向,外面天色已黑,许相梦实在觉得在房里待得全身发霉,出去晒晒月光都不错。 许相梦抱着大晚上不容易被发现的念头从房里溜达进了院子,园子里果然无人,许相梦开始只是随便走几步,晒晒月光,后来便沿着一条道越走越远了。 “哎,这里我来过,看起来很眼熟呀!”许相梦摸摸脑袋。 着急走过一个院子前,许相梦余光瞥见里头房间走出一个老太太,许相梦不禁止步,那老太太一手拄着杖,一手扶着门还是全身颤巍。 “这老太太是杨景佑的奶奶?”许相梦猜测道。 许相梦本想不管离去,老人家却突然摔倒在地,她摸着地,许相梦猜测她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便跑过去扶她:“奶奶您没事吧?” 许相梦扶着杨老夫人回到房间里坐下,杨老夫人眼神虽然不好使,可心里却明白得很,开口就说道:“谢谢姑娘,你是哪家的姑娘,是来找我的乖孙子的吗?” 许相梦又能听见一点声音了,只是疑惑该如何回答。 “我……”许相梦一脸挠挠头,心里哀叹:我是姑娘呀,老夫人这眼神不行,感觉还真是敏锐。 “啊,我知道了,你是小雨姑娘吧。”杨老夫人突然又开口说道。 “小雨姑娘?”许相梦蓦地一惊,又承认道:“是的奶奶,我叫小雨。” 杨老夫人摸到许相梦的手掌,扶着她的手轻轻一拍手背,说道:“你终于来找景佑了,他可想你了。” 许相梦不禁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杨景佑都对谁说了“毛小雨”的事,都说了她什么事,怎么连杨老夫人都会说起她? “这个,我都不知道他想我呀,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呢?”许相梦一脸的僵硬,心里哀苦叹道:我真的不应该来呀! “怎么会呢,你来景佑才开心,他很喜欢你。” 杨老夫人的话听得许彻底蒙圈了,是声音太小听错了吗?喜欢? “什么他喜欢我呀?”许相梦心上蓦地一紧。 “景佑这孩子什么话都不会瞒着我这个奶奶,他说过喜欢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叫毛小雨,但他找不到她了,现在好了,你既然回来找他,你也一定是喜欢他的吧?” “啊?”许相梦隐隐约约听见又听不见。 “景佑是个善良的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有人说他胆小懦弱,可他只是心软,不是我夸自己的孙儿,他真的很好,小雨姑娘要是也喜欢我们景佑,奶奶给你做主,让奶奶有生之年,可以看见孙儿成婚生子。” 许相梦就这样被杨老夫人抓着说了一大串话,那些话都是杨老夫人真心所道,满满是她对孙儿杨景佑的疼爱。许相梦时灵时不灵的耳朵还是抓住了重点:杨景佑喜欢我!老夫人希望我当她孙媳妇儿! 许相梦以去找杨景佑为由告别了杨老夫人,在园子里闲逛了大半天,都不知道自己逛去了哪个角落。 “杨景佑喜欢我,那个家伙,他怎么可以……”许相梦一把抓起花花草草撕扯着,又气又怨。 许相梦在园子里漫无目的,慌里慌张地瞎走瞎跑,想来之前抢灯会时,她所看不懂的那纸条上所写该是“喜欢”二字了。 “许相梦你这么蠢吗?不,明明是那个杨景佑,他都说了不喜欢小雨,怎么突然又喜欢了!”许相梦微微动怒。 许相梦的愤怒并不持续太久,反正她现在的身份是知县大人,那个“毛小雨”,只要再不让她出现就好了,杨景佑那样单纯到傻又不猜疑的人肯定也不会怀疑。 “对对对,没事的。” 许相梦正安下心来,便看见了杨景佑从稍远处的小道走过,不假思索,许相梦冲着杨景佑大喊一声:“杨景佑!” 许相梦喊罢便朝杨景佑跑了过去,这样急火的许相梦不禁让杨景佑心中稍稍一害怕,难道她知道了自己和夜央之间的秘密? “你大晚上的去哪儿了呀?” 许相梦的话让杨景佑稍稍心安,她只是问自己去哪儿罢了。 “我,和朋友出去玩了,大人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 “好像能。”许相梦说得她自己都一脸茫然。 杨景佑其实是去了县衙,他每日都要去跟夜央报告许相梦的情况,让夜央安心。 “希望大人早日恢复,回到县衙,那样……” 杨景佑才开口说,许相梦就朝他瞥去一个恶狠狠的白眼,一方面想杨景佑是有多希望她滚蛋,另一方面也疑惑他欲言又止的后半句是什么。 “谁说我要回县衙,老子要一直在你这住下,不行吗不行吗?”许相梦一脸威恶直逼杨景佑。 “大人好了也不回县衙?”杨景佑神色蓦地一惶恐。 许相梦定睛一想,就算自己不回县衙也不能跟杨景佑说,万一跑去跟夜央说自己要逃跑可怎么办? “回,我是知县大人,等好了自然就会回去,还不用杨二少爷你挂心此事。”许相梦故意摆出一副认真模样说道。 杨景佑丝毫没有怀疑别人的心,对于许相梦的话,他更是深信不疑。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耳复闻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当夜,许相梦睡着总觉得不安,跟杨景佑同一屋檐下这么多日夜她都没什么想法,然而今日听了杨老夫人一番话,她的杂乱思绪就撕扯不断了,心里滋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可笑想法。 “许相梦你别胡思乱想了!”许相梦默默在心里鄙视起自己来。 “可是这个杨景佑喜欢我,我怎么可能放心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许相梦心里火急。 “不对,他喜欢的是‘毛小雨’,又不是许相梦。”许相梦又冷静地劝说自己。 “也是,不过‘毛小雨’和许相梦不都是我嘛!”许相梦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可是他不知道‘毛小雨’是你嘛!” “老天爷!” 许相梦一顿自我矛盾挣扎过,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暗中看清了杨景佑的脸,用手掌在他闭着的眼前挥挥。 “睡了吧?”许相梦默念道。 许相梦确认杨景佑睡了,转身想回去睡自己的,身后杨景佑蓦地一个翻身,吓得她身心一颤。 一愣,怀揣着满心的恐慌,许相梦缓缓回头,庆幸杨景佑只是转了个朝向睡而已。 “吓死老子了,这睡觉一点不省心。” 许相梦舒了一口气,说杨景佑睡觉不省心,是因为她没看过自己睡觉的动静。 许相梦小心翼翼回去躺下,她都不清楚自己去看一眼杨景佑睡了没有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他没睡会对自己做什么事儿? “许相梦你真是想多了!” 许相梦不知为何,她心中对于杨景佑的为人,一直是信任多于怀疑,否则也不会在双耳失聪的困难关头找他帮忙,而刚刚那些稍稍过分的想法,还是因为被杨老夫人和她自己的遐想所牵引至错。 许相梦算是说服了自己的恐惧心,可是内心深处的那颗“毛小雨”之心并未清除彻底,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将被子裹得自己一丝不露。 又一日清晨,天空阴云密布得分不清时辰,许相梦昨儿一夜都被杨老夫人的话和她自己的胡思乱想困扰睡不着,眼睛还没眯上多久,就到了早晨,早早醒了。 “唉,许相梦你真是……” 许相梦又准备开始自我埋怨,突然想到这会儿不是在县衙一个人的房间,赶紧住嘴从床铺上坐起,一看杨景佑又不在房里。 “又不见了,这个杨景佑。” 许相梦吃完杨景佑留给她的早餐便无聊起来,一想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家仆丫鬟的来打扰,又有了昨日的经验,她便大着胆走出房间。 园中荷花池上荷花正绽放,许相梦荡着荡着走上池上桥,看见了池上粉白花**人,便不由自主往桥下跑去。 “开得还不错,摘一朵玩玩。” 许相梦跨出石栏,沿着池边筑成的石墙往下几步,一手抓着石柱,整个人倾倒池面上,伸手去抓最近的那朵荷花。 “就差一点了。”许相梦脸都憋红了,指尖触到荷花花瓣。 许相梦奋力一把抓住了花茎折断,正得意开心之时,从另一头走上桥的杨景佑看见了许相梦侧倾池面上的情景,忍不住喊道:“大人!” 杨景佑这突然一喊,不仅吓得许相梦手上的花掉落,一着急,不经脑,许相梦更松了拉着石柱的手。 随即发生的事,毫无疑问便是许相梦狠狠躺进了荷花池,水花四溅。更可怕的事紧接着发生,许相梦好不容易踩着池底烂泥正要站起,杨景佑却突然从桥上跳下来,狠狠地砸在了许相梦身上。 许相梦被杨景佑压到又沉回下去,毫无防备地呛了一大口淤泥水。许相梦费了好大劲儿站起来,怎么害自己呛水的罪魁祸首杨景佑还没影儿了? 许相梦又埋头水下,污水中隐约能只见杨景佑手脚凌乱挣扎。许相梦也是心里奔溃了,杨景佑自己不会水还跳下来,就算不会水,这么浅的池水站起来也就得了。 许相梦一心不知做何感想,一把拽了杨景佑出了水面。 “啊,救命,救命!”杨景佑还没敢睁开眼来,一通瞎呼救。 “杨二少爷!”许相梦一脸鄙夷唤道。 “啊,大人你没事!” “有事的是你。” 许相梦拖着一身湿水淤泥往池边走,杨景佑踩在泥上总是走不稳,一跌一跤。许相梦都爬出来了,回头看见杨景佑还搁池水里站着。 “杨二少爷,你很喜欢在池子里待着呀!”许相梦一脸嫌弃地调侃道。 杨景佑开始爬,不高的池墙,他愣是适应了好久才爬上一步,接着一步又一步。 “来我拉你。”许相梦朝杨景佑伸手,终于将他拉了上来。 拉个杨景佑居然这么费劲,许相梦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喘了一口气。 “我说二少爷,你不会水还跳下来,要是这水深,要是老子也不会水,那你可就丢了性命了!”许相梦一脸严肃说道。 “我都没多想,就看大人掉进去了……” “什么叫做就看我掉进去了,我是被你吓着才掉进去的好吧?”许相梦扣着字眼埋怨杨景佑,又忍不住自夸道:“我是水性好,掉进去也不怕,所以不怪二少爷你,但是你实在太冲动了。” “对不起。”杨景佑低声微语,一脸的委屈。 “行了,都说我不怪……” 许相梦正出口自己的大人有大量,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蓦地一顿一想,她的耳朵好像能听清楚了,而且,即使是杨景佑那一句声音极小的“对不起”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毫不费力。 “我耳朵好像好了!” “大人真的好了?”杨景佑问道。 这一句话,许相梦清清楚楚地听见,丝毫没有杂音,声音也不小,一如耳朵没坏之前。 “真的好了!”许相梦一激动起来给了杨景佑一拳。 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皆是一身泥水,许相梦满心兴奋自己可爱的耳朵恢复了听力,跟着杨景佑来到了浴堂。 “哇塞,杨二少爷连洗澡都是在这么大池子里,好羡慕呀!”许相梦情不自禁感叹道,又问:“不过我们来这里要干嘛?” “沐浴更衣呀,大人看我们这一身……” “我们,一起洗呀?”许相梦嘴角一咧脸愕然。 “有什么不妥吗?反正浴池很大。”杨景佑说得一脸无意。 “这个,我不大喜欢跟别人共浴,没那个习惯呀!”许相梦实在哭笑不得,说道:“不如杨二少爷你先洗,我等你洗完我再洗,我去外面等你。” 许相梦说罢便走出了浴堂,关上门那一刻才敢深深呼了一口气。 “老天爷,真是疯了,我还不如去找一缸水泡泡算了。” 反正也是一身脏,许相梦也不怕再脏些,干脆就地坐了下。只要等到杨景佑洗完,她就能享受大浴池的美妙感觉。 “有钱人家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呀!”许相梦不禁感慨,想来自己这十几年洗澡,哪次不是找个小河流,小池塘解决的。 许相梦想着想着就开始做白日梦了,当真是什么鬼主意都敢想:不如去跟杨二少爷赌博,出千让他把所有家产都输给我,到时候我就是高涯县第一富,别说一个浴池,老子把整个高涯县填平,再挖一个大坑,建一个从所未有过的大浴池。 许相梦越想越得意,不禁崇拜起自己的聪明才智。 “许相梦你怎么这么聪明,不过呢,杨二少爷对你挺好的,还是放过他吧,而且你也不是贪财之人,对吧?”许相梦跟个圣人似的自言自语起来。 幻想完了那个不可能的可能,许相梦又有了另一个心思,如果她承认她就是“毛小雨”,杨景佑又喜欢她,到时候有杨老夫人做主,她成了杨家少奶奶,等到杨老爷百年归老,家产自然顺继到杨景佑手里,不也就是到了自己手上? “这个想法好像不错呀,杨景佑虽然懦弱无能了一点,但好在心地善良,而且长得也不赖,我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将来的一切不就全掌握在我的一双手上了嘛!”许相梦说着还挂起了一脸心思叵测的恶人模样,道:“对呀,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少夫人,哈哈哈哈……” 许相梦幻想的生活确实不错,但只仅限于想想,无论如何,她心里全然没有这个意愿。 “这不正是流离失所时,你一直渴望过的生活吗?有什么不好的?”许相梦自问的语气里满带苦涩。 许相梦坐痛了屁股站起,她之前幻想的美好少夫人生活里落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就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是老子眼花,杨景佳!” 许相梦根本不及思虑,冲进浴堂慌慌张张却依旧无处可藏。 “大人怎么了?” 许相梦乍地听见杨景佑说话,这才想起他在洗澡。许相梦两只眼睛惊恐万状,盯着浴池里杨景佑,根本没意识什么男女之别。 “你姐来了,你姐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往这边来了,不会是来找我的吧!”许相梦惊慌得手舞足蹈。 “我去拦着我姐。” 杨景佑说着从浴池最侧边的阶梯走上来,站起时露出的身体从只有肩头一直露到前胸,肚腹…… “别动!”许相梦蓦地喝倒。 杨景佑脚步乍地一顿,许相梦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浴堂惊魂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一声落水动静“嘭啪”响起,杨景佳从走廊匆匆走来,绕过屏风出来就看见了扶着浴池边边的杨景佑和池面上的涟漪。 “姐!”杨景佑一叫,赶紧将身体埋进水里。 “刚刚是什么声音?” “我,我想上来,一脚打滑就又摔进来了。”杨景佑蓦地一受疼,一脸真痛苦的表情。 杨景佳知道杨景佑从来不会说谎,更不会演戏,刚才那个痛苦的表情更不像是他演出来的,便信了他所说。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没摔着吧?” “没,姐,我要起来了,你……”杨景佑身上的痛还未消散。 “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有话问你。”杨景佳瞥一眼四周,说罢便转身走出了浴堂。 确认杨景佳离开,杨景佑的手搜寻到并轻轻拍拍水下的许相梦。许相梦蓦地从杨景佑身前窜出来,上来一口水吐就到了杨景佑脸上。 “啊,憋死老子了!”许相梦深深喘气。 “大人你干嘛掐我,疼死了。”杨景佑摸摸自己的腰侧被许相梦狠狠掐了一把的部位。 “我那不是帮你嘛,你看你都不会说谎,你姐跟你生活这么多年,哪这么容易忽悠过去!”许相梦说得十分在理。 杨景佑眼前,湿得一头凌乱发丝,多像初遇是,被淋成落汤鸡的“毛小雨”。杨景佑越发看得出了神,许相梦注意他这不大平常的眼神,蓦地心生不适的滋味。 “看什么呢?”许相梦捧起一把水泼醒了杨景佑。 “没,没什么。”杨景佑解释地略慌,心想:怎么把知县大人看成小雨了,她明明就是知县大人。 杨景佑这一边失神想着,许相梦则是自顾着想爬出池子,也不从阶梯上走,硬是翻墙一般挑战。上天喜欢跟许相梦开玩笑,这或许是真的,就在许相梦翻身上池踩地正要起身时,刚才杨景佑的诅咒竟应验在了此刻的许相梦身上。 许相梦手脚同时一个打滑,整个人便又撇进了浴池里,凌乱一脚更是踢中了无辜的杨景佑。二人沉入池下,杨景佑慌乱地挣扎时一通乱抓,竟抱住了许相梦的肩膀。许相梦从水下钻出来,顺带着拉上了在水下没有方向感的杨景佑。 “啊,要死!” 许相梦甩了甩头,这才发现杨景佑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亲密无间,而杨景佑此刻可是一丝不挂的。 “杨二少爷,你在这个家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上天保佑。”许相梦一脸鄙夷道。 “大人什么意思呀?” “你洗了这么多年澡都没被淹死真是上辈子积德了,不,是托本大人的福!”许相梦说罢狠狠给了杨景佑一把。 杨景佑几步后退,并不怪许相梦说话难听又自以为是,只是他平日沐浴都是有人伺候在旁,而且也没人有事没事跳进浴池,摔进浴池给自己造成惊吓,当然每次都是安全无事。 许相梦爬上去后干脆不起身,翻滚着远离浴池这看起来高贵却实在可怕的玩意儿。 “大人你不洗了吗?”杨景佑问。 “还洗个……”许相梦一脸怨气地撇过头。 天空阴云依旧,杨宅原本的安静被许相梦一声尖叫彻底大破,紧接着就是浴堂里爆发出一声倒塌声和怒骂声。 “杨景佑,你给老子把衣服穿好!” 浴堂里屏风倒在地上,杨景佑被许相梦扔来的衣裳盖住了头愣在池子的阶梯上,许相梦则是正脸贴地趴在地上。 “大人。” “不要碰老子,老子头晕!”许相梦趴地上怒道。 “大人怎么突然头晕了?”杨景佑还当真了。 “不晕了,老子不晕了!”许相梦一把推开杨景佑,起身往浴堂外跑走。 许相梦发了疯似的拖着一身湿衣裳,滴滴答答了一路回到了杨景佑的房间,故意冲到床上就倒下,沾了一床湿。 “杨景佑你个笨蛋,大混蛋,二傻子!”许相梦在床上一顿翻滚,更是狠狠踩了几脚。 许相梦蓦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想到杨景佳突然回来了,许相梦就撇开了其他所有心思。 “杨大小姐回来了呀!” 许相梦又想到杨景佳在浴堂里对杨景佑说的话,突然回家,立马就要出门,是去哪儿?还能是哪儿! “县衙!”许相梦不假思索冲地冲出了房间。 县衙里没了许相梦,安静了好些日子,夜央从杨景佑那里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对成城他们的说辞是,许相梦去了附近一个镇上参加朋友的婚宴。 夜央尽管知道了许相梦还在高涯县而并非离开,但这些日子见不到许相梦,夜央懂得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滋味,做什么都安不下心的感觉,更能深深感受到他打从心底里对许相梦的思念。 “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夜央轻轻放下手上的笔,县衙大门被敲响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极小的声音,却狠狠揪住了夜央的心。 “大人!” 许相梦不假思索冲出了大堂,从大堂到大门,夜央每一步都踏出得万般沉重,他多想在一瞬间冲到大门前,开门看见的人能是许相梦,她一如往常朝自己笑着,或向自己耍赖。 敲门声越发响了,是夜央在跑近,当他打开门那一刻,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人时,心落下了。 “好久不见。”杨景佳微微笑道。 夜央脸上的期待神色乍地敛去,杨景佳察言观色的能力匪浅,又怎么看不出来夜央的神情变化。 “怎么,看到的不是想见的人?”杨景佳的笑容中略略隐藏着一丝他意。 一阵风吹过,拂起一地尘沙,也送来了许相梦。 许相梦冲到县衙大门口,一推便发现门虚掩着,许相梦心里隐隐有忧,还是进了去。许相梦第一想法就是绕着弯曲小道来到夜央住的院子,而她也确实这样来到了夜央居院前。 许相梦偷偷往院子里探头,见一扇房门半开着,许相梦便轻手轻脚走进院子。两手轻轻搭在门上,许相梦从纱窗往里头窥探,夜央俯身拿柜子里的东西,就像是掐准了时刻似的,在夜央转身那一刹,杨景佳一把扶住他的脖子,趁势吻住了他。 对于许相梦而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就像梦境一般,还是噩梦。更可怕的时,杨景佳正对着许相梦,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似是捕捉到了门外的许相梦,更像是刻意盯向她。 许相梦没了勇气,最后一丝一句缕都消散殆尽,她什么都没想,也不想去想那么多了,早在那夜大榕树上知道了夜瑄的事起,许相梦就对夜央筑起了心墙,既然许相梦相信夜央对自己好是因为夜瑄,她自然也能相信自己对夜央的喜欢是由于他俊朗的外表以及他所给的对自己好的错觉。 许相梦跑出了县衙,夜央和杨景佳刹那一吻之后的事她丝毫不知。 夜央乍一刻愣,立马摆脱了杨景佳,他从来都知道杨景佳行事思维与众不同,可她今日对他所做之事实在突然。 “夜师爷,这是你欠我的,我今日来讨债,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永不再见。” 杨景佳拿起地上那个木盒,最后甩给夜央一个凌厉冷瑟的目光便走出了房间。迈出门槛那一刹那,杨景佳冷笑一句:“夜师爷,祝你好运。” 杨景佳话中有话,但这个秘密她并不想说,至少,她想看接下来的一场戏。 许相梦在街上晃荡了不知多久,连衣裳都风干了,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门前,仿佛是老天爷在为她引路一般。 “走吗?走吧!” 许相梦失了魂魄一般晃荡着走出了城门,正换班的一个守卫的目光在一群进出城门的人中扫到了知县大人,心里便稍存疑惑。 许相梦来到了码头,但今日,没有夜央,连幻象都没有。 “船家大爷,这趟船要去哪儿呢?” 许相梦问了才觉得多余,四海为家既是无家可归,一趟船去往哪个方向,经过哪座城,漂过哪个村,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船家仔仔细细地说着穿要行经的地方,许相梦却无心听了,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说道:“能乘到哪就在哪地下。” 船行起,这一船载满了人,或启程,或归途。 绿水吟唱清风和,离人思愁何人知? “许相梦,你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唉,居然忘了把赢来的钱带在身上!” 许相梦故意想起琐碎的哀怨悲愤,以掩盖忧伤悲痛。她曾经一次又一次的犹豫,而这次,她终于坚定地离开了,可这当真是对的选择吗? 许相梦一直觉得夜央是冷瑟的月亮却能绽放太阳的温暖,而她如今却劝自己,夜央或许只是一瞬间的灿烂烟火,待他从自己生命里退散,她还有也只有原来的那片黑暗,但那黑暗,她习惯。 许相梦尽量去相信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只是绕了一圈回到原点。而万千回忆交织的经过,不依不饶,纠缠不清。亏她还记得自己不止一次说过陪伴夜央和做他家人这些话,原来她真是言而无信之人。 “夜师爷,我说过的话,都不能兑现了,但我本来就是个骗子啊,从见到第一面开始就是。”许相梦心底的苦涩就像船头荡起的水花漫滥不绝。 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离开的这一天,而当这天毫无预兆地到来时,许相梦才看清了他对夜央心动的痕迹,根本不是一瞬烟花那么简单,然而看清又有何用,许相梦被迷蒙的心思已然牵赶她离去,此刻,上路已久。 “夜师爷,我想回去!” 许相梦起身走到船尾,漫漫远方,不知何向。许相梦没有勇气跳下船,她软弱了,恐怕自己根本游不回夜央身旁。 杨宅内,杨景佑回到房间,房门乱敞着,他进屋,没有许相梦,只有一片久违的寂静和被她整得又乱又湿的床铺。 “大人。”杨景佑从房里喊到园子里,许相梦是真的不在了。 “大人回去了?” 杨景佑回到房间,随手一掀地铺上的被子,许相梦那圆鼓鼓的钱袋滚了出来。 “大人的钱袋。” 杨景佑莫名只觉得心里不安,扔下钱袋就往县衙跑去。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路阻中途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杨景佳回了杨宅,今日她从夜央那里夺回了两次失去的自尊和骄傲,那个吻,是她得不到的,夜央欠她的那一份爱,那根簪子,是她曾亲手折断的尊严。 记忆回到去年杨景佳生辰将至时,夜央陪着杨景佳逛街,二人逛到那家铺子,杨景佳便进了去。 “夜师爷,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你是不是要送我个礼物呢?”杨景佳问。 “一无所缺的杨家大小姐还会在意一件礼物的小事吗?” “在意,如果礼物是你送的话。” 那时,杨景佳如此说道。 生辰宴上,杨家每年都是如此大费周章为一对儿女庆贺。 夜央当真携礼而来,在座上,他显然不喜这样热闹的场景,独自小酌几杯。 杨景佳突然起身讲话,她那日穿着较平日娇贵美丽许多,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看起来更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平日,她都是便衣,寻常打扮,无脂无粉的干脆利落模样。 “首先,我先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弟弟景佑的生辰宴,先干为敬。”杨景佳和座下宾客饮了一杯。 夜央没有喝那一杯,他的容貌和姿态本来就显眼,在所有人举杯而他却静坐时,便更明显。杨景佳饮过一杯便往夜央走去,夜央看着杨景佳走来,神色丝毫不变,因他根本没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夜师爷,你来了。” 杨景佳的笑并没有让夜央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不妥,只是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杨景佳将要做的事,说的话。 夜央实在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便想把准备好的礼物给杨景佳后离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杨景佳便拿过他手上的木盒,说道:“夜师爷果然是守信之人,不仅人来了,还有礼物。” 杨景佳打开木盒,盒中是一支精致的簪子,银底彩色雕花,好像与杨景佳今日的打扮着装十分契合。 “夜师爷,你帮我戴上吧?” 杨景佳是今日寿星,她既然提出这个小小要求,夜央又如何拒绝。杨景佳站着,夜央便从座上起身,取过簪子小心翼翼插进她的发髻。 满堂坐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对相偎的“有情人”吸引了去。夜央给杨景佳戴好了发簪,收手之际,却被杨景佳握住了手掌。 “夜师爷,我爱你!” 堂下刹那一片寂静无声,杨家大小姐当面告白,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多大的荣幸,而对夜央,是一条横于万丈深渊之上的独木桥,一边有杨景佳,另一头了无人迹。 杨景佳迈出了多大一步才说出这番话,她对夜央的爱在她初见夜央被他从塌雪之下救出时就已经注定,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而更加深化。杨景佳觉得夜央生性清冷淡漠,她才用自己主动的温热试图融化他,而今晚,她赌下一切。 夜央迟疑许久,杨景佳对他曾也无数次暗示,他知道她的心意,但他对杨景佳并没有她所深陷的那种感情,而此刻,他被逼到了绝境。 “杨小姐,你喝醉了。” 夜央此话一出,很明显,杨景佳赌输了。夜央扶杨景佳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他告辞离开了杨宅。杨景佳顿坐许久,但她并不觉得身处尴尬,更不觉得羞耻,侵袭她的,只有心痛。 冷清街道,夜央疾步匆匆前行,却被身后追上来的杨景佳一身喊住了脚步。 “夜师爷!” 杨景佳走到夜央跟前,她双目中饱含复杂心绪,而非单纯像愤怒或悲痛。 “我没醉!”杨景佳低语如此卑微。 “对不起。” 夜央这句“对不起”便是他给的委婉答案了,展开就是“对不起,我并不爱你”。 杨景佳一抹苦笑挂在嘴角,她是多么强势的女子,却因为爱夜央而变得如此卑微,掏尽坚强和刚硬,变成她最讨厌的懦弱样子。 “我知道了。”杨景佳冷冷一笑。 杨景佳一手将手上的木盒拍在夜央身上,又决然拔下那根发簪,那一刻,她散尽了勇气,用仅剩的力气,当着夜央的面折断了簪子。杨景佳意欲折断簪子重拾自信和自尊,却是亲手断了自己仅剩的尊严。 杨景佳从来都是果断之人,夜央不爱她,她便不问究竟,她只是自己走远,走出了自己骄傲的步子,自尊自强的道路。但事实只有杨景佳自己的心清楚明白,她一切的坚硬在爱上夜央那一刻起就成了空壳,夜央成了她内心的软弱。 挥散回忆,杨景佳看着眼前的簪子仍旧心中有痛,痛她可笑的过往,痛她可悲的爱。 “杨景佳,不爱了。” 杨景佳收起了簪子,将木盒摆在妆台上,她从来没能如此平心静气地面对与夜央有关的一切,而如今,她终于做到。 是,不爱了,杨景佳一句不爱了,是不再爱夜央,但她也没有多余的心再爱上别人了。 用一颗心埋葬深爱过的人,心成棺,同入土,共化尘,了此生,一世度,永相存。 县衙那头,杨景佑进门便朝夜央房间冲去。房内,夜央坐在桌边,满心的疑惑,杨景佳的所做所言,皆似有所刻意,有所深意。 “夜师爷,大人是不是回来了?”杨景佑进门便问。 夜央一下挥断所有思绪,急切起身问道:“大人怎么了?” “我就洗了个澡,然后就找不到大人了。而且大人耳朵恢复正常了,所有我想她可能是回来县衙,就来问问,大人她……” 没等杨景佑说完,夜央便迫不及待跑出了房间,朝着许相梦那跑去,空无一人的寂静院落,空荡已久的寂冷房间,许相梦并没有回来。 “大人没有回来吗?”杨景佑略有紧张神色。 夜央疾步走出房间,杨景佑也赶紧跟了出去。夜央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感,莫名其妙,总担忧许相梦离开了高涯县。 “景佑,你先回家,或许大人还在你家,或者她还会再回去你那里,在家里等着。”夜央嘱托道。 夜央骑马疾驰到城门口,果然,当他向守卫们询问有没有见过许相梦出门时,那个看见过许相梦的守卫便说他见过知县大人从城门出去。 夜央奔驰出城门,那一刻,天际开始鸣雷,乌云越积越厚,晃亮一道道闪电分割了乌黑的天幕。 城外能去往别处的方式只有码头乘船和步行两种,而有了之前在码头遇上逃离的许相梦的那次经历,夜央心里深信,她此次定还是会走水路离开。 夜央飞驰到码头,除了一个船家正在栓船便再没看见他人。夜央下马上前向船家询问。 “船家,这船今日不出行了吗?” “对,这突然电闪雷鸣的,船哪还敢出行。” “可前一趟船已经出行了。”夜央隐隐忧心。 “是呀,两个时辰前走的,如果遇上大暴雨,应该会沿岸停靠。” “那麻烦船家,如果那趟船受影响要停留,大约会停在什么地方?” 船家略略思索,计算时辰,又算着沿岸停靠的码头,得出了个大概。 “如果是这会儿停行靠岸,应该到了月高村码头,再过一个道口就会驶向月潭村南面行,今日这情况,该是过不了月潭村那个道口了。”船家仔仔细细给夜央解释着。 船家无论如何都不再行船,夜央便只能驾马前往月高村。走陆路,从县城道月高村,即便是马不停蹄也得一天一夜,加上暴雨,赶路难,一定会花更久的时间。 月高村和月潭村是由西而东相邻两村,月高村地处高处,月潭村地势低洼,船道过了月高村分叉,主道往南绕过月潭村所在盆地,分道临高而下,形成瀑布。那处水势凶险,是出了名的水险,就算是风和日丽的天气行船路径,都要经验老道的船夫掌控穿行,若是大风大雨天,搁谁,都不敢轻易妄行。 正如有经验的船家所料,许相梦所乘坐的那趟船行过月高村便遇上暴风雨被迫停靠,一船没到目的地的人都避雨躲进了一个破庙。 十多个人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拾掇起破庙里烧剩下的柴火点上,火光燃起,温暖了整个破庙。 “怎么突然下起暴雨了呢?” “这雨来势凶猛,应该下过一夜就会停了。” “希望如此,本来以为今日就能到家,居然要在这里逗留一晚了,唉!” 破庙内,同路人从悄然无声到相谈甚欢,许相梦却一直靠在窗边,破落窗户洒进来的雨滴落在身上冰凉。 有一对夫妻将随身的干粮拿出来分给被暴雨困在破庙里的人,那大哥看见许相梦远远坐在窗户边,便拿着一块饼走过去给她。 “小兄弟,吃个饼吧,这雨来得又大又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可能要下一夜呢。” “谢谢,大哥。”许相梦接下饼。 “小兄弟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去那边和大家一起呀,身上衣服都被淋湿了,坐在火堆边烤烤干。” “不用了,大哥,你去吧,谢谢你的饼。”许相梦强憋出一丝笑意。 那位大哥也不强迫许相梦,见她不愿意便也只能自己走回去。 许相梦耳后是风吹雷动雨落之声,眼前是火光熠熠,他们年纪跨度很大,有小孩子,有中年人,还有年纪稍大的老人,他们聊得很多,从家乡到家人,他们之中有的人要去往某处,有的人等待归家。 许相梦呢,她没有家,没有家人,也不知去往何方。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知爱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大雨肆虐了半日,天色愈黑,破庙里的人无事也都躺下休息了,许相梦从窗户边走到破庙佛像后睡下。 雨声依旧,嘀嗒进许相梦心里,又冷又痛。 “老天爷,我这一生不信神不信佛,只跟你打过交道,求你指引我当行的路,不要让我继续迷茫下去了。” 许相梦不知道自己睡着与否,总之一夜风雨大作。第二天,不似他们的推断,天气还是没有一点好转,暴雨依旧,大风依旧。 暴雨又倾倒了好几个个时辰,一天眼看着又要过去,许相梦靠在佛像之下的石台上,就像石化了一般。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男子从破庙外跑进来,慌急匆忙。 破庙内歇着或睡着的人都醒了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刚刚去外面,看到很多月高村村民匆匆忙忙跑过,就好奇问了一句,他们说月潭村村道坍塌堵塞,整个村子已经成了一口积水的大锅,很多人都被困在屋顶上大树上,困了好几个时辰,只有几个人逃了出来,现在月高村很多村民都跑去帮忙了。” “啊,有这事。” “这太可怕了!” 躲在佛像后面的许相梦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上蓦地一怔,她记得月潭村,那日从月潭村来的信折子正说到了有关村道的危机,可她早已将那事抛诸脑后,居然,真的发生了。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那位大哥提议道。 “行,能出力的男子汉一起来。” “走。” 外头的动员的气氛十分热烈,许相梦却依旧倒在地上,心里落寞有凌乱:我又不是男子汉,而且也不是知县大人了。 同船的壮年男子都出去了,许相梦听着他们的坚决之心和出发的动静,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许相梦心里越发不能平静。 “去看看,就当看热闹。”许相梦这样对自己说。 雨势丝毫不减,这么大的雨滴砸在脸上都会痛,难怪一夜之间冲溃了唯一的村道,淹了一整个瓮中村。 一行人来到月潭村所在的地界,从山头爬下至半山腰以下,果然,一整个村子已被淹没。因为江河分支的瀑布淌流而下分支两流包围一整个月潭村,至村道出口处汇合,也因此,两支流冲溃村道两侧土石,中高四面低的地势,使得村民发现淹水时已然无处可逃。 水性好的村民拼上性命游出这个大水潭,去月高村求助,他们拉来几条船,准备救人。 “我们也可以帮忙!”那位大哥带头道。 “谢谢你们。” 许相梦越发觉得失落,她活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大雨肆意浇淋她的身上,眼看他们一个个为了救危难之中的别人而拼尽全力,看着一船又一船村民被他们接回地上。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在自怨什么,又不是你让老天爷下雨淹了他们的家园,再说,世上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之人多了去了!”许相梦这样说服自己不安的心。 大水漫过了所有的屋顶,最后一船被困的村民一家也靠了岸,船上一家老小,孩子一群。 正当所有人庆幸在水漫过所有房屋之前救回了所有人之时,那一家一个小女孩突然万分着急说道:“娘,我把弟弟落在树上了!” 许相梦虽然一直在一旁观望没有出力,但见所有人脱难也是心里暗喜,可当那个小女孩突然说到他弟弟被留在树上时,她与所有人一样,刚放下的心又被紧紧揪起。 “求求英雄们救救我儿子,他才两岁,求你们救救我儿子!”那个妇人跪下,好几个孩子都跟着跪下。 “叔叔伯伯,救救我弟弟吧!” 稍远处那棵树还没被淹没,许相梦隐隐约约能看见那树上挂着一个篮子,上面遮着一把伞。 正当那个大哥和几个小哥准备再次行船去救落下的小儿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一刹那,村道拥堵的石土受压崩塌了一半,积水涌流疾出,数间房屋瞬间坍塌冲毁。 “啊!”妇人受刺激直接昏了过去。 村道崩溃,激流冲击之下,一棵树能坚持多久,但这种情况,船都被冲跑,几个大男人都拉不住。 “这下糟了,船都没了!” 果然,那棵树越发倾斜,所有的心都跟着揪紧了。这样情况,谁有办法救人,又有谁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 “这……” 许相梦小步往前走,她的心揪得死紧,当她一脚踩中了地上的麻绳时,蓦地一种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许相梦俯身抓起麻绳,空洞的目光忽地露出了坚定的神色,他一把抓住那个大哥的手臂,说道:“大哥,帮我个忙。” 几个人跟着许相梦跑向上游,许相梦将麻绳一头系在腰上,其他几人拧结着好几条麻绳延长。 “小兄弟……” “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水性很好的,以前我住的村子发洪水都没淹死我。” 时间不待人,那棵树越发倾斜,许相梦说罢便跳进水里,冒着大雨,随着激流,尽己所能控制方向便往那棵树游去,山上的人拉着许相梦的身上的麻绳,许相梦已然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他们手里。 许相梦奋力游向越发倾斜的大树,雨水和着泥水没进口中,回忆也从脑海中漫起。 许相梦八岁那年,暴雨冲溃了乡间水坝,不知多少人人畜被洪水冲跑,她当年还还是一个不会水的小孩,与她爹被水冲散,挣扎得不剩半点力气最终失去知觉。 但是老天爷没让许相梦那样死去,她抓住一截树干,终究活了下来,最后还在难民聚集所和她爹重逢。 那之后,许相梦有机会便在小河小溪里游水,战胜恐惧,锻炼出了良好水性,再深的水,她也潜过,再急的流,也难冲跑她。 “夜师爷,我会不会比你的瑄儿厉害呢,她掉进井里从此怕水,而我,从洪水里逃生,不仅不怕水,现在还能救人呢?” 许相梦多想救下小孩儿后能跟夜央如此吹嘘,她怀着此般信念,终于游到了树下。激流缓下不少,大树也已半倾倒,就当所有人悬着心看到许相梦伸手去抓挂在树上的篮子时,岂料村道口剩下一半土石蓦地再次冲塌,激流再涌。 大树一刹倒进泥水,山上所有观望之人的心皆不由得为此情此景狠颤。那位大哥明显感觉到手上的麻绳码头狠力一拉。 “小兄弟!”大哥冲着水潭激流大喊。 大树溅起的泥水被雨水冲净,他们看到水面之上一条手臂抓托着篮子,紧接着就看见从水下钻出来的许相梦。 “救到了,大家伙用力拉小兄弟回来!”大哥激动道。 许相梦一手举着放着婴儿的篮子,一手死死抓住麻绳,硬撑着一点点顺着绳子使力回去,麻绳另一头,所有人都在尽力拉拽,为了两条性命。 许相梦其实早已用尽了力气,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树彻底倒下之时,枝子狠狠从她小腿刮过,此时也只有她自己能嗅到泥水混着血腥味,自然,所有的疼痛也只侵袭她身她心。 雨水打在许相梦眼上,头昏,眩晕,眼花,伤痛在摧残她倒下,她凭着最后一分意识撑着,或许那几位大哥会战胜激流拉她上岸,或许等到水流尽,她还活着。 “夜师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会怎么想我,愚蠢至极的笨蛋,还是为救他人舍己的英雄?或者我会被冲得四分五裂,尸骨无存呢?” 许相梦心里越悲观,手上便无力紧握麻绳,身体也越沉重而下沉,她几乎自我放弃,就在即将要沉没一刻,她手中篮子里的孩子哭了,他在求生,他才来到这世上没多久,不甘愿就这样死去。 孩子的痛哭声唤醒了许相梦,她也不想死,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最在乎什么,性命,活着去找夜央,因为她想要兑现自己曾经对夜央的承诺,做他家人,一起好好活着,相伴。 信念支撑着许相梦,但她腿上的伤口一直淌血,心里的坚定,终究没有拼过身体的无力。 许相梦彻底松掉了麻绳,下沉。 “夜师爷,救我好吗?” 在许相梦彻底淹入水下之后,终于连盛放生命的篮子都无法托举住,篮子从她手上逃落,篮子翻个掉入水中,孩子却被一条臂膀挽入怀里。 “大人!” 许相梦感觉到腰上的麻绳有一股很靠近的力量在拉扯,她仿佛听见了夜央的呼唤,出水面那一刻,她更是看见了夜央的幻象。 “夜师爷,你真的来救我了吗?”许相梦嘴角一笑。 许相梦这次真以为眼前的是死前幻境,疲惫虚脱靠在夜央怀里,水流渐缓,雨落渐弱,两大人一小孩终于被拉上了山岸,夜央将孩子交给别人,他此刻只够心思关心许相梦的安危。 许相梦腿上的撕伤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皮肉夹沙。这么严重的伤口在水里泡着,得有多痛多苦,以至她此刻累极痛极而昏迷。 月高村中的大夫也赶来了,一群人围起,大家都担忧许相梦的伤势。 许相梦躺在夜央怀里,双唇惨白,气息微弱,夜央此刻的心就像十三年前亲眼看到被杀死的母亲一般痛彻。母亲死后,这十几年来,许相梦是夜央唯一甘愿不顾一切去去保护去爱的人。 “大人,还记得你说的‘假如’吗?我想亲口告诉你我的答案,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爱你。” 夜央的话随着眼泪而出,这确实他内心真实的回答,自打许相梦狼狈出摔进他生命里,就注定了缘起,而从他们一起走过的这么长一段路的某一个点开始,夜央就已经深深爱上许相梦而不能自拔,没错,不管她是男是女。 许相梦丝毫不清醒,但她的神魂飞到了另一个梦境,那里宛若仙境。 “夜师爷,如果我是女子,你会不会喜欢我?”许相梦的语气是小女子的娇羞。 “大人,我爱你。”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幸福如梦 雨势虽减小却未停,月潭村已是一湾狼藉水潭,月高村又距离太远,夜央听大夫所吩咐抱着许相梦回到破庙,在那里,大夫才好处理许相梦的伤口。 月潭村的村民和许相梦的同船之人都跟着月高村村民去了月高村。 夜央驻足庙前,望着窗外的雨滴由小变无,终了。 大夫处理干净了许相梦的伤处,正要缝合,才下一针就痛醒了昏迷的许相梦。 “啊!” 许相梦大喊一声挣脱大夫,这一挣脱,便是痛上加痛。 “大人。”夜央冲到了许相梦身边。 许相梦目光捕捉到夜央的那一瞬间,她痛得暴跳的情绪即刻冷静下来,她依旧怀疑眼前的夜央是自己的幻想,却还是朝夜央伸去颤抖的手。 “夜师爷!” 当夜央面带笑容,也朝许相梦伸手时,许相梦觉得那是最美的梦境,她不禁感谢上天,在她死前,还能有一场美梦如此。 直到夜央的手指触到许相梦的手指,许相梦蓦地一怔,这种真实的触感,当真是梦境吗?从来没有一个梦境会这般真实。 “大人,是我。” 夜央俯身蹲跪在许相梦跟前,他的手紧紧握住了许相梦的手。 “夜师爷?” 许相梦心存疑惑,伸手摸到夜央尚带一丝温热的脸颊,她这才敢相信眼前的夜央是正真的夜央,而非幻象。 “夜师爷我没死,我还活着,你真的来救我了!”许相梦毫无顾虑地扑进夜央怀里,夜央也是不假思索地抱住许相梦,道:“大人没事了。” “不,我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夜师爷了,我真的很害怕!”许相梦刹那间声泪俱下。 面对痛哭泪流满面的许相梦,夜央知道言语无力安慰她的恐惧心情,他只能给她一个宽暖的怀抱,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大人不要担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这二人相处的氛围明显很怪,但一旁的大夫知谨记,行医救人,不该对病人的私事加以干涉或者讹传。 许相梦终于冷静下来了,夜央抹去她的眼泪,他对许相梦的疼惜,从眼里流露无疑。许相梦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大夫,蓦地一惊,双眼盯着大夫眨都眨不动。 “我是大夫。” 许相梦又扭过坚硬的脖子往夜央一看,夜央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她刚才和夜央那样一番暧昧亲热,老天爷,居然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看着! “大夫,您是要给我缝伤口?”许相梦一脸僵硬问道。 “是啊。” “不会就这么下手缝吧,没有麻药什么的?”许相梦回忆起被痛醒那一刻的感受。 “我们小村子没有那么多准备,但这伤口一定要赶紧缝合,不然等到感染,可能就要截断整条腿。” “整条腿!不可以,夜师爷我不要失去我的腿。”许相梦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对夜央说道。 “大人,忍一忍,如果怕痛的话……”夜央撸起袖子说道:“那就咬我。” 那一刻,许相梦觉得心里所有的恐惧都挥散了,她还有命,还有夜央,这条腿她也一定不能失去。 “男子汉,不对,女子汉大丈夫,我不怕!”许相梦心里说道。 雨后的天空格外静谧,雨滴“嘀嗒”从树叶子坠落,“啪”一下溅开。许相梦终究因皮肉之痛大声嘶吼,只一刹,许相梦的喊声戛然而止,阴云散去,日头又现,大夫从破庙里神色匆匆地走出来,几个踉跄差点没栽倒。 破庙内二人,截然不同的表情,许相梦一脸愕然懵然,整个人僵硬不知感觉。夜央轻闭双眼,一手扶着许相梦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头,吻得毫无顾虑。 “老天爷,我真的没死吗?” 亲身面对此情此景,许相梦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怀疑自己究竟是生是死,夜央的所做所为,比梦还不可思议。 久久,夜央离开了许相梦的双唇,而她那一脸惊诧仍旧刻在脸上。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许相梦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夜央是真的夜央。 许相梦一巴掌拍在夜央脸上,手会痛。 “这是真的!” 许相梦乍地一脸哭相爬上脸,身体一扑在地上就大哭起来。 “夜师爷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而且还当着别人的面?老子以后都没脸见人了!”许相梦真正在意的是后一句,那种羞怯的小心思在心里骚动。 “大人。” 夜央轻拍许相梦的肩膀,他稍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欠妥,但他并不非碍于男男女女此等在他人眼里不可逾越的鸿沟,因他已然看清自己的心,他爱上的就是许相梦这个人。 “如果大人怪我的话……” 还么等夜央说完,许相梦便又坐起,一脸怨气满满的模样说道:“我怪你!” “那……” “老子要报仇!” 那一刻,许相梦绝对是疯了,她如同饿狼一般朝着夜央扑了去,将他禁锢身下,夜央亦是没想躲避。许相梦双眼略显困顿,毕竟失血过多,在加上大喊大叫废了太多力气,她此刻气力早已所剩无几。许相梦在靠近夜央,二人目光越发拉近,许相梦的气息由急促到更急促,恍然之间,许相梦趴在夜央身上睡着了。 许相梦睡着的气息是平稳的,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可怕事忘却。也只有夜央的怀抱,能让许相梦忘却恐惧悲忧安稳入睡。 夜央一手挽在许相梦身上,闭目感受许相梦的睡息,他也累了,为许相梦担心得累了,为寻她马不停蹄没日没夜得累了。 “大人,睡吧,醒了我们就回家。” 二人不知不觉相拥而眠一夜,许相梦又进去了那个夜央说爱她的梦境。 “夜师爷,我也爱你。” 暴雨过后的第一个清晨,日头照常升起,许相梦靠在夜央背上,二人骑马缓行,马背上稍有颠簸,许相梦的心情却是大好,好到忘了腿上的伤痛,好到忘了自己是谁。 “夜师爷,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跟你说说。” “怎样的梦,大人说来听听。” “我梦到夜师爷你说你爱我。”许相梦是用一种大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话来的。 许相梦突然感觉到马步一顿,她不禁心想是否是自己说这话吓到了夜央呢? “不过那个只是做梦,我一定是喝多了水,夜师爷怎么可能爱上我嘛,真是太好笑了!”许相梦尴尬地笑着。 “为什么不可能?” 夜央的话让许相梦没办法接下去,难道他的意思是可能,他真的爱上了自己?那许相梦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可怕才是,夜师爷爱上她了,爱上了一个“男的”。 许相梦不敢再开口继续说什么问什么,深恐会听到些不得了的可怕事。 “大人,我能问你为什么又突然离开吗?”夜央忽地问道。 对于许相梦而言,这是跳出了一个坑又摔进了另外一个坑,这叫她如何回答是好?说实话,当然不可以,编瞎话,编什么好呢? “我,就想出来玩玩,整天待在县衙里太无趣了。”许相梦随口一说,没指望夜央信。 “大人可是一声不吭地玩失踪,出去玩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就是怕你们拦着我,不让我出来。”许相梦瞎掰都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 “大人,以后不要再任性了,我会担心你的。”夜央的淡淡语气却饱含浓浓情意。 “对不起,让夜师爷担……”许相梦一句抱歉才出口,突然又想起夜央这句话,心里便难再平静下去,乍一下乱了神想:夜师爷担心我?夜师爷是说他担心我吗?夜师爷居然承认他担心我! 其实,夜央平日对许相梦在任何方面的担忧都明显至极,但心思大条的许相梦硬是等听到了夜央这句“担心”说出口了才发觉夜央对她的关怀都是发自内心,深深的担忧。 “谢谢夜师爷,大不了我以后不让你担心了,就当作报答!”许相梦没头没脑又瞎说了一通。 “我恐怕大人做不到,你总是不明状况地让自己置身险境,虽然至今为止,大人都能顺利逃脱各种危难,但哪次不是让自己受伤,单凭一句话,我如何相信大人能保护照顾好自己?” 许相梦对夜央的话丝毫无力反驳,确实,她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面对一切,却没有铜皮铁骨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那,在我真正做到自我保护之前,就麻烦夜师爷费心为我劳心劳力了。”许相梦说出这话时自己了都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叹道:许相梦你还要脸吗?不要脸了! “您是大人,我是师爷,保护你本就是我的职责。”夜央的淡然语气听到许相梦耳中就是无限温暖。 夏日暖风拂起,翠竹黄泥小道,马蹄轻缓行过。 许相梦心里的矛盾比什么都复杂,她对夜央的感情,夜央对她的感情,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此刻的许相梦而言,完全超出了负荷能力。 最好的转移压力的方法,牵扯到其他轻松的话题。 “夜师爷,为什么这马走得这么慢,不跑起来呢?” “夜师爷,不如你什么时候教我骑马吧?” “夜师爷,如果你教我功夫的话,我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夜央不让马飞驰,是怕许相梦腿伤会痛。说到教许相梦骑马,夜央总觉得心里不安,许相梦要是一个人掌控缰绳,他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而让许相梦学武功以自保更是不切实际,让许相梦多次陷入危机的本就是她如风似火的个性,会点三脚猫,恐怕会更得意忘形。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狂风小雨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三日后,大晴天,县衙内。 毛小猜坐在厨房饭桌前,一手一颗白菜,一手一根茄子,嘴里嘟囔着:“午饭是烧茄子呢,还是炒白菜呢?要是炒白菜,是炒酸白菜好还是辣白菜好呢?不然还是红烧茄子,唉,不然清蒸茄子算了?” 毛小猜两手白菜和茄子脱落掉到桌上,满脸纠结地一头磕在桌上。 什么都会做,就是很难做选择,许相梦不在这些天,毛小猜一直纠结着早午晚三餐做什么。 “知县大人快点回来吧,你要再不回来点菜,我可要崩溃了。” 毛小猜一脸哀怨地抬头,正看见成墙走进来,赶紧撒了满心的纠结跑去问:“成捕快,今天中午想吃什么,什么菜我都能做。” “随便做什么菜都行,小猜做的都很好吃。” 成墙此话一出,毛小猜再次崩溃,这些日子她都是在左一句“随便”,又一句“什么都行”中痛苦煎熬着。 成墙进到厨房里头,随手拿了几个馒头就又匆匆忙忙离开了。 “随便,什么都行。”毛小猜几欲崩溃地复述道。 成墙走了没多久,毛小猜抱着白菜和茄子放回灶台上,转过身便看见成城走进厨房,毛小猜心中又点起了希望的火苗。 “成捕头,你中午想吃什么菜,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我就一定给你做出来。”毛小猜跑去抓住了成城的胳膊,一脸坚决。 “小猜做什么菜都好吃……” 毛小猜听了成城这前半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脸上的坚定一下子坍塌,哀怨之气乍地浮现。 “成捕头,你就点几个菜名,不行就说想吃什么,猪肉还是牛肉,鱼还是虾,白菜还是青菜?”毛小猜实在纠结得太多了。 成城好像能看出来毛小猜心里的矛盾,这些天,他确实觉得毛小猜做的菜没有第一晚做的那么美味,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那一顿的菜都是许相梦点的,而让毛小猜自己决定菜式,她便心力不足。 “那我就点几个,红烧排骨,黄金虾,再来个清水蛋羹,杂菌汤,再随便炒个青白菜吧!”成城不说则矣,一说差点还停不下来了。 一旁的毛小猜认真仔细地听着并记下成城说的每个菜,终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回道:“好的,我马上就去买菜。” 毛小猜坚定说罢,抓起旁边的菜篮子便跑了。成城看着毛小猜重现纯粹的笑容和跑出厨房的轻快步子,与方才愁怨满面的她截然不同。 城门处,拖拖拉拉,一路滞留的许相梦和夜央终于回到了高涯县城。 “终于到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许相梦一进城门就困了,全身靠在了夜央怀里。 街上行人无数,二人骑着马本就惹眼,许相梦还是靠在夜央怀里,两个大男人这个样子,许相梦心里不免觉得怪异。 “夜师爷,我感觉我们这样太招摇了,不然还是下马走吧。” 许相梦说着便往马下蹭,却被夜央一手拦了住。夜央随即下马,说道:“大人腿不方便,我牵着马走。” 这般温柔体贴的夜央,许相梦哪只是心悦心喜这么简单,面对这样的夜师爷,无论自己是男还是女,都没办法不爱上吧? “夜师爷,我已经彻底不想放过你了!”许相梦心里默默说道。 走了好长一段路,许相梦才觉得这路不像是去往县衙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离开太久记不清路,便问:“夜师爷,这路好像不是去县衙的吧?” “我们先去趟医馆。” “医馆!”许相梦略微有些心恐。 到了医馆,伤了一腿的许相梦下马显得十分困难,怎么都不可能用一条腿下来。干脆地,许相梦直着伤腿往旁边的夜央扑了下去,许相梦的手环住了夜央的脖子,也被夜央紧紧抱住。 “有默契!”许相梦忍不住笑道。 夜央搀扶着许相梦进到医馆,许相梦也算是这医馆里的常客了,他们一进来,医馆学徒便很熟络地上前招呼:“大人,夜师爷。”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嚓”一声碗碎,医馆中坐着的一个体型偏胖的女子朝着夜央和许相梦冲了过来,更准确的说,她的目标人物是夜央。 胖女子震颤着一身的肉冲到夜央身边,许相梦,夜央和学徒皆是反应不及,夜央被一撞抓出去大老远,许相梦受力几乎摔倒,还好被学徒扶了住。 胖女子力气不小,抓住夜央的手腕竟还能和他僵持片刻,她盯着夜央的眼神犹如饿狼盯住了羊崽子,不过最后还是被夜央挣脱。 “这位哥哥,你是知县大人?”女子突然问,喊的这一声“哥哥”实在慎人。 夜央挣脱又走回听此胖女子的话吓得一脸惊愕许相梦身边,凝眉焦急问道:“大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恶心。”许相梦僵硬着一脸说道。 胖女子也走过来,十分不矜持地扶住了夜央的手臂,说道:“原来这位才是知县大人,对不起,我把这位俊哥错当知县大人了。” 胖女子再一开口,许相梦实在忍不住五内翻涌,同时,许相梦又见不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对夜央动手动脚,一把想将她从夜央身边推开,岂料那胖女子屹立不倒,自己倒是差点倒过去了。 “放开夜师爷。”许相梦稳住又一掌从二人手臂之间劈下。 胖女子十分不悦地放开了夜央。看着许相梦那副不乐意的吃醋模样,夜央不禁心中一喜一忧。 “你找知县大人干嘛,你不会是他亲戚吧?” 许相梦蓦地一问才觉得心中一悸,再一想也不对,从她刚才的举动话语间,她应该不认识知县大人才对。 “我就是知县大人了,你找我,是要申冤还是请我吃饭呀?”许相梦故意摆起架子来,道:“本大人事务繁忙,不要什么小事都扯出来麻烦我,至于吃饭,我也是没时间应酬的。”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许相梦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两只眼睛还是丝毫舍不得离开夜央的脸,一副直截了当觊觎夜央“美色”的无耻色相。 “找谁呀?”许相梦一手往她眼前一拍。 “我妹妹,她在县衙当厨子。” 许相梦这一下可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女人,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是毛小雨!” 毛小雨,毛小猜的大姐,和许相梦那可是仇深似海,当邻居的半年,每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谁都看不惯谁。 许相梦此刻眼中的毛小雨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胖墩子了,但还是身形“强壮”,从小她就暴躁暴力,许相梦不敢想象长大的她,拳头更大的她,会是多么的残忍残酷。 “你认识我?”毛小雨突然问。 “啊?”许相梦乍一愣,憋出一脸假笑回道:“小猜跟我说的嘛!” 许实在苦笑不得,眼神恍惚着,嘴里还呢喃道:“真是可怕,毛小雨,小时候的倾盆大雨长成了狂风大暴雨。” “大人说什么?”夜央问道。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既然小猜的姐姐,大,小雨来了,那我们赶紧办完事把她领回县衙,别让她们姐妹俩见不着面。”许相梦这一脸不自然的又苦愁又微笑。 许相梦被学徒带进里屋给大夫处理伤处,夜央和毛小雨留在外边等待。 夜央心急总觉得毛小雨这个名字好熟悉,细细一想,便记得了杨景佑说起过一个小雨姑娘。 “毛小雨,小雨姑娘,是同一个人吗?” 夜央在堂上小步走着,心里思索,竟没注意到旁边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夜央扶着一把椅子正要坐下,毛小雨忽地冲过来占了座,冲着夜央一笑。 夜央转而走到另一张椅子正要坐下,毛小雨又重演了一次占座微笑。 夜央干脆不坐下了,就站在堂上等许相梦出来。 “夜师爷,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毛小雨又蹭了上去。 “他们都是这么叫的,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夜央十分冷静回道。 “那我也喜欢这么叫,夜师爷,夜师爷,夜师爷!” 毛小雨叫个没完,语气惊悚,她的身体又一个劲儿地往夜央凑过去,还用手掌遮脸,这恬不知耻的羞涩模样,真叫人不忍直视。 对于毛小雨这步步逼近,夜央只能淡然躲避,最后竟被逼到了墙脚绝路。 “夜师爷,你有没有娶妻呀?”毛小雨一副羞怯不已却又不失惊悚的笑模样问。 “夜师爷,我也没有婚配。”毛小雨又遮了脸。 “夜师爷,你觉得我如何?”毛小雨忽地又逼近。 夜央被毛小雨逼得无路可退,他又不可能对她动手,正在夜央束手无策之时,一根拐杖横在了他们二人之间,夜央和毛小雨转头看向许相梦,只见她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说道:“夜师爷没娶妻,不过这事就不劳烦小雨大姐费心了,像您这样的花容月貌,夜师爷是绝对看不上的,他喜欢丑到极致那种,黑得像炭,瘦得跟竹竿似的,双眼爆凸,牙齿掉个干净,最好是全身瘫痪,再加上聋瞎哑,没错,夜师爷就喜欢那样的!” 许相梦说得一来劲儿,越说越夸张,说话的神情语气丝毫不像在开玩笑,听得毛小雨一脸愕然惊异,夜央则是忍俊不禁。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雨为镜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从医馆回县衙的路上,许相梦尝试着去习惯用拐杖代替伤腿走路,夜央在一旁护着,在需要时能够扶住许相梦。 毛小雨牵着马跟在二人后面,心里是十万个不乐意,她死都不信夜央会不喜欢花容月貌的自己而喜欢丑八怪。毛小雨多希望自己能和夜央这样的美男子骑上马背,策马奔腾。 许相梦拄着拐一个不小心往旁边一倾,夜央双臂搀扶着,这一幕看在毛小雨眼里,她是多么羡慕嫉妒恨许相梦呀,身为知县大人,又有这么一位温柔俊朗的师爷对她保护有加,就算在毛小雨认知里许相梦是个男的,但还是压抑不下心里的嫉妒。 “夜师爷是我的!” 毛小雨拽着马大步走上前,走到夜央身边时,故意假装头晕靠在了夜央身上,只可惜她演得太过头了,很明显就是在占夜央的便宜。 “夜师爷我头好晕呀,这几天赶路中了暑热,在医馆喝了药现在还是不见好。” “中暑了呀,那边有口缸,把头埋水里边,凉快一下就好了。”许相梦憋着一心怒火笑道。 毛小雨作为一个女人,直觉能感受到许相梦对她的针对,特别是插在自己跟夜央之间,就像她跟夜央有什么除了知县大人和师爷之外的关系似的。 毕竟许相梦是知县大人,毛小雨就是心里再不满不乐意也知道不能跟知县大人对着干,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回到县衙,许相梦已经能拄着拐杖行路自如。才进到门里,许相梦就闻到了饭菜四溢的香气。 “好香呀,难道是知道本大人要回来,小猜特意准备了好菜?管他呢,有好吃的就行!”许相梦拄着拐走进去,毛小雨也后面跟上。 许相梦此刻是完全没想睡觉休息的事,朝着厨房过去,腿和拐杖配合无间,还比平日里两条腿走得更快。 “小猜!”许相梦一脚迈进厨房便喊道。 毛小猜正一手白菜一手青菜,纠结着青白菜该怎么炒,闻声转头便看见了许相梦。 “大人回来了呀!” 毛小猜放下手上的东西便朝许相梦走过去,走近许相梦的同时也看见了后边走来的毛小雨。 “姐,你怎么也来了?” “大雨姐来找小猜你呀,肯定是家里人放心不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让她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喽。”许相梦一脸没有恶意地笑容说道。 “大雨姐是谁呀?”毛小猜一脸懵然不觉问道。 “这不重要,你们姐俩好好聊,我看看厨房有什么好吃的。” 许相梦说罢就拄着拐往厨房里走去,果然,桌上摆着好些个菜,许相梦正想下手,又觉得这样不妥便住了手。 “是不是该到时辰吃午饭了呀?”许相梦突然开口道。 “嗯,还有一个菜就好了。” “那就赶紧先炒菜,有什么事饭桌上聊。”许相梦走过去一把拽过毛小雨往饭桌上走。 毛小猜听许相梦吩咐,走到灶台旁,又抓起白菜和青菜纠结起来。 “青白菜,一起炒就对了吧!” 饭桌上,除了夜央,其他人都到齐了,最后,一道白绿相间的青菜菜上了桌。 “哇,小猜果然有创意,离开这么久,终于能够好好吃一顿了。”许相梦说着就迫不及待朝红通通的红烧排骨下筷。 “夜师爷怎么没来呢?”成城忽然问道。 正当许相梦手上的筷子一顿止时,夜央从厨房外走进来。 “夜师爷来了!”毛小雨比谁都激动地站起。 “都来了,那大家赶紧趁热吃吧!”毛小猜一脸可人的笑容说道。 如果不是许相梦曾住在毛小猜他们家隔壁,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毛小雨和毛小猜二人是亲姐妹的,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二人之间都有着天壤之别。 毛小雨小时候就脾气暴躁,整个村子只有“骰子”一个男孩子敢跟她对抗。而毛小猜,温顺乖巧,“骰子”也把她当妹妹一样,二人经常一起玩耍。 毛小雨和毛小猜的截然不同完全是因为从父母那里所继承的全然不同,毛小雨像她娘,许相梦印象里的胖婶,村里出了名的泼妇,而毛小猜就更像她爹,众所周知的恐妻丈夫。 许相梦直看着夜央坐下,手上的筷子戳在盘子里很久了,正要夹一块红烧排骨爽口爽心,夜央却突然截下了她的排骨。 “夜师爷你干嘛抢我肉?”许相梦一脸认真质问道。 “大人腿上的伤,不适合吃调味浓重的食物。” 许相梦虽然很想吃那一块闻起来香喷喷,看着诱人眼目的红烧排骨,可看夜央严肃模样,只能眼巴巴望着毛小雨吃着,而她蓦自伤心。 许相梦又将目标转移到黄金虾上,疾手伸去,夹中之前,夜央又发话,道:“虾也不能吃。” 许相梦又停滞,收回筷子,毛小雨又夹了一只虾,许相梦怎么都觉得她在刻意吃给自己看。 许相梦又瞄了一眼桌上的其他菜,清淡口味一向不是她所喜欢的。许相梦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喝汤总行了吧! 岂料许相梦还没下手,夜央就上手重新排摆着桌上的菜,所有的好菜都远离了许相梦,她唯一能够着的就是那一盘青白菜。 许相梦一手抓着勺子,抬头一脸茫然盯着夜央,问道:“夜师爷,我是不是只能吃白饭呀?” 许相梦这边正懵然埋怨着,那头,看夜央把各种好菜换到自己面前的毛小雨突然笑了出来,说道:“谢谢夜师爷,夜师爷对我真好!” 听了毛小雨的话,许相梦硬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两下,铲了两勺青白菜拌着饭痛咽下不满和不悦。 饭后,许相梦一个人溜达进了园子里,即便腿伤了也要霸气地坐在石桌上。 “毛小雨,这个毛小雨可不能让杨景佑见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许相梦心里终于开始担忧起这个来。 远远看见夜央走过来,许相梦故意低头玩起拐杖,假装没有看见夜央。 “夜师爷也知道‘毛小雨’的事,会不会起疑心呢?”许相梦暗暗忧心,一把把手里的拐杖甩了出去。 “呀!” 拐杖落在了一双脚前,许相梦抬头,是夜央。 “夜师爷呀,不好意思,没砸着你吧?”许相梦尽力不表现得太尴尬。 “没事。”夜央捡起拐杖往许相梦走来。 夜央将拐杖搭在许相梦坐着的桌沿上,又在石凳上坐下。 许相梦第一次觉得心里慌乱失措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排解此刻的尴尬。 夜央深深舒了一口气,转眸看着许相梦,似是有话想说,许相梦蓦地陷入夜央思绪如漫天星星满溢的双眼。 “大人,我……” 许相梦的心被夜央这一声紧紧揪起,夜央将要说什么,她有无数种想象,却越想越觉得可怕。 “夜师爷!”毛小雨一声呼唤清扰了月下相望的二人所处的平和氛围。 许相梦抽离夜央的眼睛往毛小雨一看,她正往这边跑过来,想都不用想,她一定又想来缠着夜央。 果不其然,毛小雨一来就拉着夜央,那份语气间的娇气真是慎人。 “夜师爷,小猜说不想跟我睡,那我能不能跟你住一个院呢?”毛小雨还真敢问出口,怎么不问能不能同床共枕呢! “哎哎哎,我说,就算你觊觎夜师爷美色,对他有所企图,也不能把我当没在了看吧,我好歹是一个知县大人,你当着我的面就这么毫无顾忌,想干嘛干嘛,我真的有点无法接受呀!”许相梦一脸怨愤说道。 “真是抱歉呀大人,都怪我,眼里只有夜师爷,竟然没看见你。”毛小雨一副真诚道歉的模样,这话分明是对许相梦的蔑视。 “我原谅你,反正这世上年纪轻轻就瞎了的人不少,我总不能怪他们目中无人吧!”许相梦绝对要和毛小雨杠上了。 “在见到夜师爷之前,我真的是一个瞎子,从来没见过世间的美好事物,直到遇见夜师爷,我才算真正开了眼。”毛小雨肆无忌惮地肉麻起来。 “呵,没遇见夜师爷之前,我眼神好好的,认识了夜师爷之后,我才瞎了我的眼。” 许相梦这心神一恍,话题就跑偏了,明明是她和毛小雨的“战争”,一扯上夜央,许相梦就越跑越远了。 但许相梦这话听着像是在指责夜央的不是,但细想那确实没错,遇见夜央之前,她眼里的是花花世界,认识夜央之后,她的眼和心便越发被夜央侵占。 许相梦一时竟还觉得自己和眼前的毛小雨并无差别,自己还不是觊觎夜央美色,而且真要清楚计算,她对夜央做的事比毛小雨可还过分不知多少倍。 看见毛小雨,许相梦就像在照镜子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比毛小雨还可恶,至少毛小雨还敢直白表达她自己对夜央的企图,而自己,越看清自己的心,顾虑便越多,越想靠近,却又越发疏离,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际却是胆小如鼠。 许相梦一把抓起拐杖拄上,拐着走远,夜央迈步想跟上,却被毛小雨拽了住。 “大人。” “夜师爷,夜晚这么美,我们一起看星星谈天吧!” 毛小雨叫夜央的一声声“夜师爷”就像刺一般扎进许相梦的心头,其实“夜师爷”只是一个称呼,成城他们也是这么叫夜央的,但许相梦从来都没有心里不爽的感觉。事实上,许相梦心底里的不悦,是对自己的不满。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永远是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坐在房间镜前,暖融融的烛火映在冰冷镜上,以及她满是心事的脸上。 “夜师爷喜欢我?”许相梦冲着镜子一笑。 “夜师爷不喜欢我!”许相梦又拉下脸来。 从月潭村离开后这几天,她总是反复做一个复杂的梦,梦里的场景,拣了主要的说,大致就是她摔进了一口井里,夜央救了她,之后便是夜央对她的一声真情告白。 “啊,许相梦,这些只是梦,你什么时候掉过井里,夜师爷怎么会跟你说爱来爱去的肉麻话,我看你是爱夜师爷爱得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许相梦吹熄了蜡烛拐到床上,平躺着丝毫不敢翻身,恐怕触碰到伤口会痛。许相梦将被子掀过来从脚盖到头蒙了个密不透风。 趁着夜色正凉,许相梦入梦,由浅而深。 又是那个梦,许相梦掉入井下,她是个小女孩,在水里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夜央伸手将她拉了上来,她又成了许相梦。许相梦渐渐回了气息,耳旁响起夜央的声音。 “大人,我爱你。” 许相梦乍一下惊醒,夜央那一句话缠绵耳边总是太清晰,一点都不像梦或幻想。 许相梦再埋头,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梦,掉进井里的小女孩是她?不,在许相梦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掉进井里的经历,甚至连穿小女孩花衣裳都没有过。 许相梦唯一的解释是,那个小女孩是夜瑄,因为夜央曾说过她落入井下,可夜瑄又如何会跑到自己的梦里,对于夜央只是提起过的一个小妹妹,自己都会如此小肚鸡肠记仇记到梦里? 先不管掉落井里的是谁,从井下拉起来的人是许相梦自己无疑,而夜央在梦里那句“我爱你”也确确实实是对许相梦说的。 许相梦越想越糊涂,又是夜瑄又是自己,又是掉入井下,被拉起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根本就是一个噩梦,简直比见鬼了还叫人害怕。 “不想了,明明一直好好的,因为一个不见了十几年的夜瑄,我当时真是糊涂了!” 许相梦叹道,可再一想,还有杨景佳,她那日对夜央做的事,许相梦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且杨景佳那个眼神,许相梦一想起,还是觉得心里慎得慌。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许相梦一把抓起枕头蒙在了脸上,尽力驱赶自己缠成乱麻的思绪。 杨宅内,杨景佑睡意昏沉地走进房间,他已经连着好几日早出晚归,被杨景佳拉着去宁德钱庄帮忙打理生意,而今日终于结束了。明日,杨景佳又要离开高涯县,杨景佑便能从忙碌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杨景佑与疲惫的身体和满溢的困意抵抗着,他走到书桌边,从书柜上好些幅卷画里拿起一幅,他只想看一眼“毛小雨”,即便只是在画中的影像。 杨景佑摊开画来,可这画上之人不是“毛小雨”,是许相梦,是那晚她坐在窗台上的画像。 “怎么是大人?” 杨景佑心里疑惑,书柜上的卷画应该都是“毛小雨”才是,而许相梦那幅,他明明放在桌上。杨景佑又拿起桌上唯一一张卷画,那才是“毛小雨”在雨中的侧颜。 “不小心放错了吧。” 即便疲惫累绝,杨景佑仍然专注画上的“毛小雨”,她何时会再出现,何时才再不会离开? 一日清晨又不约而至,杨景佑睡了个饱,杨景佳早早离开也没去打扰她那个弟弟。 日上三竿,许相梦以养伤为借口决定不起床不出房门,而事实却是,房门外有太多太多她不愿意面对。 “许相梦你这个胆小鬼,怕死鬼!”许相梦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 一声推门开声响起,许相梦躺着往门边看去,走进来的是夜央。 “夜师爷,你怎么进来的呀?”许相梦一脸惊惑。 “从门进来的,大人也不关门,任谁想进来都很容易。” 许相梦仔细回忆昨晚进房间的细节,想不起来是否锁了门,其实也不重要。 “这里是县衙,难道还怕有坏人没事大晚上来县衙溜达呀!”许相梦说得一脸无所畏惧的自信。 夜央正走近,许相梦却保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当由下而上看见夜央之时,许相梦蓦地心里一怔,扶着床坐起来,问道:“夜师爷大白天的闲着没事,来我房间做什么呀?” “给大人送早饭。” 夜央丝毫不见外地在床上坐下,将热粥盛了出来,许相梦看他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舀起一勺来,莫非他想喂自己吃。 果然,夜央一勺子粥往许相梦递来,许相梦却一手接过勺子又一把夺过碗,说道:“夜师爷,我只是伤着腿,两只胳膊还好好的,灵活得很。” 许相梦说罢三口两口喝完了粥,一舔唇将碗勺递还夜央,说道:“谢谢夜师爷招待。” 许相梦记得那粥的味道,之前也吃过,也亲眼看见夜央精心准备。对于此刻许相梦而言,她仍旧怀疑夜央对她的好,全是因为夜瑄,她心里矛盾了这么久,多想直接向夜央问清楚,可心中又是莫名犹豫和迟疑。 许相梦当真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就算得到的答案并不如她的意愿又如何,总比整日矛盾纠结,身心不畅好。 “夜师爷,你之前对我那么好,甚至连命都可以不顾,是因为……”许相梦犹豫一刻,内心一番挣扎后继续说道:“觉得我像夜瑄吗?” 许相梦的语气如此低微,所有的失落浮现脸上,连她平日骄傲的下巴和犀利的目光都低垂。夜央在那一刹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莫非许相梦离开是因为他,是他对许相梦讲起夜瑄,而让她有了那样的误会? “大人,我只是在一刹那觉得你像瑄儿,但我清楚你不是她,而我对你好,是真心想对你好,绝非因为其他任何一个人。” 夜央深深凝眸注视眼前将自己置身卑微的许相梦,心中怜惜,愧意乍然泛起。夜央稍稍坐近许相梦,不禁将她揽入怀中,温切说道:“大人,你永远是你,也是我想永远保护的人。” 许相梦靠在夜央怀里听着他疾窜的心跳,听着他不比“我爱你”不浪漫的表白,如何,夜央都亲口说了自己是他想永远保护的人,这话,难道还不够自己撇下一切只求他的温暖怀抱吗? “夜师爷,其实我……” 许相梦那一刻当真想承认她将错就错的谎言,向夜央坦白一切,也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大人。”成墙的声音突然传来。 许相梦乍一下清醒过来,还没抱紧夜央便松开了他,神情略显恍惚,说道:“夜师爷,成墙叫我,可能有事。” 成墙来找许相梦果然有事,而且是怕什么来什么,许相梦昨儿还担心这个正真的毛小雨出现会牵出自己这个假的“毛小雨”,今早,杨景佑杨二少爷就来县衙看望她了。 “这个杨景佑,不在家里好好当他的闲事少爷,跑来县衙干什么,可不要让他们遇到呀!”许相梦心里不禁恐慌。 许相梦穿好衣裳拐着出了房门,夜央不由得觉得奇怪,许相梦什么时候和杨景佑关系这么好,他一来看她,许相梦就迫不及待出门去见? 许相梦心里是十万分火急,祈祷上天千万别让杨景佑遇见毛小雨那个可怕女人,否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许相梦拐着腿还疾步匆匆进到了大堂,实在万幸,堂上只有杨景佑一个人。 “大人,你腿受伤了,严重吗?”杨景佑十分关切问道。 “不严重,麻烦杨二少爷挂心,还亲自来看我,真是我的荣幸。”许相梦笑着,心中所想却是:希望不要变成不幸了! “大人那日不告而别,我到县衙也没见你,还以为大人出了什么意外,如今大人没事,才是大幸。” “是呀,那天不告而别真是不好意思,我是突然有急事,居然劳烦杨二少爷为我担心,真是惭愧。”许相梦的话越说越刻意客套了。 正当许相梦左思右想求索一个方法让杨景佑快些离开,二人话语周转个没完没了之时,毛小猜和毛小雨两姐妹从县衙外走了进来。在穿过前庭时,她两姐妹边走边聊。 “小猜,你在县衙有些日子了,跟我说说这知县大人和夜师爷吧!”毛小雨问。 “知县大人很热心,那天我被千家百味楼大厨招选赛淘汰了,她就收留我在县衙,而且,大人很喜欢开玩笑,虽然世间不长,但我觉得她很好相处……” 毛小猜对许相梦是一顿夸,可毛小雨却不觉得许相梦有多好,在她心里,许相梦刻薄不饶人,处处针对她,对她与夜央更是横加阻拦。 “这大人哪有你说得这么好,我一点都觉得她好,不过夜师爷真的对她唯命是从呀,肯定是仗着知县大人的身份威胁我的夜师爷了!”毛小雨说得一脸气怒。 “大人和夜师爷关系真的很好,我听成捕头和成捕快说过,他们两个人合力破案,夜师爷甚至为了救大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什么,连命都不顾?”毛小雨一脸的难以置信愣住片刻,眼中冒火道:“怎么会有人为了别人连性命都不顾,我的夜师爷居然为了别的男人不顾性命,如果他爱上我,一定也会为了我不顾一切的!” “姐,你就别对夜师爷抱有遐想了,听说高涯县很多女子都倾慕夜师爷,但无论是书香的大小姐,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夜师爷从来都不多看一眼的。”毛小猜一盆冷水泼在了毛小雨头上。 “你个臭丫头,你姐就喜欢夜师爷,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毛小雨狠狠给了毛小猜的肩膀一掌。 “姐你还喜欢村头的大牛哥,村尾的朱二哥,隔壁村的苟小哥……”毛小猜开始掰着指头数算起来。 完全不及防备,毛小雨一掌拍在毛小猜身上,毛小猜只觉得五脏翻腾,一个踉跄出去大老远,手上菜篮子里的菜滚落了一地。 “死丫头看你再胡说八道,你姐我只喜欢夜师爷,什么牛猪狗,你怎么不牵头羊来?”毛小雨一脸怒气说道。 ------------ 第一百四十章 真假小雨(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毛小雨满心怒火,撇下毛小猜一个人在那捡菜,自己则是无事一身肉轻不了地走过大堂。看见许相梦和杨景佑在里面谈话,毛小雨好奇便走了过去。 许相梦嘴上应付着杨景佑,一眼瞥见毛小雨毛小雨正走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恨不得一拐杖把毛小雨砸晕砸飞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来了?” 杨景佑看出了许相梦的目光流转到他身后的远处,便转过身去。许相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毛小雨和杨景佑见面说上话,扯出来“毛小雨”,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许相梦没有太多时间思索,冲着毛小雨就拐了过去,比跑得还快拦截下她,一脸假笑说道:“大雨姐,你可回来了,夜师爷等了你好久呢!” “夜师爷,等我?在哪儿?”毛小雨一下子激动得忘乎所以。 “哪儿?应该是他房间里吧,你从大堂大门出去,右转走廊尽头绕过园子就到夜师爷住的房间了,最近的路,去吧!”许相梦此刻只能瞎掰。 “真叫人害羞,那我去了!”毛小雨心里一乐也不顾许相梦的话是真是假。 还害羞呢?迫不及待才是真。许相梦一脸怨气地望着毛小雨踏着重重脚步跑远,看不见了硕大的身躯,许相梦才稍稍放下心来。 “夜师爷,祝你好运!” 许相梦又变了一脸笑容回头,杨景佑和成墙二人就这么傻愣着看许相梦驱走了毛小雨又转身走回来。 “刚才那位是?” “县衙厨子的姐姐,我们不用管她,我们说到哪儿了?”许相梦赶紧转移话题。 一波平去,一波又起。 才哄骗走毛小雨,这边毛小猜又提着菜篮子走进大堂。 “大人,成捕快,还有这位……” “宁德钱庄二少爷,就叫杨少爷吧。” “羊?”毛小猜嘴里呢喃道。 “这位姑娘难道就是县衙的厨子?” “是,县衙小厨毛小猜,杨少爷叫我小猜就好了。” 许相梦根本拦之不住,毛小猜的自我介绍脱口而出,许相梦满心崩溃,只希望杨景佑别怀疑什么就好。 “毛小猜?” 果然,杨景佑怎么可能不怀疑,许相梦不能斩断杨景佑的怀疑,只能故计重施把毛小猜也哄走。 “小猜你提着这么多菜一定很重,成墙,快帮忙把菜提回厨房去,快去。”许相梦还特意推了毛小猜一把。 毛小猜和成墙二人离开了大堂,许相梦可算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我都为了救人伤得这么惨了,你能不能不这么折磨我呀?”许相梦心里哀怨道。 “大人,那个毛小猜姑娘的名字好像和小雨姑娘有所关联呀!”杨景佑忽地说道。 “她们哪有什么关联,什么都没有!”许相梦忙不迭地否认道。 另一头,毛小雨满心喜悦,满怀期待地来到夜央房间前,这会儿了,她才矜持了一把,轻轻敲门。 夜央从房内走过来开了门,见是毛小雨十分扭捏地站在外面,心里不由得一慎。 “毛姑娘找我有事吗?” “叫什么毛姑娘这么见外,叫我小雨就可以了,还有,不是夜师爷你叫我来的吗?”毛小雨这么一大个体型在那故作娇羞。 “我叫你来?”夜央茫然不知许相梦拿他做了挡箭牌。 “对呀,大人跟我说,夜师爷找我很久了。” 夜央可算明白了为什么毛小雨突然来找自己,只是不知道许相梦又拿他开了什么玩笑。 “夜师爷,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吗?”毛小雨说着就往夜央凑过去,蹭得夜央直退进房里。 对于毛小雨这样的举动,夜央实在忍无可忍,再加上许相梦莫名其妙地推毛小雨给自己,夜央略显怒色,说道:“毛姑娘请不要这样,如果你做不到止乎于礼,我恐怕要请求大人送客了。” 夜央这话出口好生绝情,但他确实无法忍受除许以外的别人对自己动手动脚,而毛小雨一次又一次触碰他的底线,终于惹恼了夜央。 “夜师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是大人说你找我,我才来找你的。”毛小雨尽量装得一副可怜无辜模样。 “不知是大人搞错,还是毛姑娘弄错,我并没有找你,我还有事,请你离开。”夜央话说绝了。 毛小雨原本的喜悦就这样一挥而散,夜央推上房门,当她从夜央的无情拒绝中清醒过来时,才想到是许相梦耍自己玩。 “大人骗我!” 毛小雨怒气一上头,才不理许相梦是什么知县大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大堂冲去,要找许相梦问清楚。 大堂上,许相梦和杨景佑绕了千言万语才将杨景佑的疑心抹去,话也唠得差不多了,杨景佑正拒谢许相梦,说不需要她送自己出门。 眼看着“毛小雨”危机就要度过,许相梦好不容易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真实了。 “大人!”毛小雨的喊声蓦地从许相梦身后传来。 那一刹,许相梦的心里简直就是山崩地裂的崩溃,毛小雨的怒气从那一声呼唤中暴露无遗。 “怎么了这是?”许相梦转身问,又赶紧对杨景佑说:“杨二少爷你先走吧。” “大人,我毛小雨虽然是家里不富裕,读书也不多,但这不代表我没脾气,不代表我会任人欺负欺骗!”毛小雨爆发了。 许相梦低头捂着脸,毛小雨都这么直说她是毛小雨了,杨景佑一定是听得清清楚楚,而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掩饰便反过来做了惹人怀疑的证实。接下来,要如何解释,意外?凑巧? “大人,她说什么,她叫毛小雨?” 许相梦这会儿是两面受敌,一边是毛小雨的怒目狠视,另一边是杨景佑,满目惊惑地追问。 “老天爷,你让我死了算了!”许相梦这会儿恨不得上天劈雷要了自己的命。 杨景佑转而凝视毛小雨,眼前之人完全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毛小雨”,只是变胖了,怎么可能,一个人岂能因为长了几斤肉而变得完全没了原来的影子。 “杨二少爷,她不是毛小雨,不,她是毛小雨,但她不是你的‘毛小雨’,我呸,‘毛小雨’也不是你的。”许相梦又一次绕进了名字和身份这个迷宫,一如当日初来县衙时的情形。 此刻堂上气氛怪得显而易见,毛小雨一面看着许相梦如此慌张地解释,又注意到杨景佑看自己的眼神略显异常,心里不免疑惑不止。 “杨二少爷,总之呢,她不是之前那个‘毛小雨’,她们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而已!”许相梦能做到最清楚的解释便是如此了。 “那大人方才为何阻拦,不让我看见这位毛小雨姑娘?” 杨景佑的质问,许相梦无言以对,他难道真的认为这个一模不一样的毛小雨是那个“毛小雨”? “你看清楚呀,她是‘毛小雨’吗?”许相梦一把拉过毛小雨。 “我不是毛小雨难道大人是呀?”毛小雨不费丝毫力气就挣脱了许相梦。 没错,她不是‘毛小雨’,许相梦才是,但此刻,三人的思绪都混乱了,特别是许相梦,她已然无从解释。 “你真的是小雨姑娘?”杨景佑问毛小雨。 “我是,不过……”毛小雨本想说自己不认识杨景佑,可仔细一打量,从他的着装不难看出他是个富家少爷,毛小雨不由得留了余地,道:“这位少爷认识我吗?” 许相梦一直知道杨景佑单纯善良,但从来不觉得他瞎,然而,杨景佑用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向许相梦证明了他单纯得瞎了。 “才多久没见,为什么小雨姑娘会变了一个模样?而且还不记得我了?” 许相梦听到杨景佑这话出口,真是忍不住心底的崩塌,怎么会有人傻到这个地步,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怎么就是变了一个模样,自己就再算长胖一百斤,也不会是毛小雨这个模样,杨景佑到底是没长眼呢还是瞎呀? “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看这大少爷的紧张样儿,难道是他喜欢的姑娘?老天爷呀,你是要赐我黄金姻缘吗?”毛小雨心里一通想。 最让许相梦崩溃的还不是杨景佑的瞎,而是毛小雨的不知廉耻,她竟然顺着杨景佑所言,什么都不知道,却成功顶替了‘毛小雨’的身份。 “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整个人也和从前不一样了。”毛小雨还真是编了一个绝佳的谎言。 许相梦不禁佩服毛小雨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简直比自己说谎的本事高出千倍万倍,但更让许相梦佩服的还是杨景佑那不经脑子的单纯,单单是蠢。 “小雨姑娘,我都不知道你生病,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撇下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许相梦眼看着杨景佑被毛小雨一步一步引进坑里,心里实在气愤不过,世上怎么会有杨景佑这么傻的笨蛋?又怎么会有毛小雨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毛小雨你够了,你从小胖到大的难道老子不知道,你生什么病能把所有事忘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呢?”许相梦怒目质问道。 “大人,小雨姑娘都这么惨了,你就别挖苦她了。”杨景佑居然这就开始帮毛小雨说话了。 许相梦当真傻眼了,她明明是在帮杨景佑打击这个假的‘毛小雨’,却反而被他说得自己跟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似的,她这不是自找苦吃,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杨二少爷,我就说,她不是‘毛小雨’,你爱信不信吧!”许相梦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拐着往里院去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假小雨(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从来没见识过像杨景佑这种单纯得根本不用脑子想问题并且睁眼瞎的人,当然,还有毛小雨,许相梦还不知道她打得什么鬼主意,只觉得她的行为叫人匪夷所思。 “不管了,一个傻子,一个骗子!”许相梦激动地往自己房间去,一个不留神摔了个惨。 许相梦独自在房内冷静了一个来时辰,如果杨景佑真的傻到给毛小雨骗的话,她也无计可施。 许相梦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杨景佑迟早会认出毛小雨不是“毛小雨”,可当她在厨房看见毛小雨并听见她跟毛小猜的对话时,许相梦彻底绝望了。 许相梦走到厨房门口,只看见毛小雨一身新装,穿金戴银,不用说了,一定是杨景佑给她买的,当听到毛小雨和毛小猜接下来一番话时,许相梦才知道什么叫无耻至极。 “姐,你真的是那个杨少爷口中的‘毛小雨’吗?”毛小猜对此绝然有质疑。 “你觉得呢?”毛小雨反问,摆弄这一手的镯子和戒指。 “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怎么可能遇见过杨少爷?”毛小猜所言对极。 “反正我是叫毛小雨,而且我生了一场大病,活过来之后呢,就忘记了很多事,人也变样了,这么说,你信不信?”毛小雨一脸得意地问毛小猜。 “村头的二傻子都不会信吧。”毛小猜无意却狠狠骂中了杨景佑。 “村里的二傻子信不信我管不着,反正杨少爷信,给我买了这么多好东西,你看你看。”毛小雨在毛小猜面前晃悠着一身。 “姐,你这是欺骗杨少爷,他多惨呀!我们去把东西还给他,你跟他说,你不是他认识的‘毛小雨’。” 毛小猜是心地善良,当所有的坏心眼全长毛小雨身上了,她也就一坏到底了。毛小雨坚信自己只是占了点便宜,她确实是毛小雨,也没架着杨景佑脖子逼他信,这些东西也是自己说喜欢,杨景佑就主动买了送她的,她愿打,杨景佑愿挨罢了。 “傻妹妹,你姐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钱有面儿的傻男人,就算最后不咽下,也要好好宰一顿呀,不然都对不起上天赐给我的这个机会。”毛小雨恬不知耻地说得一脸理所应当。 许相梦在厨房外可是听不下去了,毛小雨这个女人居然打的这个鬼主意,先是觊觎夜央的美色,现在又打起了杨景佑家财的主意,像她这种人,上天不是该赐她一个天打五雷轰嘛! 许相梦拄着拐无比气愤地走进厨房,就像行走的一团火焰,过哪儿点哪儿。许相梦气愤不过,什么都没考虑,横起拐杖就套中了毛小雨的脖子,倒着将她拉出了厨房。 “大人,姐。”毛小猜实在慌乱。 毛小雨就那样被许相梦的拐杖控制着押出了县衙大门。许相梦收回拐杖横支在门上,一对冒火的双眼怒视毛小雨,吼道:“毛小雨,本大人原本念你是小猜的姐姐,才招待你住在县衙,但是你,你道德败坏,无赖至极,不知羞耻,本官看在小猜的面子上,可以饶你一命,你现在就回家去,否则,本官治你重罪,让你一辈子住在县衙牢房!” 许相梦的威严狠话有效,毛小猜心里恐慌感油然而生,毕竟许相梦是知县大人,民怎么能和官斗。 另一头,慌乱无措的毛小猜请了夜央出来,二人一来,就看到了横霸县衙大门的许相梦和被拒门外的毛小雨。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老子看不惯这个女的,要把她赶出去!”许相梦对着夜央说道,又看见毛小猜,便又说道:“小猜,我是为了你这个姐姐不越陷越深,才赶她走的。” 毛小猜懂许相梦的意思,毛小雨的行为确实过分了,若是她继续欺骗杨景佑,到时候被发现被告,那会儿许相梦就不能这么顺利赶走她了。 “大人我知道你是为我姐姐,我去劝她,让她回家。”毛小猜如此善解人意让许相梦舒心不少。 许相梦收了拐杖让毛小猜走出去,毛小猜和毛小雨二人念叨了几句,许相梦依旧在一旁挥不去怒火。 “夜师爷,你说世上怎么会有像杨景佑那么傻的人?”许相梦气不过问夜央。 “我一直想问大人,这位毛小雨和景佑说的小雨姑娘是否有关联?” “没有,半点都没有!”夜央一问,许相梦即刻就否认,语气中不满气愤不绝。 夜央见许相梦如此愤怒不已,便不再追问惹她怒气,但也无法做到毫无疑虑。另一边,毛小猜也劝说完了毛小雨,毛小雨自知自己并非杨景佑牵挂的“毛小雨”,既然已经得了不少好处,那不如就此离去,只是心里仍然存有不甘。 “大人,我们说好了,我姐姐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家去。”毛小猜道。 “行,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不然,县衙的牢房可够你住。”许相梦实在忍不住甩出狠话。 毛小雨收拾了行李便要离开,许相梦就算拄着拐还特意送她到了城门口,夜央担心许相梦,自然也跟着。 “大人,夜师爷,谢谢你们送我姐姐。”毛小猜说道。 “不客气,我只是想亲眼看到她离开,还要吩咐守卫别让她再进来,那我才放心。”许相梦丝毫不留情面地回道。 一旁的夜央不禁疑惑,许相梦和毛小雨是有何愁何怨,纵使许相梦从来针对她不喜欢之人,但也没有谁能让她排斥到这个地步。 许相梦本以为亲自送毛小雨出了城便万事大吉,岂料老天爷就是不那么容易让她心想事成,杨景佑这个傻少爷居然追了过来。 “小雨。” 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击溃了许相梦坚硬的心。果然,杨景佑从她身旁擦过,停在了毛小雨跟前。 “小雨,你为什么又不告而别?” 杨景佑问出这话的一刻,许相梦才信了他真把毛小雨当做了自己,许相梦是百万般无奈,一头撞在了夜央身上。 夜央不明情况,难道这个毛小雨就是杨景佑口中的小雨姑娘?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央的一问更让许相梦走入绝境,万一夜央追问“毛小雨”之事,杨景佑跟他说明了事情从始至终,夜央不傻,他不会信“毛小雨”大病一场变成毛小雨,但他一定会对“毛小雨”长得像自己这事起疑。 当务之急,许相梦必须要让夜央不对此事关注,而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脱身,带着夜央走得远远的。对不起杨景佑也罢,许相梦清楚明白,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独善己身。 “行了,她是毛小雨,是我作孽,我也不想管了,夜师爷我们走!”许相梦说罢咽下所有的真相和怒火拽着夜央拐走。 夜央虽然心存疑惑,但他更不愿惹已经在气头上的许相梦怒上加怒。 留在城门口的三人,毛小猜实在两边为难,帮理还是帮亲,她一个连炒青菜和白菜都能纠结一整天的人,这么大事,她如何能决断? “我也不管了,回县衙炒青白菜去!”毛小猜也跑了。 毛小雨本来就心存不甘,这杨景佑都亲自追她来了,她更舍不得离开了,就杨景佑对“毛小雨”的情意,她都可以直接顶替上当了杨家少夫人。 “杨少爷,对不起,大人说得没错,我确实配不上你,你就让我走吧!”毛小雨故意装出一副可怜相。 “大人都对你说什么了呀?” 毛小雨也是看许相梦不惯,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便跟杨景佑,用极度委屈可怜的口吻,瞎掰了许相梦虐待苦待自己的事,指责了许相梦千万般不是。 “但大人是不会错的,杨少爷你是富家少爷,而我只是乡野村姑,实在不配得到杨少爷的真情真意。”毛小雨居然还能挤出两滴眼泪来。 听了毛小雨之言,杨景佑心中有惑,和许相梦认识时间不短,而且有前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实在不觉得许相梦会像毛小雨说得那般残忍无道。 “小雨,大人实在不是坏人,你肯定是对她有什么误会。”杨景佑好言说道。 “有什么误会,杨少爷就是不相信我了,好啊,你一定是觉得我生病后变胖了变丑了,所以不喜欢我了,那我走,让你和大人都高兴!”毛小雨说罢便假势往城门外去。 “小雨,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景佑上钩,毛小雨心里得意至极,遇上这么个有钱的傻子还真是上天赐福,她要是不抓紧这个机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杨少爷,我现在被大人赶出来了,连我妹妹都不理我,没地方去了。”毛小雨卖着可怜,世上大概只有杨景佑不觉得她这个样子可怕。 “不如去我家住,反应我家空房间多。”杨景佑真是没有一丝一点的防备之意。 “去你家?”毛小雨一下有了即将入主杨宅的成就感。 “虽然我们还没有成亲就住在一个家里有些不妥,但我相信杨少爷是正人君子,所以我愿意。”毛小雨的表情和语气足以让人呕吐三千尺。 说实在的,杨景佑完全没有想到成亲这一出,听毛小雨这么一说,他心里还有一丝惶恐。 “小雨,我刚刚回家路上看见果糕,就想买去送给你吃,还好有果糕,不然我们又要永不再见了。” 杨景佑有意无意想避开成亲这个话题,便打开手上的果糕递给毛小雨。 “谢谢杨少爷。”毛小雨随手拿起一块果糕塞进嘴里,嚼几口便变得一脸不悦吐掉,说道:“怎么不是肉馅的糕饼,不好吃。” 杨景佑看着眼前嫌弃果糕的毛小雨,默然疑惑:小雨姑娘怎么连果糕都不喜欢了,真的是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一切,连口味都变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真假小雨(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并未果断放弃制止毛小雨继续欺骗杨景佑的决心,她相信,杨景佑那个傻子绝对会让毛小雨留下来。虽然杨景佑是他自己太傻,但毕竟是许相梦带来了“毛小雨”,她若是放任假的毛小雨胡乱作为,恐怕心里如何都不得安。 “烦死了!”许相梦一把扔了拐杖躺倒床上。 夜央走过去拾起拐杖放在床边,他似是有话想说。 “夜师爷你还有事吗?没事让我一个人在这烦会儿。”许相梦此刻的烦心就连看到夜央都无法舒缓。 “有件事,月潭村的灾后款项拨下来了,可能我要走一趟。”夜央的神情略略不决。 “夜师爷要走?”许相梦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不愿意夜央离开她的,可心思一止一顿之际,她又想:如果夜师爷走了,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对付那个毛小雨了。 夜央看出许相梦一开始的焦急神色,想她该是对自己离开有所不舍,同样,即便是几日,他也不愿意离开许相梦。 “其实,如果大人不希望我去……”夜央才开口。 “不,夜师爷一定要去,月潭村受了这么大灾害,如果不是我的腿不方便,我应该亲自去才对,夜师爷,这给重任就交给你了。”许相梦说得一脸坚决,但事实却不是如此,而是:就算老子腿没好也不敢用知县大人的身份往那里去转悠了,夜师爷对我做的事被那个大夫全看见了,我哪还敢出现,太羞人了! 许相梦的决意变得实在太快,夜央竟还没跟上许相梦的思维转变。 “夜师爷,你就放心去,县衙就交给我坐镇管理,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许相梦这句“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算是贴进了夜央的心窝子,也对,离开几日罢了,虽然许相梦确实让人放心不下,但自己总不该将她永远拴在身边吧,彼此有各自的生活,并非无缝对接,做到张弛有度,才能融洽相处。 “那好,大人可一定要照顾自己,腿上的伤千万注意,感到不适一定要去医馆,不方便就请大夫回来,也不要到处瞎转悠……” 夜央从所未有的啰嗦怎么让许相梦越听越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从来也没有人对她如此热切关怀,而夜央,又是她喜欢的人,被喜欢之人关心,那真是莫大的欣喜。 “还有,不要再为一些事气着自己。” 许相梦突然间还有点庆幸毛小雨改变风向缠上了杨景佑,而不再对夜央死缠烂打。 “夜师爷,谢谢有你,让无关紧要的人都一边玩去,我只要有夜师爷就够了。” 许相梦那一刻的甜美笑容正是夜央所愿看见的,笑出了她心底的幸福,因为夜央而滋生漫长的幸福。 二人丝毫不觉得此时此刻的温情话语营造的氛围有所怪异。夜央早已没了心里的隔阂,而许相梦,清楚自己对夜央的爱,更明白夜央的好,尽管话后还有一丝丝小羞怯。 另一边,毛小雨一进到杨宅就打定了主意,要冒充“毛小雨”一辈子,她从来都只有做梦梦到住在这么大宅子里的份儿,而如今,她却是亲身站在一个繁花似锦,百草茂盛的偌大花园子里,四周的每一间房都比她村里的一个院子大。 “杨少爷,我住哪儿呀?” “只要是没人住的房间,小雨姑娘可以随便住。” “那我可以跟杨少爷住一起吗?” “啊?” 杨景佑不免惊异,毛小雨这突然说要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住一个院子两个房间,我怕一个人住得太远会害怕。” 毛小雨装出的那副小女人模样着实刻意,恐怕全天下只有杨景佑一人会被她骗倒。 接下来几个时辰,杨景佑与毛小雨一刻没有分离,杨景佑陪毛小雨吃东西,杨景佑陪毛小雨逛花园,杨景佑又陪毛小雨吃东西,杨景佑陪……不对,看着毛小雨睡午觉,听着毛小雨打呼噜,杨景佑再陪着毛小雨吃东西。 终于,这漫长的一日过了,杨景佑重逢毛小雨的幸福感一丝一点消磨殆尽,最终只剩下疲惫和困倦。 “小雨,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先去睡会儿。”杨景佑在饭桌上打了一个这辈子最大的哈欠。 杨景佑起身走开,毛小雨却只顾着自己啃着手里的猪蹄,津津有味。 “不够吃呀,再吩咐厨房炖个鸡,我要当夜宵吃!”毛小雨吩咐一旁的家丁道。 家丁听了杨景佑的吩咐对毛小雨要言听计从,毛小雨这样说,他就照命吩咐厨房。 “那个,给我来杯茶解解腻。”毛小雨又吩咐丫鬟。 杨景佑累得步子走得缓慢且不稳,毛小雨的大声喝令他全听见了,丫鬟端来的茶凉了,毛小雨的怒声呵斥声更是声声入耳。 “她真是小雨姑娘吗?外貌变化已经够大了,可这性格,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因为生病而变得暴躁至这个地步?” 杨景佑回了房间,进门那刻,他居然脑中一闪而过许相梦的声音和身影,可这空荡的房间,地铺已经收了,房间也不似许相梦在的那几日凌乱狼藉。 “她不是‘毛小雨’,杨景佑你这个笨蛋,你真傻呀!”杨景佑的耳旁不停响起许相梦的话。 杨景佑一头埋进被子里,因着疲惫困乏至极,一着床,即便幻听许相梦的怒骂,他依旧睡着了。 在梦里,许相梦也没放过杨景佑,杨景佑追着许相梦,还是原来那个“毛小雨”的背影,杨景佑追上了许相梦,一把抓住她的手,许相梦回头,一脸冷漠地说道:“她不是‘毛小雨’,我才是。” 许相梦撇开杨景佑跑远了,消失在梦里的那片缭绕云雾之中。 “小雨!” 杨景佑惊醒坐起,恍然若失之际,毛小雨踢开虚掩的房门进来。 “杨少爷,我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特意让厨房炖了鸡,我们一起吃吧!” 杨景佑此刻看见毛小雨,不由得回想起她暴躁对待丫鬟的声音,以及梦里许相梦说的那句“她不是‘毛小雨’,我才是”。 毛小雨盛了一碗鸡汤端到床边,她这是在尽力演一个贤妻良母。但对于杨景佑而言,面对眼前的毛小雨,他已经到了要忍受,强颜欢笑的地步了。 “小雨我不想吃,你吃吧。”杨景佑双手扶着额头低垂。 “人家特意让厨房为你做的,多少喝一点吧?” 毛小雨凑近,杨景佑并非有意,只是不留神一挥手臂,竟打翻了毛小雨手上的鸡汤碗。 “小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杨景佑慌乱擦去毛小雨手上的汤渍。 虽然眼前的杨景佑还是会着急自己,但是毛小雨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杨景佑对她的逃避。 “我毕竟不是那个‘毛小雨’,要怎样才能彻底拿下这个傻少爷呢?”毛小雨心里思索道。 毛小雨突然间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完全没给杨景佑躲避的空当,毛小雨就死死地抱住了他,装着十分可怜的模样说道:“杨少爷,你对小雨这么好,小雨此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望杨少爷千万不要嫌弃。” 毛小雨不只是嘴上义正言辞地说得一丝羞耻心都不剩,更是对杨景佑动手动脚起来,大受惊吓的杨景佑愣了一刻,竟被毛小雨推倒在床上。 “杨少爷,今晚过后,我就是你的人了。”毛小雨毫无顾虑地往杨景佑凑过去。 “不行!”杨景佑与毛小雨抗衡上了。 “杨少爷果然嫌弃我了!” 毛小雨一卖起可怜,杨景佑又不忍心软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容忍毛小雨对他做这种事。 “小雨我不是嫌弃你,但是我们不能这样。” 杨景佑和毛小雨僵持着解释道,杨景佑憋得一脸涨红,毛小雨的重量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撑住的。 “那既然杨少爷不嫌弃我,今晚就……”毛小雨满是恶意的笑容向杨景佑凑得更近。 “不可以!” 毛小雨才不顾杨景佑语言和行为上的双重反抗,只管奋力侵犯,杨景佑反抗之时,竟不自觉喊道:“大人救我!” 相距甚远的县衙,许相梦蓦地从床上坐起,仿佛听见了杨景佑的呼救。 “幻听吗?”许相梦挠挠头,又“嘭”一声倒下。 幻听之后,许相梦居然还有点担心起杨景佑来,就毛小雨那从小暴躁到大的性格,可是随着年纪长大而与日俱增,今日许相梦为了自己的事不暴露而弃下杨景佑不顾,还不知道毛小雨会对他做什么呢? “那傻子再不济也是个大男人,总不会被一个毛小雨吃干抹净了连骨头都不剩吧?”许相梦隐隐有些担忧,再一想:杨景佑那傻子,反正我说什么他也不听,就知道毛小雨毛小雨…… 许相梦是越想越有怨气,怎么就认识了杨景佑这种人,叫人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他担心。可再怎么说“毛小雨”是自己另一个身份,真让许相梦彻底撇弃杨景佑不顾,她不免愧疚。 “老天爷,你还是让我当一个大坏蛋吧!”许相梦埋头睡了。 杨宅外头,杨景佑奔着慌乱的脚步跑出了门,眼前是漆黑的夜,身后是不敢进的门。杨景佑冷冷苦笑一声,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这一次,他居然狼狈出逃,居然还是因为自己朝思暮想,千盼万盼终于来到身边的“心上人”。 杨景佑流离街头一整夜,他走到了缘来桥,静无人声,了无人影的缘来桥。杨景佑在桥上坐下,桥下潺潺水流轻轻吟唱,带走了他心里的忧思。杨景佑又仰首望月,残月里映出的面容是许相梦?还是“毛小雨”?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假小雨(四)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第二日一大早,许相梦怎么都赖不了床,一早就爬了起来,也没吃饭,也没跟谁说一声,就独自离开了县衙。 “这个杨景佑,害老子一大早睡不着,我就最后管你这一次,你要是还不信,我也没办法了!”许相梦在心里怒道,拐着腿往杨宅走去。 许相梦进了杨宅便往杨景佑房间去,她身后跟着一个双腿便利的家丁,居然还没她走得快。 “果然,你们家少爷带了一个胖女人回来是吧?” “回大人,是。” “太过分了,老子要抓他们浸猪笼!”许相梦怒道。 “大人,我们家少爷是无辜的,那个女人是很可恶的!”家丁赶紧为杨景佑辩白。 “那个毛小雨可恶我是知道的,你家少爷也好不到哪儿去,随便什么女人都往家里带!”许相梦一脸鄙夷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家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杨景佑的房间说到就到,让许相梦意想不到,看得家丁一脸愕然的却是前方房门打开,出来的人不是杨景佑,而是毛小雨。 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一大早的,一个女人从一个男子的房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巧合或者误会。 “你们家少爷还真不是那样人,本官真是太低估你家少爷了,啊!”许相梦转过头望着家丁,一脸惊怒对上一脸委屈。 家丁神色恍惚地低下头去,无颜面对许相梦,许相梦却是拐着拐杖进了院子。 “毛小雨!”许相梦怒目直**小雨。 “知县大人呀,来请我回县衙吗?”毛小雨一副得瑟模样走上前。 “我是来找杨景佑那个傻瓜的。”许相梦说着想绕过毛小雨。 毛小雨目光略微一晃,展开双臂拦住许相梦的去路,说道:“杨少爷还睡着呢,大人您就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让开!”许相梦双眼锋利如刀,一掠而过毛小雨。 许相梦的暴怒乍起,毛小雨自认狠不过许相梦这一刻凶恶凌厉的眼神,气势上一下子就被许相梦挫败了。 许相梦拐着过去,一杖捅开了门,进了房却左右没看见杨景佑。 “杨景佑呢?人呢?”许相梦回头一脸惊诧。 一旁的家丁可是心急了,赶紧跑进房里四下看了看,果然没有看见杨景佑。 “我家少爷呢?” 毛小雨一脸不以为然,对许相梦和家丁的疑惑置之一边。 “毛小雨,你把那个傻子怎么了?”许相梦怒问道。 “对,你把那个傻……”家丁附着许相梦知县大人才敢对毛小雨动怒,他跟出口,乍一愣望着许相梦,迟滞着说道:“我们家少爷怎么了?” “我能把杨少爷怎么样呀,我只是一个弱小女子,杨少爷昨晚他说想出去透透风就走了。”毛小雨说得一脸无所谓。 “我们家少爷走了,去哪儿了?”家丁万分着急道。 “我不知道啊!”毛小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儿。 “你们少爷又不是小孩了,一夜不归算什么,迟早会回来的。”许相梦道。 许相梦一想,现在不只没有夜央这个顾虑,连杨景佑这个笨蛋也不在,岂不是最好的时机对付毛小雨? 许相梦又支走了家丁,一个院里就只剩下许相梦和毛小雨二人了。二人先是眼神较量一番,许相梦趁着无声一刻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出招。 “毛小雨,你玩够了吧,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玩够了就走,不要在这丢人现眼。”许相梦出言就没想给毛小雨面子。 “什么玩,是杨少爷请我来的,这里不是县衙,还轮不到大人做主吧?” “我可是知县大人,整个高涯县都归我管,你觉得我能不能做主?”许相梦目光紧**小雨。 “反正我不会走的,杨少爷喜欢我,我还要当杨夫人呢!”毛小雨丝毫不妥协。 “还想当杨夫人,且不说杨夫人只是出门探亲,这杨宅里可还有一位杨老夫人在,哪儿能轮到你在这大言不惭,还做杨夫人,呵!”许相梦一脸鄙夷的冷笑。 “不管怎么说,这个杨家少夫人,我毛小雨当定了!”毛小雨彻底和许相梦杠上了。 “真是痴人说梦,癞蛤蟆妄想吞元宝!” “大人,我毛小雨到底哪里惹你,你为什么事事针对我,对我恶言相向,还要一再破坏我的好事?”毛小雨气愤得挥起了拳头。 “你想打我?打啊,我拳头没你大,打不过你,腿还伤着,更跑不了。”许相梦挑衅道。 “我……” 毛小雨举着拳头却不敢打出去,纵使她脾气火爆,却也知道殴打朝廷命官之罪非同小可。 “而且我告诉你,真正的毛小雨我已经找到了,等我带她到杨景佑面前戳穿你的谎言,到时候那个少爷一发脾气,状告你欺诈,本官一定秉公办理,也绝不会卖小猜人情!” 许相梦此话一出,毛小雨实在心里气不过,强忍着的怒气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狠狠推了许相梦一把。 许相梦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毛小雨只想撒撒气,却见许相梦摔倒在地扶着腿一脸痛苦的样子。许相梦的表情有多痛,毛小雨心里就有多慌。 “大人是自己站不稳的,不关我的事!”毛小雨只甩下一句话就跑出了院子。 院子一头,是在缘来桥静心了一整夜,回到杨宅就听家丁说许相梦和毛小雨正面冲撞上而着急赶来的杨景佑。 毛小雨瞥见杨景佑,恐怕事情败露自己无处可逃,还不如现在就溜,至少也算占到了便宜,到时候,就算杨景佑知道了真相,也犯不着大老远抓自己回来伏法。 毛小雨想通了便从另一头跑远,杨景佑见毛小雨明明看见了自己还往反方向跑,便赶紧追上去,追到院门口,他的余光又瞥见许相梦坐在地上。 杨景佑下意识停滞住往前追及毛小雨的脚步,略有犹豫,他自己并不明白那一刻内心的挣扎是怎么一回事,但他终究选择了许相梦。 “大人,你怎么样?”杨景佑跑去扶许相梦。 “我没事,你的毛小雨跑了,你怎么不去追?”许相梦只是随口赌气一言。 “对啊,小雨……”杨景佑起身要跑出去,没几步又回头,看见许相梦,犹豫道:“可是大人……” 显然,杨景佑对于那个毛小雨的留恋与关心甚至还没有对许相梦的多,跑进院来那一刻是下意识所择,此刻的犹豫停滞更是心之所愿。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嫌弃小雨变了?”杨景佑一脸的纠结。 杨景佑那一脸从心里漫长而出的内心纠葛许相梦看得一清二楚,她所带来的麻烦终究要自己解决,而对于这样的杨景佑,她实在不忍心再欺骗下去。甚至,许相梦毫无恐惧,完全不觉得她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去说出这个事实。 “杨二少爷,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许相梦扶着拐杖站起,一脸严肃神情,说道:“其实,我才是‘毛小雨’。” 与杨景佑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许相梦当着杨景佑的面承认了,她是“毛小雨”,她才是真正的“毛小雨”。 东升日头晒进敞开的窗,杨景佑和许相梦相对而坐,寂静无声。许相梦自顾自地喝着茶,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杨景佑直盯着眼前的许相梦,两只眼睛瞪着眨都不眨。 “杨二少爷,你看够了吗?”许相梦“噔”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 “大人,小雨姑娘,你到底是大人还是小雨?”杨景佑一脸茫然问。 许相梦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杨景佑解释清楚,她倒不是怕自己解释不清楚,而是怕无论自己说得多清楚,杨景佑都会是不清楚。 “杨二少爷觉得呢?”许相梦一脸怨气盯着杨景佑。 “大人真的是小雨姑娘,那大人,是,是……” 杨景佑欲言又止,许相梦能猜到他心里纠结的是什么,一定是在想自己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了。 “杨二少爷肯定想问,我到底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吧?” 许相梦说中了杨景佑心中所想,杨景佑傻傻愣愣地点点头。 “老子当然是纯爷们了!”许相梦严肃一吼。 杨景佑略微一惊,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失落,又是相信许相梦,又不怀疑“毛小雨”。许相梦见他这副模样,终究无可奈何深叹一气。 “女,女的。”许相梦竟还有些不好意思。 许相梦都说了她自己是女儿身,但杨景佑依旧那副表情盯着她,这可让许相梦不乐意,杨景佑难道是在质疑自己的女儿身?许相梦“啪”一掌拍在杨景佑面前,说道:“杨二少爷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难道要我脱了站在你面前你才信?” 杨景佑本只是惊吓又惊喜过头连神情都僵硬了,许相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心里更加慌了。 “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吗?”杨景佑双眼恍惚着问道。 “你做梦吧!”许相梦一挥拐杖架上了杨景佑的脖子,喝道:“别跟老子这胡思乱想!” “不想,我信!难怪之前,大人不愿意和我共浴,原来……” 杨景佑无意说到此事,许相梦可是乍一下回想起噩梦般的回忆,吼道:“住嘴,什么洗澡沐浴的事,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大人不让我提,那我就不提了。”杨景佑微微显露一丝委屈。 一时间,知县大人和“毛小雨”的影子全在许相梦身上显现出来,看得杨景佑眼花缭乱。 “我是看你可怜,不想你这个傻少爷被人骗才跟你承认身份的,真是毁了老子一世英名!” “不然,大人小雨难道要骗我一生一世,永远不告诉我你就是小雨姑娘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怪我?”许相梦乍地不满起来。 “不是的,我相信大人小雨一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杨景佑这句“大人小雨”实在听得许相梦耳根子不爽,许相梦忍不住便说道:“什么大人小雨,我不叫毛小雨,那只是为了唬你一时瞎起的名儿,你以后还是叫我大人,人前人后都喊我大人,免得到时候你说错了话麻烦!” “行,都听大人的,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凉之夜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杨景佑所说的问题自然是疑惑许相梦一个女子怎么就当了知县大人,许相梦也毫不隐瞒,既然连自己的女儿身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坦白? 许相梦将自己为逃避赌债,误打误撞进了县衙当上知县大人的经过通通说给了杨景佑听,而杨景佑呢,就是一脸听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一般难以置信。 “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所以我每天都是过得心惊胆战,说不定哪一天秘密被发现,小命就丢了。”许相梦说得凄惨,但她这个知县大人明明当得很滋润。 许相梦向杨景佑道出了一切,这些事实真相,她甚至连夜央都不敢承认,但居然能对杨景佑毫无保留地说出口,她都疑惑自己对杨景佑莫名的信任为何能达到如此地步。 “总之呢,我的假知县大人身份,我是个女子的事实,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让第三者知道……” “我知道,大人放心,我知道自己多幸运,能当唯一一个知道你秘密之人。” 杨景佑这句话比所有的毒誓都更叫许相梦放心,许相梦居然一点都不担心杨景佑知道了这个秘密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威胁,也不怕他会把自己的秘密抖露出去。相反的,许相梦说出了心底的事,倒轻松了许多,仿佛压迫心上的重担终于找到了一个人分担,然而这个人不是夜央。 就像一场梦,杨景佑与“毛小雨”重逢了,原来她从来没有离开他太远。许相梦大胆地道出了本以为要烂在肚子里的惊天大秘密,对杨景佑。 许相梦回了县衙,不自觉就走进了夜央的房间,她知道夜央不在,但直到进到无人而一片空荡荡的房间时,她才感受到夜央不在身边的冷寂。 “夜师爷,要早点回来。” 这句话应该是送别时说的,此刻许相梦说来,也只能是自己听听,更觉得心里清冷。 “夜师爷,什么时候,我才能毫无顾虑地跟你坦白一切呢?唉,我的顾虑又是什么呢?” 许相梦无数次想对夜央说出一切真相,可没有一次能毫无顾虑,许相梦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但她确确实实地感到心里的犹豫,是害怕一旦推翻了一切,自己就会失去所有吗? 那日杨宅一事过后,毛小雨就消失不见,再没出现在杨宅,也没有回来县衙,想必是逃回月新村了。 许相梦每天数着日子,夜央离开县衙已有五日,许相梦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第五个夜晚。 许相梦躺在床上,神情若失。她的房间里明显多了许多东西,一盒盒叠得层层高,全是杨景佑这些天送来的补品之类。 静静之中,许相梦隐约听见外边几个人声相谈甚欢,她起身拐出院子,迎面走过的是成城,成墙和毛小猜三人。 “你们三个聊什么呢?”许相梦并非严厉相迫。 “大人,今日不是清凉节嘛,我们就想一起去参加清凉夜游会!”成墙丝毫不待地回道 “本来应该邀请大人一起去,可是大人腿不方便,所以我们才……”成城说话就略微谨慎。 “所以你们就想瞒着我,偷偷去,我说得没错吧?”许相梦乍地变得大声。 “大人,我们不是故意不想带着你的!”毛小猜一脸着急解释。 许相梦也知道,虽然她行拐自如,练就了一套神乎其技的脚拐搭档,前行无阻的技能,但毕竟腿伤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而且,成城他们几个也不像是会把她当做累赘的坏人,许相梦只是觉得清闲,说几句不乐意话就当消遣心里的烦躁了。 许相梦最后还是放他们三人去了,留下一个空寂的县衙,一颗寂寞泛滥的心。 “唉。”许相梦深叹着气走回房间,当看到桌上地上随便摆着的大小盒子时,不禁心里怨叹:这会儿要是那傻少爷来了也好,至少不是一个人,好闷呀! 上天越发顺应许相梦的意,她才那般怨叹完,身后便传来扣门声。 “难道夜师爷回来了?” 许相梦一惊便喜,开了门看见杨景佑,蓦地吃惊皱眉,道:“怎么是你呀,大晚上来找我干嘛?” 许相梦一脸哀怨地转身拐回,心里真不知该谢谢老天还是怨恨老天,而杨景佑却是满心喜悦地跟了进来。 “大人不是说,让我不要大白天的老来找你,那我就晚上来了。” 没错,杨景佑前几日总是大早上,大中午地来找许相梦,不是打扰她赖床就是烦扰她睡午觉,许相梦忍无可忍,便对他说了一句“不要总大白天的来找我”。许相梦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这么频繁来烦扰她,杨景佑的理解明显偏离了许相梦的本意。 “我怎么觉得,这大晚上来,更不对劲儿呀!”许相梦满目疑虑拧结。 许相梦正迷惑不解,纠结着白天和晚上的问题,杨景佑忽地掏出一袋果糕递给许相梦,说道:“大人吃吗?” 这几日夜央不在,许相梦是食欲不振,每顿都吃不怎么下,这会儿正饿呢,杨景佑这果糕自然是雪中之炭之礼。 “吃!”许相梦一把夺了杨景佑手上的果糕坐下吃起来,“杨二少爷你也坐啊,别客气,一起吃吧!” 许相梦自己吃得丝毫不见外,这话说的就更像是自己请客似的。 “杨二少爷怎么不去清凉游园会呢?”许相梦边吃边问。 “我想大人腿不方便,就来陪陪你。”杨景佑微微羞笑。 “不去玩来陪我一个瘸子,不闷呀?” “大人不能这么诅咒自己的。” 许相梦说的只是心里埋怨的一句玩笑话,杨景佑却是一副认真正经表情,看得许相梦不禁感叹杨景佑如此傻得天真。 “唉,许相梦,你身边的怎么尽是些怪性子的人?” 与县衙里的清静相比,游园会处可是热闹非凡,但这样繁茂的场所,往往鱼龙混杂,小偷小摸格外的多。 毛小猜刚从一个小吃摊上买了小吃食,转身却被一个偷摸男子撞了个正着。 “姑娘不好意思!”男子一句道歉便匆匆走远。 毛小猜脾气好,被人撞了也不怪,只看着手里的吃食没撒没落,便一点不多想。 毛小猜又看见前边有人卖糖葫芦,心生喜欢便跑上前去,笑道:“大哥,我要一串糖葫芦,不,两串,不不不,三串,不对,四串。” “小姑娘你到底要几串?”买糖葫芦小哥都被毛小猜绕懵了。 “四串!”毛小猜笑着掏钱包。 掏半天,毛小猜才发现自己的钱袋不在身上了,她回头看,从那个摊子到脚下一路,都没有发现自己的钱袋。毛小猜的表情蓦地由喜悦变得略带愁意,卖糖葫芦小哥看她样子就猜出了个大概。 “小姑娘钱袋掉了吧,这里人多,最近小偷很多的,以后出门注意些,这串糖葫芦我请你吃。” 卖糖葫芦小哥将一串糖葫芦递到毛小猜手边,毛小猜犹豫着去接,本来是想买糖葫芦给成城他们,谁成想会糟了贼手,但卖糖葫芦小哥确实是个好人。 “谢谢大哥,我不要了。”毛小猜蓦地失落。 “要,老板给你钱。”成城不知突然从哪儿跑到了毛小猜面前。 “成捕头。” 成城把糖葫芦递到毛小猜面前,笑道:“这次钱袋丢了就丢了,以后多注意,这样的热闹地方确实会有很多小偷,放心,要是再遇上,我替你把他们抓回县衙,让大人为你做主。” “谢谢成捕头,其实我难过的不是钱袋丢了的事。”毛小猜看似若有所思,若有所悲。 “那小猜难过什么?” “成捕头,我还想再买一串糖葫芦!”毛小猜低垂的眉眼略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毛小猜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着,另一手抱着另一串包好的糖葫芦。 “成捕头和成捕快真的不吃吗?”毛小猜问。 “不吃,小猜自己吃得开心就好。” “那成捕快去哪儿了?” “成墙在那边玩游戏,说要赢一把扇子当歉礼送给大人。” 成城和毛小猜往成墙所在的游戏场所走去,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方才撞了毛小猜一下的那个男子,手里还抖着两三个钱袋。 “成捕头,那个小偷!”毛小猜一根糖葫芦朝那人指去。 做惯了小贼之人感知力异常强大,毛小猜并不大声一句,那一指,小偷便感觉到危险,撒腿逃跑。 “小偷跑了!” “小猜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抓他。” 成城一声嘱咐便前去追贼,毛小猜虽然着急,但只能站在原地等成城。 毛小猜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家家独自站着吃糖葫芦,果然,心怀不轨的小混混便盯上了她。 “小妹妹,吃糖葫芦呢,哥哥请你吃好吃的呀,跟哥哥来吧!” “不要了,我要在这等成捕头回来。” “哟,小妹妹还认识县衙里的人,那哥哥可要好好跟你玩玩。”混混头头一把抓住了毛小猜的手腕。 “我不要跟你们玩,我要等成捕头!” 毛小猜怎么扭得过小混混,挣扎掉了手里拿着吃的糖葫芦,还是被拽着走了。 另一边,成城极力追赶小偷,飞檐走壁截住了小偷去路,情况危机,小偷只能舍财保己,他将偷来的钱袋全朝成城扔去,自己则是赶紧转身跑了。 成城抓着一把钱袋往原来那地走回,心想最近的小偷当真是越发猖狂了。成城远远没看见毛小猜,走近只看见掉在地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小猜!”成城喊。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愿赌服输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暗窄小巷内,小混混只顾调戏着弱小的毛小猜,对她动手动脚,但并没有太过分。毛小猜挣扎不脱,自小她就是被人欺负的那个。在家,姐姐待她不好,出外,村里的小孩也取笑她呆,欺负她软弱。 “骰子哥哥,救我!” 毛小猜的呼救声刚落,巷子那头就飞来好几个钱袋砸中了几个小混混的脑袋,痛得他们抱头痛骂:“是哪个孙子敢砸爷爷脑袋?” 巷子口的身影越发走近,成城正峻如峰的脸庞映着夜色的光亮,出现在小混混和毛小猜眼中。 “真的是成捕头!”小混混立马慌乱失措。 “你们几个,是想进县衙喝茶吗?”成城走过来护在毛小猜身前。 “不是,我们以后一定不大事小事都不犯了,成捕头饶了我们这次吧!”小混混赶紧捡了地上的钱袋递给成城。 成城没怎么样那几个小混混,训斥了他们一顿,几人便慌错脚步跑出了小巷子。成城回身看毛小猜,她只是有些惊慌,手里死死抱着装糖葫芦的纸袋子。 “没事了,我们找成墙回县衙吧?”成城道。 “好,我们走!”毛小猜轻轻揪着成城的衣袖。 成城和毛小猜走出了小巷子,那边的游戏场也刚好散场,成墙果真赢了一把扇子走来,只是,他手里的扇子和他那个壮汉子样实在不搭。 成墙手里那是一把女子用的花折扇,造型做工其实还算精制,成墙却是拿着扇子一脸不乐意地走来。 “成墙要把这扇子送给大人吗?”成城忍不住笑侃道。 “唉,我好不容易才拿了第一名。”成墙略显失落。 “不要紧,大人会收到你的心意的。”成城安慰成墙道。 “那我要不要把这个给大人。”成墙一脸认真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成城的目光由成墙转到毛小猜脸上。 月光照明繁闹大街,也洒落清冷小院。 许相梦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侧身,一条伤腿从桌上挂下,另一条腿支起,十分随性的不羁姿势。 “哈哈,你又输了!” 一旁凳子上坐着的杨景佑一脸怨丧,他又输给了许相梦,但并非为了钱,因为许相梦强迫他下的赌注是输一盘就一天别来找她。 “今晚差不多了,我赢了……你赢了……” 许相梦掰着指头数算,想想又不能做的太过分,以免让杨景佑发觉自己的刻意,掂量着,思虑着,斟酌着。 “十天,你输给我十天,所以说,从明天开始,往后十天你都不能来县衙打扰我。”许相梦说得一脸轻松。 “这么多天?” 杨景佑满心着急地算起来,虽然他输得多,但许相梦也没有全胜,所以绝没有十天这么多。杨景佑从小在钱庄玩到大,虽然长大了也不爱管事,但心算的技能却出人意料的强大,他心里几下算清了次数,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只有四天。 “大人,明明只有四天,你是不是算错了?” 杨景佑这一质疑,许相梦可就不乐意了,一副对杨景佑不满而怨气满满的模样说道:“对,我算错了,是十四天。” “四天!”单纯的杨景佑还没心领神会许相梦的意思。 “十八天。” 杨景佑可不敢再开口说“四”了,再说个“四”了就二十二了。杨景佑不予以反抗,暗自失落心伤。 “唉,本大人念你初犯,打个折,十八折半,九天吧!”许相梦说得跟自己做了多大让步似的。 “是大人不想看见我,还是小雨姑娘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杨景佑这一问倒是难住许相梦了,知县大人是她,小雨姑娘也是她,她到底是谁? 许相梦蓦地表情一硬,说道:“都说了我不叫小雨,我就是大人。” “可大人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活泼善良的小雨姑娘,但是一句‘大人’,总觉得让你我之间遥遥相距。” 杨景佑说得一脸失落,满心苦涩从话语间流露,许相梦乍地想起杨老夫人那晚说的话,杨景佑是喜欢的她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对夜央的那种喜欢。 “天呐,老子居然没考虑到这!”许相梦心里默默自恨起来。 许相梦知道自己心里是喜欢夜央的,光是对夜央的感情就让她纠结得头痛脑热,这下又让杨景佑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又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岂不是又多了个天大的麻烦? “老天爷,我谢谢你!” 许相梦仰首怨完上天又转看着杨景佑,看他那无比委屈的可怜劲儿,许相梦又如何狠得下心来? “杨二少爷,你误会了,我是知县大人呀,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很多事等着我处理,再加上这些天夜师爷一个人溜去玩了,我就更忙了,所以才没时间陪你吃喝玩乐。”许相梦一本正经地瞎说,还造谣了夜央一番。 杨景佑听着许相梦漏洞百出的解释,居然还不怀疑,明明他每日来找许相梦,她不是在赖床就是在睡午觉,合着她的公事都是在床上处理的? “可是九天都见不到大人……” “这有什么的,杨二少爷你看你也不小的一个男人,平时没事就该去管管你家钱庄,帮忙打理,迟早你都要接替你老爹的重担,现在不接触锻炼,等到了那天的,你对所有的事束手无策,你爹会死不瞑目的!”许相梦本意是劝杨景佑上进,一溜口就说错话了,许相梦赶紧转向,解释道:“我不是诅咒杨老爷的,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知道大人的意思。”杨景佑自然不怪许相梦。 “那我的意思,你都懂?” 许相梦望着杨景佑的眼神略有他意,她劝杨景佑上进的目的还不是给他指条路让他走着,那样他就不会有事没事来缠自己了。 “大人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我听大人的,以后学着去钱庄里帮忙。但是……” “别但是了,只要你不那么频繁地找我,以后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吃喝嫖赌,不对,吃喝玩乐的嘛!”许相梦错语又出。 “那九天呢?” “这个没商量,愿赌服输,这是所有赌人必须具备的赌品,杨二少爷可要守信用!” 对许相梦每句胡说八道,杨景佑都埋怨不起来,既是因为他生性善良脾气好,又是因为他对喜欢之人的无底包容。 许相梦半推半赶地将杨景佑送走了,县衙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许相梦又觉得无趣了,暗暗自怨:许相梦,好不容易有个人陪你解解闷,你怎么这么着急赶他走呀? 许相梦知道自己这分明是在逃避,逃避杨景佑对她的感情。 “唉,希望那个傻少爷喜新厌旧,这样就不是我的错了!”许相梦如此期待。 成城三个人回到了县衙,见许相梦还在院子里坐着,便走进来打招呼。 “大人还没休息呢?”成城问。 “成捕头你们回来啦,清凉游园会不够清凉呀,还是县衙里比较清凉吧?”许相梦调侃道。 “是。”成城笑道,忽地又提到成墙,说道:“对了,成墙,你不是赢了一把扇子要送给大人做赔礼嘛,拿出来呀!” 成城这话一出口,许相梦自然将目光转向一边的成墙,只见他双手放在身后,脸上的笑容略显尴尬,有所犹豫。 “有东西送我?扇子?”许相梦念道。 成墙不大敢把手中的扇子交出来,恐让许相梦有什么误会,但许相梦好奇,便命令成墙将身后之物拿出来,成墙终究妥协,慢慢吞吞地把扇子递给许相梦。 许相梦见成墙这般扭捏,更是着急忍不住,伸手一把夺过成墙手里的扇子,展开扇起,还说着:“挺不错呀,又好看,扇着也凉快。” 许相梦扇着女子用的扇子,她自己是丝毫没有在意,成城看着竟然也不觉得怪异,或许是许相梦骨子里虽久蓄男儿之气,但又有女子隐在的秀弱之气,才使得她看起来并没有太怪异。但尽管如此,成城三人依旧不由自主地盯着许相梦。 “你们干嘛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大人,这扇子是女子用的样式呀!”成墙一脸懵然说道。 “是吗?”许相梦定手一看,还真是,她一慌一顿,当然不能让成城他们觉得自己用起女子之物来十分合适,赶紧找了个借口,说道:“本大人天生威武,一把女式扇子又怎么能掩盖我的威严呢?” “大人说的是。”成墙紧跟道。 许相梦实在崇拜自己临危不惧,胡编乱造的能力,正得意着,忽地发现毛小猜看起来有点怪,一言不发,还抱着个纸袋。 “小猜,你手里是什么,不会也是送给本大人的吧?”许相梦一脸喜悦问道。 “这个是糖葫芦。”毛小猜回。 “糖葫芦,是给我的吗?正好这几天觉得嘴巴淡,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调解一下口味正好。”许相梦一副好吃的模样说道。 “这……” 毛小猜犹豫,许相梦明显看出来,蓦地没了笑脸,说道:“看来不是给我的,小猜是想晚上磨牙用吗?” “不是的,是给骰子哥哥的。” 毛小猜口中的骰子哥哥,成城和成墙不知道是何人,而许相梦却无比熟悉,骰子就是她从前的名字,算是小名? 糖葫芦是许相梦和毛小猜之间不解之缘的开端。那年,许相梦和摔断腿的父亲来到了月老村,因为是外来人,新老两村的人并不待见他们二人,同样的,许相梦也不喜欢和他们相处。 许相梦每日就在院子里溜达,对隔壁住的毛小猜一家的各种事儿,许相梦就当看戏一样。 某一日,许相梦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踢石头玩,看见隔壁毛老儿从镇上回来,带着三串糖葫芦分给三个孩子。二儿子毛小强年少时捣蛋非常,一个不小心就把糖葫芦甩掉在了地上,他心里不开心,就对毛小猜的糖葫芦起了心思。 “给我,那边地上的给你。”毛小强抢了毛小猜的糖葫芦就跑了。 许相梦在隔壁住了有些日子了,平日里就见毛小强欺负村里小孩,今日,他居然连亲妹妹的糖葫芦都抢,许相梦那一个来气,捡起石头就打落了毛小强的糖葫芦。 “谁,是谁?” 许相梦扔完石头就躲回屋子去,毛小猜却看到了。 当晚,许相梦没钱没吃的,坐在院子里听着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响。突然,有个人从破落篱笆院门走进来,许相梦随意一瞥,是毛小猜。 “是哥哥打掉了我哥的糖葫芦吗?”毛小猜问得轻声细语。 “是我,老子看不惯你哥,你丫头不会跟你那个哥哥告密吧?”许相梦问得没一丝好气。 毛小猜有点害怕许相梦这凶样,只敢摇摇头。 “识相就好。” 许相梦刻意演得很凶恶,可不争气的肚子突然爆发一阵饥饿的反抗。 “哥哥要吃馒头吗?” 许相梦一脸怨气地摸着肚子往毛小猜一看,只见她小小的手上托着一个馒头,脸上隐现浅浅的笑容。 这事以后,许相梦和毛小猜成了好朋友,二人在吃食一事上有胜似国家大事一般严肃的讨论,许相梦偶尔去趟城镇,有点钱也回买回两串糖葫芦,和毛小猜一起吃,或坐在田埂,或沿溪散步。 许相梦从来只知道自己十几年的生活行迹如风,却不曾料想,风过虽无痕,却也会给人留下它曾经存在过的感觉。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白昼又打破夜之黑幕,成城和成墙例行巡查,毛小猜好奇,便也跟着他们二人一块去了。 街上人来人往,毛小猜顺便买些菜回去做午饭和晚饭,本来说好是各行其事,这会儿成城倒像个护花使者一般为毛小猜停停走走。 “成捕头,土豆炖肉和黄豆猪蹄,你想吃哪个?” “随……”成城差点脱口而出“随便”,忽地又转口说道:“黄豆猪蹄吧,大人腿伤着,以形补形。” 成城说得蛮有道理,毛小猜听得也很当真。 “小猜,你昨天说的那个‘骰子哥哥’是谁呀?”成城突然问道。 “骰子哥哥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她对我很好,经常买糖葫芦和我一起吃……” 在毛小猜的记忆里,骰子,也就是许相梦,对她而言不只是一起吃糖葫芦的小哥哥那么简单。 当年已是多年之前,尽管长相会随着时间模糊,但毛小猜对于有关骰子哥哥的记忆却深刻无比。 毛小猜和毛小雨一同去田里摘菜,毛小雨把毛小猜推进田里,自己便跑到别处休息。毛小菜瘦瘦小小一个小女孩,拔个菜也就算了,村里年纪稍大点的男孩子看到她,便跑来捉弄她。 “嘿小不点,摘菜呢?” 那些个男孩子有和毛小强结怨的,有本来就调皮捣蛋的,他们走进田里,好像想帮毛小猜忙似的摘着菜。 “我们给你摘了好多菜呀,给你!” 毛小猜伸手去接他们手里的菜,有的松手让菜掉在地上,有的甚至假意手滑,却很明显是故意把带泥的菜砸在了毛小猜身上。而性格温顺怯弱的毛小猜只是默默忍受,蹲下将菜捡到篮子里。 “你们几个!” 几个小男孩闻身回头,一人中了许相梦一个石子。 “啊!” “这个臭小子,不是新搬来那瘸子的儿子嘛!” “教训她!” 几个男孩子联手想对付许相梦,许相梦可是见过真刀真剑之人,才不怕他们的装腔作势。绊倒一个,掀了一个,再跑进田里拿起菜一砸一个准。 一番追及追打过后,几个孩子全跑了,脚下的田和菜也毁了个不忍直视。 毛小猜和毛小雨回家,她们的娘亲知道了菜田被毁一事自然怒火中烧,而毛小雨更是把责任都推给了毛小猜。 许相梦在隔壁听见那胖婶一顿数落训斥毛小猜,嗓门大得恐怕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胖婶,你骂完了没有,扰民呀!”许相梦忍不住冲那个院子喊去。 “老娘教训自己女儿,你这臭小子别多管闲事!” “胖婶,那如果我说你家菜田是我踩坏的呢?” “什么,你踩的?” 在毛小猜的回忆里,纵使许相梦在所有人眼里都不是一个好少年,但骰子却是一直维护她的善良小哥哥。 “骰子哥哥真的对我很好,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她都会保护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长大了,却记不清了她的模样。”毛小猜回忆时并不全然悲伤,而更多是甜蜜。 “小猜的那个骰子哥哥,离开了?”成城犹豫着又问。 “对,搬走了,数不清,大概已经有六七年了。” “小猜,就算现在没有了你那个骰子哥哥保护你,还有我!”成城显得有些慌,恍惚一刻,又补充道:“和大人,夜师爷,成墙,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谢谢成捕头,其实我已经慢慢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因为我长大了。”毛小猜的笑容清甜纯真。 “你哪学会保护自己了,还差得远呢!”成城的语气似是长兄一般的温柔训斥。 成城和毛小猜二人从一条街穿到大街,毛小猜脚步略快几步,忽地有一男子策马飞奔从街一头疾速奔来。 毛小猜转身看见飞驰而来的奔马乍地一慌,紧急一刻,成城一把拉过毛小猜护住她。 “怎么敢在城内策马扬鞭,我去拦下他。” 成城欲追,却发现毛小猜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裳。 许相梦一人留在县衙,早已醒来却不愿起来。 “唉,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许相梦躺着伸了一个牵动全身的懒腰。 “哎呀腿!” 许相梦翻身正躺下,深深叹了一口气终于决定下床。 “夜师爷还不回来,夜师爷你快回来吧!” 许相梦拐着拐杖走到县衙大门前,自己是想坐在门槛上等夜师爷等到沧海化桑田吗?许相梦默默给了自己一个吐舌,转身往回走。 “夜师爷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我……” 许相梦正埋怨着,只听到身后大门打开发出刺耳声。 “夜师爷!” 许相梦心里乍喜回头,门开进来的人却是她不认识的陌生男子,那人是央华。许相梦一刻愣住,拐着走上前去。 “哎哎哎,你是谁呀?谁给你的胆子,随随便便就敢闯进县衙来的?”许相梦问着往央华拐着过去。 央华耳中听着许相梦凶巴巴的问话,一边牵着马走进县衙,一边还一脸茫然地往两边身后张望。 “看什么呀,我说的就是你,你还敢把马拉进来!”许相梦一拐杖杵在了央华前胸。 央华松手缰绳,举起两条手臂,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来这找人,找人。” 许相梦没收了拐杖,上下打量着央华,无论着装还是长相,都是人模人样的。许相梦又想:他不会是来找知县大人的吧? 许相梦心中略恐,正想问央华来意,央华却先开了口,问道:“小兄弟你是县衙看门的吗?” “你才是看门的,老子是……”许相梦乍一下着急,几乎就要承认自己是知县大人,好在及时反应,改口说道:“老子是维护县衙不受外来侵扰的,什么看门的?” “维护县衙不受外来侵扰?不就是看门的吗?”央华一脸无意地说道。 从开门看见央华第一眼开始,许相梦就和他对不上眼,从他进门到这一刻,他的行为举止,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让许相梦看着心里不爽快。 “你别管我是谁了,你是谁,来这里又是为了找谁?”许相梦问得有模有样。 “我,你可以叫我华哥,我来这里是找你们夜师爷的。”央华一脸轻松说道。 “华哥?找夜师爷的,不是找我的?”许相梦小声呢喃道。 许相梦放下拐杖杵在地上,再次打量眼前的央华,心里思绪万千:找夜师爷的,他和夜师爷是什么关系呢? 许相梦越看越觉得央华的脸庞五官看着跟夜央还有些相似,只是他老面带微笑,时恐时惊这一点可与冷峻沉静的夜央截然不同。 “你和夜师爷……” 许相梦刚想起来问央华和央华是什么关系时,她思念多日的夜央终于回来了。 “央华?” 央华闻声回头,果然没错,回头看见夜央那一刻,央华便笑齿迎了上去。 “二……”央华欲言又止,上去一捶捶在夜央肩上,说道:“夜公子,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一旁的许相梦正疑惑央华怎么突然转身往后面,看见了县衙门口站着的夜央,许相梦喜笑上前,冷不丁听见央华来了一句“想我了吗”,许相梦整颗心蓦地一怔。 对于央华的热情,夜央一如既往付之淡然,而央华早已习惯了这种尴尬。夜央看见许相梦杵着拐站在前方,便绕过央华往许相梦走去。 “大人,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不知是否太久没见夜央以及没有听见夜央的暖心关怀,许相梦看着眼前夜央,听着他对自己的关怀,竟然还有一丝害羞。 “我,我……” “什么,这个瘸子小兄弟不是县衙看门的,是知县大人?”央华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走过来。 许相梦和夜央不约而同转头盯向央华,一个淡然相责,一个怒怨满目。 “你才是瘸子,本大人只是伤着腿了。”许相梦一把扶住夜央,将拐杖朝央华扔去。 “大人,他是无心之失,原谅他吧。” “对对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把知县大人当成了看门的,还望大人不要怪罪。”央华赶紧屈身双手奉上许相梦的拐杖。 有了夜央的维护,央华的道歉,许相梦也就不想再计较太多,以免显得自己这位知县大人气度太小,斤斤计较。 “行了,本官大人有大量,不怪罪你,不过夜师爷,这位放纵不羁的公子是你什么人呀?”夜央转目看往夜央。 “这位是,我六弟。”夜央犹豫一刻终说道。 夜央此话一出,这会儿轮到许相梦和央华满目惊诧地盯着他了。 对于许相梦,她之前只听过夜央说起过一个大哥,突然又冒出个六弟,看来他们家兄弟姐妹不少呀,至少六个。而眼前的这个央华,方才许相梦还觉得他的样貌长得略像夜央,这下听夜央如此介绍,她倒是觉得一点不相像了。 惊诧的不只许相梦一个,央华对夜央的行为更是惊异不比,那事之后,自从夜央变成了如今的夜央之后,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认他二人的关系,甚至连那一整个大家庭,夜央好像都绝然距之千里。 气氛僵化许久,许相梦注意到连一直都是嬉笑脸的央华的表情都变得严肃下来。 “六弟?夜师爷是你哥,亲哥?”许相梦一脸怀疑指着央华。 “是,他是我二哥,绝对是亲生的,大人看我们长得不像吗?” 央华说着手臂搭在夜央肩膀,冲着许相梦又是挤眉又是弄眼,许相梦不禁怀疑,这二人是想在自己面前表演勾肩搭背的亲兄弟感情好的戏码吗? 许相梦看着两张脸庞,像,又不像,反正她眼前的,一个淡然冷漠,一个笑容满面,许相梦实在不觉得这两个人像是亲兄弟。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幻想危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华跟着夜央回到了他的房间,夜央神情并无异常,倒是央华,进了房间就关了门窗,说话声音都有刻意压低。 “夜公子,二哥,我该叫你夜公子还是二哥?”央华纠结得很,恐怕叫错了又惹夜央冷眼。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夜央回答得依旧淡然。 “二哥,今日见到这位知县大人,我觉得她城府很深呀!”央华拧巴着一脸说得许相梦多可怕一样。 “大人,她怎么了?”夜央浅浅一问,心中却是平静不下。 “她一开始跟我装县衙看门的,对我可凶了,二哥你要替我做主!” 夜央可算看出来了,哪儿是许相梦城府深,分明就是央华找借口撒娇。 “大人平时是凶了点,但她心眼不坏,装看门的,可能只是对你有所防备。”夜央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哪里是凶了点,简直凶残,上来就拿拐杖杵着我,吓得我呀!”央华不知真假地全身一颤。 “突然有陌生人闯进来,谨慎小心些也是理所应当。” 和夜央几句来回,央华可是听出来了,夜央根本每一句都护着许相梦,他们俩是一条船上的,自己倒成了侵入者,央华蓦地觉得受了极大委屈。 “二哥,你真的是我二哥吗?”央华满脸怨气质疑道。 “你要觉得不是,那便不是罢。”夜央回应得好生决绝,伤透了央华的心。 “哪儿能不是呀,看我们俩长得这么像。”央华当着夜央的面还卖起乖来。 “行了,你突然来找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夜央对央华并不厌烦,却也是是丝毫不留情面,夜央或许早已忘记了,他曾经和央华有所约定,让他游山玩水之时顺便查探有关徐向孟的事。 央华更加对眼前这个夜央心存质疑了,又是承认他是他弟,又维护他原本怀疑的许相梦,这会儿更是问自己来找他干嘛? “二哥,是你让我玩够了来找你的,我还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央华说着取出行李中的一个长锦袋递给夜央,夜央接过来,却还是没有想起自己请央华帮忙查探一事。 “这是什么?”夜央边问边解。 “与知县大人的相关的资料呀,我连画像都弄到手了。” 夜央手上的动作蓦地顿止,神色乍一下变得凝重,抬头问央华,道:“这些,你都看过吗?” “没有啊,我对那个知县大人又不感兴趣,从别人那拿到手也就懒得在意。” 夜央将抽出一段的纸塞了回去,将锦袋系好放在了一旁。如今的夜央已经不在意了,不管许相梦是谁,真正的知县大人,还是冒充的,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他都不在意,他唯一在意在乎的,就是许相梦这个人。 “二哥你不看看吗?” “不看了。” “为什么不看呀,我这么千辛万苦弄到手的,你不看我看。” 央华说罢伸手去拿锦袋,夜央却更急将锦袋从央华手下夺过,央华不甘心,便上手抢夺。夜央和央华一番手脚相缠,央华从来就不是纠于某事不放之人,可此次却和夜央抢得难分难舍,夜央躲闪之际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干脆点了整个锦袋。 “二哥,你不看,不给我看,怎么还烧了呢?”央华略有些气愤不过。 锦袋在夜央手上点燃,夜央丝毫无惧无忧,他烧点的,是他对许相梦的怀疑,留在心里的,只有信任与爱。 几乎烧尽,夜央放手,锦袋中藏着之物化为灰烬,夜央心里同样不存半点疑云,他说过的,再也不会怀疑许相梦。 许相梦房内,急匆匆的脚步和拐在地上步来步去,许相梦满脸恐惧与慌乱,她在夜央门前听到了夜央和央华的一半对话,听央华说到“知县大人的相关资料”时,许相梦便乱了心思,慌张只顾逃跑。 “夜师爷查我,夜师爷居然让人查我!” 许相梦内心又恐又怒,一拳捶在桌上,愤怒恐惧不减,手倒是砸疼了。 “啊,疼疼疼……”许相梦揉揉手,蓦地又一脸愤恨,道:“老子都要完蛋了,这点痛算什么!” “不行,我不能留着等死,逃命要紧。”许相梦慌里慌张地拐到门边,蓦地停步,嘴里嘟囔道:“收拾东西!” 许相梦又着急往柜子走回去,伸手去开柜门时,乍地一脸自我痛恨漫上脸庞,怨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收拾,收拾好自己快点跑吧!” 许相梦终于找对了当务之急,正要逃跑出门时,央华却突然推门进了来。紧张氛围僵持一刻,许相梦僵硬着一脸,开口问道:“华哥,有事吗?” 许相梦看着眼前严肃非常的央华,心中恐惧更甚,她恐怕央华就是来逮捕自己的了,虽然她这会儿的状况很难逃过一劫,可许相梦依旧孤注一掷,还没等央华开口说事,她朝一扭身从央华身边,往门里一窜。 然而,许相梦这三条腿,终究有一条不听使唤落在了门内,当央华耳边一阵“嘭啪哎呀”之后,转身所见便是不忍直视的许相梦摔倒在地的场景。 痛过,许相梦也不觉得痛了,明明腿上伤处都已渗出血来,她却一脸呆愣地正躺在地上,四肢随意摆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老子要死了,老子要没命了!”许相梦心底做的最后不算挣扎的挣扎就是消极待死。 许相梦摔惨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隔壁的夜央,央华只是说来找许相梦闲谈几句,夜央本也不认为会怎样,可当夜央来到院门前时,却看见了躺地不起许相梦。 夜央那一刻的急心如火如光,脚步更是急疾冲到了许相梦身边。 “大人你怎么了?” 夜央问得有多焦急,许相梦就忽略得有多彻底。她并非刻意置夜央的关心关怀于不顾,而是早已被恐惧心淹没,就像那日双耳失聪,今日更像是连双眼都模糊不清了。 “央华,你把大人怎么了?”夜央急而问央华。 “我,我什么都没干,我也糊涂了,就看到大人摔了!”央华也是茫然不知所以。 此刻许相梦对夜央的呼唤和触碰都毫无反应,夜央迫急心切,又注意到许相梦腿上的伤略略渗血,便赶紧将她抱起跑了出去。 央华可是彻底迷茫一片了,无缘无故,许相梦摔了,不知所以,许相梦倒地不起,更叫人匪夷所思,夜央那种言语和神态上的万般急迫,央华简直从所未见。 “这是什么情况?” 许相梦心神逐渐回返,她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熟悉和温暖的怀抱中,略微抖颤着往某处奔跑。由模糊变得清晰,眼前是夜央恐慌急迫的脸庞,许相梦越发清醒,夜央这分明是着急自己。 “夜师爷……” 夜央因着许相梦这一声呼唤,蓦然散去大半的愁忧恐慌。 “大人你醒了!” 医馆内,大夫正给许相梦止了血重新包扎伤口,从进到医馆开始,夜央就一直抓着许相梦的手,抓得紧紧的,许相梦冰凉的手都不由得发烫。 “夜师爷抓我这么紧,不会是怕我溜掉吧?”许相梦心里这般猜测,嘴角微微一抽搐。 许相梦偷瞄着夜央看她的眼神,并没有与往日不同,真要说有,确有一丝担忧隐隐约约,可完全不像是盯犯人的眼神。 “大夫,大人的伤严重吗?” “恢复得其实还不错,就是伤口不小心又撕开了,但不严重。” 离开医馆时,夜央本想背着或是抱着许相梦走,但许相梦却果断拒绝。最后,夜央只能扶着许相梦,做她的拐杖。 “真是倒霉,这下可是跑不了了!”许相梦忍不住一脸哀怨悲愁。 “大人是伤口疼吗?”夜央关切地问。 “不疼。”许相梦一脸哀怨地回,心里的担忧恐惧早就胜过了**的疼痛。 “如果大人摔倒是因为央华的缘故,我为他向大人说一句抱歉。” “跟他没关系,我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许相梦心思完全没在摔倒一事上。 一路走到县衙,许相梦的心就没有一瞬间放下过,夜央让人查知县大人的事,代表他早就怀疑自己了,可是如今真正的知县大人的资料到了他手,他若是看到了,绝不可能还对自己如往常一般关怀照料才对,夜央还没看那所谓的资料信息,还是,他演戏干扰自己的思绪,想趁着自己不备,一举拿下? 许相梦将夜央想成了如何一个内有城府深似无底渊之人,可怕的是,她每每胡思乱想,总信自己的判断。 许相梦恐怕自己今日走进县衙,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纵使腿残,她也想拼死一搏。在大门台阶上走时,许相梦蓦地一使力推了一把夜央,转身便欲逃跑,然而,还没来得及迈步走下,扭身之际便因腿伤一丝抽痛牵动全身。 许相梦本以为自己此生宿命就是摔跤,摔倒,摔惨,但是有夜央,自从二人的宿命有了交集之后,许相梦每一次的摔都是上天美好的玩笑,幸福的捉弄。 夜央早已习惯在许相梦将要摔倒之际救下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本能,是他的心被许相梦占据之后,熟习得变成自然自觉的本能。 许相梦倾倒在夜央有力的臂膀之上,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她忽地觉得刚才的头脑发热和对夜央的怀疑才是心里鬼怪作祟,夜央,分明还是那个外表淡漠,却对她温柔的夜师爷。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瀑布激流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再一次木愣着被夜央抱起,只是这次,她不是被什么恐惧心吓傻吓愣的,而是深陷在夜央温柔关切的目光中。 “夜师爷,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不管你问什么,我都会将真相如实相告。”许相梦默默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许相梦被夜央抱进了县衙,她的心思沉溺在夜央的温情双眸中,仿佛此生甘愿深深被锁在夜央眼中。 被许相梦的迷蒙眼神牢牢盯着的夜央眼珠子不由得慌张得打转,蓦地一番心动热意爬上心头,夜央刻意躲开许相梦的目光,心绪却早已被她扰乱。 夜央竟抱着许相梦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直到将她放在了床上,夜央都完全没注意到这是自己的房间。 许相梦的眼神依旧紧锁夜央,夜央心跳得更加慌乱,放下许相梦抽身时,心里是恋恋不舍和急欲逃遁的矛盾争斗不休。 许相梦的手臂从微微起身后退的夜央肩膀滑落,却又一把抓了夜央的衣襟,只轻轻一拉,夜央毫无防备地被拉向许相梦,贴近了她。二人相视之际,仿佛过了几多春秋,许相梦终于开口问:“夜师爷,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许相梦问得很委婉,她又如何敢直白自己的虚假身份,她等夜央问,才好承认一切,包括她的女子身份。 总会有些情感如缓缓流水撞上悬崖峭壁,二者碰撞创造的便是瀑布激流。 那一刻便是如此,夜央彻底沦陷在许相梦清澈之中略藏浅淡不安的双瞳陷阱里。夜央撇弃一切顾虑,刹那抱住许相梦的双颊,火热的吻燎上许相梦的双唇。 没有酒醉,没有浴火,没有迷香,许相梦的手从夜央胸前滑落,被夜央这般深切动情的一吻撩然了全身力气,全心思绪,夜央顺势倾倒,温暖的手掌落在许相梦的肩头。 “啪!” 一声响乍然传来,夜央顿止起身,房间那头,地上掉落一本书籍,书后站着的,是一脸惊愕诧异得几乎连呼吸都忘却的央华。 时间似是撞了墙,乍停许久,三人各自停愣。许相梦扶着床爬起,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压倒,但这次明显与之前那不同,每一丝瞬间,她都仿佛感受到夜央热切之下满满的情意,温柔爱意,而不像之前夜央被迷乱那次火热掠夺。 许相梦坐起便看见了那边跟石头一般杵着的央华,他的表情惊诧僵化多久,许相梦的心就骤停多久。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许相梦这会才是彻底死了一样倒回在床上。 央华复杂如有千丝万缕缠乱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夜央,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房门口,撒开腿就飞奔逃出这个方才上演了他不忍直视,不敢相信,却真实惊悚可怕一幕戏的房间。 “央华……” 夜央往前几步,轻叹一口气,他本来还没想太早让别人知道他对许相梦的感情,因他还不确定许相梦的心意,哪能料到今日会这样被央华撞了个正着。 夜央又朝躺死在床上的许走回,本是一脸死状的许相梦猛地一下跟诈尸一般坐起,一把抓过被子捂在胸口,一副小女子反抗恶人侵犯的模样,说道:“夜夜夜师爷,你,你想干嘛?” 许相梦慌里慌张说着,还抓来枕头指着夜央。夜央忽地止步不前,从许相梦的举动和神情看,很明显他做的事让许相梦害怕了,而那不是他本意。 “你知道了?”许相梦是问夜央是否知道了她的女子之身。 “知道什么?”夜央并不知道。 许相梦狠狠咽了一口恐惧的唾液,蓦地想起方才和夜央亲吻的情形,许相梦不禁心上一怔,那一刹的感觉可谓五味杂陈。 “许相梦,你想什么呢?”许相梦一脸自怨地羞怯起来。 一阵风拂进窗门,吹起地上小截锦袋和纸烧尽残留的尘屑,许相梦惊恐羞煞吸气之际,被灰屑狠狠呛了一口。 “咳咳,这什么呀?”许相梦看到参残余的灰烬顺风爬来。 “央华给我带的一份大礼,一不小心烧着了。” 许相梦狠狠咳着,夜央见此状便欲上前,许相梦却又刻意往床里面蹭移了一点,夜央默然暗伤。 许相梦呛咳声渐缓,忽地一想夜央说的大礼,还能烧着的,自然而然,她一下就想到了央华口中的资料。 “烧了的,难道真是?”许相梦乍地喜上眉梢,又觉得问清楚点好,便又问道:“大礼,什么大礼呀?烧了真可惜。” “还没看,不过不可惜。” 夜央此话一出,许相梦可算放下心来了,更乐了,还没看就烧了,岂不是夜央还不知道真的知县大人的事,也不知道他的模样,也就是说她还暴露呀! “烧得好!”许相梦万分庆幸,扔了被子又扔了枕头。 许相梦看着夜央一脸落寞模样,那一刻,身份还未暴露,小命得保的喜悦之感让许相梦忘记了所有,她乍一下跳下床,一条腿跳到夜央身边,一本正经地安慰起他来,道:“没事,下次让他再给你送一份大礼,更大的礼。” 许相梦完全没有意识到夜央的失落是因为她的一再躲避,而她突然靠近,夜央又惊又喜又疑惑。 “夜师爷还不知道我是假的知县大人,也就是说他还不知道我是女的。” 许相梦正如此心里暗自庆幸,突然一下子,许相梦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思想一闪而过,只一瞬,许相梦的喜悦僵硬在脸上,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是男的,夜师爷对我做那种事,夜师爷他……”许相梦实在不敢想这个事实,“他真的喜欢男的!” 夜央蹲身去扶许相梦,许相梦却绝然拒绝他的好意,心里又是恐慌又是愁怨的,许相梦半爬半跳地赶紧离开了夜央的房间。 许相梦也想逃离这个尴尬得掉了她一身清白的地方,却在出院门时撞见了折返的央华。央华随意而瞥过的一个眼神,许相梦是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一死了之。 “老天爷,你还老子的脸面!”许相梦也只敢默默埋怨老天了。 夜央站在门前看着许相梦离开,央华看见夜央的脸就来气,冲过去就把夜央推进了房间,一腿跳到院外的许相梦只听到身后传来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弟弟不会要给哥哥一个教训吧?”许相梦呆滞了住。 气氛诡异十分的房间内,夜央和央华相对而站,央华平日总是喜笑一脸,这样严肃得满带愤怒的表情本是从来与他无缘,而夜央,最让央华不可思议的就是他的神情,他本来是淡漠孤傲之人,此刻却让给人如此悲愁懦怯之感。 “二哥,我来是想听你一个解释,刚刚我看到的,你和那个瘸腿知县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夜央开门见山质问道。 夜央并没有如何犹豫,他从不怕自己对许相梦的感情见光,唯一的担忧是许相梦接受不了,既然央华问,他承认了又如何? “我是喜欢大人。”夜央回答得十分认真。 听到夜央那一句坚决的回答,央华此刻内心的奔溃之意犹如山洪爆发,江河决堤,泛滥淹没一切。 央华思绪混乱一刻,蓦地说道:“她可是男人,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在一起?” 央华实在是被夜央诚实残害得惨绝,简直是整个人整颗心都碎了,活生生被吓碎的。 “我爱大人,她是男子又有何妨?” 夜央这一句话道出如此坚定卓绝,但听到央华耳里,却是猛烈狠击,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哥与众不同,让人猜不透心思,可他纵使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夜央会喜欢一个男人。 “二哥,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可你居然喜欢男人,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就是央华这句话,趴在门外偷听的许相梦再也听不下去了,夜央亲口说出的每句真心话,许相梦并非忽略,但央华那句话却深深刺入了许相梦心里。 许相梦无数次祈祷上天,如果夜央也喜欢她那该多好,但这一刻,许相梦是该恨自己的祈愿呢,还是该恨老天爷应了她的愿?许相梦总时不时幻想,若是夜央喜欢自己,自己会是如何的欣喜,但这会儿真的如愿了,她却觉得被夜央喜欢上是如此可怕。 “老天爷,你要真的如我愿,就把我变成男人吧!”许相梦此刻的失心溃崩绝不比央华轻。 晚饭时,唯独许相梦一反常态没来到厨房,这顿饭吃得很尴尬,尴尬在夜央和央华。不明状况的毛小猜不见许相梦,便问:“为什么大人……” 毛小猜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央华“啪”一声压下筷子,听到“大人”二字他就来气,气夜央,气许相梦,央华干脆饭也不吃了,起身踹了凳子就想走,这样行为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发什么脾气,回来吃饭。”夜央一脸沉着道出一声兄长的训斥。 央华被夜央喊住,却没有乖乖回来坐下吃饭,而是走到了毛小猜身边,一手拍在了她肩上。成城看见央华这一举动,神色微急放下筷子。 “毛小厨,你应该有给你家大人留菜吧?正好我吃饱了,不如帮忙给她送去,免得把她饿着,有人心疼。”央华的话中有话只有夜央听懂。 “不用麻烦华公子,我去好了。” 毛小猜放下筷子要起来,却被央华看似并没怎么使力的手掌控制住。 气氛越发尴尬了,在成城动手之前,夜央一个眼神先行,央华放开毛小猜,却非妥协。 “夜师爷放心,我只是送个饭,是她的荣幸才对,如果夜师爷拦我呢,我可能心情一不开心就会胡言乱语,有些事,你不介意不代表她不介意。”央华这是遮遮掩掩的威胁。 央华说得没错,但并不全对,夜央并非不介意,而是太介意。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错意表达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华果真端着饭菜来到了许相梦房门前,一手托呈的潇洒模样,但他每一步都怀着对许相梦的不满。 “一个残废知县,也敢勾引我二哥,看华哥我怎么对付你这只狐狸精。”央华说得坚决,却也觉得这话听来怪怪的。 央华抡起一拳就要砸门,一犹豫,还是选择了轻轻敲门。 许相梦正闷头在被子下,乍听到敲门声,许相梦一下掀了被子,她第一反应,敲门的人是夜央。 “夜师爷吗?怎么办?装睡好了!” 许相梦又掀回被子蒙住头,打定了主意装睡不顾,可外面的央华却一直敲门,敲门声越发响亮,急促。 “不是夜师爷!” 许相梦一把甩了被子,摸到拐杖往房门走去,央华已经十分不耐烦,敲门声“嘭嘭嘭”直响。 许相梦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开门,心存恐慌。打开门和央华四目相对之时,恐慌瞬间转化为一脸僵硬的尴尬。 许相梦杵着拐杖愣住许久,央华轮着换了好几次手托饭菜,许相梦却一点反应都不给。 “那个大人,知不知道我端着这些饭菜手很累呀!” 央华一句埋怨,可算把许相梦神游往天涯海角的尴尬惊魂扯了回来,只见许相梦乍地一晃神,退了几步。 “夜六公子亲自给我送饭来,真是……” “真是你莫大的荣幸!”央华一副傲然截了许相梦的话,蓦地又疑惑,道:“什么夜六公子,叫我华哥!” “是是是。”许相梦敷衍了一句,但又实在因着之前和夜央的事被央华撞见而不敢过火。 央华“砰”一声把饭菜扔在桌上,又给了许相梦一吓。 “吃吧,你们县衙小厨厨艺还不错。” “小猜是我亲选的厨子,厨艺当然不会赖。” 许相梦说着真坐下端起饭吃着,央华看她几眼,吃得还挺来劲。央华冷不丁地突然来了一句:“大人你眼光确实还不错,像我二哥这么好的男人确实世间少有……” 央华一句话让许相梦一口饭停在嘴边,央华转身背着许相梦,深深憋足了一口气,那停顿片刻,许相梦正把饭塞进嘴里,央华突然又大声且怒气十足地来了一句:“但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这个‘二嫂’的!” 央华说归说,居然还一掌拍在了许相梦眼前的桌面以示凶狠,这语言和行动的双重惊吓,硬是叫许相梦一口米饭朝央华喷了出来,喷了他一脸。 “你可不要胡说呀,什么好男人,什么二嫂,你这是把我和夜师爷看成什么了,你这是在朝我清白人格上泼脏水,老子可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知县大人,你,你别给老子瞎造谣!”许相梦情急之下一番自白可是下了狠决心。 许相梦自辩清白时,央华抹擦掉一脸的米粒,待许相梦说完,央华又补了一句:“你真的没有勾引我二哥?” “谁勾引你二哥,老子还勾引你大哥呢!”许相梦终于忍不住压抑已久的怒火,一碗饭盖在了央华头上。 央华所有强装出来的凶狠威严都被许相梦这一碗盖没了,他木然一脸,许相梦的怒气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抓过拐杖,一把撩起央华就往房门处拖走。 “夜华是吧,老子是知县大人,大度容人,但是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你现在就离开我的视线,否则老子一拐杖拍死你还不偿命!” 许相梦愤怒一起,力气还上来了,说着话就拖着央华往房门上一扔,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走,快走!”许相梦说着还冲着央华挥起了拐杖。 央华确确实实被许相梦这架势吓着了,扶着门往后靠,却有门阻挡而无退路。 “我走可以,我就问你最后一句。”央华心里其实已经慌了。 “有屁快放!”许相梦一拐杖杵在央华咽喉前。 央华当真是从许相梦这见识到了什么叫凶残神情,凶恶举止,他当真想不到许相梦“凶残”至此,那一拐杖要是戳下来,是要锁喉,爆咽! “大人,你说实话,真的不喜欢我二哥?” 央华此话一出,许相梦晃神之间就戳中了央华的咽喉。 央华这话戳中了许相梦死穴,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夜央吗?不,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身份,这种情景,不允许她说出真话。 “你问最后一句,我也就只回答你一次,不喜欢!”许相梦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行,大人你够爷们,我暂且相信你。” 央华一半相信,另一半是被许相梦的狠劲吓到,他稍颤巍着手推开脖子前的拐杖,屏足了一口气起身。 央华双手搭到门上时,许相梦才深深松了一口气,她认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难缠的央华,可当房门打开那一刻,看见了院中站着的夜央之时,许相梦打从心底里恐慌了。 央华跑走到夜央身旁,还没开口说话,就接收到了夜央一个眼神,心里不乐意也只能离开了。 寂静的屋院,夜央站立漆黑院中,许相梦背后是融融烛光,二人无声对视许久,夜央的目光由始至终,坚决中带有丝丝悲意,而许相梦,略微恍惚躲闪,直到彻底不忍面对。 方才许相梦对央华决绝地否认对夜央的感情,她的一字一顿,恰如一针一刺扎进夜央心上。 此时此刻,许相梦面对夜央,她心虚,她懊悔,她多想开口承认对夜央的真实感情。 “夜师爷,我……” “大人,早些休息。” 终究还是夜央先妥协了,为爱轻易妥协。夜央心痛留下最后一句话居然还是对许相梦的关怀。夜央转身走出院门,许相梦耳边不住回荡他的那句“大人,早些休息”,缠绕耳边,荡进心内。 “夜师爷,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许相梦一句心酸说得说得极为小声,而夜央更是已经走出耳所能闻的范围。 夜央回到房间,央华在房里等待已久,夜央一推门进来,他便开口说道:“二哥,现在你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了吧?” 夜央没有搭理央华,自顾自地走到书桌旁磨墨挥笔。 “二哥,其实我就想说,那个知县大人根本也没什么好的,又瘦又矮,一个男人长得跟个姑娘似的,不对,也没有女子像她那么狂躁粗鲁,动不动就要一拐杖打死谁。” 央华口里的许相梦如此不堪,但这些都无法动摇夜央的心,他对许相梦的感情就像落笔时的坚定,亦像纸上明彰的一字一笔,实实在在,绝不变更。 “二哥,我相信你一定是被她迷惑了,只要你以后多接触别的女子,一定能改邪归正,就说你们县衙的毛小厨,虽然也瘦小了点,但她至少是个真女子,不如你就跟她多相处,总比那个不可理喻的凶大人好。如果二哥觉得小厨子配不上你,那我们回衡都,满地官家小姐,以二哥你的条件,还愁没有三妻四妾?” 央华越说越夸张,夜央却一脸淡然写自己的字。 “二哥,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进去,趁着还没陷的太深,赶紧脱身,不如这次你就跟我一起回去,我想你肯定是待这儿久了,心情太压抑才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我也可以陪你游山玩水,放松放松心情,到时候就好了。” 央华一开口便没完没了了,他确实是对夜央这个哥哥关切担忧,才会劝解着啰嗦到了一个地步,自己都有些慌急错乱了。可夜央,一点回应都没有,继续行笔如流水。 央华彻底被夜央逼疯了,他明白夜央独立自我的个性,但对于他爱上一个“男人”之事,自己作为弟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 “二哥,我和你的大人,你选一个吧!”央华着实气不过放了大招。 央华此话问出口,夜央手中的毛笔“咔嚓”两段。夜央抬头看着央华,从他的凝重神情中,夜央能看出央华的认真,丝毫不像玩笑话而已。 “你是我弟弟,她是我爱的人。” “也就是说你不选我,行,我走,再也不管二……夜公子你的事了!”央华说罢绝然转身离去。 夜央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脚步渐缓,再步出院门,脚步直接停下不走了。央华叹气回头,他本来以为用这方式逼夜央就范,最后不仅仅得到了夜央的默然不挽留,更听到了夜央无情关上房门时自己心碎的声音。 “行,夜公子你够绝,那我就不管你,走了!”央华喊了老大的一声,夜央在房间里没有半点反应,央华又补喊了一句:“真走了!” 许相梦听到央华的大动静,开着一点门缝还真看见央华满面怒气走过,心里怀疑他是否真的要离开了? “吵架了,不会是因为我吧?”许相梦一拳捶在额头上。 其实许相梦也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想都不用想,自己就这样成了他们两个兄弟之间的大矛盾。 “是不是我承认了自己是女的,他们就不会为这件事吵架了呢?我要是女的,夜师爷还会喜欢我吗?”许相梦嘴角略微抽搐,她心里竟真相信夜央喜欢男人。 “不行啊,无论如何,这一层纸都不能轻易捅破,一点大意,可能连命都要丢,到时候,夜师爷就算喜欢你,也是天人永隔无比凄惨,许相梦你可不能乱来,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许相梦吹熄了灯烛火走到床边,倒下之时,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白天在夜央房里的场景。夜央的吻,他的温柔,都使许相梦流恋沉醉。 “许相梦你能不能想些别的!”许相梦对自己狠狠一吼。 夜静得能吞噬一切声响,却能牵引拉扯出不尽思愁。清浅月光洒落,世间百态不藏,酸甜苦辣咸,方寸之地,装尽人间悲欢愁喜。 ------------ 第一百五十章 被弃山林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第二日,央华居然真的离开了县衙,而夜央一如往常做事。 许相梦又躲在大堂过道处偷瞄着夜央,他看似丝毫没有被许相梦否认感情一事影响情绪,而事实却是,夜央不管外表多冷静,内心却一直承受着许相梦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喜欢”造成的狠重伤痛。 “看来夜师爷也没有很难过,那我就放心了!”许相梦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夜央只是个不喜形于色之人。 原本,许相梦只知道自己喜欢夜央,喜悲都是一半,而如今,许相梦知道了夜央也喜欢她,愁烦却增添了一半。知道彼此有意,许相梦却不能甚至不敢承认接受,这种心尖揪紧的闷痛,比死更叫人难以忍受。 “唉,许相梦,放轻松,等时机成熟,再和夜师爷说清楚也不迟,没错,就这么决定!”许相梦说得一脸坚定地自我催眠,但她根本不知道时机何时成熟。 许相梦悄然来又悄然溜走,当她满腹愁烦地走在园子里时,正面撞见了去而又返的央华。 “你不是走了吗?”许相梦目光略带惊讶问道。 “你这么希望我走,是觉得我走了你就可以独占我二哥了是吧?” 央华这一脸故作姿态的自恃模样看得许相梦实在火大,他这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更是让许相梦万般无奈。 “没完没了,老子不跟你争,清者自清!”许相梦说出这么一句居然还有一丝心虚。 许相梦说罢便拐着脚匆匆绕过央华走开,她不想跟央华继续争论自白,可央华却没想就此放过她。 擦过央华一刹那,许相梦只觉脖颈一疼,眼前一黑,便没了直觉。 “虽然我劝不了我二哥,但只要你消失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一辈子忘不了你。” 夜央扛着许相梦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县衙,只落了一根拐杖横在园子里。 烈日当头,许相梦醒来时只觉得头晕,全身滚烫。她微微睁眼,火辣阳光照射进树林,一丝一丝刺入她的皮肤和微张的眼眸。 许相梦翻个身坐起,稍稍晃晃脑袋,这才看清自己置身一片无人的森林。许相梦又觉得脸上滚热疼痛,她抬手触到脸颊,怕是被这大太阳给晒伤了。 “疼死了,老子……” 许相梦正想开骂,蓦地想起自己失去直觉之前背后有央华,事情很明显了,这一定是央华做的好事。 “混蛋,老子招你惹你了,老子要诅咒你十八代祖宗,全家死光!” 许相梦恶言一通骂,张口闭口脸颊都疼痛难忍,乍地一想,央华全家死光的话,夜央不也死了。 “算了算了,死他一个就够了!”许相梦又改口。 许相梦知道坐着干发火无济于事,她往身边环视一周,世上无论东西南北,在许相梦眼中每个林子长得根本一模一样。 “这是把我丢在了哪个荒郊野外呀,那个混蛋,别让老子回去,回去就让你不得好死!” 许相梦说着往旁边寻找着拐杖,然而,四下里只有断枝子,树叶子,小石子,并没有她的拐杖。 “老子……”许相梦怒气一上头,抓起身边的石头挥手瞎扔以泄愤。 “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子死野外,做梦!” 许相梦坚定了信念从地上起来,鼓足了气力开始寻找出路。然而,光有信念并非能一路披荆斩棘,许相梦绕了一圈又一圈,终究还是躲在一棵树荫下叹起气来。 “唉,这难道是鬼树林吗?”许相梦泄光了气,倾身靠在了树上。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日头西斜,许相梦居然睡得很安心。 许相梦隐隐觉着一边脸颊有一丝痒意,醒来还没睁眼,伸展双臂时蓦地抓到一个毛毛的玩意儿,许相梦一愣,下意识摸了几把,再睁眼一看,只见手下一只大狗盯着自己,许相梦被吓得整个人一窜躺倒。 “狗兄,老子无意冒犯!” 许相梦本以为这会是凶恶野狗,傻不拉几还跟它道歉,可这只狗兄显然不屑于接受许相梦的抱歉,扭头就晃悠着走了。 许相梦悬着心看着大狗走远,忽地注意到它颈子上的狗绳,这才反应回来,念道:“家狗?跟着它说不定能走出这鬼林子!” 许相梦光顾着得意自乐,起身时她的狗兄都跑远了,一条腿的许相梦怎么赶得上四条腿的大狗?但许相梦最后还是赶上了,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她狗兄的带领下离开了林子。 “老子终于出来了!”许相梦冲着西落的日头兴奋大喊,就跟出狱一般激动。 那条大狗似是老天派来为引导许相梦离开困境的使者,在林子里还走得那般快,好几次都叫许相梦差点跟丢,这会儿走出了林子,它倒在许相梦跟前吐舌摆尾,好像很不舍的样子。 “狗兄,快回去吧,家里人会担心的。”许相梦俯身拍拍大狗,推它走开。 一条狗天黑了不回家,主人会担心,同样的,许相梦也知道,若是自己不回去,夜央一定也会担心,十有**,夜央已经找自己找疯了,她不愿夜央身心再受伤。 问过附近的村民,许相梦才知道自己被扔在高涯县城北边一个不远的林子,这个时辰,若是中途不休息,没准还能在城门闭锁之前回去。 许相梦拖着一条伤腿,一路朝南,从日西走到日消。 “万恶的夜老六,居然敢把本知县大人扔掉,怎么不再扔远些,有种把老子扔到天涯海角去呀,背地里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无耻败类,无耻至极!”许相梦一路走一路骂,就跟力气用不完似的。 “别人老子在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许相梦腿脚走累了,嘴皮子却是怎么都骂不见累。天色越发黑下来,许相梦恐怕自己这一条伤腿拖累,死赶也赶不回去了。 正当许相梦犹豫该不该找个地方落脚,明早再回时,她耳边响起一阵马蹄“哒哒”声。 “有人,如果是赶路的哥们,正巧也是去高涯县城的话……” 许相梦想着想着就燃起了希望,回顾身后寻找骑马人的身影。终于,马蹄声越发靠近,一个骑马的身影也往许相梦奔来。 “喂,四海之内皆兄弟,那位赶路的哥们,能否停马……” 那人驾马一跃而过许相梦身边时,许相梦的声音戛然而止,还了她心里的黑夜一份宁静。 “那个混蛋?” 许相梦愣住片刻,她脑海中反复闪过方才一幕,没错,骑马飞驰而过的人就是央华,她口中的混蛋。而且,他一掠而过时,还神气地甩给许相梦一个鬼脸。 “嘿,那个混球,你有种别跑呀!” 许相梦一声怒喝果真喊住了央华,央华牵扯缰绳扭过马头朝许相梦走过去。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知县大人。”央华装得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装什么装,你有种把本大人扔在山林里,没胆子承认,算什么男人?”许相梦狠狠质问道。 “是,我不算男人有什么,你要不是男人我才开心。”央华坐在马上,一副居高临下的高傲态度。 “老子是不是男人,跟你有个鬼关系,你赶紧带老子回去!” 许相梦对央华的怨怒越发深了,再加之着急回去,她说着话就去扯央华手里的缰绳,还命令道:“你赶紧滚下来,让老子赶回去,不然夜师爷要……” “要怎么样啊,我二哥还能为了你一个外人杀了我这个亲弟弟呀?”央华拽过缰绳就给了许相梦一个踉跄。 “你这人,既然夜师爷不教训你,那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许相梦立马杀了央华一个措手不及。她不再抢缰绳,而是一把拽住了央华,“嘭”一声,央华重重砸在地上。 “你!”央华怒火冒起。 “我,你活该!”许相梦更不落下风。 “我二哥不会纵容你欺负我的!”央华躺地上怒目指着许相梦。 “谁欺负谁呀,你就在这荒郊野外待着吧!” 许相梦狠狠甩给了央华一句,趴在马上可就是上不去,夜央呆呆望着上不去马的许相梦,这滑稽场景,他终于得意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大人,你这一条腿怎么上马呀,别让人看笑话了好吗?”央华站起来捧腹大笑。 许相梦耳中冲进来央华轰炸似的嘲笑声,她怎么忍得下她的火爆脾气和被嘲笑自尊心,转身就对央华吼道:“老子就是没有腿,你这马我也上定了!” 许相梦狠下心来,强忍着腿疼,以无比滑稽足以笑掉人大牙的姿势趴上了马背,得意忘形之际,她狠狠一掌拍在马脖子上,冲着央华吹嘘道:“怎么样,你这……” 许相梦话还没说完,那一狠掌惊得马蹬了几蹄子,几乎就在一瞬间,连马带人就飞奔起来。 “啊!”许相梦一声撕喊抱紧马脖子,被马背着直冲。 那一刻的恐慌从许相梦点燃,再燃烧到央华心上,马蹄“哒哒”声越发急促,许相梦和央华的心跟着起伏跌宕,顿止乍跳。 “那个那个那个,救命呀!” 许相梦这一声可喊醒了央华,他本来以为许相梦那上马时的笨拙蠢样是因为她脚上不方便,可现在这情况,她根本是不会骑马吧! ------------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临危有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华狂奔着去追马,但两条腿的他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 “那个大人,你不会骑马呀?” “你哪只眼,眼睛看出老子会骑马了?”许相梦整颗心都要炸了。 央华追不上了,俯身扶着腿开始大喘气,眼看着许相梦被马带跑,只留下马蹄扬起的漫天飞舞的尘埃。 许相梦的身影和呼救声都消失在了央华眼耳所及的范围之外,央华继续前行追寻,心里越发慌了,他本来也没有真让许相梦消失的意思,只是想教训她,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还不得愧疚一辈子。 “糟了,这个知县大人,真死了可不要赖我!” 央华虽然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祈祷上天千万别让许相梦真出事。 老远之外,许相梦死死抱着马脖子,身下的马肆意狂奔,许相梦则抱着大不了就是一死的决心闭目屏息。 “夜师爷,我要是死了,你就替我把夜央这个混蛋杀了给我陪葬吧!”许相梦心里暗暗发狠话。 许相梦一心恐惧,完全没注意到耳边的马蹄声渐渐杂乱,另一串马蹄声交错进来,在靠近她。 一条径直大道,一旁绿林一旁青草地,浅白掺黄的月光散落下来。 许相梦死缠着的马激步直前,对面,是夜央骑马飞驰而来。一瞬之间,夜央吁止身下马蹄,许相梦抱马只一刹擦过,夜央跃到疾速奔驰过的马背上,一把拽过缰绳。 激愤失控的马岂能这么容易被控制,马双前蹄脱离地面立起,许相梦双臂滑脱,她以为自己短暂此生将要终结,直到靠在了夜央身上,许相梦惊惶化作惊疑。 惊马抗争多久,许相梦就在夜央怀里怔住多久,她没来得及回头看身后是何人,但这种熟悉的安全感,绝对是夜央无疑。 马蹄终究彻底停下,许相梦心里残余的恐慌却绵延不断,她抚上夜央两只握着缰绳的手,只有夜央手掌的温暖,才让她心安。 “夜师爷,抱紧我。” 许相梦抓起夜央的手臂环住自己颤巍不止的身体,躲在夜央怀里,许相梦才敢平稳呼吸。尽管许相梦总认为自己能抱着必死的决心赴死,但她又如何真正舍下夜央。 “夜师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许相梦的心找对了感觉,出口的话便也正中夜央心头,夜央不需要许相梦对他说一声谢谢,只要她懂自己对她只此一份的挂心。 夜央的双手从许相梦纤瘦冰冷的指尖脱出,转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更将她整个人紧紧拥在怀里。 月下弯道,许相梦靠在夜央怀里,微微扬起的幸福嘴角,夜央手上拉着缰绳,许相梦找回而终究放宽的心。马蹄慢慢,紧随其后的是央华,一脸哀怨,一心的不满。 “二哥。”央华一副撒娇样跟上。 许相梦和夜央同时转过头看着央华,央华所有想说的话都在看见许相梦那一刻咽了回去。许相梦见央华这个样儿,猜想他一定是害怕夜央责怪他做得事太过分。 “夜师爷,其实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都不能怪别人……”许相梦话到一半,冲着央华一个笑脸。 许相梦此话一出央华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的笑更是慎人心慌,许相梦难道要替自己说话?央华几乎这样以为,然而许相梦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就算不加倍偿还,也定要以牙还牙。 “全都是这个混蛋的错!”许相梦伸手直指央华,一脸认真地模样说道:“你这个好弟弟把我打晕了从县衙带着扔在荒野林间,他想让我自生自灭,但是老子命大,从林子里走出来,他又看我没像他所期望死在林子里,就把我放在马背上,想让我和被激怒的马随便掉进那个山窟窿摔死了算了。” 许相梦那一脸愤慨,说得连瞎掰的假话都听得跟真的一模一样。夜央听着许相梦的话,他所知道的,央华并非如此残忍之人,但对许相梦,他也不怀疑。 “二哥你别听她胡说,我是把她打晕后找个林子扔了……” “夜师爷他承认了!”许相梦故意掐点断央华的路。 “不是我!”央华急欲辩驳。 “别不承认,在夜师爷面前装乖装无辜,伪君子,对我下狠手,企图害我性命,真小人,敢做不敢当,你不是男人!”许相梦开展了咄咄逼人,绝口不给央华反驳的机会。 央华被许相梦一顿骂打上了“伪君子”,“真小人”,“不是男人”此三个标签,他被许相梦骂得是毫无反击之力,听傻了眼,满心委屈。 “我……” “你什么你,没话说了,阴谋被打碎了,谎言被拆穿了,面具被扒下了,老子就看不惯你这样的人!” “大人……” “夜师爷别说话,老子要替你教训这个混蛋!” 许相梦原本打的心思是挫挫央华的锐气,岂料她越演越入戏,越骂越来劲。 “老子最后就说一句,想跟老子斗,再混几年江湖吧!”许相梦终于解了气想停止了。 被许相梦一番所谓的“教训”轰炸,央华的脑子都乱了,他竟真被忽悠着觉得那些许相梦胡编乱造的害人手段真是他做的,他更信了自己对许相梦的所做所为是想取她性命,央华不由得默默怨恨起自己的残忍。 央华一脸呆默,许相梦可算是翻天覆地打了一场胜战,看着央华这要死不活的样儿,许相梦是妥妥地赢了。 然而,许相梦的真正目的并非在于忽悠央华,而是让自己撒气也顺便能让他享受一下被人逼到绝路的滋味,就像他问许相梦的那句,逼得许相梦无路可退,违了自己的心,又伤了夜央的心。 “小华华,这会儿是不是感觉很崩溃呀?”许相梦突然敛回所有的愤怒问道。 “小华华?”央华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然叫小夜夜?” 突然从满目怒火变得随性自然的许相梦实在让央华大吃一惊,但不管是“小华华”还是“小夜夜”,他都还想不通是怎么个鬼意思。 夜央姓夜,央华是他的弟弟,自然而然,许相梦一直认为央华是叫夜华。 央华想通了这点,可还是扭不过许相梦这翻脸速度,快得如此惊人可怕。 “我呢,有仇必报,况且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底线,我当然要加倍奉还,反正我现在也骂够了骂爽了,就原谅你了!”许相梦说得一脸义正言辞。 “大人,其实央,我六弟他不是坏人,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大人的事,我……” “不,二哥,今日之事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我亲自跟大人道歉。” 央华说罢跨下马朝许相梦深鞠一躬,歉意满满,并且是由心而发。 “这么大礼,我受的好开心!”许相梦丝毫不掩饰得意的喜悦。 央华俯身道歉,被许相梦这一句听得心里一顿,怎么世上会有许相梦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存在?行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思维如此叫人捉摸不透。 “咳咳,行了,本大人接受你的道歉。”许相梦故作傲然姿态说道。 央华重新回到马上,三人继续前行。这一路,三人聊过许多,许相梦能从央华说的事里听出它与夜央的兄弟情,而当许相梦说起夜央时,央华更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同生共死,彼此依赖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央华好像不似一开始那样对许相梦万分排斥了。许相梦确实是刀子嘴,但她的心也只比豆腐硬那么一点,她对自己凶,但也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 央华其实一直跟在许相梦身后,她在林子里的行为举止,和她那“狗兄”的互动,央华全部看在眼里,那一刻许相梦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活泼善良的小姑娘罢了。 夜央唯一迈不过去的坎就是许相梦是个“男子”,他甚至觉得,如果许相梦是个女子,他都可以立马称她一句“二嫂”。 许相梦的笑声点亮了漫天的星光,幸福更烙印在夜央心上。 终有一瞬,央华也忘了许相梦是“男人”,只是由心的觉得,她这人有莫名的魔力,自己的万千心思会被她的笑淹没,再也不愿意防备她。 央华仿佛突然间明白了夜央的心,因为他心底闪烁过一丝想靠近许相梦的意念,但那星点火苗被他湮灭,只留下单纯的相处融洽。 “但我还是不会接受你当我‘二嫂’的。”央华蓦地又道出破坏气氛的一句。 “谁要当你二嫂,你要再敢胡言乱语,老子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许相梦威慑道。 “打死也不让你当我‘二嫂’!”央华挥鞭骑远。 这会儿许相梦和央华的几句,听起来更像互相调侃的玩笑话,一点不存在尴尬气氛。 许相梦发觉央华的马越跑越远,事实却是夜央拉着马缓了下来。 “夜师爷,我们怎么越来越慢了呀,你看你弟跑得跟飞起来似的,你这哥哥怎么能输给弟弟呢?”许相梦一脸较真。 许相梦最终感觉到马停止不前了,许相梦扭过头,眉目间满是疑惑。 “夜师爷怎么了?” “大人,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许相梦怎么也料不到夜央会问这句话,她以为这事早已经不了了之,夜央难道不是淡然释之的吗?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彼此依赖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月光僵化那一个时刻,许相梦千万思绪翻涌,夜央静候一个答案。 “夜师爷,我还不能理清心里的感情,但是,我身边至今为止只有你一人。” 许相梦心里的恐慌她自己懂,她并非不爱夜央,只是恐怕牵动一根情线会掀起连环波澜,她的身份,夜央爱的究竟是她还是男人,许相梦还有很多担忧,她唯一诚实承认的,就是那句“只有你一人”,不仅是身边,心里其实也是的。 “够了,大人,只要在你身边就够了。”夜央说罢轻吻许相梦侧额,他所给的温柔情意轻暖足以融化许相梦的心。 马蹄哒哒,扬尘过往,互相拥有彼此的每一个当下,都是最美的时刻。 央华又在县衙赖了好几日,吃吃喝喝,偶尔和许相梦拌几句嘴调剂一下生活。终于在县衙所有人的“排斥”之下,央华选定了日子离开。 许相梦腿脚不便,夜央只允许她送央华到县衙门口。 “可不是夜师爷不让我送你,是我实在懒得送你这个家伙!”许相梦实在要争面子。 央华一笑,往许相梦靠近几步,当着所有人包括夜央的面,一手搭在她肩上,一副莫名其妙得显得可怕的微笑模样往她凑近过去。 “你干嘛?” 央华一手锁着许相梦动弹不得,眼看着央华越凑越近,夜央看得双眉一蹙走上前。然而,央华最终只是停在许相梦耳边,只有许相梦听见了央华低语了一句什么话,一句听得他面红耳赤的话。 央华告别县衙里每一个人,谢谢他们这些日子的招呼,最后还特意跟毛小猜说了一句:“小猜厨艺不错,不如跟我走呀!” “华公子你这是当面挖墙脚,太明目张胆了吧!”成城拦在毛小猜跟前说道。 “我跟小猜说话,成捕头插一腿也不妥吧?” “华公子,我在县衙很开心,也很喜欢这里的人,谢谢你的好意!”毛小猜暖暖一笑。 “得,被拒绝了。”央华一撇嘴。 夜央送央华离开,央华最后回头挥手一刻,许相梦冷不丁来了一句:“六弟,后会有期呀!” 许这一句话听得在场所有人蒙圈,更是让央华整个人身心僵硬得恨不得爆碎自己的心。 夜央送央华去城门,路经当铺时却突然止步。 “央华,你身上带了多少盘缠?” “很多啊,二哥你缺钱呀?” 夜央从当铺赎出来一把银鞘匕首,从掌柜的手里交到夜央手上,央华可是双眼放光一直盯着这匕首,出了铺子,央华终于开口说道:“二哥,你是有多缺钱,怎么连这把匕首都当了,你以前可都不舍得让我碰它一下!” 正如央华所说,这把匕首是夜央极为珍视之物,是他已不在世的娘亲所留给他的遗物。而夜央之所以会当了它,是之前为了补上许相梦敛下的财物花费出去的欠缺。 “二哥,你看我都要走了,不如就把这匕首送我了,我中意它很久了!” “你要别的什么都行,唯独它这个不行。”夜央拒绝得十分决绝。 “二哥你除了这个东西还有什么宝贝?”央华一脸嫌弃地盯着夜央,咧着一嘴说道:“你那大人?” 相送终有别,央华离开。他是夜央所有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跟他亲近之人,更是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的那一个。 夜央回到了县衙,他将匕首藏在身后,敲响了许相梦的房门。 许相梦使着的拐杖杵着地的声音越发靠近,夜央居然觉得有一丝心慌。房门打开一刻,二人相对心跳清晰。 “夜师爷,找我,有事吗?”许相梦笑问。 “有,个东西想送给大人。”夜央显得有些紧张。 “哦?今儿什么日子,还有礼物收?”许相梦一脸懵然。 夜央终于将背后的匕首递到许相梦面前,许相梦想也没想就一把拿过匕首,毫无顾虑地拔了出来。 “哇,真刀,夜师爷你是想送我刀呢,还是想送我一刀呢?” 许相梦这个笑话挥散了夜央所有的紧张情绪,二人相视一笑,许相梦又将匕首插了回去。 “夜师爷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这是我过世的娘就给我的唯一遗物。” 夜央话刚出口,许相梦蓦地觉得这把匕首重了千斤,一不稳就从手里掉落。许相梦和夜央都下意识去接,许相梦的手搭在夜央掌心,匕首也落到了她手上。 二人抬眸对视一眼,许相梦一把抓紧匕首起身,夜央便拾起许相梦慌乱之际甩掉的拐杖。 “谢谢夜师爷,幸好没砸坏,不然我真是罪大恶极!”许相梦说得一脸尴尬,又道:“夜师爷,这么贵重的又有意义的东西,夜师爷还是自己收着吧,我怕毁在我手里。” 许相梦说着将匕首递还夜央,她心里总有种遐想,这匕首是什么传家宝,定情信物的,许相梦越这样想,竟然会觉得害怕。 “它既然到了大人手里,就属于大人了。” 面对夜央的绝不收回,许相梦还能怎样,她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心里终也欣然接受。 “不过夜师爷,如果以后,我们分开了的话,这个要不要还给你呢?”许相梦神色略显得有一丝怪异。 “为什么会分开?” 夜央一句话就戳中了许相梦最薄弱的防备,为什么会分开?许相梦只是还对自己的将来不确定,对她和夜央的以后没有绝对的设想,而又真将这匕首当做了定情信物。 “不分开不分开,但是这个匕首,它有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呀?”许相梦赶紧转移话题。 “给大人留着防身,万一我不在大人身边……” 夜央只是一个假设,许相梦却迫不及待问道:“夜师爷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许相梦这个疑问和夜央前面那个不正是同一个意思吗?不知不觉间,不管二人发觉与否,在彼此身边早已成了习惯,不分开,在身边。 “我随口一问的,夜师爷这么忙肯定不能一直看着我对吧?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了,本来就应该独立,不能老依赖他人。”许相梦说这话时才真像个小孩。 “大人可以独立,可以不依赖别人,但大人可以依赖我,因为我想和大人互相依赖。”夜央的话说得如此直接,听得许相梦脸颊羞红直到耳根。 “夜师爷这么坚强的人也会依赖人呀!”许相梦红着脸一笑。 “我只依赖大人。” 许相梦心里已不再怯弱,如今,她喜欢夜央,夜央也喜欢她,这难道还不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她最大的幸运。 “夜师爷,我前几天在赌庄赌输了一百两,还没还上呢,既然这把匕首是我的了,我可不可以把它当了还债呀?”许相梦举着匕首,双眼毫无惧色注视夜央,嘴角的笑意亦是如此自然。 本来暖融融的气氛,硬是被许相梦这句话破毁得一干二净。 “大人何时又去赌庄了?”夜央问得一脸认真。 “就是……”许相梦掰着指头数着日子,她这样子实在让夜央无法讨厌责备。 “匕首不能当,欠下的钱我来想办法。” 夜央稍稍轻叹一口气,对许相梦,他的包容早已深成了无底洞,是包容而非容忍,夜央对许相梦,早已不用忍。而许相梦最幸福的开始,便是她所有的任性,大小缺点,从此都有一个人无条件包容。 “还有,大人以后……” “不要再去赌庄了!”许相梦笑着接了夜央的下半句话,看着夜央这一副严肃着,想要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一顿的表情,许相梦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说道:“夜师爷,我骗你的,再说就算我去赌庄,那里的人哪敢赢我的钱?” 许相梦一副“自己这个知县大人不得了”的表情得意着自己又一次唬到了夜央。 “不过,保不齐哪天我真会输一把大的,但是,我保证不当这把匕首,大不了把自己当了!”许相梦玩笑说道。 许相梦说话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但夜央能听出她这句玩笑话最重要的含义。 “无论输多大,都有我陪大人一起承担。” 世上多少人,翻山越岭去到天涯海角都换不回一份真爱?又有多少人,无数次的擦肩也没有彼此成全?更有多少人,人海茫茫,始终陌路? 许相梦和夜央是幸运的,一个风风火火闯入,一个细水长流融入,怦然心动的一见钟情碰撞循序渐进的日久情深,一切恰到好处。 夜央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又蓦地回头,问道:“大人,刚刚央华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夜央一问,许相梦残余的羞意隐隐上泛,微红着脸,说道:“夜师爷想知道?” “如果大人不方便说,那我就不过问。” “虽然,他说得话听起来怪怪的,而且说出来可能会不好意思,但是,如果夜师爷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好了。” 许相梦说着跨出房间,那一晚,夜央也是站在那个位置,许相梦没有勇气向他迈出步伐,而此刻,她毅然决然走到夜央跟前。 许相梦用拐杖杵着地踮起脚尖,她扶住夜央的肩膀,就像央华靠近她一样靠近夜央,顿止耳旁,两颊温热。那一刹,想过了无数个春秋,许相梦的声音终于在夜央耳边响起。 “……” ------------ 第三卷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红叶秋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第一片红叶飘落县衙,许相梦也甩掉了拐杖恢复了“自由身”。尽管大夫嘱咐还是不该过度行路,夜央也千叮咛万嘱咐许相梦切记大夫所言,然而许相梦的行为却像是挣脱了锁链的猛兽。 在县衙里养伤如此之久,如今痊愈,又恰逢秋凉,许相梦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好好玩耍,别的不说,这县城久违的大街小巷,一定要挨个叙旧。 一开始,许相梦还有些使不惯腿,但几度穿街走巷之后,许相梦终于又是那个疾步如飞的她了。 “大人,你走这么快到底要去哪儿呀?”金劲在许相梦身后怎么都跟不上。 “金劲你回家肯定整天吃睡吧,不然怎么这几条街就累成这样?”许相梦回头一顿埋汰:“不过你之前没回去也就会吃和睡,无药可救了!” “大人,早知道你是这么想我的,我就应该待在家里种地,还回来当什么捕快?” “哟,敢问金财主,你家有多少亩地呢?”许相梦调侃着向金劲走过去。 “一亩地没有!” 金劲一副怨气满满的脸盯着许相梦,许相梦的目光却被远远走来的柳夏青和小萝主仆二人勾了去。 “金劲,有个任务交给你,很重大,非你不可!”许相梦一脸严肃地按手金劲肩上,道:“那个柳大刁蛮和小萝来了,千万不要让她们知道我在街上。” 金劲还被圈在那个重大任务里,许相梦转身跑了他才反应过来,重大任务就是替许相梦拦着柳夏青和小萝。 “大人!”金劲乍一下喊道,蓦地一脸失落,呢喃道:“这算什么重大任务?” 可不管再怎么嫌弃这个任务,金劲也只能听命行事。果然,许相梦才跑远没多久,柳夏青和小萝就看见了假装一个人在街上晃悠的金劲。 “小姐,那个不是金劲吗?”小萝指着那头问。 “真是那个家伙,他没事在街上瞎晃悠,难道大人腿伤痊愈也出来了?”柳夏青说着话便喜上眉梢。 “我们去问问。” 柳夏青和小萝径直朝金劲走去,金劲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她们俩的样子走着,直到正面相对,金劲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说道:“柳大小姐,这么巧!” “巧什么巧,我们家小姐怎么会跟你一个臭捕快巧遇,你家大人呢?”小萝上来就气势凌人。 “小萝,好好说话。” 柳夏青这一句话可是听得金劲蒙圈了,她是在帮着自己教训小萝?这真是那个刁蛮大小姐?她难道听了许相梦所说将她自己训练成了一个温柔谦顺的大家闺秀啦? “金捕快,许久不见了,你们大人没有跟你一起出来呀?”柳夏青张望着金劲身后。 “没有啊,大人在县衙歇着呢!”金劲一脸木然盯着柳夏青。 “你们大人都歇了多久了,到底闭门谢客,还是拒不见我?”柳夏青蓦地来了气。 “我们大人,可能还要谢客很长一段时间,柳大小姐你就别来烦我们大人了吧。” 金劲说话时的古怪劲儿柳夏青可是看出来了,许相梦之前养伤,不出门也不让她进门,但她还是听说县衙里进出一个女子。 “你们大人是不是偷偷在县衙里藏了什么女人?”柳夏青只一下就变回了原来那个刁蛮小姐。 “女人?小猜吗?”金劲被柳夏青这一咋呼吓着了。 “果然有女人,我就说经常看到一个小姑娘进进出出县衙。”小萝在一旁起哄道。 “小猜是县衙的厨子,进进出出县衙很正常吧?” 三人的话题就这样定固在毛小猜身上,金劲也顺利替许相梦挡住了柳夏青和小萝,用最和平的方式。 没被柳夏青缠上,许相梦总算可以轻轻松松浪荡街头,她正心里默默夸赞金劲总算有了点作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一晃而过宁德钱庄。 “大人!” 许相梦被身侧传来的一声呼喊唤住,一条腿抬起便僵硬着扭过头去,看见杨景佑那一刻,许相梦才相信,老天爷才不会让她有安静好日子过。 “杨二少爷,好久不见呀!”许相梦笑得一脸苦涩。 许相梦被杨景佑生拉硬拽拖进了宁德钱庄,杨景佑一进去,老掌柜就托着厚厚的账簿来到杨景佑跟前,道:“少爷,上一个月的账簿已经整理完毕,您要过目吗?” “麻烦老掌柜了,先放我桌上吧,我会看的。” 这头老掌柜的刚走,那边有匆匆走来一个伙计,问道:“少爷,刘老板之前存的款项还未到期,但他说有急用,明日会来办理手续,因此特意派人提醒少爷一声,望你明日亲到钱庄签定条款。” “行。我知道了。” 望着眼前这个杨景佑,许相梦心中蓦地有了一丝从所未有的感觉,惊惑而又陌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杨景佑的稚气竟退散如此之多,如今的他,成熟了,有担当了。 “老子随口说的几句竟然这么有用,一个玩世不恭的傻少爷都能变得这么有作为?”许相梦在心里质疑自己道。 许相梦趁着伙计一个接一个烦扰杨景佑之时,默默后退到了门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宁德钱庄。 “连傻二少爷也长大了,时间还真是能改变一切!” “行了,都去忙吧。” 杨景佑总算忙碌完了,回头却只看见了空荡的大门,他跑到街上,许相梦早已淹没在两头来往的行人里。 许相梦居然提不起兴致继续游荡玩耍了,街头巷尾的欢笑声,她身边却没有一人。许相梦曾经是孤单惯了,而如今,她却害怕寂寞了。 “回县衙找夜师爷!” 许相梦想着夜央,嘴角扬着笑容,脚踩匆忙秋风,心似落叶,急归远方温柔静土。 许相梦迈着欢脱的步子跑进大堂,看见夜央的那一刻,也看见了杨景佑。 许相梦愣住片刻,说道:“杨二少爷,你怎么在这?” “大人刚才突然不见了,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就来县衙等你了。” “你家钱庄不忙了吗?” “忙,事情是忙不完的,但人……” 许相梦总觉得能猜出杨景佑想说的话,一下心慌,一手捂住了杨景佑的嘴巴。 “事情是忙不完,人累着可就不好了。” 许相梦冲着杨景佑一笑,再瞄一眼夜央,这会儿的尴尬气氛,难道只有许相梦一个人能感觉得到? 夜央看着许相梦和杨景佑的眼光并无异样,但许相梦仍旧心里一虚,“噌”一下收回手。 “大人,月山村送来消息,说是近半月来,村子里有鬼怪作祟,以致全村村民惶惶不安,他们希望大人……” 夜央话还没说完,许相梦心里的惊恐就爬上了脸,说道:“闹鬼?不会让我去抓鬼吧,我是知县大人,又不是捉鬼大师!” “天底下哪来的鬼神,月山村闹鬼,恐怕也是人为,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夜央分析得十分冷静。 “那夜师爷,我们要去吗?”许相梦鼓着一脸的怨气。 “如果大人不想去……” “就别去了吧,月山村这么远,大人要是去了,我们得多少天见不了面?”杨景佑蓦地说道。 这下子气氛更加诡异了,许相梦不知道夜央是怎么想杨景佑这句话的,反正她是觉得满满的暧昧之意涌溢而出。 “要去,身为知县大人,一定要不辞辛劳,为民做主,夜师爷我们什么出发,不然今天,现在,马上走?”许相梦这么积极更显得她心里有鬼。 “大人不必如此心急,明日出发也不迟。” “那好,夜师爷我们赶紧收拾收拾,把那个‘鬼’抓出来严加惩治。”许相梦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说道。 “大人走了,这个县衙谁管,老百姓有冤屈跟谁申诉?”杨景佑自然很不希望许相梦离开。 “有成捕头他们呢!”许相梦实在害怕再跟杨景佑同在夜央之前,拽着他就往大堂外边去。 “大人……” “别叫我大人!”许相梦微怒。 “那小雨姑娘?” “你找死呀!” 许相梦才觉得杨景佑成熟了不少,可他怎么就是不好好用脑子隐藏许相梦的身份和对她的感情呢? “你不觉得你刚才说得那些话听起来好像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吗?”许相梦哀怨着一脸盯着许相梦。 “我们本来就有呀!”杨景佑完全没懂许相梦的意思。 “有什么呀,杨二少爷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永远不见你了!”许相梦发狠话道。 “不要,那大人到底要我怎么做?”杨景佑十分可怜地妥协道。 幸好杨景佑的温顺没变,许相梦庆幸自己还能跟他好声好气说话,而杨景佑也不会不可理喻。 “不要老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许相梦时刻注意着四周,声音也是极小声。 “什么是让人误会的话?” “什么见面呀,怎么的怎么的,总之,说得多就错得多。” “那我岂不是要当个哑巴?”杨景佑一脸茫然当真的模样。 “最好是哑巴。”许相梦说得倒是轻松。 “啊?” 杨景佑那一脸作真的样子更是见许相梦哭笑不得。 “也没让你真哑巴,最好呢,你还是别出现在县衙了,我总觉得你这个人,说谎也不会,骗人也不行,老子迟早要被你害死!” “那我要不来找大人,大人永远都不会来找我吧。”杨景佑满脸失落。 “怎么会,我可是真拿你当朋友,不然也不会把要命的秘密都跟你说,你觉得我是骗你吗?”许相梦说得一脸真诚。 “不会,那大人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许相梦相信杨景佑并不会威胁逼迫她。 “大人明天要去月山村,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回来,今晚我们……”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情告白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杨景佑竟还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说不出口,这模样,这语气,听得许相梦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到底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许相梦一声喝到。 “我们去逛夜街吧,最好是,大人做女子打扮。” 听了杨景佑的话,许相梦两眼的怨气都要缠住杨景佑勒死他了,可杨景佑却是自顾自地乐着,幻想着和女子许相梦携手同游的场景。 “杨二少爷你还能要求得更过分一点吗?” 许相梦冷不丁一句话将杨景佑拍回现实,他恐怕许相梦不愿意以女子之身与他共游。 “大人不愿意?那我不要求大人怎么打扮了!”杨景佑即刻妥协道。 “我答应,跟你去玩,至于穿什么,看我心情。”许相梦是怨叹不已,但却是对自己而非杨景佑。 许相梦好说歹说送走了杨景佑,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回大堂去。 “许相梦呀许相梦,这个杨二少爷也是你的克星吗?我看你迟早要完蛋!”许相梦心里哀叹着,嘴上还不由得念叨一句“完蛋了”。 正走进大堂,夜央还在堂上。许相梦滞步不前,这会儿和夜央对视,她为何会有种“脚踏两条船”的愧疚感? “许相梦你别胡思乱想了!” 许相梦鼓起了勇气还是没能驱走心底的那一丝丝心虚,往夜央走去,她挂着的那笑容也是十分不自然。 “夜师爷,我去收拾东西,明天还要出去玩,不对,是查案抓鬼。”许相梦神色慌张得很明显。 “大人别急,能告诉我一下,大人是何时跟景佑如此熟络,而且还有小秘密要躲开我说那么长时间的吗?” 最可怕的事果然发生了,更可怕的是夜央此刻脸上的笑容,许相梦怎么还有种类似“被捉奸”的恐怖心思。 许相梦整个人愣住许久,蓦地笑了出来,回道:“我跟杨二少爷那可是铁哥们,之前我耳朵出了问题不敢回县衙就赖他家住了几天,我们之间可是有同屋而眠,同池共浴的情分在的。” 许相梦脑子一热就把什么大实话都说了,说完她才觉得自己是疯了,什么“同屋而眠,同池共浴”的情分,这话听起来岂不是更加暧昧不清? “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就是杨二少爷他房间的地铺借我睡了几晚而已。”许相梦赶紧解释。 “那同池共浴是怎么一回事?”许相梦这表情,看似很在意此事。 “没这事!”许相梦决口否认,但夜央岂是好糊弄过去的人,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松懈,许相梦脑子一转,便说道:“我们俩之前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就是这个同池共浴。” 许相梦越发崇拜自己编瞎话的能力了,这个“同池共浴”用得实在恰当,恰到好处。 “大人胡乱用词可不好,容易让人误会。”夜央浅淡道出一句。 “那我以后不瞎掰了,我去房间歇会儿。”许相梦好不容易笑得安心些了。 许相梦强忍着急欲逃避的恐惧从大堂穿过走道,一走到夜央看不见的角落,许相梦赶紧撒腿跑了起来。 “吓死老子了,夜师爷居然这么质问我,我的面子呢?”许相梦乍一下停顿,心想:简直丢尽了脸面。 “不过,夜师爷难道是吃醋了,在意我和杨景佑关系太近?”许相梦这一想,心里便乐滋滋的,甜蜜的笑容更是浮面难掩。 “一定是!” 许相梦心事纠杂大半天,晚饭之后,许相梦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顿翻找才找到被撂下很久的女子衣裳。 “真的要穿这个,这么顺那杨景佑的意,他要是误会我喜欢他怎么办?不能给他这样的错觉,老子肯去见他就很给面子了!”许相梦随手一扔衣裳,想着还是不穿为好。 许相梦心里好容易打定了主意,但一想起杨景佑那无辜的表情,简直比苦苦哀求还看得人心软。 “唉,许相梦,你什么时候这么为他人着想了?”许相梦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儿捡回了衣裳。 月黑风高夜,县衙内一片无声的寂静。许相梦悄然出了房间,顺利从后门溜出了县衙。 不慌不忙地走到缘来桥,虽然并非十五夜市街时间,但这也暗得有些可怕了,一整条街连一盏破灯笼也没点。 “哇,阴森森的,是要闹鬼呀?杨二少爷,杨景佑,你来了吗?”许相梦试探着喊道。 没有回应,许相梦不禁疑惑,这杨景佑居然会迟到?莫非真的准备继承杨家的钱庄了,忙得没完了? 许相梦正这样怀疑着,眼角却隐隐闪过一丝一点光亮。许相梦转头往桥下流水上游望去,蓦地一惊,杨景佑乘着一艘花船,身后跟着数不清的河灯,温暖光亮穿破冷凉夜色靠近许相梦。 “这个杨景佑搞什么玩意儿呀?”许相梦满心疑惑着走近岸沿。 杨景佑将船停靠在缘来桥上头,他下船站在桥的另一头,桥洞底下,河灯漂流而过,整个水面光亮一片,掩盖了漫天星辉的闪烁。 “杨二少爷这么华丽出场,是想让我无底自容吗?”许相梦冲着对面大喊。 二人之间仅一桥之隔,许相梦还弄不懂杨景佑的心思,还想着他是在炫耀自己有钱买了数百上千个河灯“护驾”。 那一头,杨景佑迈着坚定的脚步走上缘来桥,站在最高处,他缓和着心里的紧张,终于开口道:“那天,你送我孔明灯,今晚,我送你一河河灯。” 许相梦表情一蒙,听杨景佑这话,他是在感谢那日一盏两文钱孔明灯的祝福? “这么多河灯,能买多少孔明灯呀?”许相梦不禁望着一河面无尽头的光亮感叹:“买什么孔明灯,能买多少吃的呀?” 许相梦这里心疼着钱呢,杨景佑终于鼓足了勇气,大胆朝着许相梦表白心迹。 “不管你是谁,大人还是小雨姑娘,我杨景佑喜欢你!” 许相梦正低头伸着指头正数灯呢,杨景佑这大声一喊,她脑子里的数也乱了,所有的心思都乱了。 许相梦抬头一看,杨景佑站在略高处,他注目许相梦的眼神里满是坚决和期待。这一刻,许相梦彻底懵了。 原来,这些河灯是杨景佑为她制造的浪漫,原来,杨景佑真的喜欢她。 许相梦一脸凝眉深重的表情,她迈步走上桥面。许相梦脚下每一个阶梯,杨景佑都走过无数次遍,每次想念“毛小雨”的时候,每次想念许相梦的时候,杨景佑都会来到这里,追寻过往的影子。 最后一个台阶,许相梦站在了杨景佑跟前,二人脚下是一座名为“缘来”的桥,桥下是媲美万千星辉的河灯,融融火光燃烧了河面。 二人相对许久,彼此眼中展开的回忆画卷尽是漫长,从回忆抽身那一刻,许相梦心里一慌,一出口就坏了整个的美好氛围。 “杨二少爷你闲得慌啊?” 杨景佑话说得这么明显,意思表达得如此彻底,就是傻子都该懂他的心意,更何况许相梦不傻,并且此刻也不聋,但她除了装傻,别无选择。 “大人,我没有闲得慌,我对你是真心的,上天作证,你是我此生第一个喜欢的姑娘,也将是唯一一个。” 杨景佑望向许相梦发誓时的目光如此诚然,许相梦乍一下竟有心动之感,但很快,一瞬心动消散,转而越发浓郁的便是满心愧疚。 “许相梦,你怎么会这样,才对夜师爷说只他一人,这会儿又对杨景佑的告白感动,你难道要动摇了吗?你居然是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许相梦在心里质问自己道。 许相梦心里其实很清楚,她确信自己爱的人是夜央,但她不得不承认,杨景佑今夜这毫无预警的浪漫冲击确实让她心有所动。许相梦居然没有拒绝的迫切意思,但其实,她并不知道如何拒绝。 “杨二少爷,你……” 今夜,无论是惊喜还是惊吓,杨景佑都准备的不只一个。正当许相梦茫然不知所以的时刻,杨景佑刹那将她拥进怀里。 “难道只有我喜欢小雨姑娘你吗?那天我生辰,你送的孔明灯上不是写了自己的心意吗?落花若有意。” 许相梦没有抗拒杨景佑的怀抱,只是听他的话,心里更加混乱了,那盏孔明灯怎么了?落花若有意又是什么意思? “那日我得知小雨姑娘的意思,我的回应小雨姑娘应该也看到了呀!” 许相梦在有关孔明灯的回忆里绕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那盏孔明灯上的祝福语,一定是那个老爷爷会错意,错认为自己对杨景佑有喜欢爱慕之情,才写了她看不懂的情话。 “杨二少爷,那天的孔明灯上的祝福语,是我在路边请一个老爷爷写的,我并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许相梦这句话对杨景佑的伤害多大,只有杨景佑一刹那震碎的心知道。杨景佑缓缓放开许相梦,原来,她喜欢他,只是一个误会。 “我一直以为小雨姑娘也是喜欢我的。”杨景佑在那一刻连什么是哀愁悲痛都忘了。 许相梦看着眼前的杨景佑,尽管不知道他心里有多伤,但却明白自己确确实实地伤害了他。 “杨二少爷,对不起,都怪我,本来想送祝福,居然送成了误会!” 许相梦知道这个误会已经对杨景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如今抱歉已然无济于事,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杨二少爷,虽然这事是个误会,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呀,而且你对我来说可是连命都豁出去的朋友。”许相梦只能尽力补救杨景佑被伤的那颗真心。 “那我还能喜欢小雨姑娘吗?有没有可能,小雨姑娘终有一天还是会喜欢我的?”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罗道士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纵使杨景佑成长不少,但他对于感情一事,在遇见许相梦之前却是茫然空白,许相梦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她对夜央的感情,最初还不是跌跌撞撞,不清不楚,还是在杨景佳一次狠击之下,终于清晰。 许相梦经过一段默默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光,也深知爱而不能得的心痛,如此,她又如何敢对杨景佑决绝? “杨二少爷,将来的事,等它真正到来那日我们就知道了,我不想轻易许诺。”许相梦用最委婉的语气说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但请杨二少爷不要追问他是谁,我同样不知我跟他的将来如何,但我相信,该来的总会来,该结束的总会结束。” 杨景佑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心痛了,但并非他一刹那就选择不喜欢许相梦了,而是设身处地为许相梦考虑,真正喜欢一个人,在乎一个人对他而言,就是如此吧。 “他就是小雨姑娘你包袱里不舍得放下的东西吧?我懂这种感受。” 杨景佑所言不假,夜央是许相梦的不舍放下,但许相梦也是杨景佑的无法放弃。 “但是,小雨姑娘同样是我心里绝不愿放弃之人,如果你心里是别人,那我可以默默看你幸福,可若又一天你的心空了,那我想义无反顾地走进去。” 杨景佑并没有对许相梦说出这番心里话,因为他绝不愿意自己的真心被当做侵占许相梦的心的筹码。 许相梦轻步几脚走到桥边,桥下河灯如星点闪烁,凉风拂过许相梦鬓角发丝一刻,杨景佑心思泛起丝丝波澜,蓦然之间,他蜻蜓点水似的轻吻许相梦的脸颊。 许相梦乍一愣,一把拍在自己脸上,转身盯着杨景佑,他也因自己情不自禁一刻恍然失措。 “杨景佑你!”许相梦一脸惊然愕然。 “对不起大人!”杨景佑心里才是真正的紧张害怕。 许相梦居然无法责怪杨景佑,那一个吻,轻轻的,痒痒的,许相梦丝毫不觉得杨景佑的那个吻是在侵犯她。 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但许相梦和杨景佑之间的情感并非这样不了了之。 一日过,又一日至。 城门处走过失落的红黄叶,许相梦不过之前缠着夜央教她骑了几天马,今日居然就要亲自出马,还要去往月山村这大老远的地方。 “大人,你真的……” “哎呀夜师爷,你要是敢看不起我,我就自己一个人骑走!”许相梦知道夜央想说什么,但她就算是逞强也已经决定了。 “那好,大人……” 许相梦才不管夜央允许与否,这突然觉得在马背上兴致勃勃,直接忽略掉一旁的夜央还在嘱咐,她便挥鞭奔走。 “大人!” 许相梦居然完全没有那日惊马的阴影,抓住缰绳的她竟一丝恐惧都没有,随着马背起伏,不稳时或有摇晃,但她兴奋直往。 夜央追及赶上,对于许相梦这种一玩性大发,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夜央只能默默为她揪着一颗心。 终于,许相梦的好运走到头了,那匹马也受够她了,带着许相梦不是淌水就是钻树林撞树,吓得许相梦的心一起一落,终究一落到底。 许相梦怀着满满的恨意牵着马从林子里走出来,夜央从马上下来,说道:“大人,前面有个驿站,我们把马留下吧?” “听夜师爷的。”许相梦心底里小小不服。 历经多日,二人迎着秋凉,踏着红叶,穿过白昼黑夜,终于到达了月山村。 月山村位于高涯县和蓟山县交界处,属于高涯县管辖范围。 许相梦和夜央到达月山村时已然是黄昏时,秋风扫落叶,夕阳走火的场景当真有些诡异,令人不禁身心一颤。 “夜师爷,这里不会真的闹鬼吧?”许相梦紧紧缠住夜央的身体。 “大人怕了?” “谁,谁怕了,我是怕夜师爷会怕。”许相梦的慌乱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和恐惧。 村长大叔在村头迎接许相梦和夜央,简单几句交流过后,村长大叔就和他们二人说起了“闹鬼”一事。 大概半个多月前,每当夜幕降临月山村,便紧跟着有鬼怪之声缭绕整个村庄。一开始,村民还当是不知名的野兽出没,再后来,入夜后便没多少人敢出来溜达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淡去,鬼怪之声未减,而更恐怖之事接而发生,极少数在夜间出来的村民竟在村子里看见了飘浮鬼影。 许相梦就像听鬼故事一般专注,心里害怕却又听得来劲。许相梦的手死死地拽着夜央,村长大叔绘声绘色,许相梦听得心惊胆跳,十分刺激。 “大人,这会儿又要天黑了,今晚……” “今晚要是那个鬼敢出来,本官一定抓住他,掐死他!”许相梦嘴上说得满有气势,事实却是抓着夜央的手臂,担忧得心跳欲裂。 许相梦和夜央跟着村长大叔来到了村里宗祠处,村长大叔已经跟他们说起宗祠里还有些人住着,村子里老人请来的捉鬼道士,离开月山村多年又回来的一家三口,还有蓟山县知县大人和女捕快。 “村长大叔说的那个女捕快一定是祁捕快了,居然又要见面了。”许相梦话语间还带点兴奋。 进到宗祠,气氛诡异十分,二人一进了大门就看到那个村长口中的捉鬼道士在院子里装神弄鬼,搞得乌烟瘴气,看他那抽筋的样子才真像个鬼。 “看这捉鬼道士的架势,是在招鬼吧?”许相梦一脸怀疑问道。 “不是的大人,这位天罗道长确实有震慑鬼怪的能力,他来了两日,那鬼物当真安静了两日,没有之前那般放肆,村民们也能安心睡眠了。” “哦?这么神奇,那既然他都已经把鬼怪解决了,为何还要本大人千里迢迢敢来这里,我又不会抓鬼。”许相梦一副不满的表情说道。 “大人,我们绝对没有给大人添麻烦的意思,首先,我们给大人的消息送出去久了,而这天罗道长近日才来捉鬼,再者说,村中确实有人不信鬼神之说,定要大人来查获真相。”村长大叔恭敬解释道。 许相梦和夜央大概明白了这月山村的状况,忽现古怪,村里人分成两派,一方认为是人为,故作鬼怪,而另一方则认为是鬼神作祟,还请了捉鬼道士,更出人意料的事,这个捉鬼道士天罗道长还真让那鬼神躲起来了。 “夜师爷,你觉得这个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许相梦问。 “纵使当真有鬼神,它们也不会无缘无故流窜凡间,最可怕是人心有鬼。”夜央的话听得许相梦不禁身体一颤。 “夜师爷你能说得再可怕些吧?算了,我去找那个天罗地网要个驱鬼的玩样儿,有备无患。” 许相梦说罢便往走进那弥漫烟气,冲着正“疯癫”的天罗道士背后喊道:“嘿,天罗道士!” 许相梦话音刚落,天罗道士一个转身,蓦地一把桃木剑直指许相梦额前。许相梦猛地倒吸一口,吸进去的自然是一口浓烟。 “咳咳咳……”许相梦狠咳还将头磕在了剑尖。 远远站着的夜央和村长见那一幕,赶紧跑了过来,许相梦狠咳不止,夜央自然担忧。 “大人怎么样了?” “我,还好,咳咳……”许相梦又咳几声,冲着天罗道士就说:“我说你一个捉鬼道士,拿剑指着我干嘛,老子是鬼呀!” 面对许相梦的怒目质问,天罗道士丝毫没有慌乱,反而很沉静地绕了许相梦一圈,那个眼神是真当许相梦是妖孽鬼怪了呀! “我说你这个老道,怎么还看得更来劲儿呀!”许相梦一副不爽极了的模样说道。 面对许相梦的的反应,天罗道士依旧淡然自若,他眼神中恍然飘然,酝酿许久,终于装着一副无所不知的得道高人模样,说道:“请大人恕贫道冒昧,大人你身负戾气,容易被鬼怪附身作祟,贫道奉劝大人,还是找一位得道之人,为您驱魔驱邪。” “本来我还觉得天下鬼神宁可信其有,还想从老道你这求点驱魔之物,但经你这么一说,老子可真怀疑你是否只是个打着驱鬼幌子的神棍!”许相梦 “大人怀疑贫道?” “没错,像我……” “贫道知道大人的不信任,是因为贫道说了实话让您不悦,不如贫道与大人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三日为期,贫道赌大人必为鬼物所扰。” “呵,老子就跟你赌!” 许相梦和天罗道士的赌约可算是下定了,天罗道士倒是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许相梦,其实只是对天罗道士说她身负戾气心里不悦,逞强好胜罢了。 “夜师爷,我们走!”许相梦拽着夜央就要离开,天罗道士却突然喊住了她。 “为了大人不被鬼物伤及性命,这道符就送与大人。” 许相梦瞥一眼天罗道士,她本来就想来搞道符之类的玩意儿,既然他亲自奉上,岂又不收的道理?许相梦一把抓过天罗道士手上的符塞进怀里,二话不说,连好眼神都没给一个就转身离开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被鬼画符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夜央跟着村长来到了宗祠后面的居院,不难发现,前面的祠堂是旧式的,而后面的居院却崭新如同新筑而成。 “村长大叔,这居院是不是新修的呀,跟祠堂正堂看起来就很不一样?” “是,才翻修没多久,之前那些屋子实在太老旧了,干脆推倒了重建,也好给无家可归或者路过的旅人一瓦遮风挡雨。” “村长大叔你人真好,今晚我和夜师爷住哪儿呢?对了,还有祁捕快和那个蓟山县知县大人呢,我们要不要打个招呼。”许相梦想一出是一出,怀的纯粹是来这游玩的轻松心情。 “章大人和祁捕快是两日前来到月山村,每日都早出晚归查案。” “查案,他们也来抓鬼?” “不,但是他们没有提,我们自然也不好追问。” 许相梦虽然好奇祁瑶和那个知县大人会来查什么案子,但是村长既然不知,她也无话可问。三人走进一个大院子,村长指了祁瑶住的房间对面的一排空屋子给许相梦和夜央,让他们随意选择。 “夜师爷你住哪儿?我……” “大人莫非想和我住同一间?” 许相梦嘴角不禁微微抽搐,这玩笑话一点都不像夜央会说出口的。 “我住夜师爷隔壁就够了,一间恐怕太挤。”许相梦瞄两眼夜央,居然如此淡漠。 “不是说还有一家人也住在这里吗?”夜央忽然问。 “对,他们住在隔壁的小院,大人和师爷要去看看吗?” “就不去叨扰了,谢谢村长。” 入夜,许相梦静静地坐在房间门槛上,百无聊赖的秋日夜晚,这会儿若是有个鬼抓抓也是不错。 许相梦倒是没等到鬼,但是却等来了祁瑶,还有蓟山县知县大人章谦澈。 那二人走进院来,许相梦就跟见着亲人似的往祁瑶跑了过去,一边还十分激动地打招呼道:“祁捕快,我们又见面了!” 许相梦站在祁瑶跟前,她与章谦澈是互不认识的,虽然许相梦不用猜也知道他便是蓟山县知县,但章谦却是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看起来没有一点官威的“小男子”会是知县大人。 “这位一定是蓟山县知县了吧,我是高涯县知县,幸会幸会!” 许相梦很是热情地自我介绍又客套着,而章谦澈却是对人一副爱搭不理的孤傲模样,旁边的祁瑶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化解尴尬气氛。 “大人,这位就是我提过的高涯县知县徐大人。这位是我们蓟山县章大人。” “就是那位深藏不露的知县大人?果然与众不同。” 章谦澈话语之间,许相梦完全无法判断是褒是贬,但有一点她清楚,就是这个章谦澈绝非好相处之人。 “过奖了,我想一定是祁捕快在章大人面前夸我了吧!”许相梦说话之时还看向祁瑶一笑。 “大人本来就是年轻有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祁瑶的话这边正说着,章谦澈却自顾自地往自己的房间回去了,祁瑶蓦地失落,许相梦也彻底对这个蓟山县知县没了好感。 “祁捕快,你们大人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怎么说我也是个知县大人,他就这样告辞也不说一句就走了,真是,老子去给他拖回来。”许相梦冒着怒火说着就想冲过去。 “大人,请你原谅我们大人,他是因为为贡品那个案子烦心才这样的。” “那个案子还没结?” “大部分贡品都已寻回,只是那九头凤白玉雕仍然为找到,应该真如那个女匪贼所说,被他们老大带走了。” “那祁捕快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那个玩意儿吧!” 许相梦恍然大悟了一脸,祁瑶凝重地点点头。 “两日了,整个村子也视察遍了,仍然没有半点头绪,大人心里一定很着急,才会……” “我知道,那我不怪他,正好我们查闹鬼,说不定这两件事还会有什么关联,我们应该同心协力,共同破案。” “谢谢大人。” 许相梦和祁瑶并没有话太多时间叙旧,祁瑶去找章谦澈研究案情,许相梦却只能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连个研究案情的人都没有。 “夜师爷一个人去哪儿呢?居然丢下我,过分!” 许相梦正心里不悦夜央一句话不说就留她一个人在宗祠里,自己不知去了哪儿没了影时,夜央就回来了。 “夜师爷!”许相梦微怒着朝夜央过去。 “大人怎么了?” “我怎么了,夜师爷你只管自己溜出去玩!”许相梦就像在撒娇似的。 “大人这几日赶路累了,沾着床上就睡了,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先四处看看。” 听了夜央的解释,许相梦也就无话可说了,确实是她自己累得沾床就睡,而她也信夜央绝非四处游玩,定是到处寻找线索。 “那夜师爷有什么发现吗?” “暂且没有,也不知道那个‘鬼’今晚会不会出来?” “肯定会,那个天罗老道这么嚣张,希望‘鬼’兄出来给他点教训。” 夜央是实在说案情,而许相梦却是为一己之私“招鬼”,她学着天罗道士那抖身白眼模样,还学得有模有样。 第一夜,许相梦完全没顾虑到鬼的问题,一觉睡到自然醒。又到早上,许相梦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恍然掠过镜中,一刹静止,一声尖叫刺穿天际。 许相梦大喊着破门而出,居院外的夜央闻声而飞跑过来。 “谁干的?”许相梦怒声质问。 夜央第一个跑到许相梦身边,只看见她被画花了一脸。 “夜师爷你看我的脸,让我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老子用刀刃给他照样画一脸!”许相梦手里握着夜央送的匕首。 许相梦正怒火中烧,天罗道士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来,许相梦一看他,便认定了是他在自己脸上胡乱画符。 “你这臭道士,这是不是你干的?”许相梦指着自己的脸质问天罗道士。 “贫道一整夜守在大堂前驱鬼阵中,这才守得一夜平安,大人若是如此污蔑我,贫道可不能委曲求全,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只是贫道曾说过,大人身负戾气,恐怕是那鬼物已然找到大人身上了。”天罗道士一本正经地说着。 “按道长所说,一夜在驱鬼阵上守护,但竟然住在最近后院的人都守护不了,那道长的法力恐怕不足以保护一整个村子的人吧?” 夜央冷静相对,驳得天罗道士无话可说。三人相视之际,夜央瞥见院门外有二人探头张望,鬼祟不已。 许相梦满心愤懑地坐在房间里,夜央亲自给许相梦打了一盆水送来。许相梦对着水盆,看着倒映这一脸便气不打一出来,一头栽在盆里。 夜央在一旁看着,只听得“咕噜咕噜”声最终停止,许相梦却还没抬头。夜央心慌,自然伸手去捞许相梦。 “大人!” 夜央的手指才触到许相梦的脸颊,许相梦便带着一脸水渍起来,根本没事,夜央也就放下了心。 “夜师爷,你说我这脸不会真的是鬼画符吧?”许相梦埋头水下居然就清醒地想了这个可能。 “大人真的相信有鬼?” “昨夜里,我睡得太死了,夜师爷呢,有听见鬼的动静吗?” “安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唉,没有鬼,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许相梦还真是自我矛盾,怕鬼又怕鬼不来。 村长领着许相梦和夜央去到遇到过鬼的几个人家去了解情况,他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的恐怖经历,许相梦就抱着听一个又一个鬼故事的激动心情。 许相梦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想象可怕场景了,只有夜央总结了各个村民所说:见鬼的地方相近,都在村子中央宗祠附近,而所谓的鬼就是一个飘然白影,可怕的倒是响彻一整个村子的诡异声音。 “夜师爷,不会真的有鬼吧?”许相梦板着一张鬼脸盯着夜央。 “已经三日没了动静,不知是那‘鬼’离开了,还是害怕什么躲起来了。” “怕什么?不会是怕那臭老道吧?那这鬼也太弱了!” 许相梦和夜央回到宗祠时正当午时,许相梦经过那小院,闻到饭菜香气便滞步不前,转头往小院里窥探两眼,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厨房里,一对夫妇正在吃饭,许相梦毫不见外地走进厨房,那二人见许相梦突然闯进来,便放下筷子,显得有些慌张。 “大叔,大婶,打扰你们吃饭真不好意思,但是……” 夜央跟着许相梦进了小院,只是许相梦跑进厨房里时,他余光一掠而过另一头的一间房的窗隙里,恍若有一人在里面,一瞥而过凌厉似锐利刀锋的目光,正当夜央转头往那里看去时,窗户却“啪”一声关上。 夜央停留思索片刻,又转身进到厨房,当看见许相梦坐着吃得正起劲的模样时,夜央真是笑叹不得。 “夜师爷,大叔大婶请我吃饭呢!” 许相梦说罢便又低头吃起来,夜央和许相梦口中的大叔和大婶互视一眼,他们看起来确实是普通农家,正是午饭时间,被许相梦这个不速之客所惊扰。 夜央也坐下和两位了解了几句,话里话外倒是没什么不平常,男人姓胡,二十多年前离开月山村,在外娶了妻有了子,如今回乡安定生活。 “那您二位的儿子为何不与你们一同吃饭呢?” “这……” 夜央一问,那胡叔胡婶明显都有些神色不常,胡婶欲开口,却好似有难言之隐,看了一眼胡叔。 “我儿之前遭了意外,双腿瘫痪,行动不便,而且也都不想面对外人,真是家门不幸,实在难以说出口。” 胡叔说此事时还略带抽噎,情感流露得丝毫不像在演戏,一旁的胡婶也是低头悲惨失落,听得看得许相梦一口饭菜停在嘴里,不禁感叹他们的悲惨遭遇。 ------------ 第一百五十七章 藏鬼现声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吃饱喝足,夜央也问了许多,不能说眼前这胡叔胡婶完全没有嫌疑,毕竟他们一家回来的太过及时,几乎与传闻中的鬼同时到了月山村。 许相梦和夜央谢别胡婶胡婶离开了,二人站在院前,只等看着许相梦和夜央离了大院,他们的略略紧张的神情才稍稍松懈下来。 胡叔看了胡婶一眼,胡婶点点头,回到厨房里端了一篮子菜坐在院子里择,而胡叔则走进了夜央注意到的那个房间。 “他们走了?” “是,他们今日突然找上来,我们之后该如何是好?” “歇够了,今晚重新开戏。” “可是两个县的知县大人都在,我们……” “怕什么,就演一场好戏请他们看,这不正是你们擅长的吗?” 房间里是胡叔和一个男子的谈话声,他们计划着今晚的戏,是特地为许相梦他们而准备。 入了夜,许相梦悄悄从房里溜到宗祠正堂,她倒要看看,天罗道士是否真的是留守什么驱鬼阵一夜? “臭老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天罗道士坐在堂上一个所谓的阵法之上,几支蜡烛摆出个形状,面朝大院打坐。许相梦偷溜着躲进天罗道士身后的祭奠桌下,从桌布缝里偷偷监察他。 天罗道士一动不动,许相梦也越来越困,一个哈欠过后,许相梦便靠着桌脚和墙泛起了迷糊。 后院,夜央放心不下许相梦,走到她房前,见里头烛火通明,便敲门道:“大人,你睡了吗?” 许相梦不在屋内,自然没人回应,但夜央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他推门进入,许相梦不在房内。 夜央正着急许相梦的去向,村子某一处一声怪响传入夜央的耳朵,扰了整个村子的寂静,更吵醒了堂上睡着的许相梦和天罗道士。 诡异气氛瞬间笼罩整个月山村,堂上隐约的蜡烛恍然熄灭好几支。 “什么声音?”许相梦猛地一头撞到了头顶的桌子。 传闻中的诡异声响起伏反响,天罗道士更听见身后许相梦发出的动静,一墙牌坊之下隐隐作声,无论是谁都会心生恐惧。 许相梦驱散了痛意,不知何处传来的诡异声响叫她整个心僵硬。许相梦乍一下从桌布下钻了出来,正面和举着桃木剑走来的天罗道士对上,二人不约而同撕声大喊。 “鬼啊!” 许相梦首先意识到眼前这个“鬼”是天罗道士,而天罗道士却真以为许相梦是排位下爬出来的鬼魂,握着桃木剑就朝许相梦刺去。 “你个臭老道,老子是人是鬼你都认不出来呀?” 许相梦一把抓住了桃木剑,顺手一掰,木剑落地。许相梦从地上爬起,远处又一怪异摄人心魄的声响传来,仅剩的几支蜡烛一熄而灭,天罗道士一个转身,许相梦怕得要死,冲上去就勒住了天罗道士的脖子。 “鬼啊,你个臭老道不是摆阵驱鬼吗,怎么还会有鬼,夜师爷救命啊,有鬼啊!”许相梦一通错乱瞎喊,又表示了对天罗道士万分的不满,喊道:“你果然是个神棍,骗子,有种别让鬼再出声,你倒是念咒呀,把鬼赶走呀!” 许相梦只知道自己害怕得不敢睁眼又双腿发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整个人挂在天罗道士背上,勒得他几乎窒息。 不知何处传来的诡异声仍在起伏响起,被许相梦那一声惊叫唤来的夜央跑到了堂上。 “大人!” 夜央的呼唤声在耳旁响起,许相梦颤巍着睁眼,看见夜央那一刻,立马松开天罗道士钻进了夜央怀里。 “夜师爷,真的有鬼!”许相梦害怕得全身发抖,整个身子想钻到夜央身体里藏着似的。 被许相梦勒得差点一命呜呼的天罗道士可算捡回了一条命,猛地一顿大喘气。 “大人,不要害怕,既然那鬼现身,我这就去会一会他。” 夜央想离开宗祠前往追寻鬼迹,可许相梦却是死活都不放开他。 “夜师爷不要去,真的是鬼!”许相梦抱得夜央更紧了。 “大人,没事的,在这等我回来。” 夜央掰开许相梦死死缠住他的双臂,轻手一按许相梦的肩膀便转身意欲走出大堂。 “夜师爷,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 夜央滞步不前,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出许相梦此刻的惊怕模样,抓“鬼”重要,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许相梦重要。 “大人!”夜央折返将许相梦拥入怀中,为她驱挡一切恐惧。 祁瑶和章谦澈也是首次听到这种诡异的动静,他们从房间跑出,二人之前确实听到关于月山村鬼怪之声的传闻,但若非今日亲耳所闻,绝不知恐怖至此。 “大人,真的有鬼吗?” 祁瑶心里略微恐惧,挽住了章谦澈的手臂,章谦澈轻轻按手祁瑶掌上,说道:“世上没有鬼,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也许,这只鬼还跟贡品有关也说不定。” “那我要追着声音去看看吗?” 祁瑶和章谦澈对望着,虽然章谦澈心底里坚决不信有鬼神作祟,但还是不忍心祁瑶独自在黑夜中冒险。 一整个村子陷入了恐慌,诡异之声却戛然而止。 堂前,许相梦稍稍定了心从夜央怀里出来,看着那边被鬼吓愣住的天罗道士就气愤不已。许相梦一把抓起地上的桃木剑戳在天罗道士背上,质问道:“臭老道,你怎么不抓鬼,你怎么不抓鬼,你怎么不抓鬼呀?” 面对许相梦义愤填膺的反复质问,天罗道士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愣死了似的站着,全身僵硬不得动弹。 “大人,别管他了,我们回去吧。” 许相梦和夜央从堂前离开,天罗道士依旧站着望天,双目空洞。许久,蓦地有一个人出现天罗道士身后,悄然无息地走近他。 许相梦和夜央走回大院,心里确实恐惧不已,许相梦一路缠着夜央的手臂,心有余悸得一副小人依人模样,两条腿跟刚长出来似的走不稳。 “夜师爷,你不说没有鬼的吗?怎么大晚上会有这种声音?刚才那分明就是鬼叫呀!”许相梦拽着夜央问。 二人进到大院,祁瑶和章谦澈还停在院中,这四人两对正面相遇,气氛为何还有一丝尴尬? “祁捕快,你们也听见那鬼叫了吧?” 许相梦跑上前问得十分认真,注意到祁瑶和章谦澈相挽的手,只一刹,二人略显尴尬地放开彼此,许相梦更是表情一硬。 “听见了,这只传说中的‘鬼’再次出没,接下来月山村里不会平静了。”章谦澈回道。 “章大人,其实我觉得,你们查的贡品说不定和这闹鬼之事有联系,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研究研究,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许相梦说话间,章谦澈瞥一眼身边的祁瑶,尽管他也如此疑心过,但他丝毫没有为许相梦的提议所动,甚至完全没考虑就拒绝道:“不必了,我们的案件我们自会解决。” 许相梦满满的怨气拉长一脸,盯着章谦澈又一次自顾自离开,许相梦对章谦澈算是彻底没了感觉,连讨厌都不想再有。 “祁捕快,今晚我不敢一个人睡,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许相梦一本正经地问得很大声,果然,章谦澈一手搭在门上硬是愣了住,许相梦“奸计”得逞。只是许相梦光顾着这头开玩笑,没发现身后夜央走来,更没想到夜央下一刻的惊人之语。 “大人如果害怕,跟祁捕快恐怕不方便,不如跟我睡一间?” 许相梦给章谦澈挖了一个坑,居然没有预料到夜央会在身后突如其来地推她一把。章谦澈推门回了房间,祁瑶也略略羞怯地告别回房。 许相梦甩头给了夜央一个恶意满满的眼神,说道:“夜师爷,我不怕了,你可千万别怕,怕也不要跑来我房间。” 许相梦一头如何甩去就又如何甩回,全身一个抖颤便抱着自己往房间里跑。 许相梦“嘭”一声关上房门,对夜央刚才那一句话,她实在心里不知做何滋味,只觉得全身一冷。 “咦,夜师爷不会被鬼附身了吧?”许相梦说着跑去钻进被窝。 许相梦房门关上后,夜央也回了房间,闩上门时,夜央有意顿止一刻,撩开了门闩。 月黑风高,许相梦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好几次从床上掉下来。 “啊,怎么睡不着呀!” 许相梦又一个翻身摔倒地上,窗外一晃而过一个身影,吓得许相梦四仰八叉,身体僵硬地倒在床地之间。 许相梦怔着一颗心以为自己眼花,直到一个影子再次晃过,许相梦跳上床就埋进被子下,寂静无声地颤抖。 “老天爷,是我瞎,那绝对不是真的!” 许相梦心里挣扎得几欲出血,撩开被子一角偷瞄着窗户上,两只眼睛瞪直了丝毫不敢眨,一颗心惶恐惊惧碰击胸膛欲裂。 久久悬着心,许相梦再没看见窗前身影晃过,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安心睡觉了,心里是水深火热,忧恐错杂。 “为什么是我,不会真的被那神棍老道下了咒吧!” 许相梦蒙着被子躺着颤抖,趴着颤抖,坐着颤抖。 终于,蒙着被子的许相梦跟一个孤魂野鬼一般摸出了房间,扶着门墙挪移到隔壁夜央微微亮着烛光的房门前,忍不住颤巍的手才触到房门,便推了进去。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夜惊情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夜师爷,你睡了吗?” 许相梦在被子底下发出声来,声音恐怕比鬼音还可怕。夜央在床上浅浅睡着,听见许相梦的声音便睁眼醒来。 出现在夜央眼中的,是杵着的两条腿和一头被子,但他依旧能感觉到着个浮夸造型出场的人是许相梦。 夜央并非刻意无声无息地起身下床,几步走到许相梦跟前,当许相梦盖在头上的被子被夜央一把掀起时,一丝惊慌闪过她的双眼,紧紧抱着的铺盖枕头掉落在地。 一刹僵愣,许相梦一整个人扑向夜央,她费尽所有胆子才从自己房里来到夜央面前,这一下,还不整个人全然依赖夜央。 “夜夜师爷,我,我好像看到鬼影了!” 许相梦一想起所见一幕连声音都止不住颤抖,虽然她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和话语会有些荒唐,但她毅然决定 “夜师爷,虽然我突然冒出来太唐突了,但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许相梦一脸惊慌矛盾,明明之前预想得十分顺利,可这会儿当真面对夜央,她居然说不出想与夜央同屋而眠的想法。 “可以,我本来就说过,大人若是不敢睡便可以来……” 夜央话正说着,许相梦却不禁想入非非,赶紧插了话,紧张说道:“其实我在这打个地铺就成,绝对不会占夜师爷的床,如果我睡着的时候磨牙,说梦话甚至梦游的话,还请夜师爷多多见谅!” 许相梦这一边说着,又停不下手上的忙碌打地铺,几下子的功夫,许相梦勉强给自己整了一个窝出来,一刻不待地,许相梦夺过夜央手里的被子,脱了鞋袜随手一扔就钻进了躺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闭着眼说了一句:“夜师爷你也睡吧!” 许相梦这一整个密不透风的过程下来,夜央只是看着她忙完了一切,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许相梦便闭目酝酿睡意去了。 夜央硬是站着老半天,许相梦眼睛虽然闭着,却偷偷开了一条缝偷瞄夜央,心里念叨着:夜师爷快去睡觉,夜师爷快去睡觉…… 终于,许相梦的心之所想成了,夜央吹熄了本就恍然暗淡的烛火便回到了床上,许相梦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睡!”许相梦猛地一闭眼。 夜央朝着许相梦侧卧,静静凝望蜷成一团的许相梦的背影,在夜央眼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也因此安心。 夜央轻轻合上双眼,浅浅入睡。许相梦却是抓抱着被角,死闭着眼依旧清醒。 “怎么睡不着呢?” 许相梦换了个姿势平躺,半天仍然毫无睡意,她真觉得自己被天罗道士下了咒,不眠咒。 “万恶的骗子臭老道,怕鬼怕得要死,下咒还能中?” 许相梦心里埋怨道,一个翻身侧卧,正对床上的夜央,他平息静卧,侧容静美,宛若起伏山棱,只是夜央所给的那种感觉再不如之间强硬的冰冷。 “夜师爷,睡得这么美,是想诱惑我犯罪吗?”许相梦一脸荡起的笑容映出了她的想入非非。 “许相梦你够了!”许相梦暗自鄙视,一正脸撞在枕头上。 然而,许相梦都要窒息了,却完全酝酿不出半点睡意,她扶着地坐起,凝视着,呆望着床上睡得美成一幅画的夜央。 “夜师爷,如果我好好不抓紧你,那一定是对上天美意的辜负,可为什么我又觉得霸占你是最残忍的暴殄天物呢?” 许相梦默默地拉下一张脸,她这才感觉,自己原来的自信满满,得意狂傲全是虚浮,如今更是化为泡影,自己心里居然是自卑至此,完全无法与夜央相配。 “许相梦,你肯定是中邪了,不然你不会这样的!”许相梦如此抚慰自己自残而伤的心。 许相梦在心里给自己撑起支架,撑起坍塌的自信和骄傲。 秋凉送来树叶“唰唰”声,声声入耳,清晰无比,而那声响,对于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许相梦来说正如鬼怪作声,声声牵动惊跳欲裂。 许相梦完全想不通那一刻是什么心支配着自己,她掀过被子盖在头上,穿在身上,连鞋都不穿就踩着地往床上走去。 许相梦悄无声息地来到夜央身边,用手掌在夜央脸上挥挥,想他该是睡着了。 “夜师爷。”许相梦压着嗓子轻唤了一声。 许相梦确认夜央睡了,而夜央也并非装睡。 “夜师爷,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我保证只是睡在你旁边,绝对不会碰你的,可以吗?” 许相梦俯身在喉咙里轻声说着,夜央睡着自然没有作声,许相梦凝眉注视着夜央老半天,蓦地嘴角一扬,说道:“我就知道夜师爷不会拒绝的,那我不客气啦!” 夜央睡在床外沿,许相梦一手扶着外缘,一条腿跨过夜央摆在床里头,只要一步,许相梦就能翻身躺在床上。然而,一阵乍起之风吹开了窗户,“啪”地一声,许相梦身体一软“嘭”一声撞在夜央身上。 风声击打窗户,胸前的撞击痛感双重感知,夜央睁眼醒来,许相梦整个人的重量正压在他身上。 许相梦被那阵不知所起的魔风吓得死死捏住身下夜央的肩膀,甚至,她还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正处在如何一个位置。 夜央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是许相梦趴在他胸口吓得哆嗦,只是许相梦整个人蒙在被子下,这场景看着还真像传说中的鬼压床。 呼风摇摆着窗户“扑扇”不止,许相梦心中便惊惧不休。 心悸恐慌之余,许相梦感觉到一条手臂从一头到另一头挽住自己的肩膀,几乎一刹那,许相梦被翻倒过来,盖在身上蒙了脸的被子落下,她与夜央二人,身体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被子,目光之间的距离似是不能再近了。 “怎么是大人,我还以为逮到鬼了。”夜央一脸严肃地说道。 “夜师爷你才是鬼呢,快放开我!” 许相梦扭动着身体却挣脱不了夜央一条手臂,她明明不该只有这点力气才是,可无论如何,她好像都丝毫扭不动夜央。许相梦明白了,自己扭不过夜央正常,不寻常的是夜央不愿放过她。 “夜师爷我不是鬼,你干嘛还不放开我啊!”许相梦说罢猛地一弹腿挣扎。 许相梦哀怨着一脸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不看夜央,她仿佛听见两颗心跳动,节奏越发紧促化二为一,许相梦眼神越发恍惚,吞吞吐吐地张口说道:“夜师爷,你,你你不会又引火,烧身了吧?” “大人想说的是……” “不不不,我什么都没想说!”许相梦双目直盯着夜央慌急解释,说罢又两巴掌捂住自己的双眼,心里暗暗自恨:许相梦,你是不是傻! 尽管许相梦心里惶恐自己与夜央的这种状态,但她仍然能察觉心里的一丝丝小期待,她不禁惊惑,自己居然想和夜央有什么**上的进展吗? 许相梦双手十指使劲戳着脸,恨不得将此刻如此不知羞耻的自己撕烂撕碎,而夜央如何能允许许相梦伤害她自己,他抚手拨开许相梦遮在脸上的手掌,许相梦恍然惊然的闪烁双眸,夜央柔情似水的温柔目光驱散她心中的惶恐与排斥。 那一刹,蓦然两心情动,夜央吻下,许相梦承上,二人忘情交缠的唇舌,是想拥有对方,更是想把全部的爱交托彼此。 许相梦轻闭双目享受此般朦胧吻情,可当夜央温暖的手掌心从她的脸颊抚摸至脖子继续下行之时,许相梦脑海中惊现那日迷乱的夜央肆意侵犯自己的画面,她乍一下清醒过来,一把将夜央的手按在自己颈窝之上。 “不行,我不要。” 许相梦扭过头恍惚着喘息,夜央从她双目里捕捉到丝丝惊恐与不安,他翻身坐在许相梦身旁,心里暗暗自责不已。 许相梦蜷着身体朝内侧卧,紧闭双目而眉头紧蹙,脸红心跳不止,心乱如麻。 “许相梦,你真的被下咒了吗?” 许相梦虽然如此质问自己,但她心里却万分明白,自己哪里是被下咒了,分明就是垂涎夜央的美色,所以才情不自禁靠近,与他缠绵悱恻,情心错乱。 但是许相梦也知道,夜央对她也是如此,否则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对她主动出击,引得她情动而身不由已。 “难道这就是两情相悦吗?为什么我还有点害怕呢?”许相梦心里揪紧得几欲炸裂,又突然意识到天大的问题:老子可是“男人”啊! 看着眼前抱头揪心的许相梦,夜央不禁眉头一蹙,他掀过被子盖住许相梦整个人,轻手搭在她肩上,俯身隔着被子一吻许相梦侧额,一如往常只对许相梦才有的温柔,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夜央的轻轻一吻,许相梦握紧双拳心动更甚。夜央从床上下去,许相梦却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夜央,尽管她此刻心乱如麻,但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绝不愿意放开夜央。 “夜师爷你要去哪儿?” 许相梦眉眼间尽是慌乱,恐怕夜央离开到她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担心再感受不到夜央的温暖,害怕夜央有一日会爱上别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夜央顿步回身,许相梦紧紧揪着他的衣袖,她目光里的真情真意夜央全然察觉知晓。 “大人安心睡吧,我不走。” 夜央一句话安了许相梦起伏不定的心,她缓缓松开夜央的衣袖,夜央径直走到许相梦打的地铺上躺下,再次合上眼,与许相梦一次又一次的缠绵景象却漫然心上,并不羞耻,而是心里甘甜。 许相梦静卧凝望夜央许久,她忽地从床上下来,抱着被子,赤脚走到夜央身边坐下,轻轻将被子盖在夜央身上。 “夜师爷,不管你睡着与否,都请你不要睁眼,只要听我说,我只是还不知道这样的我该如何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如何与你相处?但我会尽力理清自己的,终有一天,毫无保留地面对你……” 许相梦话音尽了,嘴唇微动,她保留了最后想说的两个字“爱你”。许相梦紧紧一握拳,俯身靠近夜央,闭目轻吻他只一下。 “夜师爷,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许相梦所有的坚定都用在说那句话上了,才起身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忍着痛爬回床上,掀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此刻,她才是真的被羞意沁满,羞得一脸不知喜怯。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甜蜜你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大院里天已亮,祁瑶端着早饭走进章谦澈的房间,二人共进早餐时,谈起正追查的贡品案子。 秋后若是无法将贡品安然寻回送到衡都,章谦澈定是逃不了干系,他为此案劳心劳力数月,终于在许相梦的帮助下抓到了熊力他们二人,寻回了大部分丢失的财宝。 然而最重要的九头凤白玉雕依旧和他们老大一同下落不明,只从熊力他二人口中得知,那日他们三人被官兵追捕至月山村便与老大分道扬镳,而九头凤白玉雕并非小巧玩意儿,没有从附近人所携带之物中搜出,也不可能越过县界,那便极有可能被藏在边界村子里。 “或者真如徐大人所说,月山村最近的闹鬼可能与贡品丢失有关,也许是什么人装神弄鬼,为了某一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就极有可能与白玉雕有关。”祁瑶严肃说道。 “你说的不无可能,但我们不能太依赖他人,徐知县替我们抓到盗案犯二人,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一定要自己走。” 祁瑶懂章谦澈的意思,同为知县大人,章谦澈又是一个坚守原则到了古板地步的人,让他一而再地依赖许相梦助他破案,不仅仅是面子问题,更是让他弃自己的原则,不留底线。 “大人,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逮到贼人,寻回贡品。” 二人谈话几近尾声,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村长在门外说道:“章大人,您起了吗?” 祁瑶离开饭桌开了门,村长十分恭敬地跟他们说了天罗道士一大早的吩咐,说是要请所有人前往大堂,他要对整个宗祠做一场驱鬼**事。 村长离开章谦澈的房间又来到了另一头许相梦的房间,门居然是敞开的,村长心里疑惑,再往夜央房间过去。 许相梦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着,直到清晨才稍稍入眠,一条腿连带着被子撂在床下,整个人躺在床边边上,此般睡姿恐怕也只有许相梦能驾驭。 许相梦睡得不深,手动脚动一点安静不下来,与那边静静躺着的夜央显然两幅反差大得惊人的不同画面。 门突然被敲响,夜央即刻睁眼,往门看去又听见村长的声音。夜央起身去开门,床那头传来许相梦从床上掉落的“嘭啪”声。 “啊!”许相梦扶着头扶起不起,嘴里忍不住埋怨道:“一大早吵吵,老子好不容易睡着。” 许相梦说着又爬回床上趴着,夜央和村长在房门口愣了片刻,村长开口说道:“打扰大人都是草民的错,只是,天罗道长说让我请大家都去到大堂上,他要行一场法师除鬼驱魔。” “那老道!” 许相梦本来打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从床上下来的决心,但一听村长说到天罗道士要驱鬼,她便一脸不满地从床上跳下来。 “那个臭道士就是个神棍,骗子,昨天还敢拿剑指着我,被鬼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不行,本官要戳穿他,把他轰出去,免得再祸乱人心。” 许相梦一边说着,一边怒火冲冲从床上往门走过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打着一双赤脚走得飞快。 “村长您先去,我和大人马上就来。” 夜央一句话让村长先行离开,另一头则是拦下了暴怒冲过来的许相梦。 “大人冷静下来,昨夜一事,村民之间肯定爆发了恐慌,这会儿他们需要的是一颗定心丸,无论那个天罗道士是真能耐还是装神弄鬼,他确实最适合在这个情况下登场,之后,我们再好好抓‘鬼’。” 夜央理智地分析着当下的紧急情况,许相梦也只能暂时忍下心里对天罗道士的不满和愤怒,嘴里却忍不住嘟囔着:“这老道,老子绝对不会轻易绕过他,等案子结了,一定要给他点教训!” 许相梦低语着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没穿鞋。许相梦动动脚趾,抬起一条腿便看见一脚底板的灰黑,也是自然,昨夜开始她便打着赤脚四下乱走乱窜。 “咦!” 许相梦略带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张望着房间的地上寻找被自己随意抛弃的鞋袜。 “夜师爷我鞋呢?”许相梦一脸茫然望着夜央问。 看夜央的目光瞥去的方向,许相梦转头看到床脚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鞋袜,蓦地一脸尴尬,许相梦踮着脚往床上跑去。 “太丢脸了,夜师爷的房间一向很整洁,他一定不喜欢我这么脏兮兮的人吧?” 许相梦一心埋怨着自己的习惯不够良好,跟夜央之间简直一个地一个天的差别,心里一急,脚下跑得也急了,一个不留神,踩着地铺上的被子就滑了一跤,狠狠砸地。 “啊!” 许相梦扶着二次受伤的额头,总觉得它已经被自己摧残得平坦了,脑袋里更是晃悠一片茫然。许相梦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这一摔绝对摔出了内伤,更让许相梦觉得丢脸的是,这是在夜央面前。 许相梦从地上爬起来着还没站稳,蓦地感觉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直到许相梦一慌而不自觉抱住了夜央的脖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托抱怀中。 许相梦心跳快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夜央,有最初开始,每一次靠近,有意无意的亲密,并非逐渐习惯而淡去,而是越发心跳悸动。 只不过几步的距离,许相梦心里默默祈求上天,若是能在夜央怀里,霸占他的温柔的温暖,她多希望有一条路,从此刻起,永远走不到头。 夜央将许相梦放在床上,夜央俯身如此贴近她的那一刻,说实话,许相梦略觉心慌,要是夜央又有些叫她欲罢不能的举动可该怎么办? 然而,这次许相梦多虑了,夜央只是单纯地将她抱到床上,又将鞋袜摆在她的脚边。 “谢,谢谢夜师爷!” 许相梦心里慌乱,嘴上着急道谢,手更是无处安置,抓起袜子便要往脏得不忍直视的脚上套。 “大人先别穿。” 夜央一句话制止了许相梦毫无顾虑的势在必行,夜央撂下一句话就走出了房间,许相梦僵持着双手抓着袜子停在脚前的姿势,竟真的不敢稍有动弹。 “不对呀,我干嘛要这么听夜师爷的话,明明我才是大人!” 许相梦一脚踩地,一副不满的样子,两脚底互相措措,甩甩袜子就想重新上手穿。同一刻,夜央从房间外走进来,手上竟然端着一盆水。 许相梦愣着看夜央由远而近,果然如她所料,夜央见不得自己脏兮兮的吗?不,居然有这么贴心的男人会帮人打洗脚水! 许相梦彻底愣出了神,不料竟跑了太远,夜央将水盆放在许相梦脚边,直到他的掌心搭在了许相梦的脚踝,许相梦才被一丝暖意唤醒。 “夜师爷,你……”许相梦惊惑双目直瞪着夜央,慌得直晃脑袋,说道:“不会想给我洗脚吧,不可以不可以,这绝对不行,夜师爷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好歹是个师爷,怎么能让你给我做这种事,不行不行!” 听许相梦着急一番话,夜央不禁嘴角微微一笑,许相梦好心拒绝,他却我行我素。 “大人,你是我的大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不是吗?就算,你不是大人,无论是什么人,我也愿意为你,我所在乎的人,做任何事。” 许相梦不再挣扎僵持,夜央是否话中有话,无论许自己是什么人,这个“无论”所画出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多广?而他所在乎的人,这个“在乎”又是如何程度? 许相梦冰冷的双脚踩进了温暖正适合的水中,就像陷进夜央所给的温暖陷阱,但许相梦,心甘情愿。 “夜师爷,谢谢你。” “大人,以后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我会等到那一天,一切顺其自然。” 许相梦蒙圈了,她不喜欢的事是指什么?拥抱,亲吻还是抚摸?那一天又是哪一天? 夜央拭去许相梦脚上的水滴,他的手掌如此温柔。 许相梦乍地想起昨夜她趁夜央“睡着”所有的事,她曾说过的那一天,夜央说他会等待。那之后呢,如果夜央那会儿果然没有睡着,那许相梦那句“夜师爷从此之后就是她的人了”,夜央一定也听见了。 “夜师爷你都听见了,你居然装睡!”许相梦一脸愕然。 “我又让大人不开心了?” “不,都是我的错!” 许相梦放空身体躺倒床上,她那会儿的坚决呢,并非荡然无存,而是化成了此刻心里的无比羞丧和莫名的激动。 “许相梦,其实你也想快点走到那一天吧,很快就会来的,夜师爷,等我。” 许相梦决心暗下之时,夜央不知不觉已经为她穿好了鞋袜。夜央朝许相梦伸去了手掌,说道:“大人,我们走吧,别让村长他们久等。” “对,差点忘了!” 许相梦不是差点忘了,而是全然忘了夜央以外的事,她自然而然地朝夜央举起手抓紧他的手,被那恰好的力道拉起。 “鞋?什么时候穿的?”许相梦晃晃脚,想也知道是夜央的好事做到底,她心里暗暗甜蜜,却还是装作一副不很乐意的样子,嘴里嘟囔道:“夜师爷真把我当小孩呢?” ------------ 第一百六十章 胡家儿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夜央来到了聚集了村民的大堂上,院中摆着所谓的驱鬼阵,天罗道士那故作高深的姿态真叫许相梦看着不爽。 许相梦实在不想看见天罗道士,便游转目光看别处,看见了祁瑶和章谦澈,再有便是胡家三口。对于胡家夫妇,许相梦见过甚至一起吃过饭,而他们的儿子,是来这里几日来第一次见。 许相梦不禁多盯了胡家夫妇二人旁边那个男子几眼,他坐着轮椅,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气,最惹眼的是他左耳垂一道撕裂的伤口,以及他的双眼更似有冷厉杀气,看一眼便犹如寒气逼人心魄。 不由得一惊诧之间,许相梦的目光捕捉到那个男人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冷眼慎人。 “夜师爷,你看见我们对面那个坐着的男人吗?他好像在往这边看。”许相梦用手遮着嘴巴对夜央小声说道。 夜央半天没有给许相梦回应,许相梦便撇过头对着夜央,只见他面色凝重,双眼直视前方,而那个方向,正是轮椅男子所在的方向。 “夜师爷,你看什么呢?”许相梦一胳膊肘戳在夜央身侧。 “没什么。”夜央乍地回神。 所有人聚齐,天罗道士便开始了所谓的法事,自从有了昨晚的事,许相梦已经彻底认为天罗道士是神棍骗子了,他所有的装腔作势,装鬼弄神许相梦都不想看见。 一通把戏耍完,天罗道士头上都冒出汉来,在村民眼里,他定是和上天之神,地下之鬼进行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交涉。 许相梦是千忍万忍,终于等到了天罗道士停止故弄玄虚,他大半天的胡搞瞎搞,还真得出了一个天大的结论:闹鬼的原因是宗祠后院新建的屋院的地基风水问题。 天罗道士一本正经地讲着听起来极有道理的瞎话,听得所有村民互相点头低语,而许相梦,没怎么在意,也不知道天罗道士说得什么土地风水和扰乱鬼神。 最终,天罗道士说出了破解之道,那便是将后面的屋院全部拆毁,重修地下的风水规律,并且他还特地补了一句:非此法不行。 “拆屋院,那我们住哪儿呀?”许相梦一脸茫然地望向夜央,这就是她的仅所在乎。 天罗道士的法事结束,村长和村里的老人还要商讨一番,村民也陆陆续续离开。 天罗道士收拾着他那些唬人玩意,许相梦见人走得差不多,便走过去踹了天罗道士一脚,给他踹在了地上。 “臭老道,你骗村长大叔他们拆房子干嘛,对你有好处吗?”许相梦质问道。 天罗道士不紧不慢地从地上起来,不慌不忙地整理摔倒拧乱的衣裳,说道:“贫道只是提供破解鬼魔之道,何来骗人一说?” “你就是骗人,昨晚还被吓得不敢动弹呢!” “大人说昨晚之事,那是贫道灵魂出窍与鬼搏斗去了,居然被大人如此误会。”天罗道士十分冷静地反驳道。 “呵,还灵魂出窍,你的灵魂怎么没被鬼活吞了呢?”许相梦说着说着就来气了。 “贫道的灵魂,恶鬼倒是不敢吞,倒是大人您,可否如贫道所说,为鬼所扰,不安不眠呢?” 天罗道士一话正中许相梦苦扰,她确实看见了鬼影,也确实难以入眠。许相梦怒目盯着天罗道士,她越发觉得天罗道士是那只“鬼”,还鬼喊抓鬼。 “这个臭老道,一定心怀鬼胎。” 村长和村里老人经过一番讨论,终于决定听天罗道士所言。当日,住在宗祠里的四路人便要打包走人。 “唉,住得好好的又要搬。”许相梦一副懒散模样从院门走出来。 夜央和许相梦并没有什么行李,他们出了院门便看见了小院那头大包小包的胡家两口子,许相梦二话不说就往他们跑了过去。 “胡叔胡婶,你们好辛苦啊,我帮忙你们拿呀!” 许相梦伸手想去提胡婶手里的包袱,但胡婶很明显不愿意让许相梦帮忙提,谢拒道:“怎么能劳烦大人,我们自己可以的。” “没事,反正我跟夜师爷行李不多……” 许相梦正说着,院里轮椅男子不由得瞥了许相梦一眼,这一眼可让她心里一怔,不由得缩回了手。 “夜师爷吗?” 轮椅男子忽地开口说话,听得许相梦莫名惶恐,而夜央也走了过来,朝着胡叔胡婶微微点头鞠躬以示尊重。可当夜央的眼神和轮椅男子交集时,却像一场战争一触即发,二人眼里的刀枪剑戟,似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番恶战厮杀。 “走吧。” 胡家三口从许相梦和夜央身边走过,一掠而过瞬间,许相梦总能隐隐感觉夜央和轮椅男子两人之间微妙的目光交错,许相梦不禁心里起了疑惑。 走出宗祠大门时,许相梦又与天罗道士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许相梦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走向他,说道:“臭老道,等老子抓到‘鬼’,你就死定了!” “贫道只求一村安宁,无论是大人还是贫道,能将鬼逮到,对月山村村民都是好事一桩。” 天罗道士一副严肃高深地样子说着,就好像自己是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圣人似的。许相梦冲着天罗道士做了几个无比嫌弃的鬼脸,转身便离开。 宗祠居院要拆,许相梦和夜央二人要住到宗祠以北的村长家,祁瑶和章谦澈被安排在村子南边的一个人家居住,而胡家夫妇则是搬回了最南头的自家荒废多年的屋院。 “为什么那天罗老道能住在宗祠?”许相梦一脸不乐意地问村长。 “大人,天罗道长要留守宗祠,困锁鬼怪,防止它害人。”村长一脸认真地回道。 “呵,他一个人留那好办坏事吧!”许相梦一心对天罗道士极其不满。 许相梦和夜央跟着村长来到了他家,隔大老远的距离,许相梦就注意到村长家隔壁篱笆院里有个人注视着他们走来,那人显得有些偷偷摸摸,他们越走越近,那人仿佛察觉到许相梦也盯上了他,便匆匆走进了房里。 “这谁呀?”许相梦默默疑问。 踏进村长家屋院的刹那,许相梦刻意扭头往隔壁一瞧,正看见那人探出来的脑袋从门里缩回去,这般行为诡异,但许相梦嘴角一笑,有她自己的心思。 “一定是想瞻仰本知县大人的俊秀风采,还不好意思!” 许相梦得意着跟进村长的家中,简朴非常。村长领着许相梦和夜央来到一间房,十分诚切说道:“家中只有一间空房,还要大人和夜师爷挤在一个房间,请大人和师爷见谅。” “一间房?” 许相梦乍一惊,又觉得没什么,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好介怀的,反正她和夜央昨夜不也是睡在一间房,自己没事一惊一乍的干嘛呀? 许相梦想通了,转头却看见一旁的夜央望着自己的眼光略带隐意,她能想到定是自己的激动劲儿让夜央误以为自己万分不情愿与他住在一起。 “一间好,反正我们夜师爷这人睡相差,我还能顾及着给他盖盖被子什么的。”许相梦蓦地笑得一脸惊悚。 “大人不在意就好,村子里是人多屋少,我想着今日看见大人和夜师爷在一间房,便想你二人该是感情好,睡一屋也不会介怀,但那位章大人和祁捕快碍于男女之别,是不能同屋而眠的,这才如此安排,希望大人不怪罪。”村长好不容易舒了心。 “不怪不怪。”许相梦那一脸笑容丝毫没有闪动,心里却是思绪翩飞:男女之别,不能同屋而眠,那老子和夜师爷,我们还…… 许相梦不禁想起与夜央之间的种种,蓦地拉下了脸,心里哀怨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是我占了夜师爷便宜,明明是他占我便宜才对,还有,我身为女子的清白是不是都被夜师爷毁干净了? 一想到此,许相梦挂着一副怨气满满的脸扭过头盯着夜央,看得夜央和村长都不知所以。 大白天的,让许相梦在屋里待着她可是做不到,于是她就逛起了村子,从一头到另一头,最后来到了最南头的胡家。 隔着大老远距离,许相梦就看见胡家夫妇从车上卸载堆积如山高的物件。 “胡叔胡婶!” 许相梦远远朝着他二人挥手,带着满脸笑容跑了过去。 “大人你怎么来了?”胡婶问许相梦时目光不禁晃到屋里。 “我没事干呀,大白天也没有鬼让我抓,就随便走走,又遇到你们了!”许相梦笑得没有一丝恶意。 千推万拒,胡家两口子最终还是答应了让许相梦帮他们搬东西。 许相梦抱着几个大包袱走进这着实破落简陋的房屋,张望四周,心想这种房子恐怕一阵大风就能刮得连废墟都不剩。 许相梦一眼瞥过一边漆黑的房间,乍一眼没看清人,只看见一双激露冷光的眼睛。许相梦心神一愣,手上的包袱都吓得落了地。 屋内的轮椅男子移动到门框处,许相梦这才看清人,只是眼前这个人,从第一眼便给她如“鬼”一般的恐惧之感。 “胡,胡大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许相梦吞吞吐吐开口说道。 外头的胡叔和胡婶看见许相梦愣着,手里的东西还落地,便赶紧都跑了过来。 “大人您别忙活了,这里交给我们夫妻俩行的,您可以到处走走,四处玩玩。”胡叔说得很是急躁。 “那好吧,我就不打扰了。” 许相梦没有怨怒,她或许知道胡叔胡婶的难处,他们那个儿子,看起来绝对是难伺候的人,许相梦再一想,他们三人根本一点都没有一家三口的样子。 许相梦走到院子前还缓缓回了个头,却正看见轮椅男子开了窗户往外看,吓得许相梦撒开了腿就飞跑逃开。 “这个人,也太可怕了吧!”许相梦心有余悸。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夜心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从胡家离开,许相梦硬是在村子里晃悠了一整个午后,偶尔也跟一些村子闲聊畅谈,用自己了不得的胡说八道口才稳定一下民心。 黄昏时刻,许相梦又独自一人在小路上,失落孤影被夕阳拉得老长。经过一个屋院,许相梦看见了祁瑶竟在院厨里帮一个大婶的忙。 “祁……” 许相梦几乎就要喊出来,却因看见章谦澈出现在侧屋门前而住了口。许相梦瞥了一嘴,心里默默对章谦澈有所不满。 院厨里,大婶将重担交在了祁瑶手上,自己则是跑进了屋子。 许相梦远远看着,祁瑶似乎也不怎么擅长面对厨房,握惯了刀剑的她使着菜铲确实显得愚拙,许相梦不禁看得出了神,甚至小笑了出来。 “看来世上也不止我一个女子跟厨房打不好交道。”许相梦暗暗得意自己有了伙伴。 厨院里,祁瑶听之前大婶的交代,觉着油差不多热了,便将一旁的砧板上的菜推了进去,这一推,热油四溅,祁瑶从来不曾此般手足无措过。 祁瑶股足了勇气,颤巍着手握铲去翻动锅里的菜,竟不料因油过热而炸飞一片菜叶,正中她手。 许相梦见此景心里一急,想到被热油烫伤得有多疼,她几步上前,却因章谦澈更急疾地跑到祁瑶身边而滞步不前。 许相梦眼前的场景,是她一直认为不近人情的章谦澈抓起祁瑶被烫着的手,着急呵护关切的场景。而祁瑶,略显娇羞的微笑也是在她脸上许相梦从所未见。 此一刻,许相梦仿佛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二人,分明是一对心怀彼此的有情人。 “什么嘛,原来祁捕快喜欢这个章知县,我还误会她喜欢成捕头,啊,太丢脸了!” 许相梦仰头一叹,她心中蓦地起了一分归心似箭,因为许相梦知道,夜央也一定在等她回去。 “知县大人和女捕快,这个搭配好像还不错。” 许相梦冲着院中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彼此的祁瑶和章谦澈心怀祝福的一笑,便转身跑向属于自己的港湾。 “女知县和师爷,更不会错吧!” 许相梦那一刻心里的甜蜜蔓延无限长的距离,足以让她走向夜央,再与之携手一生。 果然,许相梦小跑小跳地回到了村长家,夜央静静伫立院门之前,二人目光对上那一刻,彼此的欣悦与安心了然于心。 “夜师爷!”许相梦笑着跑到了夜央跟前。 “大人可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夜师爷可就不等你了……”村长大婶突然从房里冒出来说了一句。 “夜师爷你为什么不等我了?”许相梦一副认真的埋怨问道。 夜央还没来得及解释,村长大婶就开口为他澄清了,说道:“大人一个人出去那么久,夜师爷回来之后可是着急得不得了,你再不回来,夜师爷就该等不住出去找你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许相梦乍一下神色由怨气满满变得略显惊讶,看着眼前的夜央,许相梦不禁窃喜,夜央为她心急,不正是他心里有自己的最有力证明。 “抱歉夜师爷,让你着急了,不过我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不用担心了!” 正说话之际,许相梦下意识想去牵夜央的手,却终究迟疑犹豫而缩了回来。 “不过夜师爷,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就是祁捕快和章知县,他们两个居然……” “他们互相有意。” “咦,夜师爷你是猜的还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许相梦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表情。 “大概是因为懂得喜欢一个的感觉,所有能感知到吧。” 夜央的回答让许相梦无言以对,若非是今日看见章谦澈如此关切祁瑶的场景,她绝对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许相梦不禁怀疑,难道她不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明明喜欢夜央的呀! “夜师爷这话说得,看来我还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许相梦瘪嘴说道。 “大人可能只是太迟钝了。”夜央无意间就来了一句。 “对,我太迟……”许相梦晃神之际差点承认了自己迟钝,幸得及时反应回来改了口,略带激动说道:“什么嘛,我迟钝,我不知道有多机灵,而且,谁说我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有喜欢的人,懂得的感觉也不少,倒是夜师爷,看你连情绪都少得可怜,还谈什么感觉。” 许相梦越说越得意自鸣起来,好像她所谓的有情绪有多了不起似的,其实她就是比较暴躁罢了。 “大人喜欢的人是……” 夜央半句话刚说出口,许相梦便立马知道了他的心思跟想问的问题,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脸坚决说道:“夜师爷不可以问。” 夜央伸手抓住许相梦的手,她却赶忙收回,微微低下了头,目光中满溢羞怯的躲闪。眼前的许相梦,娇羞得惹人怜惜,更叫夜央忍不住想靠近,他伸手几欲触到许相梦的脸颊,然而却因着许相梦一个惊诧的目光以及一些话而收返。 “夜师爷为什么?”许相梦心里疑惑夜央的进而又退举动。 不知是许相梦自己心里的感觉还是因为房间真的太小,许相梦总觉得全身由内而外没有一寸觉得舒服,她双腿交叉坐在床上,偷偷瞄着一头躺在简易竹板床上的夜央,他轻闭双目,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冥思。 “夜师爷你睡了?” 许相梦刻意压低了声音,听来有种撕裂的扰耳之感,她没成想夜央睁眼向她看过来,许相梦又有些后悔自己没事找事了。 “不好意思呀,我打扰夜师爷睡觉了吗?”许相梦抱着一团被子在怀里,稍稍掩去半张脸。 “我没睡,只是在想事情。”夜央眼中略带愁容。 “夜师爷想什么?”许相梦不假思索地问道,慌急一刻,又收回所有的激动情绪,说道:“我只是好奇,夜师爷不说也没关系。” 许相梦摊开被子躺下,她其实想追问,却又有顾虑夜央的缘故,只是轻叹一口气,心想:夜师爷也该有他自己的**吧,我总不能挖空他的心思所想,免得被他厌恶。 许相梦此刻才发现,原来真正体谅一个人是没有内心的强迫感的,反而是舒心对方的宽心。 夜央并没有想**之事,他如今的所思所想,除了许相梦,就是眼下的案子。夜央将自己所了解的全告知许相梦,他调查到关于天罗道士的事,他仅仅是个在民间久负盛名的驱鬼道士,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倒是那轮椅男子,夜央心存怀疑。 “我也觉得胡叔胡婶的儿子怪怪的,很孤僻,不过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导致了他这样吧?” 许相梦的怀疑也没错,但夜央所猜测的却不止如此,轮椅男子左耳耳垂的撕裂痕迹,在他眼里,那是个特殊的标志。 “但是他这个人确实很凶,今天我逛到胡叔胡婶家,差点被他吓死!”许相梦此刻说起都还心有余悸。 “大人和他碰面了?”夜央略带惊诧坐起,神色更显焦急。 “对啊。”许相梦不明白夜央突然的紧迫感。 “大人最好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夜师爷你跟胡叔的儿子有仇吗?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好像……” “大人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不同寻常,完全无法看清,到底是好是坏,是敌是友?”夜央如此回答,但他眼里明显有所隐藏。 “夜师爷怀疑,他是‘鬼’?”许相梦问。 “不无可能,总之,大人以后尽量不要再跟胡家有所来往了,知道吗?” 夜央一句话,饱含关切的嘱咐,虽然是限制许相梦的活动,但她依然感受到夜央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反感,反而暖心。 “我知道了。”许相梦藏不住欣喜而笑。 房内蜡烛熄灭,置身于一片寂静的黑暗,许相梦仍旧没有睡意,即便脑子一片空白也无睡意,许相梦睁着两只黑亮的眼睛,掰着指甲,心里无比清醒的烦躁:唉,怎么还是睡不着呢? “夜师爷一定睡了吧?” 许相梦轻声嘟囔着坐起来,注视夜央许久,许相梦甚至觉得,夜央睡着的画面或许能让自己凝视一生之久。 许相梦轻脚下了床,悄悄走近夜央,在竹板床旁边,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极微的鼻息,许相梦确信夜央睡了。 “夜师爷我睡不着,肯定是因为你在我才睡不着,你说,你是不是很过分,是不是有罪,我是不是该惩治你?” 无论神色多严肃,许相梦说话的声音之摩擦在唇齿之间,反正她也只为消磨时间。许相梦双臂撑着竹板床边缘,双掌托着下巴,两只眼睛聚焦夜央熟睡的脸庞,情意流露绵延不绝。 “夜师爷,应该不只有我如此想念你吧,你在梦里吗?梦里有我吗?”许相梦彻底化身成了痴恋少女,明明在身边,在眼前,竟说想念,“我糊涂了吧,许相梦你一定是彻底疯癫了,你无药可救了,你,唉,不说了,越说越惨……” 尽管许相梦越说越哀怨,但就算是爱上夜央会让她疯癫疯狂,她也甘愿,此生这个甜蜜深坑,她如今已能跃下而毫无顾虑。 许相梦只是觉得望着头脑有些不清醒,其实无论是怎样的夜央,她都想靠近,近到无法再近,近到融为一体。许相梦情不自禁再次偷吻夜央,轻轻一触,却万分心跳难抑。 许相梦赶紧起身跑到窗边,脸颊的滚烫几乎要烧焦所有心思,她一直相信自己“觊觎”夜央的美色,可自从知道夜央喜欢自己之后,她发觉自己更加为所欲为,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暴露无遗。 许相梦嘴角微微抽动着,她无法想象自己对夜央疯狂的以后,但这种焦灼,恐慌又期待的感觉却油然心上,复杂十分。 “许相梦,你整天整夜的都想些什么呀?夜师爷,我要是哪天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会不会怨恨我呢?” 许相梦心里如此狂躁地哀怨着,她伸手推开窗户,希望有一丝冷风让她自己清醒下来。窗户敞开,吹进来的不止秋叶凉风,还有一个偷偷摸摸的人影映入了许相梦的眼中。 “是他?大晚上的鬼鬼祟祟,一定有鬼!”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鬼现身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那个黑夜里偷偷摸摸往某处行进的人影就是村长家隔壁之前偷瞄许相梦和夜央二人来到的男子,许相梦注视着他,见他怀里还抱着什么,左顾右盼地,隐隐可见他神色的慌张。 许相梦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有问题,她原本还以为那人今日偷瞄自己是因为对知县大人的敬仰和敬畏,现在看来,是心虚和恐慌才对。 “夜……” 许相梦回头一看夜央,本想叫醒他去追那个鬼祟之人,可一看见夜央睡着的模样,许相梦便不忍心叫醒他。虽然许相梦对鬼怪一事许相梦仍然心存恐惧,但她几乎已经认定那“鬼”是人为所致而并非真鬼,便少了大多的顾虑。 终于,许相梦选择一个人追了出去,那人已然跑远没了影,许相梦沿着村子的主道,很快就跟上了他。 “这是要去哪儿呢?抱着的玩意儿看着还挺重呀!” 许相梦跟了挺远一段距离,几乎就到了宗祠,许相梦心想跟了太久万一遇见他的同伙可更危险,许相梦打量一番那人,个子不高,也不强壮,她暗暗自信自己比他爷们。既然如此,不如抓住当下的时机,趁其不备来一次偷袭。 想好就干,许相梦撩起一旁的竹竿冲了上去,将所有的恐惧化作勇气冲了上前,一竹竿杵在那人腰上,故用恐吓的语气说道:“别回头,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了,乖乖投降,饶你不死。” 许相梦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一句话出口根本没想过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然而,下一刹所发生的后果完全出乎许相梦意料,简直吓她一跳。 “天上地下哪路鬼神,小人不是有意冒犯,饶命饶命,我马上就把你的东西还回去,求你不要索我小命呀!” 许相梦完全懵然,只看见那人重重跪下,好像膝盖是别人的似的不知疼痛,那一通话被许相梦糊里糊涂听了进去,莫非她被当成“鬼”了? 果然不出许相梦所料,这个村民还真是比她更加胆小懦弱。许相梦扔了竹竿走到胆小村民的面前,只见他双目禁闭,额头直冒着冷汗。 “喂,我说……”许相梦一脚踩在胆小村民手里包裹着一块破布的大木头匣子上,一脸不耐烦说道:“你倒是睁开眼看看老子是人是鬼。” “我不看,看了会被带下阴曹地府,鬼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胆小村民的怯弱可让许相梦仰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用手指拼劲扯开胆小村民的眼睛,他挣扎,她便更使劲。 “你给老子睁开!” 终于,许相梦掰开了胆小村民的眼睛,而他一看见眼前人是许相梦,是知县大人,恐惧丝毫未减。 “知县大人!” “就是我,你抱着什么,大晚上这么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坏事?”许相梦问得极小声,知县大人的威严却十足。 “我,我……”胆小村民村民犹豫半天,放下木匣子猛地磕头道:“大人饶命,小的有罪!” “你安静点,这么大声不怕招鬼呀?”许相梦急起来一头把他的头埋在了地上。 许相梦张望四处无人,便拽着胆小村民来到了宗祠后被拆毁的一部分废墟边躲着,胆小村民当着许相梦的面打开包袱和木匣子,内藏之物,许相梦乍看一愣,再细看,正是九头凤白玉雕。 “这这这,这不是……”许相梦看得出神还有些吞吐。 “大人,小的不知道这是风水宝物,小的不是故意偷走它的,求饶小的一命呀!”胆小村民又磕起了头。 许相梦又一次费尽心思让这个胆小的村民冷静下来,经过一番追问,终于知道了有关九头凤白玉雕落入他手中的原因。 数月前,正值宗祠翻修,又传有盗案犯路经,胆小村民被分配在夜里负责巡查村子。某一晚,当他迷迷糊糊走过宗祠时,不慎掉进为建地基而挖的一个地坑,而这个装着九头凤白玉雕的木匣子就在里面。 胆小村民不知是何物,搬回来一看,只知道是美玉雕,却不知是贡品,本想有机会卖掉大赚一笔,却一直没有机会而被藏在家中,直到今日天罗道士说了闹鬼的原因,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你这么胆小还让你巡夜?”许相梦很明显没有找对重点,很快她也察觉自己跑偏了,赶紧又说:“你说你这人,胆子小还学人偷东西,还偷风水镇宝……” 许相梦义正言辞地训斥着胆小村民,可突然一想,她还是没找准点,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什么胆小还是胆大,也不是风水宝物的问题,而是贡品九头凤白玉雕的问题。 许相梦凝目深思久久,终于理清了思路,也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天罗道士就是传闻中的盗案犯老大,不慎将赃物落在了宗祠的地坑里,待到人身安全之后,想来取回,却不料宗祠后建起了居院。 因此,天罗道士想出了装神弄鬼这个办法祸乱民心,在恰当时刻以“风水被破坏”为由欺骗村民拆毁居院,然后他便可以取回赃物。 许相梦的想象串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大阴谋,她不禁感叹自己的智慧。许相梦命令胆小村民不准这白玉雕之事告知他人,更不能将它扔回废墟里。 “这个东西,你先让我带回去,要是能顺利抓到‘鬼’,我会替你跟章知县求个情,恕你不知者不罪,还有……” 许相梦正一脸认真地嘱托着,竟看见天罗道士从宗祠后边出来,那瞻前顾后,偷偷摸摸的样子,绝对有天大的猫腻。许相梦稍稍思索过后,抱着一往无前的决心,誓死想搞定这个闹鬼案。 “你听着,赶紧把这玩意儿藏回家,本大人会再去找你的。” 许相梦说罢便跟上了天罗道士,反正她已坚信没有鬼神之忧,一个凡人,她又何必怕他?许相梦轻轻摸到怀里的那把匕首,紧急情况,她还有武器防身。 “这个案子若是破了,我这个知县大人的功劳簿子上又多了一笔,抓到盗取贡品的犯人,寻回贡品,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呀!”许相梦心中暗喜。 许相梦的心思全用在了跟踪天罗道士的脚踪和幻想自己将有的极大成功,不知不觉之间,她已追踪到了村子南边的尽头,再过去就是胡家了。 “这里不是?” 许相梦趴在一间屋子的墙上,望着天罗道士走进了胡家院子,又听他发出了几声猫叫。 “不会胡叔他们一家三口也是盗案犯吧,帮凶?” 许相梦这头疑惑着,那院里,轮椅男子所在的房间窗户微微打开,轮椅男子依旧冷色杀气,他二人先是轻语着什么,后又似是争论,终究,天罗道士从窗户爬进了屋。 “他们说了什么呀,难道真的是团伙?” 许相梦越想越觉得轮椅男子可疑,或者他真的是天罗道士的同伙。许相梦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凑上去一探究竟。 许相梦悄无声息地靠近,整个人贴在了窗户上,从破落窗户的破烂缝隙里,许相梦看见了天罗道士和轮椅男子二人。 眼前的场景许相梦并看不明白,他二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商讨诡计的同伙,更像是利益相对方针锋相对。 “如果你不信守承诺,我可是会把你让我做的事全都抖出去,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还有,你的身份也很值得推敲吧……” 许相梦听得清清楚楚,听天罗道士这些话的意思,莫非轮椅男子才是真的“鬼”?正当许相梦惊诧疑惑之际,她完全都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天罗道士蓦地倒在了地上,手扶脖子一副痛苦不堪的狰狞模样。 “威胁我,你是还没来得及想后果吧,这不是毒针,也没扎到致命的深度,但是如果有下次,你会连痛的机会的都没有。我本来不想杀人,只想找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最好别逼得我忍无可忍。” 轮椅男子双目的冷光杀气直指天罗道士,却看得外头的许相梦心恐深甚。看来,轮椅男子才更可能是那只“鬼”,而天罗道士或许是因各种原因被束缚的傀儡。其实轮椅男子是盗案犯老大,而他所说的“属于我们的东西”便是九头凤白玉雕。 “一定要赶紧回去告诉夜师爷这事,我一个人肯定斗不过这个男的。” 许相梦心慌意乱之际,不料轮椅男子目光游转之间已然注意到破窗户外站着的她,当许相梦如此打定主意时,只听“咔嚓”破裂声响起,闭目睁眼一刹那,眼前的窗户破碎倒落。 许相梦和轮椅男子正面相对,她完全无法动弹,轮椅男子本是冷光慎人的双眼迸出杀气直冲许相梦,像是死亡在急速逼近,许相梦无路可逃。 刹那间,许相梦只觉得全身麻木,好几日不见踪影的困意仿佛都在一瞬间侵入身体,一切被一片茫然空白遮掩,许相梦渐渐没了知觉,一丝不存。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让她的消失变得合理,让那群愚蠢的村民相信你的谎话,这个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吧?”轮椅男子对天罗道士说道。 万物无息的后半夜,许相梦缓缓苏醒,模糊中看见是暗淡的烛光笼罩的房间,目光远近转换之间,她看见窗户边上坐着的轮椅男子。许相梦忽发现她无法动弹,嘴上也被约束了不能出声。 “醒了?” 轮椅男子移动着靠近许相梦,许相梦无论吱声说什么他都听不懂也不屑于去听懂,反正他已经决定杀掉许相梦。 “你该死,你既知道了我的秘密,又是北央的走走狗,我没有理由对你手下留情,但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等天一亮,你就会成为被鬼索命的狗官。” 轮椅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细长银针,他想让许相梦一针毙命,伪造成被被鬼索命而非其他原因致命的假象。 许相梦才不会闭目就死,即便是最后的挣扎她也要倾尽全力,她还不想死,她想活着,她还有很多流恋,她绝不能轻易死去。 许相梦被束缚着腿脚,她只能挪移,身体摩擦粗糙地面时,衣裳越发磨破,当轮椅男子从地上一把将许相梦拽起时,她怀里的匕首掉落出来。 轮椅男子手上的细针触停许相梦脖子上,一点血渗出,他一把扔了许相梦,捡起地上的匕首,目光里交杂着百般复杂的心绪。 “说,这把匕首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轮椅男子一把扯开许相梦嘴上的勒布条。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痛忆往昔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万般惨痛地被砸在地上,心里恐慌又大喘气,痛得根本没心思听轮椅男子问的话。 “这把匕首究竟从何而来?”轮椅男子拔出匕首指向许相梦。 “这个是,夜师爷送给我的。”许相梦满目恐慌回道。 “他果然是吗?”轮椅男子若有所思。 “这匕首怎么了,你不能伤害夜师爷,也不能杀我,否则,否则……”许相梦早已害怕得连狠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你是非死不可,不过现在看来,你这小命还要多留一会儿,我要会会那个夜师爷,看他如何解释。他家大人不见了,他应该会很着急找你吧,在他来之前,你就继续安静地睡吧。” 轮椅男子又一针迷晕了许相梦,他见许相梦身边掉落的那道符,拾起一嗅便随手一扔。 “雕虫小技。” 轮椅男子又收起匕首放在自己身上,他眼中似有千思万绪,愁眉仇目。 清晨至,轮椅男子一彻夜坐在窗前,此刻看着东方日升,他双目中的冷光仿佛被火燎燃。 房门被敲响,胡叔得了轮椅男子许可开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被捆了的许相梦,着急问道:“这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把她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轮椅男子只看着窗外。 “你不会想杀了她吧?” “我想杀早就杀了,况且你没有资格问我要怎么做,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胡叔明显对轮椅男子心存恐惧,仅仅被他一个眼神瞥过,他就默默将许相梦拖了出去。虽然胡叔和许相梦并不算熟识,但他总觉得许相梦这个人很不错,若是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心存愧疚。 胡叔拖着许相梦出了房间,胡婶在一旁也看见了,便赶忙跑过来问情况,二人合力将许相梦搬到了荒废许久的地窖底下,又用干柴隐藏出入口。 “老头子,他会不会伤害知县大人呀,我们只想谋财,可没想害命,而且这大人人挺好的,我怎么就觉得心里不安呢?” “我也这么担心,难道我们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他说不杀大人,但他这个人我们也看不懂,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这可怎么是好?唉,当初就该好好卖艺,不应该贪这便宜,现在至少都落了个绑票之罪,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要是杀个人再赖给我们可怎么办呢?” “我们先别担心,现在宗祠正拆着,希望早点找到他要的东西,我们也早点摆脱他,至于知县大人,我们尽量吧。” 天亮之后,宗祠的拆迁大动静又开始了,夜央醒来,只留下一条被子的床,许相梦不知所踪。 夜央不知莫名心急如何而起,但许相梦一大早不在睡觉绝对是世上最不正常的事情,夜央由床上下来,像一团火似的冲出房间,在院子里,夜央只看见村长大婶在厨房。 “夜师爷起来啦,大人还没醒吗?” 村长大婶这一句话彻底乱了夜央的心,许相梦没有出门? “大人她,没有出门?” 夜央那一刻的心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许相梦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大白天醒来出去闲逛。夜央此时心里有千般愧恨,恨自己睡着,恨自己没抓紧许相梦。 “大人!” 夜央往院门出去,正遇上匆匆脚步走来的村长和天罗道士。 “夜师爷,大人呢?”村长显得很慌急,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大人不在房里,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夜央那一刹只期盼村长给他希望,只是想从他嘴里得到好消息,夜央从不曾如此软弱无力地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村长的神色更加慌张了,他回头一看,天罗道士从后面缓缓走上前,故意摆出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向夜央说道:“果然,贫道昨夜灵魂出窍与进入鬼界,竟看见大人的魂魄被吞噬,贫道虽然拼尽全力欲挽救大人,但终究,唉!” 天罗道士低眸哀叹,旁边的村长甚至听得数度哽咽,天罗道士这话说得很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许相梦被鬼带走了。 “大人居然真的……”村长几乎要哭出来。 夜央绝然不会信天罗道士的鬼话,许相梦突然消失不见,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轮椅男子。夜央二话不说,疾步掠过天罗道士身旁,连一个眼神都不惜的给他。 “大人被鬼所噬,夜师爷就算找遍月山村也找不到她了,灵魂散尽,**不存。”天罗道士摆着一脸绝然说道。 夜央第一次怒得冒火,他一把揪住了天罗道士的衣襟,怒目说道:“大人如果有事,不管是被鬼吞噬还是被装神弄鬼之人抓去,你都一定脱不了干系。” 天罗道士眼中乍露一丝恐惧,夜央一把甩了他便朝自己心里所想的地方走去。 “大人,你绝对不要有事,你还没履行承诺给我那一天,我还欠你一生。” 夜央一刻不待来到了最南头的胡家,胡家两口干着平常人家的琐碎之事,砍柴择菜。他二人看见夜央远远走来,焦急模样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何? “夜师爷想必是发现什么了,老头子我们怎么办呀?”胡婶显得十分慌急。 “不慌,我们不能自己吓自己。”胡叔尽量冷静自己。 “他是来找我的,你们两个先行回避,不必出面。” 胡叔胡婶听轮椅男子所吩咐,在夜央未到之前躲避开。轮椅男子一个人坐在厅中,泡了一壶茶,手前摆着两个杯子。 夜央全然没有犹疑和顾虑,走进厅堂便与轮椅男子对峙上。 “夜师爷大驾光临,一杯清茶,恕招待不周。” 轮椅男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夜央面前,夜央不接过,他便将茶杯轻轻放下。 “把大人还给我。”夜央双目不稍偏移,直盯着男子。 “来我这找大人,夜师爷恐怕来错地方了吧?”轮椅男子端起一杯茶,一脸惬意地品饮。 “把大人还给我。” 夜央的语气越发着急显怒,轮椅男子旁若无人地饮完一杯茶,这才抬眼望着夜央,说道:“行,还请夜师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夜慕年郡主是你什么人?” 轮椅男子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当问出夜慕年郡主时,他手上的茶杯“噔”一声按到桌上。夜央眉头不禁一蹙,久久没有回答。 “夜师爷不愿意回答,还是无法回答?” “她是我已过世的母亲。” 夜央道出这句话时心思猛地一抽,十几年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娘亲的名字,他也只将她藏在内心最深处,连带着所有的痛苦回忆,深深埋藏。 “你果然是,央天恒的儿子吗?” 在夜央心思恍然之间,轮椅男子已然从他对面移动来到他身旁,那把匕首架尖锐部分狠狠刺入他的胸前。 那一刹,夜央**上的疼痛和心上的悲痛就去沿着匕首渗出的鲜血绵延不绝。 “你的国,你的母亲大人都是被央天恒那个暴君所害,可你居然顶着夜姓替央氏一族卖命,你忘彻国耻,苟且偷生,竟还有脸承认你是慕年郡主的亲儿!” 轮椅男子手握匕首再一下刺入更深,夜央却没有逃躲,轮椅男子说的每句话都是一把无形的刀,刺中夜央的心,挖起他久埋的痛苦回忆。 十三年前,北央国的世代附属友国夜凉国叛变,两国战争触发,那年秋,夜凉国败,王族之人尽数被杀灭,夜央的母亲夜慕年是夜凉国郡主,国王的表妹,虽然嫁于北央皇帝央天恒,却选择守护本国故土,在夜凉王宫战死。 夜央逃出北央国的囚禁,赶到厮杀战地只救走可夜凉国公主夜瑄,逃至高涯县,二人被追兵围堵,导致二人最终散离。 从此,夜凉国灭,国界更名为夜凉郡,凡夜凉郡之人,生来既为叛国之奴,耳戴囚环,在世人眼中卑贱至极。 “夜凉国早已不复存在,央天恒也已经寿终归死,难道如今还不是为好的局况吗?”夜央忍痛问道。 “如何算好,国灭成俘虏,世世代代被强加卑贱的罪名,十年百年千年,我们夜凉子民难道只能被这万恶的囚环束缚,为世人所恨恶不齿,这难道也能算好的结局?” “成王败寇,况且当年夜凉国叛乱为实……” 夜央道出此话时的心碎而无声,轮椅男子却惊怒而激动,怒道:“你胡说,你因为身上流着央氏一族的血便偏向他们,你才是国耻,更不配做慕年郡主的儿子!” “我连姓和身份都被剥夺,为何还要替他们说话,只是事实确实如此,我曾经看过母亲收到的隐秘书信,一切都很明了,夜凉叛国确有其事。”夜央闭目,纵有万般不忍还是道出所知事实。 “我不会信你的胡言,当慕年郡主为国战死时,你还躲藏北央皇宫里偷生,十三年,你至今都还站在央贼那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过往的以及如今的耻辱,此刻竟还能如此毁谤旧国,你果然是国之耻,慕年郡主的不孝之子!” 轮椅男子说得每一句话都戳在夜央心头,不比刺去的匕首轻浅。夜央由始至终都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两国之间,父母之间,亲人朋友,他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能把大人放了吗?” 夜央已经不想再沉溺于过去的痛苦,他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孤寂了十多年,而他如今唯一在乎的就是许相梦。 “放了?她也是央贼的小走狗,我已经不想再仁慈了,你体内始终流淌慕年郡主的血,我不能杀你,但是她……” “不要伤害她,你要杀就杀我!”夜央一把握住胸前的匕首。 轮椅男子凝目注视夜央,夜央越坚定,他心里的愤恨越浓,苟且偷生也罢,可夜央居然为了敌国的一个小官而不惜性命。 “你的性命,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取,如果你要护她,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把九头凤白玉雕给我找回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为爱抉择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我答应你。” “九头凤白玉雕就在宗祠底下,你尽快带它来见我,若是时间过去太久,我可不敢保证你大人的性命安全。” 轮椅男子再次端起茶杯递到夜央面前,强压着所有情绪,说道:“合作愉快。” 夜央接过轮椅男子手上的茶杯,并未饮下,而是倾倒在地。夜央拔下稍稍插进胸前的匕首,又从桌上拿回剑鞘,便转身离去。 夜央如何匆忙来到这里,便又何等匆忙离开,夜央胸口的伤处仍在渗血,但他不恨轮椅男子,给自己的这一刀,家仇国恨,对如今夜凉郡的百姓是莫大的痛和伤害,正如轮椅男子撕裂的耳垂。 轮椅男子却不然,他对夜央的恨深不见底,夜央既是守护国土之人的亲子,又是害得整个夜凉国破灭,从此背负耻辱的仇敌的儿子,杀之不义,留之又恨。 夜央前往正大动工的宗祠,天罗道士在场地上四处游走,催促着村民,不时摇头晃脑地念咒,往地上撒符水,装得绝对是有模有样。 天罗道士见夜央焦急走来,便刻意上前找事,还故意装作一副善良模样,说道:“夜师爷,虽说大人的魂魄被摄,但贫道愿意为大人……” 夜央一掠而过天罗道士身旁,一个绝冷目光瞥得他闭口不言。 大半数月山村村民都致力于拆宗祠后院,他们只希望修复风水,村子恢复安定。夜央怀着对许相梦的担忧之情,和村民一起,甚至比村民更急迫。 村长前来视察情况时,见夜央也在列,更见他如此凝眉深重,便猜想他是不能接受天罗道士所说而内心崩溃。村长又注意到夜央胸前的伤口蓦起关心,便上前询问,让夜央不要劳累,想带他去检查处理伤口。 “谢谢村长,我不需要。”夜央急切而婉言谢绝。 村长反复劝说夜央无果,终究只能任他发泄心里的悲哀。 “老天爷,像大人这么好的大人,你为什么不保护她,像夜师爷这么忠诚的师爷,你怎么忍心他悲痛?”村长不禁默哀道。 从白天到夜晚,从一群人忙碌到夜央一人独留,夜央不仅是满身尘埃,更是全身筋骨僵痛,但他依旧在拼命,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挖到地坑,拿到九头凤白玉雕,他就能救回许相梦。 村长远远望着夜央,不禁感叹,他将手上的食盒放下,转身离开。不多时,村长领来了几乎全村的村民。 “我们不能放弃,修复风水,希望老天爷将大人还给我们!” 夜色之下,石击声此起彼伏,所有人倾尽全力,终于将地基破毁,夜央即便全身无力,也要跳下去寻找九头凤白玉雕。 然而,夜央身处空空只有冷寂的地坑,如同失去了许相梦的心,再也跳动不起。 夜央彻底累倒了,他不剩半点直觉,只在闭眼前一刹看见月光里的许相梦,瞬息散灭。 “大人……” 月下寂静的另一头,许相梦睡得深沉,深到没有梦,沉入黑暗底下,弥补这几日来的不眠。 夜央醒来时已是深夜,上药包扎过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腿脚仍然抽筋麻木,稍一动弹就牵动心痛。但夜央全然不顾身体伤痛,许相梦消失在他眼里已然超过了十二时辰,即便如今没能找到九头凤白玉雕,他也要去找轮椅男子。 夜央奋不顾身的目的地,敞破的窗户,轮椅男子仰头望月,他已然知道地基坑下没有挖出他想要的东西,疑忧愤怒的他,此时此刻只能从冷冷月光找一分冷静。 “不见了,难道真的被鬼吞了不成?” 轮椅男子不禁冷笑,既然章谦澈和祁瑶都来这里寻找,那东西就还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如果不在他们那里,又会在谁人手里? 轮椅男子的目光渐渐由天上的月亮往下,一条道的那一头,夜央的急迫脚步朝轮椅男子行进,二人远远便对上了各有所思的目光。 夜央停步窗前,包扎的伤处着急得渗出血来,轮椅男子自然猜出他的来意,便问:“夜师爷这么晚来找我,是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 “没有。”夜央的语气里满是苦涩。 “那夜师爷你来找我做什……” 轮椅男子忍不住起怒,暴怒之际,只一刹那。夜央从屋外一窜进窗户,匕首架在了轮椅男子脖子上,这是此生夜央最不经思考的冲动。 “我找不到你要的东西,但我不能不顾大人。” 局面僵持一刻,只剩秋风扫落叶的苍凉夜声,轮椅男子并非恐惧,只是心里蓦然更伤。 “如果杀了我,你能救回你那个大人的话,那你动手吧。”男子嘴角冷冷一笑。 夜央根本没有伤害轮椅男子的意思,尽管二人立场对立,但毕竟是一国同胞,夜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他下手。 “下不了手,是因为你的大人还是因为我?” 夜央没有回答,攥紧了匕首收回,轮椅男子其实能感受到夜央对自己的仁义。 “夜凉国灭了,那座九头凤白玉雕是亡宫之下仅剩完整的一尊,我留不住国土,但就算是一尊玉雕,我也绝对不能让它落在他北央手里。” 轮椅男子的语气中尽是苦痛失落,双眼中所有的冷煞化作悲凉,他知道国已灭,更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不伤我,说明你还顾念旧国旧人之情而并非无情无义苟且偷生之辈,我只想尽微薄之力为王国存留最后一点尊严,如若你还认自己的血脉,就帮我找到它,如果你不愿意,向来抓我的人告发也行,杀了我也行。”轮椅男子完全没了原本的凌人厉气。 “我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承诺你,只要你找回我要的,我就不伤她半分,但若是找不回,我就算死也要拉一个人走。” 夜央本想再要求轮椅男子让他先见许相梦,可轮椅男子万般落寞悲寂的低垂双眸使他无法要求,夜央选择相信他,只要他找到九头凤白玉雕,许相梦会毫发无伤,回归他身旁。 冒着夜色来,又趁着夜色离开,夜央再次来到宗祠地坑确认九头凤白玉雕不在,正当他寻找无果欲从地下上来时,却见那个胆小村民抱着东西瞻前顾后地往这边走来。 夜央注意到他手上破布抱着的木匣子,略有所思,便躲在坑里不现身。 胆小村民的目的地果然是夜央所在的坑口,他小心翼翼将木匣子摆在坑前,取出怀里的祭奠香烛点上,满腹诚心地跪下,祈求道:“不管哪路鬼神,是我偷拿宝物乱了风水,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让知县大人魂飞魄散,如果你们答应的话,我一定每逢初一十五都给你们烧元宝纸钱,还有这个宝物,我现在就还回去,知县大人是个好人,求你们放过她吧!” 听着胆小村民的句句真心,夜央得出了结论,他口中所说的宝物必定就是九头凤白玉雕。正当夜央意欲现身取回九头凤白玉雕时,听说许相梦出事而寻了一日半夜的祁瑶和章谦澈出现,他二人见胆小村民如此鬼祟行径,便早一步逮住了他。 “你在这做什么?”祁瑶用剑鞘架住胆小村民。 “我,我我……” 章谦澈注意到胆小村民身前的木匣子便上前查看,打开匣子那一刻,祁瑶和章谦澈皆是惊然,显然,呈现眼前的就是他们寻找的九头凤白玉雕。 “这个怎么会在你手里,你究竟是何人?” “我我我,我就是一个村民,这个是我捡的,我真不知道会害了知县大人的性命!”胆小村民慌急解释道,急得一岔气还昏了过去。 无声一刻,夜央从坑下上来,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尊九头凤白玉雕。 “夜师爷。”祁瑶略惊道。 夜央只与二人相视一眼便蹲下身收拾好九头凤白玉雕。祁瑶和章谦澈一开始还不怎么疑心夜央的所为,只等到他抱起木匣子旁若无人地准备离去,祁瑶和章谦澈才察觉不同寻常。 “夜师爷,那是我们蓟山县的丢的贡品,你要带它去哪儿?”祁瑶走上前拦截问道。 夜央顿步迟疑,他当然不能对祁瑶和章谦澈说出轮椅男子的事。 “祁捕快,一言难尽,但是抱歉,这个我要带走。” “你凭什么带走我们寻回的贡品?”章谦澈一脸严肃质问着上前。 对于此时此刻的夜央而言,他全心只知道拿九头凤白玉雕去跟轮椅男子换回许相梦,管它是贡品,还是赃物,这些全然无法动摇夜央带走它的决心。 夜央不回答,神色凝重没有一丝犹疑,不顾祁瑶和章谦澈二人径直走离。 “夜师爷。”祁瑶挥起未出鞘的剑架在夜央的脖子上,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东西你一定要留下。” 二人相对的局面僵持许久,他们全是为了心爱之人而有所行动。没有找回被盗失踪的贡品,章谦澈必然逃不了惩戒,祁瑶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拿不出九头凤白玉雕,夜央也是换不回许相梦。 祁瑶一心坚决,夜央也没有丝毫动摇,他一手扶紧怀里的木匣子,蓦地转身握住脸上的剑鞘,将剑从祁瑶手中旋落。 祁瑶扭腕,剑柄脱手,夜央却硬了心转身离去。仅仅几步,一把利剑直戳夜央右背,深深刺入,夜央忍痛迈出几小步,剑离身,鲜血从伤处流出。 祁瑶持剑僵立,她毅然拾剑刺向夜央的那一刻,心中毫无她想,只是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到章谦澈。 乍然清醒的祁瑶手上一松,剑落地,夜央同时倒地。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半身份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寂静清晨,灰灰云层掩得不似天亮,天空飘落细细雨丝,一点冰凉渗透过并非无隙的障碍,溅落许相梦的眼角。 一丝凉意从皮肤渗透心底,许相梦挣扎着睁开像是粘附在一起的眼皮,身体的疲累困意还没能驱散殆尽。 “嗯嗯嗯嗯……”许相梦能发出的声响只有这个,倒是心里依旧话不少:老子又被绑了?这么黑是哪儿呀?不过还好没有死,等老子出去,老子本给你手也折断,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绑架知县大人! 许相梦心里念叨得差不多了,觉得全身麻木便翻了个身,身旁就是木梯,虽然许相梦手脚被捆住,她依然往上面蹭,蹭上去一点又狠狠摔下来。 “唉,老子的头,不行,都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夜师爷一定在到处找我,他肯定急死了,我要逃出去找夜师爷,让他把大坏蛋抓起来让老子打死泄愤。” 许相梦睡了几乎一天两夜,明明应该是饥饿无力才对,但此刻她竟然精力充沛,拼了命得往楼梯上蹭,一次一次地攀上去,一次又一次地摔回原点。 终于,许相梦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他隐隐约约听见黑暗之外的世界,传来了轮椅男子和胡家两口子的对话。 “下雨了还出去吗?” “如果他来找我,就说我在那边的落叶林。” “好,好的。” “这个人,你们两个看着办。” “是!” 胡家两口子明显察觉到轮椅男子与往日不同,但是他们心里仍然对他存有恐惧心,完全不敢有多余的一句话甚至精简到一个字。 轮椅男子出了院子,胡家两口子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敢稍稍落下。 地下,许相梦听着不见了声音,正思索着轮椅男子口中所说的“他”和“这个人”是什么人之时,一个不留神便又滚落,从天上到地下。 “痛!” 正当许相梦全人被痛意侵袭时,却蓦地听到胡叔唤了一声“夜师爷”。 “夜师爷!” 许相梦听见了,实实在在的声音,此刻她是清醒无比的,不只是那一声呼唤,还有夜央的声音,再轻微都还是原来那样温柔,略带急促而牵动许相梦的心。 “夜师爷,我在这里,我……” 许相梦知道自己喊不出来,但拼尽全力,她要攀上去,冲破黑暗,就能看见夜央,紧紧地抱住他,发泄想念。 上头,胡家夫妇内心矛盾许久,犹豫着始终也没开口告诉夜央许相梦就在柴堆下的地窖里。 “夜,夜师爷,他让你去那边的落叶林找他。” “麻烦胡叔胡婶了。” 夜央转身走了,胡家两口子心里的愧疚则更甚,明明许相梦和夜央都是好人,自己二人却偏偏助纣为虐。 “唉,我们真是该死。”胡叔哀叹道。 “他会不会对夜师爷怎么样啊?”胡婶一脸担忧。 “要是大人和夜师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夫妻二人这辈子都活不安生了。” 正当胡家两口子哀叹自怨之时,旁边的那一堆干柴突然跳动了,二人先是吓了一跳,挽着对方的手心里略慌,再一望彼此,二人似是心有灵犀一般懂了对方的心思意念,上去就“噼里啪啦”一顿推翻柴火。 掀开木盖的一瞬间,许相梦久不见光,这突然一下亮了,又忽地冒出两个人在眼前,真是被吓了个要死,而慌乱的后果便是再次狠惨摔落。 “老子……”许相梦是连骂人的心思都绝止了。 “大人!” 胡家两口子见许相梦摔这么个惨状,自然着急慌张,二人挨个走下地窖,赶紧给许相梦松绑,仿佛许相梦此刻**上的疼都痛在他们心上。 “大人没事吧?” “摔死老子了!” 许相梦扭动着被束缚了老长时间而麻木的手臂腿脚,忽地想到夜央,她便忘了所有身上的不舒坦往地面上爬。 “大人!” 许相梦爬到一半,差点没给胡家两口子这跪地一声喊吓得掉下来。许相梦整个人一愣回过头,见他二人愁容满面跪在地上。 “胡叔胡婶你们这是……”许相梦一脸茫然问。 “大人,我们夫妻俩是贪财好利,一时冲动,我们从来没有伤害人的意思,求大人饶我们一命!” 胡叔的话还让许相梦听得有点蒙,绑架他的是轮椅男子,跟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夫妻俩本来是江湖卖艺的,是那个人威逼利诱我们装鬼吓人,他说绝不害人性命,我们又对他给的条件动心,才做了他的帮手,哪知道他还会下手绑架大人,我们要是早知道的话,就是给我们再多钱也绝不会帮他做坏事,大人你就原谅我们吧!” 许相梦可算明白了,原来胡家两口子就是“鬼”,而轮椅男子是控鬼之人。许相梦由始至终都不觉得胡家两口子是坏人,此刻,他们救了自己又坦白一切,许相梦也没想如何惩治二人。现下,许相梦又更重要的人要找。 落叶飘雨的林子,许相梦小心翼翼走着,脚下尽量躲开落叶,以免踩碎它发出声响。眼前不远处,许相梦看见夜央和轮椅男子二人的背影,许相梦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在聊什么呢?” 许相梦犹豫着,终究选择小心谨慎地靠近。 “没有带来吗?” “因为一尊玉雕而死的亡魂已经很多了,我不想再有更多人为了它丢了性命,包括你在内。” 夜央的话并非打感情牌,轮椅男子也相信他的情意。其实他已然想得很透彻,无论夜央今日能否将九头凤白玉雕拿来给他,他都有意放过许相梦。 “我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不肯放过大人,那就用我的命换大人的命。”夜央决意说道。 “如果我放过你,那是因为你还有一丝半点像你母亲,慕年郡主尽管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可她却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不,她已经不在人世。”轮椅男子蓦地冷冷一笑。 “她确实是世上最好的人,却遭受最不幸的命运,但我这个儿子却束手无策,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让她死在了刀剑之下。” “与你无关,是你那个无情的所谓的父亲,他亲手葬送了与你母亲的情分,灭国,杀无赦,这就应了那句无论哪个世代都不变的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吧。” 许相梦万般谨慎地靠近,终于能听见夜央和轮椅男子二人的谈话。 “当年我在王宫一战活了下来,从此与所有人一样成为战败之俘,见证这十多年来,整个夜凉子民受的百般屈辱。我决定摆脱他们所赐的羞耻,当我撕下耳上的囚环那刻,我的心里便只剩下仇恨。做不了大事,我就在小事上与他北央抗争,而这次抢夜凉郡的贡品,我势在必得,只要能让他们烦扰,即便是一丝一点,也是满足。”轮椅男子讲述着他的从前,仇恨愤怒从眼中迸发,但当他转而说道夜央时,神色淡然许多,“你明明应该更恨他们,可你却选择了埋葬过往而独活,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如何,但是家国仇恨对于你而言,当真可以抹去,一丝不存吗?” “曾经的我也过不去,但失去的人和事都不可能再回来,又何苦为难自己?” “为难自己,原来我一直都在为难自己吗?” 许相梦撑开耳朵听了夜央和轮椅男子说了许多,可她不明白背景,只是越听越茫然,什么家国仇恨?什么为难自己?夜央曾经的秘密又是什么? “这一次,我没能将东西拿来还你,但如果有机会,我会从他手里将东西取回,到时候再送返,你能相信我吗?”夜央注目轮椅男子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对你来说或许有可能做到,但是我好像明白了,就算得到九头凤白玉雕,夜凉国也不会再现。”轮椅男子心里并未驱散所有的悲愁。 细雨轻风拂落叶,飘落许相梦肩上,无声无息,她心里是对夜央的迷茫,听了这么久,这么多,原来她对夜央一无所知。 “其实还有件事,我觉得你对那个知县大人的情意,好像并不止于知县大人和师爷这个层面上这么简单。” 话题一转,一直置身事外的许相梦被生拉硬扯带了进去,原本还默默地为自己不够了解夜央而心伤,这一下突然就慌张起来。许相梦的手掌轻压胸口,那跳动如此剧烈,夜央对她的心意她十分明白,但如果夜央要在这轮椅男子面前承认那该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我对大人她……” “夜师爷!” 夜央话到嘴边,许相梦却按耐不住跳了出来,脚步急得打绊,僵着一脸朝夜央走去。 “大人!”夜央欣喜上迎。 “夜师爷快把这个偷盗贡品又绑架我的大坏蛋抓起来,老子要给他大卸八块!”许相梦恶狠狠地说道。 许相梦和夜央走到彼此身边,许相梦一身的灰土脸上手上满是淤青,夜央的心疼之情不言而喻。同时,许相梦也注意到夜央胸前的伤口,便问:“夜师爷怎么受伤了,他伤的?” 许相梦满目愤恨盯着轮椅男子,有夜央在身边的她毫无顾虑,冲着轮椅男子就骂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恶贼,老子一定要抓你回去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么一个狂躁的大人,也值得你留在她身边吗?不如跟我走,如果是你,夜凉的百姓一定会欣喜,毕竟你是慕年郡主的儿子,而慕年郡主向来受百姓爱戴。” 轮椅男子这话,许相梦第一反应是他说自己狂躁,再听下去,便心生百般疑惑,问道:“夜凉指的是夜凉郡吗?夜师爷,什么慕年郡主的儿子,你?” 夜央没有向许相梦坦诚过他的这个身份,许相梦自然满心诧异,她虽然从小到大是个混混,但有关当年夜凉国叛国一事她也是有所耳闻。 “夜凉郡,现在的夜凉郡听说是皇帝直接管辖的,没有郡主,那是以前,夜凉国的郡主,那不是……” 许相梦一副拼命想理清关系的表情,夜央看得实在心慌,夜凉乃是叛国,许相梦已经想清楚得差不多,她知道了自己的叛国子民的身份,会有如何反应。 “夜师爷你是前夜凉国叛臣的儿子!”许相梦惊愕喊出。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我的师爷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一脸惊诧刻在脸上,夜央竟不敢直面此刻的许相梦,或许是他心中害怕,怕知道这个真相的许相梦会有所动摇。 夜凉叛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夜央也正如许相梦无心道出的话一样是叛臣之子,叛臣之子是为叛徒,世代延续。 “夜师爷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原来你之前说的故园遭难就是指的这个意思!” 许相梦目中的微怒让夜央更加恐慌,难道她真的在意?这样的谎言,又有何人会不在意呢? 轮椅男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他想看见的一幕发生,许相梦知道夜央的叛臣之子的身份而与他决裂的一幕。 许相梦心里愤怒许久,但并非全然怨恨夜央,很多事怨自己,自己对夜央只有一知半解,却狂妄地认为自己足够爱他,也恨自己没有能让夜央对自己卸下所有的防备。 “夜师爷……”许相梦伸手轻轻拍到夜央的肩膀,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的模样,许相梦真心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虽然你骗我,隐瞒我,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苦衷。” 夜央从来没有幻想过如此善解人意的许相梦,但此刻真真实实地在他眼前安慰他的,确实是许相梦,他的大人。 “他叛臣之子的身份你都知道了,这位大人还要留他在身边吗?”轮椅男子蓦地来口问。 “什么叛臣之子?我不管夜师爷是谁的儿子,反正他如今是我的师爷,不在我身边难道在你身边呀!”许相梦转身就是气愤一通说,“还有,你知道夜师爷的身份,我想我应该杀了你灭口才对!” 许相梦说得一脸认真,上前挥起手刀就朝轮椅男子劈过去,只是半路就被他控住了胳膊。 “你放开我!” “把大人放了!” 轮椅男子松开了许相梦,夜央将许相梦扶过,说道:“大人,他也是夜凉郡的人,又怎么对我不利呢?” “原来他也……难怪他偷盗夜凉郡进奉的贡品,我要跟祁捕快告发他!” 许相梦这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此刻暴露无遗,话才说完就想跑去跟祁瑶他们说盗案犯在这里。 “大人……” 夜央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手,许相梦不由得也握紧夜央,回头望着夜央似有心事的眼睛。 “夜师爷想说,让我不要告发他吗?” “可以吗?” 夜央的语气如此温柔,许相梦蓦地心软,但她的嘴可不软,故意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一把甩掉夜央往轮椅男子走去,说道:“你,联合同伙偷盗贡品,杀人无数,逼迫良民,又和天罗老道狼狈为奸,欺骗村民,最可恶的是还绑架本知县大人,作恶多端,罪不可恕,真是死千次万次都便宜你了!” 许相梦那架势实在是蛮不讲理,但数算着一个罪犯的罪行,又颇具知县大人大公无私的风范。 “但是呢,就你这样肯定杀不动一个人,而且现如今贡品也找到了,我也算没什么大事,别县的事儿不归我管我也懒得管,老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尽职尽责的好官,不想掺和你们这些复杂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相梦说着说着便没了强硬的气势,倒是越发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轮椅男子不禁嘴角一笑,眼前如此口无遮拦的知县大人,他却实在讨厌不起来。 许相梦远远跟着夜央和轮椅男子,其实并非他们二人让她离远些,而是她不想打扰他二人相谈告别。 送别之意本就是相送终有别,许相梦默默看着夜央和轮椅男子告别,便想起近些日子自己面对的告别,比以往十几年来都多了不知多少,但是同样的,相遇了也多了无数。 今后,许相梦仍然还会有许多的遇见和数不清的别离,但最美的遇见是与夜央的错位相逢,最不愿发生的离别一定是跟夜央分别。 许相梦和夜央从村头往回走,二人期盼的再见面时绝对不是如此无声而尴尬,可许相梦居然觉得不知该怎样打破冰封局面。 “大人,是我没有保护你才让你置身险境,对不起。”夜央真心愧恨道。 “夜师爷知道错就好!”许相梦本就想如此接受夜央的道歉,但一想,明明是自己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许相梦不忍心保留自己的尊严而将责任赖给夜央,便道:“其实都是我自己不好,明明就很弱,还偏要逞能,我当时真以为自己死定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夜师爷你了!” 许相梦说话间不禁流露丝丝女子的娇弱之意,低垂着下巴更是模样可怜兮兮,看得夜央忍不住将她揽入怀里。夜央的手掌轻抚许相梦的脑袋,许相梦也搂着夜央,拥抱这久违的温暖。 许相梦晃着目光往两边瞥视,两处无人,她只是一颗心悬着跳动,恐怕突然有个人冒出来看到这一幕,知县大人和师爷暧昧的一幕。 “夜师爷,我们俩这样抱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许相梦轻轻地说了一句,夜央却没有半点反应,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开许相梦,不忍她再离开自己一点距离。 许相梦伸手去扯夜央搂着她的手臂,抬腿一步往后,身体与夜央分开一点,许相梦才敢稍稍喘气之时,夜央却蓦地将她抱得更近,许相梦瞪着双眼,彻底要窒息的感觉。 “啊,老天爷!” 其实许相梦绝对不是讨厌夜央的怀抱,只是觉得这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男”,实在尴尬。终究,许相梦靠在夜央胸口,只是享受这一份担忧与爱的交错。 “夜师爷,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大人想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就什么时候回家。” “不对,还有事没解决呢,我找到那个九头凤白玉雕了,要告诉祁捕快他们。”许相梦蓦地想起这事。 “玉雕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啊,是不是那个胆小的家伙又抱着东西被发现了,一定是,不过还好不是被天罗老道发现。还有那个臭道士,装神弄鬼,老子一定要好好办他!”许相梦说得一脸来气。 “嗯,解决了天罗道士,安了村民的心,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解决?是杀了他的意思吗?”许相梦蓦地惊讶,神色犹疑,说道:“需要做得这么彻底吗?虽然那臭老道是个大混蛋,但就那么杀了他好像……” 许相梦越说越犹豫,终究道出:“有点,太便宜他了!” 许相梦又忽地一脸狠恶状,继续说道:“应该把他拖回县衙每种大刑小刑轮番伺候,处罚得他遍体鳞伤哭爹喊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还不够……” 夜央本来就不是杀了天罗道士这个意思,开始听许相梦所说,还以为她心存慈悲,想以德报怨饶过天罗道士,可她居然是这般心思,让夜央所料未及,更是难以置信。 夜央扶开许相梦,他满目惊诧盯得许相梦不知所以,眨巴着眼睛问:“夜师爷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好惩罚,说!” “大人真的要……” 夜央有些难以问出口,看着夜央如此,许相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解释道:“我就口头上严惩那臭老道一番,真是太便宜他了!” “大人可是吓坏我了。” “吼,夜师爷难道认为我是那么残忍的大人吗?”许相梦不乐意起来。 “大人当然不是。” “这才对嘛!” 二人摩肩并行,分别短短时日重逢,此刻的欢喜欣悦驱散了原本笼罩二人心头的阴云,只要在彼此身边,那便是最美好的时刻。 “夜师爷,你肯定为我担心了吧?”许相梦问出口才觉得有一丝害羞。 “是,那大人有,想我吗?”夜央这一问更让许相梦脸红心跳。 “没有。”许相梦僵硬着一脸绝然否认道,一晃神又解释说:“因为我被那个人迷晕了,睡得连自己都忘了,醒来就光想着逃跑,所以没时间想,想夜师爷你。” 许相梦说得字字惊心,每个字都砸在心头上,又急又痒。 “许相梦你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不如不解释!”许相梦低头怨叹起来。 “大人一定是怕我担心,着急想逃出来,所以才弄得一身是伤吧?” 夜央的话语间满是疼惜和自责,他说得也确实没错,许相梦虽然只说自己逃跑,但她那时的所思所想确实是如夜央所说。 “小伤啦,一点都不痛的!”许相梦的笑容如花如光,说罢又板起了一张脸,盯着夜央轻轻用手指杵着他渗血的伤处旁边,说道:“也夜师爷才是,我不在你身边就伤得这么重,这胸口,里面可就是心,心可是最要命的地方!” “大人才是我的命,这世上我只有大人了。” 夜央一把抓住许相梦的手章按在心上,没有伤没有痛,只有真心的悸动。 许相梦乍愣,夜央如此严肃地道出这话,让她茫然空白。许相梦从来都认为命只是一口气,虽然怕死,但她总是是拿命赌一切,但是以后,她再也不会如此轻看自己的命了,因为今日夜央说,她是他的命。 “夜师爷是拿我当爱听花言巧语的小姑娘吗?告诉你我才不是呢!”许相梦心里明明感动得滴血,嘴上却仍然逞强,装作一副嫌弃的模样,说道:“不过,为了不让夜师爷丢面子,我就吃亏一点相信你好了!” 尽管许相梦不好意思接受夜央如此沉重的心意而故意表现得如此自恃太高,但夜央懂她故意装作丝毫不在乎的外表之下真实的心意。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逮鬼神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夜央回到村长家,细雨再度飘落,篱笆院内,祁瑶来往焦急。远远看见许相梦和夜央,祁瑶蓦然一惊,和夜央对目一刹,欲上前却止步,见许相梦略显狼狈模样,祁瑶心里喜忧参半。 “祁捕快!” 许相梦笑着呼喊着上前,祁瑶却凝目深沉,她庆幸许相梦无事,若是有事,她如何能原谅自己自私的决定。 祁瑶一剑伤了夜央,藏起了九头凤白玉雕,当夜央一夜醒来时,即便他说要带这九头凤白玉雕去救许相梦,祁瑶尽管心里有所动摇,但最终选择保护章谦澈。 “大人你没事。”祁瑶的心仍未放下。 “没事呀,不过我好饿,我去找吃的啦!”许相梦说罢便迫不及待朝厨房跑,半道上又回头笑说:“对了,听夜师爷说九头凤白玉雕找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许相梦说罢便转身跑进厨房,许相梦完全不知事实情况的笑和祝福令祁瑶的心更加不安。夜央迈步走过祁瑶,他看出祁瑶的心事,便道:“就算大人知道,她也不会怪你的。” “夜师爷,对不起。”祁瑶抱歉道。 “我也不怪你,我和你,想保护身边重要之人的心思是一样的。” 夜央并非说说而已,正如他所说的,他与祁瑶,只是为了在乎的人而坚持,并非不择手段,就算情急伤人,但爱一个人,想保护一个人的心绝对没错。 夜央走进厨房,许相梦正士气威武地狼吞虎咽,每一口都想撑死自己似的。 “大人,你别吃这么急。”夜央见状极恐许相梦噎着自己。 “没事,也不知道几天没吃东西了,我饿死了!”许相梦边吃边解释。 虽然并没有噎着,但有些冷了的糕饼馒头还是噎嘴,许相梦大口嚼又着急咽下,自然有种堵着的感觉。 许相梦捶捶胸口,张望着四周找水,夜央见此,赶忙端过一旁的茶水给许相梦倒上。 “谢谢夜师爷。”许相梦又咽食物又说话,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许相梦喝了几杯,干脆拿起水壶给自己灌水,嘴恢复了自由,许相梦又开始对眼前的吃食展开强烈攻势。 许相梦的饭量本来就不小,加之饿了几日,这吃劲一上来,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了。夜央不言,只在一旁看着许相梦,在她吃塞着时给她递上一杯水。 “大人慢点吃。” 祁瑶久久驻足院中,夜央对许相梦那一刻的关怀呵护她都看在眼里,那句保护重要的人相同的心思意念,原是如此。 “这到底叫什么事呀,大人没了,夜师爷又不知跑去哪儿……” 院外,村长哭丧着脸快步走进院子,嘴里念叨的这话清清楚楚传到许相梦耳中,什么叫“大人没了”? 许相梦一个猛咳喷了一口,挂着一脸疑惑不解走出了厨房,惊惑问道:“村长大叔,什么大人没了,你是在诅咒我吗?” “大大大,大人!” 村长一脸惊愕盯着许相梦,实在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知县大人是真的知县大人,天罗道士不是说她被鬼带走了,那这会儿这个知县大人是人还是魂? “村长大叔,你怎么傻住啦?” 许相梦蹭到村长惊愕的面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二人皆是两眼直直地盯着对方不放。 “大人你没死?”村长一脸欣喜若狂。 “难道我应该是死的吗?”许相梦拉下一脸,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道。 村长和许相梦二人说清了一切,许相梦得知了天罗道士如此诅咒自己,暴怒由心而起。 “居然说老子被鬼吃了,老子,看来非要将之前讲的惩戒付诸行动不可了?”许相梦怒不可遏道。 “大人,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村长大叔,以后呢,月山村不会再闹鬼了,但是,这个骗人天罗老道还欠收拾,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许相梦有了一个计划,联合了村长,胡家两口子等一众人,在夜幕道来时准备给天罗道士一个天大的“惊喜”。 小雨后的夜黑得更加深沉,月山村一片寂静,直到一道怪声从天际而来。躺在宗祠小隔间里完全无法安静下来的天罗道士听见这声,混饭吃的玩意儿都吓得掉了地。 “怕什么呀,又不是真鬼!” 天罗道士从床上下来,探头往门外看几眼,宗祠空空无人,没错是无人,但是一眨眼之间,却有了“鬼”。 诡异声响四起,越来越近,鬼影也是越来越靠近。天罗道士并非镇静无所恐惧,而是吓得连表情都欠缺,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另一头,村长聚集来全村的村民,虽然众人心怀恐惧,但他们所信任的村长的告知他们说知县大人从鬼界复生获得神能,且要在宗祠大显神通驱赶久扰月山村的鬼。 大片村民聚集,天罗道士颤抖着手从怀里逃出驱鬼符,但他知道对真鬼自己只能束手就死。躲在暗处的许相梦认准了时机,就在“鬼”手抓到天罗道士那一刹跳了出来。 一把夺过天罗道士手上的驱鬼符,再一把控住“鬼”,许相梦毫无用力地推着“鬼”走到了宗祠中央,绝佳的舞台。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许相梦和“鬼”交手片刻,引得所有的心为她悬起。气氛闹够了,许相梦一把将驱鬼符按在了“鬼”的额前,叫鬼抱头抓狂,如疯似癫,看得所有人惊诧不已。风头出够了,许相梦这才掀出甩起身上的布袋里藏着的一大块厚重的布,从上而下盖住“鬼”,她随手打了几个有模有样的假把事,再掀掉厚布之后,震惊所有人的一幕发生,“鬼”消失了,当着所有人的面。 “离开月山村,回你的深黑地狱去吧!”许相梦最后还来一下闭目双手合十。 许相梦话音刚落,鬼声又起,从极大声渐而变低,终究消失,就像是听从许相梦的吩咐离开了一般。 “鬼走了!”村民中有人突然呐喊道。 “真的,知县大人把鬼赶走了!” “知县大人造福一方百姓,请受我们一拜。” 村民对于驱走鬼物的知县大人崇敬不已,竟真的俯身跪下磕起头来,这可让许相梦接不上招了,她只能赶紧跑过去挨个扶起,有些慌张说道:“大家不要这样,快起来快起来,都快起来!” 好不容易让所有村民不跪着磕头了,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些村民不禁问许相梦所经历的异界经历,许相梦为了满足村民的憧憬,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本大人与那鬼王正面对峙,无数回合的斗争比拼,终于,他败在我手下,不仅将我送回来,也教我驱除鬼魔的密令……” 许相梦放胆吹嘘,她并不抱着吹牛以自居的目的,只是当讲了一个故事,让所有人听得开心便好。 许相梦的鬼神故事说完,村民的热情依旧没有退散,围绕拥挤着许相梦许久,许相梦有些无力应对了,她瞥望四周的目光捕捉到夜央,那目光里是向他求救的意思。 夜央朝拥挤人群中走来,将许相梦带离囧困之境。 “既然鬼已经被驱走,大家便可以回家安心睡觉,大人也累了,需要休息,请多见谅。” 许相梦被夜央一条手臂揽在怀里,她凝望着一脸严肃替她排忧解难的夜央,好像比以往更有魅力了。 终于,村民都散了,夜央却依然扶着许相梦,当他转头看见许相梦望着自己的笑容,如此欣喜而满有情意时,二人不禁对望,仿佛能这样看着彼此一生一世。 “对了,天罗老道还在那!” 许相梦蓦地想到天罗道士,便跑到他跟前,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凶狠模样,说道:“你,捉鬼无能,本官要剥夺你的道士身份,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行骗的消息,呵呵,你自己看着办!” 天罗道士全身发抖瘫倒地上,无论是刚才的抓鬼场景还是许相梦对他的判决,都让他心死又碎。 宗祠外,依旧是安静的夜,胡家两口子站在门旁,看见出来的许相梦和夜央,便迎了上去。 “大人,我们夫妻两个装鬼吓人,又有份囚禁大人,请大人治罪。”二人跪下说道。 “胡叔胡婶,虽然你们有错,但我相信你们是身不由己,而且虽然我这个人有仇必报,但也不会好坏不分的。” 许相梦虽说不是以德报怨的大好人,但确实也不会不分忠奸,胡家夫妇虽然曾经被钱财蒙蔽了双眼而干了坏事,但终究也算迷途知返,将功补过,许相梦确实是由心地不责怪他二人。 “如果胡叔胡婶硬要接受惩罚呢也行。”许相梦一副有所思量的神情看着他二人,硬是搞得气氛紧张诡异,连夜央都等得有些心急了,许相梦终于开口说道:“胡婶厨艺很棒,在我离开之前,能再蹭你们一顿饭吗?” 一句话化解了所有的怪异气氛,四人在宗祠门口停驻许久,相聊甚欢。 “不过胡叔胡婶,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胡叔那个声音好可怕,还有胡婶,我都看不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这些都是江湖上混饭吃的手艺。” “我以前也有见识过一些些,但你们真的太神了!” 南北两向,胡家两口子往自家走回,许相梦和夜央则往村长家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喜欢大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烛光朦胧的房间内一片无声的寂静。 一张刚好能容下两个人的床上,两人各占一头。 许相梦躺在内侧,瞪着两只眼睛,瞳中却空洞无物,神思早已不知飞出了多远,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一般一动不动。床外侧躺着夜央,轻轻闭目,像是睡着一般。 许相梦乍地回神一眨眼,此刻的处境对她而言有多么尴尬?所有的尴尬全写在她的脸上。许相梦总觉得怎么躺都不对,辗转无数次,最后扶着床面坐起,深深叹了一气。 这一口含义复杂的叹气听得夜央睁开了眼,他这一睁眼,许相梦心思更加复杂了。 “夜师爷还没睡着呀,是不是跟我一起睡所以睡不着,不如我去那边睡好了!” 许相梦强笑着一脸想爬下床去,却被突然坐起的夜央一拦一扶按着肩膀靠在枕头上。几乎就在一刹之间,许相梦毫无反应的空当。原本只是一床两头,此刻二人靠在一个枕头上,许相梦与夜央如此相近,近到几乎没有距离。 许相梦木然一脸盯着夜央,她整个人早已惊得不得动弹,再看着眼前比梦境真实,又比真实梦幻的夜央,许相梦的一颗心几乎就要从她的嗓子眼跳出来。 “夜师爷,我们真的要这么睡吗?”许相梦一脸又哭又笑。 “为了防止大人趁我睡着瞎跑,我只能这么做。”夜央居然能一副淡然表情说出这话。 “什么事都解决了,我还能瞎跑去哪儿呀?”许相梦紧张得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大人了。” 许相梦完全紧张得忘了一切,夜央说罢竟然一把将许相梦抱进了怀里,许相梦一头靠上了夜央胸口,这猝不及防的攻势,彻底软化了许相梦的心。 “完了,没脸嫁人了!”许相梦愕然一脸念道,但此刻仿佛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夜央的怀抱有何不好?许相梦不禁万分鄙夷地在心里自问:难道许相梦你想嫁的人不是夜师爷吗? 许相梦缩在胸前的手试探着去搂夜央,羞怯而收回,缓缓地再次尝试,如此反复许久。最后,夜央平稳的睡息响起,许相梦却还在矛盾中无法自拔。 “夜师爷,你睡着了?”许相梦问。 夜央真的睡着了,许相梦也终于放开了胆子搂住了夜央。许相梦闭上眼睛,眉头不由得皱紧,她以为今夜她会彻底无眠,然而静夜无声的催眠曲还是抒平了许相梦的眉头,将她推入梦中。 夜央保护许相梦的有力臂膀将她环环搂在怀里,而许相梦,就像一只长久以来孤独流浪而终究找到温暖港湾的小鸟,弱小的身躯倚靠着这个唯一的依赖,安静且安心。 夜静夜长,日升夜散。 许相梦半醒不醒地伸着懒腰,手指触到夜央下巴时,蓦地一醒,许相梦的手指爬上夜央的脸,痒痒触意碰醒了夜央。 “大人。”夜央一把抓住了许相梦在他脸上肆意乱窜的手。 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冲进许相梦的脑海,她“哗”一下坐起,整颗心“哐啷”一声坠到了底。许相梦傻愣着一脸盯着夜央,夜央那一副自若无事模样看得许相梦心里更慌了。 “老天爷,我跟夜师爷,我们就这样睡了一晚?”许相梦僵硬着一脸,一颗心“咚哒”死彻底了。 “夜,夜师爷,你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 “大人昨夜睡着时紧紧搂住我,我根本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什么,我搂着夜师爷,不可能!” 许相梦极力否认,可一想起昨夜情形,确如夜央所说。许相梦深深哀怨,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默默低头暗想:许相梦你当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呀?老天爷您赐我一个五雷轰顶算了! 夜央从床上坐起,他昨夜抱紧许相梦,一是因为情不自禁,二也是因为不想许相梦再如之前那般无故失踪,但如果许相梦介怀此事,夜央便心存不安。 许相梦抬起头瞥两眼夜央,见他神色略显凝重,略略能猜到他的忧忡心事。许相梦并非不愿与夜央亲密无间,相反的,她当时确实是主动抱紧了夜央,只是这会儿与夜央相对,心中羞煞不已,才显得如此焦急失状。 “老子,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睡呀!”许相梦微微低头轻语。 许相梦从来也都不会深究什么男女之别,那是因为她以前从来不拿自己当女子看,但跟夜央不一样,她真真切切当自己是一个女子,随着许相梦对夜央的爱越发深浓,她面对心爱之人由心而生的羞怯便也越发漫长。 许相梦的话丝毫没有对夜央的责怪和厌烦,轻声细语的更叫夜央心生怜爱,风风火火,横冲直撞的许相梦,耍小聪明,偶尔愚拙的许相梦,常使暴力,鲜少温柔的许相梦,但无论是怎样的许相梦,都是夜央深爱的唯一那个。 夜央伸手轻轻扶住许相梦的肩膀,许相梦微惊抬头,抬眸一刹,夜央一把将许相梦推向自己。一晃神之间,许相梦已然靠在夜央肩头。 “大人,虽然我答应了等你,但是我真的心急了。” “夜师爷,你这话什么意思呀?”许相梦心慌得眼珠子直转。 “我与大人之间,并非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吧?” “啊?啊,嗯。” 许相梦的回答由惊讶变得微弱无力,她心里不禁暗暗怨恨自己,明明自己平日里是个能说会道,口无遮拦的一个人,为什么对夜央的感情却说不出口,到底再迟疑什么,犹豫什么?以前明明就很死不要脸,如今只面对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自己的脸皮怎么还越来越薄了呢? 许相梦越来越不懂自己这复杂心思了,又恐怕自己磨磨蹭蹭迟早磨光夜央对自己情意。 “夜师爷,夜师爷你是知道的吧,干嘛还非得问我呢?”许相梦实在不好意思正面回答,心里却又懊丧自己的怯弱。 “我想亲耳听见,大人总是叫人捉摸不透,我的心也无法安定。” 许相梦明白夜央的不安了,原来是自己造成夜央的不安,夜央平日里如此冷静的一个人,为了她,又是心急又是不安,夜央的一切的情绪,都只对许相梦一人起伏。 “我,我喜欢,喜喜欢……” 许相梦的伶俐口齿不复存在,吞吞吐吐跟个撒谎的小孩似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夜央瞬间心软了,没错,他心里,他心慌,但他对许相梦的在乎若是成为了她的压力,那并非他所愿见。 “大人对不起,是我不知足,明明你都在身边了,却还诸多要求,对不起。” “夜师爷没有错,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怪怪的。”许相梦一副委屈的表情说道。 “是因为我吗?” “肯定也有夜师爷的原因,动不动就强行抱我,都不给人家一点准备的时间,夜师爷过分还不止这样呢!”许相梦说得还微微怒了起来,从夜央怀里逃出来,又气又羞地说道:“昨晚突然就说要跟我一起睡,还不能拒绝,最后又抱上了,夜师爷是拿我一个大活人当枕头,抱着睡舒服是吗?” 许相梦说话的口吻就像对心爱之人撒娇的小女子,任性得俏皮可爱。 “原来大人不喜欢我抱着你……”夜央神情略显失落。 “也不是不喜欢!”许相梦不假思索否认道,心里其实不是不喜欢,而是喜欢得很。 “我们以后一直生活在一起的话,肯定要像全天下的眷侣一样相处,牵手,拥抱,亲吻,然后……” 夜央开始憧憬和许相梦的未来,嘴角蓦地微笑,只是有点找不准定位。许相梦心里听得泛滥起无限的甜蜜之意,想起美好的曾经和幻想的未来,她或许比夜央想得更多更美。 “然后像全天下的夫妻一样幸福生活,生儿养女……” 许相梦看见夜央的表情乍然一愣,一瞬间的疑惑,许相梦怎么能不明白夜央这略显惊讶的表情是为何,她幻想与夜央的将来而忘了自己的身份,竟说出了“生儿养女”这般后果严重的话。 “许相梦你是真的没脑子嘛,男人跟‘男人’生什么孩子,你倒是生一个呀!”许相梦低头哀叹起来,她倒是能行,但她现下的身份不允许她行。 “夜师爷,我意思是他们生儿养女,他们,他们。”许相梦抓抓脸掩藏不住尴尬。 “大人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夜央突然问。 “啊?”许相梦一脸茫然看着夜央,不知他突然所问何意,“夜师爷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了?莫非夜师爷想生孩子了?” “如果能有一个像大人这么可爱俏皮的小女儿,应该很不错。” “像我当然好了!”许相梦乍一下就自鸣得意起来,乍一下又转不过脑筋来,夸完自己还不忘损夜央,一脸嫌弃说道:“女孩子要是性格要是像夜师爷一定完蛋,一点都不可爱。” 二人彼此相望,丝毫没觉得讨论的话题如何不妥,对于许相梦而言,她是女子,自然不觉得太奇怪,但夜央却不然,当他看见许相梦说起孩子时的那股兴奋劲儿时,心中蓦地泛起一丝忧伤。 这一刻,夜央许久不见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如果许相梦是个女子,那他们之间或许就更加完美了。 “大人,就算我们以后没有自己的孩子,还是可以养很多可爱的孩子,男孩女孩,像你也像我。” 夜央看出许相梦的激动劲儿,许相梦更看出了夜央对孩子的喜爱。 “也是,夜师爷这么大年纪了,无妻无子怪可怜的。”许相梦心里这样念叨起来,突然起了心思,眼神瞥闪过夜央,问道:“夜师爷我想问你个事,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许相梦不知自己抱着什么心态问出了这句话,但这个确实是她心底最大的疑惑,如果她得到了夜央的答案,她或许就会毫无顾虑地向他坦白一切。 “我喜欢大人。” 听到夜央的回答之后,许相梦几乎就傻了眼,她完全愣了住,心中翩飞起无限遐想:夜师爷喜欢我,我是女子,不对,我在夜师爷的认知里可是男人! “我知道了。”许相梦咧嘴笑得一脸不自然。 许相梦从床上蹭了下去,理了理衣裳便走出了房间,僵硬着整个身体跑出了院子,许相梦一声尖叫撕裂了天空,刺穿了全村村民的耳朵。 “啊!” 许相梦一声尖叫结束了月山村闹鬼之旅,叶叶飘落的秋日,许相梦告别了祁瑶和章谦澈,告别了几日相识相处的村民,与夜央回往县城。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凉女子(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县衙其他与往日一无所异,就是因为没有许相梦而格外清净。 毛小猜一如往常地坐在厨房里纠结着青菜还是茄子的问题。 “小猜!” 金劲忽地从厨房外窜进来一声喊,吓掉了毛小猜手里的菜。 “金捕快,你来得正好,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毛小猜拾起地上的菜说道。 “小猜你一个小姑娘干嘛整天在厨房里待着,我们出去玩吧!”金劲满是喜劲说道。 “不做饭真的可以吗?出去玩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反正大人也不在,吃得随意点也没事。” 毛小猜就这样被金劲半劝半糊弄说服了,反正做什么菜这件事让她想得头都大了,不如就放下这万年难题出去逛逛。 秋风舒爽,没有夏日的炎热,亦不似冬的冷瑟,而是让整个高涯县城笼罩在一片略显旧色的红黄色中。 “金捕快,我们去哪儿玩呢?” 毛小猜和金劲二人才走出县衙,金劲就被毛小猜一话问了住,他就想拉毛小猜出来玩,还没来得及想太多。 “呃,走着吧,我请小猜吃糖葫芦去。” 听到糖葫芦,毛小猜所有的懵然便挥散,笑得简直比糖还甜,绝对融化了金劲的心。 “好啊!” “那走!” 毛小猜本来就还是个小姑娘,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便能撇掉所有的大小烦恼在街上跑窜,而金劲呢,就只能跟着她跑。 “小猜你跑这么快干嘛呀?”金劲有些追累了,心想:这小猜年纪不大,又是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气力充沛呢?难道是我老了?, “金捕快不如我们去城门口看看,万一大人今日会回来也说不定呢!” 金劲好不容易追上了毛小猜,却只听她说了这句便又跑了起来,金劲还没来得及说话,甚至连气都没得喘,就追着毛小猜去了。 “怎么又是大人!” 二人走着跑着就到了城门口,一如往常人进人出的大门,毛小猜转身向金劲招手,示意他快快过来,金劲却远远落在后面。毛小猜小步倒退着,不料一个着急转身就撞到了刚从城门外进来的人。 看着装,是男人?可身形却像女子。看脸,看不见,她戴着纱帽。 “对不起!” 毛小猜赶紧鞠躬抱歉,那人滞步一瞬,透过帽纱只瞥过一眼毛小猜便径直往前走去。毛小猜没听见那人的声儿,俯身许久不动,完全没察觉身边走过一个小偷摸去了她的钱袋。 “小猜,你干嘛呢?”金劲上来一脸茫然地拍了拍毛小猜。 “咦?那个人不见了?”毛小猜抬头张望着。 “什么人呀?” “我刚撞……” 毛小猜正转了一圈,话说到一般,突然看见了城门那头下马的许相梦。 “大人!” “撞大人?大人在哪儿?” 金劲被毛小猜这一截一截话听得彻底蒙圈了,直到他往毛小猜跑过去的方向看去,看见毛小猜跑向的人是许相梦和夜央。 “大人真的回来了!”金劲嘴角一抽,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毛小猜冲到许相梦跟前,不变的灿烂笑容,说道:“大人,夜师爷,你们可回来了!” “小猜,你怎么知道我和夜师爷今天回来,还特意迎接我们呢?”许相梦说得满脸惊讶。 “我不知道呀,金捕快带我出来玩,然后就看到大人了!”毛小猜一脸纯粹的笑容。 “金劲这家伙,肯定不怀什么好心思。” 许相梦正一脸嫌弃地说着,金劲就从后面跑了过来,喘着气道:“大人您回来啦?” “是呀,一回来就撞见你带着我们家小猜乱跑,说,打得什么鬼主意?”许相梦上来就用手刀架着金劲严刑逼供。 “大大大,大人,我就是跟小猜出来玩玩,没什么鬼主意呀!”金劲一脸惊恐自辩。 “说谎,大白天的你不在街上巡逻看看有没有小偷抓,不务正业,对得起你这一身捕快服吗?” 许相梦一边狠狠戳着金劲的肩膀,一边尽其知县大人的本分教训手下,威严十足,尽职尽责。 金劲自知无论如何都辩不过许相梦,况且自己又确实如她所说,当值期间偷懒,带毛小猜出来玩也是有那么一点私心。 “大人,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抓贼!”金劲一脸严肃的苦相说道。 “这才对嘛!” 许相梦收手,金劲才稍稍定下心来,一旁的毛小猜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钱袋不翼而飞了。 “呀,我的钱袋又不见了!” 毛小猜突然一喊,许相梦和金劲不由自主朝她看去,许相梦不禁感叹自己这出神入化的预言之能,金劲心里担忧许相梦下一步就是让他去抓这个贼。 “小猜你再找找,是不是放哪儿了?”金劲着急说道。 “没有呀!” 毛小猜掏了怀里,腰间,袖子,所有可能放钱包的地方都没有,金劲急了,突然还对毛小猜动起手脚来。 “哎哎哎,金劲把你的脏手拿开!”许相梦一副嫌弃的模样拍掉金劲的手。 金劲缩手放在身前,一副满心委屈却不能说的可怜表情,心里是痛泪交杂:老天爷,大人一回来,我的安生日子也算走到头了! “你冷静想想,刚刚在何处用过钱袋,最后一次看见是什么时候,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可疑之人?”夜央沉着问道。 “对对对,想想。” 毛小猜回想了从出门到发现钱包不见的一整段回忆,唯一的可疑就是那个戴着纱帽的人了。 “我刚才不小心撞到过一个人。” 毛小猜才开口,她自己都还没怀疑那人,许相梦却立马表现得跟亲眼看见了那人偷走了毛小猜的钱袋似的,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她了,这种撞人偷钱袋的小手段简直太烂了,绝对是她!” 夜央,金劲和毛小猜三人不约而同朝一脸正经的许相梦看过来,这倒让她觉得气氛怪怪的,许相梦蓦地察觉到自己说话如此绝对,好像确实是有点欠妥当,便又退了一步说:“我只是猜测,不过多半是她。” “最近小偷小摸真是越来越猖狂了,不过现在大人回来了,他们接下来肯定要收敛许多。”金劲失落半天终于又开口说话。 “小偷猖狂还不都是你这样的捕快不认真做事,对了,小猜说的这个小偷就交给金劲你,今日之内抓到,否则罚你三天没饭吃!”许相梦一脸严肃下达命令。 “大人,不……” “再多说一句就天数加倍。”许相梦一句话出口,一个眼神盯得金劲不敢言语。 “大人,这样对金捕快,他会不会太可怜了呀?”毛小猜说道。 金劲受尽了许相梦的各种虐待,毛小猜这句求情简直如同沙漠甘霖,听得他心里感激涕零。 “不会,反正我离开这么这么些天他也一定偷懒歇够了,该干活了。”许相梦一句话就戳中了金劲所有的事实。 四人起步往县衙回去,却看见脚下这条街远远有人群拥挤。 “那边怎么挤这么多人,金劲去看看什么事?” “是,大人。” 金劲充足了正义之士的气势回令后便往那边走去,却又听见许相梦很轻松地说了一句:“如果有危险的话我们就绕道走。” 许相梦这一句话丧尽了金劲的底气,他一脸决意变得一脸哀怨,心里更是哀叹:大人,有危险你们就绕道走,那我呢? 金劲怀着怨恨和谨慎靠近人群,还隔有一段距离便听见连番怒骂之声,金劲尽力凑着耳朵去听,只听见什么“叛贼”,“俘虏”,“滚出去”一类的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金劲还犹豫着不敢表明捕快身份进去调解,蓦地一个人从人群中间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还吐了血。 “啊,这这这……”金劲此刻好恨许相梦的言之必中。 金劲不明不白地被吓得动弹不得,原本围着的人群一下一逃遁四散,被围在中央的一个男子装束的女子出现金劲眼前,她满目怒火,像是跟整个世间有仇似的,最惹眼的还是她右耳的大大囚环。 金劲一下子串连起来他听见的那些声音,右耳囚环,眼前的女子是夜凉郡之人,因十三年前叛乱而被圈为禁锢之郡的曾经的夜凉国,如今的夜凉郡。 “完了完了,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的,肯定杀人不眨眼,我的小命呀!” 金劲在一旁屏息假装自己不存在,而那女子去针锋利的眼睛却瞥过他,金劲猛地咽下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见女子朝着倒地吐血的男子走去。 “没看见我,真的吗?”金劲呆愣着僵硬一笑。 远远站着的许相梦,夜央和毛小猜都看出了不对劲之处,尽管许相梦前一刻还说了有危险就绕道走这样的话,但这一刻她却是第一个迈步跑过去的。 “哇塞,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了,夜师爷快我们去看看!” 那女子怒目圆睁,每一步往地上的男子走去都像是迸发出十八代的仇恨那般沉重愤怒。金劲看见了她手上握着的短刀,紧握得手拳都怒颤,但金劲的心更在颤抖,眼前拔刀要命的事,就他这胆子怎么敢掺和。 “大人,夜师爷,老大,成墙,你们倒是快来呀!”金劲心里将希望寄托给他们几人,哀愿道。 女子每一步都走得不急不缓,正好牵着倒地男子和金劲那两颗恐惧得就要炸开的心,又一步步拉近距离,最后,她抬起手上的短刀,冲着地上的男子就刺去。 ------------ 第一百七十章 夜凉女子(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住手!” 许相梦一声喊只换来女子一刹顿止和一个比刀剑锋利的眼神。一刻休,女子横过手里的短刀继续往地上男子的脖子划去,却被一旁飞来的刀鞘打落了。 “成捕头!”毛小猜唤道。 得知此处出事的成城及时赶到,及时救下了那条性命。那一刻,成城一副严肃模样,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锋利大刀,显得气势如虹。 “成捕快好样的!”许相梦不由得笑赞道。 女子扶着被伤着的手腕,几下转首寻找逃跑的方向,女子的目光掠过金劲时,他又不禁心生恐惧。金劲往转脖两头看,一边有夜央,但要是动起手来他要护着许相梦和毛小猜两个人,而另一边的成城身后无人,果断是最好的选择,金劲想罢便赶紧跑到成城身后躲着。 两面受敌,道路旁边剩下的几人看着那女子一人,而己方人多势众,便大了胆抓过手边的棍子什么的装气势。 “大人,她是夜凉郡的逃囚,还在街上伤人,抓她。”一旁有人起哄道。 “夜凉郡……” 许相梦嘴里低念,回过头一看夜央,这才注意到夜央凝重的神情,其实在夜央看见那女子一刻起,他便知道了她是夜凉郡之人。 许相梦全心注视夜央,丝毫没有感觉背对的危险,那女子却抓住了这个空当,一把抓起短刀往许相梦几人所站的那个方向突围。 女子几乎一刀划过许相梦的脖子,幸好夜央及时回神将他护住,自己的手背却被划了一大道血痕。 “夜师爷!”许相梦万分紧张,怒道:“成捕头,把她给本大人抓回来!” 成城得令便飞速追上去,夜央伤得不浅,那血淌出就像她的心在流血一般。 “夜师爷我们去医馆!” 许相梦扶着夜央就要离开,忧急交迫,她又注意到倒在地上苦痛不堪的男子,便吩咐金劲说:“把他也带上。” “是。” 金劲搀扶着受伤男子,许相梦满心焦急夜央的伤,这次,又是她害得夜央受伤,每次如此。 “大人,那个人……” “夜师爷你别说话了,成捕头去追她,一定能追上的。” 夜央没有再多问,他相信许相梦一定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想让许相梦担心。 在医馆包扎完,许相梦才算稍稍放下心。那个被打飞的男子伤得挺重,但却得到了知县大人的关怀和医药费。 许相梦吩咐金劲将受伤男子安全送到家,她与夜央和毛小猜三人回道县衙。 “夜师爷还好你伤得不重,不然……”许相梦担忧夜央的心竟牵动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这只是小伤,大人没事才最重要。” “一个都不能受伤!”许相梦对夜央既愧疚又埋怨。 “是呀,不过现在大人和夜师爷都没事就好,刚刚真的太险了!” 许相梦乍一下愣住脚步,她仿佛一直没有意识到毛小猜在自己身旁,那,自己对夜央的关切之言她是全听见啦? “都怪夜师爷自以为是,受伤了也是活该!” 许相梦一下就翻了脸,方才的关切温存一扫而光,转而故作无情的冷言。 “夜师爷也都是为了救大人,大人不要生气,小猜请大人吃糖葫芦吧!” 毛小猜向许相梦递出她一如既往买糖葫芦时留一串吃一串的那留下的一串,脸上是明亮的笑容。许相梦注目她手上包裹着的糖葫芦,那是她留给她的骰子哥哥的,可骰子就是许相梦呀! “小猜的糖葫芦,不是留给你的骰子哥哥的吗?” 许相梦一问,毛小猜才乍地反应过来,确实许相梦说得没错,她从来都是将这串糖葫芦留给她的骰子哥哥的,但刚才她看着许相梦那一刻,却好像完全忘了这个坚持多年的习惯。 “留着吧,总有一天会让她吃到的,甜到心里的糖葫芦,还有小猜的心意。” 许相梦温暖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听得毛小猜心里感动,同时,也让夜央觉得一丝心慌。 三人继续前行,许相梦尽量和毛小猜说话,很明显刻意冷落夜央。 交错街道,那条街上很大动静,是成城押着那个夜凉女子,围过来一群人看热闹的行人,他们以异样目光盯着那女子,他们都知道她是叛国之人,终生罪囚。 “成捕头抓到刚刚那个人了!”毛小猜兴奋地跑了过去。 许相梦望着毛小猜奔跑去的方向而止步不前,她不由得转头看同样停步的夜央,他凝眉深沉的神情,心思沉重的眼神,许相梦知道他心所想。 “夜师爷,我们过去吧。” 许相梦轻声说了一句,当夜央目光由远而近转向她时,许相梦又赶紧转了头去,往前去的脚步 十分焦急。 许相梦走近成城,又遭了夜凉女子狠恶的一个锋利眼神。许相梦也稍稍能明白她的心情,或许就像当日轮椅男子一般的恨意。 “大人,这个卑贱的女人很可恶,打得人重伤,一定要严惩!” “说得对,像她这样的叛国囚犯,跑来我们这里一定不干好事,赶紧把她驱赶出去。” “是呀大人,惩罚她。” “赶她走!” 拥堵着的百姓全然是对夜凉女子怀着人云亦云的厌恶之情的,什么惩罚,驱赶都是小事,更有人起哄喊“杀了她”的,世上本就有许多情感无从解释,正如同夜凉女子恨一及所有的那种仇恨之情。 “住嘴!” 许相梦一声喝止了此起彼伏的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可当乍一下安静下来时,叫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一幕发生的,许相梦从成城手上拔过刀来,当着所有人面架在了夜凉女子脖子上。 “她是叛国的囚奴没错,她当街伤人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们要我重重惩罚她更没错!”许相梦深重皱紧眉头,继续说道:“所以,像她这样背负沉重罪名而又犯罪之人,我是不是该当着所有人的面取了她性命,如此,你们就能欢呼雀跃,歌颂知县大人惩奸除恶?” 许相梦这架势好像真的要一刀砍了夜凉女子一般,看得毛小猜心生恐惧扶住了成城。 众人听了许相梦对夜凉女子这一番不带一丝血性的狠话,居然还觉得夜凉女子有些可怜了。 “刚才是谁喊杀了她的,有种的出来,给你个机会,杀人不用偿命!” 许相梦往人群中一瞄,心虚之人自然暴露心里的恐慌。气氛越发凝重,只听得“喀喇”一声,许相梦狠狠将刀扔在地上,惊得所有人心跳欲裂。 “没人出来?其实你们心里并非觉得她罪不可赦,而且她确实是如此,只是因为很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不好的事,他们从此背上不可抹去的罪名,但十多年前,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能举着刀剑叛国吗?她和夜凉郡大多数人一样,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许相梦的真情流露很明显说服了所有人,这群人中大多数只是普通百姓,仅仅是因为太容易嫉恶如仇,更容易随风而向才有极端言语和举止。 许相梦闭目深深舒了一口气,长时间赶路没怎么好休息,才回来准备睡几天大觉又摊上这事,说了这么一大串实在有些接不上气,还有些晕乎。 许相梦转过身去,睁眼看见夜央,他一直在身后听着自己这一场情绪复杂的大戏,一开始肯定被那狠话和大刀吓着了,但后来呢?许相梦并非想让夜央认为她是为了他而维护夜凉女子,而那些话确实是她真心所出。 “但,但是,她伤人一事罪证确凿,我绝不会徇私。”许相梦双目直视夜央说道。 散了围观之人,许相梦和夜央二人之间涌散过不知几数人,将二人的视线截断再截断。但许相梦和夜央却始终不稍动,直到行人散尽,那人依旧在眼中,更是无法从心上剥离。 “夜师爷……” “大人……” 二人不约而同呼唤彼此,会心一笑,许相梦走上前说道:“我们回去吧!” 路上的行人只顾自己走走停停,成城押着夜凉女子和毛小猜走在前,许相梦和夜央二人肩臂相擦走在稍稍后方。 “大人,你刚才说的话……” “是不是很有魄力?我差点没把自己吓死!”许相梦说得一脸激动。 “大人的威严总是及时显露又及时收回。”夜央浅浅一笑。 “我也觉得,看来我真的很有当官的潜质。”许相梦一副认真模样却总让人觉得她在开玩笑。 “大人说的那些有关夜凉郡和那里百姓的话,是真心那样觉得还是……” 夜央话说到一半,却因看见许相梦拉了一脸哀怨之气而说不下去,许相梦那一脸怨气就是故意给夜央看的,让他不懂自己! “虽然那年那件事情很轰动,但我当时也只是个小孩,不知道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就算真的是夜凉叛国,那也是权势一方的错,我们老百姓确实是最无辜的。”许相梦说得一脸可怜相,好像亲身经历,深受其害似的。 “大人如此明事理,辨是非,定能造福一方人。” 夜央真心夸奖,许相梦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一脸不乐意地盯着夜央,说道:“夜师爷这话听着好客套呀,是想代表夜凉郡人向我道谢吗?” “遇见这样的大人,也是我的幸运。” 夜央这话才说到点上了,听得许相梦心里有喜又羞,不管心里多开心,她都不要摆明了让夜央知道,她仍然是那个任性的许相梦。 “其实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耍赖使诈耍小聪明,什么无理取闹,狂妄自大,那才是真的我!”许相梦说得很是得意的样子。 不管是明理通达的许相梦还是无理取闹的许相梦,无论是温柔体贴的她还是暴躁易怒的她,对于夜央而言,他所遇见的幸运不是怎样的许相梦,而仅仅是许相梦。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没有秘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回到县衙,成城押着夜凉女子送去牢房,毛小猜则去了厨房。许相梦什么也不说,只是和夜央二人往他的房间去。 夜央好几次看许相梦,像是有话想说却又犹豫,都是走到房门前了,夜央突然开口说道:“大人不回去自己房里休息,不是说要睡三天三夜吗?” “夜师爷你真当我是猪吗?我就是想跟夜师爷多待在一起嘛,难道夜师爷你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许相梦一副很认真生气的模样问道。 “当然不是。” “那你干嘛不让我跟着,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呀?”许相梦故意装作一副质问的严肃模样。 “我想……” “想哪个女人呀?”许相梦一脸看得十分透彻的样子。 “夜凉郡的百姓是不允许自由出行的,她来到高涯县,肯定有事。”夜央皱眉凝思。 “果然是,那本官就该负起知县大人该当的责任,施以酷刑逼她说出来这里的阴谋诡计。”许相梦看起来万般严肃,丝毫不像开玩笑。 许相梦和夜央转身去到牢房,那夜凉女子瞥见他二人走来,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撇过头去,这孤傲模样还真跟最初的夜央有七八分相似。 “夜师爷,是不是你们夜凉人都喜欢板着脸对人,好像跟谁都有仇似的。” 二人走到牢房前,许相梦冲着夜凉女子喊了一声:“喂,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呀?” “大人是要审讯我吗,可为什么不是光明正大在公堂上,莫非您是要暗中处决了我?”夜凉女子的语气孤冷却挑衅意味深长。 许相梦不由得转头盯一眼夜央,把所有的不满意透过眼神撒在他身上。 “隆重跟你介绍,我们县衙的师爷,他姓夜,夜凉的夜。”许相梦故意说得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你是夜凉郡的人?” 那女子显得很激动,本来坐着,乍一下就窜到了围栏前,两只眼睛盯着夜央,又惊又疑。 “你真的是?” “是,不过我从小就不住在夜凉郡境内,所以……”夜央只是这样找了一个借口,而隐藏了他真实的身份。 “难怪你没有戴囚环,你很幸运,但你居然没有抛弃族姓。”夜凉女子说得一脸欣慰。 “夜姓多好啊,干嘛要抛弃!”许相梦就跟一旁凑热闹似的。 此刻夸赞夜姓的许相梦,刚才街上维护自己的许相梦,夜凉女子略微一想,犹疑而问道:“难道大人您也是夜凉人?” “我不是……”许相梦二话不说便否认,蓦地一顿,偷偷瞄一眼夜央,轻声说道:“不过说不定以后会是。” 夜凉女子自然不懂许相梦这前后不一的意思,但夜央明白,许相梦这个算是对他的暗示吧。 “你,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姑娘你是不是至少该告诉我们你的大名呀?”许相梦问道。 “我叫凌水。” “哦,名字还挺好听的,那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许相梦接着就问。 许相梦和凌水四目相对,许相梦看似并没有恶意,但凌水依旧犹豫不回答,转而看一眼夜央,许相梦瞬间明白自己的尴尬处境。 “得,我不是夜凉人,所以你就不想跟我说你的目的,但是愿意愿意跟夜师爷说,你们是同伙,我是外人……”许相梦一脸委屈地念叨起来。 “大人……”夜央才开口。 “夜师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走就是喽,你们亲人相见,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就乖乖睡觉去吧!”许相梦说着还真的就走了。 许相梦真的离开了,虽然她说得很不乐意又很委屈,但其实心里是谅解的,她也不感兴趣凌水来高涯县做什么,总不会是商量着如何再叛国吧? “就把我的夜师爷借你一会儿吧,老子睡觉去!” 没了许相梦的牢房倒是显得更冷清阴森了,凌水见许相梦真的离开,便和夜央谈了起来。 “夜凉国的子民都不会离弃国土去其他地方居住的,你说你从小就不住在那里,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吗?” 凌水虽然问的是这个,但夜央还是听出了她话中之话,她还是怀疑自己的身份。 “我的母亲是,前夜凉国郡主夜慕年。”夜央尽量沉静不起伏心绪。 夜慕年是整个夜凉郡的英雄,当年护国而亡,但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夜慕年的儿子,便是他们最大仇人的儿子。 “你姓央!”凌水一拳捶在拦上。 “我姓夜,从十三年前夜凉破灭那天起,我就只姓夜。” 夜央的凝重神色丝毫不假,凌水稍稍冷静一想,虽然夜央是仇人的儿子没错,但自夜凉破国后这么多年来,确实再没有有关他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或者很多人都认为央天恒残忍无道,虎毒更食子,已经将他秘密处决。 “那听你的意思,你是站在夜凉这边的?”凌水问。 夜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站在哪一边,如今夜凉郡也是属于北央,而他,曾经埋葬过往,身份,回忆,现如今更是不在乎以前的痛苦了。 “我早已被央氏一族抛弃,他们留给我的,只有一条命。”夜央心中已然没有了恨意。 “果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抛弃了夜凉,但既然你还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我愿意相信你,我跟你说我来此的目的。” 凌水选择信任夜央,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他,她此行的目的竟是为了寻找夜凉旧国公主,也就是夜瑄。 夜央的心蓦地一怔,那日他确实在高涯县城放下夜瑄而至今没有寻见,夜凉郡与外几乎隔绝,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进去? 尽管夜央心里也万般希望夜瑄还活着甚至就在高涯县城内,但这一年多,来来往往高涯县城的人无数,他却从来没有找到夜瑄。 “这事会不会只是谣传?” “不可能,我师父曾经也夜观天象,天女星围绕靠近高涯县城,说明瑄公主就在这附近。”凌水说得激动而坚定。 夜央有何尝不希望夜瑄会出现自己身边,凌水说的话他放在心里,无论如何,有一丝希望,他就会付诸行动。 离开牢房,夜央深深冥思回到房间,一打开房门却看见了一只鞋侧躺在门到床的半道上。夜央稍有疑惑,拾起鞋往床边走去,竟看见许相梦穿着一只鞋,半条腿搭在床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看着许相梦的睡姿,夜央仿佛能看见她睡前之事。 许相梦离开牢房没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夜央的房间等着他,想来目的定是等夜央和凌水谈完再严刑逼供夜央套出他们的谈话内容。然而,许相梦等了不知多久,烦躁了就一脚踹了鞋,等累了就干脆倒在床上,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夜央轻轻放下许相梦的鞋子在一边,又脱去她另一只脚上的鞋,小心翼翼地将许相梦磕在床缘的腿扶起放到床上。 睡着的许相梦有点小反应,稍稍抽动一下腿,夜央微微一惊,见许相梦并没有醒才稍稍放心,看着熟睡而安静的许相梦,夜央不禁嘴角一笑。 夜央又伸手掀过被子准备给许相梦盖上,微凉的被子触到许相梦时,她恍然醒来,一个懒腰甩开被子打着哈欠整张脸都拧巴成一团了。 许相梦擦擦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了床边有人,猛地眨巴几下看清了,困倦之意又送来一个大大的哈欠。 “夜师爷你回来啦,你们谈完了,说了什么秘密呀?”许相梦坐起,一脸睡意问道。 “没什么秘密,大人如果困的话就继续睡吧。” “确实睡困了。” 许相梦“啪”一声又倒在床上,蓦地撞到脑袋一疼,痛意完胜困意,同时还有另一种怪异感觉油然心上。 “啊,不睡了,去找吃的!” 许相梦焦急得一蹬床跳到地上,气冲冲地走到门边,忽然又走回夜央跟前,说道:“夜师爷,我不是故意来你房间睡的,我没有暗示什么你懂吗?” 许相梦问得又焦又急,夜央终于懂了她的一惊一乍,便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她的意思。 “知道就好,我走了!”许相梦说罢又朝门快步走,完全没觉得自己没穿鞋。 “大人。” “什么?”许相梦慌忙回头。 夜央用指头一点许相梦脚下的地,她有些茫然低头,这才知道自己没穿鞋。许相梦咧嘴一笑抬头,见夜央拿起了自己的鞋,她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抢了过来,转身就走。 “夜师爷你应该也累了,好好休息,我走了!”许相梦说着话跑出了房门。 许相梦一步不停地跑出了院门,乍一下居然想不起来自己住在哪边了,脖子两头直转,终于找对了方向。许相梦跑进了自己房间才舒缓这颗猛跳的心,随手扔了鞋子就走去床上趴着。 “许相梦你真是,要我说你什么好!” 许相梦一脸压着枕头,恨不得能整个人钻进枕头里去。自我纠结许久,许相梦乍一下又从翻身坐起,一脸认真地自问:“许相梦你这是害羞什么呀?脸皮要厚,不然怎么把夜师爷拽在手心让他无路可逃?” 许相梦说着拧巴自己的两边脸颊,明明还是原来那样的脸,怎么厚度就差这么大了? “是因为知道了夜师爷也喜欢我吧?但这是好事呀,害什么羞,躲什么躲?唉……”许相梦一气泄千里。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人和她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又一日清晨,许相梦双腿交叉坐在院子里的桌上,腿上放着一盘早点,一手拿壶一手端茶杯,倒一杯喝一杯。 许相梦从一脸期待的微笑坐到稍稍不耐烦,终于等到了夜央从院门前走过的一刻,许相梦二话不说,放下茶壶,托着盘子端着半杯茶就冲了出去。 “夜师爷,吃早点了吗?” 许相梦微笑的表情略显怪异,手上端着包子茶水,这一幕看得夜央心上微惧。 “大人,有什么事吗?”夜央稍有犹豫问道。 “没事呀,就给夜师爷送点吃的……”许相梦说着将盘子举到夜央眼前,又将茶杯也举起,说道:“还有喝的!” 许相梦的行为举止确实怪异非常,不睡懒觉,又送吃的又送喝的,可夜央还是猜不透彻她的心思,小女子的心思。 从园中道往大堂上去,许相梦是一路跟在夜央身后粘着他不放,进到堂上,夜央一如既往地处理许相梦撂下从来没管过的事务,许相梦则是一直在夜央身边晃悠,玩玩笔墨,吃吃包子点心。 “夜师爷,这么多要多久才能看完呀?”许相梦用手比划着那一叠信折子。 “这有什么办法,堆了好长时间,我们大人又对这些繁琐之事恨恶至极。” 夜央故作抱怨,许相梦却愣是没反应过来,一副为夜央打抱不平的表情说道:“这个大人实在太不尽责了!” 许相梦话都出口了,乍一下才想到这个大人不就是自己,一脸莫名惊讶跟刻在脸上似的。 “夜师爷,你怎么可以说我坏话?” “大人可是自己说的。” “是吗?”许相梦一脸哀怨着问,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大人今日好像与往日有所不同……” “哪儿不同,变漂亮了?”许相梦截断夜央的话自个说得可兴奋。 “行为举止,都跟平时不大一样。” “其实我,就是想好好跟夜师爷相处呀,难道我做得太过分了?” 听了许相梦的话,夜央心里是幸福甜蜜,许相梦一切异常的行为举止都是为了自己,虽然许相梦这个人平日里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能摆平,但在对夜央的感情上,她可是经历了迷茫,痴迷,疯狂,崩溃等无数个状态的,而如今,她终于主动出击,试图寻一种最合适二人的相处方式。 “大人,我们难道不是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吗?”夜央突然反问。 “我和夜师爷一直相处得很好?” 许相梦一脸的难以置信,但回想过去的日子,她与夜央之间,发生的种种,每一件事,虽然偶尔有小矛盾,想来好像确如夜央所说,他二人一直以来,相处得都很融洽,喜笑欢颜,小闹脾气,包容和好,互相关切…… 许相梦想得出了神,夜央一直是夜央,只有对自己更好,而自己,却反复无常得多了,敏感得太过了,思虑得太复杂了。 “是那么一回事,我好像找着感觉了。” 许相梦蓦地想通了一丝半点,也就不在死胡同里来回打转折腾自己了。就在她轻松一笑之际,夜央突然一笔点在许相梦鼻尖,说道:“大人想明白了就好。” 许相梦乍地一脸哀怨,用手指在鼻尖一擦,“蹭”一下就抹过夜央的脸颊,由深至浅一道墨痕。 “夜师爷,别以为你能骑在我头上,我可是大人!” 许相梦万般得意忘形地口气说着,朝夜央做着鬼脸,尽管嘴上是较真,心里却甜蜜着。同样,夜央轻拭脸颊的墨痕,嘴角不掩笑意。 “我早上没吃饱!”许相梦一把抓到桌上的包子,早已凉透,便又说:“我好饿啊,去厨房找吃的,夜师爷你先忙吧!” 许相梦说罢就无情撇下夜央转身跑走,正没了影,突然又钻了出来,问道:“夜师爷想不想吃点什么,我给你送来?” 许相梦说话时满目欣然,夜央对她付出一切甚至连性命都不吝,她也想为他做一些什么事,即便是最小的小事。 许相梦屁颠屁颠往厨房跑去,一路发现县衙园子里的小道花坛中全是纷飞落叶,想必是堆了好些日子了。 走进厨院,许相梦的脸色立马变了,一张臭脸拉得老长,原因就是,她看见金劲又缠着毛小猜而不做正事。 “这个金劲还真是是个女孩子就不放过,先是惠儿,现在又是小猜,吼,他要是知道老子是女的……”许相梦无法想象。 许相梦大步行怒往厨房走进去,叫她吃惊的是金劲居然在和毛小猜讨论如何做菜的问题,但尽管如此,许相梦也坚信金劲不过是找个话题勾搭骚扰毛小猜罢了。 “金劲!”许相梦大喊道。 背后蓦地传来许相梦的声音,对被许相梦千般虐待万般蹂躏的金劲而言简直比五雷轰顶更可怕,他僵了一脸表情,缓缓转过头,看见眉宇之间略带怒火的许相梦,就知绝对没有好事。 “我说金劲,你怎么整日整日闲得慌,老子让你抓贼,你抓了吗?” “抓住了,偷小猜钱袋的就是那个夜凉凶女人。” “什么?” “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她偷了我钱袋,但是我撞的人确实就是她。”毛小猜道。 “行,就算是,那天底下这么多贼,你就不能出去多抓几个,每天就在县衙里乐得清闲,好吃懒做,还缠着我们小猜!” “我是留守县衙的捕快,外头都是老大和成墙管。”金劲不敢说得太大声。 “那县衙里你也没管好呀,这么多叶子到处飞,万一刮得本大人遍体鳞伤可怎么办?”许相梦一脸认真地假设道。 “大人有这么……” “你想说什么?”许相梦一下子暴怒眼中。 “没想说什么。”金劲更委屈了。 厨房里一片寂静。 秋风扫落叶的厨院门外,金劲双手握着扫把,被许相梦狠狠推了出去。 “扫干净了,不然不准吃饭!”许相梦又一次胁迫命令道。 “大人!”金劲一脸哀丧唤道。 一脸委屈哀怨的金劲拿扫把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划过,才扫起几张落叶,风起又飞散,重头再来,又一次无情吹散。 “这怎么扫啊?”金劲仰天呐喊道。 不管外头金劲怎么呼天唤地,许相梦都置若惘闻,只顾着自己吃手前一大碗热腾腾加料的汤面。而毛小猜却站在厨房门口,为金劲有些担心。 “大人,这天扫落叶真的很困难,县衙又这么大,金捕快一定会扫疯的!”毛小猜道。 “没事,金劲那个家伙,不逼他就会偷着懒,不抓贼也就算了,还整天勾搭小姑娘,老子绝对不能放他任意妄为。” 许相梦义正言辞地说着,说道“小姑娘”时,蓦地又想到牢房里关着的凌水,便问:“给牢里那个女子送早饭了吗?” “哎呀,我忘了!”毛小猜语气急而略带自责。 “没事,我吃完亲自给她送去。” 许相梦说罢大口大口干完了一大碗面,一滴汤也不留,一泯唇,许相梦又说不禁赞叹道:“小猜的厨子真的太棒了,我真是半路捡到宝。” 许相梦一手托着一碗面,上面还放俩馒头走进牢房去。凌水见许相梦走来,已没有最初那样的莫名敌意,眼神也柔和不少。 “凌水,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随大人。” “嘿嘿,那行,早饭,面条还是馒头,随你喜欢。” 许相梦将碗筷递进去,凌水略显惊疑地看了许相梦一眼,接下却没勇气说一句谢谢。 “我问你个事?” “大人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什么都回答。”凌水这说话语气怎么就让许相梦想起以前的夜央。 “不会问你跟夜师爷的秘密的,我就想问那天你进城是不是撞到过一个姑娘?” 凌水手上的筷子搅拌着面条,她当然还记得那个撞了她大鞠躬道歉的毛小猜,便回答:“记得,就是你们县衙那个小姑娘。” “哦,记得就好,你们俩撞过之后她的钱袋就丢了,是不是……”许相梦眨巴眨巴眼睛示意而说不出口。 许相梦就算没说完凌水也懂了她的意思,她一筷子插进馒头,抬头直视许相梦,回道:“你怀疑我偷了她的钱袋。” “也不是,就想是问个清楚。” “不是我。”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但全显露在许相梦脸上,而凌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坐着。 “我也有一个问题,大人要关我多久?”凌水突然问。 “这个嘛,你伤人这事证据确凿,怎么也得关个大半年,还有其他一些惩罚一样都不能少,还有一系列复杂程序要走……”许相梦胡乱一通说得自己都不耐得编了。 凌水一副怀疑的目光盯着许相梦“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通,终于等到她说出了重中之重。 “但是我身为知县大人,最终的决断权自然在我手里。” “大人的意思,是想徇私饶过我?” “这怎么可能,本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个惩罚,领完你就自由了。” 许相梦的眼色明显意味深长,但凌水并摸不到她的鬼心思。 落叶飘飞的县衙大园子,满地行走的红叶,金劲一脸僵硬跟中了邪毒似的,死握着扫帚“唰唰唰”杵地。 金劲背对的身后,是凌水,她也拿着扫帚扫落叶,许相梦为她精心设计的惩罚就是打扫落叶,扫完了就重获自由。 金劲死命地扫扫扫,心里对凌水的恐惧感只涨不降,他坚信是许相梦刻意为之,自己不就是偷个懒,又跟毛小猜亲近了些,许相梦居然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可怕的监督者。 许相梦靠在厨院门边,看着那二人扫落叶无声而暗地里情绪波涛汹涌的场景就乐不自已,笑得不行。 ------------ 第一百七十三章 栖凤弱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金劲和凌水扫了一个早上的落叶,结果,自然是没什么明显的成果。 许相梦知道他们一定辛苦了,正好毛小猜煮了蜂蜜梨子茶,便让他们过来歇会儿喝一碗。 凌水倒是随意坐下,金劲却对她抱着一万分谨慎,见她坐下,便绕到大老远的位置坐下。 “我知道你们扫得很辛苦,虽然依旧跟什么都没干过一样,但我知道那不是你们的错,休息休息,慢慢来。”许相梦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大人,不然我一个人扫就好了,她就……”金劲瞄一眼凌水就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就金劲你,怕是这辈子都扫不干净这园子了。” 许相梦丝毫不留情面说,但她本意也不是让他们一定要扫干净这扫不干净的园子,差不多也就可以收手了。 “金劲呢,反正以后县衙里的打扫问题都还是交给你。”许相梦用一副命令的严肃模样说罢,又转而对凌水说:“至于凌水呢,你自由了。” 许相梦端着一碗甜梨汤,身后跟着凌水,二人来到了大堂上。 “夜师爷!”许相梦笑容一声唤。 “大人。” 夜央抬头一个回应的笑容,看见了随后出来的凌水。 “夜师爷喝这个,小猜煮的,可好喝了呢!”许相梦满脸笑容递上汤碗。 “谢谢大人。”夜央对许相梦的心意笑而相迎。 “对了,夜师爷,我罚凌水打扫了一个早上的园子,现在她自由了,但是呢她又是你的……”许相梦说这话时好像夜央跟凌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所以我把她带来,问问你的想法,是让她回去夜凉郡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夜央的目光由许相梦身上转移到凌水身上,他知道凌水的此行目的,想她应该是不愿意离开高涯县的,但他也担心凌水身为一个夜凉郡人在此的处境。 “这……是去是留,让凌水自己决定就好了。”夜央淡然说道。 正当此时,成墙从走进大堂来,手里拿着一张请帖单子,见许相梦在,便走了过去。 “大人,这里有张帖子是给您和夜师爷的。”成墙边说边走过来。 “又有帖子?还是给我跟夜师爷两个人的?”许相梦一脸茫然地走过去接下帖子,问:“哪家的请帖,出嫁,生辰宴,还是陶姐请我吃饭?” “是落霞阁,绮梦楼的联名请帖,这几天举办的花魁大赛明日就是决赛了,之前他们也送过请帖,只是大人你们不在,得知大人和夜师爷回来,今日又送来请帖,明日落霞阁与绮梦楼终极对决,节目单都一起送来了,说是希望大人和夜师爷喜欢节目能赏脸驾临。” 许相梦翻了翻请帖和单子,一副不屑的样子往夜央面前一抛,帖子半掩了节目单,其实许相梦只是看不懂这上面写了什么罢了。 “又是美女,袭倩姑娘这么漂亮的花魁我都见识过了,还能有比她更美的!” “还真有,绮梦楼前不久到了有一位从衡都来的花魁,他们都说她美过袭倩姑娘。” “衡都来的了不起呀!” 许相梦和成墙二人这边较真着,夜央摆动了一下请帖和节目单,当看到“凤舞”两个字时,他乍地变得凝眉深思模样,他翻开帖子看了所有内容:绮梦楼花魁弱云,流影栖凤舞。 一旁的凌水注意到夜央的神色变化,往他过去看了一眼节目单,二人相对一视,不需要语言,却像是突然懂了彼此的心思,扔下请帖单子就往外头冲去。 许相梦和成墙被夜央和凌水这突发的奔走惊呆一刻,许相梦乍一下反应过来,不明情况就跟着跑了出去,跑到县衙门口,已然不见了他二人的身影。 “这什么情况,他们俩这是要私奔吗?”许相梦一脸惊然。 凌水一路跟着夜央,二人直奔目的地,绮梦楼。夜央和凌水突然闯进绮梦楼,里面正紧罗密布地布置场地,明日的花魁终极之争就在此处。 “你们这里的花魁弱云姑娘,她在哪里?我们要见她!”凌水上前便拽住一个伙计。 “你,我们这花魁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而且……” 伙计被凌水的尖锐目光盯得说不出话来,正当夜央准备上前询问时,绮梦楼的老板娘隽娘从楼上下了来,十分沉着说道:“夜师爷,我们绮梦楼好不容易请得王牌,不到明日最终之争的舞台,弱云姑娘是不会现身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还请夜师爷谅解我们,明日,也请夜师爷和大人大驾光临我绮梦楼,到时候自能见到弱云姑娘。” “当真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只想与弱云姑娘见一面。” “实在抱歉,这的确不符合规矩。”隽娘鞠礼道。 夜央和凌水二人最终也没能见到传闻中那个绮梦楼的新花魁娘子弱云,他二人皆是满面愁思,从绮梦楼里走出来。 “夜大哥,那个弱云姑娘会不会真的是瑄公主?”凌水显得慌急非常。 “只是一支舞的曲名,况且还略有出入,说不定……我们就等明天,等她露面,到时候就清楚了。” 夜央其实心里不比凌水轻松,甚至更紧张,对凌水而言,夜瑄是前公主大人,而对夜央,是亲人。 前夜凉国王族有一支舞,名为栖凤,所伴琴曲为流音调,是所有的王族女子从能站立起便开始练习的,而夜瑄身为夜凉公主,更是能走的年岁便听曲起舞,六岁那年,她已然能跳起整支舞。 夜央和凌水回到县衙,大门前,许相梦来回踱步,远远看见夜央和凌水便向他二人跑了过去。 “夜师爷,你们两个去哪儿了呀?”许相梦冲过来就问。 “大人,明日的花魁大赛,你要去吗?”夜央不回反问。 “我,夜师爷难道想去?”许相梦一副疑惑的表情。 “我可以去吗?” 夜央这听起来像是跟许相梦请求的口气,许相梦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夜央突然变了,心里自然疑惑。 “想去就去呀,干嘛问我!”许相梦其实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许相梦没问,夜央也没说。 当晚,许相梦倒在床上,心里总有隐隐不安,许久没有过的不安,像是预感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似的。 “突然什么话都不说就跑出去,又一反常态说要去看什么花魁大赛,然后就一直怪怪的,还有那个凌水,他们之间难道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许相梦思虑得眉头紧皱。 许相梦思前想后到了大半夜,终究被困意侵袭而入睡,一觉睡得深沉,当醒来时,第二日半个早上已经过去。 “哎,什么时辰了?” 许相梦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迷糊往床下走竟打绊摔了个惨。 许相梦走出房间,脚步不自觉就往厨房走去,只有毛小猜一个人坐在厨房里,许相梦进去便抓着馒头糕饼吃起来。 “小猜,今天金劲居然没来烦你,终于开窍了呀!” “金劲跟着夜师爷去绮梦楼了。” 毛小猜一句话听得许相梦一整个包子塞得嘴撑开比脸还大,她一觉醒来完全就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夜央居然这么积极去了,甚至都没叫上自己。 “噗!”许相梦一口吐出一整个馒头,蓦地一脸怒火飞扬,说道:“这个夜师爷,居然敢瞒着我去看美女,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他色胆包天,真是隐藏得太深了,老子……” 许相梦才骂到一半,心中燃气的怒火顺手起落,一掌把手上的饼按在桌上拍了个粉碎,她眼中的怒气丝毫不减,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 许相梦气冲冲地跑出县衙,脚下一刻也不停顿,但她走了大老远才察觉最大的问题,绮梦楼在哪儿? 许相梦脚步越发慢下去,一脸哀怨地愣在原地片刻,正前方走过来一个哥们,许相梦毫无预兆地一把拽住了他,那怒火中烧的怨气脸转去盯着他时,那哥们不由得身体一颤。 “告诉我,绮梦楼在哪里?” 那哥们硬是盯着许相梦愣了半天,突然开口给许相梦指路,打几个转角,过几条街,经过一串什么铺子,彻底把许相梦听崩溃了。 “哥们,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些?” 许相梦的一脸不耐烦加怒火看得那哥们将所有惶恐和着口水狠狠咽下,孤注一掷说了一句:“落霞阁对面。” “你不早说!” 许相梦怒了一句便甩了那哥们,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落霞阁方向跑去。 绮梦楼内,座无虚席,来者非富即贵。夜央,金劲和凌水三人在一座前,金劲哈喇子都从嘴角挂下来了,原因是落霞阁头牌袭倩刚刚献舞完毕,引起全场轰动。 然而,对夜央和凌水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袭倩之后就轮到绮梦楼头牌弱云出场了,他二人心里皆是紧张得不行。 明明是紧接着就要开始的另一场,硬是不知是何原因拖延了许久,而等待时光对于夜央和凌水来说煎熬难耐,那个人,究竟是否他们所要寻找之人。 在所有人焦急不待之际,隽娘突然来到了夜央身边,对着他轻语一句:“夜师爷,我们弱云姑娘想见你。” 一句话,夜央蓦地紧张起来,他由座上起身,一旁听见这微小声音的凌水也起身欲跟过去,却遭到了隽娘的阻拦。 “不好意思,我们弱云只见夜师爷一人。” 凌水不愿妥协,但夜央转身对她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放心。” 既然夜央也如此说了,凌水也只能就在此处等待夜央的消息,只要有好消息,等待又算得上什么?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瑄其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跟着隽娘去到楼上弱云的房间,来到房门前时,夜央不由得脚下一顿,十多年对夜瑄的紧张全在此刻揪着心不放,他几乎屏息,对房门之后的那个人,会否是曾经的至熟至亲,或者是从未相视的陌生人。 不管夜央此刻的情绪是如何,隽娘都伸手去推开了门,房内,一女子盛装华丽,繁丽的彩色,凤羽一般,背对房门而面对一把琴。 从一个背影,夜央自然认不出人来,十三年的时光,从六岁小儿长成纤纤女子,恐怕就算是正面相对都不再是原来的稚**样。 “弱云,夜师爷来了。”隽娘道。 夜央一步踩进房间,弱云起身之姿果然如她的名字,娇弱柔软如云,她转身正对夜央,轻纱掩面,只有一对眉眼微微一笑。 “夜师爷,小女子弱云这厢有礼了,请恕小女子冒昧,不知夜师爷是否会弹奏流音调?” 弱云的语气轻柔细弱,眉眼之间似是没有一丝相像,夜央更没从她身上看出半点夜瑄的影子,甚至许相梦还比她更像夜瑄。 夜央和弱云的目光紧紧相缠,夜央搜寻她目中之光,而弱云的双瞳却深不见底,至少夜央看不出来什么。 “夜师爷,我们的琴师突然失踪了,隽娘我知道你会弹琴,就想请你帮忙,不知我们弱云说的这曲子你会吗?”隽娘打破无声。 “夜师爷会吧。”弱云这一声,像是问,又似知道他会。 “我,会。” 等了实在太久了些,密不透风的微帷幕终于再次拉开,舞台上的弱云一出现就吸引全场目光。凌水往台上看去,本想看弱云,却更吃惊夜央也坐在台上,手前一把琴。 弱云稍稍往夜央看去,目中流光,浅笑欣然。曲乐声响,如其名百折流转,似风吹云动,又如林叶曳动,而随曲乐起舞的弱云,宛若游凤,栖于天下,又栖于隐处。 夜央指下所弹流音调便是夜凉国的流音调,而弱云当下所舞,更是栖凤舞无疑。夜央多年不抚琴,全然凭借记忆弹奏,他几乎没注意手下的琴弦,而是全心注意弱云的每一个动作,试图找到夜瑄的影子。 “是她吗?是瑄儿吗?她是瑄儿吗?” 夜央满心焦急,指下不由得急躁起来,将旋律和节奏越带越快越急促,随之,弱云的舞步被动急促,或许是因弱云舞蹈底子好,她纵使脚下凌乱了些,却依旧能保持优美身姿,甚至有种异于平常的美感。 许相梦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绮梦楼,停在门口大喘气时就隐隐看见了台上弹琴的夜央,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便死命擦擦眼睛跑上前,直到看清了那人当真是夜央。 “夜师爷!” 许相梦又朝起舞的弱云看去,绝美身姿丝毫逊色于袭倩,她舞动时温婉若水的眼神望向夜央,那种在许相梦心里刹那点起怒火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相梦正在台下愤愤不平,台上却惊现意外,夜央急促拨断琴弦,可更看得人惊心一幕还是弱云被这一弦扰乱的脚步,旋身之际竟摔倒在地,但好戏却并非就此结束,弱云扑地跪中长袖,一下撕扯露了右边肩背。 一瞬间,夜央瞥见弱云右肩上的纹身,他满心慌急冲过去用身体掩住了弱云,他呵护弱云的动作,焦急慌乱的模样,台下的许相梦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许相梦心里蓦地一酸,但仅仅是一酸。 隽娘往台上送去了衣物,夜央伸手接过,却不忘护着弱云,他将衣物盖在弱云身上,更扶着她从地上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刻在许相梦心上。 帷幕渐渐被拉上,夜央扶着弱云从楼梯往上去,终于,夜央消失在帷幕之后,消失在许相梦眼中。 “夜师爷!” 隽娘和陶姐二人在堂上主持大局,许相梦则是拥挤着试图穿过一片混乱,她的目标很明确,是夜央。 夜央全心护着弱云回去房间,在堂上看见她背后所纹的九头凤时,夜央全然信了弱云就是夜瑄,因为九头凤就是夜央王族宗正的标志,而夜瑄,是唯一个被纹上九头凤的公主。 直到进到房内,夜央放开弱云将门关上,他不知如何跟弱云开口,问她是夜瑄吗? 弱云撩去脸上的面纱,尽管容貌与十几年前全然不同,但她嘴里喊的那一句却饱含曾经的感觉,年幼的她,年少的他。 “央哥哥!” 夜央的心在刹那间化了,没有丝毫怀疑,完全彻底地相信,夜瑄还活着,夜瑄就在她眼前,夜瑄还记得“央哥哥”。 夜央心里的惊喜表达在脸上全是惊,弱云泪眼婆娑,一把抓起夜央往床厅过去。弱云背对着夜央坐下,褪下遮盖的衣物,脱下本就破解开的衣裳,弱云整个肩背暴露无遗,而那个九头凤的纹身更是清晰没有一丝遮掩。 夜央情不自禁伸手触到弱云肩背上的九头凤纹身,他心头蓦地一颤,正闭目深叹之际,弱云转身紧紧抱住了夜央,眶中眼泪汩汩而落。 “央哥哥,瑄儿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还记得瑄儿吗?” 弱云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入夜央的心,他对夜瑄,有十几年的愧疚与自责,而如今,上天居然真的送她回来自己身边了。 夜央不知,此刻情绪最复杂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弱云,而是在门外,眼神穿过重重障碍仍然看见夜央与弱云如此亲密举动的许相梦。 此一刻,许相梦该如何说服自己的心不崩溃,做梦,一个长得跟夜师爷很像的人,还是有什么误会? 夜央缓缓抱住了弱云,许相梦再不忍心看下去,夜央的怀抱,从这一刻起,再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了。 许相梦跑出了绮梦楼,这是个给他人带来绮丽梦境的地方,许相梦多希望她所见的那只是一场幻梦,而非她此刻脆弱的心所逃避的现实。但是,所有的自欺欺人终究被认清,许相梦还是相信亲眼所见。 “夜师爷,你居然……”许相梦的怒气居然中止截断,转而落寞悲伤道:“抱别的女人。” 许相梦没有回到县衙,她从日斜走到日落,不管脚下所向,隔绝了所有心腔以外的其他声音。 暮色至,金劲一个人从绮梦楼离开,夜央和凌水还留在里面,夜央嘱咐金劲告诉许相梦他与凌水今晚或者不回县衙,叫大人不必担心。 绮梦楼楼上,夜央,弱云,凌水三人在弱云房间里,三人由最初生疏却眼含热泪谈到同族同心。 花魁大赛结束,夜至,绮梦楼无论如何都还要打开门做生意,楼下是胭脂水酒,鱼龙混杂之地。 一位嫖客,饮醉之后死活都说要点名弱云伺候他,隽娘好不容易让他睡倒酒桌上,岂料他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就上了楼,更在一通乱撞之后推开了弱云的房门。 面对饮醉胡言冲撞的嫖客,夜央和凌水皆是机警防备,弱水就像个小妹妹一般躲在夜央身后。 “出去!” 凌水上前将醉酒嫖客推出了房间,他却不依不饶,死活赖着不走,着实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醉酒胡言,他对弱云的言辞十分露骨,淫秽非常,简直不堪入耳。 “央哥哥,我……”弱云满一脸委屈。 “别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隽娘在适当的时机终于察觉了情况不对,这才带着两个伙计上楼架走了醉酒嫖客。 三人重新坐下,神色凝重不少。夜央不禁深深担忧,像这样的事对于青楼女子而言时常发生,他劝说弱云离开绮梦楼,但此事又哪能如此简单。 终于,凌水提出自愿留在绮梦楼保护弱云,对此,夜央虽然不能全然放心,但他又不能每时每刻守在弱云身边,有凌水,总比弱云一个人无依无靠,独自面对不知何时会突然发生的危险情况要好得多。 秋夜更凉,许相梦凉透了心,在街边一个酒家坐下,冷酒下肚,却能热了身体,许相梦一碗接一碗,之后更是一壶接一壶。 许相梦觉得身体温暖了,可心却更凉了,许相梦更觉得自己丝毫未醉,所有的愁烦哀怨一点没有散去,反而更频繁浮现脑海。 “夜师爷,你混蛋!” 许相梦一声怒吼砸了酒壶,掏出钱来摆在桌上就离开了。一身是酒,沉重不堪,许相梦几乎都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夜师爷,你……混蛋,还说不喜欢女人,还说喜欢我,居然跟,跟别的女人这样那样……” 醉酒的许相梦嘴里叽歪个没完,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欲倒,但许相梦尽力不让自己倒下,她恐怕倒在街头,会再也醒不过来,就像某一个冬日,她父亲病得困倦睡了,从此便再没睁开眼。 许相梦分不清方向,只是随意顺着一条街往某一个方向走去,恍惚之间,她朦胧望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许相梦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朝那人抬起手,而那人好像也朝她奔来,脚步万分急促。 他越跑越近,许相梦的双眼却越发模糊,脑袋更是重得听不见了声音,像当日失聪一般。 许相梦最后的感觉是自己倾倒沉重的全身靠在一个胸膛上,再然后,她一人的世间没了纷扰,变得一片空白,外界与她毫无关系,所有人所有事,浸不入酒里的一切,都于那一刻消散融化。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醒时杨宅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的梦境一片空白,直到一缕阳光照进来,擦过她的眼皮,将她拽回这世间。 “啊,老子的头。” 许相梦扶着沉痛的脑袋睁眼,从模糊到清晰,许相梦察觉这个房间绝对不是自己的房间,但却并不完全陌生。 许相梦刚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内衫并没有在意太多,直到她起身绕房间内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此刻身处的房间的熟悉之处,这是杨景佑的房间。 “杨景佑!” 许相梦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一脸愕然,她极力回想发生什么事,自己怎么会被杨景佑带回来了,还有这一身干净衣衫,可许相梦脑海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印象。 正当许相梦想破脑袋却一无所获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同时有杨景佑的声音,说道:“大人,你醒了吗,我进来了?” 杨景佑的声音微弱,他说完正想推门,却被着急火燎的许相梦在一刹间开了门拉进去。“砰”一声门关上,杨景佑还有些吓得呆住,竟被许相梦按倒在桌上,狠狠质问:“我怎么在你这?还有这衣服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什么了?” 许相梦一连三问问得杨景佑一头雾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许相梦定是喝太多记不清了事,便赶紧解释,道:“我昨晚从钱庄回家,在路上遇见大人喝醉了,所以就把你带回来了。” “你不把我送回县衙,却把我带回家里,你有什么企图,你不会把我……” 许相梦一脸惊愕低头看自己这身衣衫,猛地一把推了杨景佑,二话不说就上手一顿打,嘴皮子丝毫不落下,骂道:“杨景佑你这个衣冠禽兽,禽兽不如的大混蛋,亏我这么相信你。” 许相梦狠狠把杨景佑压倒地上,杨景佑经受许相梦一顿暴揍之时,懂了她发怒的缘由,便赶紧解释:“大人我什么都没做,你昨晚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给你换衣裳的也不是我!” 许相梦一拳停在杨景佑鼻前仅一寸距离,她一下庆幸,下一刻又慌了,问道:“你不会让你家哪个丫鬟给我换的衣服吧,老子知县大人是女子之身,被人发现我还不死惨了!” “也不是丫鬟!” 许相梦一拳敲在杨景佑脸上,不是他不是丫鬟,更不能是家丁,难道是自己换的? “总不可能是我自己换上的吧?”许相梦一脸愁疑拉得老长。 “可能是?”杨景佑回答得满心紧张,很明显眼神里藏了秘密。 “你有事瞒着我?”许相梦轻易发觉便追问。 “没有!”杨景佑的慌急解释更表现了他的心虚。 正当此时,杨景佳推门走进房间,十分冷静地说道:“是我给大人换的衣裳。” 许相梦转头一脸惊慌望向杨景佳,第一想法是被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绝对要完蛋,再来就是将怨责全归于杨景佑身上,坚信一定是他跟杨景佳说了实话。 “杨景佑,你好样的,你怎么能把我的事跟你姐说,你不是答应我不说的吗?” 许相梦恨得咬牙切齿,暴怒的拳头多想砸在杨景佑头上,打烂他的嘴,但她始终下不了手,只能在心里发恨。 “不是景佑跟我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许相梦失聪躲在杨景佑这里的那段时间,杨景佳突然回来,她一回来就去找杨景佑,却发现他房里多了一张地铺,更让她起疑的还是房间的凌乱程度。杨景佳走到书桌旁,注意到桌边卷起的画,便取来一看,画上之人是知县大人许相梦。 杨景佳那一刻并没有想太多,只认为或许许相梦和杨景佑是朋友,毕竟许相梦帮杨景佑找过人。杨景佳想帮杨景佑收拾一下这凌乱不堪的书桌,想将画收起,却发现书架上许多幅卷画,她随手拿起一张,敞开的却是惊天大秘密,两幅画虽然看似一男一女,可这容貌分明是一个人,都是她所知道的那位知县大人。 然而,杨景佳能猜测联想到的事实并不仅仅如此。 “我可不像我这弟弟,单纯到傻的地步,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认不出来。”杨景佳的话听着又哀又怨。 许相梦“嗖”一下从杨景佑身上起来,她全然失措,杨景佳知道了这么多,自己是不是该杀她灭口?许相梦又觉得自己幻想过度,杀人这种事怎么可能是自己能干的? “杨大小姐这么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了,有对别人说过吗?”许相梦问话的语气弱得毫无威力。 “在之前没有,但我不知道自己能替大人隐藏这个秘密多久。” 杨景佳自己说话心不痛又不痒,许相梦可是听得每一个字都紧张心跳,恐惧不已。 杨景佳让杨景佑离开,说要有事跟许相梦一个人谈谈,杨景佑心中有些许不安,却还是乖乖走了。 许相梦和杨景佳在桌边坐下,久久安静,许相梦此时此刻处于有把柄在他人手里的弱势一方,更不敢开口说话。 “一位知县大人,却是女儿之身,如此荒诞无稽之事,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杨景佳终于开口问道。 反正也被发现身份了,许相梦也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全当破罐子破摔,她便将自己如何成为知县大人的经过全盘托出。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真不知道是你太幸运,还是其他人太不幸。”杨景佳话中有话。 “是我倒霉才对吧!”许相梦蓦地一脸哀怨,丝毫不掩藏情感,说道:“每天过着把命豁出去的生活,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见老天爷去了。” “你真心如此觉得吗?如果我没猜错,那天我在县衙里见到的女子就是你吧,你,喜欢夜师爷。” 此刻听见“夜央”,许相梦心中滋味百般复杂,滋生漫长几乎要淹没她对身份暴露的恐惧。 “谁喜欢夜师爷了,我才不那么肤浅。”许相梦违心一句话并非刻意却戳中了杨景佳的心。 “是吗,原来我是肤浅之人?”杨景佳略带调侃的口吻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相梦着急解释道。 “那夜师爷知道你是女子吗?”杨景佑又问。 “当然不知道,夜师爷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我早就见老天爷去了。”许相梦说得一脸较真。 “可我觉得,夜师爷一直以来对你都很好。”杨景佳话语间略带试探。 “都是你自己觉得,又不是真的。” 许相梦赌气得十分明显,夜央对她千般万般的好,她记得清清楚楚,如何敢忘,但因着弱云的出现,一夕之间,许相梦对夜央心有怨念。 “我是男的,夜师爷怎么会喜欢我,就算他知道了我是女的,也一定不会对我有什么意思的。就那么一会儿,恐怕一个时辰都没有吧,居然就……呵!”许相梦不禁冷冷一笑,心里满是苦涩的哀怨。 “你果然是喜欢夜师爷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一定是你借酒浇愁愁更愁的缘由吧?” 杨景佳猜中许相梦的心思,许相梦心里一怒,干脆把自己所见的夜央与弱云二人台上合作无间,躲进房里亲密无间的事全跟杨景佳说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饱含醋意和怒火,完全是把夜央和弱云当做奸夫**,恨不得抓他们起来大卸八块的怨恨语气。 “真看不出来夜师爷也是个好色混蛋,真是隐藏得太深了,老子要革他职,把他赶出高涯县,送去做奴隶,不然送到大山林里喂豺狼!”许相梦怒气蒙心,还真是什么狠话都说得出口。 “你真的舍得这么对夜师爷?” 杨景佳一句话问住了许相梦,尽管她心里的怒火正盛,嘴上说出的话更是残忍至极,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对夜央那般残酷。 “是杨大小姐不舍得我这么对付夜师爷吧?”许相梦嘴硬反问道。 “其实我们的心是一样的,又何苦问对方的心思呢?”杨景佳苦涩一笑。 “谁和你一样,我才不喜欢夜师爷,一点都不喜欢!”许相梦打定主意狠心到底,又强硬到底。 气氛冷凉片刻。 “你不喜欢夜师爷也好,我那个傻弟弟对你的心意你应该都知道吧?” “我……”许相梦不敢说知,却又无法说谎说不知。 “他对你是真心的,只对你一个人,就连我这亲姐姐,都吃你的醋。昨夜我跟他一起从钱庄回家,在路上遇见醉得几乎倒下的你,从景佑对你的慌张和关切中,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杨景佳说得明明就很平静,可是许相梦却听得一颗心起伏不定。 “我知道杨景佑对我很好,而且我挺喜欢他的,但好像……” 许相梦欲言又止,她心里对杨景佑的喜欢,好像跟对夜央的完全不一样。从第一眼见到杨景佑起,好像全然没有陌生感,见面没几次就像熟识多年的朋友一般,与杨景佑相处,没有隔阂,鲜少尴尬,许相梦甚至对他全然放心,能将最大的秘密告知与他,但是那种心动的喜欢,却着实不存在自己与他的感情之间。 “他太傻了,我又没有什么好,长得不行,又没钱又没靠山,有哪点值得喜欢的?难道喜欢我暴力粗鲁穷吗?” 许相梦说完才发觉她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这还是原来自信满满的她吗?中了邪才这么数落自己吧! “不对,我才不是那样,杨景佑看上我是他开眼,夜师爷被那个弱云勾引才是真瞎!” 绮梦楼门口,夜央疾步匆匆走出来,虽然他嘱咐过金劲,但对许相梦的牵挂却越久越弥漫的心上。 夜央迫不及待回去见许相梦,一方面,怕自己一夜不归,只有金劲一句代话会让她担心而胡思乱想,另一方面,他对许相梦的想念早已在心头骚动不已。 夜央一路没有半步停留,径直直往县衙去,到了县衙,他更是直接往许相梦房间去。还有几步距离,夜央注意到房门开着好大条缝隙,夜央心上隐隐担忧,赶紧跑过去推门进入,果然,许相梦不在房内。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所隐瞒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杨宅内,许相梦和杨景佳聊得越发投契,突然,杨景佑一脸兴奋地端着饭菜进来了,许相梦和杨景佳不约而同朝他看去,这一看,还使得气氛略显尴尬。幽阁 “姐你还在呢,吃饭了。” “吃饭怎么了,你端着这些,是要做什么?”杨景佳起身,看看杨景佑端着的饭菜。 “我想跟大人一起吃,姐你去跟爹娘吃,还请帮我打幌子。”杨景佑一脸无害的笑容。 杨景佳实在对她这个弟弟无奈,但他既然请求,杨景佳自然答应而离开。 杨景佑将饭菜什么都摆在桌上,许相梦就这样坐着,看杨景佑满脸欣喜,最后将碗筷摆在她面前,笑道:“我们一起吃!” “谁说要跟你一起吃饭,自作主张。”许相梦一脸不悦地盯着杨景佑。 许相梦这个眼神却让杨景佑看慌了,他根本没去多想,就是单纯地想跟许相梦共进午餐,如果因此惹许相梦不开心,他更不开心。 杨景佑脸上的喜悦渐渐消散,甚至连拿着的筷子都放了下来,许相梦见此情况,蓦地一叹,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杨景佑作对,哪一次不是自己看他这无辜的样子更受伤?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吃吧吃吧!”许相梦赶紧补救,甚至还举筷给杨景佑夹菜。 杨景佑的喜悲因许相梦而起伏,只因她一句话而跌落谷底,又为她一句话而重拾欢欣。 一顿饭,许相梦吃得五味杂陈,夜央的事从始至终扰乱她的心,一日一夜了,夜央若是没找到她,会否如往常一般担心?但尽管如此,许相梦仍然还要跟杨景佑强颜欢笑。 许相梦第一次吃饭只吃半碗,整个过程也没怎么夹菜,杨景佑给她夹了几筷子,她才吃了几口。杨景佑关切问候,许相梦也只是说或许是因为喝太多酒而没胃口。 饭后,许相梦终于还是决定回县衙,不管她如何怀疑夜央和弱云之间的关系,无论她有如何怒气,她的心仍旧趋向夜央。 许相梦回县衙,杨景佳和杨景佑去钱庄,三人同路一段,到了宁德钱庄前,杨景佳又一次无情将杨景佑赶进去,而她和许相梦在门前,轻语几句。 许相梦独自走在回县衙的路上,耳边不断回响杨景佳与她的对话。 “其实夜师爷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杨景佳说道。 “杨大小姐凭什么能如此决断地说这话?”许相梦问。 “凭我比你早认识他一年,以及我比你爱得理智。” “都说了我不喜欢夜……”许相梦想极力否认,却因杨景佳那个沉静却凌厉似是逼供的眼神而无法继续强硬,最后道出有气无力的两字“师爷”。 “对,反正你也不喜欢夜师爷,只是我还不忍心他被误解罢了。” 杨景佳那会儿说话的口吻酸涩不已,许相梦能猜到杨景佳还是对夜央有情意的,确实,情感这种扎根心里的微妙感觉如何可能轻易连根拔起,彻底清除。 许相梦还未走到的县衙,夜央面对空空如也的房间,他心中蓦然慌急忧虑,许相梦每一次不知所踪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他心头,他尽量让自己冷静,许相梦只是不在房内,大概只是跑去别处了。 夜央依旧脚下着急来到厨房,毛小猜正做菜,金劲在一旁打下手。 “夜师爷你回来啦?”金劲一脸不觉的笑容。 “金劲,大人呢?”夜央进前便问。 “大人,她没和夜师爷在一起吗?听小猜说,大人昨日下午去了绮梦楼,我回来时在路上没遇见,想她可能已经在那与夜师爷遇着了,就一起没回来,难道不是这样?”金劲说出了情况。 金劲的猜测很是合理,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夜央丝毫不纠结这些合理与否,只是转身迫不及待离开了厨房,他不知道许相梦在哪里,但是他停不下寻找她的步伐。 “大人你会去哪儿了?” 夜央满心担忧,有一丝便是害怕许相梦介意自己去绮梦楼一事,又或者她来到绮梦楼,见他与弱云同台甚至他对弱云的保护而胡思乱想。 夜央从厨院跑出去,恐慌才上心头,却在远远看见许相梦那一刻骤然心止。 许相梦一句低头,并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夜央,她略低垂着下巴,眼中只有漫步落叶的小道,心里全是对杨景佳所说之话的深思。 直到许相梦余光瞥见前方仿佛出现了一个人,她缓缓抬头,几乎就在一刻当下,许相梦被跑来的夜央紧紧拥在怀里,许相梦情不自禁想搂住夜央,却终究因为脑海乍然浮现的那幅夜央与弱云紧紧相拥的画面而终究将心软化作强有力的一推,将夜央推开。 “夜师爷,你抱错人了吧?” 许相梦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冷瑟如冬日,夜央几乎就当场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是这个样子。 “大人,你一夜不归,能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吗?” “夜师爷,我可都没问你去哪儿了。” “我和凌水去绮梦楼,大人应该知……”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想管夜师爷你和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真的不想。” 许相梦以为自己能释然,以为自己能相信杨景佳的话,夜央不该是那样的人,但是杨景佳说的另一句话更对,许相梦对夜央的爱,毫无理智可言。 “我昨晚去落霞阁喝酒了,遇见了杨二少爷,喝多了就去了他家。”许相梦半真半假说道。 “当真?” “夜师爷不相信我可以去问问杨二少爷呀,还有杨大小姐也回来了。” “我不是不信大人,只是,担心大人。” “多谢夜师爷关心,我困了要去休息,夜师爷你忙你的吧。” 许相梦当真绕过夜央走了,她看似很冷静地掠过夜央身边,而后忍不住悲目泛泪,终于跑了起来。 许相梦将自己关在了房间,这次她记得闩上门了,她听见敲门声,却打定了主意不管不顾,或许她只需要自己冷静下来。 “大人,如果我有事瞒着你,那一定是因为身不由己,你会懂我吗?” 夜央心里默默一问,他在许相梦房前就地坐下,不打扰,只是静静守候,他心有苦衷,夜瑄的身份远比他的要危险得多,因此他绝对不能轻易道出,即便是对许相梦,也要谨慎小心。 昨一夜,夜央三人几乎彻夜长谈,此刻,秋风萧瑟,夜央缓缓起了困倦之意,轻轻靠着门墙,夜央竟如此睡着了。 房内,许相梦侧卧床上,泪痕已干,心也清醒不少,她不明白自己那种想知道真相又不愿意去求索的心思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她不明白她打心底里的自卑,以往被所有的骄傲掩藏,如今却暴露无遗。 “不可以,许相梦,去问夜师爷,问清楚!” 许相梦从床上翻身下来,她站身镜前,抹擦掉所有哭泪的痕迹,收起所有不自然的表露,尽管心里还是略有紧张,手脚还有些僵硬,但她勇敢地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只见夜央侧垂着头靠在门边那一幕,许相梦刹那心软。不知何方飘来红叶,随风荡然最终落在夜央发上。 许相梦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夜央,却不由自主伸手去取落在夜央发上的红叶,许相梦指尖触到夜央发迹,恍然之间,夜央醒来,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手。 “大人!” 那一声略显焦急的呼唤不知是梦的终点还是现实的起点,但无论如何,夜央的掌心依旧温暖,许相梦迟迟流连。 终于,许相梦一把挣脱夜央,撇过头不看夜央,神色异常严肃,问道:“夜师爷,我有事情问你,你和那个什么绮梦楼头牌,叫什么弱云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夜央对许相梦坦诚他那日与弱云初见的经过,却只是终于台上的意外,帷幕以后,本该是没人看见的秘密,他未说出口。 “夜师爷说完了?” 许相梦双目转而直盯着夜央,夜央说得一切都很合理,助人为乐,见姑娘家遭遇尴尬相助这些事许相梦也都算能理解,可重点呢,夜央以为无人知晓却偏偏被许相梦撞见的他与弱云在房间里的亲密拥抱,他只字不提。 “我知道了,夜师爷做得对,是我小肚鸡肠,大人没大量,我不该因这些小事跟夜师爷你闹脾气,都是我错。” 许相梦嘴上确实说的是理解原谅夜央甚至责怪自己的话,但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完全与所说之言不符。夜央既然选择瞒着自己,那就更让得她到了铁证,夜央与弱云之间的关系绝非平常。但是许相梦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了,并非体谅夜央,而是不想为难自己。 “夜师爷,不要坐在这里睡,要是让金劲看见了,肯定又要胡说八道瞎传谣言,你走吧。” 许相梦此刻的语气才是冷到极致,她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婉转的方式破毁了她与夜央的曾经,那些他二人之间的过往,此事在许相梦嘴里成了胡说八道,成了谣言。 “大人,什么胡说八道?什么瞎传谣言?” “夜师爷是聪明人,你懂的。” 许相梦转身走进房间,夜央进而跟上,许相梦在房内,夜央在房间外,一道门槛的相隔并不可怕,许相梦心上的隔阂却高达万丈。 对许相梦这些话,夜央懂也不懂,他一把拽起许相梦的手腕,问:“我不懂,大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对,没意思了,什么意思都没了。” 许相梦蓦地一下转身来,毫不留情地,猛地一掌推在夜央胸膛,夜央松开许相梦的手腕,狠狠倒退,许相梦却毫不犹豫地关上房门,夜央消失在一道门隙闭合之际。 “夜师爷,这扇门,是你逼我关的,但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其他女子,请原谅我不会祝福,但我会尽量去不干涉。” 许相梦此生的起起落落无数,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和事像夜央这样给她带来这般大起大落,在夜央面前,许相梦坚强过,也脆弱过,而此时此刻,她要做的是决绝。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是大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此次当真做到了一时决绝,她背倚靠门上,无论夜央如何敲门,如何呼唤,她都置若罔闻。 “大人,你不要躲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大人!” 许相梦再不愿听夜央的呼唤,终于,许相梦丝毫没有心思顾虑后果地说出了她的一半谎言。 “夜师爷,其实我不是真的知县大人。” 许相梦一句话听得夜央心上一怔,他手掌“嘭”一声落在门上,整个人和心思都陷入顿止,许相梦不是真的知县大人,那她是谁? 夜央落入无底的思绪深渊,其实许相梦是不是知县大人他根本无所谓,早已不在意。 “不管你是不是大人,都是我要守护的人。” 夜央心思坚定,许相梦的心却更加坚硬,这些本该让她心动而毫无保留的夜央的真心话,此刻她听入耳,却真的无动于衷。 许相梦心里的强硬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着门直接滑坐在地上,强硬之心的内部斗争剧烈刚猛。 “许相梦,你是对的,夜师爷曾经说得那些话才是错的,对呀,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的?” 门外,夜央站立不动,他不知用何言语向许相梦传达自己的心意,除了将弱云的身份公开,其他的,他一无所惧,毫无顾虑。 厨房那头的金劲和毛小猜听见了许相梦这边传过去的动静,他二人趴在院门边往里偷瞄,只见夜央一人站着,想必是跟许相梦吵架了。 “唉,肯定是夜师爷又惹大人不愉快了。”金劲一猜一个准。 “啊,那大人生气了,后果严重吗?”毛小猜一脸认真问。 “可严重了,准会找个人暴打一顿人!”金劲说得十分了解许相梦的习性,又哀叹道:“那个可怜人多半是我。” 毛小猜半听不听耳边金劲说着话,心里有些担心许相梦,一把抓着金劲就往院子里跑进去。 “小猜干嘛呀?”金劲忍不住大声喊问,还是被拽了到门前。 “大人,金劲说让你暴打他一顿开心一下。” 毛小猜自己理解的金劲那话是如此意思,她根本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这可是叫金劲悲痛欲绝,他本来还想赶紧逃跑,居然就这样被毛小猜无意推了出去。 “小猜我……”金劲一脸哀怨到生无可恋的地步。 金劲和毛小猜二人的突然出现,夜央心里突然萌生一个过分夸张,甚至在别人看来可能是近乎荒谬的想法。 “大人,我知道你疑心什么,但是我对你的情意绝无二心,若大人不信,我敢当着上天,金劲还有小猜的面发誓,我……” 夜央说的话,毛小猜是一点没听懂,而金劲却隐隐听出了那方面的意思,他不禁听得一脸愕然,双目直盯着凝眉肃然,丝毫不似开玩笑的夜央。 金劲是隐隐听懂,许相梦可是完全懂,她慌张一起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金劲和毛小猜误以为县衙里两个大男人有不可告人的畸情,正当夜央差一点就要说出重点时,许相梦“哗”一下开门,“嗖”一把把夜央抓了进来,紧接着“砰”一声关上门。 门外,金劲和毛小猜被许相梦这一连串动作吓了一大跳,金劲也不想其他的了,他庆幸不是自己被许相梦拽了进去,否则免不了一顿狠揍。金劲愕然僵硬咽了一口唾沫,拖拉着毛小猜就赶紧逃跑。 房内,许相梦拽着夜央的手丝毫没有松开,她死死地盯着夜央,目光里满是沉重之感,却对夜央恨不起来。 “大人……” “我说过了我不是大人,我是冒牌的,真的知县大人在路上已经死了,我只不过为了躲追债人冒充这个大人,现在承认罪行,夜师爷是要绑了我关起来交给上级官员处理吗?” 许相梦几乎是抱着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一死的心态,但其中仍然参杂一丝侥幸,或许夜央会念那荒诞无稽的旧情,对自己徇私。 许相梦只知道夜央隐瞒了他和弱云的事,却不知道在夜央心里,自己的地位早就排在了绝对的第一位,无论是夜瑄还是弱云,都不及她。 “不管你是否真的知县大人,也不管我是不是师爷,从始至终,全然撇除其他,我爱的都是你这个人。” 夜央所说全然由心,他将许相梦抱住,而许相梦竟只是稍稍心动,不回应,亦不挣脱。夜央意识许相梦定是看到了他与弱云的所有,因她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因一点小事而无理取闹至此之人。夜央不能让弱云深陷陷阱,但更不愿意让许相梦有所误解。 “大人,弱云就是瑄儿,她是我妹妹。” 夜央坦白弱云的身份,许相梦先是大吃一惊,信与疑心之余,许相梦又想,若是兄妹,多年不见拥抱一个尚能理解,但脱了衣裳呢,莫非是他们夜凉的见面礼仪? “夜师爷,你说那个弱云是你妹妹,有哥哥见到妹妹会把她衣服扒了的吗?”许相梦丝毫没有犹疑直接问道。 “大人果然看见了。” 许相梦往下一滑从夜央怀里脱身,板着一脸严肃道:“对,我全看见了,我倒要看看,夜师爷如何解释此事?” “是纹身,她为了证明自己是瑄儿,让我看她肩上的纹身。” 听夜央如此说,许相梦再次回想那日情景,每一幕都像刻在脑海里似的,确实,那时是弱云自己脱去了衣裳,而距离许相梦较远而难见的右肩真的好像有什么纹身之类的。 “有纹身就是你妹妹,老子肩上也有纹身,夜师爷要不要我也脱了给你看两眼,说不定我也是你妹妹呢!” 许相梦说得十分赌气,但有了情绪,就说明心中怨恨和郁气有了出路。 “大人右肩也有纹身?” 夜央在那一刹猛地有一个想法冲入脑海,明明已经确定弱云就是夜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怀疑。 “大人肩上纹的是何物?”夜央问。 “大老虎啊,我爹说男孩子纹只大老虎能保佑他身体健康,像老虎一样有活力有魄力,还能荡平赌桌,天下无敌!”许相梦说得很来劲。 夜央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天底下纹身之人千千万,许相梦就算纹了身也很正常。 “大人,之前没跟你坦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不要躲着我,不要冷落我,不要……” “夜师爷你要求真多!”许相梦一句话打断夜央,又成了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而夜央最怕许相梦这样。 “如今我也承认自己不是知县大人了,夜师爷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人的意思是?” “反正我也不是知县大人,就没有理由赖在这里混吃混喝混身份,如果夜师爷不告发我,我也没脸在这里继续待着……” 许相梦没完没了地说着,每一句话的意思都明里暗里表示她要离开,那说话时的神情也不像开玩笑。 本是清净无声的秋日院落,却因夜央拽着许相梦从房间里冲出来的大动静而打破宁静。 “夜师爷你干嘛,你要拉我去哪儿,放开我,你放开我,救命啊!” 许相梦大声呼救,唤来了金劲,这局况看起来着实可怕,金劲稍有担忧便追过去问:“夜师爷这怎么了,你要带大人去哪儿呀?” “牢房。” 夜央满脸严肃冷冷一句道出,听得金劲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许相梦却是完全没了反抗被夜央拉着走。 “牢房?”许相梦乍一下反应过来,一声冲天呐喊:“金劲救我!” 许相梦拼死喊破天都没用,金劲傻愣着一动不动,她还是被夜央拽进了牢房,夜央果然不是开玩笑,推开牢房门就把许相梦甩了进去,转手就开始锁门。 “夜师爷,你好大胆,居然敢把本大人关进牢房,我……” “刚刚才说自己不是大人,这会儿又改口,在查清身份之前,还请大人委屈暂居此处,之后等真相大白,若大人还是大人,到时候我任由大人处置。” 夜央说得一脸严肃,一点不像跟许相梦开玩笑或者耍她的样子。许相梦一下子心慌了,夜央居然真的翻脸不认人,这前脚把自己关进大牢,恐怕下一步就是要跟上级官员告发自己,再经过调查,自己的结局可想而知。 “夜师爷,我是知县大人,我刚才跟你赌气的,你快放了我!”许相梦万分激动地解释道。 “晚了,大人先安心待着。”夜央说得十分冷静。 夜央上好锁收了钥匙在身上,转身便欲走出牢房,许相梦看夜央如此无情,实在忍不住心中之火,骂道:“夜师爷你混蛋,无情无义,你有种把老子放了,看老子弄不死你!” 不管许相梦如何大骂出口,夜央依旧一副万事不顾的潇洒姿态走出了牢房。 许相梦骂累了,双手叉腰大大喘气,满脸拧巴着不爽样,她并未察觉,自己心里居然丝毫没有担忧,只有对夜央的怨怒。 “想囚禁老子,门都没有!” 许相梦在房门前鼓捣两下锁链,抓过大锁,一点小手段,稍稍用点时间和精力,许相梦就成功破锁出逃。 牢房里没有犯人,便没有看守,许相梦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大摇大摆走出牢房大门,正面迎来的就是折返的夜央。 在许相梦看见夜央那一瞬间,夜央也看见了他,蓦地惊讶许相梦的开锁技能。许相梦才不要束手就擒,拼死也要一搏。 许相梦见夜央手里端着笔墨信折子,他本意是来牢房陪着许相梦,但此刻的许相梦才没有空闲的理智想他要如何,她全心所想只是如何逃跑。 许相梦明白自己以自己的实力绝对无法抗衡夜央,眼前有夜央,她一时半会也清静不下脑子想出什么好办法对付,最终,许相梦选择了最傻的方式,孤注一掷,正面迎上。 许相梦几乎疯狂地跑上去,抱着鸡蛋碰石头也绝不屈服的勇气,然而结局并不出乎意料,许相梦掠过夜央,却被他抓住了后衣颈。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阶下之囚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终究被夜央拽回了牢里,空无犯人的牢房最多的除了监牢就是锁,许相梦被四面围阻,牢房门上的铁链圈圈缠绕,重点是十多把锁锁上,让许相梦没了开锁逃跑的毅力。紫you阁 许相梦靠墙坐着,满脸的怒火和不悦,前不久自己还在牢房外当知县大人审犯人,这才几日,居然就成了阶下囚被夜央看守。 一方牢狱之外,夜央背靠对着对面牢间的木栏,许相梦看惯了他正襟而坐,此刻看他这样处理信折子,还真是不习惯。 半日下来,夜央就这样留在牢房里陪着许相梦,许相梦是没完没了地叨叨,各种不满的怒骂,发泄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也几乎散尽了怨怒。 “夜师爷,你干嘛委屈自己坐在这里做事,你回去呀,反正你锁成这样我也逃不了,还有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找我的罪证,早日把我定罪,将我处斩,这样多好!”许相梦故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许相梦不经大脑地说了一通,只为口头爽快,说罢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时候实在不应该较真,万一夜央真的是自己所骂的那样的无情无义可如何是好? “不会吧,怎么说夜师爷也是喜欢我的,不可能真的一点情分都不留吧?” 许相梦心里思忖着,又想,自古以来连夫妻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她所犯是要命的罪,自己与夜央也不是夫妻。 “老天爷,难道我就要这么死了吗?” 许相梦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咚咚咚”一直撞个不停,她多想就此撞死,再也不担惊受怕,再也不忧虑愁烦。 “不行,怎么可以轻生,许相梦你要相信夜师爷,不对,相应你自己!” 许相梦坚定了信念,几下蹭移到牢栏边,冲着夜央笑道:“夜师爷,我是大人,我是真的跟你赌气的,我现在知道弱云是你妹妹了,我不怪你了,你们以后怎样我都不会管,只要夜师爷你把我放了……” 许相梦越说越激动,当她说到那句“你们以后怎样我都不会管”时,夜央却听得心痛。 许相梦不明白夜央囚禁她的意思,不是因为她的假知县身份,也不是为了弱云,而只是不想失去许相梦,又由于许相梦性情不定,夜央拿捏不准她的作为,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式。 夜央放下手中物走向许相梦,许相梦一副哀怜模样,整个人靠在木栏上。见夜央走来,许相梦便停止了呼喊求饶,身体稍稍坐正,双手握着木栏,心中微微还带点恐惧,害怕自己太吵惹恼了夜央。 “夜师爷我不说了,你……” 许相梦心里慌急,却见夜央俯身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大人,你不能不管我。” “啊?” 许相梦心里略慌,对夜央的话,她倒是有自己的理解。 “夜师爷突然冷不丁地闹出一句话来,我听不懂!”许相梦故意撇头不看夜央,手却没有躲闪。 “大人要如何才相信我,如何才能留下?” 许相梦明白了夜央对她的在意,得了便宜,许相梦才不会轻易收手,没了顾虑,便故意抬杠。 “我怀疑夜师爷你什么了?” “我跟弱云。” “我没怀疑呀,我相信她是你的瑄儿,可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我才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别的男女私情。”许相梦故意说得一脸不悦,板着一脸说道:“除非夜师爷能证明让我相信,不然,我还是要走!” 面对许相梦的无理取闹,夜央是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蓦地失落,手指从许相梦手背滑落,许相梦感知到夜央的落寞,察觉自己可能当真过分了。 “大人。” 夜央轻声呼唤许相梦,取出身上的匕首拔出,这举动可是吓了许相梦一跳,她还以为夜央实在受够了她要了结了自己。许相梦正想着逃躲,却被夜央一把抓住。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许相梦一脸惊慌失措,出乎她意料,夜央将匕首握在她手里,抵在他自己胸口,说道:“大人,如若有一日,我辜负了大人,我的性命任凭你处置。” 若说匕首让许相梦心生恐惧,那夜央的话更让她心里凌乱。许相梦忽然觉得自己对夜央做的一切事都过分至极,明明他将自己看得如此珍重,胜过他自己的性命。 “夜师爷,你,难道想让我多背负一条人命吗?” 许相梦完全放下了之前对夜央的愁怨,她掰开夜央的手,将匕首收好,说道:“原来这匕首又回到夜师爷你手里了,还以为我弄丢了呢?” 许相梦双手握着匕首,珍视它就如同如何在乎夜央一般。 “大人是原谅我了?” “我大人有大量呀!”许相梦说得一脸心虚,乍一下又喊道:“那夜师爷你还不快把我放出去!” 十几把锁“啪啦啪啦”落地,许相梦终于逃脱了牢笼,重回自由天地。 许相梦迫不及待往外跑,夜央便心急跟上,二人跑到监狱大门,天色已然泛黄,不知不觉间,居然又过了一日。 “哇塞,都这时辰了,这一天都被夜师爷你耗费了,万一出了什么大事,没有知县大人我坐镇,还不得人心惶惶?”许相梦一副义正言辞地模样说道。 “大人,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知县大人?” 夜央一问将气氛彻底僵化,许相梦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夜央,她该如何回答,继续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夜师爷,如果我不是,你不会又把我关回去吧?”许相梦试探着一问。 “大人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承认自己不是知县大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许相梦赶紧否认,又觉得自己这话有歧义,心里一烦,干脆耷拉着脸承认道:“好吧,我不是真的知县大人,但是我拿我我的项上人头发誓,我绝对不是坏人!” 许相梦终究承认了,虽然更多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但当她说完这话时,竟不觉得心里担忧害怕,反而十分轻松。 许相梦内心深处是放心夜央对自己的娇纵的,无论如何,她都相信夜央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更令她没想到的却是夜央接下来的举措和言语。 夜央轻轻将许相梦揽在怀里,用许相梦最爱的,他温柔的语气说道:“就算你不是大人,那也没关系,等有一天,瑄儿的事有了着落,我们一起离开,离开高涯县,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夜央说得美好在许相梦脑海里荡漾出一副更美画面,但那画面蓦地出现弱云,许相梦原本喜悦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说道:“为什么要带着她,不能只有夜师爷跟我吗?” “我是瑄儿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许相梦心里还是不乐意,但也知道夜央的苦衷。 “也行,反正以后可以把她嫁了,到时候就只有你跟我了!” 夕阳如火,燃烧着整一个秋天,只是当所有光彩散去,凉夜寂静,总显萧条。 许相梦拉过凳子坐在窗前,仰望星空,她仿佛突然少了一个重担,却蓦地多了很多心事。夜央与弱云的关系明了了,但许相梦心里却隐隐有危机感窜动。她越发相信夜央对自己的感情了,但又有莫名的担忧感。 许相梦伸手上天,幻想指尖触到星辰,将漫天星光纳入手掌心。 “只要还在夜师爷身边,其他的烦恼就什么都不是了,许相梦,别忘了,你还有个老天爷做后盾,他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对吧老天爷?” 许相梦洋溢着一脸灿然笑容冲着上天一问,刹那间,居然恍然之中有漫天星辰向许相梦眨眼的景象发生。 “谢谢老天爷,你可不能骗我的,不然我一生气,后果可就严重了!”许相梦高兴之余还不忘无恶意胁迫老天爷一把。 许相梦渐渐觉得困意袭来,于是起身关了窗户回到床上,蜡烛的火光照开的层层光晕,像是一道记忆墙,倒映出许相梦眼中与夜央的漫长记忆。 “感觉怪怪的。” 蜡烛熄灭前拼死挣扎,绽放从所未有的光亮,一瞬间,房内一片黑暗,许相梦也闭上了双眼,缓缓入睡。 许相梦每一次美觉都能睡到大中午,当她睁眼,总会第一个想到夜央。 许相梦整理一番自己开始新的一天,当她从金劲口中得知夜央一大早就被凌水带走时,许相梦蓦地满了怨气。 “这凌水,把夜师爷带去哪儿了呢?” 许相梦走在满地落叶之上,心里细细分析一番,那日金劲和凌水跟着夜央一起去的绮梦楼,金劲和夜央都回来了,唯独凌水没有回来,而弱云是夜央的表妹,同样都是夜凉女子,那凌水极有可能待在了绮梦楼。 “啊,很有道理,这样说得话,难道今天一大早凌水跑来是把夜师爷带去绮梦楼了?”许相梦猜测得一脸不开心。 许相梦迈着焦急的步子走出县衙大门,在往绮梦楼去的路上,她的脚步却不坚定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夜央和弱云多年不见叙旧,自己应该很大度地允准才是。 许相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己何时如此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过,再说了,她又不是什么大好人,世上也都是坏人,怎么能不对其他人抱点防备之心? 许相梦两个心思在体内打架几乎要弄疯自己,究竟她该怎么做,心里明明就很在意夜央与弱云相处,却又觉得去干扰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啊,疯了!”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轻轻一抱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越行越慢,果然她还是被滋生的顾虑淹没,终于止步不前。正当此时,许相梦迎面走来了杨景佑,他看起来似有愁绪。 对于许相梦而言,杨景佑的出现就是又一烦心事。她还因为夜央纠结于去否,这会儿又多了一个忧虑,该上去跟杨景佑打招呼呢,还是转身逃进哪条胡同里躲他。 许相梦的思绪完全被扰乱,这会儿可是连怎么迈开腿或许都要经过深思,也因此,她没能逃开杨景佑,反而被杨景佑锁定了。 杨景佑看见街道那头呆滞着不动的许相梦,一如往常笑着打招呼跑过去,但此次稍有不同,许相梦好似感受到杨景佑的笑容中略带苦涩,不大自然。 “这高涯县城真小,又遇到杨二少爷了你了。”许相梦调侃而笑。 “本来我就想去县衙找你的。”杨景佑此刻的笑容更让许相梦觉得不寻常。 “找我,有事呀?”许相梦居然问得小心翼翼。 夜市那条街的小河流岸,秋意浓郁,满地黄叶,在一起风,更有漫天黄叶。 许相梦和杨景佑沿着水流往下,今日的杨景佑果然不同寻常,走了好一段,他都不开口说话,这让许相梦隐隐担忧,会否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知道了些什么?比如她与夜央的事。 “那个,杨二少爷到底有什么事呀,不方便说还是跟我不方便说,我可以不听的,没事!”许相梦这一开口更觉得尴尬不已。 “我,可能要搬走了。” 杨景佑一句话招来一阵大风,刮起一大片落叶擦过二人身边。时间似是顿止一刻,世上只有风吹拂落叶,其他一切暂且归于虚无。杨景佑的满心苦涩随着这一句话道出,原来,他从刚刚起的所有不自然与不正常是因为这个缘故。 “搬家,搬去哪儿呀?”许相梦下意识问。 “离高涯县很远的地方,衡都。” 衡都许相梦还是知道的,天子脚下的繁荣昌盛之地,许相梦尽管是没去过,但还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 “那还真的很远,是你们一家都要搬去那里吗?” “对,举家迁移。” 短短几个字,杨景佑说出如此酸楚,许相梦明白他的心意,定有一分是舍不得自己,一想到此,许相梦蓦地失落,杨景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唉,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生死离别的,不过幸好我们只有离别,还没跟生死搭上关系。”许相梦尽量以最轻松的语气跟杨景佑说道。 “但是我不想跟你离别!” 许相梦最怕听到的话就是这句,她早已习惯了离别,而杨景佑却不像她,他生在此处,长在此处,最重要的是,许相梦在这里。 “杨二少爷,对不起。” 许相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说对不起,或许只是聊表无奈,或是对杨景佑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的拒绝。 “我知道,大人不不可能会跟我走的,我也不会强求,只是,真的舍不得。” 许相梦看着杨景佑这一副可怜得要哭出来的表情就心生罪恶感,好像自己给他带来的永远是悲伤和伤害,而许相梦对杨景佑,注定是要伤害。 “没事的,你看我这么英明神武的知县大人,说不定以后会一路升官,到时候做官寻到了衡都,还不是又能见面了?” 许相梦的幻想很充实,但杨景佑又如何不知她不会一直当官,迟早有一天,许相梦会撇下知县大人之位离去,或许那时,远在天涯的自己,便会跟她永无再见之日。 “我问一下,你们什么时候搬呢?” “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大概要等到来年入春的时候。” 许相梦掰扯掰扯手指,那时候离现在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便乐道:“杨二少爷,那时间还远着呢,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明天就要死了呢,真是痴人多烦恼,不要想那事了,还是多想想吃什么,玩什么,去哪儿吃,去哪儿玩……” 当得知要举家迁移至衡都时,想到要去离许相梦如此遥远的地方,杨景佑的心刹那如死了一般。而此刻,听着许相梦这般轻松的调侃,好像真如她所说,自己是痴人多烦恼。然而,他却心甘情愿为许相梦做这样一个痴人。 “大人说得好像很对,那以后,我可以经常找大人一起游玩,一起吃美食吗?” 杨景佑说话时沉重的心情好像真的放松了许多,此刻许相梦若是拒绝他,那他真是太惨了。许相梦迟疑一刹,回道:“当然了,我们可是好朋友,不过一定要杨二少爷你请客,我为官太清廉真是半点油水都没捞着。” “那说好了,到时候一定一起!” 杨景佑又笑得像个孩子,最初那样纯粹毫无杂意的笑容,不,是一如既往如此的笑容,清澈见底,没有半点隐藏,同样让人清晰心思,不忍伤害。 杨景佑伸手勾出了小指,说道:“小时候跟小伙伴们约定什么都会拉勾,也一定会遵守彼此之间的约定,大人,我们也拉勾吧!” 每个人都有许多无论过去多久都坚不可摧的童年回忆,拉勾就是其一,像从小刻在孩童心上的幸福烙印。 “杨二少爷还真是幼稚得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许相梦嘴上数落着杨景佑,好相对此事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她还是伸出了小指勾上了杨景佑的小指。 “不过像杨二少爷这样有傻又有钱的人,多认识几个也好,能占不少便宜呢!” 许相梦说得一脸势利,但她对杨景佑的感情才不是如此肤浅,或者她曾经有如此想过,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许相梦早已真心把杨景佑当做朋友。 红叶拂落无休无止,秋意真真切切给人带来悲凉之意,而人心却能温暖人心。 一片红叶飘落水面上,随流而走,独自漂流。 和杨景佑这样走走停停,聊得话题时而沉重也有轻松自在,许相梦几乎忘了自己从县衙出来的目的是找夜央。 绮梦楼中,夜央和弱云二人在房内就坐吃午饭,夜央十分明显的心不在焉,弱云注意到,便趁着给他夹菜时,问:“央哥哥在想什么,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夜央反应过来略有些迟钝,眼神由恍惚聚焦弱云回答,夜央又略显紧张地握紧筷子,说道:“在想一个人。” “哦,央哥哥在想什么人,可以告诉瑄儿吗?”弱云浅浅微笑问道。 “是大人。” 夜央没有隐瞒弱云,他将她是自己妹妹的身份告知许相梦一事告诉了她,但没说出她的公主身份,而且夜央还在弱云面前保证许相梦绝对不是坏人。 “我相信央哥哥,你一定不会害我的。” “以后有机会介绍大人跟你认识,她人虽然有点不走寻常路,但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可以相处得很融洽。”夜央说起许相梦,不自觉嘴角微笑。 “对于这位大人,我来这里就听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应当是百姓心目中的好官,若能与大人相识,也是幸事。” 弱云说罢低眸,嘴角的笑容散去之际,眼中恍然漾起思绪万千。 一顿午饭,夜央与弱云叙旧之余,两人更决定了几日后的中秋之夜,相约去城外墨西山上的净慈庵欣赏圆月美景。 “不如就那日,央哥哥请大人一起,我和凌水,我们四人一起爬山到净慈庵赏月,如何?” “当然好了。” 夜央答应下来,但对许相梦,他还是略有不放心,她对自己和弱云的误会既已产生,就算如今已经解开,毕竟曾经有过芥蒂,若是她能与弱云相见相识相处,待到时机成熟,夜央就不会隐瞒与许相梦的感情。 午后,县衙大门口。 杨景佑死活都要送许相梦回来,许相梦拒绝吧,又觉得自己对杨景佑太残忍,他太可怜,于是二人就到了县衙。 “到了,杨二少爷你回去吧!” “大人,还有一事,过两日是中秋,我能,能邀大人一同赏月吗?” “中秋?你不用跟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吗?”许相梦犀利一问。 杨景佑略惊一刹,稍稍觉得自己考虑不周,但他还是想跟许相梦一起赏月。 “不如大人以知县大人的身份来我们家,一起吃饭一起赏月。” 杨景佑说得容易,许相梦却一脸蒙,就算是一个知县大人,也不能随时随刻跑到一家人桌上打扰他人团圆吧? “这不行啊,这么做显得我这个大人太不知趣,人家一家人热闹,我去凑什么呀?”许相梦坚决不同意。 杨景佑也是两边矛盾,中秋夜和亲人确实该团圆,但他又想跟许相梦赏月,此事难两全,他深思良久,也没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杨二少爷,不要烦这事了,不就是一个月圆之夜,一年里不有十几来次嘛,而且对于赏月这种破事我一向不喜欢,还不如睡觉呢!”许相梦这一番话还真不知是劝是损。 千劝万劝,许相梦总算是把杨景佑劝服了,终于告别,杨景佑却突然问道:“大人,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许相梦可是听傻了,这杨景佑对自己提的这是什么无理的请求,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这县衙大门之前,被人看到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不可以!”许相梦一字一顿说得决绝非常。 杨景佑显然一脸失落,他隐隐的哀叹一气,落寞的目光由许相梦转到地上。许相梦那一刻又是满心的负罪感,她这一生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居然做不到对不起杨景佑吗? 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想:哥们之间,抱一抱没什么吧? 许相梦想罢,毫无前兆地,完全出乎杨景佑意料,许相梦蓦地一踮起身体,双手稍稍将杨景佑揽住,如此轻轻一抱。 “行了吧,傻少爷!” 许相梦说话之际,脖子略微一转,稍带哀怨的脸在看见夜央的那一刹变得满布惊愕。 ------------ 第一百八十章 墨西山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那一刻硬是整个人僵着没动,思绪空白一瞬之后,她猛地推开杨景佑,试图冷静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许相梦不能慌,只是一个拥抱,夜师爷还抱过弱云呢,你有理,不怕!” 许相梦一脸惊愕瞬间化作笑容,冲着夜央喊道:“夜师爷,你回来啦!” “先发制人,做得对!”许相梦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 许相梦一出声,唤醒了看见方才那一幕而止步的夜央,见夜央走来,许相梦心里难免还是有丝丝小紧张,而身旁的杨景佑,那一脸慌张也实在是太露馅了。 “杨二少爷你慌什么,我来说话你配合就好!”许相梦轻声嘱咐道。 夜央走到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跟前,尽管他心里对刚才发生的一幕颇多疑惑,却忍住了不问,与许相梦目光交视时,还是许相梦忍不住先开口道:“夜师爷,你怎么回来了呢?” 许相梦虽然表面装得镇定了。可这一开口还是显得蹊跷,正常情况下的许相梦,无论是思考方向还是说话语气都不会是这样的,还不是心里有鬼。 相较之下,夜央就显得冷静多了,几句话说下来,好像尴尬气氛消去了不少,最后,许相梦又让杨景佑回家去,剩下了她与夜央二人往县衙里走。 许相梦的心思是一刻也不敢瞎跑,表情略显僵硬,目光时不时瞥夜央几眼,她怕夜央问,更怕夜央不问。 终于,许相梦内心几乎要挣扎得崩溃了,夜央才开口问道:“大人刚刚和景佑……” “我知道夜师爷想问什么,虽然这事情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不让夜师爷想多了,我说!” 许相梦十分激动地抢了夜央的话,她说的这话更是让夜央听得糊涂,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想多了”,到底会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呢,是因为杨二少爷他被喜欢的姑娘抛弃了,我在街上遇到他,就开解了他一路,回到县衙,我就最后给他一个兄弟之间的安慰拥抱。”许相梦说得满目悲怜,满眼是戏。 对于许相梦的解释,夜央是怀疑的,但对于许相梦,他却是信任的。 “我知道了。” 夜央的太过冷静倒让许相梦冷静不下来了,夜央的不再追问反倒叫许相梦越发的胡思乱想,夜央那明明就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呀! “夜师爷我说的是真的,杨二少爷真的被姑娘抛弃了,我抱一抱他安慰一下不过分吧?就好比如果有一天,夜师爷被姑娘抛弃了,我也……” 许相梦太着急解释反而胡言乱语说过头了,她蓦地停了下来,看着夜央,心里的滋味那叫一个复杂,想:许相梦你怎么又胡言乱语了,夜师爷喜欢的姑娘不就是你吗?不,他不知道我是女的! 许相梦脑海里一通翻天覆地,彻底把自己逼疯了。 “大人不用解释了,我相信大人和景佑之间只是朋友之情。” 夜央这话可算将许相梦从崩溃疯癫里救了出来,她一下乐了出来,也没来得及想,一时口不择言就说道:“就是说嘛,也不是也所有人都有夜师爷这勇气喜欢男人的!” 许相梦又傻了,傻望着夜央,咧着一张嘴怎么都合不上。 “许相梦你真是,还是少说话,快溜掉吧!” 许相梦想罢便迈开腿想跑走,才跑了几步,便听到夜央说道:“大人,中秋那晚,我们去墨西山赏月吧?” 许相梦蓦地脚下一顿,赏月这种破事她从来都是嫌烦的,但是此刻,她却满心期待。 “好,好啊!” 许相梦从不曾如此柔声细语,乍然由心而起的羞意弥漫到脸上,羞红了一脸,许相梦没有回头,只是应了一句便赶紧跑了。 这两日,许相梦和夜央之间几乎没什么进展,夜央动不动就往绮梦楼跑,许相梦虽然心里很不开心,但也只能忍着不说。 “夜师爷,哼!” 终于到了十五那天,夜央一大早来敲许相梦的房门,迷糊不醒之中,许相梦听见夜央说要出发去墨西山,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对啊,今天要和夜师爷去赏月。”许相梦蓦地从床上跳起,大喊道:“夜师爷,我我,我马上起床,等我呀!” 夜央听见许相梦的回应,紧接着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躁乱声,一听就知道是许相梦在房间一通乱搞。 终于,许相梦换好了衣裳,整理好了自己便打开了房门,门外夜央等候已久,却没有久待的不耐烦面容。 “好了,我们出发吧!”许相梦气力满满。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离开了县衙,许相梦出门又随口问:“夜师爷,就我们两个去赏月,把县衙扔下没问题吗?把金劲他们抛下自己去玩,会不会不太厚道呀?” “县衙里有成捕头他们,而且金劲他们今晚会去成家小馆一起过节。” “有好吃的吃,很不错呀!”许相梦还觉得有些羡慕,又问:“那夜师爷,为什么我们要去那什么山看月亮呢,好玩吗?有好吃的吗?” 许相梦和夜央策马飞驰出县城,往西半个时辰就到了夜央所说的墨西山。 山脚下,一面镜湖,清净静雅,仰望高处,一眼望去,满目绿红,再高处更似穿入云雾一般。 “哇!”许相梦一脸惊然抬头,说道:“不会要爬这么高吧?难怪这么早出门,夜师爷我现在可以放弃吗?” 许相梦的退堂鼓在心里打得咚咚响,她一脸委屈朝夜央看去,却看见稍远处的上前阶梯处停着一辆马车,前面坐着的人,许相梦看不太清楚,却总觉得眼熟。 “谁啊?” 许相梦跟着夜央沿着小道,越发走近那辆马车,而就在看清了车上坐着那人是凌水之时,许相梦又看见掀开车帘子走下来的弱云。 许相梦满目惊诧停下了脚步,夜央走到马车旁,许相梦的表情已然由惊然变得浅淡,她以为的,夜央只是和她一同来此赏月,原来,只是她以为。 夜央唤几声许相梦,总算将她飘飞的思绪扯了回来,但她无论如何,都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致了。 “居然是她们。” 许相梦揪着一颗心想转身离去,可心里莫名的一股牵劲却引她往他们过去。 “许相梦,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夜师爷是你的!” 许相梦扬起了笑容,虽然有些刻意,却不是勉强。那日在绮梦楼,许相梦只是远远看见弱云,在房门口,更隔着门纱珠帘而此时此刻,弱云毫无遮掩,并无过分涂脂抹粉,却依旧美胜天仙。 许相梦心里又泛起一丝自怨自艾,前有袭倩美若天仙,今有弱云更胜天仙,合着全天下就许相梦一个平凡女子。 “唉,许相梦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又不丑,不过就是没那么漂亮,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青楼女子靠脸吃饭,这样够了!”许相梦如此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许相梦终于走到了夜央三人面前,就算是刻意,也要表现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这位想必就是弱云姑娘了,果然名不虚传,眼波似水,冰肌玉骨,身姿娇弱,实在看得本官……” 许相梦夸着夸着那眼神就变了,变得难怀恶意,像是好色男子看见绝色美人时一般,就差哈喇子流一地了。 夜央不认为许相梦是贪恋美色之人,却猜不透她如此的用意,趁她还没说出什么胡言,便赶紧制止许相梦。 “大人,这后面就是墨西山,山上有座净慈庵,我们今夜就在那儿赏月。” “啊,哦,不过看个月亮还要爬这么高的山,真是太不划算了,随便趴哪个窗户上,看得不都是同一轮圆月呀!”许相梦说得一脸嫌弃。 “大人不知,在这净慈庵赏月能见的可是非一般的美景,而且我听说,净慈庵之后有一奇景,传说有一道石壁,上面有一个天然石孔,据说这个石孔通天有灵,能让人看到此生相伴终身之人,小女子便想一次来个一石二鸟。” 弱云说得好像真有其事,许相梦也听得一脸信以为真,只是再一想,自己怎么能信弱云这荒谬之言。 “呵,像这种事那都是骗小姑娘的,我才不信。”许相梦翘着下巴说道:“不过,爬山就爬山,就当锻炼身体,磨练意志了!” 许相梦那说干就干的三分钟热度性格丝毫没变过,从山脚往上爬,大约一半又一半的距离,许相梦都遥遥领先,将夜央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夜师爷,你们走得好慢呀!”许相梦还时不时费大劲从上往下大喊。 时间过去略有一个时辰多,夜央,弱云和凌水三人边走便欣赏秋景,倒也只是有点小累,而许相梦,大步大步地飞奔直上,到了半山腰就累瘫无力了。 “好,好累啊,老子,恐怕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许相梦在石阶上晃悠打转几圈,居然没有“哗啦哗啦”滚下山去,她又看见一条枯草小道通往一片梅林,只有梅树,未开梅花。 许相梦只是看中了那片地又平又宽敞,像她此时此刻最向往的床。 “啊,谢老天爷赐床!” 许相梦穿过小道走进梅林,放空身体躺倒地上,身体的疲累全躺平在地上,许相梦大口喘息吐气,此刻眼里那片白云蓝天,仿佛比以往每日都近,近到触手可及。 “许相梦你是傻瓜吗?你想上天呀!” 许相梦扶着一棵梅树坐起,往上山那阶梯看下去,完全没有夜央他们的影子。 “夜师爷真慢呀,那我先睡一觉吧!”许相梦打了一个哈欠,“哗”一下又躺倒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梅林之礼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几人慢了许相梦一大截,本来还能时不时听见许相梦朝夜央的嘲讽和自夸,但因许相梦在梅林睡着了,夜央便觉得稍稍不安起来。 “央哥哥,这登山虽然累,但却能欣赏到山下见不到的美景,视野开阔,连心境,好像都敞阔了不少呢。” 弱云对夜央说着话,但夜央却心思恍然,凝眉注视高处。弱云注意到夜央的心不在焉,便稍稍推了他一下,问:“央哥哥,是在担心大人吗?” 夜央回神,他确实心里牵挂跑得飞快的许相梦,也不对弱云隐瞒,回道:“是,大人她平日行事就这样着急,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是呀,我也觉得大人像个大孩子,或许是弱云的错觉,我总觉得大人很像一个女子。”弱云说话间,双眼稍稍瞥向夜央。 “这……”夜央居然不知如何解释许相梦的身份。 “应该是弱云想多了吧,央哥哥你还是去追大人吧,我有凌水陪着,没事的。” 弱云的善解人意让夜央宽心不少,本来他心里头又是担心许相梦,又是放不下弱云,而现在,弱云都让他去追许相梦了,他也就松了一头的牵绊。 “那我先上去找大人,然后等你们。” “好。” 弱云微笑应允,夜央毅然往上找寻许相梦的脚踪,弱云的笑容敛去,唤道:“央哥哥,这次一定要等瑄儿啊!” 夜央蓦地脚下一顿,那一刹居然不愿抛下弱云去找许相梦,冲入夜央脑海里的,是他将夜瑄弄丢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夜凉国大败,夜央穿破重重险阻从衡都离开来到夜凉王宫中,那时,王宫里已是满目疮痍,横尸遍地,夜央带走了夜瑄,穿破血影,越过成千上百的无辜横尸,虽然夜央遮住了夜瑄的眼睛,她却依旧嗅到浓重血腥气,在她幼小的心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夜央拼死逃躲北央追兵,终于将夜瑄带离夜凉国境内,然而,即便到了高涯县,追兵竟然只多不少。 二人被迫逃进了县城内,城内更是无处奔逃,如此下去,二人必然逃脱不了被逮住的命运,千万思虑之下,夜央终究决定将夜瑄藏于某处,以待时机。 夜央将夜瑄藏进了一条一看便知无人出入的暗巷,他千嘱咐万嘱咐,让夜瑄留在此处乖乖等自己,夜瑄含泪应道:“瑄儿一定等央哥哥回来。” 夜央转身往外走,却再次折回,他掏出怀里一条帕子系在夜瑄手腕,这帕子是他在夜凉王宫里,从他母亲的尸身上取下的,她当时早已没了气息,却死死地抓着这帕子。 仿佛是一瞬天意让夜央如此做,夜央落下一滴泪,为他母亲,也像是隐隐预知了他与夜瑄终将分离的结局。 夜央驾马奔驰县城里,将追兵带出了城,整整一天一夜,夜央才摆脱了追兵。重新回去高涯县时,便没再见到夜瑄。 过往之事悲痛惨重,而回忆发生只在一刹间,夜央还是去找许相梦步上层层石阶,几乎就要掠过许相梦睡着的梅林,可上天好似偏爱许相梦太多,还是让夜央看见了差点失之交臂的许相梦。 不知缘故地看见许相梦躺在地上,夜央第一反应就是忧心,他迫不及待朝许那梅林跑去,喊道:“大人!” 听见夜央一声喊,许相梦乍一下睁眼,兴奋地正想坐起,却因躺久了头昏起不来。这一起不来,许相梦又起了坏心思,赶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许相梦感觉到夜央的呼唤声越来越近,直到耳边,她强忍着不做任何表情,夜央却伸手拍拍她的脸颊,唤道:“大人,你睡着了吗?” “哼,夜师爷你不是就知道你的瑄儿吗?那我死了看你怎么办!” 许相梦强憋着不动不出声不出气,但她感受到夜央的手指在她脸上的慌乱,终忍不住乍一下睁开眼弹了起来,笑道:“夜师爷,是你叫我吗?” 许相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夜央开了多大一个玩笑,若是因为自己的忽略而让许相梦出了事,夜央如何都无法原谅他自己。 许相梦注视夜央,笑意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而夜央的凝重神色更没有变更,双目直视许相梦,一刻也不想捕捉不到她。 “夜师爷看什么看呀?”许相梦狠狠一戳夜央的头。 夜央摸到被许相梦重重戳了一指的地方,他不怪许相梦,因为她从来都是这样,对熟悉之人,无所顾虑。 “大人,你知道我会担心你吗?”夜央在许相梦身边坐下。 “担心我?你担心你的瑄儿就够了,我用不着担心,反正从小到大,我也一个人惯了,用不着别人关心爱护!”许相梦很明显地赌气。 夜央听出了许相梦的意思,她这分明在吃醋,对此,夜央又担心又开心,担心许相梦想多,更开心许相梦在乎自己。 “大人,你这是在吃醋吗?” 夜央浅笑一问,彻底把许相梦问瞎了,她一脸惊愕地转头一盯夜央,心想她所认识的夜师爷是如何能问出这种话来。惊异时间完毕,许相梦蓦地又瞥过头不看夜央,故意摆着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谁吃醋了,我一点不在乎夜师爷关心谁,爱谁谁!” “大人真的不在乎吗?” “对!”许相梦乍一下又撇过头盯着夜央,拨散心底所有心虚,一字一顿地坚定道:“不在乎!” 许相梦翘首直视夜央,眼中满是自尊与骄傲,她才不要在夜央面前示弱,不然以后,她这知县大人还怎么服众? “可是我在乎。”夜央突然说道。 夜央的认真神情,略带悲意的眼神看得许相梦心里一软,她下巴都抬不住了,明明就算自己跟夜央承认一句“在乎”也不会少块肉,但许相梦硬是觉得那样做会让夜央认为自己在意他没脾气,间接成了纵容他以后为所欲为的助力,绝不可以! “谢谢夜师爷在乎我,那顶多以后,我要是偶尔有空呢也在乎在乎夜师爷,就当,就当礼尚往来嘛!” 尽管许相梦说得一脸随意,就像施舍给夜央似的,但夜央却明白她,只会嘴硬,许相梦明明就很会撒谎,却偏偏在夜央面前暴露无遗。 “大人,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礼尚往来了?” 夜央突然这么一问,许相梦还蒙了,一脸懵然看着夜央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什么礼尚往……” 许相梦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字,夜央就朝着她来了,在许相梦反应过来时,她双臂杵地身体后倾,而夜央,俯过去轻吻许相梦。 几枝无梅树,一双相亲人。 “老天爷,原来夜师爷的礼尚往来是这个意思!” 许相梦瞪着两字眼睛呆滞许久,蓦地反应过来,许相梦收手倒在地上,一个翻身逃开,却正对面撞上了一棵梅树。 “啊!”许相梦摸着额头,一副哀怨模样坐起,说道:“夜师爷,都是你害得我撞树!” 夜央担心许相梦的撞伤,便往她走过来,正俯身之际,许相梦却一把折下梅枝冲着夜央瞎挥起来,说道:“夜师爷你占我便宜,还害我撞树,你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大人,随时可以报仇呀。” 夜央听起来轻轻一言,却让许相梦思绪万千:夜师爷说的报仇,是那个意思吗?真是讨厌,占人便宜还有两条路子,哼。可是我也占了夜师爷便宜呀! 许相梦微微一泯嘴唇,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把扔了手上的枝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说道:“那夜师爷你可要小心了,我的报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随时恭候。” 许相梦最见不得夜央这无论何时都冷静得不行的模样,当真是又爱又恨,十分吸引人,又让许相梦觉得自己太没出息。 许相梦扭过头去摸梅树的枝子,刻意改话题道:“夜师爷,这是梅树吧?” “是啊,这是红梅,要是下雪,这一片梅林红白相映一定是绝佳美景。” “啊!”许相梦一副幻想着夜央所说那般美景的样子,突然说道:“没见过。” “那到时候,我带大人来看如何?” “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喽!”许相梦拧鼻子咧嘴心里一通想:带我来看,要是又有个弱云和凌水,那还不如躺床上睡觉呢! “听大人的。” 许相梦摸摸跟前的梅树,深深叹了一口气,一眼更瞥见了弱云和凌水已经慢慢吞吞地爬上来了,再一叹气,许相梦转头,不死不活地看着夜央,指着弱云那边说道:“夜师爷,你家瑄儿来了,走吧。” 许相梦从地上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舒展一下全身筋骨,又拍拍身上的草灰,不紧不慢地朝弱云和凌水走过去。 弱云的笑容总是看起来软软的,但或许是因为许相梦见不得夜央跟别人亲近,总看不惯弱云朝着夜央笑。 “央哥哥,大人,我们两个小女子走得慢,没让你们久等吧?” 许相梦一手扶着眼睛低头,弱云这句“央哥哥”,无论许相梦听几次,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 “不久等,夜师爷也真是的,抛下两个弱女子来找我,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唉!”许相梦说得一脸刻意。 “央哥哥也是担心大人,大人就不要说他了吧。”弱云温婉一笑说道。 “是,不说就不说,弱云姑娘都发话了,我自然要给面子啦!”许相梦回答得一脸不自然。 ------------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赏月之争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一座墨西山,过了一大半后,四人在一旁的亭子坐着稍事休息。高处俯望,许相梦竟然觉得天下美景尽收眼底。 “哇塞,那边那边,夜师爷快看,那里是县城吧?”许相梦拽着夜央的手臂兴奋不已。 “是。” “挺大的县城,这样一看,只有我一个指甲盖大了!” 许相梦拉着夜央东看西看,左问右问,坐在一旁的弱云神色就略显落寞了,而凌水,看许相梦和夜央如此旁若无人地暧昧着,目光中略带不满。 许相梦享受够了身临高处的感觉,便停了闹腾坐在亭中椅子上眯一会儿。 许相梦一静下来,整个秋凉气氛又明显了。夜央和弱云二人静坐亭中石凳上,凌水突然想起从山下带着来的糕点水果,便取出问道:“云姑娘和夜大哥要吃吗?” 凌水将东西摆在桌上,夜央伸手拿起一块糕点,不由得瞥一眼旁边睡着的许相梦,想着如果许相梦醒着,一定吃得狼吞虎咽连渣都不给自己剩下。 弱云注意到夜央望向许相梦时嘴角的微笑,便问:“央哥哥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能跟我还有凌水说说吗?大家一起开心一下呀。” “其实,没什么事。” 夜央说罢吃了一口糕点,弱云又如何没发觉,夜央微笑时,他温柔似水的双眼流光,只朝着许相梦所在的方向。 停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许相梦这一睡还不醒了,为了在约定时间赶到净慈庵,夜央还是决定叫醒许相梦。 “大人醒醒。” 夜央轻轻一推许相梦的肩膀,许相梦拧巴着两只眼睛微微睁开,一副睡不醒了的样子,说道:“啊,这里是哪儿呀,屋顶被大风刮跑了吗?” “大人,我们在墨西山上,能醒来吗?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不用半个时辰就登顶到净慈庵了。” 听着夜央的温柔暖话,许相梦怎么可能清醒得过来,她扶着围栏起了上半身,两条腿实在因为用劲过度软弱无力,一整个人便扑在了夜央身上。 许相梦既没清醒,糊里糊涂竟然还说道:“夜师爷我好困好累啊,我要夜师爷你背我。” 一旁的弱云和凌水听许相梦这迷糊之中的无理要求,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讶,更让她们倍感惊讶的却是,夜央真的背起了睡迷糊了的许相梦。 继续上行,许相梦在夜央背上睡得香甜,却累得夜央一头汗水。弱云见状,便用手帕轻轻擦拭夜央额上的汗水。 “央哥哥累吗?不然我们歇会儿?”弱云眼中满是关切。 “没事,大人不重。”夜央尽管是对弱云说,可话中依旧是许相梦。 终于,许相梦结束了甜甜暖暖的美梦醒来,睁眼便发觉自己靠着夜央宽厚的背,许相梦蓦地心里一怔。 “夜,夜师爷,我怎么睡着了?你背我多久了呀?”许相梦话语间参杂着歉意。 许相梦双脚踩地时还有些发软,但她却不自觉用衣袖去擦夜央额上的汗滴,专注的目光,略带关切。 “夜师爷你看你,满头大汗。肯定背得很累吧?”许相梦用稍有责备的语气关心夜央。 “大人不重。” “还好我不重,不然夜师爷可要被我压扁了!” 许相梦蓦地一叹气,夜央对她的好,总让她又爱又恨。许相梦又乍地意识到此刻身边应该还有两个人才对,她僵硬了一脸转过头,果不其然,弱云和凌水在旁,也就是说,她刚才对夜央的所做所言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夜师爷这么一做,好像显得我这知县大人架子特别大,出个门爬个山,还带人肉轿子的!”许相梦说着转身继续往上走。 四人继续上行,许相梦刻意离夜央一段距离,一个人走在最前头。这一路,许相梦和夜央之间那种无法掩藏的微妙感情时时流露,从夜央的微笑中,从许相梦的言语里,也从他二人彼此眼中。 最后一段路,弱云和夜央依旧相谈愉快,他们讲起儿时的回忆,许相梦远远听着,蓦然失落,夜央的曾经属于夜瑄,而她一无所知。 “许相梦你失落什么呀?你和夜师爷也有很多回忆,就算没有他们多,但一定比他们那小孩子家家的事儿刻骨铭心!”许相梦这样一想便开心了不少。 终登顶,在月出之前,几人还先追到了日落的脚步,本就秋黄一片的四面被夕阳照耀得发红,大火燃秋的美景实是美得无以伦比。 一行人在庵堂吃过晚饭,对许相梦来说,全素满桌也抵不上一盘红烧肉,可尽管如此,许相梦还是把握住分寸,大不了回去多吃两顿不补回来。 饭后,夕阳散去,明月独见。 高处所见的月景竟能如此美到令人窒息,绝佳的位置,恰到好处的距离,放眼一片天空,偌大白玉圆盘悬于天之黑幕,众星失色,着眼于那轮圆月,并非碧玉无暇却更惧一番滋味,每道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像一个个有关于月传说浮现眼前。 观景台上,几盏朦胧微光的灯笼,暗淡之光不为在今晚喧宾夺主,却能照亮暗处的路。各处石桌,桌上摆放着月饼,前来此处赏月之人不只有许相梦四人。 夜央和弱云在石凳上坐下,凌水侍立在旁,许相梦可是闲不下来,这跑跑,那跑跑,也有刻意避开夜央和弱云的心思,免得又听见弱云没完没了地讲述“当年如何如何”。 “我一到此处便听闻墨西山为中秋观月胜地,现在看来,果然不虚此行。”弱云道。 弱云话音刚落,许相梦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抓起月饼往嘴里塞,还说道:“我可不这么觉得。” “大人此话何意?” 许相梦嚼吧嚼吧嘴里的月饼咽下,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既然弱云问,那她就尽情地胡乱发言吧。 “从这里看月亮,大而圆,明亮而清晰,一整片天空尽被它占据,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说此处赏月合适,但我却认为,这样的圆月实在太过招摇,黑夜本就该是漫天星辉与月亮共存的,星辰从来不会喧宾夺主,而月亮向来孤月独明。” 许相梦这话说着说着就跑偏了,明明就在讨论观景之处的好坏,她还突然为微渺星辰打抱不平起来,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话里有话。 “不过呢,世人确实偏爱明月,毕竟它独特,耀眼,这也无可厚非!” 许相梦的表情蓦地由认真转化为随意,最后甩出去一个笑容,抓起两个月饼就跑开了。许相梦倒是说完就跑,留下夜央和弱云相视尴尬。 世情却如许相梦所言,在月亮经历阴晴圆缺的同时,星辰与之反向灿然泯灭,最融洽时不过漫天星辰与明月争辉,而那并无定时。 “月亮啊月亮,我不是故意说你坏话的,我就是瞎掰几句长点气势,你不会怪我的吧?”许相梦傻不拉几地坐在石栏之上,朝着几乎就在眼跟前的月亮道歉。 许相梦一个人盯着月亮都看晕了,要是早知道是来夜央赏月这种结果,还不如趴床上睡,和杨景佑一起赏月都比现在这状况好。 “唉,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那傻少爷玩呢!” 许相梦突然这么一想就嘟囔了出来,又一下猛地眨眼,心想:许相梦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当然不可能! 许相梦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闲得太无趣随意调侃自己一句罢了,她回头看一眼夜央,他与弱云尽管相谈甚欢,像是有永远说不完的过去和将来似的,但许相梦还是能捕捉到夜央往她看来的目光。 “夜师爷,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才能没有这个‘瑄儿’呀?” 许相梦心底的担忧还是无法挥散,毕竟夜央和夜瑄又不是亲兄妹,小时候是青梅竹马,长大了的弱云又是国色天香。而自己呢,认识夜央还不到一年,长相也就一般般。 “啊,这么一想,是个男人都会选弱云了,要是夜师爷哪天开眼了,我呸,许相梦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夜师爷看上你是因为他瞎呀?”许相梦一通自我矛盾,“夜师爷真的眼神不大好呀,他都看不出来我是女的!” “这根本不是重点吧,反正夜师爷喜欢我就对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许相梦就如此与自己纠缠到夜深,几人回房,往庵堂后院的一路,许相梦还揪着自己不放,看夜央和弱云走得越来越远,她终于忍受够了自己给他二人让出空间时间如此之久,也不顾男男女女还是他人眼光了,冲过去一把就拽起了夜央。 “夜师爷,我觉得这庵堂怪阴森的,我今晚再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许相梦这略带撒娇的口气可叫弱云和凌水听得惊讶不已,鸡皮疙瘩掉一地,许相梦的眼神虽然显得有些可疑,但夜央依然毫无顾虑,回道:“好啊。” 许相梦故意而又很明显地瞥了弱云一眼,就像是跟她示威一般,虽然在心里,许相梦稍稍有点觉得自己不要脸,但却有种大获全胜的得意之感,而这才是许相梦所自豪的。 “当男的就是好,可以跟夜师爷睡一间房,就是睡一张床都没问题!”许相梦心里万分得瑟。 ------------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今冬之约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月夜静谧无声,弱云坐在床边似有沉思,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今日所见,许相梦和夜央的各种暧昧表现,弱云凝眉思罢,嘴角扬起一丝不明深意的微笑。 恰好此时凌水端着水盆开门进来,说道:“云姑娘洗把脸吧。” 弱云从床上起身,不紧不慢地往简易的妆台过去,每一步都所有所思。弱云缓缓坐下,凌水拧干了一把帕子给弱云送来。 “谢谢凌水。”弱云婉然一笑。 弱云面对着铜镜,她脸擦脸的动作都温婉轻柔,从骨子里透露的就是公主的气质。然而弱云的眼神里却好像暗藏了太多只属于她一个人心绪。 “凌水,你之前好像在县衙里待过,对知县大人,你了解多少?”弱云问。 “这,凌水并没有在县衙待多久,只是住了一晚牢房,对那知县大人,凌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无论行事还是出言,都让人摸不透,猜不着,但又不会觉得她像恶人一般可怕。我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不过她曾经当街训斥百姓,维护我们夜凉人,而且对我,也没有惩罚过重。”凌水很客观说出她所知的关于许相梦的事。 “那你觉得她和央哥哥的关系如何?”弱云问这话时才似是流露了目的。 “对那知县大人和夜大哥的关系,我确实心存疑惑,他们两个……”凌水看似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吞吐说道:“给我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暧昧感觉,不过,那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 “可能吧。”弱云隐隐一笑。 入夜已晚,弱云和凌水房间的蜡烛都熄了,许相梦却还坐在窗台上盯着遥远的月亮,越看越大,越来越近的错觉交错许相梦眼前。 床那边,夜央整理好铺盖,转身却见许相梦坐在窗户上,不知为何而哀叹。 “大人还不睡吗?” 夜央这一出声,许相梦整个人连带着心狠狠一颤,虽然是她提出的要跟夜央睡一起,之前还得意非常,当时许相梦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但这会儿怎么还有些怕怕的。 “自己做的孽,死都要接受后果!”许相梦暗暗坚定道。 许相梦咧着嘴从窗台上爬下来,强压着所有的心慌心跳往床边走过去。 “夜师爷困了,那你先睡吧,我,我喝杯水。” 许相梦说罢便又走到桌子旁边倒水喝,一口将跳到嗓子眼的心和着茶水一块咽下。许相梦往床那边瞄几眼,看夜央很自然地宽衣脱鞋坐在床上,这一偷瞄,许相梦还看上瘾了,端着一杯水搭在嘴边做掩护。 夜央先躺在床外侧,许相梦“嘭”一声放下茶杯,说道:“夜师爷,你睡里边吧!” 许相梦神色略显异常,稍带惊恐,她乍地想起那日在月山村,她想爬上夜央的床闹出的事,便想着睡外头还是安全些。 夜央睡到了内侧,许相梦又喝了几杯水,终于被冲凉了心,人也稍微冷静下来。 “许相梦,没事!” 许相梦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去吹熄了蜡烛,没了光亮,她便可以尽情挥散之前强忍着的乱糟糟心绪,手脚跟抽风似的,整张脸拧巴扭曲,无声地发疯。 直到膝盖撞到床,许相梦仿佛能看见漆黑一片中的微微光亮,她心上一怔,忍不住一巴掌朝那黑亮两点拍了过去,正中夜央的脸。 “夜师爷?” 许相梦惊而意识到那黑亮玩意儿是夜央的眼珠子,然而,一巴掌已然拍在他脸上。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放光的虫呢!” 许相梦倒吸一口冷气,摸摸床沿,又抓到被子,蹭掉了鞋就往床上躺下。 “呼……” 许相梦面朝外侧,一口气吐掉所有的紧张,这乌漆抹黑的,其实躺下了之后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就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吧!”许相梦紧闭双眼。 许相梦尽管不如刚才紧张了,但整个人还是清醒非常,不管怎么闭眼依旧没有睡意。她习惯睡不着辗转反侧,一个习惯性地转向就对上了夜央。 许相梦蓦地一屏息,两手死死地扯着被子颤抖着撩到脸上。 “夜师爷,你怎么就敢这么轻松地在我面前睡着,难道不怕我对你下毒手吗?” 许相梦这又是用被子蒙着脸,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她坚信夜央无论如何都是听不见的,直到夜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说道:“大人想对我下什么毒手?” 许相梦猛地神思一愣,抓着被子撩下,黑暗之中的夜央,轻闭双目,一副无惧无恐的淡然模样。 “夜师爷你不是睡了吗?”许相梦一个白眼瞥过黑夜。 “大人不是也没睡着吗?”夜央问。 “我,我要保护夜师爷你呀,你看这月黑风高的,万一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爬上夜师爷的床,那可不就惨了!” 许相梦说得义正言辞,翻过身子正躺着,两只眼睛圆亮打转,抛甩掉内里的心虚。许相梦的话听得夜央忍不住一笑,他缓缓睁开眼,稍稍转头一看的许相梦,说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只有大人你一个人爬上过我的床。” “啊?”许相梦撇过头看见夜央,问道:“真的吗?那真是太荣幸了!” 许相梦这心里头的兴奋劲一起来,笑容都显得有些吓人,她乍一下缓回来,又一副嫌弃的口吻说道:“那是夜师爷你太不招人待见了,唉!” 许相梦这一声气还真叹出了十万八千里,就跟真的鄙视夜央到心底里的似的。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待见我,但至少还有大人,愿意爬上我的床。” 夜央这话听起来当真是意味复杂,许相梦总觉得听出来好些个意思,好的,坏的,可怕的。许相梦一脸哀怨拉下来,说道:“我才不要待见夜师爷你呢!满口胡言,爬什么床,怎么一点都不害臊呢!” “如果大人都这样,那我也太惨了吧?” “你活该,谁让你惹我不愉快的?让我不高兴的,杀无赦!” 许相梦说着说着就抬手在空中一顿挥,嘴上还“噼里啪啦”发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来,这模样,像恶毒的官员,更像长不大的孩子。 许相梦一掌倒劈向夜央,却被一把抓住,在二人之间,十指紧扣,相视而笑,暗夜能阻挡人与人之间眼目之间的光亮,却挡不住心连心的相近。 “夜师爷,今年冬天要是下雪,陪我来看红梅映雪,就我们两个,可以吗?” “好,大人可不要食言。” “夜师爷才要守承诺,说定了!” 无论许相梦多调皮的语气,在夜央心里都是在意他的表现。不知不觉,二人相谈相视,丝毫没了尴尬与害羞,特别是许相梦,彻底变回了原来那个鬼灵精又略疯癫的她。 “大人睡吧。”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面带笑容静静躺卧,夜央依旧紧握许相梦的手置于胸前,许相梦偷偷睁眼瞄几眼夜央,侧躺过身去,手指轻轻爬上夜央的手背。 “夜师爷,要是我们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 许相梦心里默语,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变得多虑,每一次欢笑过后都担忧下一次会否邂逅眼泪,害怕突然有一次与夜央牵手就会是最后一次。 “许相梦,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杞人忧天了?” 许相梦将所有的烦忧从一口气吐尽,轻轻合上双眼,双手紧紧将夜央的温暖的大手紧紧攥在掌心。 “这样就好。” 一夜,许相梦睡得无比甜蜜,夜央也因许相梦在旁而睡得深沉。 一大早清晨,由于昨夜睡前喝了几杯茶水,许相梦被下腹涨满之感憋醒,实在憋不住的许相梦终于还是下床跑了出去。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许相梦一顿自我埋汰跑了一趟茅房。 许相梦挂着满脸困意,打着一个哈欠从茅房往房间走回去,却在院子道上看见弱云出门,二人四目相对,许相梦所有的困意一扫而光。 “大人起得真早,央哥哥还没起床吗?”弱云一早如朝露清婉的笑容。 “不是我想起这么早的,夜师爷他还睡着呢!”许相梦一脸没好气回答。 “大人还要回去继续睡吗?”弱云问。 “怎么,弱云姑娘有事?找我还是夜师爷?”许相梦的目光中各种意思交杂错出。 “不是的,弱云就随口问一句,不打扰大人了,我去庵堂后面散散步。” 弱云神色略显焦急,告别了许相梦便往外走,脚步还有些匆忙。许相梦本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可一想起弱云一个人,又问夜央,又着急的,许相梦的好奇心便作起祟来。 许相梦赶紧跑出院子,四下张望寻找弱云的身影,终于见她脚步匆匆正往庵堂后面去。 “有可疑。”许相梦一副正经模样点点头。 许相梦远远跟上弱云,穿过庵堂整个后居院,四面都无路可走,只有一个洞口出现在许相梦眼前。 “进去了?” 许相梦在洞口稍有徘徊,害怕万一是自己跟丢了弱云,她并没有进去而自己鲁莽地跑了进去,这洞里头要再是有什么猛虎野兽,毒花毒草的禁地,自己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不去了不去了。” 许相梦想着一脸惊恐,摇头晃脑地转身欲走,却隐隐听见洞里穿出来弱云的声音,虽然微弱,许相梦却还是听清了她大概说了什么。 “呵呵,这样的话,相伴央哥哥一生的人就是我了。” “什么?”许相梦一脸愕然僵硬。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步步落陷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听见弱云那话的许相梦就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毫无顾虑地往洞里冲了进去,一路没有猛虎野兽,更没有毒草毒花。 洞口离洞庭并没有几步,许相梦火急的脚步一路烧燎而过,终于跑走到弱云的背后,一声问:“喂!” 弱云整个身体狠狠一颤,微征一刻,弱云才敢缓缓转过头来,看见许相梦,她更是眉眼间隐藏不住慌张。 “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散步啊,刚路过这洞口就听见了弱云姑娘的声音,所以进来看看,还不是怕你出什么事,让你那个央哥哥担心!”许相梦说得自己一身正气,却话里话外带着讽刺。 “多谢大人关心,弱云没事。”弱云着急回道,眼神略有恍惚。 “不过,刚刚弱云姑娘在这里念叨什么呢?我好像听见你说“央哥哥”,还有什么“一生的”,是什么意思呀?”许相梦故意装作没听明白。 “那是,我,那个……”弱云扭捏着就是不说。 “到底什么呀?”许相梦不耐烦道。 “那我跟大人说,不过您可千万别跟央哥哥说去,可以吗?” 许相梦细细打量一番此刻眼前的弱云,总觉得她所给的感觉与之前不大一样,但许相梦只有一瞬疑心,因这事有关夜师爷,她便抛却一切犹疑应道:“行,我答应你。” 弱云告知了许相梦眼前的那道石壁的秘密,原来,所谓的能从天然石孔看到石壁之后神灵所示的将来只是一个小把戏罢了,此山洞被石墙分隔,某处有门洞通往另一边,而那头,石孔正对的方向,有一潭清水。 弱云道出了所有实情之后还跟许相梦演示起来,她让许相梦在这头往石孔里看,自己则是穿过隐藏的门洞去到了另一边。 “什么都没有呀,难道预示着我以后要孤独一世?”许相梦边看边玩笑说道。 不一会儿,许相梦稍稍有些看累了的眼中出现弱云的倒影,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是擦眼又是晃脑,再冲石孔里一看,弱云的倒影更加清晰了。 “这么神奇,难怪世上神棍骗子一抓一大把,真是世事……” 许相梦正哀叹着,却突然想到弱云所说,莫非她的意思是,让夜央通过这个石孔看到她,让夜央以为她是注定相伴终身之人? 许相梦终于想通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如此说来,弱云果然喜欢她的央哥哥,许相梦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不可以,不能让她奸计得逞!” 庵堂居院处,凌水久久盯着墙脚的刻漏,一滴一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凌水忽地起身跑出房间去,冲到夜央房门前敲门道:“夜大哥,你醒了吗?” 房门一碰便开了,夜央也醒来,许相梦不在房内,又听见凌水的着急呼唤,夜央穿衣穿鞋,赶忙出来。 “怎么了?” “云姑娘她说去后面的石壁看神灵启示,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凌水着急说道。 “不急,大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说不定他们在一块呢。” 夜央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依然忧心,就算许相梦和弱云在一块,那情况也难以想象。 夜央和凌水在一个小尼姑带领下去往传说中的那道石壁。 许相梦从山洞隐秘处的门洞钻了进去,她可算看清楚了这里的构造,正感叹大自然鬼斧神工之时,又看见弱云坐在那潭深不见底的静水边。 “真是太有心机了,不能让她得逞呀,夜师爷是我的!”许相梦心里严肃道:“要怎么办呢,把她干掉,以除后患!” 许相梦的一脸凶恶在想到这一句话之后立马拉了下来,心想:许相梦你没睡醒吧,杀人这种事给你十个胆子你敢? 许相梦不敢杀人,但她还是朝弱云走去,一脸满带诡色笑容。 “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不能进来吗?这里这么有趣,我也要玩,弱云姑娘你说,如果夜师爷从这洞里看到我们两个同时出现,他会不会吓死过去啊?”许相梦说得一脸期待的笑。 “这绝对不行!”弱云一副太过着急的模样。 许相梦才不管弱云怎么说,反正这破坏她搞定了,许相梦丝毫不顾弱云怎么说,自顾自地四下张望,又探头往潭中望,眼不见底。 “大人,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和央哥哥的姻缘?” “还问我为什么,我才……” 许相梦不假思索几欲说出她才是夜央喜欢之人,可看着弱云,她却觉得说这话实在有些尴尬,也怕给弱云吓着,便随口瞎撰了个借口,说道:“夜师爷喜欢的姑娘不是你,弱云姑娘你就省省心吧!” “不可能,央哥哥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他从小就对我好,只保护我一个人。”弱云说得略委屈。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变了,夜师爷也不再只是你的央哥哥了。”许相梦说得语重心长。 “不会的,就算我长相变了,年纪变了,但我还是央哥哥的瑄儿,唯一的瑄儿,无人可比。” 弱云这一句“唯一”可是戳中了许相梦的心,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死里逃生,失而复得。 许相梦心里是坚信夜央对自己的情意的,但却依然莫名软弱心虚。 “夜师爷亲口说了吗,有说你是他的唯一,无人可比吗?”许相梦道。 “当然了……”弱云此一话重重打击许相梦,更狠的话,尽管说得小声,却伤害力十足,“难道大人真的以为央哥哥会喜欢一个男子吗?” 弱云此句重千斤,更胜百里寒霜雪,她心里一怔,难道夜央将什么都告诉了弱云?可从弱云这话语之间听来,夜央对她二人所说明显不同。 “什么,你说什么呢?”许相梦恍然失神。 “央哥哥跟我说了,他什么都不会隐瞒我的。” 许相梦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就像一个自以为封闭安全的包袱,却被夜央从内部戳破了秘密,此刻的她仿佛赤身**被弱云看了个精光,暴露无遗。 “那是我不让夜师爷隐瞒你的。”许相梦恰似垂死却仍然挣扎。 “大人,虽然我跟央哥哥已分别十多年,但我们对彼此的心意却一如当年,央哥哥永远是最疼爱我的。从前,他为陪我采花我做花环,我贪玩爬到树上,他总是在树下接着我,他不忍心责备我,总是弹我额头,用最温柔的方法教导我……” 许相梦听着弱云道出的她与夜央的曾经,如此似曾相识,当所有许相梦曾经历过的场景再现脑海,原来,所有画面的都属于夜瑄。 “我们曾经约定,长大后要做彼此一生的陪伴,上天仁慈,让我们久别重逢,再也不要分开。” 许相梦信了弱云,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活活剜去一般,淌血不止,终究没了痛意,沁满全身那种莫名的悲凉之感,不痛不痒,却难忍难耐。 连回忆都是属于别人的,在夜央这儿,许相梦始终一无所有。 “你不要说了!” 许相梦转身欲走,却被弱云一把拉住。 洞口,夜央和凌水匆匆跑进来,洞内无人,凌水四望注意到石壁上的石孔,便指于夜央,道:“夜大哥,那个石孔。” 夜央心里略急,不多想,径直往石孔走过去。 石壁另一头,原本平静的水面因许相梦与弱云的争执声泛起涟漪,弱云敛去所有娇弱,最后一击。 “等到大人假知县身份曝光,就再也没有人能挡在我和央哥哥之间,大人的灵魂在地下,或许还能看我和央哥哥比翼双飞,双宿双栖。” 弱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就怕许相梦听不清听不懂,她凑近许相梦去,面带微笑,却是全然逼迫,而许相梦,凝眉深恨,忍无可忍。 外头,夜央凑近了石孔往里看,蓦地心里一怔,水面倒映的许相梦和弱云。就在夜央一晃神间,只闻“咚”声乍响,水波四溅。 “瑄儿!”夜央喊道。 “夜大哥,这里有个门!”凌水撩拨来门洞上遮掩的藤条。 夜央那一刻的恐惧直达心底,他唯一担心的是夜瑄,她不会水,她怕水。 夜央跑到潭水前,许相梦一脸呆愣坐在地上,而弱云,挣扎着只剩两只手露出水面。就在许相梦面前,夜央一跃而下水,救上来弱云猛咳不止,她满目恐惧,紧紧抱住夜央,而再看夜央,许相梦彻底明白了一切,他的紧张神色,他全人全心所呵护的,与己无关。 “央哥哥我好害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瑄儿,没事了。” 许相梦此刻双耳无声,一整颗心更是苍白茫然,她颤巍着从地上爬起,扶着腰上的撞痛,自觉要离去,亦是绝望想逃离。 “大人!” 夜央一声唤,从所未有的愤怒从这一声爆发,许相梦脚下一顿,身痛心更痛。 “大人为什么把云姑娘推下水去?”凌水怒问。 许相梦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夜央相信不会是她推弱云下水的,而这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夜央保持缄默的极短时间内堙灭不存。 “我没推她!”许相梦怒回。 许相梦一句自辩,弱云却变得更委屈,紧搂住夜央,一副可怜又好心饶人模样说道:“央哥哥,都是我惹大人生气,她不知道我怕水。” 弱云的字里话间没有直说许相梦推自己下水,但那意思却任谁都听得出来。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恍然若梦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脑海里回荡起方才弱云落水前的情形:弱云步步紧逼许相梦,当真是忍无可忍的许相梦确实头脑一热想把弱云推进水里以泄心头之恨,可当她双手触到弱云肩膀时却收了力,因为她独留的一分理智想起夜央曾说过夜落井而瑄怕水之事。许相梦忍怒收手,可就在那一刹,毫无预兆地,许相梦蓦地后倾狠狠摔倒在地,而弱云,在推了许相梦一把后倒进潭水中。 许相梦从小到大受尽了委屈和羞辱,但此次弱云的诬陷,才终于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做过的事,就算不甘被人数落指责,顶多默默自伤或者来气报报小仇,而如今面对弱云明目张胆地诬赖,还是当着夜央的面,许相梦终究不再忍,冲过去就对弱云一通狠骂,道:“你够了,装什么可怜博同情,你自己摔进水去你赖我,你怎么不捅自己一刀把刀塞在我手里呀,那才叫认证物证一应俱全啊?别以为老子脾气好不打女人,惹恼了老子,给你打得全家都不认识,整天整天地赖着夜师爷,叫什么‘央哥哥’你不肉麻恶心呀?你长得漂亮了不起,你可怜卖的跟真的似的,可老子不吃你这套!” “够了!” 夜央一声喝止了许相梦还为未尽兴尽怒的无情辱骂,许相梦不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但在夜央耳中听来,却是对弱云身心的极大伤害,从个人骂到家人,每一句话都是最锋利的刀剑,每一击都是直中伤处。 “我记得我说过,我是瑄儿唯一的亲人,还有,大人也知道,瑄儿怕水。” 夜央冷冷一言,满心怒火隐忍冰冷目光之下。夜央的话,许相梦听明白了,在自己和夜瑄之间,夜央的选择是夜瑄,而弱云落水,夜央也默认是许相梦所推。 许相梦实在忍不住暴怒,对弱云,也对夜央,她一把拽起弱云的手腕,所用力道着实扭得她生疼。 “行,我就是看她不爽,我就是想让她死,我知道她怕水,怕得要死,那就死啊!” 许相梦完全失去了理智,竟能一把将弱云从夜央怀里拽走,此刻才是不顾一切地一推,真真想她死的狠心。 弱云没有再次落水,她被夜央及时拉了回来,几乎就在一瞬间,“啪”一声响彻山洞,许相梦脸颊灼痛烧绝了她的愤怒,夜央惊愣,手掌痛麻牵动心中颤痛。 当所有的曾经美好快乐撞上当下悲痛欲绝,就只剩了心死。 许相梦在夜央那一巴掌之后便彻底空白一片,她双目空洞,整个身体轻如一片秋日落叶,飘荡而走。 “大人!” 夜央的怒尽自恨,可此刻再温柔的呼唤,在许相梦耳中也是飘渺一阵风,一耳进,一耳出。夜央松开弱云追上许相梦,尽管许相梦行为话语极度过分,但他更恨自己对她的所做所为,自知无法弥补给她造成的伤害,自知大错特错。 “大人,对不起,我,我……” 夜央纵然此刻悔不当初,却也不知该如何挽回许相梦破碎的心,他心中的千不该万不该,而这一句抱歉毫无所用。 许相梦一言不发,无论夜央多紧张,她都无动于衷。许相梦记得自己如何一步一步爱上夜央,却想忘记此时此刻对他死心绝爱的感觉。 破毁一切幸福的过往,许相梦毅然转身面对夜央,表面如此平静淡然。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敢一把匕首插进夜央胸膛,不偏不倚,只是更深地刺入了夜央胸前那日在月山村被轮椅男子刺中的旧伤处。 “夜师爷,这才叫眼见为实,这才是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这一刀不仅刺入了夜央的胸膛,更斩断许相梦心里的情思。那一刹,许相梦当真没有心痛的感觉,全然没有感觉,就连愧罪感都丝毫无有。 所谓的一念心动只在刹那之间,从初遇到此刻,时过春秋,却恍然若梦。 许相梦许夜央之间的矛盾,尽管每一次争吵过后都看似化解,实而不然,每一次的心生芥蒂,逐渐累积,终有爆发之日,而今日,导火索被点燃,许相梦所有的压抑累积起火,燎己及他,伤人伤己。 所谓的由爱生恨,是此情不渝却成殇,是人心不甘而必然。 许相梦留下匕首在夜央的胸膛,手上的匕首鞘也滑落指尖。许相梦就像一个行凶杀人之后的凶手一般逃跑,撇下夜央倒地,胸前血流不止。“大人……” 许相梦的身影在夜央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消失,夜央抓不住许相梦的手重重垂下,昏迷过去。 “央哥哥!” 许相梦跑离净慈庵之后发生的事她全然不知,甚至连夜央的死活或者伤得如何,她也不想管。许相梦一个人往山下走,不走阶梯,如行尸走肉一般,也不知行了多久,许相梦身心俱疲,一个倾倒便从山上滚落下去。 许相梦一路磕磕碰碰一直滚到了山脚下某一处,身上没有一处无伤,却丝毫不觉疼痛,许相梦静静躺卧满地黄叶之上,风送过来铺天盖地的落叶,终于将许相梦掩埋。 “许相梦,你难道要如此死去吗?” 层层落叶淹没许相梦,连一根手指头都没露出来,日头西去,像被卡在山间一般,郁闷燃火,燎起满地落叶。 远远走来一人,年纪轻轻,神色不慌不急,似是惬意在林路间散步,过于悠闲自在,流转的目光若有所思。 没注意到被落叶遮掩的许相梦,男子一脚踩中许相梦的手掌,他察觉脚下踩中何物,不小,微微有些软。 男子无恃无恐,抬脚,又用脚撩开踩中地方的落叶,出现他眼前的,是许相梦一只手。 “手,难道有天赐美人?” 男子露出一丝诡笑,说着用手撩拨落叶,很快就露出了许相梦的脸,面无表情,满目空洞,几乎僵硬如死。 “什么嘛,尸体,还是个男的!”男子瞥目深叹。 男子抓起一把落叶往许相梦脸上扔去,竟被许相梦一把抓住了胳膊,男子一扑倒怔住,许相梦从堆积如山的落叶里坐起来,那一张脸板着着实吓人。 “你才是尸体!”许相梦终于动了嘴。 “没死呢,你放开我。”男子一把甩了许相梦,很是不屑说道:“还以为有美人,是个女鬼也好啊,居然是个男的,真扫兴!”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却忽然回头问:“问你个路,高涯县城是不是就在前面了?” “我不知道。”许相梦一脸没好气回道。 男子停步细细打量着许相梦,穿着也不像穷人家,那一身衣裳撕破,一脸不死不活的模样也值得深究,他又往山上一瞧,便好奇许相梦为何会被这满地黄叶埋了。 “这位小兄弟,你从山上掉下来的?不会是被人谋财害命了吧?” “你管我这么多,信不信老子杀了你?”许相梦不耐得听男子问话。 “哟,还杀人呢,有脾气,不然跟大哥我一块找美人去,听说这前面的高涯县城里,可是美女如云,据说之前的花魁大赛……” “哼,美人算个屁,老子一眼都不屑看,像你们这些人,庸俗肤浅好色之徒,滚!” 男子一说到花魁,许相梦立马就想到弱云,暴怒即刻乍起,冲着男子就是一顿火气。 “小兄弟这反应……”男子皱眉若思,猜测道:“莫非是曾经被美人所伤,因此对天下所有美人恨之入骨?” 许相梦又被男子撩起恨意,同时,她又是实在无奈男子的胡乱猜测,尽管,他所说所言的从某个方面来看是对的。 “对对对,全天下的美女都跟老子有仇,老子恨不得一觉醒来看到的都是丑八怪!” “唉,被伤得这么深。” 不知不觉,许相梦和眼前这陌生男子稀里哗啦讲了一大堆,终于,许相梦不耐烦地意识到这一点,道:“我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老子躺着睡个觉你来打扰,老子讨厌美女你就一个劲地跟我说美人,你是不是吃多了撑着没处去呀!” 男子被许相梦一通话说得一脸惊然,他迟滞片刻,忽地又摆了摆架子,说道:“我可是令天下美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采花大盗东方郎。” “呵,狼还采花呢,恶狼难道不是只吃肉的吗?”许相梦板着脸讽刺道。 “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故意的,采花大盗是什么你不懂吗?” “那是什么东西?”许相梦刻意不给好脸色。 “不是东西!”东方郎一气喊道,蓦地反应过来,说道:“你才不是东西呢!” “我本来就是人呀!” 许相梦面无表情的咄咄逼人终于激怒了东方郎,他一怒喊道:“跟你这人没话说,本花盗采花去了!” “去吧,反正我也不是花,只是任人践踏的野草。”许相梦随口一说又倒在了地上。 东方郎实在觉得许相梦这人难以理解,莫名其妙地躺在树叶子下,要么死板着一张脸,要么出言就要逼死人,真是不可理喻。 “小兄弟真的不跟我一起去采花?我可听说那县城里的花魁娘子美若天仙,世间难见其二。” “我说你烦不……”许相梦话到一半,乍地起了一个心思,一头撇过去盯着东方郎,问道:“你当真是采花大盗?” “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好!”许相梦四肢踹了身上的落叶跳起,眼中突然有了神气,说道:“高涯县最美的花魁娘子是何人你知道吗?我猜你一定不知,不妨告诉你好了,她叫弱云,是绮梦楼的头牌花魁。”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决心已冷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明月稍有亏缺,缺的那一块是或许就是失落人的心上的缺憾。 净慈庵内,夜央昏迷一日未醒,弱云久坐守候。 “云姑娘,天晚了,你去歇着吧,夜大哥我守着就好。”凌水道。 “谢谢凌水,不过我不能离开央哥哥,你去休息吧,我不困。”弱云婉然微笑。 此刻已是深夜,高涯县城门已然关闭,许相梦只身久久伫立,经受秋夜冷风“呼嗖”而过。冷静下来的许相梦,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心夜央,承受了自己那一刀的他,现在如何? “许相梦,你没出息,做都做了,顾什么后果嘛!” 许相梦嘴上说着,毫无知觉地居然淌下两行泪来,模糊了双眼,却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夜师爷,你一定要没事。” 许相梦用手背擦干眼泪,走上前,使大劲地敲砸门,喊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谁啊?”城内守卫喊问。 “老子是知县大人!” 许相梦一声喊,门内守卫蓦地一惊,虽说这城门已然关闭,按规矩是绝对不能开的,但若是知县大人在外,自然不能照常理来。 “大晚上会有恶人冒充知县大人吗?” 守卫正犹豫着,另一个守卫突然打着哈欠走了过来,见守卫同伴手搭在门闩上,便疑惑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子是知县大人,你们这群不长眼的还不给老子开门,是想挨板子吗?”许相梦忍不住吼道。 后来的那个守卫与许相梦有过好几次照面,许相梦的声音,他铭记于心,此般发怒的感觉,脱口而出的“老子”,全是许相梦的标配。 “是知县大人!” “真的是知县大人?” “是呀,还不快开门!” 两个守卫慌慌张张地开了城门放许相梦进来,恭恭敬敬地鞠礼,生怕许相梦因他二人怠慢处置重罚他们。 “长点心,好好做事!” 许相梦只此用知县大人的口吻命令一句便离去,两个守卫久久拘身,偷瞄着许相梦走得大老远才敢大喘气。 此后两日,许相梦依旧在县衙过着衣食无忧,闲而无趣的生活,她每日命令金劲三次前往绮梦楼,打探弱云的消息。 又一日大清早,金劲被许相梦遣出去打听消息,她自己则是在大堂上走走停停,一颗心如何都静不下来。 “大人!” 金劲喘着大气从县衙外跑进大堂来,还没顺过气来,许相梦就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金劲一边顺气,一边猛地点头,许相梦看他这样应该是有消息,可他就是说不出话,许相梦一急,就死命地晃着金劲,问:“有消息了你倒是说呀,快说呀!” “大大大人,别晃了,我说!” 许相梦停了手,心情确实紧张得不行,这几日,她寝食难安,又不敢亲自出面去净慈庵,只能留在这县衙里,为夜央忧,为自己扰。 “弱云姑娘,她回来了,而且而且……” 金劲还没全顺过来气,听得许相梦是越来越着急不待。 “金劲你小子故意吊我胃口吧?快说还有什么!” “夜师爷也和弱云姑娘一起回来了!” 金劲一句话刚说完,许相梦还没来得及喜悦,就蓦地凝眉愁目,她的手从金劲手上重坠落下,双目注视大堂之外,她心心念念,万般挂心的夜央就站在距离自己几丈之地。 许相梦庆幸夜央身体无碍,她无数次想象会在何样情景之下再见夜央,却不料会是这样不喜不怒的心境。 “就是这样吧,我对夜师爷,真的没有感觉了。”许相梦心里真不知是苦涩还是庆幸。 许相梦和夜央相望久久,金劲在这中间越发觉得尴尬,正想遁走,却被许相梦拽了住。 “大人……” “送客。” “啊?” 金劲愣傻了,张望四周也没见个外人,哪来个客?便问道:“大人,送,送谁呀?” 许相梦的目光掠过夜央盯着金劲,毅然决然地抬手指向外头的夜央,冰凉的目光看得金劲整个人狠狠一颤。 “夜师爷?”金劲咧嘴惊讶。 “不……”许相梦淡淡一言,金劲才缓回,她又有后半句,“是夜公子。” 许相梦转身离开,那日在山洞,夜央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相梦离开,而今日,无论许相梦如何无情疏远,他都不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金劲一脸茫然站在大堂上不明所以,夜央追上许相梦,站于许相梦跟前,夜央从未见过如此冷淡的许相梦,双目冷光让他哽住所有话语。 “怎么,没死来告发我,走错地方了吧?”许相梦轻眼瞥过夜央,语气丝毫无情。 “大人,我想我们有必要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很多事……” “我一生都没有如这几日冷静过,我想得很明白,这个知县大人之位,我坐腻了,但我还在其位的日子,绝不认你是师爷,你可以在我弃职逃跑之前告发我,对我赶尽杀绝以绝后患,但我不会等你那样做。” 许相梦说罢,只一眼扫过夜央略显苍白的脸庞便绕过他欲去,夜央一把抓住许相梦的胳膊,当见许相梦毫无心绪的淡然双眼转望他时,夜央竟不知如何开口跟许相梦解释,如何道歉甚至祈求原谅。 夜央从不曾有过告发许相梦假知县大人身份的想法,而对于自己在净慈庵山洞中对许相梦的所做所为,他更是万般愧疚。夜央不恨不怨许相梦给他的那一刀,如果是许相梦的话,就是他的性命也甘愿为之付出。夜央只恨自己给许相梦的那一巴掌,无论她有错无错,自己都不该如此对她。 “你最好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的瑄儿,不然她再出个什么事,你还赖我。” 许相梦一把推去夜央,她径直离去,他失落原地。 许相梦在承受那一巴掌和下手那一刀之后就被冷心包裹,而今日看见夜央无事,她便挥散了对夜央仅留的一丝愧意。 只是,随着年日累积心头的感情当真能在朝夕之间不复存在吗? 许相梦一个早上都过得心里空落落的,前几日尚有担忧情绪,而今日,一片空白倒觉得心上空痛。 午后,县衙来人报案,呈上采花大盗送到绮梦楼来的通知信,其上写到:今晚绮梦楼,邀花魁娘子弱云月下花前,同尽欢,落笔之人复姓东方,单名郎。 金劲念完,许相梦一脸略呆,眼中似有思绪翩飞泛滥,心念道:那头狼真来了! “大人,我们该做何部署,如何保证弱云姑娘万无一失?”金劲问得一脸认真。 “你个金劲,平时也没见什么案子上心!”许相梦训斥道。 “再怎么说,弱云姑娘这么美丽又楚楚可人,我们当然要……” “要什么要,这案子本大人不受理,就让你们视若珍宝的那朵花让采花大盗摘了去,肆意摧残蹂躏,老子开心!”许相梦一脸不屑说道。 “大人,您可是百姓的父母官!”金劲激动道。 “是吗?就算是,那我也是继母,继父,反正不是亲生的!”许相梦一副怒无止尽的模样。 “大人您不能不管,就算大人不管弱云姑娘的安危,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呀,在你的地盘被采花大盗肆意横行,丢的可是您知县大人的面子呀!”金劲一番解释激动而着急。 一个时辰过,日稍偏移,许相梦全当是踏秋风游玩闲逛一般磨蹭到了绮梦楼,明明只是一张针对花魁弱云的拜帖,却闹得整个绮梦楼人心惶惶。 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的到来,稍稍缓下人心,毕竟她有智斗毒恶盗案犯的“丰功伟绩”在,对她,那些姑娘们还是信赖的。 许相梦才进来,楼上就有几位姑娘叽里咕噜开始了纷纷议论。 “知县大人来了。” “大人一定能保护我们的!” “人家采花大盗又没点名采你,你哪需要什么保护!” “你还不是一样,说得就跟谁愿意采你一样。” “就你这残花败柳,人老珠黄的,给你一脚都懒得踩!” “你们都闹了。” 许相梦仰头看完几位姑娘一台戏,一乐笑道:“几位美人,采花大盗绝对是没长眼,您几位如此国色天香他看不见,实在可惜了,他不采,不如就让我代劳呀!” 许相梦越说越一脸贪色相,那荡色笑容和调戏之言着实叫一旁的金劲忍不住全身惊颤,心想:大人还真是一位吃喝嫖赌样样精的“好大人”呀! “大人,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金劲正想提醒许相梦收敛点。 “你不用说我知道,可这离日落还有很久呢,担什么心?”许相梦一副随意样儿。 “可是,我觉得我们还是该去看一下弱云姑娘所在的环境。” 金劲这一提醒,许相梦又想起夜央来了,不想也知道,弱云要面对这么大个威胁,夜央必然守护在旁。 “许相梦,反正你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了,怕什么,知县大人办案,走个过场罢了。”许相梦心里想道,神色逐渐冷静下来。 许相梦和金劲在一个姑娘指引下来到了弱云的房间,站在门外,许相梦竟觉得心神恍然,眼前空白茫然,耳中空寂无声。 又是这个地方,许相梦和夜央的感情走到转折点,矛盾起伏不断,最终如此了之的地方。许相梦只一刻跑神,无论今日开门会是何样情景,她想自己都能冷静面对。 “对啊,我已经不爱夜师爷了。”许相梦心里念道。 许相梦站在离房门正前方稍远处静候,金劲上前敲门。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应对之策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不完全如许相梦所料,开门之人是隽娘,她见许相梦到来,赶紧相迎,却沉着不慌,道:“大人来了,看我光顾着陪弱云都没能亲自相迎,真是请大人赎罪。” “有什么罪啊,快让我看看,我们高涯县最美的花魁娘子弱云是否安全。” 许相梦说着便走进房去,房内三人,夜央,弱云,凌水,他们见许相梦进门,各自有不同的反应。夜央下意识往许相梦迈步,却因面露惧色的弱云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而止步无前,而凌水,稍有防备上前。 许相梦不稍改神色,一副知县大人无所畏惧的模样走上前去,第一眼凌水,说道:“凌水姑娘还真是护主心切,只不过对错人了,我又不是采花大盗,你防备我可一点没用。” 许相梦沉着说道,她心里何尝不知凌水对她的防备是为何意。 许相梦再一眼一掠而过夜央,没有丝毫多余心绪的停顿,转而盯住弱云。弱云婉然泛起不安泪光的双眼直视许相梦,从她那层虚假泪光之下,许相梦隐隐看到她真实的伪笑。 “弱云姑娘,今晚,祝你好运。”许相梦嘴角一侧微笑,似有深意。 “那,知县大人有应对采花大盗的办法吗?”隽娘问。 “弱云姑娘可是衡都来的花魁娘子,在各色男子之间当时游刃有余才对,区区一个采花大盗,对弱云姑娘而言,该是小菜一碟,不足为道吧?”许相梦丝毫不掩一脸的不怀好意夸道。“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金劲整个人着急得慌。 “谁开玩笑了,本大人开玩笑了吗?金劲你这么着急,倒是想个万全之策出来呀,你有办法让弱云姑娘脱离危险吗?”许相梦满不耐烦问金劲。 金劲被许相梦问得哑口无言,低头暗叹,却忽然有了一个突发奇想。 “大人,我有个想法。”金劲略表坚定。 “我们金捕快终于对一件案子有想法了,好,说来听听。” 许相梦自然地坐下,就跟在自己家似的随意喝茶吃点心,她倒想听听金劲这个平日里净会偷懒偷闲的不称职捕快会有怎样的想法。 “我这个想法不一定是完全之策……” “你就直说一定不是不就得了!”许相梦对金劲的心思了解得透彻得很。 “大人英明。”金劲失落一句。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溜须拍马了,直接说想法。”许相梦有气无气都冲着金劲撒了。 金劲终于进入正题说出了他的想法,一句话概括就是偷天换日,往细了说就是把弱云藏起来,另外找个假货冒充弱云蒙混采花大盗。 “金劲你以为采花大盗和你一样傻吗?还有去哪儿找个假货顶上,是个女的谁愿意落在采花大盗手上任其摧残?”许相梦一脸幽怨问道。 “有希望就可以一试,我们可以找个丑女顶上,那采花大盗一看花魁长这样,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金劲解释道。 “行,就算采花大盗傻,被骗带走了丑女,那万一人家大盗兽心大发怎么办,更可怕采花大盗见那女的长得丑直接给她‘咔嚓’又怎么办?美女丑女都是人,都是命,本官绝不允许为了保你们所在乎的美人而将无辜的丑人置于危险境地。”许相梦一脸严肃并非针对任何人。 “不然……” 金劲朝着许相梦猛眨两下眼睛,不知又有了什么荒谬主意,看金劲的眼睛,许相梦隐隐感觉到背后一阵阴凉之感油然而生。 “不然什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许相梦问。 “我就随口一说,大人别怪罪。我觉得大人是男子,扮起女子来又很像样,不如就……” 金劲的话根本不必要说完,许相梦马上就听出了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扮成女的替弱云被采花大盗抓走呗!许相梦心上乍地一怒,才咬了一口的大苹果就朝着金劲砸去。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你不怕采花大盗‘咔嚓’了丑女,更希望他了结我老子你好开心是吧?”许相梦发怒质问道。 “我只是听说了街上说书的讲了大人智取盗案犯的故事,觉得以大人的聪明才智和不凡身手,一定能将采花大盗也逮捕归案。”金劲抱着苹果一脸委屈说道。 “你不知道说书的人都喜欢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吗?再说了,就算老子厉害,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大人说的对,这事太危险,绝对不能做。”一旁的夜央终于开口说话。 夜央一开口,许相梦却闭嘴了,对于夜央此刻的出言相助,许相梦却不多感动。 冷场一刻,许相梦说道:“你们好好保护弱云姑娘,我出去安安静静想想办法。” 许相梦说罢便走出了房间,她确实想冷静一下,但对于想办法助弱云一事,她并不不愿意费这脑子,只是好像有其他思虑纠缠在心间。 “东方郎,他真的是采花大盗,他真的要来对弱云下手?” 许相梦心中思索着走到走廊尽头,一手搭在栏柱上,凝眉望遍楼下,她回想起之前和东方郎走了一段路分道扬镳之前的情形。 许相梦和东方郎提到高涯县花魁弱云之后,便一直被他逼问有关弱云之事,许相梦并不觉得一个采花大盗会是这样啰嗦多事的大男人,只是以为他对美女感兴趣而自称采花大盗罢了,便跟他一路聊了许多。 从黄昏走到天黑,许相梦专注于说辞,她跟东方郎说了许多许多,竟淡忘去忧伤悲痛。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要真是采花大盗,有种的就去高涯县城对那个弱云下手。” “听小兄弟所说,这个花魁弱云倒值得本花盗出手。” “说说说,你倒是出手呀,抓她到天涯海角,狠狠虐待,怎么残忍怎么来!”许相梦将所有对弱云的愤怒都说了出来。 “不会这个弱云姑娘其实和小兄弟你有仇,你想借我之手报仇雪恨吧?”东方郎好像意识到什么。 “这怎么可能!”许相梦着急辩白,又道:“是是是,都说了我恨全天下的美人,你既然喜欢,就带走呀,这不正是你情我愿,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东方郎告别许相梦往高涯县城的另一边去,许相梦默然自哀,想必这个东方郎也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了,闲聊够了就走,她的惊天大阴谋也就泡汤了。 “唉,害我白开心一场,还以为老天爷开眼派人助我一臂之力对付那个虚伪的女人呢,原来只是个闲人,浪费老子口水!”许相梦冲着东方郎走远的背影一顿埋汰做鬼脸。 许相梦结束回忆还略有恍惚,竟忘了自己脚前就是楼梯,她随意抬脚就往前面一踩,照势下去,一定会是从楼上滚落楼下,不摔死也得残。 只一刹踩空回神之间,许相梦被身后跟着她出来,而她并没察觉的夜央一把拽了住。许相梦瞪愣着惊恐双眼,身体半倾悬空,许相梦又以为那是死前的时间静止,下一刻,她就该倒在楼梯底下半死不活了。 这一刻仿佛过去许久,许相梦没有摔下楼梯,反而被拽回,更不可思议地撞进了夜央的怀里。再一刹休止,许相梦一把推开夜央,撇过头去。 “大人没事吧?” “夜公子放心,我才不会让自己有事,白叫有些人得意。”许相梦说话间刻意瞥过夜央的一个眼神,隐意明显。 许相梦转身往楼下走去,夜央随即跟上,许相梦却止步,说道:“夜公子不用守着你的瑄儿吗?她可是被采花大盗点了名的采花对象,你跟我走了,就不怕采花大盗趁你不在抓了你最在乎的人,到时候可不要后悔莫及。” “有凌水在,而且我想跟大人好好谈谈。” “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是觉得我对此案不上心,不配占着这知县大人之位,决定告发我这个假货了?” 许相梦不知哪来的勇气什么都敢往外说,幸好他二人站在楼梯中间,所说之话没人听见。 “我们出去说。” 许相梦根本也没来得及拒绝夜央,便被他拽起带出了绮梦楼。 “你干嘛呢,放开我,来人呀,有人绑架朝廷命官,救命啊!” 许大喊大叫地被夜央拉出了绮梦楼,见她一直喊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一不留神说出了对她自己不利的话被人听了去才危险,夜央停下脚步,满目坚定地望着许相梦,说道:“大人如果再喊,我便将你冒充朝廷命官一事抖搂出去。” 面对夜央刻意为之却实则保护的的威胁,许相梦可是气不打一出来,本来她以为自己对夜央的一切都已经看透了,可如今,心头再次起了波澜。 “你威胁我,你居然敢威胁我!” 许相梦那一刻着实怒火烧头,但一瞬之后,当夜央抓着她的手,穿越人潮继续前行时,许相梦所有的狠怒心思竟全然不存。 许相梦被夜央紧紧抓着手,一如曾经的温暖,许相梦一度怀疑自己误入梦境,只是自己还流连与夜央的过去罢了。 夜央在前,许相梦原本被迫跟上的脚步变成潜意识跟随,她更是不禁抓紧夜央,一刹松开,却还是被夜央察觉,他不由得脚下一顿,回望一眼,许相梦不再冰冷的目光,回复了往日的活力生气。 “看什么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许相梦的怒气可比冷淡眼光让夜央容易接受。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难抉择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百骨井处秋意并不太浓,或许是井下魂魄大多乃是年轻女子,才滋养得大榕树的枝叶四季如春。 地上肆意而走别处飘来的落叶,许相梦一脚踩中一片,“喀喇”碎成叶末。 许相梦使劲用脚踩巴着摧残地上的落叶,也就被夜央拉不动了,夜央转身,见许相梦脚下踩着树叶子,嘴里嘟囔着:“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 “大人要踩死谁呀?” “我烦谁就踩谁,你管不着!”许相梦这会儿倒能一把甩掉夜央了。 许相梦没有跑走,而是径直往大榕树走去,她一掌拍在树干上,大榕树还是原来的大榕树,许相梦再回头一看夜央,又起愁绪。 “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谈?”许相梦一开口就不耐烦问。 “大人要何时才肯原谅我?”夜央开门见山问道。 许相梦早知道夜央想说想问的是什么,但她从未想过答案,因为在此刻之前,她决意永远不原谅夜央。 “原谅什么,我们之间有仇吗?”许相梦问得很是随意。 “那有爱吗?” 许相梦心头蓦地一怔,若是以前,她一万分地明白自己对夜央有爱,而如今,她却说不清了心里的究竟是何种感觉。 “没了,我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对你的感情也一样,既然你的心已经分出去了,既然我已经不能从你那得到全部的爱和保护了,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许相梦不觉自己所说是为违心之话,但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针刺浅痛之感莫名而不绝。 许相梦将那种隐痛之感归咎于自己对夜央的恨,她不禁想起弱云的话,她不愿信的,但许相梦却信自己的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夜央对弱云的关怀爱护绝不亚于对她的,而在夜央面对信任的选择之时,夜央一再选择对许相梦保持沉默,甚至最后给了她最狠一记巴掌。 那一记巴掌当时击散的是许相梦的理智,而此刻想起,是更深的痛。 许相梦不否认夜央或许曾经对自己有过错意之爱,而后,他看清了一切,而现在,夜央所做的一切定是别有用意,或者是曳起胜利的旗帜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或者是可怜眼前这个被自己玩弄的人罢了。 许相梦的话让夜央痛心,但他决意不愿放弃,许相梦所说之言,他又何尝不懂,弱云出现之前,夜央的中心是许相梦,而在她出现之后,许相梦和夜央之间,就筑起了一道隔阂。 “大人,我对你的爱和对瑄儿的不一样……” “对,不一样,你对那个弱云你的瑄儿,是全心全意,至死不渝的爱,对我,是一时兴起,是玩弄和欺骗!”许相梦越怒越深。 “绝对不是大人说得这样!” 夜央从不曾想许相梦对他的误解竟深能至此,而许相梦,被错意扰乱的深思越缠越紧,终究深陷其间,无法自拔。 “我不知道你继续纠缠我是何用意,是可怜我,还是心有愧疚,但无论如何,都请你结束,因为我不想玩了!” “为什么大人会这么想,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夜央不知那日洞中实情,自然被误解得不明不白。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以后,你有你的瑄儿,我走我自己的路。” 许相梦强忍着不想夜央和弱云,也不想留在此处继续面对夜央,她想离去,却被夜央阻拦。 “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想失去大人!” 夜央一把拥许相梦进怀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拼劲用力,许相梦被夜央死死搂在怀里,叫她完全不能挣脱。 “你放开我!” “大人,不是这样的,我们明明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共历生死,我对你的爱绝无虚假!” “呵,本来在一开始,你就是因为觉得我像你的瑄儿才对我好,可后来你自己都分不清我和她了吧,就连我都分不清了,以为能一直占有你的好。直到现在真的她回来了,我才与她的影子分离来,我都看透了,为什么你,还不明白?”许相梦停止挣扎,说出了真心所痛。 夜央并不像许相梦所说分不清许相梦和夜瑄,或许在最先前,他真的在心里搞混了二人,尽管他曾经对许相梦爱得糊涂,可当到了许相梦离开县城那日,夜央却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心意,他是真的爱许相梦这个人。 “不,我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分不清大人和瑄儿,我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是大人你!” 许相梦的心痛转化成头痛,她为何要为爱与不爱如此担忧痛苦,她想走到尽头,结束这一切,她确实是在这这场爱情中唯一一个不明白也看不透的人,正如杨景佳所说,许相梦着实爱得缺乏理智。 “好,如果你分得清,那就选一个,我和夜瑄,只能选择其一。” 许相梦自己走上了一条死胡同,逼迫夜央,更是逼她自己。 果然,夜央做不了选择,许相梦是他的内心挚爱此生不变,而夜瑄他亦是不能弃绝,夜央的久久沉默就是给许相梦最好的答案。 “大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果可以,你就拿我的命去吧。” 如同许相梦的逼迫,夜央也终究选择了下下之策。 “你真的想死?好啊,我成全你,那边的百骨井,如果你敢跳下去,我不叫你,你便不起来,那我就相信你爱我。” 许相梦硬下心来说出此话,夜央缓缓松开他,一晃而过,许相梦竟在夜央眼中看到一丝心痛的泪水。只听见“咚”声乍响,许相梦心头一颤,瞬间泪眼模糊,她一刻不待转身跑向百骨井,夜央真的沉入井下,许相梦两把抹去眼泪,当真不见夜央。 “夜……” 许相梦几欲喊出生来,却一凝眉跑走。 “不能再没完没了下去了,许相梦,你本来就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之人,这个恶人,做到底吧!” 许相梦跑出大榕树所在的无人区,几片叶落百骨井,井面平平无息。 一个大叔带着几个年轻男子拿着家伙跑了过来,神色匆忙,脚步急迫,他们直奔百骨井处,他们的目的很是明显,很快便捞上了井下的夜央。 两道墙壁的狭隙间,许相梦躲藏着自己,揪着一颗心,一直等到夜央被救起。许相梦的脚尖直想往前,但她的心却制止她这么做。 “夜师爷,你为了不弃夜瑄可以连命都不惜,我还能怎样,最后一次,保弱云无事,就当还你救命恩情。”许相梦模糊了泪眼跑远。 黄昏已过,天色黑去,整个绮梦楼处于紧急戒备之中,成百护院将绮梦楼内外重重护围。 绮梦楼内,弱云转移到最边角的房间,夜央和凌水在内相伴。弱云看起来并不恐惧,凌水却忧心疾步乱行,而夜央,从百骨井回来之后,便如失了魂魄一般少言少语,此刻坐着更是如同石人,双目恍然无神,连气息都微乎似无。 弱云原本的房间,成城,成墙和金劲三人守在房门之外,他们知道房内有一个假货花魁娘子,却不知她是何人。 采花大盗久久不来,绮梦楼的内外戒备并未疏简。 烛火通明的房间内,纤瘦身躯,一面薄纱,略施粉黛而见秀眉浓眸,只是再秀丽妆容打扮,都藏不住她眼中心事。 她取下掩住半脸的面纱,胭脂轻上妆,世间一美人,原来这个假货花魁娘子便是许相梦。 许相梦一根一根点起了一整个房间的蜡烛,她本觉得这样会温暖一些,但她的双手依旧冷冷冰冰。 许相梦走去床上闲躺下,正闭眼之际,窗户被一阵风大破,同时,绮梦楼从大堂上弥漫起迷眼烟雾,一时间灯烛尽灭。许相梦还没开始害怕,就听见绮梦楼某处一声尖叫之声响起,守在房门外的成城几人闻声而往。 许相梦从床上跳下,疾步略显不适走到门边,才抬手,便见东方郎推门进来。二人相视一刻,许相梦是一眼就能认出东方郎,而东方郎只是恍然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 许相梦蓦地回神撩过面纱遮面,才转身便被东方郎控住肩膀。 “花魁姑娘,跟我走吧。” 许相梦冷静心情,一把倒抓住肩上东方郎的手,不料来不及反控制,还是被东方郎扛上肩头,一跃出窗。 迷雾散去,当绮梦楼内重新点起满堂烛火,凌水也点亮了房内的蜡烛,弱云和夜央坐在地上,弱云在夜央怀里满脸惊惧失状。 “云姑娘没事了,采花大盗应该走了。”凌水道。 门外,成城三人陆续赶到,破门而入,见此情此景,庆幸弱云毫发无伤,却见夜央与之如此亲密举止而略觉尴尬。 “你们三个怎么都跑过来了?”夜央问。 “弱云姑娘突然一喊,我们还以为采花大盗识破我们的把戏了!”金劲急道。 “不妙,如果采花大盗没来这里,那……” 成城意识到“假弱云”在房内必有危险,便赶紧冲出房去,成墙和金劲紧随其后。那一刹,夜央心中颤动出一种慌张感,牵动他起身跟去,可弱云却死死地抱住了他。 “央哥哥不要走,我害怕!” 夜央扶着弱云起身,弱云却一直拽着他的手臂不放,惊惧之色丝毫未减。 成城三人跑回原来所守的房间,烛火明亮,房门打开,窗户打开,果然,人已不在。 “糟了,她被带走了!”成城跃出窗台,可人早已不知踪影。 “这怎么办呀,没保护好诱饵,大人一定会怪罪我们的!”金劲焦急说道。 “我往城门追,你们两个从附近开始往周边找。”成城冷静下令,而后便往城门追去。 成墙和金劲从楼梯上匆匆跑下,正撞见扶着惊慌失措弱云从房间走出来的夜央。 “那个人她……” “她被采花大盗带走了,她可是大人亲自找来的,没保护好她,我们一定要被大人狠批一顿,哎呀!”金劲又慌又急。 “是呀,大人之前跟我说她找到了假冒的人选,天黑以后就会来绮梦楼。” “那大人呢?”夜央蓦地一慌。 “大人回县衙睡觉了!”金劲回道。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与狼同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寂无人声的暗夜街道,许相梦猛捶东方郎肩背,蓦地狠重一击几乎震得他心肺俱裂。东方郎受疼松手,许相梦狠狠摔在了地上。 许相梦一路都不敢大喊大叫,这一摔,可是疼坏了,忍不住就喊了出来:“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东方郎扶着自己被许相梦一击痛极的后背,本来还怀疑着,这个花魁娘子不喊不闹,打人的力气倒不小,许相梦这一出声,东方对她的疑心便更重了,同时也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你不是绮梦楼花魁?”东方郎满目疑惑问道。 许相梦说实话对东方郎一点害怕都没有,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短暂相处,让她觉得这个采花大盗并不可怕。 许相梦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整理整理衣裳,有条不紊地干完所有事后,才回道:“对啊,我不是,我就是一个可怜的替死鬼,你是不是要把我放了,那我走了!” 许相梦说罢便想转身离开,却被东方郎拦住了去路,他一把撕扯掉许相梦的面纱,双眼盯死了许相梦,总觉得面熟,可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墨西山下被落叶掩埋的那个男子身上。 “看什么看?” 许相梦一声喝道,见东方郎只是身体一颤,还继续盯着她不放,许相梦总感觉此时的衣着打扮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再开口便暴露了。 “再看老子戳瞎你的眼睛呀!” 这一句“老子”可是将许相梦的语言和语气特色表现得淋漓尽致,东方郎终于想起了那个落叶下的许相梦,伸手指着许相梦,说道:“你,你是那天那个小兄弟!” 被识破身份的许相梦心里一慌,下意识用手蒙住脸,刻意柔细了语声,说道:“人家是女的,是花魁,谁是你兄弟!” 许相梦这演得太过刻意,而东方郎几乎认出了她,自然不会被她蒙骗,他两手抓住许相梦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掰开,仔细一看,胭脂水粉之下,果断确认是她。 “还真是你,你这还从小兄弟突然变成小妹妹了!”东方郎诡秘一笑。 “谁是你小妹妹,不要脸!”许相梦和东方郎僵持着。 “你应该不是花魁吧?”东方郎笑问。 “你瞎啊,我哪里不像花魁了?”许相梦对东方郎居然丝毫不觉恐惧,反而肆无忌惮。 “你哪里有一点像花魁了?”东方郎说罢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许相梦,说道:“长的也就一般,身材完全不行,出言狂妄,根本一点都不像个女的好吧!而且哪有人会傻到招采花大盗采自己的?” 许相梦被东方郎数落得一无是处,此刻要是能挣脱他,许相梦绝对不会逃跑,而是揍得他哭爹好喊娘,满地找牙。 “老子不是花魁,老子是男的,你有种的把老子放了,老子跟你决斗!”许相梦怒道。 听许相梦这样说,东方郎显然一副不信的表情盯着许相梦的身体,端详许久,那日他确实是没看出来许相梦是女的,但今日,这衣裳衬出了身体的线条,隐隐露露的,东方郎绝信自己的判断,许相梦是女子。 “你还看,老子叫你看!” 许相梦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条自由的腿,怒火一起来就毫无顾虑地冲着东方郎一顿踢,脚脚落空,反倒累得喘气。 “你这个,混蛋!”许相梦喘气不忘骂人。 “花魁没采着,本来还想多跑一趟,但现在看来,这意外收获好像还不错。”东方郎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 “你什么意思?” 许相梦稍稍有了一丝心慌,东方郎诡笑在嘴角,他将许相梦死死控住,越发靠近她,说道:“你是我东方郎有史以来采得最特别的一朵花……” 许相梦被东方郎的靠近和话害得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越发不安之际,东方郎稍顿后又说道:“淹没在似锦繁花之海中的无名野花。” 许相梦一愣,又没找准点的她,不由得去思索东方郎的话中意思,心里得出了结论:这混蛋是说我又丑又野! 许相梦可算想明白了,可当她回过神来时,竟发觉自己被东方郎绑了手腕。 “喂,你不放了我还绑我,你这是要……” “我东方郎从不走空,玩多了美人,偶尔换换口味应当不错。”东方郎说罢拽着许相梦往前走。 许相梦这会儿不用想也明白理解东方郎的意思,他这是要对自己下手呀! “你口味也太重了吧,老子是男……” 许相梦话还没说完,就被东方郎一个布囊塞住了嘴,终陷入危境,却是彻底没法呼救了。 “完了完了完了,老子这是引火烧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人终害己吗?”许相梦蓦然心死。 许相梦尽管试图逃脱,可怎么都挣不脱手上的束缚,若是与东方郎背力,又痛在自己手上,如此,许相梦一路被牵拉到了城门处。 “太好了,城门已关,量他也不能带走老子。” 许相梦心里正乐着,东方郎却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他转头冲着许相梦一笑,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出路了?” 许相梦愣了一脸,一是因为被东方郎猜中心事,二是害怕他有什么办法逃出去,到时候荒山野岭,渺无人烟,自己可就不就成了大色狼嘴里的小绵羊,叫天天不应,叫人没有人。 “老子虽然不是小绵羊,可谁知道他这头恶狼会做什么呀!”许相梦心中近乎崩溃。 许相梦还没来得及想出任何自救方法,只见东方郎拾起地上两颗石子,瞄准出手,一打一个准,敲晕了本就昏昏欲睡的守卫。 许相梦瞪得两只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她不禁想是否因自己起了歹心才命中注定遭此一劫,可她虽然当时恨弱云入骨,怂恿东方郎对她下手,但她并不以为东方郎是真的采花大盗,也没有不害弱云誓不罢休的狠心呀! “老天爷,你不是这么跟我较真吧?” 许相梦仍旧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是老天爷跟她开玩笑,又或者是东方郎跟她闹着玩。 “走吧!” 许相梦被东方郎带出了城,树枝的苍凉加上落叶的纷飞飘零,一派凄凉景象,许相梦好似看见了自己的结局,凄凄惨惨戚戚。 许相梦满心空白一刻,只是被牵着往前走,不顾脚下,不管方向。她蓦地回神,绝不能就此认栽,她可是在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的许相梦,区区一个采花大盗,绝不能向他屈服认输。 “我说狼大哥,你能不能就看在我们还算有一点交情的面子上把我放了呢,反正我也不像女人,一点情趣都不懂,你就放了我,我带你去找更多美人,任你挑任你选!” “到嘴的鸡肋都比还满山跑的大肥活鸡来的好,你懂我意思吗?” 东方郎一脸深意的笑容,眼睛瞥过许相梦前胸,许相梦刹那明白了他的讽刺。 “老子……”许相梦几乎就要骂出来,但硬是强压去怒火,笑道:“那狼大哥都这么说了,反正我确实是没长相没身材,那你就把我无情地撇弃吧!” 许相梦为了逃命不惜自损,跑几步到东方郎身边去拉他手里拽着的绳索另一头。 “别想了,上天安排你我偶然相遇,今日又再度重逢,我要是放了你,老天爷会觉得我不是好歹的,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得风生水起。”东方郎说罢又拉起许相梦继续走。 “喂,我,你这……”许相梦语无伦次,又怒又忍。 深夜踏秋,许相梦一点游玩的兴致都没有,因为她是惨遭绑架之人,手腕被牵着走,没有自由。 许相梦缓缓回头,县城已在大老远之外,茫茫一片风吹草地上,无人。或许许相梦心里暗伤的只是夜央没来救她罢了。 许相梦嘴角苦涩一笑,天黑之前自己才对夜央无情到撇弃他在百骨井里,毫不顾惜他的生死,难道现在还要他以德报怨救自己吗?许相梦或能想象,夜央此刻护着弱云,一刻不离。 “其实我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呀!” 许相梦仿佛想透彻了一般,不再纠拧手腕白叫自己疼痛,她加快脚步跟上东方郎的脚步。东方郎发觉绳索那头的拉力消失,转身便看见许相梦一步站在了自己身旁。 “你……”东方郎对许相梦的异常举止略有疑心。 “我,决定跟你走了,不如我们搞一个采花双盗的组合,把全天下的美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如何?” 许相梦这气势如虹的模样,说得就跟真的似的,吓得信以为真的东方郎蓦地一怔,心想:果然最毒妇人心,这个女人真的好不正常! “怎么样怎么样?”许相梦一来兴致还一个劲儿的用肩膀撞东方郎。 “哎哎哎,我说你这个女人也太不懂矜持了吧,这样是没有男人喜欢你的。”东方郎一副愁眉说道。 “老子都不怕,你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许相梦略有不满东方郎如此说。 “你这是故意骂我呢吧?” “谁骂你了,老子没骂!”许相梦赶紧辩驳道。 “本大盗游走天下,采花无数,你觉得我会是太监?”东方郎一脸不满问道。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太监!” 许相梦轻蔑一笑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可是在对一个采花大盗挑衅,自己这是活腻了还是想死了? 许相梦低头深深怨叹,乍一下抬头想认错,却被东方郎一把捏住了脸蛋,说道:“我会让你知道,本大盗到底是皇帝还是太监。” 东方郎的诡色笑容越发慎人,许相梦一撇过头,简直肉疼。一刹思索,许相梦“哗”一下跪了下来,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哭相,说道:“狼大哥,你是皇帝,我给你跪下了,求你绕了我这条小命吧!” ------------ 第一百九十章 与狼一战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心里却清晰地打着小算盘,先软后硬,真的不行能磨蹭着也好,万一有人来救她呢? “狼大哥,就看在我喊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原谅我的一时胡言乱语吧,饶命呀!”许相梦恨不得再挤出几滴眼泪来。 许相梦死命地挤眉弄眼装可怜,实在跟那个伶俐口齿,出言咄咄逼人的“男子”反差太大,看得东方郎还有一刻的不适应。 “唉,我又不是要你的命,我只是要你的人。” 东方郎叹着气,一副怜惜女子的模样朝许相梦伸手,可他的话实在听得许相梦惊愕怒恐,两条手臂捆绑着挥开东方郎的那只不怀好意向她伸来的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要命不给,要人也休想!”许相梦满目鄙夷盯着东方郎。 “命我不要,人,我要定了!” 许相梦此刻才明白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整个人整颗心怔住,毫无预兆地,她被东方郎一拉拽到怀里,才回神,又被扛了起来。 “你这个禽兽采花大盗,你没原则,不是说好了采花魁,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许相梦着急说道。 “不管是花魁还是小野花,只要是女人,本大盗都不排斥。”东方郎回得一脸自若。 “你混蛋啊,熟人都下手,你还讲不讲道义了?” “哎,这话可不对,我们不熟啊,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再说道义,本大盗遵行之道乃是唯己之道,一个都不放过才是我的原则,还有做我们这行的,本来就是不义之人呀!” 许相梦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可理喻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果然是无耻至极,还没原则的万恶采花大盗。 骂了一路,许相梦终于泄了气,连担惊受怕的心思都不知飞去了那个天边。许相梦挂在东方郎身上休息,一动不动,一话不说。 突然安静下来,东方郎倒觉得不对劲儿了,一把拍在许相梦大腿,问道:“死了啊?” 许相梦乍一下从死气沉沉变得怒目圆睁,才缓回来的力气,全被许相梦用来强撑起身体,两胳膊肘狠狠朝东方郎背上捅去。 “啊!” 东方郎蓦地一受疼,差一点又要将许相梦从肩上摔倒地上,但他有意识地忍痛将许相梦放下,怒道:“你这个女人,怎么下手这么狠?” “对坏人难道还要轻轻下手吗?”许相梦的怒目争辩。 从误抓到许相梦到眼下这一刻,东方郎对她的的想法越发浓烈复杂,又男又女,又强硬又软弱,让人捉摸不透。 “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大盗对你的兴趣,今晚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 又见东方郎嘴角的诡色一笑,许相梦被绳索那头丝毫没有犹豫的狠力拽着走,扯断臂骨的疼痛,许相梦只能顺着他走。 并没多久,但许相梦是走得筋疲力尽了,终于被东方郎带到了一个不知在何处的洞窟。许相梦拉着一脸的疲累,才到洞窟口,她倒先大步大步跑了进去,东方郎疑惑地松手,洞内没有其他出口,他也就放心放许相梦进去,只是他怎么都无法理解许相梦搞什么鬼。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东方郎在洞口万般不解地自问一句,也跟着进了去。 东方郎走到洞窟里面,在角落点起了一盏破灯,灯虽破,火光却渐渐明亮,逐渐照亮了整个洞内。 东方郎端着灯起身才发现,许相梦倒在洞窟另一头,看样子是睡了。东方郎走近许相梦,实在被她此刻的状态吓了一跳。许相梦不知是怎么做到的,两条腿往前穿过被绑住的手臂,整个人跟个球似的。 “这……” 东方郎无言以对,许相梦这种从所未见的自我保护方式也太是出奇。东方郎不禁感叹,天下奇美女子确实不少,而奇怪至此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喂,你真睡着了?”东方郎轻轻一踢许相梦,她居然真的没有半点反应。 “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根本不把本大盗放在眼里,当着我的面就敢睡着,真把本大盗当太监呀!” 东方郎心里极其不爽,认为许相梦这根本就是无视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东方郎心头稍稍动怒,伸手就冲许相梦的胸前过去,一刹间,他瞥见许相梦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滴。 东方郎蓦地眉头一蹙,指尖犹豫收回,他转而解开许相梦压在腿后的手腕上的绳索,让她躺平静静睡着。 东方郎凝望许相梦片刻,睡着而无声的许相梦,明明也挺漂亮的。 “想什么呢,要想做一个名震天下的采花大盗,只能对女人的身体动心思,绝不能对一个人动心。” 东方郎蓦地回神,觉得自己整个肩背疼痛不已,他再一想起许相梦对自己下的重毒手,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明明就是个残忍恐怖的恶女。 “可怕。” 东方郎端着破灯走到另一边,像是心怀恐惧刻意逃避许相梦一般,他在地上坐下,解下了自己的衣裳,果然,眼所能及的肩上瘀青就有无数,更不用说下面看不见的了。 “这个真的是女人吗?”东方郎不禁怀疑。 另一头,许相梦睡着做梦,梦里看见夜央和弱云亲密无间,许相梦在梦里狠狠转头离开,真实情况却一头撞在了石壁上,痛醒。 “啊!” 许相梦扶着额头和鼻子坐起,忽地发现自己手腕没有被捆住,脑海里冲进她被东方郎从绮梦楼绑走的一连串印象,许相梦猛地转头,正看见光亮处,东方郎尽肩背露,许相梦一脸惊呆。 “老子……” 许相梦一时脑袋混乱无章,“嗖”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快得就像瞬间转移一般跑到东方郎身后,一胳膊架住他,狠狠勒紧,骂道:“你这只禽兽饿狼对老子做什么了?” 许相梦就睡了那么一会儿,也不知哪缓回来的这么大力气,勒得东方郎气一时间连都喘不过来。终究东方郎才是个男人,虽被许相梦偷袭所控住,还是挣脱反将许相梦压制住。 许相梦恍然一怔,局势已然转变,丝毫不在她的控制之下,甚至她整个人,都已被东方郎压倒身下。 许相梦惊愣一脸,双眼直盯着东方郎,他这么靠近自己,以及那叫人心中生慎的诡异笑容,直叫许相梦毛骨悚然,同时,满心恨恶。 “看来你等不及了,那就现在开始吧。” 许相梦才反应过来,东方郎一上手居然直接袭击许相梦的胸上,几乎是潜意识的反应,许相梦两手臂两条腿分别锁住东方郎的脖子和中段,猛地使劲往连个方向掰,丝毫不留情,要的就是让他四分五裂。 “你个大色狼,老子不发威你当老是子吃素的!” 许相梦下了狠话,手脚使劲更狠,从小到大,许相梦不知多少次跟人如此摔跤打架斗殴,熟而成巧,许相梦的锁扣的技巧不错,但她能治住东方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比东方郎更狠。 东方郎轻易无法摆脱许相梦,而他整个人就跟下一瞬要被许相梦掰扯成三段似的痛苦不堪,东方郎用劲也只能翻身翻滚。从一头滚到另一头,二人八肢相缠,撞到了石壁才被迫停止翻滚,而许相梦死活都不放过东方郎。 “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么敢这样跟一个男子缠绵不休?”东方郎被逼几欲崩溃。 “老子是男的,谁和你这头畜牲饿狼缠绵不休,去死吧!” 许相梦从小习惯跟男孩子扭打,这种缠人打法是最熟练的,尽管许相梦长大后略微知道一点所谓的男女之别,就算她的身体已经长得跟不分男女的儿时有所不同,她依旧无所畏惧。 许相梦说罢将东方郎按在地上,东方郎被许相梦缠得使尽了所有力气,倒地大喘,然而许相梦却没有饶过他的意思,她才像一只被激怒的恶狼,朝着东方郎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啊,你属狗的呀!” 东方郎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推开许相梦,扶着渗血的脖子,他完全没想到与许相梦一战竟能如此激烈,而自己,没占到大便宜也就算了,为什么反倒损失惨重? 东方郎一脸委屈痛怨地倒下,幸好许相梦那口牙是普通人的牙齿,否则就她那股狠劲儿,还不要了他一条小命。 许相梦虽然同样疲惫至极,但她决定乘胜追击,就是爬也爬到东方郎身边,暴揍一顿,打到他晕死为止。 然而,许相梦终究是如意算盘打得太溜,东方郎似是无留意却一直关注着许相梦的一举一动,在他休息回缓时刻,许相梦最后“噌”一下爬到他身边,两只手正要掐上东方郎的脖子,却反被他一条手臂揽住腰身按在了石壁上。 “这是还你的。” 正在许相梦受痛晃神一刻,东方郎凑到她裸露的颈上,并不是像许相梦如疯狗那般咬死,而是唇肤相触,进而狠狠吮吸。许相梦刹那失神,眼神恍若空洞,她的手重坠落在一块石头边上,蓦地一把抓起,冲着东方郎的脑袋就是一蒙敲。 许相梦还未缓过神来,手上带血的石块滚落地上,东方郎却被一击彻底打败,晕死在许相梦肩头,滑到胸前。 “咦!” 许相梦乍地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胸前的东方郎,一副嫌弃恐慌的模样站起身来,稍觉无力而靠着石壁。 颈上的感觉还在,如同触到雷电一般不可思议,许相梦这才看见自己,在经历一场恶战之后,衣衫不整,破烂不堪。 许相梦心里一顿纠葛过后,注意到被自己一击打倒躺在地上的东方郎,她蓦地一慌,刚才下手也根本没想轻重,不会把人打死了吧? 许相梦拖着满心的恐惧和沉重的身体,几乎就要趴在地上行进,她凑到东方郎身边,万幸他还有一丝鼻息,想来应该只是晕过去而已。 许相梦深深一叹气,破坏的内衫以及外纱之内的女子肚兜突然松开滑下来一半,许相梦赶紧一把扶住将落未落的肚兜,笨手笨脚地给它系了回去。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是女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残月有缺,秋夜风凉。 许相梦一个弱女子却要搀扶着半死不活的东方郎寻找方向回到县城。许相梦手上全是血迹,不过是东方郎的而并非她的。 “老子上辈子作孽,明明是我被占了便宜,还要大发慈悲救你这只恶狼,你最好快点死半路上,老子,也好省点力气!” 许相梦埋怨着,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辛苦。本来她就没剩什么力气了,但看东方郎头上渗血不止,许相梦才冒着大深夜的,要带他回来就医。 “老子凭什么这么悲惨,没人爱,没人在意,就是不缺来欺负的混蛋!”许相梦哀叹道。 许相梦完全凭着潜意识随向而走,根本不知道县城在哪边,但她隐隐约约记得刚才那山洞距城门并不太远。 许相梦举目望天,才发现她其实也不会观星指引自己方向,许相梦哀叹一起,蓦地听见一个声音,像是城门打开的声音。 许相梦扶着整个人倒在自己身上的东方郎,真是恨不得掐死他,尽管许相梦对他恨意满满,却还是不觉得他像大恶人采花大盗,在洞窟里见他晕死,许相梦纠结矛盾过后,还是决定救他,免得他因自己的狠击失血而死。 东方郎的重量压得许相梦几欲倾倒,每走几步都眼看就要一头栽地。许相梦当真是累得喘不过气来满头大汗不说,这弯着身子腰酸背痛实在难忍,她稍稍正起身来。 一阵风过,几片落叶在许相梦眼前飞过,像拂风送来的俊容男子,又像失魂落魄时的梦中幻想,许相梦眼前所见,有一个人朝自己跑而来,抚平她的躁乱心绪,又撩拨她心头的静如止水。 夜央越发跑近,他踏着风,脚下似是惊起静水涟漪。风起而落叶飘飞的月下,许相梦愣住许久,扶住东方郎的手也失力松来,东方郎从许相梦身侧滑落摔在地上,手指拨过许相梦随意系上脖子上的肚兜系带。 风过,夜央离许相梦只有不到一丈距离,许相梦丝毫没有意识到夜央的蓦然顿止是为何意,她只感觉到秋凉,肆无忌惮地掠过她的身体。 许相梦曾承诺有一日会毫无保留地面对夜央,但绝非今日如此之意,身前一丝不挂。 许相梦缓缓低头,掉落脚前的肚兜随风而走,她来不及做任何想象,脑子一片空白更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夜央拾起许相梦滑落地上的最后一道隐藏。他一手将衣物盖在夜央胸前,一手揽过许相梦在怀里,夜央纵使此刻心里慌然,却维护有度,他的手掌,丝毫没有触碰到许相梦身上表露她女子身份的部位,而有力臂膀,却紧紧将她搂在怀间。 许相梦无言,夜央不疑。 风过无声,许相梦的心由猛烈撞击直至静到无声,与风融为一体,忘记当下,遗忘所有。 在夜央怀里的许相梦,困意倦意一下倾倒过来,冲去整个心神,全人身体。她全然倾靠夜央怀中,毫无顾虑地睡着。 夜央的心神还飘忽着,从最初的一眼到刚才震惊他全人全心的一幕,每一张许相梦的脸,所有的她的举动,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落叶一片片飘落眼前一般在脑海间重演。 “大人,这才是你最大的谎言吗?” 追赶出城门而跑错方向的成城折返,远远看见夜央,怀里还抱着不知是何人的一个女子,便喊道:“夜师爷。” 成城朝夜央跑来,此时许相梦早已在夜央怀里睡得忘乎所以,夜央稍稍一动,许相梦身上的肚兜就往下掉,情急之下,夜央随手给许相梦系穿上,又将她抱起在怀里。 成城跑到夜央旁边,只一言瞥过夜央怀里的女子,只认为是顶替弱云的女子,并没多想。反而地上的东方郎更招眼。 “这个是……”成城稍有明白。 “应该就是采花大盗了,把他带走。”夜央说罢便抱着许相梦转身往回走。 夜色深沉,寂无人声。 县衙内,许相梦房间亮起烛光,夜央从她房间离开,不多久又回来,端着一盆清温水。 许相梦躺在床上,从来没有睡得如此之深,只有夜央能让她卸下一切防备,肆意睡得忘了天地,忘了自己。 夜央轻步走到床边,若是以前,他或许能将许相梦这一身滚得破烂的衣裳褪去,但是现在,许相梦换了一个身份,作为一个女子,与他重逢。 夜央坐在床边,轻手撩开许相梦脸上乱糟糟的发丝,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土,擦过的每一寸,都留下他心头的疼惜。 夜央心中千万分愧疚与抱歉,他自认为爱许相梦胜过一切,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受伤,今日更是。 夜央注意到许相梦脖子上的印记,再看她一身衣裳残破不看,夜央不敢想象许相梦经历了什么,只是脑海里刹那闪过一个可怕又可恨的念头,被他拧灭。 夜央只是擦拭去许相梦身上某些地方的灰迹和从东方郎伤处沾到的血迹,他表面的沉着压抑着心里的一万分怒火。 一支蜡烛亮到天明,许相梦疲惫过后睡了最舒坦的一觉,夜央从始至终陪伴在侧,从天黑到天亮,一下也不曾离开,一刻也不敢犯困。 许相梦睡香睡饱了,半醒之际,一如既往地扭身伸着懒腰,脑海里蓦地荡起和东方郎之间发生的事,许相梦整个人一僵硬,睁眼却看见夜央坐在床边。 “夜师爷!”许相梦下意识一喊。 许相梦从床上弹坐起,这衣裳褴褛,半露不露的胳膊,肩膀,和胸膛。许相梦赶紧拉回被子盖在身上,又一下回忆起昨夜的场景,她低头往被子下的身体一看,究竟是梦还是真实,自己在夜央面前一丝不挂的场景? “我,我……” 许相梦回忆清楚了,所有的细节都清楚明了,她乍然心死,“砰”一声倒在床上,掀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住,如同布条盖上尸体一般。 “夜师爷知道我是女的了,我被夜师爷看光光了!”许相梦心里几近崩溃。 “大人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夜央急问。 “我没事,没事。”许相梦说话有气无力,不死不活。 许相梦这般说话时的感觉让夜央心里害怕,但他更不好开口问许相梦,那种事,无论是何等女子都无法接受而启齿的。 “大人换身干净衣裳吧,我先出去了。” 夜央一句话给了许相梦百分百的准确地回答,他一定是看到了,所以才没有给自己换下这身脏衣裳,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退避。 房门合上,许相梦一把掀开被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僵硬地动嘴说道:“许相梦,你的脸都丢尽了,还有清白!” 许相梦一身僵着从床上坐起,乍一下灵活无比从床上跳下去,她将一切的罪过错误都归结在一个人身上,东方郎。 “都是那头恶狼,老子绝对不要放过他!” 许相梦漫起一头怒火就往房门冲去,还没几步,肚兜带又从肩上滑落,许相梦一把捂住,心想当务之急还是该换一身方便衣裳,适合舒展拳脚打人的。 夜央全心的怒火燃起,疾步匆匆朝牢房过去,拳头握紧爆出青筋,远远扫落叶的金劲见如此着急跟点燃了似的的夜央,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双眼。进到牢房的每一步,夜央都像踩着火焰,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汹汹之势。 关押东方郎的牢房前,牢门开着,成城守在外面,里面一位大夫在给东方郎做上药包扎。成城蓦地感受到一股气劲,转头便看见夜央走来。 “夜师爷。” “成捕头,他怎么了?”夜央稍稍敛去怒气。 “后脑勺受伤了,被钝器砸的,昨天随便我给他包扎了一下,今儿找大夫来上点药。”成城解释道。 “你们县衙的人还算有点善心,就是找的那个女人实在太狠心了,简直丧心病狂!”东方郎摸着刚包扎还隐隐作痛的伤口说道。 “你住嘴。”成城喝道。 大夫从里面出来,夜央突然来口问:“大夫,他伤得严重吗?如果再受重击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夜央这话问得大夫和成城都有点不知所以。 外头,许相梦洗干净脸换了衣裳装束便迫不及待冲了出来,又是火急火燎地往监牢那个方向去,金劲又一次杵着扫帚眼看一道火光一扫而过。 许相梦穿过监牢,直到最后转过一个转角,许相梦蓦地一怔,满脸惊愕,她不敢相信方才一刹眼前为实,夜央居然一拳狠挥蒙在东方郎脸上。 跟许相梦同样惊讶的还有成城和那个大夫,大夫才回答说东方郎头上只伤到皮肉,并不太严重,紧接着就看见了此一幕。 那牢笼中的戏还没落幕,只见夜央一把拧着东方郎的衣襟将他按在墙上,愤怒目光,因方才奋力一拳发红的拳头,以及东方郎嘴角滴下的血迹,一切都看得在场三人一头雾水。 夜央怒火未泄,又一拳挥起,眼看着就要狠落东方郎头上,只听许相梦忽地一喊:“住手!” 夜央一拳停在东方郎鼻前一寸,他回头看见许相梦一脸惊愕走来,东方郎也一眼认出了许相梦。 “大人。”成城道。 “成捕头,你先送大夫出去吧。”许相梦命令道。 “是,大人。” 成城和大夫恭敬行了一礼便离开监牢,剩下的许相梦,夜央和东方郎三人如此僵持一刻,还是东方郎先开口说了话:“你是知县大人?” 许相梦乍一下回神,她再一看夜央,双眼已不像刚刚燃火暴怒。许相梦走进牢房,朝夜央和东方郎走去,那气氛,越发诡异。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他的决意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师爷你干嘛打他呀?” 许相梦上来就这样问,听蒙圈了东方郎,怎么好像许相梦还跟他是一伙的,护着他呢?许相梦一把扯开夜央拽着东方郎的手,正当夜央对许相梦的举止不明所以时,许相梦给了她解释。 “让老子揍他!” 许相梦暴怒一语,一把推倒东方郎在地上,毫不留情一顿拳打脚踢,该打的地方打,不该打的地方也不放过。 夜央看呆,东方郎痛傻,他呼救求饶,许相梦却丝毫不收手。 “欺负老子欺负老子,让你欺负老子,老子让你断子绝孙!”许相梦高高抬腿冲着东方郎胯下踩去。 如此惊心动魄情景,东方郎满脸惊恐自认无处可逃,成城突然折回牢房,一声喊,许相梦一脚踩偏,脚踝一扭整个人重重砸在了东方郎身上,这一下绝对也不好受。 “啊!”东方郎一声痛感惊天动地。 “大人你这是?”成城略显疑惑走过来。 “老子这在用刑,逼采花大盗认罪,好将他重惩以泄心头之恨,不对,以顺应民心!”许相梦说得义正言辞。 “错了。”成城一句话让许相梦听懵了。 许相梦和夜央随成城离开了监牢,成城也跟他们解释了一切,原来,那个臭名昭著,迫害良女的采花大盗名叫西天狼而非东方郎。 “就算他不是那个万恶又人见人恨的采花大盗,但他对本官……”许相梦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东方郎对她的所做所为,还好及时停顿,改口道:“派去的顶包的人肆意妄为,本官绝对不会轻饶他!” 许相梦越想越恼火,才走出监牢又转身走回去,成城问道:“大人为何又回去呀?” “刚才没打够,老子还要再狠狠教训那个龟孙狼一顿!” “这……”成城略有担心。 “我去看看。”夜央说罢也回去。 说实话成城此刻也不放心夜央,毕竟夜央刚才当着他面莫名其妙给了东方郎一记狠拳。 “应该不会有事吧?”成城半信半疑。 许相梦怒气冲冲地走回关押东方郎的牢房,被她才狠揍完一顿,遍体小伤的东方郎见她又回来,赶紧挪到了墙脚。 “你……” “你是知县大人?”东方郎又问。 “老子是,你就等着不得好死吧!”许相梦满目暴怒。 “难道知县大人要动用私刑,屈打成招吗?” “老子是知县……” “你一个女子,如何成了知县大人,这恐怕更值得深究吧?”东方郎截断许相梦的话,问得满有心机。 东方郎抓着许相梦的把柄,又见她没有开门进来暴打自己一顿,他便没了恐惧心,起身往许相梦走去。 “老子是男人,你这是在胡言乱语毁谤本大人!” “哦,不对吧。”东方郎一脸若有思虑,说道:“虽然手感并不太好,但我应该没有感觉错才对。” 东方郎伸出手掌捂在他自己胸口,许相梦蓦地一愣,突然懂了他的意思,扑在木栏上就一把拽过东方郎撞在牢门上。 “你个混蛋,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你要是想杀我就不会救我了,我猜你一定是流恋我们昨夜晚的美好回忆,对我……” 夜央站在稍远处,东方郎此话一出,他不禁心痛,莫非许相梦真的被他侵犯? “你胡说什么呢?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跟你姓!”许相梦一把扯着东方郎,伸腿进去一阵乱狠踢。 “啊!” 许相梦无数脚落空,终于有一踢直中要害,许相梦泄了气,东方郎抱着下腹躺在地上一脸痛苦。 “你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我们明明互相留了爱的印记,你怎么能这么快翻脸不认人!” 听东方郎死痛还不停胡言乱语,许相梦忍不住一脚踩中了他这张破嘴。 “你要再敢胡说八……” 许相梦一直不知道夜央也跟了进来,只是心里略有担心便四顾,看到夜央的那一刻,许相梦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既然许相梦看见了他,夜央便从隔了几间牢房的转角走过来,他越靠近,许相梦越心慌。许相梦知道东方郎这些胡说八道的话夜央一定会误会,误会她是个随便跟男人有关系的浪**人。 “糟了,你的身份暴露了,我们的事也……” 东方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想补一嘴,却被许相梦又添了一脚狠踢。 “大人,我们出去说。”夜央走上前冷冷一句。 许相梦此刻丝毫没有其他反应,点点头就跟着夜央走,不怕死又不知好歹的东方郎又冲着离开的许相梦说了一句:“小美女大人,不如今晚我们再相约牢房呀,感觉应该会不错哦!” “你再说话老子撕烂你的嘴!”许相梦对东方郎的愤怒早已不受意志的掌控。 许相梦跟在夜央身后走出了监牢,她猜得到东方郎的话夜央就算没听全也一定听见了不少,如今她纠结的是,解释,不解释? 许相梦低头冥思,深深纠结,她忘了自己之前对夜央的决意不爱,不知不觉却是真切,她还是会在乎他的想法。许相梦完全没注意夜央停下了脚步转身。许相梦一头磕在夜央胸口,蓦地抬头之间,竟又被夜央搂紧进了怀里。 “夜师爷,怎么呀……”许相梦心里一慌。 “大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许相梦一句话听傻了许相梦,又叫她再想起被夜央看见个精光的尴尬场景。但许相梦又实在想不到,夜央会跟她说这个。 “负什么责呀,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如果是夜师爷因昨晚的事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我想说,不要紧的,不用因为这个……” 许相梦正说着,却被夜央抱得更紧,她的心跟着揪紧,话断到一半。而夜央这边,他万分犹豫,深思熟虑之后,才敢开口说道:“大人,无论你发生过什么事,我都想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好吗?” 夜央的话听到许相梦耳中,首先是茫然不觉,当许相梦再一想,她或许懂了夜央的意思,无论她发生过什么事,夜央果然认为东方郎对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恶事。 刹那间,许相梦突然明白了更多,她之前所看见的,夜央一直凝眉深重的神情,还有他打了东方郎的场景,以及他刚才所说的话,全是因为此事,不,更深去想,是夜央对她的爱与在乎。 许相梦尽管从小没有娘亲教养,但也知道女子的贞洁是最重要的,至少在世人眼中如此,甚至高于生命。夜央,他居然在认为许相梦被东方郎侵犯之后依然向许相梦表露心迹,竟能将世俗的眼光抛诸脑后。 许相梦刹那心生感动,她曾经无数次想象女子之身的自己会是如何面对夜央,但这样复杂的情况,她却从来不曾预料。 “夜师爷你想什么,难道你相信那个混蛋的话,觉得我真的被他怎么样了吗?”许相梦撇过头说道。 夜央当然不愿意相信那种情况是事实,如今许相梦的反问,他自然希望如此,许相梦没有可怕的经历,不会有阴影般的回忆。 “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在遇见夜师爷之前,我可是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所以,就算没有夜师爷,我也能保护自己,做回原来的自己,坚强而独立,不依赖,不屈服。” 许这一番内心自白多有苦涩,在遇见夜央之前,在弃夜央不顾之后,许相梦都是坚硬无比,她唯独不提与夜央一起的那段,因为她不愿意在夜央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 “所以夜师爷不用多想了,我没事,我很好。”许相梦话语间的刻意反复更显露她心里的不够底气。 许相梦突然不恨夜央了,或者他从来也没恨过,只是爱得太盲目。这一刻,许相梦仿佛看清了许多,她不能违心说自己已经不爱夜央了,却也不愿意继续盲目下去。 “夜师爷,其实我们都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过去,不然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将来了。” 许相梦说得对极,夜央也如此觉得,夜央对于许相梦而言,至少是从简单的吸引到深刻的征服,许相梦在爱上夜央的一路走得不算迷雾重重,只是没有永远平坦的大路,她终究遭遇了绊脚石和曲折。而对于夜央,却经历了许相梦从知县大人成为心爱之人,又从男到变成女的翻天覆地大改变。 “那大人不会离开吗?” “我……” 许相梦略有犹豫,她本来真的以为自己的秘密全暴露之后她就会跑路逃命,而真到了这个点,许相梦竟犹豫不决,她确实心有流恋,也清楚那份流恋中,夜央是最大顾虑,无论二人之间有过何等矛盾,此情不变。 “在我没有放下这里的一切之前,我离不开的。” 许相梦的回答够了,夜央无条件选择相信,他也坚信,许相梦还没放下的一切间有他一份。 “那我还可以留在县衙吗?”夜央问。 “如果夜师爷没地方住,那就回来吧。” 许相梦的语气听似冷淡,心中却不然,虽然她对夜央仍有误解,但如今已经能稍稍冷静下来面对,今日夜央所有为她的所言所行,更让许相梦重新相信,夜央对她的爱该是不会虚假,同时,许相梦也开始怀疑起弱云的心思。 许相梦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留有余地,其实她对夜央以及有关于他的事向来如此,只因不能轻而易举地放下。墨西山之后,许相梦没有离开而是回到县衙,百骨井处,她更不忍夜央出事,不出面也焦急上街拉了几个人去救他,今日之后,她稍有理智地看清了她与夜央之间的关系,她对夜央分明还是爱而不舍,夜央对她,绝非无情无义。 得了许相梦的应允便没了苦愁,夜央最初的愿望就是陪伴许相梦左右,仅此而已。 “大人,我们不会没有将来,以后的路我都会陪着你走,无论宽阔平坦,还是艰难曲折,就让我们走到沧海桑田的更远方,在彼此心上扎根,如同曾经简单而真心的承诺,仅相伴,足矣。”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们你们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天晴风凉,杨宅内依旧花繁叶茂,似是未被秋意所扰。 杨景佑呆呆地坐在房间内,房门大开,他看似欣赏园中美景,实则双目空洞,数来已有多日不见许相梦。中秋那晚,他在同家人团聚过后又去县衙找过许相梦,还带着美味的月饼,可县衙门禁闭,内又空无一人,杨景佑只能失落离开。 杨景佑长叹一气,抬头便见杨景佳往这边来,但不管何事,此刻杨景佑都提不起兴趣。杨景佳走进杨景佑房间,一看他这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就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了,而她所带来的消息正与他所牵挂之人有关。 “好消息和坏消息,想听哪一个?”杨景佳笑而问道。 “姐,我什么都不想听。”杨景佑在杨景佳面前失落得像个孩子。 “那如果跟大人有关呢?”杨景佳蓦地严肃下来。 “她怎么了,什么坏消息?”杨景佑第一反应就是担忧许相梦。 “那我就一起说吧,坏消息是她昨晚顶替绮梦楼的花魁弱云被采花大盗抓走了……” “什么,被采花大盗抓走了,我要去救大人!” 杨景佳是冷冷静静地说,杨景佑却是听得心急如焚,杨景佳才说了坏消息,他就着急往外跑,才出了房门,他才意识到很严重的问题,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如何去救许相梦? 杨景佑一顿折回,依旧是火急的模样,满心慌急问道:“姐,我要怎样才能救大人呀?” “傻弟弟,你能不能听我说完,还有好消息呢,大人已经回来了,还抓回了采花大盗。”杨景佳对杨景佑如此实在担心。 “姐你不早说,我要去县衙看看大人!” 杨景佑根本没想过其他任何事,只知道许相梦经历了危险回来,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看望她,而杨景佳毕竟多一份历练,被采花大盗抓去意味着什么,或许杨景佑慌乱之下想不到那个层面,她却谨慎考虑。 “景佑,你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你都是明白的你要去看她可以,但我们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生一些……” 杨景佳本以为杨景佑是太过担心许相梦而没想到,但他并非如此,他只是更着急许相梦,而对于那种可能发生的事,他其实心知肚明。 “姐,我知道,但是无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大人她人没事就好。” 杨景佑说这话时沉稳沉着得像一个真正的男人,有担当,有魄力,杨景佳逐渐明白,她的这个傻弟弟终也有长大成熟的一天,而他的此些改变,许相梦功不可没。 县衙内,许相梦和夜央从监牢离开,刚才发生的事,让他二人之间多少有些尴尬,此刻只闻风击落叶声。 许相梦和夜央走到通往居院的小道,许相梦本想着说一句回房睡觉就跑走也挺好,却忽然听到身后稍远处传来杨景佑的声音,许相梦没来得及开口,转头一看,心上的恐慌想必不是无缘无故。 果然,杨景佑就像当夜央是没在一样,跑到僵硬着一脸愣住的许相梦身边,习惯地扶住她的肩膀,从上至下反复看,确认许相梦没胳膊少腿,也没有显而易见的大伤。 “听说大人被采花大盗抓走了,没事吧?” 许相梦瞄一眼旁边站着的夜央,这气氛好像更尴尬了,虽然夜央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子,但若是让他知道杨景佑早已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事情会否更复杂了?想罢,许相梦赶紧朝着杨景佑挤眉弄眼说道:“我一个大男人,采花大盗能让我有什么事?我已经成功将他制服,带回来受审,绝对要给他定个大罪!” 杨景佑明白了许相梦的意思,虽然有些不自然,还是尽力配合许相梦,说道:“虽然大人是男的,但谁知道那采花大盗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杨景佑的谎话让许相梦听得是一惊一乍,心中起伏不定,最好的方法还是让他闭嘴别说了,许相梦略慌,便赶紧拽着杨景佑就撇下夜央匆匆离开。 许相梦和杨景佑当着夜央的面又是演戏又是逃跑的,这无论是谁,都会怀疑其中有事,更何况对于夜央而言,他在乎许相梦自然就在意她所有事。 之前夜央就对许相梦和杨景佑的关系有所疑心,特别是在毛小雨来过之后,许相梦确实时不时露出些别样心思,而杨景佑对许相梦那种微妙的感情变化也被夜央捕捉到,十分可疑。之后,那个毛小雨也是突然就消失不见,而杨景佑也再没提起过“毛小雨”。 夜央心中连点成线,串联起所有的疑点和线索,会不会是这样一种可能,“毛小雨”就是许相梦,而杨景佑早已知道她是女子。 夜央的推理契合事实,全然无错,他心中蓦地漾起有史以来最明显的一番醋意,心酸难耐。 许相梦硬生生拽着杨景佑跑到了空荡荡的县衙大门庭院处,其实只要逃离了夜央,什么都好说。许相梦并非担忧杨景佑的话暴露什么,反正夜央也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只是怕夜央知道杨景佑早知自己的身份罢了,原因,或许是怕夜央多想。 “大人对不起啊,我光顾着担心你的安危,都忘了你的身份。”杨景佑抱歉道。 “没事。” 许相梦说得一脸轻松,虽然她心里略有担心,但夜央到底能否发现此事,许相梦也只能全交给上天做主了。 “大人真的没事吧,那个采花大盗没有对你……” 杨景佑欲言又止,许相梦却明白他的意思,还不是担心自己有没有被东方郎侵犯,许相梦正要开口说“没有”,蓦地一想,不做回答却故意摆着一脸可怜相。 杨景佑单纯地只相信许相梦,见她如此,杨景佑心中是又恨又痛,恨采花大盗伤害了许相梦,痛许相梦所苦,更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许相梦偷瞄见杨景佑这副表情,自然而然地知道这个傻二少爷被自己骗到了,心里一乐,也不忍心继续耍他。 “大人,我……” “行了,骗你的,我是谁呀,堂堂知县大人,对付一个小小的采花大盗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许相梦笑乐着吹嘘起来。 “真的,大人没骗我?”杨景佑满心满脸的紧张悲愤还未散去。 “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这个臭小子希望我惨遭采花大盗的毒手吗?”许相梦故意怒道,她当然相信杨景佑不会那样希望。 “大人就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嘛,怪吓人的。” 这二人的表情,怎么杨景佑还看起来委屈得很,许相梦却像是拿别人的乐事当玩笑开的坏人一样。 “吓吓你嘛,被吓坏了?我的错我的错。” “只要大人没事就好了。” 许相梦和杨景佑相处的融洽气氛漫散满了整个庭院,聊的话题不绝不休,吃喝玩乐,过往如今。 “对了,我好久没在街上看到卖果糕的大哥了,你有看到吗?”许相梦突然说道。 “大人这么一说,好像真的许久没吃到果糕了。” “啊,不会告老还乡了吧?”许相梦看似十分哀怨。 “可能只是一段时间有事吧,一定还会回来的。”杨景佑慰道。 “对,毕竟本大人这么赏识,那大哥一定得回来。”许相梦挥散了愁容,得意忘形地乐着。 许相梦和杨景佑的欢闹声不绝于耳,夜央靠在转角墙上,不敢去看许相梦脸上会有如何灿然的笑容,那本是他最喜欢的笑容,此时却成了他的心痛。 “大人,是我一直自以为是能让你开心快乐吗?原来给你带来最多悲伤痛苦的人才真的是我吧?” 夜央久久靠立,脑中充斥着繁杂许多,双耳不闻许相梦的欢笑。 许相梦送杨景佑出了县衙门,挥手告别,并非抱着送走了瘟神的心思,但总算少了一处顾虑。许相梦转身回走,在走廊上正走着,嘴里还胡乱嘟囔起来:“哎其实这个杨二少爷人好对我也好,要是真的混不下去了,不如就跟他们迁去衡都得了,没人认识开始新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钱花……” 许相梦尽管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蓦地鄙夷自己来,同时,当她如此想象“幸福时光”时,不由得想起夜央,她曾经宁愿一无所有只要夜央,如今的她,还是如此吗? 许相梦默然静心,却不料转弯之处就看见夜央,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若他是真的夜央,那自己方才和杨景佑的话自己那玩笑之言,岂不是都被他听去了。 “夜师爷……”许相梦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下去。 “大人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果然,夜央这话明明白白说明了一切,他绝对听到了许相梦胡乱嘟囔的的话,再看他这严肃神情,夜央当真了? “我是开玩笑的!” 许相梦着急解释一句,可此刻看着夜央,许相梦心中滋味复杂,她不敢直视夜央全神注视她的双眼,不及深思熟虑,许相梦竟然转身离去。 夜央要如何想许相梦的言语和举止,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他再也无法冷静思考,甚至弃绝了所有思绪。许相梦的欢乐笑声,她与杨景佑的欢畅交谈,她那句无意间的随口一说,她的逃离,每一幕每一声充斥夜央脑海之间,全然混乱。 许相梦蒙了一头从前庭院走到后园,这么长一段以后,她才稍稍冷静下来。 “许相梦你干嘛要逃啊,这不是更显得你心虚吗?夜师爷肯定会误会的!” 许相梦转身,可她也明白为时已晚,既怕现在回去解释更显刻意,又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解释得清楚。况且许相梦本来就觉得自己该冷静冷静,莫要太陷入爱里面,或者会是上天刻意安排今日之事,让许相梦和夜央二人都能有机会想清楚更多事。 “我说了自己是开玩笑的呀,夜师爷会怎么想就看他自己了。”许相梦淡淡语气,尽量劝服自己的心。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牢房之夜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幕又至,许相梦早早地爬到床上,本想着一睡忘千愁,但睡意不来,太安静的房间使得思愁更愁。 许相梦一巴掌拍到脖子,蓦地想到自己颈上的痕迹,她跳下跑到镜前,看得那印记依旧明显。许相梦忽地又想起监牢里关着的东方郎,拉下一脸,许相梦又离开房间往监牢走去。 只有入口处点了几盏火光暗淡灯烛的监牢气氛诡异非常,许相梦自己提着一盏灯,还没有几步便心里害怕得想离开。 “咦,太恐怖了,还是走吧!” 许相梦打定了主意要先离开,教训东方郎还是等到天亮之后。 许相梦回头,忽地感觉身侧好似一阵风拂过一般,她脚下一愣,不禁开始发抖,迈步变得困难。 “不是吧,难道来鬼了?” 许相梦迈着僵硬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额上一滴冷汗滑落脸颊,只在滴落之间,针落之声一般,砸在了许相梦后方朝她伸开的手掌之上。 “别动!” 许相梦被一条手臂从后方环住,又有掌心捂住她的嘴,许相梦整个人一愣,手上的灯盏落地熄灭。 许相梦吓傻了完全没有知觉,直到她被推进了一间牢房,“啪”一声牢门关上,许相梦乍一下被惊得清醒过来。 “哇,什么情况?” 许相梦狠狠扑到牢门上,使劲摇晃,而牢门已然被锁上。牢墙的小窗照进月光,许相梦逐渐觉得这间牢房的所处位置很熟悉,再一想,不正是关东方郎的那间? 许相梦蓦地转身靠在牢门上,环顾不大的牢房,没有看见东方郎。 “人呢?” 许相梦突然有了个想法,刚才那只“鬼”恐怕就是越狱的东方郎了,许相梦心想:所以他是逃狱被我撞了个正着才把老子关进来了? “来人啊,有人逃狱了!”许相梦大喊。 “大人是说我吗?” 许相梦忽地听见一个声音,又见一团光亮靠近,再靠近,许相梦便看清了是东方郎,他手里提着刚才自己弄掉的灯盏。 “果然是你!”许相梦怒指东方郎道。 “我逃狱了吗?本大盗只是觉得牢房太暗睡不着,出来溜达一圈找盏灯,不过大人你怎么跑进去了呢?” 东方郎提着一盏灯照着脸,说得就跟真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你别装了,都是老子想得不周到,就该给你上他几百个锁,看你怎么还逃出来!”许相梦一心不甘。 “可是现在,是本大盗在外,在牢里的可是大人你呢!” 东方郎一脸得意,这样更看得许相梦七孔冒火,东方郎把灯盏挂在了旁边,靠着牢房门就坐了下来。 “我本来还想亲自去找美女大人赴约,真没想到大人居然亲自来牢房找我,真是太荣……” 东方郎自说自话着,话没说完,就听到背后大锁砸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整个人往后靠倒。 “你给老子进来!” 许相梦狠狠使劲拖了东方郎进了牢房,扔到一边便赶紧往房门处跑,只是许相梦灵活,东方郎也不输她,许相梦才摸到牢房门,还没能逃出去,就被东方郎一手抓住了腰后的衣裳。 “你给老子放开!” 许相梦死命地扭身,却没能挣脱东方郎,正纠缠着不放时,东方郎一把使力往后一拉,许相梦实在挣脱不过,反而整个人往后倒过去。然而许相梦没有如她所怕的那样重重摔倒在地,而是更可怕的被东方郎抱在了怀里。 许相梦怒目狠盯东方郎,正想着要给这个禽兽狼拳脚,却被他松开手扔在了地上。 “啊,你!” 许相梦摸着摔疼的脑袋和身体,对东方的怨恨再深一步。而那边,自由而无束缚的东方郎并没有逃出敞开的牢房门,反而捡起地上的锁给它锁了上。 “你干嘛呢?”许相梦满心怒火坐起来,一身到处都痛。 “锁门呢,大人明明长了眼睛却看不出来吗?”东方郎似有深意地说着。 许相梦恐怕东方郎又有坏心思,也顾不得身上的小疼小痛,赶紧爬起来想去阻止东方郎。结果只是,东方郎整个人拦住了锁链,带着莫名其妙不似之前的笑容看着她。 “你!”许相梦怒目怒指东方郎吼道。 “我有很多话想问大人,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回答我?”东方郎仿佛收敛了许多。 “不回答。”许相梦怒回。 “行,那我就站这一晚上,大人也就陪我一晚上。”东方郎说得随意。 “你无赖!” “本大盗就无赖了,大人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许相梦一脸狰狞地朝东方郎伸出两只尖锐的“利爪”,恨不得撕烂他这张脸,只是东方郎不躲避,而眼前这张脸,突然变了表情,好像多了一分认真,让许相梦不忍心下手,更不禁心软。 “行,你有屁快放,老子没那么多时间!”许相梦说着话走到墙边坐下,身上还有些小疼。 见许相梦妥协,东方郎会心一笑,他靠着牢门坐下,牢房的两边,与许相梦相对而坐。许相梦刻意撇过头,东方郎久久不说话,许相梦不耐烦转过头一看他,这暗色的牢房中他朦胧眼神,看得许相梦不由得心上一怔。 “你不是有话要说嘛,哑巴啦!”许相梦蓦地一个白眼甩过去。 “差点忘了,马上问。”东方郎突然又笑得跟闹着玩似的。 许相梦一脸怨气在光线偏暗的牢房里就像个冤死的鬼似的,而凶手就是东方郎。 “那个,你为什么救我呀?” “救你,老子什么时候来救你了?”许相梦说得一脸嫌弃。 “这个。”东方郎指着自己头上的包裹布,故作不耐烦说道。 “这个,老子才没有想救你,只是怕背上一条人命而已!”许相梦说得半真不假。 “我知道,大人你呢是冒牌知县,还是个女的,刚才看你开锁技能也不输我,所以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吧?” 许相梦的身份并没有不简单,也就只是像东方郎所说那样,冒牌女知县罢了。但许相梦看东方郎那盯着自己的眼神,怎么就跟审犯人似的。 “老子就是知县大人,你凭什么怀疑我呀?”许相梦死撑着说道。 “是吗?那大人何时提审我,在公堂之上,最好是当着百姓的面,以示大人公平公正公开,而我呢,也有很多知道的事想公开,比如……” 东方的话说到一半许相梦就明白了,他这分明就是用许相梦的假知县身份威胁她了,不能审,就是只当着成城他们的面也不行,他想许相梦不了了之这件案子,把他放了。 然而许相梦一头栽进了自己的认定之中,她完全没想,东方郎明明就能打开牢房的锁出去,真要逃走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居然敢威胁我!” 许相梦愤怒起身上前,一把掐住东方郎的脖子,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你灭口?” 令许相梦无比意外的是,面对她的怒目怒言,东方郎居然还面露一笑,更一把摸到许相梦的手背掐上他自己的脖子。许相梦猜不透他的用意,不禁觉得心慌。 “如果掐死我你就没了后顾之忧,那就动手吧。” 许相梦怎么可能动手杀人,再加上东方郎这诡异的笑容和叫人捉摸不透的行径,许相梦蓦地害怕,挣脱了东方郎回去墙边坐着。 “你又不是罪大恶极的采花大盗西天狼,还不至于要你的命。”许相梦说得毫无底气。 “我懂,你不舍得杀了我,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东方郎一脸刻意的惊惑。 “做梦吧你!”许相梦抓起一把稻草朝东方郎扔了过去。 “哦,没爱上就好,我可是采花大盗,采花大盗是绝对不能爱上任何一朵采到手的花的,无论那朵花多诱人。” 许相梦注意到东方郎默然变了表情,他仰头望着墙上小窗,眼神中流露出复杂情绪,许相梦并看不太懂,却惶惶不安。 “胡说八道,老子才不是被你采到手的花,虽然我确实很诱人。” 许相梦不甘被东方郎那般比喻,下巴翘到天上去,当然也不能忘记自夸,只是这话夸出口,许相梦竟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你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我还没有……” 东方郎边说边起身往许相梦走去,许相梦还没意识到太多,他竟突然俯身半跪,双手扶在许相梦身后的墙壁之上。当许相梦彻底明白情况不对时,东方郎忽地凑近她的耳旁,说道:“得到你。” 只一刹惊惶失神,许相梦迫急反应,此次是两手齐上,正勒住东方郎的脖子往前推他。 “你这只不要脸的禽兽狼,真当老子是弱女子呢,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许相梦越发地使劲,终于推东方郎离开了自己一臂距离。二人四目相对,许相梦的目光越发激怒,而东方郎,渐渐淡然。 “耍你玩的。” 东方郎一句话推开了许相梦的手,倾身躺倒在地上,看似随意而惬意。许相梦愣了片刻,瞥两眼倒在地上的东方郎,实在想不通他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梦卿花海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笼罩着牢窗外明月上的那层薄雾渐渐散去,牢房内,无声久久。许相梦渐渐冷静下来,东方郎静静躺着,闭目不语。 许相梦瞥一眼牢门,此刻该是她最好逃跑的机会,可她能开锁走出去,回去大睡一觉,东方郎也能。 “喂,你到底是不是采花大盗呀?”许相梦踢了装睡的东方郎一脚。 “是呀,只不过才上道,还没拼出一番天地,现在恐怕我的采花大盗生涯就要就此终结了。” 许相梦听着东方略显苦涩的话,怎么还有种愧罪感,毕竟他是被自己逮到的,他所说的终结也应该就是指被关进这监牢吧。 “不会啊,又没判你死刑,等你出狱了还不是可以继续……不对不对,还是别当采花大盗了,不如回家种花去,又不害人又利己。” 许相梦说完才觉得不可思议,一脸的不忍置信,她什么时候还学会劝人向善了? “种花能有什么意思!”东方郎说得一脸不屑样。 “你种了一大片的花,到时候不就可以采个够了嘛!”许相梦没好气说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知不知道采花大盗的‘采花’是什么意思呀?” “老子当然知道,反正都是采花,你就换个采花玩玩呀,说不定不错呢!”许相梦强词夺理也不愿认输。 “那本大盗就直说,我不想采什么花,就是想玩女人罢了!” “你这人还真是有一颗禽兽的心。” 许相梦万分鄙夷道,但许相梦隐隐又觉得,东方郎并不像一个实在心恶之人,从第一眼的感觉开始,经历了些不忍想象的事,再到此刻,尽管东方郎出言叫她听得厌恶,但她竟丝毫不觉得东方郎可怕了。 “其实你可以这样想想,当你拥有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每到花季绽放,芳香无比……” 东方郎闭目跟着许相梦的的想象走,一粒种子落地生根发芽,绽放出最美的花朵,一朵蔓延出一整片漫无边际的花海,而他在这花海间,或奔跑,或静卧。 东方郎沉溺于许相梦营造出的那片美好幻境,正无法自拔之际,许相梦狠狠拉了他一把。 “那样说不准就有女的眼睛被花迷了,脑子不清楚就看上你呢!” 许相梦无情一句损花破毁了东方郎所有的美好幻境,百花瞬间凋残归于无有,他蓦地一睁眼,囚牢四壁,暗淡无光,更无花香,但唯一庆幸的是,东方郎的眼中映入了一个许相梦。 “那如果我为你种出一片花海,你会不会跟我去到那片无以伦比的美景之中,享受百花缭乱而美不胜收的绝美景色?” 东方郎一脸认真模样说出这番话,听得许相梦几欲心跳顿止:老子没听错吧,这禽兽狼说什么了?开玩笑呢吧?跟老子去看花?跟我? 许相梦满心沸腾,一脸的错愕,一副吓傻的模样看在东方郎眼中,他轻轻一眨眼,转移了深情凝视许相梦的眼光,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那样会有女的瞎了眼看上我,你是女的,我就问问你的想法,你懂我意思吗?” 许相梦愣到了天外去,东方郎这一解释,她许久反应过来,又过很久才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简直吓死老子了!”许相梦又踹了一脚东方郎。 “是你想太多,你这个女人,暂且称你是女人,脸蛋不行,身材没有,脾气还差到极点,怎么可能入得了本大盗的眼!” 东方郎一顿恶损,气得许相梦七窍生烟,满心燃火,她起身过去一脚踩在东方郎胸前,怒道:“你敢这么说老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这样就更不像个女人了。”东方郎强忍着许相梦的拧踏摇头说道。 许相梦忍无可忍,但并不再拳脚相加,而是转身往牢门去,说道:“本大人不跟你这禽兽狼计较,老子睡大觉去!” 许相梦掰扯两下开了锁扔掉,东方郎突然来了一句:“你走了不怕我逃跑吗?” “你想跑就跑啊,我不拦你。” 许相梦开门走出去,东方郎逃了也好,这样她就不怕他胡言乱语说出自己的假知县真女子身份了。 “我不跑,在牢里待着多好呀,一日三餐饱,还有假大人你跟我共度漫漫长夜,我哪舍得走呀!” 许相梦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蓦地一个回头,冲着东方郎笑道:“好啊,你喜欢待就待着,看谁耗得过谁!” 许相梦狠狠一个摔门离开,牢房半开,东方郎注目许相梦离开的脚步,直至连她脚下的气愤都不再听见。 朦胧云层再次掩上缺月,盖掉了光亮,让夜暗得更深沉。 空荡牢房,了无一人。 整个世间都熄了灯,许相梦的房间也是,东方郎穿园道走到县衙大门前,一路顺利,他的心却似有所堵。 “作为一个采花大盗,我真的失败透了,一朵花没采到不说,反倒被人偷了心。”东方郎嘴角一笑,又苦又甜。 东方郎开了门闩走出县衙去,从一片宁静走进另一片宁静。东方郎走出了一连串回忆,回忆之初,是一地黄叶,回忆之终,是消失的背影,而贯彻始终的,是许相梦,最刻骨铭心的,是她的笑容。 “今日一别,不知能否有一日再见?” 云散月消,日头照常升起,睡梦中的许相梦听到成墙的喊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那个东方郎越狱逃跑了!” 许相梦被由远而近的声音闹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便听见成墙在门外禀告,说道:“大人,东方郎逃狱了!” “什么,逃了?”许相梦乍一下清醒坐起,再一想,东方郎越狱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许相梦再趴了回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他现在也还不是什么大恶,要是他以后还行走罪途,到时候我一定抓到他,绝不轻饶。” “啊?”成墙不解许相梦之意。 许相梦没有了睡意继续赖床,只能爬起来,但是醒来起床又能做什么呢?连梦都没得做。 “唉,老子的人生……”许相梦仰头长叹,苦于房顶阻隔,恐上天听不得她的哀叹。 再哀愁许相梦也只能哀怨叹气罢了,她走出房间,走出院子,在园子里打发无比寂寥的时光,拾起落叶,一张一张高高叠起,再一口气吹飞。 “唉,好无聊啊!” 拨散千思万绪,许相梦清晰地想起夜央,昨日之后的今日,他现在在何处?一想到此,许相梦的闲愁便化作思虑,她从园子离开,先去到大堂,夜央并不在,许相梦又折回去到夜央房间,房门虚掩,她轻轻一推,从一道门缝中窥见满地纸张。 许相梦小心翼翼推门开大,轻手轻脚进去,看见夜央正趴在桌上睡着。许相梦蓦地一怔,这一地凌乱的纸,莫非是夜央昨夜挥笔所写,写到趴书桌上就睡着了,许相梦不敢想象夜央此行为为何,但她大略知道。 许相梦悄悄走近,瞄过每张纸上夜央的心事,只是她简简单单地认得几个字,而读不出他的完整心事。 “夜师爷,你写的这些跟我有关吗?” 许相梦靠近书桌,叫她吃惊的是夜央手下这张纸,上面的墨迹还未全干,这难道说明,夜央彻夜未眠,挥笔心事。 许相梦情不自禁伸手触到夜央的脸颊,一丝凉意渗入,本就浅睡的夜央蓦地睁眼醒来,许相梦立身眼前,神情略带惊色,暗隐忧思。 “夜师爷,你醒了!”许相梦缩手时尽显慌张。 夜央看一眼许相梦,许相梦躲闪他的目光瞥向书桌,她这一眼让夜央略慌了,他忽地伸手折上纸,但许相梦还是注意到原本被夜央压着的边角处有一块“墨迹”。 夜央的突然慌张让许相梦不明白,她语气淡淡,心里却不如表面平静说了一句:“夜师爷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我看不懂。” 许相梦绕过书桌,一路拾起地上的纸,纸上所写的诗词,她每首或都能识其中几字,却不知每一句都包含了夜央的情思与忧思。 夜央怔住,许久才起身从许相梦的反方向去捡地上的纸,一夜的心事,只为许相梦泛起的情意忧思,夜央拾起的不仅仅是纸,更是他失落悲伤过后的坚定。 许相梦捡到了最远处的纸,夜央也拾完了脚边的,夜央起身,许相梦回望,二人之间亦远亦近,近不过丈几的距离,而又有足够的远距离看清彼此,看清自己。 “麻烦大人了。”夜央道。 “不麻烦,不过夜师爷这些纸上所写,不会都是骂我的坏话吧?”许相梦往夜央走去,故意如此问。 “不是。”夜央沉静之下稍杂一丝慌急。 “那就好,大深夜的还练字,不用墨汁画都有了两个大黑眼圈。” 许相梦将一沓纸拍在夜央手上,略表现出来嫌弃,但字里话间,却不乏关切之情。夜央注视许相梦的眼神,分明地发现,她的目光,情意未变,更添暖意和柔情。 “我走了!”许相梦有些羞于直视夜央的凝情目光,一挥手便转身往房门走。 几步停滞,许相梦的神色逐渐严肃下来,说道,几度咽下张口欲出的话,终究许相梦只是离开了房间。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提亲风波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几日来,县衙内大事小事皆无,除了太清闲,所有人与常日基本无异,唯一变化微妙的,只有许相梦和夜央,二人交谈少了,相处少了,但在其他人眼里,稍有察觉却并不觉得这是为异常。 晴好一日,许相梦躺在床上静享惬意时光,忽地觉得眼皮子一跳,心上略有不安。 “这感觉怎么……” 许相梦不知如何道出心上的感觉,她从床上爬起来,穿衣穿着便不自觉地出了门,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好像在表明今天会有可怕之事发生,叫自己心中惶惶不安。 果不其然,许相梦才走出院门,便见金劲跑着过来,可是他面带笑容,一点也不像要来通报坏消息的样子。 “到底会有什么事呢?” 许相梦前思后想,就站在原处等金劲跑到她身边,许相梦是动了所有脑筋去想能让金劲笑着来报告却让她惶惶心不安的坏消息是什么,只是金劲这一开口,全然与许相梦的无数个猜想毫不搭边。 “大人,柳至富柳老爷来提亲了!” 许相梦愣神许久,柳至富柳老爷来提亲是怎么个意思,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之后,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柳夏青。 “不是吧!”许相梦一脸愕然。 “千真万确,柳老爷带着大堆大堆的礼物,为柳大小姐来向大人提亲!” 金劲这一股激动劲儿让许相梦着实看着不爽,他是在幸灾乐祸呢,还是推波助澜,他是希望许相梦娶一个母老虎过不了安生日子呀。许相梦也是难以接受这个已然发生的事实,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上门提亲,居然是以男子的身份被女方提亲,当真是无稽之谈。 “我说你高兴个什么劲儿,要娶你娶,老子才不娶那个大刁蛮!”许相梦狠狠给了金劲一脑刮子。 “可是人家柳老爷又没要跟我提亲,再说柳大刁蛮喜欢的也不是我呀!”金劲一脸委屈说道。 许相梦陷入了沉思,柳夏青对她的死缠烂打她早已习惯,本来以为她就是没头没脑眼神不好,不知怎么的就看上自己了,或者某一日又会看中哪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就忘了自己,岂料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没事的,他能上门提亲,我就能当面拒绝,他柳至富还能逼迫我一个知县大人?” 许相梦想通了,但还少一个拒绝的借口,恶言相拒不成,绝对不能实话说柳夏青如蜂窝煤一般的缺点而拒绝,一定要用委婉而让人最容易接受的方式果断拒绝。 “有了!”许相梦突然脑子闪现灵光,问金劲:“小猜在厨房吗?去把她给我叫来。” “大人叫小猜干嘛呀?”金劲不明所以却仍然察觉许相梦有坏心思。 “我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问题,快去快去!”许相梦推了金劲一把。 没多久,金劲从厨房带来了毛小猜,许相梦在院前小道上来回疾走,两只眼珠子翻来转去,就等金劲叫来毛小猜友情出演她接下来要上演的一场戏。 “大人,金劲说您找我,什么事呀?”毛小猜一副认真模样。 “有事,天大的事,救命的事,非你不可,待会儿跟我去见柳老爷……” 许相梦“噼里啪啦”跟毛小猜讲了一大堆,她半懵不懂许相梦天马行空的想象和说辞,茫然一脸整理着逻辑思绪。许相梦看出来毛小猜听得有些蒙了,便使出了最终无奈的杀手锏。 “反正小猜你就记住,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配合我!”许相梦一脸严肃。 毛小猜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懂先前许相梦长篇大论的意思,但至少后一句她明白了,配合她就没错,毛小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行了,出战!” 许相梦身后跟着金劲和毛小猜来到大堂会面柳至富,气势恢宏,自然是想象。踏进大堂第一眼,许相梦就看见了金劲口中所说的大堆大堆的礼物。 “柳老爷柳老爷,真是抱歉,县衙事务繁杂没能及时相迎,还请见谅。” 许相梦上来一开口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伪装得有声有色,有腔有调。 “大人为高涯县百姓劳心劳力,是我打扰了才对,还请大人见谅。”柳至富回道。 二人你来我往打着世俗腔调,许相梦就跟玩上瘾了似的,没完没了。金劲在一旁听他们的客套话都快听睡着了,毛小猜也是脱离了他二人的圈子。 “言归正传,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替我柳至富的掌上明珠来跟大人您打个照面,提个亲。”柳至富的话听起来并没有太认真。 “柳老爷真是太看得起本官了,我不过小小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哪能配得上柳老板您家聪明美丽温柔贤惠的柳大小姐呢!”许相梦一顿夸柳夏青。 “既然大人都觉得我家青儿如聪明美丽温柔而又贤惠的话,应该是对青儿印象不错,那不如就成全了这段美好姻缘。” 许相梦只是随口瞎夸,没想到柳至富甚至比他女儿柳夏青脸皮还厚,居然敢认。许相梦蓦地一抽抽嘴角,也不想跟柳至富继续说些有的没的,直接转身一把揽过毛小猜,一脸认真相说道:“柳老爷,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和她,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而且本官已然书信双方父母,告知此事,所以十分抱歉,对柳大小姐的情意,我今生只能辜负了。” 许相梦一点空隙都不留给其他几人反应,自己又说完了一大通,还蒙着的毛小猜什么都没说没做,只是谨记许相梦的那句“配合”。 柳至富心有怀疑,他细细打量被许相梦揽在怀里的毛小猜,认出来她就是那日参加大厨招选的小女子。当日,因为许相梦的多吃一口,柳至富刻意将毛小猜淘汰,意思就在把她让给许相梦,这一让,居然让出了一个知县女婿? “大人您别开玩笑了,这位小姑娘和您怎么能相配呢?” “怎么不能,小猜长得可爱,又贴心,厨艺又好,本官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女子,莫非柳老爷有意见?”许相梦一脸严肃地反问道。 许相梦这副认真模样,不仅老奸巨滑的柳至富有些信了,一边迷糊着的金劲和毛小猜才真信了。 “柳老爷,柳大小姐确实优秀,但是,爱情贵在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而我与柳大小姐,只当有缘无份罢。”许相梦说话间还冲着毛小猜一笑,看得她实在莫名尴尬。 一场戏,许相梦独撑全场,只是借力毛小猜与柳至富斡旋,终于,柳至富尽管怀有疑心,还是如何来就如何去,真要有赚到了什么,那就是没能赢到知县女婿的失败之感。 成功送走瘟神,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大气,可她的手臂还搭在毛小猜肩上放不下去,又是得意自己的胜利,又是感叹自己太过强大。 从外面回到县衙的成城看见了了离开的柳至富,看他身后的家丁担着大箱小箱,成城疑惑会是何事? 大堂上,许相梦一脸的得意忘形,金劲和毛小猜还没跟上许相梦的节奏,只是看着柳至富离开后的空荡堂上。 “大人,柳老……” 成城问着跑进大堂来,却看见许相梦搂着毛小猜的场景,成城的话说到一般断止,心头蓦地泛起一丝感觉,酸酸的,怪怪的。 “成捕头你回来啦!”许相梦一脸无意的笑,也松开了毛小猜。 “发生,什么事了吗?”成城问得有些慌神。 “哦,没事了,本大人今天高兴,小猜我们去买菜,来一桌满汉全席吧!” “好,好啊!” 许相梦又拉上毛小猜当着成城的面跑开,留下成城和金劲两个大男人在这空荡的大堂上享受无声的寂寞。 “金劲,大人和小猜,他们发生什么事了吗?”成城略有犹豫问道。 “大人,她说,她说……”金劲还有些傻眼,重复老半天可是急坏了成城。 “她说什么了?” “大人说她喜欢小猜!” 金劲听了许相梦的全盘计划和全场戏,终究只听进去了这句话,一脸惊愕化作一脸怨气,从成惠到毛小猜,金劲想跟谁套近乎,许相梦一定来横插一脚,成功将对方带走。 “大人果然是跟我作对!”金劲恍然大悟道。 金劲抱头一通呼天唤地往里面走去,只留下成城一个人,这空荡荡的大堂就如同他此刻的心,空寂落寞,无声心事。 许相梦跟着毛小猜逛了一整条集市街,大鱼大肉的大肆疯买,最后还是要自己又提又扛还真是有些疲累。 “这些很重吧,大人累了吗?我帮你拿一些吧!”毛小猜说着从许相梦手上拿过大捆小捆的菜。 “行了行了,也不是很重的,小猜别累着,到时候还要你做一桌美食,庆祝我大获全胜,不用娶柳夏青那个大刁蛮,哈哈哈哈……”许相梦乐得忘乎所以。 “大人真的很讨厌那个柳大小姐吗?”毛小猜问。 “说讨厌呢,也不讨厌,但要说不讨厌,还是挺讨厌的。”许相梦说得自己都一头雾水。 “啊,好复杂呀!”毛小猜凝眉感叹。 “是挺复杂的,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不可能娶她的,这样说就简单了吧?”许相梦随意一解释,只有她懂自己的意思。 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许相梦和毛小猜同时听见了一个声音,看往同一个方向,便看见了卖糖葫芦的大哥。 “糖葫芦!”二人异口同声喊道,不约而同彼此一望。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骰子哥哥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毛小猜人手一串糖葫芦坐在石阶上,面对平静水潭,飘着落花红叶。 “真没想到大人也喜欢吃糖葫芦。”毛小猜确觉意外。 “我什么都吃的,不挑食!”许相梦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成捕头他们也不挑食,但是也不吃糖葫芦,成捕头还说只有小姑娘和小孩子才吃这个。” 毛小猜一句成捕头说听得许相梦一口糖葫芦呛了下去,差点没丢了小命。 “大人没事吧?” 毛小猜见许相梦咳得脸都红了便心生担忧,而关切一问,她轻轻拍打许相梦的背,许相梦也慢慢缓了回来。 “还好还好,没事了。”许相梦一笑,又变得一脸怨气,说道:“成捕头瞎说,谁说只有姑娘和孩子才喜欢吃糖葫芦的,胡说八道!” “成捕头应该只是随口一说的吧!”毛小猜有意维护成城。 许相梦倒也不怪成城,只是自己被自己吓着呛了一口罢了。 “对了,为什么今天,小猜你只买一串糖葫芦呀?”许相梦突然问道。 毛小猜恍然一回神,她这才发现自己只买了一串糖葫芦,平日里,她总是能记得买两串,而今日,她与许相梦二人停在摊子前时,她却全然没想起来,直到此刻,还是许相梦提起来的。 “对啊,我怎么会忘了呢?”毛小猜不禁蹙眉。 许相梦察觉毛小猜的愁态,便知道自己提起了不该提的事,自责之余,赶紧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我居然把骰子哥哥忘了。”毛小猜越发失落。 许相梦手里摇着糖葫芦不知说何话打破此刻的尴尬,她突然有一个想法,反正她的身份连续被拆穿,她也习惯而没什么恐惧了,不妨直接跟毛小猜坦白,她就是“骰子哥哥”。 “大人你等等我,我要再去买一串糖葫芦。” 毛小猜说罢便起身往街上跑,许相梦起身唤住她,一刹坚定心思,说道:“小猜,不需要再买了,骰子哥哥已经又和你一起吃糖葫芦了。” 许相梦的话毛小猜听不太懂,又或者是略懂而不敢相信,二人相视僵持一刻,许相梦突然又说道:“其实我就是骰子啊,小猜你,认不出来我了吗?” 毛小猜瞳中乍现两点光亮,许相梦这句话说得很清楚,她听得更是清楚,但毛小猜更不敢相信。 “唉,小猜果然没认出我来吗?”许相梦哀叹一气。 “不是……” 毛小猜双眸凝视许相梦,初遇许相梦时,她确有隐隐相识之感,可之后,她从来也没敢将许相梦和骰子混为一谈。如今,许相梦亲口承认她就是骰子,毛小猜惊疑不已。 “那是怎样,小猜是看见我不开心,还是因为我隐瞒你这么久不开心?” “都不是,可是大人,您真的是骰子哥哥吗?” 毛小猜仍然无法全心相信,毕竟过去这么多年,而且许相梦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突然。 毛小猜的心有疑虑也是无可厚非,许相梦也懂,但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向毛小猜承认身份,自然也想好了如何让她信服。关于骰子和毛小猜的事,许相梦说得一丝不差,以前的回忆,许相梦讲起,恍然竟如昨日。 听了许相梦所说的那些曾经,那些真真实实只属于二人的过往,毛小猜打从心底信了许相梦就是骰子。许相梦差不多说完了那大半年,忽地注意到毛小猜竟已眼眶泛泪,她蓦地停止回忆过去,问道:“小猜怎么哭了?” “小猜太高兴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骰子哥哥了,但原来,我们早就重逢了。”毛小猜含泪而笑。 许相梦本来想永远不说出自己就是骰子这句话,她曾无数次去到某一处,但永远只是像失了根的蒲公英,风起而飞,风止而落,她以为自己连回忆都不曾带走,但其实,她不仅拥有了回忆,也留在了他人心里。 “小猜,都怪我,之前隐瞒是有苦衷的,希望你不要怪我,好吗?”许相梦面对毛小猜时,依旧像一个大哥哥。 “嗯!” 毛小猜擦去眼泪,重归欢笑,这份迟到的久别重逢的喜悦,在二人的目光之中,欢笑之中,逐渐弥漫开来,如同落叶降落平静水面,泛起涟漪。 吃完糖葫芦,许相梦又要承受自己的肆无忌惮的后果,提着重到能让她累得虚脱的各种食材往回县衙走。 “早知道应该把金劲也带出来的,这么重!”许相梦只敢在心里哀怨。 一路上,许相梦和毛小猜相谈甚欢,有过去,有现在。 “对了,小猜,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有个大名叫骰子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在县衙里说开,我……” “大人不需要解释原因,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已经很开心能跟骰子哥哥重逢了,今后,您还是大人。” 所以说许相梦喜欢毛小猜,她就是如此体贴的一个人,有一个这样的小妹妹,可爱体贴又有非凡厨艺,当然是一件幸事。 二人回到县衙大门口,许相梦的一段苦旅可算走到了头,她现在唯一所想就是把这些鸡鸭鱼肉菜什么的全砸在地上,然后回房间躺着补回散尽的元气。 最后几步,许相梦几近崩溃,就当此时,成城好像不经意走出了县衙大门,许相梦一眼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成捕头!” 许相梦“哗哗哗”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一喊成城他便走了过来。 “大人有何事吩咐?”成城突然恭敬非常。 “这些这些这些,搬去厨房。”许相梦说着还将毛小猜手上的菜也扔在了地上,说道:“都让成捕头拿,辛苦成捕头了!” 许相梦这又是命令又像客套的,但如何不重要,此刻只要她卸下了重担,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得了许相梦的命令,成城一样一样拿起混乱一地的食材,毛小猜帮着他,还是自己提起一些菜,说道:“这些我可以拿的。” 许相梦在一旁甩胳膊扭脖子,实在全身酸软疼痛,她大概都能想象到明早的自己,一定全身瘫倒床上,无法动弹。 “遭罪呀!是老天爷惩罚我吗?” 许相梦心中不禁想,她最近好像确实做了许多不太人道的事,对夜央的伤害,对东方郎的狠手,对金劲一如既往的虐待,还有现下对成城的使唤。 “天呐,老子居然这么过分吗?” 许相梦心中若有懊悔,忽地又想起直接造成自己去大买特买的缘故,她拒绝了柳至富的提亲,也就是无情拒绝了柳夏青。正当她觉得柳夏青还有些惨时,背后一个喊声让她的想法突然转变,她自己才是要惨了。 “大人!” 许相梦僵硬着身体转过来,不远处,全身冒火的柳夏青迈着步步燎原的汹汹气势朝她走来,光是那蔓延开来的火热之气都叫许相梦恐惧至极。 柳夏青虽然一直可以都脾气不好,但许相梦从没见过她如此火大的模样,无可厚非,一个姑娘家被一个“男子”拒绝了亲事,那得是多大的耻辱。此时此刻柳夏青心里的怒火许相梦无法测量,但许相梦总有预感,柳夏青会走过来狠揍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许相梦的猜测错了,柳夏青确实径直朝她走来,但却在她跟前转而拽过一旁毫无防备的毛小猜。 手上的菜“啪啦”掉落,毛小猜被柳夏青一拽拉到了许相梦面前。 “你做什么呢?”成城下意识微怒喊道,手上的东西掉落地上。 许相梦还全然没有反应过来柳夏青的举动,倒是被成城一声吓着了。她蓦地一颤抖,一瞄成城脸上敛去着急的怒火。 “放开小猜!” 许相梦一掌劈开柳夏青拽着毛小猜的手,她绝不容许柳夏青对毛小猜做过分的事,毕竟毛小猜是无辜的,只是被她拉来当做了借口。而对柳夏青,许相梦也不恨恶却有愧疚,欺骗了一个女子最纯粹情感的愧疚。 “柳大小姐,对不起!”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连许相梦她自己都不敢想象会有这样一句抱歉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若是瞎说一句,许相梦或许还觉得可能,但她由心的诚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难以置信。 “谁要你说对不起了,你凭什么拒绝本大小姐,我到底哪里不如这个黄毛丫头?” 柳夏青才不可能轻易原谅许相梦,也不会饶恕毛小猜,当然,最不可能放下的,始终是她作为柳大小姐的自尊心。 “柳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这么较真,你一个温柔大方漂亮的富家大小姐何愁嫁不出去,为什么一定要缠上我呢?”许相梦的心里是奔溃的。 “既然大人觉得我温柔大方又漂亮,那为什么不喜欢我?”柳夏青再问。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我还能怎么说呢!”许相梦实在无从解释。 “不对,一定是这个小丫头勾引的你,所以你对我变心了!” 柳夏青这句话造成了在场四个人的尴尬,许相梦此刻才觉得她的话过分了,对毛小猜的胡乱猜测,恶言诽谤,如此过分。 “不是这样的,这事跟小猜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不喜欢柳大小姐,也绝对不会跟你有什么可能的。”许相梦尽量冷静,以防自己失了理智暴露。 “你分明就是袒护她!她凭什么,她有我漂亮吗?她家比我家有钱吗?她……” 柳夏青怒指毛小猜,眼中怒出了眼泪,这让许相梦更愧恨,本来自己只是为了混迹江湖以男装示人,从来也没有造成别人的困扰。然而到了高涯县之后,她却给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人造成困扰,夜央,杨景佑,杨景佳,柳夏青,都深受其害。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两线牵挂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喜欢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她的美貌,家世以及各种吸引人的优点,但这些只能成为博人眼球一瞬间或者一段时间的原因,最终决定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与否的,绝对是两人是否是由心的互相吸引,真心地彼此有情。” 成城一番话突然冻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成城明明是一个耍刀弄剑的武才,居然也有这般领悟。 “成捕头说得没错,我对柳大小姐,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如果我以前有做过什么事让柳大小姐误会,那是我的错,如果柳大小姐还是不能接受,那就打我一顿好了,我以知县大人的身份保证,绝对打不还手。” 许相梦闭目正立柳夏青前,她当真是甘愿为自己的无意犯错而承受后果,如果柳夏青打她一顿就能泄气,如果这样就能结束这场闹剧。 柳夏青挥起了一巴掌,只一阵风拂过许相梦的脸颊,柳夏青竟然没有下手,许相梦是她第一个面对时会心软之人。 “我讨厌你!” 许相梦只听见柳夏青这饱含复杂情绪的一喊,当她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柳夏青跑远的背影,她好像擦抹着眼泪,许相梦甚至感受到其中一滴飞落到自己脸颊。 许相梦轻手擦过脸颊那一滴好像是眼泪水滴,还有热度,却渗进心里一阵冰凉。许相梦滞住许久,前脚和夜央的感情才陷入僵局,今日又伤害了柳夏青,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傻傻爱着她的杨景佑,恐怕有一日,他也会被自己无情伤害。 “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过分的人吗?不管有意无意,都一直伤害身边的人。” 许相梦久久深陷自责,直到毛小猜再一次唤她,许相梦乍然抽身,转身看见成城和毛小猜,他们整理好凌乱一地的食材,正等着她回县衙。 “大人,回去吧!” “好,我也帮忙!” 许相梦尽管心里还有些不好受,但还是尽力去笑,因为这是她唯一放松心情的方式,也是习惯而成自然的伪装。 在厨房放下所有的东西,许相梦和成城离开厨房,许相梦略有所思,成城更是面带思愁。走过居院门前,许相梦停步说道:“成捕头,我腰酸背痛的要去休息会儿,你去忙吧。” “是,大人。”成城很自然地应道。 许相梦转身往院子里去,成城却凝眉若思,忽地喊住许相梦,犹豫着,迟疑着,终究问出口,道:“大人不喜欢柳大小姐,那大人有喜欢其他女子吗?” 许相梦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不过还是成城先问出奇怪的问题,难道他这是在关心知县大人的感情问题?作为捕头,恐怕不需要操心至此才对。 “成捕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许相梦想不出什么原因,就瞎说了一句,道:“想把你的好妹妹惠儿跟我凑一对儿?” 许相梦这胡言乱语吓到了成城,他本没有这个意思,被许相梦这么一问,他倒担心起来,之前有一段时间,许相梦确实跟成惠走得有些近,而今日,他又从金劲那听到许相梦说喜欢毛小猜,莫非这位知县大人是个花心大萝卜? “不,我怎么敢干预大人的事,就是随口一问,大人去休息吧。” 成城走得有些着急,许相梦倒确实察觉出些怪异来了,只是还不大能抓准那个点。 “唉,不想了,歇会儿去。” 许相梦走进房间,一如计划那样躺在床上却没能如愿无忧无虑地休息。许相梦隐隐感觉柳夏青的事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解决,还有便是与夜央有关的烦恼。 今日柳至富来提亲这么大的事,夜央没有出面,到底是故意躲着还是出去了?要是不在县衙,他会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一定是绮梦楼了。”许相梦心知肚明,道尽苦涩。 确如许相梦所猜测,夜央今日一大早被凌水叫去了绮梦楼,着急匆匆的原因是弱云病了,自打那日受了采花大盗的惊吓之后,她便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病倒了。 从凌水口中得知弱云病倒,夜央自然担心着急,再加之近日他一直忧扰于与许相梦的感情问题,采花大盗之事后,他竟将弱云弃置不顾多日,因此夜央难免愧疚。 绮梦楼弱云的房内,她喝过药刚躺下,凌水端着药碗出去,房内仅剩了夜央和弱云两人。夜央由床边的凳子起身,弱云却一把抓住他手,声音略显虚弱,说道:“央哥哥,不要走。” 看着弱云尽显委屈的神情和语气,夜央蓦地心软,回道:“我不走,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好的。” “那我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要是央哥哥你,好吗?”弱云嘴角一抹浅笑。 “好。”夜央应道。 弱云缓缓松开夜央,闭眼睡觉。寂静的房内,夜央走到窗边,伫立窗前,他更担心的是许相梦,尽管这几日以来他二人之间冷冷淡淡,但夜央却尽量做到能够时不时看见她,即便是远远看见,知道她还在便好。然而今日,夜央匆匆来了绮梦楼,未来得及告知任何人。 夜央总有种感觉,或许许相梦会猜到不在县衙的自己来了绮梦楼,但他同时有害怕许相梦如此猜到,恐怕她思虑更多,而与自己的误解更深。 绮梦楼距离县衙并不太远,但足以夜央心中对许相梦的牵挂和思念漫长无边,牵扯着夜央的心隐隐作痛。 “大人,我是真的想你!” 夜央心中作痛不止,如果可以,他多想回到过去,就算许相梦不是女子,甚至没有弱云。夜央一直视许相梦重如性命,但他却越发察觉到,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真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许相梦的冷淡,疏离,以及她爱上他人的可能,对于夜央而言,更胜蚀心之痛。 此时此刻,蚀心之痛在心上漫起,夜央要回县衙去,即便对不住弱云,但他拗不过心底里对许相梦的思念,只一刻却如同无数个春秋。 夜央决心已定,他走到房门前,转身看一眼弱云,她应该睡得正香。夜央轻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凌水。 “夜大哥要走吗?”弱云轻声问。 “早上太着急出来,也没跟大人说一声,我怕……”夜央并不想隐瞒。 “不如我替你去跟大人说一声,就说云姑娘病了,夜大哥你要照顾她,如何?”凌水提议时并不显恶意。 “不麻烦凌水,我想亲自回去一趟。” 夜央决意迈出房门,凌水将房门合上,追上去拦住夜央,一脸的严肃神情。 “夜大哥,就算知县大人曾经伤害过云姑娘,你也半点不责怪她吗?” 凌水突然这样问道,夜央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伤害是指净慈庵一事。 “那次的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大人不会无端端伤害他人的。”夜央口是心更是。 “夜大哥的意思莫非是认为云姑娘在撒谎,赌上性命只为了离间你和大人吗?”凌水微怒问道。 “当然不是。” “还有,夜大哥说大人不会无端端伤害谁,可她不是当着我们的面给了你一刀吗?这难道还不是无辜伤人?”凌水此话道出有根有据。 “并非无缘无故,那一刀本是我该挨的。” 凌水不太知道许相梦和夜央之间的事,自然觉得夜央说出这话难以理解,无端一刀怎么还成了理所应当? “凌水不该管夜大哥对大人如何有情有义,但还请你不要忘了云姑娘,至少在她需要夜大哥的时候,你能够在她身边。” 凌水的话是刺,深深扎去夜央的心,又是另一端与他的心相争的牵力,动摇他的决心。 街上行人,门前清风,绮梦楼前,始终没见夜央出来的身影。 县衙里,许相梦躺在园中小亭的石桌上,感受着身边秋风萧瑟落叶纷飞的苍凉,同时又有心里空荡落寞默然寂寥的悲凉。 几片黄叶飘落许相梦身上,她小心翼翼拿起,却还是碰碎了它的肢体,粉身碎骨。 感情之事恰如叶子一生,春日生,夏天繁茂,遭遇秋日便零落,耗到了冬天,尸骨无存。 许相梦不禁想过她自己对夜央的感情,居然真的跟着季节变幻,可怕而又可笑,莫非真的是上天在玩弄她? “老天爷,你不会这么残忍吧?”许相梦忍不住叹气。 其实,感情一事有时亦不似叶子,因叶子扎根土地免不去斗转星移的变化,而情扎根心上,纵使外力再有影响,最终决定的是否转移的仍旧是人心。 但同时,叶子能伴随春来秋往重获新生,而情,若是弃而深埋,那即便冬日过去,也再无春生的可能。 许相梦又拿起另一片落叶,此片明显比方才粉碎零落的那片坚强,它历经了期盼,成长,困阻,如今是最惨痛而又无可奈何的时节,等秋风停去,它静候土中,待来年重生渺小的辉煌。 许相梦轻闭双目,不烦不扰,她举起手掌,清凉秋风拂去那片落叶,它的将来无从预知。 午饭后,许相梦推开了夜央的房门,她知道房内无人。许相梦进去,夜央的房间她十分熟悉,基本没有多余的物件,除了书桌和书柜那头,其他部分空荡冷静得就跟没人住一样。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夜残身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在房里闲步走起来,床铺,整齐干净,桌柜门墙,一尘不染。许相梦走到书桌,这里或许是夜央更多时候的处身之处。 夜央的房内虽然空寂,却还是保存了很多许相梦和夜央的回忆,悲伤的,欢笑的,不可思议的,不忍直视的,一幕幕在许相梦的脑海里飘然而出,清晰无比。 走了几圈,许相梦拉开椅子坐下,她的目的是等夜央回来,许相梦不想停滞在秋天,更不想待到寒冬彻底冷冻,她的心还是热的。 “夜师爷,你也该回来了吧,一个早上,千言万语也该说完了,况且你又不爱说话,她跟你,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应该扯不了太长时间。” 许相梦翻翻桌上的书纸,并不是想找书看解闷,只是闲着无趣罢了。从书桌到书柜,许相梦干脆起来翻更多的书解闷,老半天,许相梦终于注意到书柜上有一层唯一放着的那个花环。 干枯,败坏,丑陋,许相梦只能用这些词形容眼前这个花环。出自手艺无比差劲的她的手,曾经在花朵装饰下还勉强能看得过去,而现在,整一个“干尸”叫人不敢直视。 “夜师爷还留着它!” 许相梦话语间略带惊疑,但心里却默默开心了一把,夜央居然连她给的如此丑烂之物都还留着。 许相梦忍不住嘴角的浅笑,她一把抓起花环,有些控制不好力道,抓掉了好些干枯凋零的小野花。许相梦举着花环在眼前,这样子一看更丑了,她不由得一脸嫌弃,但回想起那日,却还是心生甜蜜滋味。 “这破玩意儿,夜师爷一定是忘了扔啦!”许相梦故意如此说,心里才不是这般想。 许相梦将花环小心翼翼摆放回原处,又过许久,许相梦回去坐着,坐累了便趴倒桌上,无声之中,所有的秋意和凉意催她入眠,许相梦终究敌不过百无聊赖,垂坠眼皮合上。 从日正到日西,许相梦醒来全是因为脖子的酸麻僵硬之感肆意抽痛。 “啊,怎么睡着了,夜师爷还没回来吗?” 许相梦自言自语地睁眼,屋外已是一片昏黄。许相梦扶着僵硬的脖子朝门走去,一觉醒来,她全身的筋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果然,老子的脖子,老子的胳膊,老子的腰……”许相梦心里万般痛恨自己自找苦吃。 十分艰难且痛苦地,许相梦抬脚迈出了房门,夕阳红得温暖,许相梦的心却稍稍觉凉,一整个下午,她的等待虽然不是望穿秋水,但也付出了脖子,可夜央居然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难道要本大人亲自去抓人吗?”许相梦微微起了怒气。 之前丰盛的午饭,许相梦就没像平日吃得尽兴,同样美味的晚餐,许相梦也无心尝尽美味,吃了几口就离开了厨房。 静夜清凉,漫天星光。 许相梦从在夜央的房间盯着蜡烛的火光等到出来院子望星排解闲赖,数星星数到乱,待到夜风拂冷。 从白昼等到黑夜,从满怀期待等到落寞失望,许相梦今日花光了这辈子的耐性,终于,她放弃了。 “夜师爷,你不会回来了吧?” 许相梦才走过两院的小道转进她自己的居院,园子那头的夜央脚步匆匆出现。夜央停步许相梦院门前,可她的房间烛火还没来得及点燃。 夜央身不由己走进院子,靠近房门,他敲门想看一眼许相梦,只当确认她还在也好。 “啊,今天好开心,吃得开心,玩得开心,现在就要睡得开心!” 门外的夜央听见许相梦这句自欺欺人的话,他收手,不去打扰。 “大人,好梦。” 夜央笑而轻语一句,他离开回到自己住处,进院就发现房门开着,房内还点着烛火。夜央疑惑,他走进房间,乍一看并没什么与平日有异,再走到书桌旁,多处小不寻常映入夜央双眼。 尽管许相梦翻书过后有意摆放好,但还是小有瑕疵,以及许相梦根本没想起要扶正的椅子,还有即便微小,却叫夜央看得清清楚楚的地上零落的小花。 “莫非是大人来过?” 夜央相信自己的判断,整个县衙也只有她敢随意进出自己的房间,肆意翻乱,却没有耐心整理得如同原样。 夜央心中喜悦,但又不禁心里不安,许相梦来找他而不见,会否失落难过? 一夜,几处难眠。 翌日,许相梦果然如她所预料那般,整个人瘫倒在床上,除了思想,她身上以及体内所有其他的东西,此时此刻都仿佛不再属于她。 “啊!” 明明是周身疼痛无力,怎么这会儿许相梦还觉得喉咙发声困难呢? “要命了要命了,难道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吗?不是吧!” 许相梦心里痛恨不已,可终究也无法摆脱身体的疼痛,只能无可奈何躺着,稍稍动一动胳膊就觉得自己要散架。 既然无力起床,许相梦便想干脆再睡一觉,闭着眼睛,就算身体没有一处不作痛而睡不着了也毫无办法,许相梦此时就像一具死尸一般,等着被人发现。 许相梦一早上没出房门,在县衙里其他人看起来倒是很正常,毕竟她赖床不起一直以来都是习惯,也成了他们眼中的习惯。 夜央一大早去过一趟绮梦楼,快到午时又回了县衙,他想那个时辰许相梦也该醒了,从大堂路过,一路也没遇到许相梦,只等走到她的居院门前,又遇上了朝同个目的地走过来的毛小猜。 “夜师爷,您回来啦?”毛小猜跑上前招呼道。 二人同时停步院门前,毛小猜探头往院里一看,说道:“大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过呢!” 毛小猜也略有担忧,她本意就是来看看许相梦为何还没醒。听了毛小猜的话,夜央更担心,他几步冲进院子,毫无顾虑敲门,喊道:“大人,你在吗?” 许相梦静静躺着还浅浅地睡去了,夜央这一敲门倒惊醒了她。 “啊,我在呀!” 许相梦糊里糊涂回答,身体的疼痛稍稍舒缓了些,她好像能挪动自己的身体了。许相梦千辛万苦从床上下来,幸亏两条腿还勉强能撑死她从小生长不良而显得单薄的身体。 许相梦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通过手掌心压在门上,而门外的夜央,感觉到了房门猛地一颤。许相梦僵疼的手指打开门闩,一边房门打开,许相梦的手臂僵持垂下,半个肩膀和脑袋挂出来,说道:“我没事,夜师爷你回来啦,还有小猜,你们找本大人有事?” 许相梦这分明就不正常,看起来根本不只是疲惫困倦而已,一身僵硬得太不自然。 “大人你真的没事吗?想要吃什么,小猜给你去做吧!”毛小猜挂心道。 “不想吃,我就想躺……着……” 许相梦说躺就躺,话音刚落,她就整个人撑不住倒在地上,此种一刹那粉身碎骨一般的痛感,几乎席卷了她当下的全部意识。 “大人!” 痛一刹那,许相梦彻底没了感觉,倒在地上还挺舒坦,但稍一清醒来时,她便发觉自己这样的形象太过尴尬,简直丢脸。 夜央不知许相梦为何如此,他试图去扶许相梦,可一触到就看见她神色显得满是苦楚。夜央不知这一日半未见许相梦,她究竟发生什么事才变得如今这样子。 “大人她这是怎么了,小猜你知道吗?”夜央转头一问毛小猜。 “不知道呀!”毛小猜一脸的担忧,又再一想,好像突然又明白了,着急说道:“我知道了,可能是因为昨日搬了太重的食材伤着了。” 毛小猜这句话一出口,许相梦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给自己埋上,什么搬菜落得这个下场,这也实在太丢脸了。 毛小猜一点事都没有隐瞒,从柳至富来提亲,许相梦拒绝,又说到一起买了太多食材而不堪重负,夜央明白了许相梦伤着的原因了,又是担忧又是哭笑不得。 “我知道了,大人就交给我照顾吧,小猜你去忙你的。”夜央说道。 “啊,可是小猜也想照顾大人。”毛小猜话语间略带委屈。 夜央察觉到一丝异常,平日里毛小猜就跟许相梦要好,这点他早看出来了,但此刻眼前的毛小猜却好似对许相梦饱含关切神情,异于平日。 “我要小猜照顾我,我不要夜师爷。” 许相梦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一句,她瞥一眼身旁的夜央,似是带有不满之意,确实,许相梦认为夜央去了绮梦楼,彻夜未归。 “大人,小猜她一个姑娘家,恐怕不合适吧?” 夜央话中有话,许相梦听出来了,表面意思,毛小猜身为女子照顾许相梦一个“男子”确有不便,而他的实在意思却是让毛小猜照顾许相梦的话,或许会被她发现女子身份。 许相梦实在赌气夜央去绮梦楼彻夜不归之事,但就算不需要夜央,也还是不能让再多一个人发现她的身份,况且毛小猜还一直认为她是“骰子哥哥”。 “也是,那小猜你去玩吧,让夜师爷伺候本大人就行了。”许相梦十分不甘心说道。 “可是大人……” “小猜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没事的,我稍稍休息就好,很快又可以一起玩,一起吃糖葫芦。” “那好吧,大人好好休息,我去做饭,大人昨日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一会儿小猜多做些大人喜欢吃的菜,大人一定要多吃。”毛小猜说罢便离开。 夜央的心思本都在许相梦身上,可当毛小猜说到许相梦连饭都没有好好吃时,他注意听了,昨日,许相梦的食无滋味,莫非与自己不在有关? “小猜走了,夜师爷你也走吧。”许相梦死了一般的怨气脸盯着房梁说道。 ------------ 第二百章 尽心伺候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大人不是说让我伺候你吗?” “我随口一说的,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哪使唤的动夜师爷你呀!” 许相梦强撑着,一脸痛苦地才从地上坐起来,夜央想扶她,却被她甩了手,就算痛的是自己。 “我不用夜师爷照顾,你也走吧!” 许相梦想从地上起来,只是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和劲道。 “大人不要逞强了,你明明可以依赖我的。” 夜央话音刚落,许相梦撑着地的手忽地松了下来,夜央这话什么意思,死不要脸跟自己套近乎?许相梦尽管这样想,但心里却默然欣喜。 “本大人才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特别是夜师爷你!”许相梦的较真劲儿显而易见。 许相梦的自尊心支撑她从地上爬起来,尽管全身痛得跟断成一截一截的似的,她依旧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去。 夜央没有离开,许相梦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她蓦地身体一颤,痛感牵连全身。 “夜师爷,大白天关什么门,开着!”许相梦一脸怨气地命令道。 夜央重新将门打开,他跟着许相梦的脚步走去,看着她勉强坐下,可往后一躺可就遭了大罪了。 “啊!” 许相梦直感觉整个人跟被剁成骨头碎一般,痛着躺到一半,忽地有一双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托住她的背后,而更让她惊而忘却痛苦的是,夜央双臂环抱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扶她躺下,二人四目相对,凝目相视,许相梦心中惶恐不安,整张脸跟蒸熟了一般滚热红烫。 夜央并没有刻意靠近许相梦,但许相梦却硬是觉得他靠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连呼吸都不由得定止。 “夜师爷,你不会想趁人之危对我对什么事吧?”许相梦僵直手臂指着夜央。 “大人是这么想我的吗?” “臭男人不都一个样嘛!”许相梦一脸深受其害的模样。 夜央从许相梦背后小心翼翼抽出手来,夜央稍稍远了,许相梦呼吸自由了,心里却蓦地失落,许相梦乍地一脸哀怨,念道:许相梦你这个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呀?不要脸,不知羞耻! 许相梦在心里对自己一顿怒骂,那得还不尽兴,她忽地回过神来,却看见夜央突然在她身边坐下,而他的手正朝自己伸来。 “夜,夜师爷你想干嘛,你你你……” 许相梦这会儿可是躺下完全动弹不得了,她这会儿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夜央这把刀的宰割了吗?许相梦瞪着惊恐万状的双眼,脑海里竟还有些羞煞她的幻想。 “啊夜师……” 许相梦几乎就要大喊出来,夜央的手却落在她的胳膊肘,问道:“这儿疼吗?” 许相梦张嘴愣住半天,当夜央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触及许相梦的双眼时,她才反应过来,回道:“有点疼。” “那这呢?”夜央又摸到许相梦的上臂。 “疼!”许相梦的表情也是痛。 再往上,夜央的手停滞在许相梦的肩膀之上不动了,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许相梦已经是女子,更不禁想起那日一幕。 夜央恍然闭目不敢看许相梦,他无端想起许相梦的身体,莫非真如许相梦所说,他也不过是一个臭男人罢了? “夜师爷不会现在才想起来我是一个女子,所以不敢碰我了吧?”许相梦突然意识到此,毫无避忌地直问道。 “我……”夜央不知如何说才好。 “一定是了,既然知道我不是男子之身,夜师爷你就不该动我了。”许相梦突然有了理据,一下就来了气势。 “我只不过是给大人检查一下伤得是否严重罢了。” 夜央嘴上说得冷静,心里却乱着,伸手捏到许相梦肩膀时控制不好了力度,痛得许相梦大叫了出来。 “夜师爷,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大人!” 夜央着急道歉的愧疚表情看得许相梦没了怒气,她忍忍痛,说道:“夜师爷所有的怜爱疼惜都给了那个弱云吧,而我,就是夜师爷眼里的一个糙汉子罢了。” 许相梦分明就是嫉妒夜央对弱云的好,但她如何能不介意,夜央本来只属于她一人,突然冒出来一个弱云就是夜瑄,叫她如何淡然接受。 如果弱云只是善良无心机的小妹妹,对夜央也只是像哥哥一般的心思,那许相梦或许不那么介意她的出现,就如同她一开始尝试去接受,可弱云并不如她愿,净慈庵之事后,许相梦与弱云的梁子接下了,同夜央的隔阂更筑起千丈高。 “大人……” “夜师爷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就像我一样任意妄为,自己开心就好。” 许相梦说这话的本意是赌气说让夜央随他心意去对弱云好,可以完全不顾自己,但她怎么就觉得此时说这话情境很是不对,好像在给夜央什么不好的示意似的。许相梦正恍然大悟,竟感觉到夜央的触到她的脖子,而且是两边,这一下可绝然吓坏了她。 “夜师爷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许相梦着急解释,不由得挪动身体疼痛不堪。 “我知道。”夜央回答得十分淡然,只是轻轻一按许相梦的脖子,问道:“脖子疼吗?” 面对夜央,许相梦其实早就放心了,她这些一惊一乍的恐惧都是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罢了。而对未央的疏离冷淡,一开始确实因为许相梦对他因弱云而生的恨,甚至到了一个蒙蔽了她一直以来所有爱的地步,只是渐渐的,许相梦发现自己的心,根本不可能恨夜央直到永远。 “全身都痛,心更痛。”许相梦忍不住心中的苦累说道。 夜央听出了许相梦的万分苦楚,她以往从来不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痛苦,以前的许相梦,就算遍体鳞伤,就算手折骨断,都没有如此冷静认真地道出过心里的痛苦。 夜央渐渐明白,他一步步靠近许相梦,更是逐步成了造成她痛苦的根源。 “大人,如果你的心痛是因为我,那我如何才能不再给你造成伤痛?”夜央问,问许相梦,更是问自己。 “夜师爷你别傻了,我怎么可能是为了你心痛啊,是刚刚砸到地上摔得心痛而已,是真心痛,你不要想多了。” 许相梦的谎言说得十分顺口,目光却不敢直视夜央。她其实也没指望骗到夜央,但夜央明白她的意思,顺应她的心。 “是我自作多情了。” “夜师爷你明白就好。”许相梦就算明知道夜央是迎合着她说,依旧逞口头之快。 “以后大人就不要逞能了,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毕竟只是个弱女子,没必要做太多男人做的事。”夜央好心劝道。 “夜师爷说得容易,我们县衙里的男人呀,一个弱一个呆一个忙,还有一个,天天往别的女人那里跑,就剩我和小猜这个小丫头,那我比她强点,当然要担当得更多了。”许相梦说得满心酸楚。 “我去绮梦楼是有原因的……”夜央听出了许相梦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最爱的瑄儿妹妹,弱云姑娘在那里,所以夜师爷每天迫不及待跑去看她,夜不归宿地陪她……” “我有大人说的迫不及待,夜不归宿吗?”夜央问。 “有!”许相梦一字坚定。 “那大人倒是说说,我如何迫不及待,又何时夜不归宿?” 许相梦本来只是埋怨,却不料扯开话题竟然顺着这思路越走越远了,但因为有夜央,她即便躺着不便,思想却依旧活力十足。 “我每天早上起来都看不到夜师爷你,所以你一定是迫不及待去找她了,还有昨天,老子等……” 许相梦一着急,差点就要说出自己昨天像个深闺怨妇等被外面的女子勾引去的丈夫一般苦等夜央的傻事。 “大人怎么不说下去了,夜不归宿如何解释?”夜央还刨根问底起来。 “你昨晚没回来吧,刚刚才回来,还敢说不是夜不归宿?”许相梦也是一脸执拗较真的模样。 “那大人就错了,我昨晚回来了,只是大人睡了所以不知道。” “啊,是这样吗?”许相梦一脸怀疑表情盯着夜央。 “大人睡前说过一句话,‘啊,今天好开心,吃得开心,玩得开心,现在就要睡得开心’,我没记错吧?” 夜央一字不差地说出了许相梦的话,却模仿不来她的语气,一句话下来简直怪里怪气。夜央突然摆出了铁证,许相梦先是呆愣了半天,死命回想自己昨夜叽里咕噜的念叨,居然当真有这句话。 “夜师爷你偷窥我睡觉!” 许相梦像是被窥探了天大的秘密一般急躁,僵直的身体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这一下,许相梦整个腰身就像折断一般疼痛难忍。 “痛!” 许相梦震天一声痛喊,像是想把身上所有疼痛嘶吼出去,院外厨房的毛小猜和金劲都听见了许相梦这一声喊,金劲手上的萝卜白菜都吓掉地上。 “大人!” 听见许相梦的撕心裂肺之喊,毛小猜一把扔了菜刀就跑出了厨房,金劲猛地回神,一把菜刀正抱在自己身上。 “呀!小猜,等等我!”金劲甩了菜刀跑了出去。 毛小猜和金劲跑到院门前就没听见许相梦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声,戛然而止更让毛小猜担心,不会是许相梦痛死了吧? 敞开的房门,毛小猜作为一个女子却比金劲跑得更快率先进去,眼前一幕,看呆了急步跑进来的毛小猜。 夜央紧紧一手抱住许相梦,一手撑在她头旁边,他俯倒在许相梦身上,虽然没有压到她,但看起来二人之间的距离近乎不存,许相梦一脸惊愕,她完全不知道为何自己和夜央突然就成了这样。 ------------ 第二百零一章 新我于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在毛小猜眼里,眼前这是不可思议也无法理解的姿势,她一脸茫然惊诧,直到金劲迟一步进来,同样看傻。 四人相视紧张尴尬,只一刻,金劲立马反应回来,搀着看呆的毛小猜,几乎是强硬将她带出了房间。 “小猜,锅上炖着的鱼好像炸焦了!”金劲瞎说一句。 金劲把毛小猜扔在院子里,又走回去偷偷摸摸地关门,房内的许相梦和夜央,只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而不见金劲人。 许相梦死命地掰回受了惊吓更僵硬的脖子,鼻尖竟一擦而过夜央的下巴,许相梦心里一慌,根本是下意识而为,一曲腿顶到正要从她身上起来的夜央,这一膝盖,顶中夜央的身体,害他受痛整个人撞在许相梦身上,正脸着胸。 一时间,痛觉,恨意,羞感冲击许相梦全人全心。 “夜师爷你下流!” 关上门以后,金劲拽着毛小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阴风阵阵的院子,毛小猜一路都没反应过来。半路听到许相梦那一句大吼,金劲整个人就更被雷劈了一般,毛小猜也回过神来。 “金捕快,我锅上没有蒸鱼呀!” “蒸鱼什么的管它有没有,反正,唉,我怎么又撞到这种事,不会什么时候惹恼了大人被杀了灭口吧,我还不想死呀!”金劲一顿奔溃地哀嚎。 “金捕快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大人,她和夜师爷……” 毛小猜一脸茫然正想问,却被金劲制止,他环顾四周,用做贼心虚的口气和紧张神情小声说道:“这个事呢,是个秘密……” 接下去这半日,许相梦真的彻底成了一具还会呼吸的躺尸,一间房,一张床,一个人。 房门半开着,直到日头西晒,许相梦已经能够自由起床了,僵痛不再明显,只是还有一点点酸胀感,而许相梦此刻只想灌自己一缸水。 许相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身子扑在桌上,干脆抱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倒,乍一下想起之前被夜央狠吃豆腐的场景,许相梦一口老血差点没和着茶水呛死自己。 “没想到夜师爷也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许相梦狠狠一把将茶壶按在桌上,心头的愤怒从手中爆发,仿佛震得天地一动。许相梦瞥见门外地上的一个黑影,紧接着,夜央的背影躺倒在她面前。 “夜师爷?”许相梦又惊又疑。 “夜师爷怎么……他难道一直没走……可是这么躺摔倒”是怎么一回事?不会被我踢得内伤致死了吧?” 许相梦越想越夸张,一脸的恐惧,心里更是,他几步走到夜央后边跪倒,第一反应就是看夜央还有气没? “还活着,幸好幸好!” 许相梦轻轻拍拍胸口,这一下又被夜央的那一头冲击的记忆所侵袭,许相梦忍不住一巴掌拍到夜央脸上,并不痛,可还是拍醒了夜央。 “大人。” 夜央睡意朦胧的侧眸一瞥许相梦,他从地上起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带走他固有的清冷特质,不像许相梦一摔就狼狈不堪,夜央就连这样都不失魅力,撩拨起许相梦少女心思,看得她又爱又恨。 “夜师爷,你困了不回房间去睡,躺在我房门前是想制造出我虐待你的假象吗?”许相梦一脸怨气问道。 “如果离大人太远的话,我无法安心入睡。” 许相梦蓦地嘴角一抽,夜央这是在说什么话,故意肉麻报复她吗? “夜师爷你还能说得再肉麻些吗?”许相梦止不住嘴角抽搐。 “大人的身体……” “我的身体怎么了,夜师爷你想说什么?”许相梦乍一下敏感起来。 许相梦的过激反应夜央能够理解,在许相梦这般慌张之时,他意识到许相梦的所思所想,心中的慌乱甚至不比许相梦相差一毫,只是许相梦喜形于色,而夜央习惯了隐忍。 “我想说大人都能下床走动了,也能打人了,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躺了这么久,出来走走会比较好。” “我,我知道,多谢夜师爷你提醒呀!” 许相梦“砰”一声关上门,穿衣时,许相梦不由得触碰到自己的胸口,脑海里乍然想起夜央靠上来的感觉,她居然并不觉得过分,反而脸红心跳。 “怎么说都是我先给了夜师爷一膝盖,他不是故意的呀,话说我伤到夜师爷哪儿了呢?”许相梦蓦地思绪翩飞出十万八千里去。 满是闪烁星辰的天幕之下,许相梦好不容易筋骨舒服了,就肆无忌惮地倒在院子中的石桌上挑战霸气躺姿,双手托着后脑勺,二郎腿能翘到天上去。 一旁,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夜央静静坐在石凳上。以往看许相梦各种行径都不觉得奇怪,如今知道了她是女子,夜央便对她的行为举止有所顾虑。 “夜师爷大晚上不睡觉,来找我干嘛,最近没什么值得讨论的案子吧,难道夜师爷是想跟本大人夜黑风高,谈情说爱吗?”许相梦故意说得一脸不乐意。 “如果大人想找人谈情说爱的话,我乐意奉陪。”夜央表面依旧冷静,就跟一本正经地奉承似的。 “得了吧,跟你的瑄儿谈情说爱去,老子乐意闲着!” 尽管许相梦针对夜央不依不饶地拿弱云说事,但这根本就是怨恨退一步成吃醋的变化,她如今的口气不屑与鄙夷,全然是内心醋意作祟,完完全全是一个小姑娘,不满心爱之人对其他姑娘好的表现。 对于夜央而言,如今的许相梦就是原来的许相梦,只要她不冷冰冰地对自己,一切埋怨怒骂他都甘之如饴。 “大人这是吃醋吧?” 夜央心里明白,却并不全然决绝说出口,因他明白许相梦内心底下的骄傲。 “吃醋,夜师爷还真是会开玩笑,你们两个有什么好醋值得我吃吗?”许相梦一副不屑模样而内心翻涌。 “我很庆幸大人还会吃醋,这说明大人并没有完全厌弃我,而我跟大人你之间……” “夜师爷跟我之间,就是师爷和大人的关系,其他什么好的坏的无所谓的关系一个都没有。”许相梦抢话道。 “就算大人如此认为,但绝非我意。我依然会因大人而吃醋,以前,因柳小姐,惠儿,小猜,如今,更因为景佑与大人互相无所隐瞒亲密的关系。” 夜央所说之话并无半点虚假,只是他心里的感受,粗枝大叶的许相梦往往无法从他冷静的外表下感知。 “夜师爷你是醋坛子呀!” 许相梦此话之后,沉寂许久。夜央心里明白许相梦并非想撇清二人的之间的情意,只是,她还没有彻底放下之前发生的种种事罢了。而许相梦,她更清楚自己的违心之言,只因为自己的自尊与骄傲。 许相梦尝试卸下这般自尊心与骄傲之气,她分明还对夜央情意深重,却因为各种不顺她心的事和人僵持而隐藏。如那日,许相梦本弃绝所有原因独尊内心感受,想等待夜央回来便跟他化解愁怨,然而,世事弄人。 此刻,秋凉能够让许相梦冷静下来,她清楚地知道她与夜央之间有不可胜数的过往,也有已成定局的矛盾。但许相梦更明白的是夜央对她的情意,不管她是男是女,不管她美丽丑陋,夜央对她的情真意切从不曾改变,只是她自己那颗伪装得坚硬却实底脆弱无比的心无数次动摇。 “是呀,夜师爷为了我被我捅了一刀,又让我逼到井里去,可是他从来没有怨言,一直还是死皮赖脸地在我身边,难道他是一个会豁出去命玩一个女人的傻瓜吗?” 许相梦这般在心里问自己,答案十分明显,许相梦选择定下自己的心,无条件相信夜央。 “夜师爷,以前我们回不去了。” 许相梦突然一脸沉静说出这句话,仿佛要无情地扯断她与夜央的一切一般。而夜央,蓦然心慌,深恐自己猜错许相梦的心思,她其实可以摒弃与他有关的所有。 “大人这话……”夜央眉头紧皱,无法问出口。 “就是夜师爷你想的意思。” 许相梦一点没有刻意表现得如何,这样更让夜央捉摸不到她的心思。许相梦从桌上坐起,伸两下懒腰,舒展腰背四肢的酸痛,消散去所有的担忧。 许相梦“嗖”一下从桌上跳到地上,又一屁股坐到夜央旁边的石凳上,面对夜央,很自然地手托下巴在夜央面前,眼中突然亮起一丝丝喜悦。 “我叫许相梦,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大人了,县衙是我的,师爷也是我的。” 许相梦的话实在说得突然,扬起嘴角灿然的笑容更突然,让夜央不解,让夜央恐慌。夜央不由得一愣,许相梦见夜央此模样,笑容蓦地隐去。 “夜师爷,你这是什么表情呀?”许相梦心里小起一丝不悦。 夜央心思迟滞许久,许相梦说得回不去以前,矛盾的自我介绍,莫非是,夜央的思虑终于跟许相梦的真实意思相交成同一线,以新的身份,重新相识。 “我懂了。” 许相梦作为有幸见过夜央最多笑容之人,也从未看见过他脸上露出这样灿然的笑容,如同一朵冰冻含苞百年的花蕾,终于在遇见属于他的阳光那天,盛放芳华。 “夜师爷你等我一下!” 许相梦不知道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噌噌噌”跑进房间,抱着笔墨纸又跑了出来。许相梦满有兴致地将纸摊在桌上,旁若无人地随意添了一口从没用过的僵硬的笔头,蘸墨就开始在纸上鬼画符。 ------------ 第二百零二章 老爹姓许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静静在一旁注视着全神贯注却依然显得愚拙滑稽的许相梦在纸上写字,难怪许相梦从来到县衙当这个知县大人起就厌恶与任何文字相关的事务,看来她之前的说的不认字或者是真的了。 “好了!” 许相梦像完成了惊世大作一般得意,随手扔了手上的笔,举着上面写着只有她自己能一眼看得懂字迹的大作自我满足起来。 另一边,夜央拾起被许相梦残忍抛弃的毛笔,起身却被许相梦突然举到眼前的纸吓了一跳。 “这个就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真的知县大人叫什么,难道跟我的名字一样?” 许相梦举着的纸几乎贴到夜央的鼻子,天色又暗,字迹又够奇形怪状,他自然看不清纸上写了什么,也无法回答许相梦的话。 夜央拿过许相梦手上的纸,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她写的名字是“许相梦”,这名字乍一下过脑子,夜央脑海里闪过一丝似曾相识之感,不知是对这个名字,还是这三个字。 夜央凝眉静思一刻,他倒是知道真正的知县大人叫做徐向孟,他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眼前歪七扭八的名字看着眼熟罢。 “大人还真是做任何事都令人折服。” 许相梦不知夜央这句话究竟是褒是贬,但怎么都不觉得是夸赞。 “怎么了嘛,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凭脑子记住写出来的字,是呀,我没学问,没才情,脏了夜师爷你的眼,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许相梦只是嘴上如此说,心里也没有太较真。她伸手去夺夜央手上写有自己大名的纸,“咔呲”两半。 “夜师爷你撕了我什么意思,是想表达你心里对我的不满吗?”许相梦一脸怨气问道。 “不如我教大人写自己的名字吧。”夜央不急不躁,一言中的。 展开一张新纸,夜央伸手抚平纸的动作,握笔蘸墨的动作,一脸认真的模样,许相梦不禁看呆,夜央自然流露的清贵气质,总让许相梦欲罢不能。 “夜师爷连写个字都要勾引人,太过分了!”许相梦心里怒道,其实并非如此,她真心所想乃是:夜师爷怎么随便怎么样都这么诱惑呀?难道是我把持能力不够吗? 许相梦心里一通自我崩溃,夜央蘸好了墨汁将笔递到许相梦手边,指尖相触时,许相梦蓦然心跳,霎时一躲闪,又缓回意识去接夜央手上的笔,有意无意蹭到他的手。 “夜师爷是觉得我写的字丑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要教我写字吗?”许相梦略带哀怨。 许相梦说完话还忍不住嘴巴瞎叽歪,直到夜央一手扶着她的左侧肩,一手握起她的手和笔,稍稍转身正对石桌上的纸,那一刹,许相梦的心就像她眼前这张纸,一片空白。 “写好字最重要的自然是长久以来的练习,但跟所用的纸笔墨也有关系,还有提笔姿势,落笔力度……” 夜央的话温柔似清风流水,穿过许相梦的耳朵,满溢在脑海里,渐渐的,她听不见了夜央的话,只听到自己几欲炸裂的心跳。 “什么跟什么呀,写字怎么会靠得这么紧,还抓着手,夜师爷耍我吧?”许相梦心里默默怀疑。 许相梦整个人又僵硬起来,夜央试图握着她的手落笔,可许相梦,愣住不动。 “大人怎么了?” “啊?”许相梦乍一下回神,扭过头看见夜央更觉得心跳悸动,许相梦赶紧转回去,说道:“写吧写吧!” 许相梦尽量放松,但实在困难,夜央紧紧挨着她,大半的心思都混乱不休。不知不觉间,许相梦渐渐不那么紧张了,纸上之字一个接一个映入许相梦眼中,果然夜央就是不一样,就算有许相梦这个包袱,依旧能写得一手漂亮字。 最后一次落下,夜央眼中闪过这整个名字,蓦地在脑海里形成一行字。夜央忽地握紧许相梦的手,一笔顿下放手,猛地转过许相梦的的身体,一脸严肃,双手紧握许相梦的肩头,这一惊乍可吓坏了许相梦。 明明二人之间已没有太多间隙,夜央不禁小步再靠近,双目全然凝神许相梦脸上,逼得她靠上桌沿。 “夜师爷,怎么了?”许相梦心中一慌。 “大人为什么叫许相梦?”夜央问得万般严肃。 “为,为什么?”许相梦看着往前的夜央慌急不定,呼吸和思绪都平稳不下,回道:“因为,我死鬼老爹姓许呀!” 许相梦这句话就跟玩笑似的让凝重气氛稍稍化解,夜央的问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和许相梦也只是慌乱之下随口一答罢了。 “我是问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夜央稍微平静下问。 “是一个老头给我起得,他可能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叫‘骰子’太难听了吧?”许相梦还是不太能静心。 “只是这样而已?” “对啊,不然我去找个时间去问问老头取这名字的意思,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他住哪儿了!”许相梦一脸略慌的认真表情。 “没事。” 夜央的眼神略有恍惚,慢慢的,他眼中的忧疑散去,这才发现许相梦被他逼到了绝路,身体后倾,止不住颤抖着。 “大人对不起!” 夜央下意识扶回许相梦,许相梦也不及反应,便整个人冲撞到夜央身上,轻轻的,一贴近便不想远离。 许相梦本来僵持着手臂,不知不觉,她指尖爬上夜央的胸膛,低头强忍着声音一通傻笑。许相梦疯笑够了,夜央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许相梦仰首盯着夜央,又羞煞又尴尬。 “夜师爷,不然也写一下你的名字吧?”许相梦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便出言化解僵局。 漫天星河映照世间,围墙之内,石桌之旁,朦胧微光。许相梦和夜央二人人手一支毛笔在纸上写字。许相梦自然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练得一手好字,依旧歪七扭八,不忍直视的字迹,但只要她心里爽快就就够了,而夜央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她。 一旁夜央,静立行笔,一纸五字:夜央,许相梦。 “夜师爷我的字什么时候才能写得跟你一样好啊?”许相梦还真是敢说。 “大人反正整天闲着有空,就当写着玩一样练吧。” “哦。” 许相梦回应得不死不活,猛地一下察觉到夜央话里话外好像在说她清闲偷懒。 “夜师爷这是在埋怨我把打理县衙内外的重任交在你身上吧?再说我哪里整天闲着了,我明明也有很多事的好吧?”许相梦所有的虚假底气都撑在嘴皮子上和脸上,心底心虚空荡一片,却依然自我安慰:老子就算整天闲着又怎么了,本官心心念念高涯县百姓,不劳力至少也劳心了吧! 漫天星星眨眼,像相处的成习惯的心跳,彼此不知不觉却深深存在,真真切切。 静夜另一边,毛小猜辗转难眠,她挥之不去的思虑是今日在被金劲带离之后偷偷跟她说的那个秘密。 金劲所言在毛小猜耳中一直回荡,搅扰了她的黑夜,让她与睡眠之间远隔千万里,更有无数障碍。 “这个事我只你小猜说,你可千万别跟大人说是我说的,不然我一定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金劲说得一脸严肃非常。 金劲表现得十分异常,硬是带着毛小猜回去厨房,紧闭厨房门还不止,刻意压低出声更是营造了恐怖气氛。 “金捕快,你倒是说呀!”毛小猜等不及催促。 “我说我说,这事对小猜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我绝对不是危言耸听。”金劲满目坚定。 “夜师爷他不喜欢女人!虽然待人不错,但对谁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但自从大人来了以后,夜师爷就变了,从头到脚,从内而外地变了,而且对大人特别好,特别关心,特别不可思议!今天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我们都觉得他们两个……”金劲说到重点时还贴近了毛小猜的耳朵,生怕隔墙有耳。 “不可能,大人和夜师爷明明……”毛小猜着急却说不出口。 “所以说又可怕又不可思议呀,如果大人和夜师爷他们两个之间随便有一个是女的,那也就成不了天大的秘密了呀!”金劲说得万分严肃认真。 “还事不可能吧,两个男人怎么,怎么……”毛小雨一脸又急又疑。 “这种事,虽然少见,但是确有其事,我就经常听说书先生说历史上好些帝王都有这种爱好!”金劲道。 “可大人和夜师爷也不是帝王呀!”毛小猜激动道。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不一定非得是帝王呀,总之,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县衙内部知道就好,可不要出去瞎传,到时候大人一发怒,说不定能把我们都整死,小猜你也知道大人下手多狠吧!”金劲一脸深受其害的痛苦表情说道。 夜之静色弥漫整个高涯县城,只是人心平静起伏不定,一处欣然一处悲,一处欢笑一处泪,一处平静一处愁,一处天明一处暗。 ------------ 第二百零三章 自然相处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天色微亮,许相梦自然醒得比平日都早,这几日她都是如此醒来早得异常。许相梦静静地躺在床上,跟夜央以全新的女子身份重识之后,许相梦刻意地保持着她所认为的“矜持”,绝对不让夜央觉得她太好伺候。 而这几日,夜央时不时地还是会去看弱云,许相梦尽管心里小小地不爽吃醋,但也尽量忍耐,毕竟夜央无论出门还是回来,都会第一个跟自己报告,她知县大人的地位,显著提高。 许相梦睡不着了,想着这个时辰毛小猜或许已经起了,说不定正在厨房准备早点呢。许相梦突然想到这几天来她唯一察觉的怪异之处,就是毛小猜,好像有种明明每天都能见却又似许久未见到的感觉,而且还有很严重的事就是这些日子以来,许相梦所吃的饭菜也不尽人意,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没个准头。 许相梦往厨房去,果然,毛小猜在桌前揉着面,有气无力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甚至连许相梦走进来她都没察觉,直到许相梦故意站在厨房门前,“咚咚咚”敲门声响。 “大人!” 毛小猜一刹抬头之间的紧张恐惧被许相梦捕捉到,只一眼,她便又低下头揉面,现在更是十分用力,桌子都被带动着颤抖。 “小猜你怎么了呀?” 许相梦怀着满心的莫名其妙朝毛小猜走过去,近几日以来,毛小猜确实怪得很,今日有机会,她一定要来一次刨根问底。 “小猜,你最近可是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乖乖地说出来,不然不管是本大人还是骰子哥哥,都会不高兴的。” 许相梦如此满带温柔关切的问话,若是其他任何事,毛小猜一定中招全盘托出,唯独此事,她做到不到。这几日来,经过亲身有意无意地观察,毛小猜当真觉得许相梦与夜央之间的关系如同金劲所说那般,对于她而言,这根本是不可思议,更难接受。 “我没事呀。” 毛小猜属于不会说谎类型,她所有的心事都藏在眼睛里,每当她说点小谎时,她的眼睛就会出卖她,恍恍惚惚极不自然。 “小猜撒谎,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毛小猜的架势就如同逼迫一般,震慑得毛小猜越发着急地揉搓手前的面团,而这便更暴露了她心里的慌张,以及有所隐瞒。 面对毛小猜的拒不承认,许相梦软招进攻失败,她开始回想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事,还有毛小猜大概是从何时起变得有异于平常的。 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许相梦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她与夜央的幸福生活,欢乐时光,她的高高在上,夜央的言听计从。 许相梦想起夜央对她的包容就忍不住乐了出来,幸福得笑了出来。 许相梦都忘了她的目的是寻找毛小猜改变的原因,这会儿突然傻笑又吓到了毛小猜,一团面“啪”声从她手上落到砧板上。 许相梦乍一下反应过来,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沦陷太深,她抽身回忆,稍稍缓回,看一眼不明所以又慌又乱的毛小猜,而毛小猜,立马躲开许相梦的目光继续掰扯面团。 突然间,许相梦不仅仅觉得自己沦陷在夜央的爱里太深,她更觉得自己对身旁其他人关心不够,看她回想了这么久,这些日子,充斥她回忆的只有夜央和毛小猜一去不复返的厨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只顾自己。 “唉,我这个知县大人当得也是有够不称职的,还有小猜,刚承认了是她千思万念的骰子哥哥,却又对她漠不关心,还不如当初不承认呢!”许相梦心里暗暗自责。 厨房突然安静了下来,二人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毛小猜一边动手,一边偷偷瞄着许相梦,窥见了她的愁容。 “大人,你怎么也,愁眉苦脸了。”毛小猜小声问道。 “我,我觉得自己这个知县大人当得实在太自私了,从来也都不关心身边的人,连小猜的心事我都不知道,真是太丢人了!”许相梦叹道。 “啊,大人是因为小猜才这样的吗?那都是小猜的错!”毛小猜立马紧张起来。 “怎么会呢,小猜从来都是最乖的,善良体贴,也不给人带来难过悲伤。”许相梦的夸奖确实由心而发。 毛小猜心里越发不安了,如果说一直以来她在许相梦心里都是善良体贴的姑娘,那她如今有所隐瞒不就不再是她原本所以为那样了吗?但是,这种事,任凭谁给毛小猜来十几个熊心豹子胆,她也绝对不好意思问出口。 许相梦和毛小猜二人这一头陷入僵局,厨房外,走来了夜央和成城。 “夜师爷,来厨房什么事呢?”成城问。 “嗯,大人不在房内,我想她可能在厨房。”夜央答而又问:“成捕头怎么也一大早来厨房了?” “找吃的。”成城虽然嘴上这样回答,心里却怀着更多期待。 夜央和成城同时出现在厨房门前,二人都找到了他们所想寻找之人。 “夜师爷,成捕头你们怎么来了?”许相梦一脸惊惑问道。 “夜师爷来找大人你的,我来,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成城略显得紧张和着急。 “太早了,小猜还在准备呢。”许相梦一脸诡怪表情盯着成城说罢,又转而看着夜央,一张明知故问的怨气脸说道:“夜师爷你找我什么事,又想去哪里见什么人对吧!” 许相梦的两句话弄得四个人的气氛都僵了,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往夜央走去时她本下意识想牵起他的手,幸好及时察觉当下时机不对,停步夜央跟前,满有威严地说道:“你,跟本大人出来!” 许相梦和夜央离开了厨房,毛小猜心中失落感弥漫而起,她将处掰扯的面团一个一个地搬到蒸屉上。 合上盖,成城抢先一步上来端起蒸屉,说道:“我来帮忙!” 成城说罢往灶台走去,毛小猜则是轻轻吱了一声“谢谢成捕头”便往灶台后去烧火。烈火触到干柴,一点燃火焰便如炸而开,魂不守舍的毛小猜来不及收手便被火烫着了手。 毛小猜虽然是弱小女子,可被火烫着也没有太大声的反应,只是唇齿之间微响出一份痛意,而成城听见。 “小猜你怎么了?”成城跑过来,目光里尽是关切。 “你去歇会儿,烧火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成城说罢开始添柴烧火,毛小猜站在旁边许久,成城再两句催促,她才缓缓地走到一边去坐着,幸好手上只是稍稍被火气烫到,并不严重。 一处县衙两处静,柴火“哔剥”,脚步“咚哒”。 许相梦疾步如飞走在前,夜央缓步跟随在后,离厨房有些远了,许相梦乍然停步回头,又起了一脸怨气。 “夜师爷一大早的又想去看那个弱云吗?”许相梦口气酸得很。 “我只是起来发现大人你房门开着,所以四处找你。” 夜央一解释,许相梦立马觉得自己捕风捉影做得过头了,女子果然是翻脸比翻书快的奇妙存在,许相梦一下就变了个人似的,笑走到夜央跟前,说道:“不好意思呀夜师爷,我错怪你了!” “大人没事就好。” 夜央总是将许相梦摆在首位,一切都为她着想,这样让许相梦又喜又忧,喜自己在夜央心中的重要,以及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却又忧心自己的太任性会耗光夜央的爱与包容。 “夜师爷也不用老为我着想的,偶尔也想一想你自己吧,不然好像我剥夺了你的一切似的,那样我就显得很过分啊!” 许相梦此刻说话又像个小姑娘似的,只在有夜央的地方,只对夜央的优待。 “我愿意被大人剥夺一切呀,只要大人开心,只要我们在一起……” 夜央正说道,许相梦可是听不下去了,夜央用最温柔的口吻和最深情的眼神诉说他对许相梦的爱意和包容,听得许相梦心里痒痒的。 “谁要夜师爷的一切?谁要跟你在一起?我自己开心就好了!”许相梦犟嘴不认道。 夜央懂许相梦羞涩的倔强和不认输,经历过无数阶段的心里矛盾,夜央此刻完完全全能用看待一个小女子的眼光看许相梦,她的小脾气,她的任性,她的全部。 “大人……” 夜央的表情蓦地更加认真,许相梦闻声看向他,深锁他的目光,最温暖柔和的舒适。 “我可以抱你吗?” 夜央的话与行动同步,在许相梦还凝望失神在夜央双眼中时,她已经被夜央搂进怀里,许相梦乍然回神。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大白天的,这大院……”许相梦心里“噼里啪啦”不知在害怕些什么。 秋风静拂,吹动许相梦的心,牵动她的手抚上夜央宽厚的背后。是许相梦刚刚才说过,夜央不必要用为她着想,那此刻的边斩边奏就是他践行许相梦所给予的权力吗? 许相梦越发觉得羞臊脸红,自从她的女子之身在那个夜晚被夜央一览无余以后,不管许相梦再怎么故作镇定,也依旧被小女子之心操控,不知不觉间,从思想到行为举止,都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女子。 许相梦沉浸在夜央温暖的怀抱和融融爱意之下,她不再幻想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拥抱能持续一生,因为这辈子,她相信自己跟夜央会有无数个拥抱以及更多,只要,他们在一起。 ------------ 第二百零四章 释然忘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辰时过,许相梦趁着夜央在处理一大推积留下来的事务,突发奇想,偷偷溜出了县衙,去了绮梦楼。 进到绮梦楼,许相梦还带了小礼品,虽然一个人,气势跟架势依旧十足。许相梦一眼便看见了走到楼梯边的凌水。 “凌水。” 凌水听出那头传来的声音是许相梦,顿步缓缓回头,她的眼神不说仇恨,但不满与防备还是显而易见。许相梦朝凌水走过去,瞥一眼她手上端着的药,略能嗅到那股药味。 “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凌水问。 “我不能来吗?整个高涯县都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莫非凌水你想拦我?”许相梦丝毫不掩仗势欺人之势。 “凌水哪敢,恕凌水不能作陪,还请大人请自便。” 凌水说罢便转身往楼梯上去,而许相梦,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凌水察觉到许相梦跟着,知道她是有意跟着自己,但不知该如何制止她。 直到许相梦一路跟凌水到了弱云房前,凌水推门进去,转过身阻挡许相梦,说道:“大人,我们云姑娘病了,不能见客。” “我……” “凌水,让大人进来吧。”房内传出弱云的声音。 “可是……”凌水不很放心。 “没事的,请大人进来。” 许相梦站在门外,从弱云的声音中,许相梦听出了她的虚弱病态,但许相梦心存怀疑,毕竟她被弱云的柔弱外表欺骗过,吃了一个大亏,她不得不多一份心思。 凌水放许相梦进去,许相梦随手放下自己带来的点心便往床那边过去,凌水也着急放下药碗跟上。许相梦既没想自己是个“男子”,也没顾虑弱云是个怎样的状态,掀了帘子就与坐在床上,和只穿了內衫的弱云正面相视。 “大人你怎么能毫无顾虑进出女子闺房?”凌水急道。 “无妨,凌水你先出去,我想和大人单独谈谈。”弱云语气确实有气无力。 “我不放心!”凌水的护主心切看得许相梦很是不解。 “没事的。” “凌水你是觉得我会对你家云姑娘下毒手吗?本官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大人,此次来只是因为听夜师爷说弱云姑娘病了特地抽时间探望,你这样挑战我的耐性和仁慈,不怕本官公报私仇对付你吗?”许相梦对凌水动了气。 最后,凌水还是离开了房间,许相梦搬来一条凳子在床边,并不是一屁股坐下,而是架起腿来,故意装出一副街头恶霸模样。 许相梦细细打量弱云好几番,看她面色苍白,双眸垂落,气息不稳,整个人给的感觉当真是病怏怏,十分虚弱。 “这样子不像是能装出来的呀,难道她是真的病了?掉进水里吓的?还是被采花大盗的事吓的?”许相梦心里一顿猜测。 许相梦此次来绮梦楼打的主意本不是探望弱云,而是想来跟她说清那日净慈庵一事,当然还有为夜央的事立下马威。 “她这个病样子,万一我过火了,她不活了可怎么办?难道我要容忍?”许相梦心里矛盾着。 许相梦想着想着就退缩了,倒不是没有勇气,更不是因为心软体谅弱云,而是不想为夜央造成太多困扰,纵使弱云再有错,她可毕竟是夜央唯一的亲人。 许相梦收下了腿不假思索坐下,双眼直盯着床上的弱云,心想:老子不来摇旗呐喊自己取胜,那还坐在这里瞪什么眼呀,回去睡觉得了! 许相梦正如此想罢,弱云却突然开口问道:“大人如此看我,是否怀疑我的病是装出来的?” 许相梦乍地一愣,弱云此刻病弱兮兮的样子还真让她不太敢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了。 “本来没看到你之前是怀疑,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了。”许相梦话说得一半一半。 “大人会这样怀疑也没错,上次在净慈庵,我虽然不是故意落水,却是有意在央哥哥面前诬赖你,是我不对,还请大人原谅。” 许相梦全然慌神,弱云这是在承认错误跟她道歉吗?她真的没有产生幻听?许相梦愣神盯着弱云,她微微俯身,她居然真的是在道歉。 “真的假的,不会还有什么鬼心思吧?”许相梦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绝然谨慎。 “我知道,大人一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但我是真心道歉,之前对大人的敌意,是因为我太在乎央哥哥,因为嫉妒央哥哥对大人好,又害怕过去这么多年,央哥哥对我不再像以前那般疼爱关怀。” 弱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几乎戳中了许相梦的同样心思,许相梦不也是怀着同样心思,嫉妒夜央对弱云的好,害怕她分走夜央的疼爱以及关怀。 “我虽然从小就喜欢央哥哥,但他其实一直只当我是小妹妹一般疼爱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央哥哥忍辱偷生,还能记得我,这已经很让弱云庆幸了,我如今也知道了央哥哥对大人你的情意,是真心的。”弱云用微弱的语声说着,几欲断气一般。 “我跟夜师爷哪有什么那种情意,我们可都是……”许相梦迟滞一刻,潜意识着急解释自己是个“男子”。 “弱云知道大人其实是女子。” “什么,夜师爷连这个都跟你说了!”许相梦乍急起身踹了凳子。 “不是央哥哥说的。” 弱云着急一解释竟看起来十分痛苦,只见她扶着后腰,蹙紧的眉头挤着几滴忍痛出来的汗水,这更不是能够伪装得出来的。 “你怎么样?我去找大夫!”许相梦此刻是真的担心弱云的身体。 “不用了!” 许相梦转身却听见弱云出言制止,那一声强忍的痛苦,她一时没了主意。许相梦转身看见弱云扶着床缘,丝毫没有好转,神色更痛苦难忍。 “没用的,那年秋天落下的病根,再加上这些年也没能好好养护,已经习惯了。” 弱云口中的那年秋天许相梦能够想象,就是夜央所说的家破人亡那年,他与弱云分散那个秋天。许相梦不敢想象当年年仅六岁的夜瑄受了多大的伤痛,才造成今日的弱云如此痛苦。 “我从夜师爷那听说过你的事,却不知道你受过多大的罪,才会,会……”许相梦万分低落道。 “我怎么能怪大人你呢,害我至此的人又不是你。” 弱云泪眼之时,手不由得捏紧床缘,病弱眼中不禁流露恨意。许相梦没有背负过痛苦,她不能与弱云感同身受,却也起了怜悯之心。 “许相梦,你好像真的从来没想过弱云她的悲惨经历,家破人亡,从小流离失所,一定遭受过很多非人的待遇,如今她重逢唯一的亲人,就算一时偏激做错事也情有可原,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以后对她好一点吧!”许相梦心里一通自怨,暗暗做了决定。 “弱云姑娘,我以前要是对你做了过分的事,说了过分的话,能请你不要介怀吗?其实我也跟你一样……”许相梦从来没有自责过,但说着说着,她就来了气,说道:“都怪夜师爷不好,万恶之源,我们以后不要在意他了!” 许相梦说得满心激动不已,但她心里并非当真如此认为,只是随口找了个借口,而夜央,作为与许相梦和弱云关系最近的人,惨遭毒口。 “大人能做到吗?弱云我可做不到,央哥哥是我在世上唯一爱的人了。” 弱云此话一出,许相梦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了,若是以前,她一定痛骂弱云一顿让她不要对夜央抱有一丝遐想,而今眼前的情况,她又怎么可能做到。 “大人不要误会,就算我对央哥哥有情,但央哥哥他确实只爱大人你,而且……” 弱云解释到一半,神情忽地落寞,思虑愁苦从眼里丝丝流露。许相梦察觉,尽管心里好奇却也收敛不问,以免戳中弱云的痛处。 “其实夜师爷对你不是无情,你可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恨不得每天都来陪着你,都是我逼他就在县衙里处理事情的。”许相梦赶紧说道。 “嗯,央哥哥从来对我像对亲妹妹一般疼爱,我应该满足了。”弱云笑道。 许相梦突然觉得今日的弱云一点都不讨厌了,她不禁觉得她二人之间的莫名而来的过节都是因为自己小心眼结下的。许相梦从来不曾如此轻易原谅过一个人,但今日,她对弱云完全释然。 “对了,凌水端来的药你还没喝,我给你端来!” 许相梦突然想起就去做,端过凌水放在桌上的药碗送到床边,递给弱云,问道:“这药是治你腰痛病的吗?” “是,这病如今只能倚靠药物止痛缓和。” 弱云说罢接过药碗一口喝尽,许相梦看着都觉得舌头感受到了这满满一碗的难以下咽的苦味,她不禁想弱云,每年是否都要忍受身上的痛苦,还要喝下不知多少剂苦药。 “谢谢大人。”弱云将药碗交回许相梦手上。 许相梦将碗放回桌上,又托着自己带来的点心,边拆开边走过来,说道:“我今日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你真病了,没买什么好东西,但这个铺子里的点心还不错,我就挑了一些我喜欢吃的买,你可以尝尝。” 许相梦扶起被自己踢到的凳子,拉近床边,将点心递到弱云面前,说道:“你病了一定也没有好好吃饭,吃一些小点心,就当填填肚子也好。” “谢谢,大人若是喜欢吃,反正弱云也吃不了太多,不如一起吃吧!”弱云道。 许相梦才不会客气,她原本来找弱云也没想送什么礼,还不是想过个场后把点心带回去自己吃个尽兴。 “好啊,正好我午饭也没吃饱!”许相梦随手拿起点心便塞进嘴里。 弱云从许相梦手上取了一块点心,稍稍咬了一口,轻嚼笑道:“好吃。” 许相梦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点心,将点心和包装盒都收了起来,说道:“好吃就留下来慢慢吃,要是一直放在我手上,肯定三两口就吃完了!” 弱云接过许相梦手上的点心盒放在一边,又所有深思说道:“大人,我的真正病情请不要跟央哥哥说好吗?我怕他会自责。” 许相梦明白弱云的意思,她为夜央着想,怕他自责弱云的病痛是当年自己未能保护她。 “我答应你。” 许相梦发觉自己竟然能够体谅弱云了,她二人之后还闲聊了许久,两个女子能在聊到同一心爱男而不起刀枪剑戟的,恐怕世间不多。 ------------ 第二百零五章 等到之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回到县衙时已经快到傍晚,夜央处理了一天的繁琐杂事,才从大堂上走出来稍事休息,就遇见了看似心情特别欢畅的许相梦。 “大人,这一天去过什么地方了?”夜央上前问道。 “我去哪儿玩需要跟夜师爷报备吗?”许相梦一脸乐得得瑟。 许相梦自顾自地轻松惬然走在前,夜央脚步略显沉重地跟在后。许相梦察觉夜央跟着的脚步,却故意装作没发觉的样子往前走着。 穿过走廊,越过园子,许相梦再也忍不住心里的躁动,蓦地滞步转身,竟与一步跟上的夜央触碰相贴。愣神一刻,许相梦仰首凝望夜央,在同样注视自己的夜央眼中看见自己。 许相梦猛地心里泛起一丝悲凉之意,不为自己与夜央,而是为了弱云,一如当日感伤杨景佳被夜央无情拒绝一般。许相梦当真觉得独占夜央是天大的罪孽,她不该暗自庆幸,可难自制。纵使她也做不到把夜央让出去,但至少,她或许可以体谅夜央分些许关心给需要他的弱云。 “夜师爷,你以后去看弱云不用跟我说了。” 许相梦突然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在夜央听来简直莫名其妙,之前她可是毅然决然地命令夜央无论何时何地,要去看弱云之前必须告知她,为何才几日,她突然又有了完全不同的决定。 夜央相信许相梦不可能是一时兴起,他更担心许相梦这种像是把他退出去的做法会否预示着她的一些有关自己的想法,夜央蓦然不安。 “大人为何突然这样说?”夜央凝眉忧虑。 许相梦早已想好了如何作答,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弱云不将她真正的病情说出去,便只能另找其他缘由,思前想后,许相梦又决定给自己添一份功德。 “我想通了,其实弱云她也挺可怜的,毕竟她只有夜师爷你一个亲人了……” 许相梦说着弱云的可怜,可她毕竟还有夜央一个亲人,而她自己,早已是举目无亲的孤家寡人。 “而且她一个弱女子,又待在绮梦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相貌又招狼,就算凌水会功夫也只是一个女子,一定还是需要有夜师爷这样的男人保护才更安全……” 说着弱云的柔弱和所处环境的不可预知,许相梦都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女子,她认为弱云相貌出众而招狼,竟不记得她自己差点被东方郎这头初出茅庐的“狼”吃干抹净。 “夜师爷你是弱云最后的精神支柱,再说你把她弄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老天爷给你机会好好补偿,当然要抓紧机会了。” 许相梦所有说的话都不像是试探夜央的玩笑话或赌气话,夜央凝目注视此刻的许相梦,从未见过的善解人意,如此为他人着想,给夜央的感觉,这若不是梦境,那一定是许相梦在跟他赌气。 “大人,你怎么突然变得……”夜央稍微不太敢问出口。 “夜师爷你想说什么?”许相梦蓦地变得一脸哀怨,恢复了平日的刁蛮,说道:“我知道了,夜师爷你一定觉得我不像这么好心的人,你怀疑我是吧?” 许相梦这一质问,当真消散了夜央的疑心,他真的相信许相梦,或许真的经过深思熟虑,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体谅他与弱云。 “大人我相信你,但是以后我无论去哪儿,去做什么,还是想跟大人说,不是为了消除大人的疑心,只是不想大人在需要我的时候找不到我。” 夜央的真心所言,真情流露,他从来都是首要的为许相梦着想,为她完整而全面地考虑到所有一切,只有许相梦蒙头蒙脑地似知不觉。 “啊,夜师爷你既然这么想我也不逼你,不过我还有事情一定要嘱咐的,你可以对弱云好,关心她爱护她,但是,绝对不能越过兄妹之矩,不然,老子一气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许相梦从一脸野蛮小女人模样说到满脸凶恶。 许相梦故作残忍地在夜央面前挥手弄掌,二人亲密无间,却早已不觉得怎样的距离会尴尬,无论是知县大人和师爷,还是许相梦和夜央,都是最合拍的一对。 “世人万千,可当我在遇见大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爱上你一个人。” 夜央蓦地轻轻抱住许相梦的双颊,稍稍俯身轻吻她的前额,许相梦的表情蓦然呆滞,和夜央之间大大小小的吻她至今已然数算不清,朦胧,热烈,糊里糊涂,但她最爱的还是额头的两吻,牵动心跳,如春风和缓,撩过身体,缠绕心头,绵绵不绝。 流恋,沉沦,许相梦的情心不需要理智,但她突然一掌撑在夜央胸前,轻轻一推。 “世人万千,我还没看够,夜师爷你就自己一边待着吧!” 许相梦那一脸得意笑容,这次,她要夜央先爱上她,但她也决定,终会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某日,将曾许诺的过往重拾。 秋风依旧,落叶飘散,萧瑟的是眼里的世间,眼里是心中的彼此,心中是至真的世间百态,只求彼此相爱。 “夜师爷你今天还没去过绮梦楼吧?”许相梦突然一问,还没等夜央回答,又更突然地说道:“不如现在就去,正好赶上吃晚饭,生病了应该没食欲,说不定你陪弱云她就吃得下饭了,快去快去。” 许相梦这股激动劲儿在夜央看来还是莫名其妙,但他既然选择相信许相梦的真心,就卸下所有的忧疑和顾虑。 “那大人不需要我陪吗?”夜央对许相梦更多不舍。 “我可是有小猜他们陪的,总之夜师爷你就去吧!” 许相梦这半推半劝的,还真像迫不及待推走夜央一般。 “那好,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回来也……不不不,那就早去早回。”许相梦慌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回来还是要找大人的。” “行,那我尽量不睡太早!” 许相梦根本都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大度让爱,尽管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知缘由的不适应感,但她相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唉,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大好人了,真是不可思议!” 夜央走远,其实他心里对许相梦每一刻的不舍绝不亚于许相梦对她的依赖。许相梦静静望着夜央的身影在某一出转弯不见,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并不全是哀叹。 寂静的夜总能撩拨起太多愁绪和思念,许相梦当时突然将夜央“拱手相让”,此刻只能是独自承受善行之后的孤寂。 “还说早回来,还说想见我,等得老子……”许相梦蓦地一来劲儿,突然一泄气,说道:“肚子都饿了。” 许相梦停不下脚步,在院中踱步,越行越疾,疾步出了院子,绕出后园,穿过大堂,折行走廊上,心中没有目的地,脚下却走出了县衙大门。 “我跑来门口干什么呀?等夜师爷?开玩笑!” 许相梦一张挂满复杂心绪的脸在县衙门前自问自答,语气听来还略带微怒。她一脸刻怒,只有眼珠子转动掠视而过空荡的县衙前,了无人迹。 许相梦怒而转身,旋身之际,她的余光瞥见远处转角出来一个人。许相梦认定了那人是夜央,她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几步跑进县衙,不假思索地推门闩上。 “让你回来这么迟,请你吃闭门羹!” 许相梦拍拍手掌,像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作剧一般得意,翘首以待夜央敲门求开门。 片刻,敲门声响,却没有人说话。许相梦不言,敲门声持续不断,许相梦终于不耐得听了,掀了门闩,开门时一脸怨气满满。 “哎,怎么是你呀?”许相梦蓦地惊讶。 门外站着的杨景佑,不明不白地看着许相梦的怨气冲天脸转变,回道:“我是特地来找大人的。” “找我干嘛,大晚上的,你是无家可归还是有家不想归呀?”许相梦随口瞎问道。 “太久没有见到大人了,我想……” “想什么想,有钱人家少爷就是整天闲着没事!” 许相梦丝毫不留情地打断杨景佑的话,她其实心里明白杨景佑的心意,但是她仍然选择自我蒙蔽。许相梦都能绝然绝了柳夏青一个女子的情意,可面对杨景佑,她竟有犹豫。 “你来找我什么事啊?没事的话就回去睡觉!”许相梦唯一敢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在语言和行为上不留情面。 休声半天,杨景佑杵在那所有所思,又有所惧。许相梦忍无可忍,推着房门就要关上,杨景佑及时出手制止,藏在身后手上的一个小包袱掉落地上,“砰哒”。 “这什么呀?” 许相梦一贯的好奇之心忽起,撒手了门就拾起掉在地上的东西,解开外裹,里面是一个精致小食盒。许相梦抬头看一眼杨景佑,又打开食盒来。 “果糕?” 许相梦又惊又疑,眼前这果糕长得略显诡异,她再一想,或许是刚才砸坏了。 “卖果糕的大哥回来啦?” 许相梦说罢,也不管果糕形状是否奇怪,为何奇怪,实在太久没吃到果糕,她馋得恨不得抓起一把塞满嘴。 “咦,这味道怪怪的。”许相梦嚼着嚼着表情连都变得怪异了。 “不好吃吗?”杨景佑略显慌急。 “也不难吃,就是跟平时吃的果糕味道不一样,是原来的摊子卖的吗?”许相梦边吃边问。 “其实,这果糕,是我做的。” ------------ 第二百零六章 乌云盖月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一口果糕塞在嘴里,手上才拿起来的一块落回盒中,她满脸惊愕地盯着杨景佑,许久许久。许相梦突然又开始上上下下打量杨景佑,又绕着他走了一圈。 咽下了半嚼不烂的果糕,许相梦惊愕未敛,说道:“杨二少爷你是男人吗?” 许相梦突如其来一句对杨景佑的的质疑听懵了他,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还是衣着有哪里不对劲才让许相梦有这样的疑问。杨景佑低头一看自己,没穿错衣裳呀! “哪有大男人会混在厨房里做吃食的呀?” 许相梦质疑一出,又突然想起县衙里无论夜央还是成城和金劲,他们都会做饭,反而是自己一个女子,下得了厨房,却只能吃饭。 “好像这个跟男女也没什么关系!” 许相梦又一下改口,抓起一块果糕继续吃。杨景佑见许相梦知道果糕是他所做还继续吃,心中不禁喜悦。 许相梦继续嚼吧嚼吧,蓦地回想起这果糕是杨景佑做的,忽地又停了住,说道:“杨二少爷亲手做的果糕……” 许相梦说话的语气略显诡异,她瞄一眼杨景佑,又盯住手上的果糕思绪不断。杨景佑不解她这样表情是何意思,正想开口说话,突然朝他塞过来的一块果糕堵住了他的嘴。 “杨二少爷的手艺不怎么样也就算了,可我更怕吃坏肚子,你也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许相梦这分明就是最无理取闹的想法,最野蛮无礼的行为,但在杨景佑眼中,丝毫不怪不厌,而是接过许相梦手上的果糕吃起来。 “我以后多试几次,希望能做得更好吃些,到时候再给大人送来。”杨景佑边吃边说道。 “好啊好啊,只要是好吃的,来者不拒!” 尽管这盒的果糕不正宗,并且滋味也不够,更有造成吃坏肚子的嫌疑,但许相梦依旧吃得津津有味,有意无意,杨景佑的心意许相梦全然接受。 “我跟你说,绝对不是因为你做得好吃我才吃的,只是因为饿了饥不择食。” 许相梦抱着食盒在门槛上坐下,明明吃着杨景佑的好心好意,却还是不忘打击他。杨景佑在许相梦旁边坐下,他并非想用几块果糕取悦许相梦,只是记着她曾说过,有心为她做此事,即便得来是她的嫌弃也无所谓。 许相梦纵使嘴上再怎么故意说嫌弃杨景佑亲手做的果糕,却还是一口一口吃得来兴,喂饱自己嘴的同时还不忘塞满杨景佑的嘴。 “杨二少爷你也吃!” 许相梦的肚子填饱了,一点不顾形象地打个个饱嗝。食盒里还剩下一些果糕,她一脸满足地盖上盒子,说道:“留着饿了再吃吧!” 杨景佑脸上的喜悦由始至终显露,许相梦吃着他亲手做的果糕,这样便足够。 许相梦双手抱着食盒在膝盖上,微微转动眼珠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想来这些年她连厨房都没进过几次,亲自下厨这种事对她而言根本是天方夜谭。许相梦哀叹一气,心想:我这样的女子一定会被长辈嫌弃吧?还好夜师爷无父无母!咦,我这是在高兴什么呀? 许相梦不禁幻想起她跟夜央以后的生活,种地浇园,织布洗衣,烧菜做饭等等,她根本没有一样行的。此外,如果他们以后有了子女,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刀枪武术,她更是束手无策。 许相梦甚至幻想出那样场景,夜央又当娘又当爹,忙忙碌碌所有事情,而她,根本不需要出现在那幅画面中。 “啊,他们根本不需要我这个一无所长的娘子和娘亲吧!”许相梦心里深深哀叹。 许相梦终于察觉自己想远了,她一敲额头清醒过来,突然有了从头开始,勤能补拙的想法。如果她要从下厨学起,县衙里不正有个好师傅,可如此又有损她知县大人的颜面。 再仔细一想,许相梦瞥见一旁的杨景佑,虽然他应该只会做这个点心,但自己可以从果糕学起,而且与杨景佑,又不怕丢脸,也有很好的借口可以切入,简直是上天恩赐。 杨景佑注意到许相梦的神情大变,只是他又如何能猜到许相梦一会儿天一会儿地的翩飞思绪。 “杨二少爷,你的手艺呢,有待提高,不如这样吧,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研究研究这果糕的做法,你觉得如何?”许相梦提议道。 “好啊,大人什么有空,我都可以!”杨景佑完全没想许相梦的意思便兴奋地答应下来。 许相梦稍稍一想,时间她倒是多得是,保留了睡懒觉,吃饭的时间,许相梦说道:“明日未时如何,那时候你家厨房应该也空着,我也没事。” “好,我明日一定在家中等大人来。” “那说定了!” 许相梦满心得意自己踏出了变成贤惠淑女的第一步,她这般欣喜笑容,杨景佑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乐难自已。 告别杨景佑,许相梦抱着食盒关上县衙大门,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又起,她一抬头望天,静夜如是,而夜央还未回来。 门外,杨景佑一脸愉快,一想起许相梦亲口相约,他便能兴奋得把自己都忘记。 离县衙不远距离的某处暗巷,杨景佑一掠而过,却忽然听见一声呼唤,声音很熟悉,却实在低沉而略显阴森。 杨景佑止步四面八方地寻找声音传来之处,终于,他看见了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夜央,从脚到脸上异常沉重的表情,出场略显诡异。 “夜师爷?”杨景佑又惊又疑。 “大人就是景佑你之前一直寻找的‘毛小雨’,对吗?”夜央开口就问。 杨景佑迟钝许久,他铭记于心曾经答应许相梦绝不将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此刻,面对夜央的严肃质问,尽管他不作回应,那紧张神情也说明了一切。 “其实我知道大人是女子了,所以你没必要隐瞒我。”夜央冷静的表情和语气之下早已泛滥起波涛汹涌。 “夜师爷知道了?” “你喜欢大人,是吗?” 夜央终究问出了这句揪着心痛的话,就算知道自己明知故问,他还是亲口问了出来。果不其然,杨景佑比他想象得勇敢,回答道:“是,我喜欢大人。” 夜风拂过,掀起一层轻灰飘上空中。许相梦坐在院前阶梯上,抬头望月,渐渐模糊。 “诶,被挡住了呀!” 许相梦忍不住朝空中被蔽住的月亮伸出指尖,动指像是在替它擦去那层薄灰一般,然而,许相梦触不到月亮,也擦拭不去那层看似轻薄的云灰。 “唉!” 许相梦不明不白地叹起气来,不过就是天边飘来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她为何心里难过,像是不见了眼中所珍视的珍宝一般。 许相梦从正坐到稍稍靠头在墙上,没有想过放弃等待回房睡觉,甚至,她久坐此处,完全忘了自己是为了等待。 许相梦的目光从被失去光亮的黑幕上转下,心中所想那人远远入眼之时,她嘴角一抹笑意自然而起,紧跟着站起。 许相梦下意识反应过来想冲上去,只是才有了冲势便止了住。 “不能太热情,到时候让夜师爷以为他自己对我有多重要,那我不就不能占据主导地位了!” 许相梦停步院门前,但脸上的欣喜依然明彰,夜央越走越近,他同样看见许相梦。 “大人还没睡吗?” 许相梦敏感地察觉到夜央话语间的冷漠,消失了多久的冷漠,究竟是错觉还是确实此刻正在发生?许相梦蓦地敛去笑容,恍惚回道:“要,要睡了。” “那大人早点睡吧。” 夜央冷冷撂下一句话就从许相梦面前走过,如一阵冷风,在许相梦心中感觉就是,明明秋天还未离开,为何冬日寒风都肆起了? 夜央转进他的居院,许相梦傻站着许久,直到夜央千真万确没有再出来。 “什么嘛,明明是夜师爷说想看见我,我等他这么久,他就这么冷淡!” 许相梦蓦地来气,狠狠一个眼神往那边一盯。许相梦转身往房间走,不禁想:莫非夜师爷想跟我宣誓主权,大男子对小女子的主权?还是故意疏远我,想逼我贴上去?不会是弱云又挑拨离间了吧? “不会是她吧,老子阅人无数,应该不会看错才对。”许相梦心里觉得自己设想弱云挑拨应当不会是真的。 许相梦在院中又停滞许久,夜央这突然翻脸变冷漠的速度不比她平日里习惯性翻脸慢。许相梦完全想不通,甩了甩想炸的头就往房间里冲,“啪”一声甩上房门。 一声巨响传到隔壁夜央的居院,夜央好像能看见许相梦在那头发生了何事。夜央蓦然心颤,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许相梦的冷漠,此刻反击自己的心。 相邻两处,两处烛火。 许相梦和夜央不约而同走到各自的床上躺下,许相梦是翻来覆去,气怒犹在,夜央是愁眉不展,闭目冥思。 “夜师爷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可能是我的错觉啊!” “大人,我难道在对你表达不满吗?” “夜师爷太过分了,老子要找他算账!”许相梦一怒从床上弹了起来。 “大人,对不起,到底是我猜错你的心思,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你明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夜央蓦地回想起许相梦脱口而出的那句“世人万千,我还没看够”。莫非这句话并非如他所认为那样,不仅仅是许相梦的玩笑之言,而是真心话。就算许相梦曾经真真切切爱过自己,可她说过回不去从前,尽管她与自己一笑重新开始,但一切归零之后,她或许并不想延续那段情。 夜央这一刻只恨自己想得太透彻,但恨也已晚,他已经想通了一切。许相梦将他推给弱云,自己却跟杨景佑相处愉快,这些都是千真万确之事。 许相梦一手扶到门,脚下却突然停滞不前,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她自己和夜央之间缺少的最重要一点,她明了于心,却从未开口清楚说出的话。 “夜师爷难道是在意这个?真是的,以前也是,现在还是,心里明白不就好了,一定要我亲口说吗?”许相梦深长叹了一口气,回去床下躺下。 ------------ 第二百零七章 孩提年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漆黑静夜的另一处,绮梦楼内歌舞酒色,迷离浪人纵情纵欲。而凌水的房内,一盏清灯,完全隔离了外界的喧闹。 弱云扶着窗,站立良久,静心又不静心。 凌水端来了弱云晚上要服的汤药,进门见弱云站在窗前,便担忧她的病痛,说道:“云姑娘,你不能这么站着呀!” “站或不站,我的结局都是早已注定,况且身上的痛苦还能掩盖心上的,何乐而不为呢?”弱云嘴角轻咧苦笑。 “姑娘为何而痛苦?夜大哥不是每日都来陪你吗,难道是因为今天那知县大人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凌水关切追问。 “大人她人不错。”弱云微微一笑,说道:“凌水你把药放下就去歇息吧。” 一门一窗,门那头是繁杂吵闹世间,窗外头是怡人静夜。 “她又不是我恨的人,亦不是害我至此之人,也非抢我所心爱之人,那个人,早不该活在世上了吧?” 弱云双眼的凌厉目光刺穿一片猩红血色,穿到多年前的衡都皇宫,春日正盛,春意正浓。 花草之间,青石板路,夜瑄举着一只风筝跑过来,身后紧跟着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二人在一处宽敞空庭上停下。 “芸儿,我们就在这里放风筝吧!” “是,瑄公主。” 夜瑄和芸儿二人尽己所能想放飞这个风筝,只是天公无论如何都不愿作美,风筝在她二人手上,或是飞到一半,或是根本起不来。 “这风筝怎么飞不起来呀?”夜瑄一脸委屈。 “瑄公主,不如先歇会儿吧?”芸儿说道。 大庭一处,满目葱绿不见花红,长亭之内,夜央和央宸二人相对静坐,谨慎落子。央宸时有轻咳几声。 “大哥,虽然这绿幽庭不栽花种,但毕竟御花园四处花粉飞扬,不如今日这棋……”夜央说着。 “二弟还是担心这棋局吧,这父皇定下的每日一局,你可是连输十日了,你当真不想反败为胜吗?”央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说道。 棋子继续占据棋盘,夜央的目光却一直往身侧瞥去,最终,央宸一子落,终此棋局。 “今日二弟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央宸说道。 “我……”夜央正欲回答。 “出来吧。” 央宸早察觉了亭楼门外躲着的夜瑄和芸儿两个,被央宸这严肃一声道,夜瑄倒是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芸儿扭捏着不太敢现身。 “宸哥哥,央哥哥。”夜瑄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喊道。 “果然又是你!”央宸说话语气里并非责备,只是他的表情实在严肃。 “我只是想放风筝玩,但是我跟芸儿……” 夜瑄回头不见芸儿,走到外边就把她拉了进来。面对两位皇子,芸儿着实胆怯,紧紧捏着手上的风筝,竟连行礼都忘了。 “我跟芸儿怎么都放不起来这只风筝。”夜瑄说着话,既像孩童撒娇的口吻,又不乏伶俐善言之势。 湛蓝天空,蓝白清晰,恍然隐约不见的一根细线,那段放高放飞的风筝在空中自由摇曳,线下那头控制在站于石板路上的夜央手中。 央宸静立一旁,芸儿稍稍站其后,孑然无声加上悄然无声。 “我又找嬷嬷要了个风筝。”夜瑄远远跑来,见那风筝放飞上天,更加兴奋难以抑制,喊道:“央哥哥好厉害!” 夜瑄奔走过急,一不留神便绊脚摔倒在地,夜央,央宸,芸儿三人皆急切跑上前,央宸扶起了夜瑄。 “谢谢宸哥哥。”夜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哭不闹。 “没摔着吧?”央宸问道。 “没有。”夜瑄灿然一笑。 央宸松开紧握夜瑄手臂的双手,神色从始至终都是淡漠,明明着急的脚步就很诚实,可表情却从来一成不变。 “对了,宸哥哥,这个风筝给你放。”夜瑄说着将手上的风筝递给央宸。 “你是特地给我去取风筝吗?”央宸接过夜瑄手上的风筝问道。 “是也不是,放风筝本来就是两个人玩的游戏,我们四个人,就一个风筝实在少了呀!”夜瑄说得一副认真模样,道:“两个就够了,宸哥哥你和芸儿放一个吗?” “芸儿只是奴婢,不配跟大皇子放风筝!”芸儿十分紧张说道。 “芸儿你说什么呢,宸哥哥才不是那样看不起人的人。”夜瑄说道。 “你错了,我是,人本来就生来不平等,更何况在这皇宫里,皇子公主跟奴婢就是天与地的关系……”央宸说着,夜瑄赶忙打断他的话,推推他的手臂,小声说道:“宸哥哥,你别说了。” “我一定要说,主子跟仆俾之间又注定是使唤和被使唤的天命,不能同行而站,不可同桌而食,主令必从,主命不违。方才在绿幽亭,你见我与二皇子却不行礼,你身为瑄公主的贴身侍俾,竟让她亲身操劳去取风筝,就此二事,我就可处你悖逆妄上,侍候不力之罪。” “大皇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芸儿受恐重膝跪地。 “芸儿!宸哥哥你干嘛这么说芸儿呀,太过分了!” “瑄公主虽然不是我北央国的公主,但芸儿是我们北央皇宫的奴婢,瑄公主不介意小小奴婢无礼,但我却不能置之不理。” 局况突然被央宸一番教训变得僵化,夜央上前化解,说道:“大哥,芸儿也只是个孩子,何必如此要求严苛,此次原谅她吧。” “规矩若不是从小立起,长大以后也一定是一个目中无主的奴婢。” “芸儿知错了,求大皇子责罚!”芸儿泪眼磕头道。 回忆不了了之,弱云从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心上的愁思,眉头的愁绪依旧丝毫未舒。 “如今,你成了真真正正的天,而我,变成了破国逃亡的落难公主,朗朗乾坤和暗无天日,我们还会有可能吗?” 北央衡都,秋意分外浓郁。皇宫大殿之内,空寂无声,只央宸一人独坐冰冷的龙椅,独享偌大皇殿的孤寂。 十三年来,每岁秋,央宸总沉寂于萧瑟的回忆,轮回往昔,却早已找不回旧时事忆,更苍白了那时笑容。 某岁春时,第一次见到夜瑄,她四岁,央宸十一岁。 绿幽庭中,夜瑄在嬷嬷带领下游园奔走,小小女童,活泼开朗,笑容如花灿然,给这无花生长的绿幽庭画上一抹美妙色彩。 绿幽亭内,纱帘卷起。央宸从他母亲,亦是皇后的口中得知,夜凉国公主,将成为北央下一任皇帝的皇后。 “父皇连太子都没立,何来下一任皇后?”央宸道。 “皇室大统,最终一定会由我儿全权掌控。” “母后何以如此之有信心?” “你生来就注定是王者。” “只因我是正宫嫡子?” 皇后没有回答央宸的疑惑,她径自离去,留下央宸一人在这一片浓浅清墨之中,夜瑄也已然在二人谈话间不见踪影。 “生来就注定是帝王吗?后天的努力根本不重要吗?连姻缘都……” “你是大皇子殿下吗?” 一把五彩鲜花突然出现在央宸眼前,他蓦地回神退后一步,只见夜瑄高高举着花束,眼睛在微笑。 “我是。” “果然是!”夜瑄毫无面对陌生之人的怯涩,上前说道:“我是夜凉公主夜瑄,见过大皇子殿下。” 夜瑄仅仅是一个四岁孩童,活泼调皮却又知礼数,第一次交涉便在央宸眼中留下深刻印象。 “瑄儿看这里这么大个院子一朵花都没有,这束花送给大皇子呀!” 夜瑄不知这绿幽庭所在的原因,更不知央宸对花粉过敏,她只是以一个孩童的眼光,不喜这庭院无花,单纯想送央宸一个最简单的见面礼。 央宸犹豫着,他深知自己的体质,但看夜瑄如此笑容,他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接夜瑄手上那束花。 “大皇子殿下!”一旁跑来的小迟子喊道:“这花不能碰呀!” 小迟子跑到央宸身边护住他,挡着夜瑄和那束花朵。夜瑄茫然不知所以,略显失落地正收回花来,央宸却推开小迟子上前一把接过那束花,说道:“谢谢。” 夜瑄惊然一刹,手上握着的花束已然在央宸手上,她蓦地冲央宸笑了出来,灿然依旧。 跟丢了夜瑄的嬷嬷找了过来,第一眼看见夜瑄,正庆幸她无事,再一眼看见央宸手上的花束,她一下慌然不知所措。 “大皇子殿下,你怎么拿着花呢,快扔了它!” 夜瑄又是一脸懵然,看看嬷嬷一脸焦急模样,又看小迟子凝眉愁虑样子,但央宸却是淡然神情。 夜瑄跟着嬷嬷离开,她回眸一笑,天真烂漫在央宸烙印下最深刻的印象,如一抹春色,在央宸欠缺彩色的人生中划上第一笔花色斑斓。 “大皇子殿下,快把这花扔了吧,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小迟子可担待不起啊!”小迟子心里焦急如同火灼。 “小迟子,有没有方法留下这束花?”央宸问。 “小迟子愚笨,不知道什么法子可以为殿下留下这束花,小迟子只知道殿下您不能碰任何花呀,快把它扔了吧!” 央宸一把将话按在小迟子怀里,说道:“不管用什么办法,绝不能扔掉。” 央宸的吩咐听得小迟子一脸茫然,他只能先抱着花跑来,离央宸越远越好。而只身独立绿幽亭的央宸,果然还是因花束上的花粉,止不住咳了起来。 初遇,花开正好,葱笼之庭,君年少。 ------------ 第二百零八章 占领厨房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忆终,央宸轻咳,迟公公从殿外进来,端送润肺茶到央宸身边,道:“皇上。” 央宸伸手正要去接茶杯,门外匆匆走进来近身侍卫风痕。央宸触到茶杯的手还没拿稳,起身便往下走去,“啪嚓”一声茶杯碎裂,迟公公赶忙跪下捡拾碎片。 “微臣参见皇上。” “平身,怎么样,消息准确吗?”央宸蓦然慌急。 “回皇上,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高涯县一处烟花场所名为绮梦楼,新来花魁娘子弱云,与二公子来往亲密,此外,还没有其他确实消息。” “在绮梦楼,还与他来往亲密?”央宸所思深重。 “是,那个弱云姑娘会是瑄公主吗?” “瑄公主?”后面端着茶杯碎走来的迟公公突然冒出来一句。 央宸一个冷光眼神瞥到迟公公,他赶紧闭了嘴告退。大殿内,独留央宸和风痕二人。 “风侍卫,朕有一个重大任务交于你。” “皇上尽管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天下尽是一个秋时,衡都的一片落叶,或许能飘落远在天边的高涯县。 许相梦大手大脚地开门迈出去,一片落叶正砸当头,许相梦随手撩去脸上的落叶,急急忙忙出了院门。 “一不留神连午饭的点都睡过了,这会儿去杨家还来得及吧,也不用带什么东西,杨景佑那家伙一定都准备好了。” 许相梦心里如此着急念叨,跑出院门就撞见了夜央,他像随意路过一般,可这点掐得如此之准又仿佛是是故意守在外面似的。 “夜师爷早!” 许相梦瞎招呼一声就想跑来,小道不够宽敞,夜央也看似没有想让路的样子。 “大人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呀?”夜央问。 “去……”许相梦蓦地一顿,总觉得实话实说有所不妥,便敷衍道:“突然想吃五味斋的点心了,准备去买!” “那我陪大人去吧。” “不用!”许相梦显得更加紧张,一句话说出口,想收敛也来得及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夜师爷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忙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着大人了,你自己小心,早去早回。”夜央的神情失落比不上他心头的落寞。 “我知道了,那我去了。” 许相梦只一笑便绕夜央跑远,她一个平常的笑容,却在夜央不平常的心思意念里被理解得复杂。 许相梦成功逃过了夜央,心中却恍若不安,撒谎这种她原本烂熟于心毫无感觉的事,在遇见夜央之后,悄然改变,如今更是深自察觉。 “没事啦,等我学会了怎么做果糕,到时候就做给夜师爷吃!” 许相梦想起这事就笑得不亦乐乎,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竟还旁若无人地傻笑起来,莫名其妙地吓得路过她身边的人。 “笑什么呀?”许相梦一张不明白自己的傻样的茫然脸,还冲着那人做了一个鬼脸。 “呀,得快点去找杨景佑,不能耗时间了!”许相梦想罢便朝着杨宅冲去。 许相梦一路快跑冲到了杨宅门口,老管家在大门前指挥着家丁清扫大门,还挂上了新的灯笼。许相梦杵在门前许久,心想这杨宅近来是将有好事吗? 许相梦疑惑归疑惑,可她今日来的目的是找杨景佑拼厨艺,管他杨宅会有什么大事好事,就算是杨景佑明日要成亲也碍不着她的事。 许相梦招呼了老管家便进到杨宅内找杨景佑,在家仆带领下,许相梦直接来到了厨房。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厨房,丝毫不比千家百味楼这样一家大酒楼的大厨房差。 “哇!” 家仆离开,许相梦拖拉着一声羡慕的声响走进厨房,杨景佑早已在内等待。许相梦捂住对眼前大厨房的惊讶,轻步靠近杨景佑,忽地从他身后跳出来故意给他一吓。 “嘿!” 杨景佑不由得被神不知鬼不觉飘到身后,又突然跳出来的许相梦吓了一跳,乍然神慌一愣,一脸惊呆的模样盯着一脸得意笑容的许相梦。 许久,许相梦的笑容都要融化在杨景佑眼中,他却从惊惧渐渐变得出神,只因看着许相梦。 “杨二少爷,你呆啦?” 许相梦一掌挥在杨景佑肩头,杨景佑蓦然回神,许相梦并非是梦或环境,而是真真切切地站在他跟前。 “大人来了,那我们开始吧。” 杨景佑准备好了所有材料和工具,许相梦一站在这些玩意儿面前,仿佛就忘了目的,上手就抓起水果自顾自地吃起来,正吃着还随手摆弄着刀具“噼里啪啦”,又抓起面粉和糖分辨起味道来。 “首先呢要和面。” 杨景佑表面一副自若模样,将面粉和糖勺进器皿中,小心翼翼加水,生怕在许相梦面前丢了脸。而许相梦,说的是跟杨景佑切磋厨艺,想的是跟他学做果糕,而现在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站着吃得停不下来。 器皿中的面粉经历了黏糊糊的面粉团阶段被杨景佑揉成了光滑的一块,他正庆幸自己第一步没有搞砸,许相梦却突然对光滑一块的面团来了兴趣,扔了手上的水果就跑过去。 “我来试试!” 许相梦满是兴致上手,之前看毛小猜揉面那叫一个简单,方才看杨景佑,也不觉得复杂到哪儿去,直到此刻自己亲手上阵,才发觉左右不对劲。 “是这么揉吗?”许相梦问杨景佑。 “这样应该也可以吧。”杨景佑不明不白地回答道。 发面结束,许相梦实在觉得揉面无趣,但这会儿是做形状的阶段,没想到杨景佑连各种模具都备全了,方圆长短,还带花印文字之类。 “这个好玩,让我来让我来!” 许相梦再一次起了大兴致,只是将面团塞进模具,印出一个形状后将成形的糕点拍出来,想来定是简单且不乏味。 毫不上心地看了杨景佑演示一边之后,许相梦一个人在这边做形状,而杨景佑去了旁边准备果糕不可或缺的水果浆汁。 许相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将一拍模具塞满面团,狠狠朝大板上拍两拍,再不行捶两下,一排排形状各异的成形糕点在许相梦狠手之下现身。 “哈哈,太棒了。” 许相梦不知轻重缓急,只知自得其乐而制造出的一阵又一阵噪音,那架势完完全全就跟是要占领厨房一般。与此同时,那边杨景佑平心静气制好了水果浆汁,两边几乎同时完工。 “我搞定了!” 许相梦一脸一身造肆的罪证,沾满了面粉的手随随便便就搭上了杨景佑高高的肩头。许相梦一眼就注意到色泽诱人的水果浆汁,不由得唾液滋溢。 “这个,看起来,好像挺好喝的样子呀!” 许相梦尽量没表现得太好吃,但杨景佑却看出了她心里的垂涎三尺,取过一旁的勺子舀起一勺递到许相梦面前。 “大人可以尝尝。” “真的吗?那我不客气了!” 许相梦本想伸手结果杨景佑手上的勺子,突然注意到自己一手的白面粉就缩了回来,干脆直接张嘴喝了罢。 “哇塞,酸酸甜甜的!” 蒸屉上,成形的糕点整齐排好,许相梦和杨景佑相对而站,人手一碗一勺,将浆汁浇在每一块糕点上。 一切完毕,只差火候。果糕上锅,许相梦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一开始,许相梦还一脸认真地守候在蒸锅旁边,想通过鼻子分辨果糕从生到熟的每一步,又是加柴火,拉风箱,干得来劲。渐渐地,许相梦觉得手脚都麻木了,眼皮还困了。 “啊,杨二少爷,我有点累了,去旁边睡会儿,你看一会儿,出锅了就叫我一声。” 许相梦说着就往一旁的一条凳子走过去,一屁股坐下,也不管前面摆着什么菜还是菜刀,扑下去就睡着了。 杨景佑见许相梦手下压着菜刀,害怕她睡着过醒来时伤着自己。杨景佑走到许相梦身旁,她竟然真的已经入睡,平稳睡息,静然面容。杨景佑小心谨慎地取出被许相梦压在手下的菜刀又将它放到大老远,这才能安心。 灶下的火光依旧燃得猛烈,面香混杂这果香,从蒸屉下漫出,香气弥漫厨房,自然飘到了趴一边睡着的许相梦身边。 “好香!” 许相梦一下醒来,坐趴的姿势突然弹了起来,正看见杨景佑在打开蒸屉盖子。 “要出锅了吗?” 许相梦一脸兴奋难以抑制,像一道闪电一般窜到了杨景佑身旁,一时间,果糕的香气,心上的胜利感,简直叫许相梦无需多言,表情说明一切。 面对刚打开还漫着热气的蒸屉,许相梦实在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伸出手就想去抓藏在热气之下的果糕。 “大人别……” 杨景佑一把抓住了许相梦的手,许相梦的目光乍一下转向杨景佑,她的手指不由得弹动几下,却被杨景佑抓得更紧了。杨景佑的目光看得许相梦心生一丝羞怯的恐惧,她这一刻突然想起,杨景佑是喜欢自己的。 “杨二少爷。”许相梦忽地变了一脸哀怨。 杨景佑蓦然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许相梦的手,一脸紧张的尴尬表情。 ------------ 第二百零九章 止步于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暗暗舒了一口气,表情也恢复正常,只是气氛怎么都还剩一丝尴尬。许相梦眼睛一瞥热气散去而显露的果糕,“嗖”一下伸手抓起热腾腾的一块,笑道:“我先尝啦!” 许相梦双手捧着小小一块果糕走开,也是实在无法面对杨景佑。 “许相梦呀许相梦,噩梦啊!” 许相梦口中的噩梦倒不是指杨景佑,而是指自己的心,对杨景佑为何不能直白得像对别人那般的坚定。 许相梦心里担忧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厨房,在门前,许相梦大口咬了半块果糕,即便没有之前摊子上的美味,但也是好吃的。 许相梦紧盯着手上的果糕,心中的不安感觉越发浓郁,她记得之前跟杨景佑说清楚过的,她喜欢一个人,而如今,那个人也喜欢她。 许相梦无论如何不可能弃爱夜央而爱上别人,这一点,她坚决自信。许相梦一口吞尽果糕,闭眼忘却杨景佑方才抓紧她的眼神。 “许相梦,不能再拖了,难道隐瞒就不算伤害吗?只会伤害更深罢了,说清楚,你可以的!” 许相梦咽下香甜滋味的果糕,满目坚定走向杨景佑,他正在将果糕装盒。许相梦远远看见杨景佑的神情,略带思愁,却又参杂微喜。 “杨二少爷……”许相梦本想开门见山,只是杨景佑的一个转头相向而欲言又止,转了话题说道:“果糕,很好吃。” 许相梦实在觉得自己怯弱无能,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如今连伤他人都畏畏缩缩,是变善良了,还是中邪了? 许相梦扭头伸手去拿蒸屉上最后一块果糕,本想塞满嘴让这样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自己噎死算了。许相梦没拿到果糕,却被杨景佑抢先一步夺到了手中。 许相梦茫然一脸抬头,杨景佑的严肃表情叫她心头蓦地一怔。 “其实大人,就算喜欢也可以只是朋友。” 许相梦愣住,杨景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实在令她难以置信,许相梦甚至还半知不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啊?”许相梦一脸懵然。 “我不想把大人从我的包袱中抛弃,更不希望被大人撇弃,如果可以,我想和大人当永远的朋友,即便很快就要分离,或许再也不能相见,就算只能远远想念。” 杨景佑的眼睛在笑,却有好像泛起泪花。 在遇见许相梦之前,他从来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父母和姐姐的呵护保护之下生活得随心所欲,无烦无忧。雨中的相遇,是上天的美好命定,杨景佑从此有了牵挂,从怦然心动,在空白的感情页上摸索前行路,到看清了心中所爱。 杨景佑逐步成长,原本在许相梦眼中只是个傻少爷,而如今,他早已长大成熟,让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除了磨难还有感情。杨景佑比许相梦所想的要看得清楚得多,知轻重,明进退,懂取舍,衡量得到一个最恰当的尺度。 杨景佑递手上的果糕在许相梦跟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单纯如旧的笑容。许相梦没有一刻犹豫,伸手取过他手上的果糕,又抬起另一只手重重一击掌。 “其实我一直都做梦有一个有钱人家的死党好友,那我就可以好吃懒做,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挥霍他的。”许相梦笑道。 杨景佑眶中的泪花被许相梦这一笑掠干,从懵懂无知到此刻,他或许还不太懂爱人的真谛,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只要许相梦的笑容显露,无论在眼前还是将在千里之外,他都能看见最温暖的明媚阳光和最灿烂的似锦繁花。 许相梦抱着一食盒的果糕离开杨宅往县衙回去,天已黄昏,整个街巷都笼罩在浓浓秋意之中。街上之人归心似箭,同样,许相梦心急不待,县衙里,一定有等待她的人,亦是她所思念之人。 “不知道夜师爷会不会喜欢我做的果糕,哈哈!” 许相梦一路乐着,县衙已然成了她的家,就如她常年做的白日梦,大屋大院大花园,县衙满足了她所有条件。 县衙的大门陈旧,每次推开总有“吱嘎”声直响,低沉,断断续续,像一个哀怨的老人家。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门后面的一切人和事才是值得珍惜的。 许相梦穿过无人的大堂,许相梦逐渐察觉到县衙里过于冷清了。经过后园,许相梦直冲夜央的房间,也是无人。许相梦略觉疑惑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喊道:“夜师爷!” 许相梦喊而无人应,她往厨房走去,奇怪的是厨房完全没有动过灶台的痕迹,毛小猜也不在。 “奇了怪了!小猜。” 许相梦绕着厨房走了一圈,也藏不了人,便又离开厨房。漫无目的地行在园子里,许相梦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句“金劲”,绵延不断。 “人呢,都死绝了?还是说其实死的是我?”许相梦不禁疑惑。 许相梦抱着食盒回房间放下,再次在县衙晃悠起来,果然是从前到后,一个人没有。 “还真是见鬼了吗?” 许相梦怒气冲冲地朝大门过去,大老远就听见门开的声音,许相梦赶紧跑过去,正看见金劲半死不活地扶着门进来。终于见到了个活人,许相梦三步并两跑上前,却见金劲脸上几处淤青,一副挨过狠揍的模样。 “哇,金劲你这是出去打架了吗?” “哪是打架呀,就是被人打了!”金劲一脸幽怨而无力。 “什么?” 许相梦一副自己的跟班被人打而不乐意的恼怒表情,一怒拍掌门上,金劲几乎就要热泪盈眶,许相梦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居然还有除我以外的人敢打你?” “对对对,大人要替我报仇。”金劲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相。 “你金劲可是我的沙包出气筒,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什么人如此不知好歹?” 许相梦的愤怒是真,可她的话却让金劲无法继续感动了,又是沙包出气筒,又是狗的,许相梦这根本就是在宣誓自己身为知县大人的主权,而并非为了他被人欺负的事愤愤不平。 “大人,你这根本就是气不过吧!”金劲这会儿才真的想哭出来。 “对,金劲你快告诉我是谁打的你,老子带上成捕头给你报仇雪恨去!”许相梦一副满有干劲的模样。 金劲半死不活地靠在门上,半天也不说话,许相梦一来气一松手,金劲就随着继续打开的门靠过去摔倒在地,手上的药也滚离了手。 “大人!”金劲扑在地上实在生无可恋。 “你倒是跟老子说发生了什么事呀?” 许相梦见金劲这副惨状,不仅没有丝毫怜惜,更是恨不得按着他毒打一顿逼他快点说出来。 “今日,大人和夜师爷相继离开县衙之后,就剩了我跟小猜,然后,我跟小猜正聊得开心,突然来个胖大婶和瘦子大叔,他们把小猜带走了!”金劲说得一脸激动起来。 “胖大婶和瘦子大叔,难道是……”许相梦心中有了数。 “说是小猜的爹娘。” 果然如许相梦所猜测的那样,金劲口中的胖大婶和瘦子大叔就是她印象中的胖婶和弱叔,毛小猜的父母。 “他们怎么来了,难怪小猜不在厨房,不过他们就这样把小猜给我带走啦,我这个知县大人还没允准吧!” 许相梦在很多年前就对胖婶没什么好感,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她的肥胖体态,蛮横凶残以及蛮不讲理的嘴脸。 “他们带走小猜,可是为什么打你呢?”许相梦这才问。 金劲回忆起毛家夫妇来到县衙的情况。胖婶横冲直撞就闯进了厨房,弱叔唯唯跟上。金劲一开始还很是疑惑,不知眼前是何人突然闯进来,直到毛小猜喊道“爹,娘”,他才惊异知道的真相。 “爹?娘?” 金劲实在不觉得眼前这瘦骨嶙峋干巴巴的大叔和面相凶恶的圆润大婶跟毛小猜哪里有一点点相似。 简单招呼过后,金劲离开,把厨房让给他们一家三口叙旧相谈。金劲并没有离开太远,只是随手拿起扫帚在院前的石道上胡乱一通扫。 没多久,厨房里突然响起大动静来,毛小猜一句“我不要”震掉了金劲手上的扫帚,他恍神一刻拾起便往厨院门过去,正看见胖婶粗肥的手臂拽着毛小猜的瘦胳膊,毛小猜尽管拼尽全力也丝毫无法挣脱。 “我不回去!”毛小猜哭喊道。 金劲不知他们之前他们一家人关上门聊了些什么,但毛小猜此刻的表情确实又惨又急,金劲握着扫帚就上前拦截,有些把控不住情绪,问道:“这是干嘛呢?” “金捕快,我们这会儿来就是着急带小女回去,就麻烦您跟大人说一声,多谢她长久以来的照顾,我们……”弱叔正十分有礼地说道。 “费什么话,赶紧把人带走吧!”胖婶一副着急不忍的模样喝道。 “金捕快我不要跟他们回去!” 金劲正看着胖婶对弱叔一通数落,毛小猜突然一句话,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毛叔毛婶,你们看小猜也不愿意回去,而且你们就这样从县衙带走一个人也不合规矩呀,还是等大人回来再……” “等什么等,我们领女儿回家还要跟知县大人说吗?我女儿又没卖给她,我想带走就带走,谁也拦不住!” 胖婶说着就拽着奋力挣扎的毛小猜往外走,弱叔的表情倒是复杂,但也不敢多言。 “金捕快救我!” ------------ 第二百一十章 不明陌然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金劲铺垫了老半天终于说出了他挨打的过程,对于毛小猜的不自愿和求救,金劲作为一个爷们如何能置之不理。 金劲上前拦截胖婶,却被她随手一下推开,这可是彻底激怒了他那颗男儿心,被一个大婶推走算什么好汉,帮不了自己的朋友算什么伙伴?金劲不认输,一次又一次拦住胖婶的去路,最终,胖婶忍无可忍,将毛小猜交到弱叔手上,命令他带走毛小猜。 “然后我就被那个凶残的胖大婶打了一顿,她比大人下手可重了不知道多少倍!”金劲哭诉道。 “现在知道本大人的好了吧?”许相梦一下跑偏了话题。 “对……”金劲被许相梦带偏,忽地又反应过来,激动道:“对什么对,我金劲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这辈子就这么惨呀!” “所以,金劲你就被胖婶打败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小猜被带走了?”许相梦终于找准了点。 “我也不想的,谁让我打不过她!”金劲一声痛苦不堪。 “而且你也不知道胖婶为什么要带小猜走。”许一脸自若地说着。 “大人你难道都不关心我的伤势吗?”金劲蓦地吃醋一般问许相梦。 “啊?” 许相梦一脸懵然地望着一脸凄惨的金劲,实在不觉得他这副样子哪里值得可怜,简直让人手痒才对。 许相梦一张认真脸注目金劲,不由得给他一种将有安慰言语出口的喜悦感,然而他终究空落得失望。 “可是,虽然带走小猜的是她爹娘,但真的没问题吗?” 许相梦说着话就一掌拍在金劲肩上,金劲所有的希望和期待在痛楚中碎裂,终究消散得分毫不存。 “大人你太无情了!” 许相梦看似对金劲的撕心埋怨不理不顾,但还是捡过滚出去的药放在金劲手上,说道:“行了行了,回去用药揉揉瘀肿,不然我帮你?” 许相梦前话还说得正正经经的,突然说道要帮他,可是吓了金劲一大跳,要是被许相梦碰着还得了,那真是不死也得残。 “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烦大人了,我自己来就行了!”金劲一副恐惧表情拒绝许相梦的好意。 夕阳西落,厨房里,许相梦,成城,成墙,金劲四人围着桌子坐下,微弱烛火,寂静无声。 “大家,觉得小猜这事……” “就算是她亲生父母,可这什么都不说就带着小猜离开也太过分了,而且小猜既然不愿意走,那肯定是有是什么不好的事或者不顺她心意的事!”金劲下巴磕着桌面,有气无力地,说的话却很清晰。 “会是什么事呢,逼婚!” 许相梦乍然一激动直接拍案而起,动静吓得在场三人愕然怔住。 “这么夸张吗?”金劲蓦地又一脸怀疑。 虽然许相梦这一句“逼婚”实在突发蹊跷,无缘无故,但成城听见却慌急不已,任何一种有关毛小猜的可能,只要她不愿意,他都不能接受。 “不行,我要去找小猜,万一真跟大人说得那样……”成城同样起身,满心满目的着急恐慌。 “成捕头这么激动?我随口瞎说的。”许相梦一副被成城吓到的表情坐下。 “是呀,大人向来满嘴跑瞎话。”金劲完全不顾后果说道许相梦的不是。 “金劲你小子是活腻了吧!”许相梦忍不住给了金劲一脑盖。 “我觉得不是没可能呀,难道只有我一个觉得大人每一次说的话都很准吗?” 成墙一句话又让气氛安静了下来,许相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项天赋,但细细一想,她确实曾经无数次误打误撞,瞎话成真的也不少,难道这次她当真能够再一次一语中的? “不会吧?”许相梦嘴角蓦地抽搐不停。 “不行,一定要去找小猜呀,大人,请大人允准我前往寻找小猜。”成城请求道。 “看来此事当真不能不管,既然如此,成捕头,明日你就跟我出发前往月新村……” “明日?”成城神色尽是迫急不待。 “如果你我二人骑马追赶,不怕在路上截不下他们。”许相梦胸有成竹说道。 有关于解救毛小猜的谈话告一段落,几人陆续离开厨房,许相梦也往自己的居院走去,安静下来之后,许相梦又开始想夜央,从回来到现在,夜央就跟彻底消失了一般。但许相梦能猜到夜央去了绮梦楼,可那是她允许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心里不悦。 “唉,一开始总是不习惯吧,慢慢来慢慢来!” 许相梦路过夜央的居院,不禁滞步不前,转头往院中看去,房间内也是毫无光亮。 “夜师爷还没回来吗?” 许相梦注目那片漆黑许久,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前方径直小道上走过来的夜央,即便活生生的一个人都已经站在了她跟前,她依旧一脸失落地,只是盯着院里。 “大人在看什么?” “夜师爷那个大晚上了还不滚回来的混蛋!” 许相梦毫无意识到站在他跟前的人是夜央,他一问,她便道出了心里的不满。脱口而出之后,许相梦乍一下觉得问话的声音实在耳熟,熟到可怕。 许相梦猛地一下心颤,转回僵硬的脖子,果然就像她那一刹所害怕那样,她当着夜央的面骂了他“大晚上不滚回来的混蛋”。 “夜师爷,我我我,你什么都没听见!”许相梦慌急之下便开始了茫然不知所措的胡言乱语,她见眼前的夜央毫无反应,也深知自己的自欺欺人,便耷拉下脑袋承认道:“对不起夜师爷,我不应该骂你。” 许相梦不见表情的道歉,这语气听来着实毫无诚意,她低垂着脑袋许久,心意在,只是说话的语气太苍白。夜央从听见许相梦那声赌气的骂到此刻,对她根本一丝一毫的责怪都没有,夜央情不自禁伸手想抚摸许相梦低下的头,多想告诉她自己不怪她。 夜央的手掌未触碰到许相梦,想说的话不知为何也说不出口。夜央轻颤手指收回手,心里暗暗叹气。 “大人早点休息吧。” 夜央轻言一句,从许相梦身旁一掠而过,迈进院子往房间走去。许相梦心头蓦地滋生微妙的感觉,刺刺的,酸酸的。 “夜师爷!”许相梦转身喊住夜央。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夜央没有回头。 “我今天跟杨二少爷一起做了果糕……” 许相梦一冲动,本来只想说做了果糕想给夜央尝尝,可一开口就先把杨景佑说出来了。许相梦默默心里自恨:许相梦你怎么真的满嘴跑话呢?既然说了,就自然点,本来就没什么事。 许相梦虽然劝自己自然点,可一开口又是着着急急,一副做贼心虚的急迫模样,说道:“我带回来了很多,我去房间拿来,夜师爷你等我会儿!” 许相梦嘴上急,脚下更火急,说着话就转身往她自个的居院跑去。夜央停顿许久,终于还是回了房间。 夜央点起一根蜡烛,还未明亮整个房间,他便听见外面火急火燎跑去又跑回的许相梦的声音。许相梦停步夜央院门口,只看见夜央房内微弱的烛光熄灭。 “夜师爷他这是,难道是怪我说他‘混蛋’?” 许相梦不禁怀疑,可是她所认识的夜央才不是这样一个小气之人。从昨日开始,夜央对自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许相梦实在想不通她的哪些行为会让夜央如此。 许相梦抱着食盒离开,星空下失落的背影,每一步都踏着疑惑和忧虑。 “夜师爷,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呀?” 许相梦拉着一脸回到房间,放下食盒在桌上便走去床上躺着,黑暗中,她的思绪更深黑不明不白,明明她在将自己改变得更好,体贴夜央的难处,学做糕点,难道学好是错? “夜师爷难道想蹬鼻子上脸,彻底把我压倒制服变成他的奴婢,然后像我以前对他那样残害我?还是说他跟老子玩那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许相梦胡思乱想一大通,终究还是没有结论,如果夜央再继续这样冷淡对她,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疯。许相梦不禁后悔之前对夜央太过分,凭着自己知县大人的身份,仗着夜央对她的爱和娇纵,任意妄为,毫不收敛。 “夜师爷不会被我吓怕了吧?”许相梦哀叹道。 许相梦“噌”一下从床上窜起来,直往房门走去,本想找找夜央谈个一清二楚,可一开门迈步却又滞步不前。一想之前夜央房间烛火熄灭的情形,许相梦犹豫不前。 “夜师爷可能休息了吧?” 许相梦一方面确实是顾虑夜央或许歇息了,另一方面,她确实有逃避拖延的心思,她还未想好,究竟如何跟夜央全然道出心声,再得到他的共鸣。 许相梦收回迈出房间的一脚,将门合上,漫天星河在门隙间消失无影。许相梦爬回床上,本想入睡甩却烦扰,却辗转难眠。 “啊……” 许相梦拖拉着不死不活的长音从床上坐起来,实在头大的她摸黑下床去点了一支蜡烛,想着漆黑一片睡不着那就亮着蜡烛睡。 暗色之中都不能入眠,点起了蜡烛,明亮了整个房间,便是更别想着睡着了。许相梦翻来覆去,又是用被子遮住从头到脚全人,又是踢了被子四仰八叉的,依旧没有睡意。 “啊!老子不睡了!” 许相梦一脸怨气从床上弹了起来,如怨恨雕像一般坐着良久,许相梦突发奇想,手掌在自己脸上“啪啪”几下,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开始了心神分裂的自言自语。 “夜师爷,我喜欢你,很久了!”许相梦的认真脸看起来就跟开玩笑似的。 “这样来没诚意了吧!”许相梦给了自己一个摇头否决。 “夜师爷,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只属于我一个人!”许相梦忽地摆出一副威严十足的模样说道,只一刻就泄了气,叹道:“许相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呀?” 许相梦没彻底泄气,稍稍镇定下来,一刹冷静非常的表情,忽地又用万分诡异的语气说道:“夜师爷,人家女孩子都主动喜欢上你,你难道还要拒绝人家吗?” 撒娇,卖乖,委屈的笑容和口吻,一想到刚才的自己,许相梦恨不得一头撞在床板上死去。 “许相梦你还敢不敢更恶心一点!”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村旧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次日一早,许相梦半睡不醒地骑着马跟成城出了县城。许相梦满脸的困意,神识睡着,身体却一路都没有从马上摔下来,只是走出了城门口,她就趴在马背上睡了过去。 成城一心担忧许相梦说的可能,策马飞奔许久才注意到身边的许相梦没了,回头便发现许相梦睡在马上颠着睡得忘乎所以。 成城拽缰绳返回,冲向许相梦之时大喊问道:“大人,您还没睡醒呢?” 许相梦耳中听见马蹄“哒哒”朝自己过来,又听见成城那一声喊,迷迷糊糊的神志彻底醒来,擦眼睁开,这才发现自己上了马背。 “呀,这什么情况?” “大人,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月新村我还是知道在哪儿的,我一个人去吧!”成城在许相梦身边扭转马头说道。 许相梦这才回过神来,一大早被成城叫醒去往月新村追赶毛小猜,糊里糊涂之中,她居然都被马驼出县城了,真不知道这一路自己是如何保持不摔下马的,在实是神乎其技。 “我去,我当然要去,胖婶绝对不是成捕头你能对付的,必须要我亲自出马。” 许相梦彻底清醒了,也打定了主意要去一趟月新村。月山村回来之后,许相梦还是有偶尔费心练马的,只是她此刻跟着成城的飞奔,大多勇气还是建立在恐惧到不知恐惧的信念之上的。 许相梦偶尔还是会跑错路,甚至控制不住马往回跑,如此磨磨蹭蹭,本来还信誓旦旦说能在半路截下毛家三口,如今可是一日到走尽头,眼看着月新村都在眼前了。 “前面就,就是,是月新村和月老村了,终于到了!” 许相梦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趴在马背上,本以为骑马累得该是马才对,可许相梦这一路颠簸实在觉得五脏翻涌,比自己徒步几十里还痛苦。 进到村口,许相梦和成城下马行走,二人经过几乎无人居住的月老村,从头到尾,老村跟新村交接之处,熟悉的相近屋院,屋子都苍老了许多,毛家屋院尚有生气,而许相梦曾住过的破屋早已残破不堪,杂草丛生。 许相梦不由得慢下脚步来,注目眼前的旧景,才知何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大人怎么不走了?”成城走过了许相梦问道。 “到了。”许相梦语气淡淡,心里却无法平静。 许相梦正和成城往毛家屋院过去,眼看就要走到院门口了,屋子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男子,他见许相梦和成城两个陌生人,蓦地在院中央脚下一顿,三人对望。 虽然已经过去六七年了,尽管容貌随年岁增长而变化,长大后的相貌与少年时的天差地别,但许相梦还是能猜到这个人就是当年的“死对头”毛小强。 对望许久,毛小强终于走到了院门口,毕竟是他的地盘,而且许相梦和成城看起来也不像歹恶之人。 “你们两个是谁呀?”毛小强虽不如年少时狂妄,但话语间还流露一份拽气。 “这位是高涯县的知县大人,我是县衙的捕头。”成城虽心里紧张,却也不敢太贸然。 “知县大人?捕头?” 毛小强很明显一副怀疑的表情,说成城是捕头或者还有可能,但许相梦怎么看都不像知县大人。毛小强上上下下打量许相梦许久,这让她想起和毛小强初次交锋时,他也是同样的目光。 许相梦不由得心里漫起同样如那日被人鄙视的不爽之感,实在忍不住烦躁和不悦,上去就给了毛小强脑袋一掌劈。 毛小强恍惚之前也想起了过去的回忆,但那时的场景并非如此。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毛小强作为孩子王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男孩子装势找事。 一群人围着在路上闲逛的许相梦,毛小强作为老大上前发狠话,只是许相梦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屑模样,不屑与之为伍,不屑与之称兄道弟。 许相梦这般狂妄自然叫毛小强心里不爽,出言过分之际,许相梦就冲上来将他按到在地狠揍一顿,一旁围观的跟班看客全然束手,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助毛小强对付许相梦。 一战成名,许相梦从此成了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心目中“战神”一般的存在。 眼前的许相梦,虽然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无法当年那个“骰子”相提并论,但那对眼睛,依旧迸发的令毛小强心情极度不爽的光亮,这一点,确实是她身上挥之不去“骰子”的影子。 “看到本大人不行礼也就算了,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正视本官,信不信本官治你大不敬之罪!”许相梦一开口威慑有力。 “我,我我……” 毛小强被许相梦一句话吓住,不由得相信了她是知县大人,并且话都应不上来。许相梦见他这模样,当年那种胜利感油然而生,不禁想多欺负毛小强几句。 “不知道在本官面前该自称‘草民’吗?我我我,活腻了吧!”许相梦凶狠劲儿一下子跟了上来。 成城在一旁看着揪心,一方面,他们来此的目的是找毛小猜,而这会儿许相梦却跟个陌生村民在这议论称呼问题,不知所以,另一方面,成城也担心许相梦这样的威严气势下去,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可怕之事。 “大人,我们……”成城凑近许相梦小声提醒道:“来这里是要找小猜的,而且,大人干嘛要跟一个无辜村民发脾气呀?” “他无辜?”许相梦完全没想就大声喊道:“他可是小猜的哥哥,毛小强!” 许相梦的一声喊让气氛更加诡异了,就算她曾经听说过毛小猜提起家人,但如何能如此坚定地说出眼前就是毛小强呢? “那这里就是小猜的家?”成城身不由己转向院子里走去。 许相梦还略有担心,这会儿成城却没有疑心她的话,反倒是毛小强脸色略显惊讶地盯着许相梦,越发觉得她的气质像某一个人。 正当时,屋子里无所事事照镜子的毛小雨突然听见了外边的动静,她对一旁床上坐着一动不动,一脸沉寂的毛小猜说了一句:“小猜你可别想乱跑,我出去看看什么事呀!” 毛小雨从屋子里出来,第一眼看见走进院子里的成城,再一眼就看见了外面和毛小强对立而站的许相梦。 “知县大人,成捕头!” 毛小雨不由得惊讶一声唤,房间里坐着的毛小猜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活气,从床上跳下来就冲了出来。 “大人,成捕头!” 毛小猜从毛小雨身边挤了出去,猛冲一劲差点没栽倒在地,幸好被成城揽了住。 “小猜,真的是你!” 院外的许相梦听见了毛小猜的呼唤,也顾不得和毛小强这边眼神对峙,绕过他就跑进院子,看见毛小猜,她不禁一脸欣然喜悦。 同样的,毛小猜看见许相梦,更是满心激动,她从成城手臂中脱出,直冲到了许相梦怀里。 “小猜你没事真的太……” 许相梦就这般突然被毛小猜抱住,这种情形,没感觉错的话,就像许相梦一直以来依赖夜央那般。许相梦蓦地呆住,任由毛小猜发泄她的恐惧和思念。 “好了……” 夕阳那头,毛家夫妇从远处回来,所面临的就是家中乱成一团,不明情况。 毛家窄小的厅堂之中,许相梦坐在桌子一头,成城站在她身旁,对面,毛家夫妇坐着,弱叔基本可以忽略。 许相梦和胖婶四目相对,无声之间,互视的目光里早已燃起汹汹战火,弥漫出一片诡异氛围。 “你们,在未经本官允许之下,私自带走小猜,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好解释,你们一家人……”许相梦开口气势凌人,挨个指遍毛家除毛小猜以外的四人,说道:“你你你你,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气氛乍然一刻僵化,毕竟是知县大人,许相梦自认为能将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刹寂静无声,其他几人脸上皆有恐惧害怕的表情,但胖婶,竟丝毫没有惧色。 “大人,民妇只是将小女带回家罢了,不知犯了何罪啊?” “私闯县衙,带走我县衙的厨子,打我县衙的捕快,有哪有一条是我捏造吗?”许相梦也不在气势上败下阵去。 许相梦坚决相信胖婶是顾及她知县大人的身份而强撑着不爆发出她固有的脾气,果不其然,许相梦步步紧逼,胖婶终究忍无可忍,一拳振得桌子狠狠一颤,真给人脚下所站之地一震的感觉。 胖婶发怒,许相梦的第一反应是逃跑,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没改变这个骨子里养成的习惯,她二话不说就转身往外跑。一步迈出门槛,许相梦整个人从内到外一顿,所有人看着她这样的反应实在费解。 “许相梦,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呀?”许相梦黯然自恨道。 许相梦缓缓转回,所有人脸上皆是同样的惊异表情,被许相梦这无缘无故的逃跑惊得不知所以。 许相梦尽量表现得自然,重新回到凳子上坐下,她对面的胖婶却隐隐看出了一丝端倪,这个知县大人和当时不可一世的“骰子”,如此相似的逃跑举动。 “大人,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胖婶试探道。 许相梦乍然恐慌,莫非胖婶认出来了她就是骰子,否则她为何要这么问?许相梦心里蓦地一慌,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以前根本也不怕胖婶,现在倒恐惧起来了吗? “老子才不认识什么胖婶!” 许相梦慌乱一出口就暴露了所有,而这句话,又恰恰露出了她就是骰子的马脚。 “你果然是骰子那个臭小子!” 在场所有人,只有成城一人不知道骰子是何人,他见除毛小猜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见许相梦在自己跟前一掠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一把扫帚,再后就是一脸凶残暴怒的胖婶。 “臭小子,这么多年不见,一回来就给老娘惹事,还假扮知县大人,你臭小子要是知县大人,老娘还是太后娘娘呢!” 从院中追及跑出去,许相梦狂奔在前,胖婶紧随其后,越跑离家越远,一路追一路骂。胖婶才不管毛小雨和毛小猜二人能证实许相梦就是知县大人,她只知道骰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家伙,久别重逢,一定要送她一份天大的礼物。 ------------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看破迷错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在许相梦和成城赶往月新村的同一日,杨宅来了几位客人,杨景佑住在隔壁镇的的姨母和姨丈,以及他们的女儿童丝言。 杨宅门外,杨宁德一家举家欢迎。童夫人和杨夫人是姐妹,童老爷跟杨宁德更是生意伙伴,两家往来向来频繁熟络。 杨宁德和杨夫人上前迎接,杨景佳和杨景佑两姐弟则是作为后辈在一旁侯着。 “景佑,爹娘的意思你明白吗?”杨景佳一脸严肃问道。 “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景佑并不知晓一丝一点。 “她。” 马车上紧接着走下来童丝言,气质婉约,秀外慧中,面对杨宁德和杨夫人有礼有仪。杨景佳一句“她”,杨景佑不由得朝童丝言一看,恰巧对上了她的目光。 杨景佑与童丝言是表兄妹,儿时还有相处,只是大概十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由于童家已迁往衡都多年,今年是第一次返乡,而此次,杨家决定迁往衡都,自然也与童家的生意与交情有关。 “她是丝言表妹吧,虽然很多年没见,但还是能认出来,不过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傻弟弟,你真以为姨母他们一家人来只为了叙旧吗?这两家为子女操心的父母很明显是要亲上加亲呀!” 杨景佳将话说得十分清楚了,杨景佑却已然傻傻不懂,并非他愚蠢,他只是没有也从来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罢了。 正当杨家两姐弟轻语交谈之际,童家三口朝他二人走来,童丝言的笑容浅浅挂在脸上,目光似乎一直落在杨景佑身上。 一番久别重逢的介绍,童老爷和童夫人看杨景佑都是一副深得其心的笑容,还赞不绝口。而童丝言,小女子的羞怯,走近后总也没敢看杨景佑。 童家三口稍作安顿之时,杨景佑和杨景佳二人在走在花园里聊了起来。 “怎么样,我们那个温柔贤惠的表妹丝言,你可还满意?”杨景佳突然问道。 “姐你今天说话怎么怪里怪气的,还总问些奇怪的问题?”杨景佑疑惑回问。 “你还没看出来了呢,从大门口到刚刚,姨丈姨母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都对你表示很满意,至于丝言表妹,多半也是看得上我这傻弟弟的。” “看上?” 杨景佑突然懂了杨景佳一直说的那些话,莫非他们两家父女是有心撮合自己和童丝言? “不会吧,姐姐你都没嫁出去,我的事哪用得着这么着急?”杨景佑显得有一丝苦涩。 “可别扯上你姐我呀,就算不着急让你们两个成亲,也一定会定下来,而且,我这一向乖巧听话的弟弟,一定不会违背……” 杨景佳一脸满有深思的笑容说道,却被杨景佑截了话,只见他一脸肃然,说道:“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就对了。”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大人’吗?” “我……” “为什么我们姐弟俩都在感情上走出了坎坷一路呢,真是天意弄人,不如我们姐弟联手拆解了夜师爷和大人,再一人占一个好了!”杨景佳的语气更多像是开玩笑。 “原来,大人喜欢的人真的是夜师爷呀!”杨景佑此刻的笑容才当真是苦涩酸楚。 “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察觉了吧?” “嗯。”杨景佑微弱的喉声一应,蓦地一笑,说道:“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不甘心,但只要是大人喜欢的人,只要他也同样喜欢大人,善待她,关心她,为她着想……” 杨景佑忽地苦笑一声,他明白,许相梦和夜央之间所经历的,比他所能知道的一定多很多,他又有什么资格不甘心,还在这里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显得自己很在意许相梦呢? “反正,我跟大人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永远是朋友。” 杨景佳清楚杨景佑心中绝对没有那般洒脱,但她却相信他能做到所说的那样,杨景佳不由得羡慕他这个弟弟,能任意选择糊里糊涂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像她,得不到爱,更和夜央至此无法挽回的般地步。 “景佑,你比我幸运,老天爷会眷顾你的,这次丝言表妹的事,也随心吧。” 杨景佑和杨景佳分开而走,杨景佳出了杨宅,独自一人,漫无目的,想着自己的种种胜利并不多得意,而唯一的败绩却十分深刻。 从来行人匆匆的街头,杨景佳蓦然止步不前,身旁穿行依旧,整个世间,仿佛只有她停止不前。杨景佳眼前的,在来往路人中异常出众的男人,她心上最永久的伤痛,夜央。 杨景佳迈步往前,她希望自己能跟人群中任何一个人一般能够与夜央擦身而过,然而,她始终没有做到。 每一步靠近,便又一次心悸,她曾说过的话终究是自我欺骗,终于在夜央正前方,杨景佳停下了再也迈不开的沉重步伐,既然上天注定他们今天再见,为何辜负? “可笑,我杨景佳什么时候居然也要相信这位老天爷了吗?” 杨景佳停步夜央面前,好像分别了千年一般,今日的夜央看起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幸福,反而,愁绪满目。 “夜师爷,有空,谈谈吧?”杨景佳向自己的心妥协道。 茶楼之上,窗台旁边,一方敞开的窗扉之外是云净风清,桌边二人是静坐无声。两杯清茶,苦中涩甘。 二人相处的气氛并没有太怪异或者尴尬,夜央终于先开口说了话,问道:“你找我,想谈什么?” “这么久没见,我以为你应该过得很幸福,随时随刻陪着心爱之人,但现在看来,难道是我认为错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而且还只身一人在街上游荡。” “我向来孑然一身,何来开心或不开心一说?”夜央语气清淡,心却是痛的。 杨景佳擅长察言观色,夜央尽管向来冷淡,但某日之后,今日之前这一段时间内,他确有改变,而今日,他又确实冷漠如初,但夹杂一份强掩的忧伤。杨景佳或许认为他这份如旧的冷漠只不过是面对自己罢了。 杨景佳打开了话题竟不知如何填了,但她对夜央的关心依旧是真心真意。她是一个太过要强的女人,尽管不能彻底放下,无论自己多么痛苦,她都无法再一次又一次拾起自尊之后开口说自己后悔。只是今时今日,她刚强的心底深处,竟有了一丝动摇。 “因为景佑……” 杨景佳的话未说完,夜央却已有了抢先一步的想法,有关许相梦和杨景佑吗?杨景佳想来做说客吗?他所担忧的事,害怕的结局,当真要发生吗? “我羡慕他能傻傻地决断,即便一个决定最吃亏的是自己,我更羡慕他跟喜欢的人不用刻意保持距离,即便只是朋友,却胜过一无所有。” 杨景佳的一番话两个意思,夜央全然听在耳中,但他心中的终点却是许相梦和杨景佑的关系,杨景佳的那句“只是朋友”。 夜央似是在那一刹明白了自己的杞人忧天,被爱和在乎蒙蔽心神,这些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活得最愚蠢的几天。 茶馆伙计送过来糕点,夜央不由得回想起昨晚场景,许相梦说要请他吃亲手做的果糕,而他,不知好歹心里发着暗火,竟撂下许相梦不顾。 一想到他之前的愚蠢行径,夜央一刻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便往楼梯跑去,在楼梯口,他蓦地停顿,转身对杨景佳说道:“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夜央满心焦急地跑下楼去,他留给杨景佳的这句话,并非单纯的否认曾经,只是劝弃执念。一段情如何能因一句话终结,杨景佳对夜央无数次的决绝,又有那次真的弃绝。但夜央今日所言,冷冷静静,一如最初叫杨景佳一见钟情的模样,从起点,绕一圈回到起点。 夜央把温情暖意赠予许相梦,但杨景佳至少得到了他的冷静。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既然无法拥有,从最初一刻起,就该分开行走。” 一阵风过,吹走夜央淹没人群中,就仿佛初遇那日,杨景佳没有遭遇危险,而夜央一骑而过,没有了之后的故事,只有更甚冬雪的一片空白。 夜央驱散了所有的犹豫犹疑,他的脚下直往县衙,一刻也不忍再迟疑停顿,夜央打破自以为聪明的愚钝,曾经某一刻他试着放手许相梦,此时想来实在不可思议,愚蠢至极。 夜央终于跑过了漫长一段迷茫失措回到县衙,寂静无声,切实无人。夜央冲到许相梦房前,推门进去,不见许相梦人,只见桌上的食盒。 夜央不禁幻想起许相梦说完给自己取果糕来时的场景,她那时一定是满怀期待,想让自己品尝到她亲手做的果糕,然而自己,竟无情辜负许相梦的好意。 夜央打开食盒,取出一块果糕,吃到嘴里那一刹,就像融化了夜央的心一般。 “大人!” 夜央忍不住喊道,在院子里,在蜿蜒小道上,在枯萎花草间,在空荡大堂上。 夜央没找见许相梦,却在某处看见了挨揍又不受许相梦关怀的可怜金劲。从金劲口中,夜央得知了许相梦前往月新村一事的始末缘由。 夜央知道许相梦并非去而不返,但他毅然选择追赶,而绝不等待。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坚决反对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月新村当晚,许相梦在逃过胖婶的魔爪之后,终于重获知县大人的待遇。尽管胖婶知道了她就是骰子,就算她不信一个混迹小鬼会在多年后当上知县,但事实却证明了此事非虚。 许相梦翘着二郎腿坐得十分惬意,疲累也是有,毕竟被胖婶这个残暴妇人追打如此之久,她若不是机灵,恐怕命都跑了大半条。 吩咐了毛小猜去做饭,命令弱叔给自己捶背捏肩,赶走了毛小雨和毛小强,许相梦和胖婶两边的对峙烽火再次燃起。 “把小猜还给我!”许相梦上来就气势汹汹。 “怎么个还法?”胖婶只当许相梦是骰子,不惧相视。 “我要带她回县衙,继续当我们的厨子。”许相梦满目坚决。 “呵!”胖婶轻蔑一笑,说道:“只是当一个小厨子你还好意思跟我要人,如果大人是想娶我家小猜为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话,我倒是可能考虑考虑。” 许相梦乍地一愣,这胖婶才不是打主意在她身上,而是盯准了她的知县大人身份。 胖婶此话一出,一旁的成城蓦然恐慌,如果是许相梦要逼婚毛小猜,于公于私,他该如何抉择。 “怎么可能,胖婶你就别开玩笑了。” 许相梦一句话笑了出来,成城见她如此也放心了自己的担忧。然而胖婶却是笑不出来,但也并不失落。 “既然大人没有这个意思,那还来干涉我们家什么事呀,况且我们小猜已经许了人家了,聘礼都收下了,良田土地,金银珠宝,我恐怕连知县大人你都拿不出这么诚厚的聘礼来。” 许相梦可算知道胖婶听见自己话时不失落的缘故了,没有知县大人这个权势女婿,原来她已经钓到了金龟婿。 “真的是逼婚!” 许相梦心中略略一惊,她这到底是金口玉言还是乌鸦嘴呀? “你们要逼小猜嫁人!” 成城蓦地激动一喊,这一咋呼可吓坏了正出神的许相梦。 “成捕头你急什么急,有本大人坐镇,怎么可能允许小猜被逼婚!”许相梦也是心里火气一上来,问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蛋家伙要娶我们小猜,我同意了吗?” 许相梦摆出这气势就好像她是毛小猜的老祖宗似的,尽显夸张,但并非做作。在场的几人又被许相梦难以理解的激动反应吓住,对她,当真是捉摸不透。 “婚姻之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胖婶开始跟这位知县大人摆道理,一出言就被许相梦扣了字眼说事。 “说得没错,父母之命很重要,我身为一县之主,那就是所有百姓的父母官,那我的意思和命令,难道不重要吗?”许相梦打出万分有力的一记牌。 局势僵住一刻,胖婶也绝非轻易认输之人,无计反驳只能凭着大声的气势说道:“但是我们聘礼都收了,悔婚这种事,像我们这种诚信之家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胖婶这句话极度明显地道出了她的心虚,许相梦也深深明白,她凭着知县大人的身份,骰子的伶俐鬼才,已然在这场战事中终于获胜。 “这事还不简单,你们不用出面,我去说,他们还能不给我这知县大人面子?” 许相梦信心满满,胖婶却是十分不乐意,民不与官斗是自古以来的活命法则,她不敢逾越,而那家再有财恐怕也不敢。 胖婶心里深知,这段婚姻要是被许相梦破坏了,那才得到不多久还没捂热的钱财一定要送还人家,以后的不愁吃穿的生活也将化为泡影。一想到此,胖婶心里就极度不甘心。 “到底是哪家暴发户,本官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许相梦问,胖婶也回答,道:“毛富贵毛员外。” 许相梦对月新村的人还是熟悉的,翻开回忆一看,毛员外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月新村最富有之人,拥有土地良田无数,许多年前就是村子里唯一盖起大院之人。 “毛员外?胖婶你在开玩笑吧,毛员不比你和弱叔年纪小,你是被金钱冲昏了头吧?”许相梦一脸难以置模样信问道。 “小猜要嫁的当然不是毛员外了,是他儿子毛大龙。”胖婶解释道。 许相梦再一想这毛大龙,暴发户家的暴戾少爷,当年就是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家丁到处欺负村里的孩子,许相梦记忆犹新,在她打败毛小强成为其他孩子心目中新一任孩子王时,毛大龙就找上了她。 十几个家丁围着许相梦,他们之间有年纪与她差不多的,也有稍大些的,毛大龙仗势欺人,许相梦却年少不羁,轻蔑不屑一顾。第一次,许相梦并没有跟他们开战。而且许相梦确认没记错毛大龙自小欺负毛小猜,她在月新村的最后一战,为了毛小猜,烈火的黄昏,遍体鳞伤打败了十几个毛大龙的跟班,还狠揍了毛大龙一顿。 当晚,许相梦和父亲就潜逃了。 许相梦如今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年轻气盛就觉得不可思议,那是她最后的辉煌,在新老村保持不败战绩,离开之后,她彻底和父亲沦落赌场,意志越发消磨,不死不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毛大龙!”许相梦忽地暴怒,说道:“那个败倒在老子铁拳之下的龟孙儿!” 许相梦这副模样实在没有半点知县大人的模样,完完全全变回了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骰子了。 知道了对方是谁,许相梦迫不及待就想带着成城出战,却被胖婶以时辰晚饭等各种原因拖延至明早。 清落的院子里,毛小雨和毛小强两姐弟就许相梦的事聊了起来。 “姐,那个骰子真的成了知县大人呀?”毛小强问。 “还能有假,我就说之前在县衙待的几日,她处处针对我,原来她就是当年那个骰子,居然让她当上了知县大人,这人还真是看不出来。”毛小雨说得一脸不甘。 “想当年她把我打败,害得我在小伙伴面前丢脸,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她不在了,那些大勇小方的都记得曾经有个‘老大’,实在太让我抬不起头!”毛小强一败涂地的自尊心更加不甘。 “她就是我们姐弟俩的大仇人,只可惜她当了知县大人,我们如今更拿她没办法了。”毛小雨哀叹道。 “她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为小猜做主,不会她喜欢小猜吧?如果我们成了一家人,那……” “那我们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毛小雨一脸激动起来。 “但是,就算小猜嫁给毛大龙,也不是好事。”毛小强自然对毛大龙一清二楚。 “怎么不是好事,有钱了就是好事,其他任何事都无所谓!” 毛小雨一心掉进钱眼里,之前被许相梦告破当不成杨家少夫人,如果可以的话,她都愿意嫁给毛大龙,只可惜毛大龙想娶的是毛小猜。 “姐你这样说就好像有点对不起小猜呀!”毛小强还算有一丝爱护妹妹的心情。 屋内屋外的话题都不了了之,晚饭时,许相梦丝毫没拿自己当外人,该吃吃,该喝喝,对毛小猜的厨艺也是赞不绝口。虽然许相梦当着他们的面说过对毛小猜并非那种意思,但胖婶和弱叔以及成城都不禁怀疑,毛小雨和毛小强更猜想连篇。 饭后,许相梦溜达出来,本来只想在院子逛逛消食,却不由自主地又去了隔壁的院落,月光之下,被荒草占据的领地。 许相梦踩进杂草之中,脚下已不是当年的感觉,心里却还有一丝对记忆的流恋和往事如烟消散不见的酸楚。 “那个……” 许相梦蓦地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她转身回头,是毛小强站在她后方稍远处。 “是你,想干嘛?”许相梦一副没好气的表情。 “怎么说都是老朋友了,难道当了知县大人就不能好好叙旧聊一聊吗?”毛小强道。 “吼,老朋友呀,我可不记得当年你对我有多像个朋友。” 许相梦故意摆出一副记仇模样,但其实心里并非觉得当年面少无知的逞能好胜是仇恨,真要说是,那也是她加诸在毛小强身上的仇恨更多更重。 许相梦蓦地嘴角扬起一笑,这一笑可是吓坏了毛小强,让他以为许相梦这是轻蔑的诡笑以示强胜。 “好了,以前的事也都过去了,我现在也不是原来那个争强好胜的骰子了,你也变了,不再是原来那只狂躁的小强了。” 许相梦说着走近毛小强,传说中的一笑泯恩仇,或许就是此刻的这个场景。许相梦由心而发的笑容上撒满凉凉的月色,温柔,暖心,像一个,女子? 毛小强乍一下从遐想中抽身,那并非他的胡思乱想,许相梦如今更像一个女子,即便隐藏在男装之下,可女子的气质早已流露在外。 “为什么……”毛小强隐隐察觉到奇怪之感。 “怎么了?” “骰子这么多年好像没怎么长高呀!” 毛小强平掌一按许相梦头顶,一量她与自己的身高差距,确实如他所说。毛小强的这一举动深深惹恼了许相梦,首先,她可是女人,哪需要长得跟个男人一样强壮?再来,毛小强这果断是**裸地耻笑她此刻作为一个“男人”的缺憾。 “毛小强!”许相梦低垂着下巴,紧握拳头一字一顿爆出怒火来,冲着毛小**怒吼道:“老子看你是活腻了吧!” 夜静夜深,胖婶却在所有人入睡之后溜进了黑夜。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或是情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次日,许相梦早早地起来,她记住了要找毛员外理论毛大龙和毛小猜的婚事。不比许相梦轻松的还有成城,他甚至连觉都没睡好,就等今天的太阳升起。 “成捕头,待会儿去到毛员外家大院,我要是跟那只毛大虫掐起来,你可千万别拦着我!”许相梦说着话还撸起袖子来,摆出一要上阵的模样。“大人,你跟小猜很久以前就认识吗?” 许相梦本来疾步走着,却因成城一句问乍顿脚步,她的身份再次暴露,一个村里的混犊子成了知县大人,这确实是不可思议,许相梦想,成城一定会怀疑。只是此时,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自己的身份。 “对,对啊……”许相梦从毫无底气开始编谎话,说道:“其实,我本来是一个赌徒的儿子,跟着他浪迹江湖,后来,他过世了,我被收养,最后才当了这个知县大人。” 许相梦连“赌徒”都没隐瞒,也算坦白了自己。成城似乎突然明白了许相梦从一开始至今的所有叫人难以理解的行径,就是因为她有所不同的经历,才会如此与众不同。 许相梦说罢便又走起来,然而成城说此话的重点在于毛小猜,许相梦的回答,他确实惊讶非常,但并非满意。 “之前小猜提起过的‘骰子哥哥’就是大人您吧?”成城明知故问。 “啊,对呀!” 许相梦总觉得气氛沉重起来,不过她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谎言会否被拆穿,而对于成城的感情,她只能察觉到一丝一点。 “小猜从小就被人欺负,我没能保护她太久,但这次,我一定拼尽全力将她从恶人手中救出!”许相梦股足了气劲,只是眼珠子一转,不禁想:恶人?胖婶,毛员外,毛大龙? “大人不是不喜欢小猜吗?为什么又对她的事奋不顾身呢?”成城出言听来略显苦涩。 “谁说我不喜欢小猜,我喜欢呀,她听话体贴厨艺好,难道我们县衙里有谁不喜欢她的吗?”许相梦一副来劲儿的模样反问道。 “大人说的喜欢……”成城略略能察觉许相梦的意思。 许相梦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步卡住,转头就问成城,道:“成捕头,你对小猜的事也很上心呀,难道?” 许相梦满带深意的目光侧视逼近成城,像是看透了一般,但其实,她只是稍稍察觉了成城的热心非常罢了。 “成捕头是不是……”许相梦问话故意一段一断的,更叫成城觉得恐惧不已,“是不是对小猜……” “我承认我喜欢小猜!” 许相梦曲折漫长的逼问还没说出口,成城已然先招供摆脱内心纠结矛盾的苦海。许相梦听呆了一脸,盯着闭目无言心中挣扎的成城,全然不似平日那个威武霸气的成捕头。 “哦……”许相梦拖拉着一声,就跟得知了天大的秘密一般,惊讶非常,说道:“难怪啊难怪,原来成捕头喜欢小猜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倒还是挺符合成捕头之前所说的那一箩筐要求的。” “不,真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时,所有的那些条条框框全都不在我脑海里,那时,自己的脑海里就只有……” “那个人。” 许相梦在此一刻与成城惺惺相惜,她明白成城的感受,与己相同,爱上一个人时,被撇弃的就是所谓的理智与冷静。 “成捕头呀,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值得恭喜!” 许相梦摆出一副庆贺模样,可这话里话间,怎么就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恭喜,倒像是损话说他年纪大才是真。 “大人,虽然我在你面前承认喜欢小猜,但我觉得,小猜喜欢的人,可能,可能……”成城心中犹豫不决,终究在许相梦耐性还没散尽之前说道:“可能小猜喜欢之人是大人您!” 许相梦再一愣,成城说的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她也偶尔察觉,无论是毛小猜对“骰子”的谨记,还是她来到毛家那时小猜奋不顾身的拥抱,以及各种其他小事,许相梦确实担心过毛小猜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喜欢她自己,也就是“骰子”。 “噫,这个的话……”许相梦正说着话,“噌”一下跑出去离成城大老远,满脸恐惧问道:“成捕头你不会把我当情敌杀了我吧?” 对于许相梦这样的突发反应,成城倒是不觉得气氛尴尬了,只是被许相梦这模样看得苦笑不得。 “大人多虑了,不管小猜喜欢谁,您都是知县大人,我是您的下属,于公于似于道德人心,我都不会伤害你的。”成城一脸不知是何表情解释道。 “真的吗?” 许相梦还心存怀疑,往成城小走几步问道,成城无奈地点点头,许相梦才飞溜了过去,像往常一般无所顾忌地一捶成城的肩膀,笑道:“仗义,尽忠尽责,成捕头果然靠得住。” 许相梦这边夸着,蓦地记起她出行的目的,乍一怔住,许相梦又变得一脸严肃,道:“得赶紧解决了毛大龙那头的婚约,不然,不仅成捕头没办法跟小猜告白厮守,我也吃不到小猜做的美食了!” 许相梦这一副着急认真的表情,就好像她没得吃是多天大的事一般,连人家成城的真心情意都可以摆在一边。 许相梦这个样子,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让成城恨不起来,虽然她看起来实在吊儿郎当一点都不可靠,但或许就是这种任性的大智若愚,让成城不由得崇敬这位与众不同的知县大人,甚至甘心觉得,即便毛小猜的决定是许相梦,他都输得心服口服。 许相梦跟着自己稍稍已有些模糊掉的印象,终于带着成城来到了毛员外大院处。 “终于到了!” 许相梦简直就跟趟过了十万八千里漫长路途一般似的兴奋,径直朝着宅子门跑过去,活像个挣脱了锁链的急疯子一般。 “大人……” 成城唤之不住,眼睁睁地看着许相梦被几个强壮的护院拦截下来,差点就要被抬起来扔出去,还好许相梦及时喊出“老子是知县大人”一句,他们才将他放下来。 “大人没事吧?” “大人没事,要我不是大人就有事了!”许相梦并不气成城保护不周。 许相梦以一个知县大人的身份对几个护院一顿教训斥责,又适时在他们心头播撒下知县大人仁慈的种子。 许相梦和成城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到了毛员外宅子里,许相梦当年并未来过此处,今日算是第一次来,无论如何,她都摆出一副大驾光临的架势来。 从大门处到迎客厅堂,一切秩序都让许相梦察觉到一丝诡异,仿佛所有人早已知道她的到来似的,这种感觉,在见到毛员外时格外浓烈。 “知县大人,欢迎光临寒舍,实在是草民之幸!” 毛员外上来就热情招呼,跟在他身后的毛大龙,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原本那样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和许相梦一对眼睛上,就有异常的反应。 迎客堂上,许相梦和毛员外分别坐下,家仆上茶,气氛淡然得十分诡异。 “毛员外,毛少爷,一大早就来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但我今日来,绝非串门而已,而是有正事,大事,要事与毛员外相商。”许相梦开口说道。 “大人到底有几件事呀?”一旁的毛大龙突然插话道。 许相梦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正经地跟一个人谈话,居然被毛大龙这么插了一句话,实在扫兴至极。许相梦蓦地一眼白过去,他赶忙躲闪,略一丝惧色闪过。 “开门见山地说吧,听说毛少爷有意娶毛小猜姑娘为妻,我今日来,就是要横刀夺爱,棒打鸳鸯的……”许相梦严肃出口,却突然感觉这话里有问题,便又说道:“不对,小猜并不喜欢毛少爷,我这样应该不算棒打鸳鸯。” 毛员外可是被许相梦一番话听懵了,就连成城都不曾想到许相梦会是如此直白,说话不留丝毫余地,越发让人摸不到她的底线。 “这婚姻大事……”毛员外开口还没说完一句话,许相梦就一副自若模样打断,说道:“我知道毛员外您想说什么,但是这事,无论如何,我干预定了。” 许相梦的表情确实坚决,就算毛员外是个财主,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跟知县大人斗的。昨夜里,胖婶已经来到他们家告知知县大人今日将来访,纵使他们做了准备,也无法预测和许相梦的谈话,无法准确抓到对策。 胖婶自然是不希望失掉毛大龙这个金龟婿,因而在毛员外面前,她是有多少心机都使得淋漓尽致,将许相梦刻画成一个蛮不讲理的知县大人,又说她是多年前的骰子,如今就是仗势欺人,故意要给毛大龙下马威,还根本不把毛员外这长辈放在眼里。 毛员外久久不言语,许相梦差点就要认为他下一刻就要妥协了,直到他请的王牌,毛氏一族的族长从外面走进来,拄着老人拐颤巍着。 “这老头是……” 许相梦心中暗想,终于认出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族长,想当年,还是他善意允许许相梦和他摔断腿的爹住在月老村的荒废屋院里,而且,老族长确实待他们不薄。 “好啊,居然有这一手准备,找来老族长做挡箭牌,还真是低估了这毛员外一家呀!好言好语不行,这下想行使暴拳也没机会了,有趣,越来越有趣了!”许相梦神神叨叨的地居然来了兴致。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获全胜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毛员外上前扶迎老族长上座,许相起身梦站立,成城见所有人皆对这老人十分恭敬,正想问许相梦他是何人,便听毛员外喊了一声“老族长”,语气做作得明显非常。 “大人,这老族长难道是他们搬来的救兵?”成城小声问道。 “不是他们搬来的还能是我搬来的呀,真亏他们想得出来,一定是不敢明摆着跟本大人作对,怕了老子了!”许相梦回道。 老族长走近许相梦,许相梦本以为他只是走过自己身边罢了,却不料老族长在他跟前停了下来,说道:“骰子吗?这么多年了,真的认不出来了。” 许相梦蓦地一怔,是老族长认出来了她,还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大概是后者,因为毛员外和毛大龙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许相梦心中有了数,一定是胖婶向毛员外他们告密了,让他们早做准备,这会儿连老族长都搬了出来。 “族长爷爷,这么多年未见,您还能认出我这个混小子,真是我的荣幸呀!” “他们说骰子回来了,而且是以知县大人的身份,我当时还不信,觉得那个臭小子怎么可能当得上知县大人呢,现在看来,你果然不比以前了!”老族长的话里虽然并不是对许相梦赞不绝口,但她却不觉得心里不爽。 “族长过奖了,您年纪大了,坐下说吧。” 三人重新坐下,许相梦可算相信了自己的猜疑,知县大人来了,知县大人是骰子,这些事还能是谁告出去的,绝对是胖婶无疑。许相梦默默怨恨,也亏的老族长年纪这么大了还得一大早被搬出来做挡箭牌。 闲聊瞎扯几句,毛员外终于开口将话题牵到正题上,道:“老族长,您是我们村里最德高望重又博学多识的老人家,今日这有一个难题,我们这些小辈要向您请教。” 毛员外这话说得有模有样,看得许相梦是实在不喜,挤眉弄眼演示了他的真实嘴脸。 “我家小儿心仪村子里的一个待嫁姑娘,我和对方父女洽谈过后,也下了聘礼,就等报告给族中长辈,让他二人择日成亲,可就在这紧要关头,知县大人却突然到访,说什么要横刀夺爱,棒打鸳鸯之类的话。” 毛员外这一招使得着实超绝,令许相梦辩无可辩,事情大概就是如此,而那“横刀夺爱,棒打鸳鸯”更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错。 然而许相梦并非就此怕了他选择退缩,她深深舒了一口气,尽量遏制自己体内强压着的怒火,至少知县大人这个面儿,她不能丢。 “毛员外所说确实不假,但也不全然是真。”许相梦找准了点反驳,就从自己那句错言下手,道:“棒打鸳鸯这事并非是真的,因为毛家小女根本也不喜欢这位毛少爷,既然不是有情人,如此,又怎么能算棒打鸳鸯呢?” “这话我们不说,光凭着我儿跟毛家小女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约定死了,大人就算是一县之主,也没权力干预我们小家之事。”毛员外道。 老族长年纪大,毛员外认定了他的思想封建,定是站在他这边,因此他才敢大胆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长久以来被认定作金玉良言的话来撑起自己的场。 “吼,如此说来,毛员外是承认您儿子毛大龙和毛小猜并非两情相悦,而我也不是棒打鸳鸯了。” 许相梦成功扰乱了毛员外的思路,毕竟是他纵容儿子强行下聘民女,而面对知县大人,他又多少免不了惶恐,再加之许相梦这能说会道,不按套路出言又最擅长扭曲事实的嘴,几句话就突破重围。 “自古以来,孩儿的婚事哪个不是由父母决定,大人今日所驳,是对先人所言不满吗?”毛员外开始了强言挣扎。 “毛员外你这可是诬赖本官,在场所有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许相梦笑道。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毛大龙就跟做贼心虚似的着急辩白。 “毛少爷急什么,我今日来又不是针对毛员外和你之间的任何一个,我只是来说理的。言归正传,还是继续说毛小猜的事,确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屁话……”许相梦一开口就暴露了不满,惊到在场人又改口不及,许相梦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说下去,道:“这些话原本是先人的良言,然而到了如今的世代,它们大多是长辈为了自己的利息出卖子女的借口。实实在在地说,毛妇人愿意嫁女儿给毛少爷,全是因为看上毛员外的家财罢了,如此说,毛员外您接受吗?” “我……”毛员外急而难言。 “反正我喜欢小猜!”毛大龙激动道。 “对,只要我儿喜欢,怎样都行!”毛员外着急附和道。 “也就是是说,只要毛少爷喜欢,就算是强迫逼人就范也行,果然,毛员外是逼婚!”许相梦一语中的。 “不是的,我没拿刀没拿剑架着他们脖子,怎么算是逼婚?” 毛员外确实没有用武器逼迫,这点他还有理有底气反驳。 “但毛员外有用钱财土地相逼……” “不是,我们那是正经下聘。”毛员外极力反驳。 “对于毛家夫妇而言你们或许是正经下聘,但对于毛小猜来说,那绝对是最残忍的逼迫。” 许相梦突然敛去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转而沉着冷静地说起百骨井的传说,道出了自古以来女子的悲惨命运。 “本官相信毛员外是爱子心切,而毛少爷喜欢一个女子也不错,但难道就为了满足你们个人的私欲,不顾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的真心意愿,如果最终造成了人命的悲剧,是你们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厅堂之上无声许久,许久许久。听完了百骨井的故事,毛员外和毛大龙的表情好似略有所动,而一旁坐着的老村长,突然嘴角一笑,说道:“大人说得对,没人愿意看到悲剧,这件事,希望你们深思熟虑,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喜事,若是由于红线错牵闹成悲剧,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呀!” 许相梦说了老半天口都干了,她端起桌边的茶水喝尽,毫不客气地吩咐一边的家仆再去给取一壶水来。许相梦身后的成城可是彻底拜倒在许相梦这番言论之下,也对许相梦这知县大人刮目相看,她的言语之间,不仅仅是道出毛小猜一人的心酸苦楚,更为千百年来卑微柔软的女子正声。 许相梦旁若无人地夺过仆人手上的茶壶大口喝起来,没有了豪言壮语滔滔不绝,又变回了那个随心所欲,看起来一点知县大人样子都没有的知县大人。 离开毛员外的宅子,许相梦和老族长一番告别。 “老族长,多年前,您对骰子不赖,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我好的的人,我一定记得,您就是一个。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今日有幸再次见到您,就让我肉麻一句,谢谢您!”许相梦真心感谢道。 “世上像你这样的‘坏人’也不多,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但你做的事不错,也算上天并没有所托非人。”老族长笑道。 几句话,终离别,许相梦彻底松了一口气,往毛小猜家回去的路上,扭胳膊,踢腿,伸懒腰放松身体。 “唉,怎么说个话全身都累,这种累人的事情以后还是少掺和为妙。”许相梦哀叹道。 “大人,此事就算解决了吗?”成城稍稍还有些不安心。 “当然,老族长都发话了,而且我相信……” 许相梦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连串的脚步声,听这动静得有不少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许相梦和成城不约而同地回头,果然有人追赶他们,领头的是毛大龙,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仆。 “哇,这是什么情况,不满本官的判决想谋杀我吗?”许相梦说着话就跟开玩笑似的。 “大人往后退,我来对付他们。”成城紧急戒备。 “当然是你对付他们了,我可是知县大人,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许相梦一副理所当然的自若模样说道:“不过还是先弄清楚状况。” 毛大龙抬手命令身后之人停步,架势到位,眼神到位,果然是玩群殴的准备吗? “怎么了毛少爷,这是拉帮结伙要谋害朝廷命官吗?那可比逼婚还严重,你想好后果了吗?”许相梦一本正经地猜测道。 “才不是,姓‘骰’的,有种的,不要用知县大人的身份,跟我来一场公平公正的决斗,打赢的人,就又资格娶小猜,如何?”毛大龙大声喊道,气势丝毫不弱。 许相梦突然听到毛大龙这么说,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么多年过去了,毛大龙还是当年那个狂妄少爷,仗着人多,欺负人少。 “毛少爷,你说的公平公正,不会又是指你们十几个围打我一个吧?”许相梦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你不敢,像当年一样呀,打倒我们,那我就再也不纠缠小猜,还让我爹马上取消婚约!” 不知怎么的,许相梦总觉得毛大龙这次诚意十足,尽管还是没改他以多欺少的“公平公正”原则。许相梦蓦地认真下来,回道:“好啊,这是男人之间的挑战和约定,到时候毛少爷可要愿赌服输。” “一定!” “行,一句话,赢的人,得小猜,输的人……” “不守约定是臭虫!” 毛大龙一句话怒气十足,许相梦的嘴角却扬起了诡异的笑容。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姻缘石旁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给我上!” 毛大龙一声震天怒吼发令,十几个人涌上前,许相梦不慌不忙,成城一步上前保护,只听许相梦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成捕头,交给你了!” 许相梦话语之间略带一笑喜乐,听得成城不明不白,从她接受毛大龙的挑战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话都叫成城疑惑不已。 此刻,成城来不及晃神迟疑去想许相梦的意思,只能和蜂拥而上的一群人开始相抗。 “姓骰的,你不守男人间的约定,你落荒逃跑,你不是男人!”毛大龙站在原地朝许相梦一通喊。 “老子只说接受你的挑战,可老子是替他接受的,记住,赢的人,得小猜,输的人,是臭虫!”许相梦停步转身朝那头急疯了的毛大龙做着得意的鬼脸,又喊道:“还有,老子不姓骰,姓许!” 许相梦说罢便满心得意畅快地转身跑走,最后一声鼓舞打气,喊道:“成捕头,取胜吧!” 许相梦就这样撂下成城跑了,她见识过成城功夫不俗,但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态而毫不犹豫地推成城下水的。 “喜欢小猜的也不是我,老子也不是男人。”许相梦乐着绕着还唱了起来。 许相梦没有径直跑回毛小猜家,而是半路起了玩心,穿过一片矮树林直接从月老村某处钻了出来。许相梦的记得,月老村冷清少人,但那里有一块大石头,叫做姻缘石。许相梦喜欢那块石头并非它叫做姻缘石而想来祈求姻缘什么的,她只不过是喜欢躺在石头顶上享受清风的感觉。 时隔多年,许相梦再次来到姻缘石处,此处荒凉不少,当年其实也没有多少人会来祈求姻缘,或许在许多年以前,它曾经拥有辉煌,但在许相梦遇见它时,它已然只是一块有一个好听名字的石头了。 “咦,大石头你好像变小了呢!”许相梦拍掌石上感叹道。 今时今日再爬上姻缘石,不如当年艰难,在石头上所见的风景,也不再同记忆中曾经的春夏秋冬一样。 秋风扫起一地落叶,纷飞过许相梦的眼睛,恍惚明暗之间,她恍若看见远方有一人策马踏碎树叶奔来。风止夜落,马鸣一声,照应许相梦眼中的人,果然是夜央。 “夜师爷!” “大人!” 那一刻,二人同心同思,夜央跃身下马,许相梦也从姻缘石上跳了下来。像是久别重逢的有情人一般,姻缘石前,二人不约而同,紧紧抱住彼此。 风起红叶飘零,满地秋瑟随行。 “夜师爷,你怎么会来找我,是不是之前故意冷落我,现在知错来找我认错了呀?”许相梦故意赌气说道。 “是,大人,对不起。” 夜央话语间满是抱歉,许相梦感觉到夜央拥紧自己,越来越紧,生怕自己会从他怀中逃跑一般。然而对于许相梦而言,她又怎么会愿意逃离夜央怀抱,这个她流恋深爱的温暖怀抱。 “夜师爷知错就好,以后你要是再拿冷屁股对我的热脸,我绝不会轻易绕过你的!”许相梦怒得跟真的似的。 相拥许久,许相梦差点都忘了这可是光天化日在村子里,虽说月老村住的人不多了,可但凡有个村民路过,看见两个大男人跟一对小情人似的搂搂抱抱,还不得吓傻过去,再让他知道自己是知县大人,那就真的说不清了。 “夜师爷,抱够了吧?” 许相梦嘴里说着,心里担忧着,转向两旁看远方是否有人,可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夜央的身体。还是夜央先缓缓松开了许相梦,但他并非仅仅是松手罢休。夜央松开许相梦身体的手臂抬举,手掌捧住许相梦的双颊。许相梦蓦地眨眼一怔,慌然往后一退靠在了姻缘石上。 夜央俯身靠近许相梦,她身后是姻缘石,许相梦无处可逃。 “夜师爷,你,你要干嘛?”许相梦慌神一问。 “大人怕什么,怕我,还是怕被人看见?” 夜央的鼻子几乎触到许相梦的鼻子,她乍地一闭眼,什么都怕,更是什么都不怕,心跳到嗓子眼,说道:“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夜央的吻落在了许相梦唇上,夜央并非是掠夺许相梦,而是向许相梦传递他的爱与思念。温柔,柔和,许相梦惊而瞪大了两只眼睛,心却无闹地享受夜央的爱情,久违的心跳,曾经熟悉的靠近。 姻缘石在许相梦眼中从来只是一块容她攀登停留的大石头,但今日,此时此刻,莫非它当真牵线姻缘? 一吻终结,许相梦流连最后一刹即将分开的残余触动,但在看见吻过自己的夜央站在自己跟前,一张脸看得清清楚楚,整个人确确实实在眼前时,回味之余,许相梦依旧忍不住满心的羞意。许相梦“哗”一下蹲下身去,把头埋在环抱的手臂里,又是窃喜又是羞怯,完全丧失了思考其他事的能力。 “大人怎么了?”夜央俯身下蹲问道。 “没,没事!”许相梦满心激动却不敢抬头看夜央。 夜央在许相梦身侧坐下,背靠姻缘石,给许相梦足够的时间缓回,而夜央他自己,其实也止不住回味与许相梦甜蜜一吻的冲动。 许相梦终于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她稍稍抬头,侧光瞥见夜央坐在身旁,动作尽微尽小,她也靠着姻缘石坐了下来。任凭秋风过,背石苍老,漫天红叶萧瑟不绝,只求身边人手相牵心相连。 “大人,我们以后每一天都要这样,好吗?”夜央抓紧了许相梦的手。 夜央应景的一句话,许相梦却理解夜央的意思为每日都要像方才那般缠绵亲吻,她蓦地脸颊一红,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夜,夜师爷,你还没有跟我解释,为什么前几日突然对我冷冷淡淡的!”许相梦赶紧扯开话题,用凶凶的语气问道。 夜央将他前几日心中的不坚定道了出来,没有隐瞒,许相梦听着,竟莫名心生一丝怒火。特别是当夜央说到许相梦将他推给弱云以及她和杨景佑的关系时,夜央如今想来明显苦涩非常,而许相梦硬是听出了自己的莫大委屈。 “我当时都在想,如果大人真的喜欢景佑的话,就算让我退让……” 许相梦怒气更大了,夜央对她的爱没信心也就算了,毕竟她经常不可靠,让人起点疑心也无可厚非,可是他居然还想过退让,将自己拱手让人吗? “什么,夜师爷你太过分了,你难道想把我让给杨二少爷?”许相梦又惊又怒。 “我当然不愿意了。” “对,也轮不到夜师爷你愿意不愿意,我是自己的人,又不是你们的东西!”许相梦冲着夜央一顿脾气。 许相梦这捕风捉影的功力大有长进,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只一刹就转了风向,一来气就去了理智。 许相梦狠狠给了夜央不悦一视,起身就想走开。而夜央,他不怪许相梦的发脾气,她之所以会生怒确实因为他的错,他的犹疑和不坚定,以及愚蠢到想放弃。 只几步,许相梦再迈不开脚步,脚下一沉,心上一怔,她被夜央从身后紧紧抱住。夜央的温暖环绕着许相梦,他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大人,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了。” 夜央的话语间满腹心事,他从来没愿意放开许相梦,他只是害怕被再次弃绝。 当年,夜凉国灭,他被北央全族弃绝,几乎没有容身之处。夜央花了这么多年习惯一个人的黑暗,直到许相梦像一团火进入他的生活,逐渐燃点了他的生命,带给他久违的,可望不可及甚至以为此生不可能再拥有的欢乐和温暖。 “大人,如果你点燃了黑暗中的我,又弃我不顾,那我就成了大火之后的灰烬,最终结局只能灰飞烟灭。” 夜央的比喻许相梦听进去了,但她无论如何都抓不到重点和浪漫点。她是夜央的火,是他的光,甚至已经成了他的生命,若她离去,夜央就像被烧尽的炭火,湮灭灰飞。经过许相梦一番思索,她怎么就觉得是夜央孤注一掷以死相逼呢?那话的意思就是:若她弃他,他就去死。 “夜师爷,你是想让我背起一条人命?”许相梦不明不白怒言一问。 许相梦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让夜央也听糊涂了,良久,夜央追索到许相梦的遐想心思,这才明白她的话。 “大人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觉得我是明白的。”许相梦瞥了几眼身后,心怒转为心慌。 “我爱你,我想跟大人永远在一起,一夫一妻相濡以沫,一生一世此誓不渝。” 许相梦这下听明白了,爱,在一起,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夜央这毫不掩饰却又不失浪漫的告白,无论是谁,恐怕都会沦陷,更何况是许相梦,她该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疯狂地回应答应才对。 许相梦的心确实不反常态激动欲裂,久久失言,直感觉整个人都被夜央的肉麻情话,深情告白所融化。 风牵落叶纷飞许久,许相梦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怎么办,怎么办?许相梦你倒是快回应夜师爷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何种喜欢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心中慌乱着急,就如同她所想,这个当下,简直是天赐良机,她一直没说出她爱夜央,此刻气氛正好,她为何不抓紧只此一次的机会。 许相梦的手越发抓紧夜央的手臂,终于使劲掰下夜央环抱自己的双臂,转身正对,双目相视,不缺勇气,但也不乏紧张之感。 “夜师爷,我,我……” 许相梦心中紧张至极,竟还无法回应出心底的真感受。而夜央,凝视许相梦久久,许相梦曾经承诺过的那个的日子,一直都是他在逼近。 “我,夜师爷,不是我不信你,我只是,只是,我……” 许相梦紧握拳头在身前,只是一句话,为何在二人历经磨难,心意共通的此刻如此会变得如此难以出口? 只闻风声,不见茫然飘然落叶,眼中彼此,不了了之。 许相梦终究也没给夜央准确的回应,即便二人心中都对那个答案了然于心,但仍然蓦然失落。 二人肩臂相摩,并排而走,一路缓缓。 许相梦心里乱如麻,但却又有卸下重担一般的感觉,她并非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的承诺,也一定会履行。 “糟了,我把成捕头留下对付十几个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许相梦蓦地回想起被自己残忍抛弃的成城。 夜央不明白许相梦和成城在月新村发生之事,但他能看出许相梦折这会儿的突然紧张,二人一路赶回许相梦撂下成城的地方,那处早已空空无人,但确有打斗的痕迹。 “人怎么一个都没了,一定全部被成捕头打跑了!”许相梦得意一脸就跟自己大获全胜似的。 “大人和成捕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夜央问。 “事情可大了,我们边走边说。” 许相梦和夜央往毛小猜家去,一路上,许相梦跟夜央说了所有事,大肆宣讲她如何智斗毛员外,破他诡计,灭他威风,一步一步取得最后胜利,更有自己如何把成城推下水,让他以一敌十的“英勇事迹”。 “还有还有,我套出了成捕头一个惊天秘密,夜师爷你猜是什么?”许相梦满心激动说道。 “是什么?”夜央问。 “成捕头居然喜欢小猜呀!小猜明明就是我的,他胆敢跟我抢,夜师爷你说他是不是胆大包天?” 许相梦这边一脸正经地开着玩笑,夜央却浅浅付之一笑,他倒是不像许相梦怀疑他喜欢男人一样怀疑许相梦喜欢女人,虽然许相梦没说,但他早已想透彻了许相梦,毛小猜,两个毛小雨之间的种种巧合以及疑点。 距离毛家屋院还有一小段路,远远就听见一阵闹腾,许相梦不禁快步上前看好戏,只见毛员外宅子的管家的家仆抬着箱箱聘礼从院子里出来,胖婶和毛小雨两大个被弱叔和毛小强两人拽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钱财被人抬回去。 “不要啊,我的钱,那是我的钱!说好的怎么可以退婚,不讲信用,不讲道理,老天爷不开眼呀!”胖婶仰天呐喊是又恨又痛。 “至少留点什么给我呀,我们要赔偿损失!”毛小雨也是不依不饶。 许相梦一脸得意的笑容路过那帮人,他们脸色沉重,对这位知县大人也抱有一丝恐惧。 “胖婶,你们就别丢人了,小猜这么好的姑娘还怕嫁不出吗?” 许相梦一手分别一推胖婶和毛小雨便自顾自地走进屋子去。后来跟上的夜央却被毛家母女拦在了门外。 “这位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泛泛之辈,不知可否有婚配,我们家有两个女儿,公子何不……” 胖婶心痛归心痛,这会儿又打起了样貌气质不凡的夜央的主意。 “夜师爷,你是想小雨了来找我的吗?” 毛小雨一脸又哭又笑地往夜央扑了过去,夜央一躲,她便扑了个空。 “是夜师爷呀!”胖婶在心里计算想:相貌堂堂气质佳,师爷也算半个官,看样子也不像穷鬼,比那个骰子和毛大龙强多了! 胖婶和毛小雨缠着夜央死活不肯放,弱叔和毛小强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算是冒着被两个暴力女人狠揍的危险,也赶紧上前解围。 “夜师爷,真是抱歉,她们……” 弱叔和毛小强都不知如何解释胖婶和毛小雨如同疯癫狂的举止,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夜央,望他能理解。 “没事,我去找大人。” 弱叔和毛小强冒死将他们家中两个最可怕的女人从院子里带走,明明是他们的家,他们此刻却有清扰他人的愧疚以及想赶紧撤退的想法。 夜央进到屋内寻找许相梦,竟看见她鬼鬼祟祟地趴在开着半扇的后门上,探出半个脑袋,仿佛在偷窥什么人或事。 “大人。” 许相梦蓦地听见耳后传来夜央不大不小声的一下呼唤,她如同被拿赃的小贼一般猛地转过头,竟发现夜央紧贴她身后,一转身一仰首,便与夜央几乎相贴无间。 二人直盯着彼此,幸好许相梦背后那扇门原本就关着,她靠上去才没有动静,但此时此刻,她心上的动静可大了。 “看看……成捕头和小猜。” 许相梦不由得屏息低头,转身继续趴着往门外边看去,原本窥探的喜悦心情,在感受到夜央在身后之后便复杂了起来。 许相梦的注意力渐渐回到院中的成城和毛小猜身上。成城脸上还有几处伤,想也知道是被那十几个人围殴揍的。 “成捕头你可不要怪我呀!”许相梦低声嘟囔着,看毛小猜给成捕头细心上药,她又有想法,说道:“不过你也算因祸得福了,让小猜记得你为她英勇而战吧!” 院中,毛小猜专心致志地为成城处理伤处,毛小猜向来细心又有爱心,看成城伤成这个样子,又是因为和毛大龙决斗所致,她实在担忧。 “成捕头,痛不痛啊?”毛小猜仿佛痛在己身一般。 “不痛,小伤而已!” 成城说得轻松,但毛小猜回忆起之前所见的情形,心情却沉重不已。毛小猜听说许相梦一大早去毛员外家,她放心不下,便找毛小强偷偷跑了出去,才到半路,便听见打斗的声音。 毛小猜和毛小强跑上前,正看见成城撂倒最后一个人,而他也一膝跪地,以一对多,终究精疲力竭,手上脸上好几处明显的瘀肿。 “你厉害,我认输,撤撤撤!”毛大龙满心恐惧发令逃跑。 经历一场恶战倒地的十几个跟班得令狼狈逃跑没了影子,成城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成捕头!” 成城转首,毛小猜和毛小强二人朝他跑来。毛小猜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成城脸上的伤和汗水。 毛小猜从回忆中抽身,一不留神下手重了点,一手按在了成城脸上的伤处。成城一脸忍痛无声,毛小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着急抱歉道:“对不起啊成捕头!” “没事。” 成城和毛小猜这一句句话在门那头的许相梦耳中听得实在不痛不痒,她又是着急万分,亏得她还以为他们二人将有难以预料的飞速发展。 “成捕头这笨蛋,怎么也不抓紧机会呢!” 许相梦实在心里着急,她恨不得开门跑到院子里替成城对毛小猜说出他对她的情意。许相梦完全也没觉得自己急得要死,明明连自己和夜央的关系还处理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还干着急起来成城和毛小猜的事了。 许相梦整个人都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她当真想冲出去,成城却在犹豫恐惧迟疑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猜,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可以吗?” 成城此话一出,许相梦就跟天上掉金子砸到她脚前一般兴奋,握拳一蹬胳膊肘,自然戳中了她身后的夜央。 “啊,夜师爷不好意思!”许相梦转头慌得瞪眼一盯夜央又转回,小声说道:“继续看。” 虽然并没有夜央刚刚那番告白明了,但成城的心意终究算是表达出来了,接下来就看毛小猜如何回应。 毛小猜久久没有回应,许相梦蓦地慌了,心中泛起一丝担忧,如果毛小猜的答案是不喜欢成城的话,会不会跟自己有关。 “不会吧,成捕头这么好的男人,没理由比不过我这个吊儿郎当不可靠的知县大人呀!”许相梦心中心虚而故意坚定信念。 许相梦的手指越抓门越近,心里更是随着毛小猜的无声时长越发慌乱。 “成捕头谢谢你,县衙里的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听毛小猜的话,许相梦无法分辨她是婉言相拒还是懵然不查成城话中的情意。 “这是什么情况,小猜的意思不会是说她对成捕头的感情跟对县衙里我们其他人,我,夜师爷,金劲和成墙他们都是一样的吧?” 许相梦这般猜想,不禁觉得成城的心要被伤得悲痛惨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城依旧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喜欢小猜,不是小猜喜欢所有人的那种喜欢,我想保护小猜,也不仅仅是县衙里所有人那种对身边人保护的心情,而是想保护心中喜欢之人。”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骰子姐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成城一番勇气满满的表白简直听得躲藏一旁看戏的许相梦一心感动,热泪盈眶。同时,她也期待听到毛小猜能给出不辜负他情意的回答。 “成捕头好样的,太感人了,夜师爷你也这样觉得吧?” 许相梦转身问夜央,却见他一脸没什么表情,这并非他对成城和毛小猜的事完全无心的表现,而是他实在想不通许相梦这为别人的事费尽心思,又哭又笑的样子,明明她自己也才被夜央深情告白了,那会儿怎么不见她感动得笑泪满面。夜央不禁怀疑是否是他所说的真心告白之言没有戳中许相梦的心动点。 “嗯,是。” 夜央的回答就跟敷衍似的,许相梦轻蔑一眼,转头继续窥视。 如果说许相梦所欣赏的一场戏的**是刚才成城的真情告白,那这场戏的落幕是悲剧结束,至少在那一刻,对于眼前所见的男女主角,绝对是。 世间仿佛顿止无声一刻,只有许相梦着急逃离,一恍然之间,一声动静,只有夜央扶着门侧身站在原地,他身前的许相梦已然不知所踪。 院中的成城和毛小猜闻声转头看向夜央,毛小猜松手掉落手上抓着的药瓶一类,从夜央身边跑了出去。 毛小猜跑到房前门,果然看见撒腿跑得飞快的许相梦。许相梦没有目的方向地飞奔,回想起刚才偷窥历程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毛小猜所说那句“我喜欢骰子哥哥”,简直是是惊天震雷,此刻亦是心有余悸。 许相梦狂跑不顾一切,像是没头的苍蝇,沿着脚前一条路就跑到死。 “啊!” 许相梦喘得要死不活的,靠着不知哪处的泥墙就坐地歇息缓气。 “要死要死,老天爷,你这是故意耍我呢吧!好不容易解决了柳夏青,这小猜我可怎么办呀?” 许相梦不呼天不喊地,整个人靠在墙上,一脸幽怨哀叹,完全束手无策。 “我要怎么面对小猜,要怎么面对成捕头,没脸见人了!” 许相能一通揪心烦躁,她这一跑出来,看来必然是无“家”可归了。靠着泥墙缓了大半天,许相梦终于可算是顺下气来了,她扶着泥墙站起,拍拍屁股腿,就算人冷静下来,仍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许相梦往前走几步,才发现自己又跑进了月老村地界,一眼望去尽是枯黄杂草,荒废院落。 “我该去哪儿呢?” 许相梦回望来路,她光顾着跑出来,一句话也没留,也不知道毛小猜和成城发觉与否。许相梦呆望无人小道许久,蓦地一脸失落,心想:夜师爷怎么都不出来追我,就不怕我跑丢了吗? 今日的经历对许相梦来说是过程起伏跌宕,结局难以预料,但今日还未过,她冲动逃离,此刻,无处可去。 许相梦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走,随着风的方向,行走在落叶之上。许相梦的每一步都想起从前,当年在新老村,她也是如此孤身一人,随处而往。 眼前又是姻缘石,果然她的脚步记着曾经,在无聊或有烦扰之时,都会送她走到这里。凉风冷,落叶黄。 许相梦又爬上了姻缘石顶上,躺成了一个“弓”形。秋风肆意吹起落叶擦过许相梦的身体,许相梦一把抓起两片盖在眼前,想就此隔离世间的一切声响动静, “许相梦,你真的糟透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都被你祸害了,你真的是个祸害呀!” 许相梦细细数算她所说的那些人,直接的间接的,夜央,杨景佑,柳夏青,毛小猜,杨景佳,弱云,成城,或许还有她未知的。 许相梦从小到大做过无数对不起人的事,但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如此自责或者歉疚,而如今,她满心沮丧,明明并非她愿意伤人,却归罪己身。 “许相梦呀许相梦,自责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还能以死谢罪?”许相梦蓦地苦苦一笑。 又一阵大风吹过,吹飞了许相梦眼上的障叶,她睁眼却看见了秋日的乌云,一丝冰凉滴落她额前,滑落成一道泪迹。 “老天爷你耍我呢吧,早不下雨晚不下雨,你开什么玩笑!” 许相梦躺着冲上天一通埋怨,老天爷才不轻易会因她一言一语停止下雨,相反的,真如许相梦所说的,一丝冰凉之后,下来的便是一丝丝连续的冰冷。 雨势并不大,没有春雷滚滚,亦没有夏雨倾盆,许相梦丝毫不想逃跑躲雨,闭眼不看那大朵的乌黑云,掩耳盗铃一般自欺欺人。 “没有下雨,没有下雨,没有下雨……” 许相梦闭目一副神叨模样念叨个没完没了,世上倒是有许多人神乎鬼乎地求雨,却鲜少有许相梦这样因个人原因祈求上天停雨的。 “骰子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许相梦整个人由内而外碎了一般,乍地一睁眼,一滴雨水砸进眼中,她侧过身子稍稍坐起,模糊看不清石下站着之人却依然能知道她是谁。 许相梦猛地眨两下眼,甩掉雨水,也看清了下面站着的毛小猜。听她刚才那一声呼唤的语气,以及她此刻的神情,许相梦绝对相信,她暴露了。 “小猜,你,你怎么来了?” 许相梦坐起又跳下,稍一晃身,算平稳着陆。面对毛小猜,许相梦此时此刻当真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 “骰子哥哥,要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雨滴从毛小猜脸颊滑落,加上她的强颜欢笑,更显苦涩,也更叫许相梦心上不安。 毛家屋院内,夜央站立门边,注意着雨势越发变大。方才,他本想追出去,却最终因为毛小猜一句话止步。 “夜师爷,让我去找大人吧。” 夜央站在门前许久,毛小猜追去也已有好长时间,这会儿又下起了雨,夜央难免担心。 “有伞吗?”夜央问正走过他身后的毛小强。 “有!”毛小强回答得十分拘束。 “可否借我一用?”夜央节省了所有语气,只是说出了几个字。 “好,我马上去拿。” 毛小强慌里慌张取出了家中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伞送到夜央面前,夜央随手取了一把撑开,正想再取一把时,却被原本坐在一旁被落寞之感笼罩的成城抢了住。 “夜师爷,一起去。” 夜央和成城相视一眼,不需语言而心领神会,两人撑伞跑进了雨中,留下毛小强一个人抱着两把伞站着看。夜央和成城对月新村和月老村都不熟悉,但夜央仿佛知道该去哪里寻找。 姻缘石处,雨势大得越发不可收拾,许相梦一把抓住毛小猜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按,隔着雨帘,冷静,严肃,说道:“小猜,你的骰子哥哥,其实是姐姐。” 许相梦是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做出这种直截了当的坦白,那一刹,毛小猜的手失去了感觉,心更是乱成了一团麻。 “骰子,姐姐?” “对,我其实从来都是女子之身,只是因为行走江湖方便,一直穿男装,作为一个男孩子活着。”许相梦解释道。 毛小猜的手臂从许相梦身上滑落,乍一下心痛的感觉,紧接着便是豁然开朗,她怀念这么些年的“骰子哥哥”突然变成了“骰子姐姐”,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许相梦实在无计可施,除了这个方法,她不知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一切误解的喜欢与爱。而许相梦的拼死一搏,是至毛小猜的情意于死地,而她是否能经死地而后生,是许相梦最后所担心的一个问题。 夜央和成城完全没走弯路,从毛家小院直奔姻缘石,果然,他二人远远便看见雨中站着的许相梦和毛小猜。 夜央和成城一刻不待,冲上前撑住了各自所爱,心所担忧之人。 “大人!” 夜央紧紧揽住许相梦,她的衣裳已经差不多湿透。成城不能像夜央揽许相梦在臂膀中一般护着毛小猜,但他尽量倾过伞去为毛小猜挡雨,即便她已然湿了衣裳。 四人站立,只闻雨声,许相梦和毛小猜相视的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惊惑与犹疑,自责与愧丧。 “小猜,对不起,但真是天意弄人,我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伤害你!” “从今日起,世上再没有骰子哥哥,但大人永远是小猜心目中的英雄。” 千言万语也有尽时,如许相梦所愿,毛小猜并不是她看起来那般弱小,就算世间再不会有骰子哥哥,但她仍然记得骰子哥哥曾经教会她的坚强。毛小猜最纯粹的感情虽然破裂,但她不怪许相梦,也不怪天意,至少她曾经有过美好回忆,也有信念支撑她在这些年里充实自己,足矣。 “大人,夜师爷,成捕头,我们回去吧!” 上天有意天有雨,雨是交织的缠绵,是错杂的心事。 两把最普通的油纸伞遮风挡雨,四个背影朦胧雨中,轻轻脚步向前,相对欢笑或是低眸若思。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不只下在月新村,县城内也茫然一片雨水之海。杨宅内,雨声嘀嗒弹唱屋瓦,声声思念。 杨景佑推开窗户,伸手触摸重重坠下的雨滴,恰包含了秋日的冷瑟,砸落掌心,冲击回忆无数。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右肩纹身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与许相梦在雨中初遇仿佛发生在昨日,但大大小小刻骨铭心的回忆却好似蔓延成好几个春秋的长度,或许是因为杨景佑的思念太长,以致回忆漫长无休无止。 杨景佑转身从房门走出去,他不由自主地想接近天上洒落的雨水,就像如此做能靠近许相梦一般。然而许相梦确实如同雨水,从他的手掌,指隙间滑落,但杨景佑却心里明白,抓不住的,行动上的放手好过执着。 杨景佑突然感觉头顶原本应该洒落的雨滴消失不见,他抬头,一圈伞沿洒落晶莹雨滴。明知身后为自己撑伞之人绝对不可能是许相梦,他回头,却也不知那人会是童丝言。 “丝言表妹。” “二表哥,你怎么站着淋雨呀?” 杨景佑神色依然凝重深愁,童丝言的清浅笑容,并非相似于许相梦,却让他想起她的灿然之笑,总是那般无所顾忌。 “二表哥,回屋子里去吧,不然要受凉了。” 杨景佑回到房檐下,但心间的牵挂却依旧宛若雨丝连绵不绝。忽地,童丝言一声轻轻的喷嚏,微微一颤杨景佑心里的无声寂静。 “丝言表妹进屋喝杯热茶驱驱寒吧。” 雨势愈大,杨景佑房间的门敞开着,从门框处看,正看见杨景佑和童丝言在厅中桌边坐着,隔着所谓的“男女之别”这段距离。 杨景佑给童丝言倒上一杯热茶,她捧在手心,却暖到心里,不仅仅是这茶水的温暖,更是杨景佑叫她无法不感动的暖心关切。 “明明是二表哥淋了雨,我却受了凉,无论身心,女子还真是不如男子坚强。”童丝言饮下热茶说道。 “丝言表妹这话可不对,其实世上还是有坚强更胜男子的女子的。” 毫无疑问,杨景佑所说的比男子坚强的女子是指许相梦,不短时间的相处,无论是“毛小雨”还是知县大人,许相梦给杨景佑的感觉都是独立坚强,无论是亲眼所见的雨中奔跑,还是他所听闻他人口耳相传的多次智勇战胜歹徒。 “二表哥身边有这样的女子?” “有啊,叫人崇敬仰慕,自愧不如。” “是大表姐吧,我觉得她就是这样一位巾帼女子。” 童丝言此话不虚,除了许相梦,在杨景佑身边一直有一位坚强女子,但杨景佳的坚强与许相梦的截然不同,前者乃是磨练而成的外表的坚硬,而后者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隐隐强大。 雨势渐小,许相梦他们几人回到了毛家屋院,淋过雨的许相梦和毛小雨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喷嚏。 “小猜和大人一定是淋雨着凉了,还是先擦干头发换下湿衣裳吧。”成城道。 弱叔和毛小强从一旁走过来,没有看见胖婶和毛小雨两个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女人,许相梦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小猜你快回房换衣服,小强你带大人去你房间,弄套干净衣裳给大人换上。” 弱叔像父亲一般分别嘱咐毛小猜和毛小强,听这话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对于许相梦而言,蓦然生恐。许相梦一把揪住夜央的衣袖,冲着他诡色一笑,夜央知道许相梦担心的是什么,便说道:“我陪大人一起去。” 许相梦一慌一乱猜不透夜央的心思,只能被他轻轻推着跟着毛小强走去他的房间。 “夜师爷,你干嘛呢?”许相梦紧张一脸,小声问道。 “大人如果一直穿着湿衣服,定会着凉,还是说大人想换小猜的衣裳?” 许相梦此时此刻的心情不足以用紧张形容,夜央却一脸淡然地开她的玩笑,这实在叫她又气又愤。 许相梦死死地卡在了毛小强房门外,杵着门槛,有种拼死也不进门的气势。毛小强站在衣柜旁,搜罗半天,终于取出来一套料子也上等些,不舍得多穿的干净衣裳。 “看在你是大人有大量的知县大人份上,就不怠慢你了。” 毛小强心里叹道,合上柜门转身,却看见许相梦一脸狰狞地僵持在门外。 “大人怎么不进来?”毛小强茫然不觉真相。 “啊?”许相梦一愣,瞎掰道:“我怕,把你房间踩脏了。” 许相梦笑得一脸实在勉强,赶紧缩回杵在门槛前的脚,紧接着就被夜央轻轻一推,一脚踩进了房间,嘀嗒嘀嗒全是雨水。 许相梦和毛小强二人对视还略有尴尬,不知何起的心情。许相梦呆愣着一动不动,夜央上前接过毛小强手上的衣物,道谢之后,便以请毛小强帮忙煮点驱寒茶为由将他支走。 毛小强关门离开,许相梦忽地听见门响,乍一下回神,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夜央二人。许相梦又愣了片刻,乍一下回神夺过夜央手里的衣物。 “夜师爷,你不出去吗?” “如果我出去的话,可能会有人起疑呢?”夜央说得不无道理。 “那你不出去,难道要盯着本大人脱光换衣服吗?” 许相梦说这话时一点都没反应过来羞怯,说完才发觉,夜央与她相对的目光之中泛起浓浓的尴尬之意。 “行行行,那夜师爷你转过去对着门,不要让别人闯进来,更不准偷看!” 夜央背过许相梦,许相梦走到床边,她一扔手上的衣物,开始脱衣服时还回头瞄两眼夜央,也不知道是信任不过夜央还是抱着其他乱糟糟的心思。 见夜央对着门许久不动,就跟柱子一般立着。许相梦终于开始脱下衣服。一件又一件,许相梦正脱着最后一件內衫,沾着身体剥落,几乎只剩一缕前挂。 “夜师爷,我跟你说一件事。”许相梦突然看见自己的身体便想起了刚才在姻缘石对毛小猜表露自己身份的时的举动,她没想瞒着夜央,便说道:“我刚刚告诉小猜我是女的了。” 夜央蓦地一惊,身不由己转身便看见许相梦**的肩背。许相梦还没察觉到夜央并非故意地转身,夜央又转身回去一手按在门上。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许相梦的身体了,但他心中依旧滋味复杂。 夜央闭目深叹之际,脑海里闪过方才只一眼瞥见的许相梦的右肩,和弱云肩上纹身相同的位置,模糊不知是何形状的纹身。 许相梦终于剥离了湿透了沾在身上的衣服,在冒充弱云之前,许相梦从来也不穿肚兜这种东西,反正她也不很明显。但那次以后,她觉得有必要加上一道防线,虽然这道防线也已经被夜央打破过。 “这个就不脱了吧?” 许相梦心里想着拿起床上的衣物,正要套上一边袖子,突然发觉身后静得可怕,夜央听见她将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告知毛小猜,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许相梦伸着手臂套另一只袖子,稍稍转过身,竟看见夜央一脸不知是何表情的往她看,在许相梦眼里,那就是夜央明目张胆地偷看她换衣服。 许相梦残存的理智让她忍住没有喊出来,而是赶紧撩起衣服攥在胸前。许相梦一脸吃惊微微带怒,而夜央居然朝她走来,一脸严肃地问道:“大人,我可以看一下……” “看什么看,真没想到夜师爷你是这种人!” 许相梦自认为看透了夜央对她的色心,没等夜央说清楚就起怒说道。许相梦转身抓起床上剩下的衣物,故意盯着夜央走得离他远远的,就跟躲鬼似的。 许相梦心中没有了第一次的羞恨,但她还是想不通夜央为什么要偷看她脱衣服。 “夜师爷难得长得人模人样的,难道世上除了我,就没有一个不觊觎女人身体的男人了吗?”许相梦在心里义正言辞地怒问这个世上的男人。 许相梦穿完了,一转头看见夜央背对着自己,心中依旧有一丝不满,念道:“看都看完了,不行,一定要让夜师爷负责!” 许相梦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夜央走过去,她都想不通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如果她想用身体威胁夜央对自己负责的话,上次才是最佳时机,而现在,她心里千万分明白,夜央对她的责任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负责了。 夜央静思许久,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欠妥,但当他看见许相梦肩上的纹身时,根本忍不住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夜央也记起了许相梦曾说过她身上有纹身,是她父亲让她纹的大老虎。 “夜师爷!” 许相梦站在夜央身后一脸肃然一声唤,夜央转过头来,许相梦“啪”一下把湿衣服扔在了他怀里,俨然一副公报私仇的严肃模样命令道:“给本官把衣服晾起来。” 夜央直视许相梦,略带歉疚,而他的目光却让许相梦心思恍惚不已,这下子,前后都被夜央看干净了。 “难怪老祖宗都定下男女之别,原来这种事这么尴尬!”许相梦不由得心中哀叹道。 许相梦赶紧瞥离夜央的目光,低头一阵自怨复杂,这会儿,她当真不知如何面对夜央,感觉无声也错,想开口也无话可说。 “大人,我……” “夜师爷你想什么?” 许相梦下意识抱着自己的肩膀,表现得一副小女子抗拒大色狼侵犯,宁死不屈的忠贞模样。许相梦如此,夜央实在严肃不起来,同时也有对自己冲动的自责。 ------------ 第二百二十章 口不择言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大人,你听我说完好吧?” “夜师爷你想说什么,如果你想对我发那什么什么火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许相梦又紧张又惊惧,跳进了那个死胡同里爬都怕不出来。 “我只是看见了大人肩上的纹身,并没有想对大人动什么歪心思。”夜央解释道。 “纹身?”许相梦一脸吃惊愣住,忽地又飞了思绪,说道:“夜师爷是对我的纹身有兴趣?” “嗯。”夜央点点头,正想解释并非兴趣时,完全猜测不到许相梦突然怒道:“夜师爷的意思是,你对一个纹身感兴趣,对我这个大活人……” 许相梦又惊又怒,并没有说出口来,但夜央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让许相梦想起便不由得羞脸红又难以出口的事。 “大人,你这样我很为难,我到底该不该对你……” 夜央话没说完,许相梦尽管很想听到夜央对她身为女子的看法,但她还是不敢听,不管夜央是只对她的纹身有兴趣还是对她的身体兴趣更大,许相梦慌乱着心打断夜央的话道:“好了,跳过这个话题!” 许相梦话音落,房间一片寂静。许相梦依旧尴尬不知所措,瞄两眼注视着自己好像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夜央,问道:“夜师爷好像很对纹身,很大兴趣呀?” “这个的话,因为瑄儿肩上有纹身……” 夜央这边好好解释着,许相梦又有了其他想法,想当日她亲眼看见弱云在夜央面前褪下衣物,如今夜央说起,难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夜师爷,你把弱云姑娘的衣服扒了很骄傲啊!”许相梦一脸怨气冲天。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到你的纹身,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你可能是瑄儿。”夜央解释道。 “说了我不是!”许相梦一激动,说道:“明明都已经找到你的瑄儿了,还在那胡思乱想我是瑄儿干嘛呀,我可是我爹的亲儿子。” “对不起,大人。” 夜央失落愧丧的模样让许相梦散了怒气,她如今也不再怀疑夜央对她的爱意,或许他只是对纹身太过敏感罢了。 “没事!”许相梦上前一掌拍在夜央肩头,一本正经说道:“夜师爷要是喜欢我身上的大老虎纹身,以后给你看就是了!” 许相梦的话吓坏了夜央,更吓坏了自己,她是如何的不知羞耻才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她想在夜央面前把衣服脱掉? 许相梦不禁幻想到她脱去衣裳,当着夜央的面“勾引”他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许相梦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 许相梦在心里狠狠捅了自己几刀,两巴掌拍在脸上就跑去床上趴着,在夜央面前,她是蠢事没少干,这次,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夜央了。 “许相梦呀许相梦!”许相梦狠狠地捶着床哀怨不休。 夜央看穿了许相梦的口不择言,也知道她这会儿的复杂心绪,便上前问道:“大人,你刚才说跟小猜坦白了你是女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夜央的转移话题果然见效,许相梦一下就从方才那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中抽身,想来当前最要紧的问题确实是毛小猜知道自己是女子之后的反应。 许相梦“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慌张说道:“对呀,我当时头脑一热就说了,也不知道小猜怎么想的?” “大人是怎么说的,只是说了自己是女子,还是说了其他的?”夜央问。 许相梦一愣,她当时当真是脑子一热一空白,她尽量回想自己跟毛小猜说的话,终于拨散雨帘回忆起来。 许相梦从床上站起,在夜央跟前,许相梦一脸认真又着急地复述了她对毛小猜表明女子之身的那句话之后,一激动竟抓起了夜央的手重现那场景。 夜央疑惑不知许相梦的举止,直到许相梦抓着他的手停在了她胸前仅差一寸处,夜央蓦地懂了许相梦的意图,而许相梦,一慌一愣,乍一下松手。 夜央的手在许相梦身前滑落,指尖划过的触觉与雨中面对毛小猜那时相似而又不相同。许相梦彻底愣傻了,一脸呆默僵硬再没能有什么表情。夜央手上抱着的许相梦的湿衣裳也从手上滑掉地上。 许相梦自知错在自己,彻彻底底不敢面对夜央,她转身背对着夜央。而夜央,一刹晃神之后,赶紧拾起地上的衣物。 “大人,我去晾衣服。”夜央语气不乏紧张。 “啊,好啊。”许相梦万般无奈只是一句的话回应。 夜央离开,许相梦听见耳后传来门开又门闭的声音,她终于敢舒尽憋满整个人的气,狠狠一拳头捶在脑门上。如今,一切后悔也已迟,但许相梦细细想来,从夜央今天的出现开始,一切发展着实飞速得不可思议,但许相梦,懵然疑惑,却不厌烦。 许相梦不由自主地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仿佛一道闪电穿过全身皮肤,不由得颤抖酸麻。 “咦!” 许相梦正浑身抽抽跟中邪一般站着抽风,房门突然又开了,进来的毛小强一见许相梦这不正常模样,蓦地一怔。 许相梦扭曲着身体停下,看见毛小强又赶紧捋直了胳膊腿,一副不好伺候的知县大人模样。二人四目相对,气氛静得可怕。 “啊,这衣服……” “怎么了,这衣服怎么了?” 许相梦莫名其妙就冲毛小强发了火,听得毛小强一头雾水,他本来只想说自己这身衣服在许相梦身上穿着不错,夸夸她当拍马屁也得。 “没,没怎么。” 许相梦方才压抑的复杂心情这一刻可算爆发了,一个凶恶眼神朝毛小强瞥去,死死盯住,脚下却往门外走去。对此,如今的毛小强只能默默承受,除了坚守“民不与官斗”的处事原则外,他亦觉得自己与许相梦之间的“烽火狼烟”早已不像无知年少那时。 许相梦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在不大的屋子里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毛小猜房门前。许相梦想毛小猜一定还在屋内,犹豫徘徊许久,终究还是决定敲门问清一些事。 “小猜你在吧?” “我……”许相梦听出毛小猜语气间的犹豫,只一刻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说道:“在啊,大人进来吧。” 许相梦本来都要转身走开了,毛小猜一回应,尽管许相梦稍有犹豫,终究还是推门进了去。该说的许相梦都已经说了,该面对的她正要去面对。 许相梦开门进来,毛小猜早已换好了衣裳,令许相梦倍感意外的是,她一迈步进门,就看见了毛小猜一如既往的微笑,灿然纯粹,没有一丝杂尘,仿佛她二人之间所有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猜。” “大人没有受凉吧?”这时刻毛小猜出言还是关切许相梦。 “我没有,小猜你还好吗?”许相梦笑着回问。 “我也很好啊!” 许相梦和毛小猜之间几句寒暄,听似苍白无力,可包含了许相梦多少愧责,又饱含了毛小猜无数的谅解与包容。 “小猜,我隐瞒这么久,让你的爱落空,你恨我吗?” “骰子哥哥会永远活在我的过去啊,而现在,我又多了一个疼爱我的姐姐呀!” 毛小猜的回答由心而发,笑容更不虚假。许相梦亲眼看到毛小猜所给的最好的答案,她终于可以拥抱毛小猜。小时候,她是骰子哥哥,重逢时,她是知县大人,她与毛小猜之间的距离从来很远,而此时此刻,她能紧紧抱住毛小猜,就如毛小猜所说,她从此多了一个疼爱她的姐姐,而许相梦,从来没失去这个温柔体贴可爱又厨艺非凡的妹妹。 “那小猜,你也不怀疑我这知县大人的身份吗?”许相梦问。 雨后的天空灰蒙蒙,但所有的烦心事已然随着雨滴埋入土里。 晚饭桌上,许相梦和毛小猜二人之间的幸福气氛洋溢满了饭桌之上,其他所有人都如同虚设,更有人觉得无地自容。 “小猜吃菜!” “大人吃鸡腿!” 许相梦和毛小猜肆无忌惮地四处洒下甜蜜,他人想忽视她们却无法互视,她俩却当真做到了旁若无人。 胖婶和毛小雨是越发咽不下饭了,弱叔和毛小强虽说没有胖婶和毛小雨里面反应这么大,但确实不太敢看那完全陷入幸福漩涡的二人,那一张张表情难以言喻。 但最难以自处的还得是夜央和毛小猜,尽管夜央知道许相梦的真相,但看她以这般状态与毛小猜相亲相爱还是心中滋味复杂。而对成城,她二人的每一个互视笑容和欢颜笑语都像针一般扎在他心上。 “大人,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成城终于不忍直视心伤告别离开,而许相梦,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过分,意识到她刚才的所做所为简直是锋利刀刃,她虽是无意,却实在直戳成城的心。 “成捕头……” 许相梦手上的筷子都滑落指上,但她唤不住成城,心头的愧疚更深了。 “那个,你们吃,我去看看成捕头。” 许相梦也离开,一桌的人总算可以安心吃一顿饭了。胖婶和毛小雨开始了正常的狼吞虎咽,弱叔也正经吃饭,毛小强却凑近毛小猜,极小声问道:“小猜,你,你和大人,你们……” “我和大人,我们是好姐妹呀!”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百骨噩梦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毛小猜无意出口的一句话,听懵了饭桌上所有人,更叫夜央一口菜咽下差点没噎着。毛小猜蓦地注意到自己的急言,心上一紧,又说到:“大人说为了我,就算是姐妹也可以。” 毛小猜紧张尴尬笑着,心中担忧蒙混不过去,着急不已。而毛家四口个个满脸惊愕,果然是为毛小猜的话倍感吃惊。饭桌上只静寂一刻,所有人都自顾自地重新吃起来,完全没拿毛小猜的“错言”当回事。 “吃吃吃……” “那个骰子就算当上了知县大人还是不靠谱!” “就是,还是夜师爷靠得住,长得又有食欲,不对,是,是……”毛小雨对夜央觊觎到无言。 “姐你吃饭吧!”毛小强忍不住说道。 “你吃你的!” 出了院子,许相梦很快就追上了散步泄气的成城,他原本以为就算毛小猜选择了许相梦他也能安然接受,如今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成捕头!” 许相梦乍一下窜出来挡住成城的去路,成城小吃一惊抬头,却见许相梦笑着一脸笑容,但又并非在感情中大获全胜之人刻意来到失败者面前炫耀的笑容。 “大人。”成城难掩失落一喊。 许相梦早也猜到了成城会是误解之后这般失落失措的模样,但这会儿看见成城如此无法洒脱的神情,许相梦实在忍不住不笑他。 许相梦从微笑到强忍笑意,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成捕头,你这个表情真的很惨啊!”许相梦毫不留情数落道。 “大人难道觉得我还能笑得出来吗?”成城说话时连气力都满是凄凉。 “我本来觉得成捕头被小猜拒绝了之后就要抱着头逃走的,可是没想到成捕头如此恬不知耻臭不要脸还留下了。” 许相梦这一番幸灾乐祸的话更是伤人,但她仅仅是用来开玩笑罢了,当看见成城无可奈何低下头去时,许相梦终于正正经经地开始进去正题,道:“成捕头,你不会被小猜拒绝了一次就要放弃了吧?” “大人和小猜明明都……” 成城失落之间还带一份委屈,听得许相梦那叫一个得意,他果然被自己和毛小猜的欢乐幸福所蒙蔽,一定相信自己接受了毛小猜。 “成捕头,我和小猜呢,我们都说清楚了,不管是兄妹也好,姐妹也罢,我和小猜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相梦一本正经地解释,成城却辨不得真假,对许相梦而言,真亦假,假亦真,真假难辨,假真难分。 许相梦怀着满心的真诚解释,却收到了成城疑惑不信的目光,她心里一个不乐意,随手一推开成城那炯然猜疑的双眼,说道:“本官以知县大人的身份,项上人头,心爱之人发誓,我与小猜真的是兄妹之情,若有所欺,就,就让老天爷五雷轰顶带我走!” 许相梦这誓言可是下足了料,发得威信十足,成城也是听得几乎消散了所有疑虑。 “大人当真不是骗我?”成城挥散了愁容阴云。 “本大人吃饱了撑着耍成捕头玩啊,有意思吗?” 听了许相梦的解释和残酷的誓言,成城终究也放下了一颗心,可他突然又想到毛小猜,明白被心仪之人拒绝的那种失落沮丧的成城,担心起来毛小猜对许相梦的心情。 “可是大人,小猜不是喜欢你吗?你拒绝了她,你们还能这么亲密?”成城对此依旧想不通。 “你以为小猜跟成捕头你一样死心眼呀,她当然看得开了!”许相梦夸毛小猜的同时也损了成城。 “可是,会不会是小猜假装看开,其实心里并不是这样呢?”成城仍然担忧。 “当然不是了,小猜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才不会藏着掖着。” “可是……” 许相梦转身往回走,成城紧紧相随,嘴上对毛小猜的关怀也从不断,许相梦可是不耐得听了,甩了一句:“成捕头你这样子,我总觉得你很希望我接受小猜呀,如果是的话,我没问题呀!”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不顾一切,就将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进行到底,成捕头这么好的男人,小猜一定会看见的。” 许相梦轻拍成城的肩头,难得一脸正经不像开玩笑。得了知县大人的莫大鼓舞,成城忽地满了信心和士气。正如许相梦所言,只要真心诚意,终有一天毛小猜会发现的。 终于拨散了所有阴云迷雾,被雨水洗净的天空之上,月儿分外明亮。 许相梦和毛小猜坐在清凉院子里的井上,数星星,晒月亮。 “小猜,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你跟我们一起吗?” “我……”毛小猜略略有种犹疑不定的感觉。 “小猜,你是县衙的一份子,少了你,县衙就没有了最坚实的后盾,没有后盾就不能尽心尽力为百姓做主,不能为百姓做主就会导致民心哀怨不满,如此下去,往轻了说,也就是我这个知县大人被贬职,万一事情复杂了,那可要牵连很多人,夜师爷,成捕头,成墙和金劲,甚至可能祸及他们的家人,小猜,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到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吧?” 许相梦说得万分激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像是千真万确,绝非危言耸听一般。毛小猜的稍有犹疑变得一脸惊呆,她相信许相梦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大人,我也想回去的,但是……” 毛小猜确实极愿意回去县衙,一是因为县衙里的人都待她极好,不再与他们一起自然不舍,再来就是她在县衙里有容身之所,并且有她所热衷的事业。 “难道说小猜不喜欢我们,不想继续跟我们在一起吗?”许相梦蓦地失落。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大人你们呀,就是,就是……” 毛小猜略羞红脸的扭捏让许相梦意识到了那种可能性,连她自己这样厚颜无耻之徒被夜央当面深情告白都会不好意思,而同样的,被成城毫不掩饰地告白了,毛小猜定是心情复杂。 “小猜难道是不好意思面对成捕头?” 许相梦的猜测正中毛小猜的心思,她的惊动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小猜,你这可就不够勇敢了!”许相梦的话略有语重心长之感。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毛小猜轻叹道。 许相梦明白了毛小猜心里的芥蒂,思索片刻,竟将夜央向她的表白之事也告诉了毛小猜,自然,许相梦的话一定水分多多。 “夜师爷他喜欢我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许相梦心里明白自己喜欢夜央才更加疯狂。 “好几次我都没接受他的表白心迹,但我们还是相处得很好呀!”许相梦不觉得是她自己没心没肺。 “所以小猜,你看我和夜师爷,是不是觉得这事根本不可怕,你和成捕头一定也可以照常相处的。”许相梦的目的便在此。 毛小猜觉得许相梦说得很有道理,但同时,她也很在意许相梦所说的虚实夹杂,夸张无度的她与夜央的故事,毛小猜入戏太深,竟问道:“那大人,你喜欢夜师爷吗?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爱呢?” 毛小猜一句话问住了许相梦,她清楚自己喜欢夜央,却想不通自己为何多次犹豫不前。 “我,我……”许相梦小声而无法回答,赶紧开身说道:“我这是举个例子让小猜勇敢一些,我跟夜师爷的事不是重点。” 毛小猜不追问,可入戏担忧知县大人和师爷的感情的心情还没能消散。但许相梦的劝说的确起了作用,毛小猜心中的芥蒂减退不少。 夜幕黑而清晰,映照着窗户的烛光熄灭,各自入眠。 当夜,许相梦做了一个诡异非常的恶梦。在梦中,许相梦是个披头散发,凶恶狰狞的女鬼,她从百骨井下爬上来,夜黑风高,呼嚎声四响,诡异气氛如同冤魂趁夜来索命一般。 女鬼许相梦爬出了百骨井,一把扑倒了站在大榕树下的夜央,唇齿滴血,说道:“夜师爷,我的清白被你毁了,因为你不对我负责,我死在百骨井底下,我要你来陪我,任我摆布,任我摧残,任我蹂躏……” 许相梦被自己的梦吓个半死,“哐当”从床上砸到地上,那梦中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模样清晰入眼,许相梦一脸惊愕地记起她在梦里说的那番霸气外露的话语:“任我摆布,任我摧残,任我蹂躏!” 这番话再一次想起,许相梦整颗心狠狠一颤,几乎欲碎,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脑海里都装了什么。 “许相梦你怎么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呀!” 许相梦爬起几下摸索终于回到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许相梦清除了脑海里可怕的梦境,百骨井和大榕树依旧静美无比,若再加上夜央静立大榕树下,便是一幅牵动许相梦心头遐思的美景。 “明明就是这么美的地方,却被传说毁得惨无人迹,真是白瞎了!” 许相梦再起困意,闭目就眠。再次进到梦里,唯美静谧的大榕树随风曳动,许相梦从梦外不远千里跑来,跑向梦里驻足树下的夜央。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绝命追踪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梦醒,次日。 许相梦几人告别离开,和毛家四口告别,气氛比梦见鬼还诡异。诡异在胖婶和毛小雨,她二人对许相梦是恭恭敬敬地驱赶,对夜央又无比热情地挽留。 “行了,夜师爷是我的!”许相梦忍无可忍一把拽过夜央,冲着毛小雨拧巴着鬼脸。 毛小猜也从屋子里出了来,告别父兄,又被胖婶和毛小雨狠狠一顿说,终究算了了。 “女大不由娘啊,但老娘绝不会同意你跟这个骰子的!”胖婶对许相梦心怀不满说道。 “嘿,老子还不想当你女婿呢!”许相梦极不愉快地回道。 “那老娘就放心了,小猜,如果能找个有钱大少爷就最好,不能的话,夜师爷和成捕头都比这个不靠谱的骰子强。”胖婶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这样最好!”许相梦也杠上了胖婶,又挽住夜央说道:“夜师爷已经是我的人了,成捕头真的很不错。” 许相梦左一句“夜师爷是我的”,又一句“夜师爷是我的人”,在其他人听来都是助他摆脱胖婶和毛小雨两母女的毒手的胡言借口,只有夜央和毛小猜知道真相。 许相梦维护夜央的同时,又不忘推成城出去,真不知是好心撮合还是随手取来挡箭牌。 “骰子大人,我就把妹妹交给你照顾了,你可不要怠慢她,不然这么多年的仇,说不定哪天我毛小强就想报了。” “放心,小猜也是我妹妹,再说手下败将你也打不过我呀!”许相梦气劲满满。 “小时候打不过你是不知道你下手多狠,现在就不一定了,个头没我大,拳头没我大,谁是谁的手下败将还不一定呢!”毛小强不认输道。 “我可是知县大人你敢打我?”许相梦一脸得意,下巴翘得比天高。 二人争论不下,并非仅仅是争孰强孰弱这么简单,更是久别重逢之人不舍的告别。所有的争论别离结束,许相梦一行四人终于上路。 四个人三匹马,出了村口,终于要做选择。 “小猜,你要跟夜师爷一匹马还是成捕头?” 许相梦开口问,她刻意不提自己,确实也是知道自己骑术烂到一个境界,再带个人恐怕要两个人摔惨。 “为什么不能和大人骑一匹马?”毛小猜不觉许相梦的心思问道。 “因为,因为我也才学会骑马不久呀,自己都控制不好缰绳,可不敢带小猜。” 许相梦实话实说,当真是丢她知县大人的脸面,许相梦的脑袋越垂越低,恨不得撞马肚子上死了算了。 “大人确实有此苦衷,不然我带小猜?” 许相梦正一头磕在马上,竟听见夜央说话替自己解围,实在是又意外又感动,她一脸惊疑地抬头看见夜央,虽然毛小猜对她而言不是那些痴迷夜央的外人女子,但她居然还有介意。 “许相梦,你这么小气的吗?” 许相梦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神了乎乎地摇摇头挥散乱七八糟的复杂想法,说道:“对,夜师爷好!” 许相梦不说话则已,这一开口一笑才叫毛小猜无法不多想,夜央和成城之间,毛小猜终究是自我斟酌清楚了轻重,选择了成城。 “我跟成捕头骑一匹马,可以吗?” 毛小猜笑着向许相梦和夜央说罢便转身面对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成城,毛小猜这个决定就跟他的幻听一般,就连她转过身来的真实微笑,成城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最终,四人上马疾驰往高涯县城回去,对于成城,这可是愉快的回程,而对于许相梦和夜央却不尽如意。许相梦所骑的马明明是县衙中几匹马里最温顺的,可自打被许相梦骑上了之后,仿佛从她身上获得了不羁的野性。 “哎哎哎!啊!你这匹臭马,老子要宰了你吃马肉!” 一路,风吹曳动声,马蹄哒哒声,许相梦的怒骂声。 对许相梦而言,千辛万苦可算到达目的地,一路曲折,终于在城门上安全滑了下马。但许相梦并非一个人,虽然她动不动失控瞎跑回转,追不上成城的一路顺利飞驰,但夜央由始至终都跟着她,好好地骑着一匹马追着许相梦跑,恐怕这马经此事之后都会被带疯。 明明是那匹悲悲惨惨的马在许相梦的身下发了疯奔走不停,该累倒的应该是它才对,可下了马的许相梦却如同累瘫了一般,头晕眼花又头重脚轻,完全无视门内在进出的百姓,放空了身体就倒在夜央身上。 “啊,夜师爷,我好累呀!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许相梦的一会儿可是不短,整个人倾斜过去,身体的重量都落在夜央身上,行人来往不断,许相梦却疲惫得连梦都没有,而夜央,习惯了被许相梦依赖,就算这般终其一生也欣然无怨。 若是清风耳畔,暖怀有依,许相梦的一会儿或许真能长至一生的时日,直到一声乍响喊她,许相梦破眠乍醒,瞪圆两只眼睛往那方向一瞧。 “柳夏青!” 远远朝许相梦狂奔而来的柳夏青,一脸焦灼愤恨,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不如之前注重细节,倦态明显,像极了身心受创的疯女人。 许相梦一刻心裂,她没有太多思想去顾及柳夏青的倦态还是愤怒相,只怀疑柳夏青这个刁蛮大小姐难道还没放弃对她的错爱,还是说,她想将得不到的自己毁掉,杀了泄愤? 许相梦恐惧不止一点,依旧是对见到柳夏青的老反应,刚歇了一会儿缓回来的气力都在一刹那冲头下脚,撇了夜央就逃跑。 “你有种别逃!” “老子没种你别追!” 一个狂跑一个疯追,这一路有事没事的人,行路的停步,在屋里的出来,都来看这一场追逐戏,略像是糟糠妻穷追花心丈夫的戏码。 “柳大小姐,你有完没完,我们不是说清楚了嘛,你怎么又来了?”许相梦脚下疯了,心里也几乎要疯了。 “知县大人玩弄民女始乱终弃,本大小姐绝对不放过你!” 碎裂与崩溃此刻已不足以形容许相梦那颗脆弱的心,虽然她不是知县大人,更不是男人,自然没有玩弄柳夏青始乱终弃,但不知真相的百姓会怎么想,俗话都说坏事传千里,如今柳夏青这指名了说知县大人,那还不得整个高涯县城传遍她的臭名,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今日之后恐将全数化作泡影。 “老子想当个只吃喝不嫖连赌都戒了的知县大人就这么难吗?” 柳夏青就跟气力用不完似的,一路追,一路数许相梦莫须有的罪名。许相梦恐怕她继续跑下去,当真会把此“臭名”传遍所有人耳中,如此,自己当这知县大人一日,便会受人诟病一日。 “不行,再这样跑下去老子都没脸在县衙待了!” 许相梦斟酌考虑罢,这才发现她都跑到了落霞阁和绮梦楼所在的街道,二话不说,许相梦猛朝着脚前的落霞阁冲了进去。 落霞阁一楼大堂宽敞,顶好几层的高度,许相梦跟里边忙着整理打扫的伙计一顿冲冲撞撞,着急得一用力过猛,竟将一个身形比较瘦弱的伙计撞倒在地。 “你没事吧?” 许相梦下意识俯身去扶摔倒在地的伙计,只见那伙计不敢抬头看许相梦,并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许相梦眼神瞥过地上的伙计一眼,除了脸颊上的斑点麻子惹眼外,许相梦总对此人有种莫名的感觉。 许相梦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别的什么感觉,目光流转之间,她瞥见了柳夏青居然从落霞阁大门处跑了进来,此次,她失算了。 “老天爷,居然让她找来了!” 许相梦心头是又恨又急,一急一乱,根本没有充分时间考虑,许相梦便朝着楼梯就跑了上去。而柳夏青,迫急不输许相梦,更捕捉到偷偷摸摸往楼上爬着的许相梦。 许相梦逃上了死胡同,但已经追到楼梯下的柳夏青让这条路又成了不归路。许相梦逃无可逃,退无可退,除非她有飞天神功从房间对街上的窗户逃走,事实是她没有那般能耐。 许相梦还是冲进了一间无人的房间,紧闭房门更整个人靠压住,就算跟柳夏青只一门之隔也比被逮到好。 “啊,老子的小命,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许相梦心里委屈愤懑不止,柳夏青已然追了上来,狠狠捶门连带着许相梦被一起震颤,许相梦整个五脏六腑就随着柳夏青的拳头起落翻涌。 “你给本大小姐出来!” “柳大小姐,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许相梦竟无奈开始屈服。 “你凭什么看不上本小姐,整个高涯县喜欢本小姐的男人都绕城门两圈了,你凭什么拒绝本小姐的提亲!”柳夏青的说话语气又悲又愤。 许相梦实在喘得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对柳夏青,她是绝对不敢承认假知县,真女子这种事实的。 许相梦无可奈何,久久不出声,门外的柳夏青双手都垂得红痛,不闻声响,她竟一脚踹在门上,连门带许相梦都踹飞出去。 “啊!” 许相梦被柳夏青毫无预兆的狠狠一脚踹趴在地,甚至连房间的窗户都被这强有力的腿风一震敞开。许相梦扶着地爬起,又喘又痛,更可怕有柳夏青靠近。 看着柳夏青暴怒迸火的眼睛,许相梦终究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她的眼中只有了那扇敞开的窗户,以及窗户外那片自由的天空。 ------------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风之男子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莫名的勇气促使许相梦爬上了窗框,她甚至完全模糊了神识说出“你要再过来老子就跳下去死掉”这种叫人匪夷所思的话来威胁柳夏青。 许相梦两条腿微蹲着,即便心里强硬,身体却很诚实,表现出恐惧的颤抖。许相梦双手死死地扶着窗边缘,此刻的她,只要稍一松手,随便哪出吹来一阵风,她的命运都是砸落楼下,非死也残。 此时此刻的许相梦才是真正的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大大大,大人……”柳夏青并不想逼许相梦去死。 “我我我……”许相梦更说不出话来。 柳夏青尝试着往前小挪动,许相梦恍神往外头一瞥,看见了街头那边追着跑来的夜央,她再一转头,柳夏青大步上前拽住了许相梦的手肘。 柳夏青的本意是将许相梦拽下来,岂料好心办错事,许相梦一慌之下,竟错向倾倒,双脚脱离窗框整个人。许相梦整个人摔了出去,没收手的柳夏青竟也跟着脱出窗户之外。 两声破天尖叫纠缠错杂,离落霞阁没几步距离的夜央一眼便看见了高空坠落的许相梦,自然,并没有忽视柳夏青。 夜央没有时间思考二选一的问题,他冲上前接到首先摔落的许相梦,放下惊愕失神的许相梦之后,夜央一刹注意到许相梦的目光直盯着上方坠落的柳夏青。夜央不缓一刻转身,却见空中落下两人。 在夜央奋不顾身先去接许相梦的同时,从对面绮梦楼中出来的风痕便看见了随后坠下的柳夏青,就在夜央接到许相梦之时,风痕便如同其姓一般如风飞而起,踏过落霞阁的墙檐救下了柳夏青。 从窗户掉下来的前半段对许相梦和柳夏青而言就是噩梦,许相梦的噩梦在夜央的怀里终结,而柳夏青的噩梦在被风痕接住的瞬间消散在眼前这个陌生男子深彻不见底的眼神里。 风痕蹲身完美落地,他和夜央眼神相互在交际的一瞬间以后就没有转移,风痕将柳夏青放在一边,起身和夜央正对而视。 “二公子,好久不见。” 坐在地上的许相梦先驱散大部分恐惧,正见风痕对夜央稍一行礼。许相梦疑惑,猜想风痕应该是所认识之人,她正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夜央便转过身对她说道:“你先去别的什么地方待会儿。” 许相梦蓦地一惊,夜央与她说话的感觉和平日有异,但尽管许相梦敏感地察觉到了,也无法清楚地知道哪里不对劲,她只认为或许是摔下来的残余惊悸所致。 许相梦没说话,还有些腿软地绕过夜央和风痕,在经过风痕身边那一刹,她下意识瞄了他一眼,却瞥见风痕凌厉似剑锋的目光也掠过了她。 许相梦不由得身体一颤一顿,赶紧低下头去躲闪风痕的目光,同时,她注意到坐在地上颤巍发抖的柳夏青,她还未从生死伤残的恐惧中脱离。 许相梦的脚步一犹豫,想起方才的危机情况,此刻仍然记忆犹新,那种恐惧残余,当真是普通人无法轻易摆脱的,她自己此刻想起还是双腿发软打颤。 许相梦绕过了风痕小跑到柳夏青身边,两手臂扶着她将她撑着站起,说道:“走吧柳大小姐,我送你回家。” 柳夏青颤颤巍巍地站着,恐惧惊慌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被许相梦一把拽着跑走,只最后一眼掠过风痕的脸。 许相梦和柳夏青走远,夜央心里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已经死去的真正的知县大人的身份,他不敢丝毫松懈。 风痕是央宸的贴身侍卫,看见他出现,夜央的第一个怀疑便是央宸也来了,但风痕所给的答案却是否定。 “属下只是有事路经此处,本想来跟二公子打个招呼,只是去了县衙才知道您不在,不过属下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逗留,必须在所定时间内赶回衡都,还请二公子见谅。”风痕对夜央恭敬可见。 风痕是最忠诚的侍卫,不忠于职位,不忠于国家,只忠于央宸。央宸亲派于他执行的任务,非重大即隐秘,夜央不信他只是路过,因他二人并无那样交情,如此说来,夜央坚信他所执行的任务定是在高涯县城内。 夜央还不确定真正的知县大人是否与央宸有关,但许相梦与夜央一直一起,风痕没见着知县大人就要离开,如果他来此是为了和派出来的暗探接头,那就说明知县大人不是央宸的人,但如果风痕此次出现不是为了和任何人接头,而是有其他隐秘任务,那会是什么?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各怀心事而丝毫无有表露之时,绮梦楼的一个伙计牵来了风痕的马交到他手上。 夜央从来明白央宸无论身为兄长还是一国之君都不允许任何人明目张胆过者暗自打探他的事,无论国事还是私事,毫无例外。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你。” “那属下先行告辞。” 风痕牵马离开,没走几步脚步便慢了下来,夜央站在原地并没离开,风痕转身只喊道“二公子”,却没能说出更多话。 “风侍卫还有话跟我说吗?”夜央凝目问道。 “没事。” 风痕离去,头也无回。虽说风痕是在夜凉灭国,央宸成为太子以后才成为他的贴身侍卫的,并且他与夜央多年来也并无太多交集,但他对夜央确实恭敬,并非只是因为他是被北央弃绝的二皇子罢了,而是对他多年的隐忍而心生敬意。 夜央转身,既然风痕离开,也就没了许相梦身份被发现的隐患,正当夜央才松了一口气时,他注意到方才牵马给风痕的伙计走进了绮梦楼,他居然是绮梦楼的伙计? 夜央所怀疑的,风痕来此的其他可能,莫非是弱云,夜瑄? 夜央丝毫没有迟疑地冲进了绮梦楼,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凌水从楼上弱云的房间里出来,见夜央,合上门便慌慌张张地走下楼朝夜央来。 “夜大哥,我有话对你说。” 凌水的着急让夜央慌了,风痕从绮梦楼离开,他才有预感,凌水这会儿就有话对他说,想来定是跟风痕来绮梦楼之事有关。 夜央和凌水走出了绮梦楼,在旁边的一条算敞亮的巷子里,确认两旁不可能有人,凌水终于开口说道:“夜大哥,这几天有个人来绮梦楼要见云姑娘,今日他来时,云姑娘答应和他见面,他们在房里谈了不下半个时辰,我觉得那人不像一般仰慕云姑娘的人,心里实在不安,正想去告知你此事,夜大哥你怎么想?” 果然一如夜央所料,风痕来此的目的当真是弱云,竟然远在千里之外的衡都都传去了这个消息,既是风痕来此处调查,那必是央宸闻到风声所亲派,风痕如今要往衡都回去,就说明他已经查明了一切,即弱云就是夜瑄的事实。 夜瑄是叛国逃亡公主,当年是追捕重犯,十几年过去,她的身份不会变,罪责更不会减。夜央猜测不透央宸为何暗地里调查夜瑄,逮捕叛国公主,还是自己所想的其他原因? “这,我去问一下弱云发生了什么事,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不需要紧张。”夜央说道。 夜央和凌水回到绮梦楼内,夜央让凌水去一旁歇息冷静下来,他则是上楼去找了弱云。 敲门,开门,进去房间看见弱云,她伫立窗前望天,凝视远方,神情似是期待等候何人到来一般。 “央哥哥,你终于又来看我了!”弱云一如既往地笑着呼唤夜央。 “这几日出去有事,你一切都还好吧?” “我很好呀。” 夜央和弱云坐下,夜央直接问了风痕的事,而弱云的回答,出乎夜央的预料。 “央哥哥是担心他是那个人派来调查我身份的人吧?我当然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我只是编了一个身世跟他聊了许久,我想,他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夜央不怀疑弱云所说,她的身份不容暴露,最清楚此事的本就应当是她自己才对。 “如果这样的话,那最好了。” 夜央仍有顾虑担忧,他离开绮梦楼,也不知道许相梦去了哪里。 一切事情发生得太急促而复杂,夜央默默承受十三年之久,如今,他有了心爱且要一生守护的许相梦,又找到了弱云,原本孑然一身,如今多了牵挂,不管是许相梦还是弱云,他都不容许其他任何人伤及她们,无论那个人是他的兄长还是整个天下的皇帝。 夜央离去后,弱云故作轻松的脸蓦地被愁意侵占,她与风痕真正的相对,所说之言全然不是她对夜央坦白的那般。 当时,弱云也是坐在现在所坐的位子,风痕就坐在夜央才坐过的位置。 “听说弱云姑娘是从衡都来的,我也是,但我从来没听说衡都有你这样一位花魁。”风痕开场问道。 “衡都乃天子脚下,最不缺美人,小女子平庸之资,自然也只能淹没在一片美人海之中了。”弱云回得十分淡然。 “但是在下又听说了,说姑娘你是夜凉旧国的逆臣后人,不知此事又是真是假?” “我的回答,难道公子您就一定会信吗?”弱云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犹豫,便承认道:“没错,我就是夜凉旧国逃亡在外的公主夜瑄,公子相信吗?” 弱云端起一杯茶递给风痕,从她的双眼间,风痕没有看出一丝惊惧,如此不合常理。 “公子定是不会相信吧,但小女子只想再说一句,我确实是前夜凉国公主夜瑄,我的身体里流的是夜凉王室的血,我的身上也有王室标志,若公子想证实,只要不嫌弃小女子身子污了,小女子愿意褪下衣物以做证明。” 弱云这般直言承认实叫风痕想不通,若她不是夜瑄,她有什么原因要顶替一个叛国公主之名,但若她真是夜瑄,又如何敢向一个不知敌友的陌生直言不讳自己的身份。 “公子此刻一定觉得想不通小女子何敢承认一切,那就请听小女子最后一句解释,因为小女子怀念孩童时光,以及那个深深刻在心头的人。”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有所隐瞒 "" ="('')" ="()"> 许相梦一路拽着柳夏青的胳膊肘往她家去,许相梦越走越困,柳夏青也从来没有如此配合地安静过。 . . 许相梦走得摇摇晃晃,即便困意越发浓郁,她依旧回想方才夜央的稍微异常表现,那个男人到底是何人,竟让夜央支走自己? “二公子,他是叫夜师爷二公子,难道是夜师爷家的仆人,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仆人,那是什么,仆人头头?”许相梦一通猜测,最后还是因风痕会轻功能飞檐走壁而相信他绝非一般的仆人,“会武功,可能是护院,对!有这么厉害的护院,难道夜师爷的家曾经也是大户人家……” 许相梦一顿想,从夜央跟她说的家园毁灭,又知道他无父无母,他的言谈举止也不像自己是个浪荡粗人,还有央华,怎么看怎么像纨绔少爷。 “难道说,夜师爷家还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的,比如夜师爷提起过的坏蛋大哥……” 许相梦猜想得都累了,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暂且不想费脑筋想事,还是到时候直接问夜央解惑。 柳夏青一路都跟跑了魂魄似的,一言不发,一声不吭,要不是许相梦拽着她,她根本觉得是自己一人在行走。 终于快走到柳家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许相梦就看见小萝火急火燎从大门跑出来,许相梦不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发现她家的刁蛮大小姐不知所踪了。 “小姐!” 小萝一声大喊跑到许相梦和柳夏青身跟前,她自然不可能看不见许相梦这个大活人,但那表情一看就很勉强地喊道:“大人。” 柳夏青依旧跟跑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许相梦也不想在往柳家过去,便想在此处把柳夏青交给小萝算了。许相梦做了决定,稍稍拉过毫无半点反应的柳夏青,说道:“小萝,既然你来了,本大人就把你家小姐交给你了。” 许相梦一脸严肃地说罢便松开柳夏青,转身离去才敢稍稍舒了一口气,柳夏青被吓成这模样跟她确实脱不了干系,但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善己身,走为上策。 “小姐,小姐!” 小萝唤几声柳夏青,她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小萝再推了推她,仍然毫无反应。小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之处,正想向许相梦追问情况时,却发现许相梦的身影一掠消失在转角。 “大人!” 许相梦跑过了一整条街才敢停步,长途奔波加上被柳夏青追着跑了几条街,她这会儿实在又困又累,若是以前的许相梦,此时她都可以随处找片地趴下睡了。而如今,许相梦一方面碍于知县大人的身份不能如此随意,另一方面,她意识到作为一个女子还是不该那般放浪不羁。 “回县衙睡吧!” 许相梦一路打着哈欠往县衙回去,偶尔也瞥两眼街边的茶楼酒馆,想着或许能看见夜央跟风痕。许相梦走着,撇过头盯着一家茶馆,眼皮都沉下大半,模糊扫视过里面坐着的茶客,丝毫不注意前方就撞上了欲前往柳家找她的夜央。 “啊!对不……” 许相梦慌急抬头,见是夜央便松了一口气,说道:“夜师爷是你呀。” 许相梦又打了一个哈欠,却突然卡在一半,许相梦突然双手扶着夜央,探头往他身后四下扫视。 “大人,他走了。”夜央明白许相梦的举止是在寻找风痕。 “啊,夜师爷,那人是谁呀?”许相梦一脸好奇问道。 “他是……” 夜央不知如何向许相梦解释风痕的身份,是因他不敢提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并非担忧许相梦会像那些人一般弃绝他,只是每个人心底都有难以启齿的脆弱与无奈。 “老家那边的一个朋友,路过知道我在这里想打个招呼。”夜央终究撒了谎。 “啊,可是他叫夜师爷二公子,我还以为他是你家的仆人什么的呢!”许相梦吃惊道。 “总之,他跟我的关系只是认识而已。” 许相梦不怀疑夜央的话,那些大户人家的想象她也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既然风痕与夜央也没什么亲密关系,那许相梦也就只当他是个相逢偶遇的过路人罢了。 “夜师爷,我们回县衙睡觉吧!” 许相梦的困意再度席卷而来,不假思索说出一句话来,一愣才发觉这话不太对劲,惊呆了一脸,说道:“夜师爷我们回县衙,我要睡觉!” 兜兜转转,县衙的人员一个未少,但人事物绝非有可能回到原点,而是继续前行。 从月新村回来之后,许相梦沉默好几日,她想尽所有,过往,现下以及将来。曾经,她是浪迹赌徒随波浮萍,趟过无数生死危难。如今,她借着已死之人的身份活着,拥有了朋友与心爱之人。将来,她亦想一直如当下这般幸福快乐。 许相梦细想了她对夜央的感情,早已是深入骨髓。无论何人何事如何搅扰,许相梦都不会对夜央放手,若有其他女子插足二人之间,许相梦抱定了“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的决心,此生都只许自己一人缠着夜央不放。 “夜师爷,你逃不掉的!” 许相梦从烦思间抽身而出,她从**上跳了下去,不知又起了什么主意,冲到厨房就将不明不白的毛小猜带了出去。 “大人,你要带小猜去哪儿呀,我还要做饭呢!” “今天不做饭了,让成捕头他们吃土吧!”许相梦满脸莫名其妙的愉悦。 二人跑出县衙上了街,许相梦附耳跟毛小猜说了好些话,听得毛小猜脸红,更说得自己心跳紧张。 “真的吗大人,那我们赶紧去,虽然我平时也不太花时间打扮,但我有跟村里姨婆学上妆,我一定把大人化得漂漂亮亮的!” 毛小猜心情激动得都忘了自己在大街上,这一番话丝毫没忍住就脱口而出,引得身旁许多人不由得朝她二人看过去。 “小猜你呀!”许相梦略显无奈地说道。 “对不起啊大人,我们走吧。”小猜轻捂嘴说道。 许相梦和毛小猜来到了繁华的街道,挨间挨间地逛起来,有毛小猜一位可爱女子在身边,许相梦无论是胭脂铺子还是女子成衣铺都进去得毫无顾忌。 许相梦随手取来胭脂水粉,与毛小猜两个比较选择,在别人眼里,许相梦这就是男子给身边女子仔细挑选胭脂的场景了,丝毫不惹人起疑,更叫人羡慕。 “这个颜色好看吗?” “但是我觉得这个比较香!” 从胭脂铺离开,许相梦和毛小猜又来到了那日那间珍铺子,金银玉器,琳琅满目。 “大人,您大驾光临着实叫本店蓬荜生辉呀!”老板恭维道。 “是吗,那老板记得要给我打折呀!”许相梦笑道。 “一定一定!” 许相梦和毛小猜在店铺里一顿逛,对于这些如同女子视若珍宝心爱的珠宝首饰,许相梦倒是没有太多兴趣,她挑拣一些给毛小猜戴着看看,最终也没有像那次一般大扫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缺钱。 从首饰铺子离开,许相梦和毛小猜又来到了成衣铺子。许相梦此生得到的第一件女子衣裳就是此店铺的老板“好意”所赠,那件衣裳也有很多故事,与柳夏青相遇成了冤家,穿着夜游遇见杨景佑,还有,在夜央房门前差点被他识破女子身份。 许相梦现在想来过往的种种,仿佛已是发生在许久之前的事,但此刻回忆起仍然如同再临当时的各种情境。 “哎,那件衣服我藏哪儿了呢?”许相梦突然去想这茬。 许相梦正出神当中,毛小猜忽地取来一件衣裳贴在她身前,笑道:“大人,这衣裳好看吗?” 许相梦乍一下回神,见老板在旁,自己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身上挂一件女子衣裳还得了?许相梦一慌,蓦地一后退,只觉踩住了后面一人的脚尖,人也靠到了她的身体。 许相梦灵活地一下转身反跳,心里庆幸没将此女子撞倒。 “对不起呀!” 许相梦略带慌张地注视着眼前女子,一语道歉说罢,余光瞥见了站在店铺外的杨景佑。许相梦转过脸去,她不知眼前女子是杨景佑的表妹童丝言,只以为杨景佑是路过而已。 “杨二少爷!”许相梦一如既往地打招呼道。 “杨二少爷!”毛小猜也走到许相梦跟着打招呼道。 与平日相比,今日的杨景佑分明有些奇怪,是反应太慢还是心存犹疑? “二表哥,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呀?” 童丝言突然开口说话,秀丽端庄,身姿优雅。许相梦和毛小猜不约而同盯着她一瞧,又撇过头去看貌似还没反应过来的杨景佑。 “杨二少爷,你表妹呀?”许相梦脸上略显吃惊。 杨景佑终于魂魄归体,他迈着不太坚定的步子朝前方走过去,有许相梦,也有童丝言。 “是,她是我表妹童丝言。”杨景佑话语之间表露得不大自然,介绍道:“这位是高涯县的知县大人,还有她是县衙里的厨子毛小猜。” 许相梦略略察觉了杨景佑的不同寻常之感,她尽量找话题跟童丝言聊起来,而杨景佑在一旁,越发无声,甚至连表情都没了。 “童小姐是想来买衣裳吗?” “姨妈让表哥带我出来逛逛,说是总在家闷得慌。大人您来这里买衣裳呀?” 许相梦差点就要回答是了,幸好足够冷静,抓过身旁的毛小猜说道:“给小猜买。” “是,是呀!” “我之前有听表哥说起过大人,今日一见,大人果然不同寻常的官家之人。” “是吗,杨二少爷没背地里说我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许相梦略显得有一丝尴尬,她目光一瞥杨景佑,更觉怪异。 hp:.. ------------ 第二百二十五章 告白开场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东西南北一顿聊,四人从铺子里出来,许相梦衣裳也没买成,在铺子前,四人要朝两个方向走。 “那,我跟小猜可能要先回县衙了,杨二少爷和童小姐你们慢慢逛?” “那我们也不烦扰大人了。”童丝言笑道。 许相梦和毛小猜转身离去,一声不吭许久的杨景佑终于开口说道:“大人,您之前还有一些东西落在我那了,不如就今日去取回吧?” 许相梦没想起杨景佑所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明白他此刻这样说的意思,许相梦本该为了逃避尴尬怪异的气氛拒绝才是,但她的回答却是“好啊。” 许相梦让毛小猜先带着东西回去,而她,跟着杨景佑和童丝言回了杨宅。一路,许相梦也不明白自己抱着何种心思,有意无意与杨景佑隔着一段距离,而童丝言,却像一个妻子依偎丈夫一般走在杨景佑身边。 “咦,这两个人还真是越看越般配呀!”许相梦偷瞄道。 一路走到杨宅,许相梦和杨景佑没几句话,这让许相梦觉得十分尴尬,而听着杨景佑跟童丝言的对话,许相梦更觉得自个儿该遁地而走了。 杨宅大门敞开,风吹落叶扫过门前,行走的那片秋意浓郁非常。 许相梦抱着一个包袱从杨宅走出来,在大门前,她不禁驻足一刻,回头一望门内,总觉得不管是眼前的情景还是自己的心,都感觉怪怪的。 许相梦跟着杨景佑回到杨宅,跟着他去到他的房间,许相梦也就跟回到自己的半个家一样。杨景佑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将柜子里的包袱取出来递给许相梦。 许相梦问,杨景佑也没回答清楚,只一句“大人落下的东西”了事。许相梦实在觉得杨景佑有些怪异,本想关心他问候两句,却突然又有丫鬟来找,说是杨夫人找杨景佑有话谈。 终究,许相梦是好奇没解,关心没出口,抱着包袱从杨宅里离开。 “到底是怎么了呀?” 许相梦转身继续走,她掂了掂手上的包袱,半天还想不起来里面装的是她的什么玩意儿。 终于回到了县衙,许相梦随手一抛手上的包袱在桌上,听见“哐当”声响。许相梦坐下喝了几口茶,稍稍歇息缓回气来。 许相梦放下茶杯便开始解包袱,摊开在桌面上的东西,是一盒盒胭脂水粉还有些小玩意儿,最主要的是,那件许相梦遗忘太久才想起的衣裳。 许相梦摆出一盒盒一件件东西,就像排开了回忆,一幕一幕清晰。许相梦最后取过那件衣裳,抓着坠平下来,这件衣裳明明被她趟过雨趟过泥,此刻眼前却干净无比,许相梦甚至还闻到衣裳的一缕清香之气。 “原来是它。” 许相梦的愁疑面容一下舒展,心想:这杨景佑记起得真是时候,这些日子见过不少女子衣裳,也穿过好几件,还是这件最美,也最适合我。 许相梦抓着衣裳心里有千思万想,蓦地有人推开半扇门进来,许相梦一慌,手上的衣裳落地,她一抬眼,见进门来的人是毛小猜。 “小猜啊,你吓死我了!” 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乍一下注意到掉地的干净衣裳,真是心疼。 “哎呀,我的衣服!” 许相梦赶紧拾起衣裳一抖,幸好没沾上太多尘灰,淡淡清香气味犹在。 “大人,对不起!” 日消月长,今日的饭点延迟,县衙的大家伙在厨房聚集时,空中已是月明星稀。 成城,金劲,成墙三人迫不及待就坐,毛小猜却是一脸轻松愉快,微笑的眼神中思绪翩翩,炒着锅里最后一个菜。 “奇了怪了,今天这大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来,以前我们这大人可都是第一个坐下,没等最后一个菜上就吃光了一大半桌的。”金劲摸不着头脑道。 “大人说不准有事吧。”成墙弱弱地说了一句。 “那我们要等大人来才吃?”金劲一下急了。 “当然要等大人。” 金劲和成墙你一句我一句来去,成城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毛小猜炒菜,她的微笑最是迷人。 毛小猜盛出最后一盘菜端到桌上,成城闪躲开注视她许久的目光,恰巧,夜央也到了厨房。 “哎还真是奇怪了,夜师爷都来了,大人还没来,不会是睡迷糊了吧?”金劲总是管不住嘴。 “你们先吃吧,我去找大人。” 夜央发了话,金劲就跟得了尚方宝剑一般一无所惧,捞起筷子就笑道:“那大人就麻烦夜师爷叫了,我们快先吃起来!” 夜央从厨房出去,毛小猜放下盘子也跟了出去,走到厨院之外,夜央停步回头,毛小猜稍稍小惊,说道:“夜师爷,大人她,她……” 夜央本来没想太多,可毛小猜突然说到许相梦,又扭扭捏捏地说不出来,便起了一份担心。 “大人她怎么了?” 夜央严肃一问,毛小猜便更加慌张了,她僵硬着一脸,将许相梦教她的鬼话说了出来。 “大人说她没脸做人了想当一个水鬼!” 除了这句话,毛小猜就是一问三不知,夜央没有心思继续问她,一心想着水鬼的事。 “水鬼,大人到底什么意思?” 夜央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百骨井,没有丝毫犹豫迟疑,夜央焦急飞奔出县衙,凭着直觉的牵引,一路往百骨井跑去。 静夜幽然,大榕树下,百骨井下的水平静如旧,夜央焦急的脚步踏进大榕树所在的地界,井水蓦地泛起涟漪。 “大人!” 夜央一眼不见大榕树下有人,他并无太多思虑,朝着百骨井就冲了过去,他竟然真的冲着井下喊了一声“大人”。 有意躲避夜央的许相梦藏在大榕树树干后,她稍稍探头往百骨井那头一瞥,恐怕她迟一刻出声,夜央当真就要再次跳进井下。 “夜师爷!” 许相梦躲树干后一喊,夜央一颗心一怔,许相梦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她并没有出事。 “大人!” 夜央回头一唤,仍然没看见许相梦,他想绕过大榕树去到那一头,许相梦却猜到了他的行动,制止道:“夜师爷别过来,还有,转过身去。” 许相梦的语气听来似是命令一般,却带小女子的柔情。夜央止步不前,照她所言转过身去对着百骨井。 寂静一刻,只有夜风轻拂过树叶轻响“索索”之声,黑幕一轮明月,一颗从始至终伴随的明星。 许相梦心情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她做今日的决定,经过深思熟虑,又是突然间的一时兴起。许相梦深深舒了一口气,将猛跳不止的心安抚下去,将所有的紧张握紧在拳眼里。 “夜师爷,今晚,请你听我说。” 许相梦的开场,语气拿捏得十分恰当,不缓不急,不躁不沉。 “我叫许相梦,年纪,应该没过二十吧,我的家乡,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叫月光村。在我有记忆的十多年里,对那个村子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那里是我和我爹最初生活的地方,也是我埋葬他的地方。” 许相梦第一次对一个人说起最初的过往,那些她以为并不算回忆的曾经,原来,她记得如此深刻。 “我老爹去世之前,我跟着他打遍天下赌庄,每一战都输得体无完肤,几乎丧命。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成了孤身一人。今年之前,我一个浪迹江湖,流连赌庄,四处逃遁十几年的累累赌债,直到我在一个雨夜逃债……” 那一个雨夜,许相梦的命运转变,她身边死了一个朝廷命官,她抱着沉重的信物去到了高涯县城的县衙,从此展开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新生活。 “我只是那样一个满身缺点,一点不像个女人的假小子,不会下厨,不会女红,更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吃喝玩乐睡才一直是我荒度的生活。但老天爷却让我遇见一个最完美的男子……” 初遇时的狼狈,一见钟情于夜央的“美色”,对他对自己的猜疑倍感不满,后来携手破获大小案件,酒醉之吻,浴火还生,逃离与挽留,夜央让许相梦愁,更让她笑。 “就在我抬头看见他的那一眼起,我埋葬了十多年的女子之心活了,在蒙混当了多年的男子之后,第一次想回到女子之身。” 太多事,如今想起像是海沙星河数不清,却深刻至心上每一寸。 许相梦的真心真意将气氛调解得恰到好处,如此继续说下去,那都得是一个温情的美好爱情故事。然而,许相梦的真情告白在下一刻就转做了苦情埋怨。 “但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全高涯县的女人都喜欢他,一定是他四处留情,他同时又很无情,对爱慕他的女子残忍拒绝,令人不敢靠近。” 许相梦的话不假,但更不真,夜央从来只是她所认为的“大坏蛋”,全高涯县的女子都喜欢他不是因为他四处留情,拒绝女子的爱慕之情更是因为他情不在那人。 从许相梦的话语间,夜央听出了许多,特别是那句“令人不敢靠近”,道出了许相梦最初明白自己爱上夜央时疏远靠近不得控的苦涩心酸。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爱之吻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心酸苦涩总也会过去,但接着面临的难题才更让许相梦内心崩溃。紫you阁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还喜欢男人!” 许相梦的语气里的惊怒情绪酝酿得十分饱满,一句话道出了当时是自己心目中忧扰,惊错,烦躁与困顿。但如今说起,许相梦一是觉得自己愚蠢,再就是还怀疑纠结夜央喜欢的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 许相梦在一番话出口之后,情绪渐入佳境,紧张得拧巴成一团的手也稍稍舒展开来,而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甚至每一个字的轻重语气,与她相隔一棵大榕树的夜央都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入心。 许相梦的漫长告白还没有结束,她与夜央之间有太多太多回忆,每一件事都可能被她拿来大做文章。 许相梦终于将重头戏推了出来,她最难以启齿的,也是最大王牌。 “一个男人,对我一个入世未深的女子,抓我的手,摸我的头,甚至背我抱我吻我……”许相梦说得情绪越发激动,差一点岔气,稍缓一刻继续说道:“最可恶的是抱着我睡在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不对,还有更可恶的,在我,在我衣服掉下来的时候占尽了便宜,甚至在知道了我是女子之后,还偷看我换衣服!” 许相梦深深收了一口气,这番话实在说得她脸红心跳,神思杂乱,她都不敢想象大榕树那头的夜央会是如何表情,她也完全不然出面认证。 “但是我知道,无论是一开始冷漠无情的他,还是后来忽冷忽热的他,到最后不顾一切的他,都是我看在眼里就无法从心里拔出的他。” 许相梦闭目凝聚全身全心的勇气,她稍稍后退靠在大榕树上,一声轻柔话语,每一个字牵动着心跳,道:“夜师爷,我爱你。” 许相梦的话恰似一颗又一颗明亮的星,隐隐从黑幕下显现,滑落夜空,敲击夜央心头,每一下都是幸福的碰撞。 许相梦曾许诺的那日,毫无保留,她做到了,表白心意,她也做到了。语尽声寂,许相梦心里却安静不下来,她终于能对夜央说出这句话,却担心起夜央的无声回应,难道他还能拒绝自己不成? 许相梦闭目倚靠大榕树许久,她全身的力气都用来说出那一句她觉得乱心乱情的露骨情话。许相梦越发察觉不对劲,四周简直安静得可怕,她都说了这么一大通,重点也已经抛出去了,怎么完全没听见夜央的回应呢? 许相梦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从一条缝模糊看见跟前仿佛站着什么人,许相梦渐渐看清了夜央,许相梦紧张得完全没有察觉到夜央是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 许相梦整个人更加吓软,夜央注目她的眼神里饱含太多温柔情意。今日,她一身女装,无论发髻还是面容,都浅浅修饰过,在月光散落穿过树叶间的照映下,许相梦便是夜央眼里心中最美的女子。 “夜……” 许相梦慌错无言,此刻也不需要任何语言,夜央一手扶住许相梦耳边的树干,一手抚住她的一边脸颊,往前一步靠近,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但又是随其自然,夜央吻上了女子许相梦的娇唇,用温柔的缠绵做最好的回应。 许相梦吓愣了一脸,瞪着两只眼睛满天空跑神。渐渐的,许相梦急乱划抓大榕树的双手不再揪紧,指尖悄然触到夜央的身体,将他拥住。 “夜师爷,我爱你。” “大人,我也爱你。” 风起风过,叶响叶息,二人一吻或将漫长一生之久,将月缺吻成月圆,将所有的明暗星辰羞得藏匿起来。 百骨井,从接纳了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开始,就注定了将要逆转它的天命,以往所有的罪孽沉痛,都在见证了次对有情人这一刻起,消散殆尽。 大榕树,还将屹立此处千百年,刻下许相梦和夜央的美好爱情故事,容纳更多人间真情,春生秋不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许相梦从没有力气吻到整个人整个心思透明,她终于靠着大榕树坐到地上。许相梦伸手抓住夜央的手指,羞怯地不敢抬头看他。 “夜师爷,我今天这打扮怎么样?” “很漂亮!” 夜央笑着牵住许相梦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许相梦缓缓抬起头来,无论是夜央手心的温暖,还是他浅淡柔光的笑容,都萦绕她悸动的心头。 “那夜师爷刚才吻我,不会是因为那什么火烧身吧?”许相梦瞥开目光,问得一脸不好意思。 夜央一刻茫然,许相梦再一瞥羞涩的目光掠过他时,夜央终于明白了许相梦的“那什么火烧身”。夜央嘴角的一笑,许相梦瞥见,她激动地以为夜央那抹笑的意思是他被自己猜中了心思。 “什么嘛,夜师爷你果然还是……”许相梦一下来气弹了起来。 “大人难道分不清真爱真心的吻和那什么火烧身的吻吗?”夜央问道。 许相梦稍稍静心思索,分辨着夜央所说的两种吻,她并非无法分辨清楚,除了迷香那次,夜央所有的吻都是温柔的,牵动她心的。 “不然,大人再感受一次,分辨试试?” 夜央开口一说,许相梦傻一愣。夜央再次靠近许相梦,这次是缓缓慢慢的,许相梦久久才平复的心跳又一次被牵动猛跳。 “夜师爷你又想占我便宜!” 许相梦靠着大榕树一躲闪,说得一脸赌气模样,她并非不爱夜央和他的吻,只是此刻更羞于接受,这才故意那样说,边说还边退后。 “夜师爷你太过分了!” 许相梦正说着,丝毫没注意到后方的百骨井,一脚后跟磕到井边停下,身体却没停下,整个人往后一靠,刹那时间停止,只允许许相梦心里暗怨:老天爷,我没有真想当水鬼呀! 落水一声“咚”,紧接着再一声堕井惊水声。 风过大榕树,榕树下无人。 水波荡漾的井下,井水面几欲平息,许相梦和夜央从水底吻出水面,心跳似是停了,时间也停止。 许相梦只觉得身体外的冰凉与心头的温热交杂错乱心神,此一刻,二人置身水中,她想的那什么火烧身也早该熄灭了,剩下撩动情心的,还能是什么? 明月稍斜,夜未尽,梦不醒。 夜央先从井下爬上来,放下井旁备着救堕井人的绳子将许相梦拉了上来。二人都失去了力气,湿答答的一身,靠着百骨井就坐了下来。 “啊,还以为真要当水鬼了呢!”许相梦死里逃生一般感慨道。 “大人水性很好呀,恐怕这井也不敢收你。”夜央笑道。 “那是,我可是遇洪水不死的,这点井水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许相梦开始吹嘘就又是原来那个狂妄自得的她了,但她说着说着,又捕风捉影地逮到夜央话中的其他意思,故作不乐意说道:“但是,就算我水性好也不想泡井水玩呀,都怪夜师爷你,害我掉下去,这里面可是……” 许相梦才想起水下无数亡死之魂,恐惧一来,话都说不下去了,总感觉全身都不对劲,真像被什么脏东西缠身了似的。 “大人放心吧,这井水是活水,根本也不是那些枉死之人养活的大榕树,而是这土地,阳光和活水的滋养。”夜央一脸轻松地解释道。 “真的吗?”许相梦满目怀疑。 “那日我沉到井底,井下是一片隔离世间的美景,净美无比。” 许相梦知道夜央口中的那日,她不满夜央和弱云,还逼夜央跳井证明对自己的爱,现在想来,那个有理取闹的自己还真有一丝残忍。 “夜师爷,对不起,那天我逼你跳井,幸好你没事!”许相梦真心歉疚道。 “大人都找人来救我了,我没事也多亏了大人呀。” 夜央心里明白一切,平日廖无人影的百骨井,怎么可能他一跳井突然有人来就遇上了。 “对啊,而且今天我也还夜师爷一次了,是吧?”许相梦这般淘气为自己争辩的模样着实叫夜央毫无办法。 月光冷凉,秋风亦凉。许相梦一个喷嚏似有震落漫天星辰一般威力十足。 “大人,我们回去吧,不然待会儿着凉了。” “好,可惜了我好不容易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湿了一身,裙子都沾一块了。” 许相梦一脸委屈地摆弄衣裙,尽管湿得拧巴,但夜央还是能认出裙摆,很久之前的那一晚,给他送药却用油纸伞遮住脸的女子就是许相梦。原来,早在那之前,许相梦就已经对夜央有所关怀了。 二人往县衙回去,那个缘分开始的地方,对二人来说像家一般的地方。 许相梦一回到房间,首要想到的并不是换去湿衣裳,而是跟累绝了一般倒在床上,带上去湿水尘土都不在意。 夜央仿佛早看透了许相梦的固有行径一般,他没回去自己房间,而是跟许相梦进到她的房间,果不其然,所见就是许相梦径直往床走去,毫无顾虑地倒上去。 夜央实在无措,无论怎样的许相梦,他都完全拿她没办法。夜央走到柜子旁边取出干净的內衫,再走到床边,对任性不羁的许相梦语重心长地说道:“大人,把湿衣裳换了再睡。” “啊,我好累呀,没力气换衣服了!”许相梦闭目懒腰伸成了“弓”形。 “大人是希望我帮你换吗?”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与爱同眠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的严肃语气听着丝毫不像玩笑话,许相梦乍一下被吓得睁眼,猛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夺过夜央手上的衣裳,笑得一脸尴尬,说道:“不麻烦夜师爷了,我自己换,夜师爷你也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着凉了!” 夜央的严肃表情一下子舒缓了,他转身往房门走出去,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把湿发也擦干。” “遵命!”许相梦一脸认真的表情回道。 夜央离开带上门,许相梦终于舒了一口气,自打认识夜央之后,许相梦的野性仿佛就有了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但夜央所有的话,那些如同命令一般的关怀,在许相梦心底,从排斥逐渐酿成甜蜜。 “夜师爷,你真的好讨厌啊!”许相梦忍不住笑容浮现的幸福。 许相梦换下湿衣裳,用干布疯狂地擦拭湿法,照着夜央说的做,享受着他的关怀,是她从来没有受到过的暖心对待。 同一轮月下的隔壁,夜央从许相梦房间离开后先去了厨房煮上姜茶,他也听从许相梦的“吩咐”换去湿衣,未干透的发丝不似平日束起那般干净利落,几缕落在鬓角少了凌厉迫人之气。 夜央端着一碗姜茶回到许相梦房门前,他下意识伸手去推门,却忽地迟疑,轻轻敲门道:“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夜央察觉到许相梦的语气不太对劲,听着十分低落,夜央推开门走进去,只见许相梦缩在床角,蜷着身子坐着,凌乱的发丝,头顶还盖着一块布,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大孩子。 夜央都走到床边了,许相梦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见夜央这不同寻常时候的样子,她不由得小吃一惊。 “大人坐着叹什么气呢?” 许相梦呆着一脸望着夜央,接过他递来的姜茶,回道:“谢谢夜师爷,我本来想换了衣裳好好睡觉的,但是……” 夜央顺着许相梦低下头的目光,明显地看见许相梦的床上从一角到另一角的大片湿迹睡痕。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个,就怎么都睡不下去了。”许相梦说得一脸委屈。 许相梦一口闷尽姜茶,热热的辣辣的,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夜央顺手地接过许相梦手上的碗,许相梦正想关怀地问一句夜央有没有喝碗姜茶暖暖身子,夜央却在往桌那边走去的路上,突然说道:“不然大人去我房间里睡吧。” 许相梦抬手搭在头顶的干布上,被夜央一句话听得魂飞魄散,整个人从头僵硬到脚,只剩下迸发惊异目光的双眼瞪得圆亮。 许相梦惊呆得十万分彻底,夜央再次走到床边,坐在许相梦跟前。夜央伸手扶住许相梦的头,她还未从夜央那句话的遐想中抽身,夜央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跟前,并非近到让人窒息,却挑拨起她的心跳。 “夜师爷。”许相梦的声音略有微颤。 夜央拨开许相梦僵在头上的手,自己用双手替她擦着湿发,大大的两只手掌,抱住许相梦稍稍低垂的脑袋。而许相梦,静静地允许夜央的举动,更是羞羞地享受着夜央的呵护。 夜略深,星辰暗去。许相梦抱着一个枕头站在夜央房门口,脚前是敞开的房门。许相梦死死地抱紧怀里的枕头,狠咽一口唾液,才抬起脚要迈进去,夜央却突然出现在门里,许相梦动摇的心又促使抬起的脚飞速收回。 不知是许相梦死攥着枕头压在胸口还是夜央突然出现,许相梦总觉得自己几欲窒息,她后悔刚才一时兴起答应了夜央,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让夜央觉得自己是个随便又轻浮的女子。 “许相梦,你的脑子落在百骨井底下了吧?” 许相梦满心自怨,但她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一心想跟夜央在一起,而且以前也一起同床共枕过,并没有什么事。许相梦唯一没有想清楚的就是,当时她还是夜央眼中的“男子”,如今,她真正的做回了女子。 “大人,不进来吗?”夜央突然开口问道。 许相梦乍一下从繁杂思绪中抽神而出,二话不说一脚踩了进去,整个人更是贴到了夜央的身体。 “许相梦,怕什么,夜师爷还能吃了你不成?” 许相梦心头默默一坚定下来,蓦地笑了开来,说道:“夜师爷,那我就打扰了!” 许相梦张着一脸笑容说罢便绕过夜央往床上跑窜过去,“砰”一下就跳上床,疾手按下枕头,掀过被子就蒙住人躺下。 许相梦攥着被子闭目不眠,稍久,许相梦听到背后有动静,转身竟看见夜央在床边打地铺。许相梦一惊,她把自己床弄得糟乱不愿意睡,跑来夜央房里占了他的床,害得夜央可怜兮兮地打地铺。 “夜师爷你要睡地上?”许相梦翻身对着外侧问道。 “那大人的意思呢?”夜央问,手上并没有停下。 许相梦蓦地翻身朝内,心里“噼里啪啦”想了许多问题:我这样对夜师爷是不是太残忍了?可女子跟男子同床而眠是不是不合常规呢?夜师爷是正人君子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以后也是要一起睡的何必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许相梦一通想罢,尽管心里还是略有莫名的感觉,但最终还是翻身坐起,对才铺好地铺的夜央一笑,说道:“夜师爷,大秋天的睡地上容易着凉,不然还是到床上来睡吧!” 许相梦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的此刻的微笑或许会被参杂其他意味,她蓦地敛去笑容,往床里头挪一挪,给夜央让出位置来,可这举动,许相梦又觉得又勾引夜央上床的意味。 “许相梦你别想太多了,我就只是不想亏待夜师爷嘛!”许相梦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 “大人没必要勉强的,而且我睡地铺也没问题的。”夜央道。 “我没勉强!”许相梦略急,又说道:“反正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许相梦话虽然这么说,却也拎不太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到底怎样,眼看着夜央手下的地铺也铺好了,许相梦怀着万分紧张的心情等夜央的抉择。 夜静无声,房内的烛火微微亮。许相梦和夜央睡在一张床上,许相梦在内,背过去不出声装睡,却是根本没有睡意。夜央睡在外侧,正躺,稍稍侧目,能看见许相梦眨眼睛时煽动的睫毛。 “大人还没睡吗?” 听见夜央的声音,许相梦不由得身体一颤,回道:“没,没有,夜师爷……” 许相梦话说到一般,夜央却突然转向她,一手从许相梦腰下划过,另一手翻到她身前,一个环抱将她搂住,这一举动简直吓傻了许相梦,她身不由己地缩紧再缩紧,都感觉自己瘦了几大圈。 “夜,夜师爷!”许相梦心慌一喊。 “大人,我只想这样抱着你,睡吧。” 夜央的话仿佛有神奇魔力一般,房间里隐隐暗淡的烛火随着夜央闭上的双眼熄灭。许相梦在黑暗中瞪圆了两只明亮大眼,久久僵神。 “许相梦许相梦许相梦,夜师爷是正人君子,而且他一定是把你当男人看才敢这么抱着你的,对,没错,就是这样!” 夜更深,夜央搂住许相梦之后便安心入睡,而许相梦,硬时清醒了老半天,终于,许相梦放松了身体,在夜央的暖怀中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的脸红,欣然入眠。 清晨的凉意接踵深夜的冷凉,许相梦却置身被窝与夜央怀抱的温暖。夜央更是睡了多年来最美的一觉,无论许相梦以前的睡相有多难以想象,而昨夜,她被夜央驯服得如同一只乖巧小白兔。 许相梦先夜央醒来,正迷糊之时,许相梦不自觉伸起懒腰来,才稍一伸展,许相梦就觉得腰酸痛涨,小腹还有种好似从未感受过莫名还有种的痛感。 “啊!难道是吃坏肚子了吗?” 许相梦扶着酸痛的后腰,睁眼也只见眼前一片模糊,她晃晃脑袋,更模糊了。 “啊,我这是怎么了呀?” 许相梦万分艰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依旧模糊看不清眼前,更可怕的事,许相梦只觉得腰部以下全都涨麻酸痛,整个人跟断成两截一般。 许相梦尚且以为是自己受了凉而头晕眼花,也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才肚子不舒服。许相梦费尽千辛万苦才稍稍挪动一点位置,眼前渐渐清晰之时,她蓦地感觉自己的身体某处似是漏了一般。 许相梦掀了被子,愕然一脸往自己的胯下一看,一脸惊愕上脸,一声破天尖叫震碎夜央的美梦。 “大人怎么了?” 许相梦的尖叫之声随着牵动全身的撕裂痛感嘎然而止,回荡她脑海里有一万种可能,最后在思绪之海中,许相梦撕扯出一道破口,强忍着身体的痛不欲生之感,一把掐住夜央的脖子将他按到,她一整个人架在他身上,怒目横眉,直盯刚醒来茫然不察任何事的夜央。 “大人,到底怎么了?” “夜师爷,亏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你居然趁着我睡觉对我做出这种事,我信错你看错你了,你……” 许相梦这一开始大吵大闹,怕是会引来毛小猜他们,夜央又被骂得不明不白,他别无选择,一把捂住许相梦的嘴,止了声却遮不住她满目的怒火。 “大人,到底什么事,让你一大早醒来就大发脾气,我做什么事了?” 许相梦被夜央控制着嘴巴,但她的手是自由的,夜央疑惑一出,许相梦一把伸出一只血手掌贴在夜央面前,就差按他脸上以泄心头之恨了。 ------------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之乌龙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夜央蓦地看见一只沾血的手掌,心思一恍松开了许相梦。许相梦满脸的愤怒忽地消去,转而是一脸哀怨痛哭相,开始了杞人忧天,胡言乱语道:“夜师爷你怎么这么着急呀,这种事,这种事,你居然趁着我我睡着对我做这种事,万一,万一我怀了小孩可怎么见人呀?” 夜央的一头雾水被许相梦一句话撩拨散尽,血手掌,小孩,他仿佛突然明白了所有事。 “大人,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事。” 夜央一句话让许相梦更误解了,她彻底相信了夜央对她做过她所疑心的那种事。许相梦一通哭着从夜央身上倒躺下,身体上的撕痛不如心里的碎裂痛。 “大人我没有做。”夜央解释道。 “我不信,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还是知道男人和女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会痛得流血,我现在又痛又流血,夜师爷你还不承认!” 许相梦蜷抱着肚子倒着又哭又喊,夜央看见了大片血迹,不由得疑惑,许相梦已经不是小女孩了,难道还是第一次来月事,而她对此事丝毫不懂? “大人,你冷静一下。” “要我怎么冷静?”许相梦一喊更痛。 “大人想想,你是第一次……” “夜师爷难道觉得我是随随便便跟很多人厮混过的女人吗?”许相梦也没听夜央说完就哭怒道。 “我的意思是血,大人你以前有没有突然落血的经历?” 许相梦抽泣不止,夜央那么一问,许相梦稍稍冷静下来,回想以前,许相梦突然有了天大的发现。 “三年前,四年前,不记得了,好像,好像有过……” 许相梦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夜央更是觉得难以置信,三四年前,许相梦这不是迟早的问题,根本就是身体有大问题。 许相梦抱着肚子蜷卧在床上,从头到尾要死不活的一个样子。冷静听了夜央一番解释,许相梦仿佛知道自己错怪他了,这一觉醒来血流不止好像不是夜央的错,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而且这乌龙之大,误会之深,她完全不敢去想。 夜央从房间外进来,许相梦一听身后的动静,此时此刻,她根本没脸面对夜央。 “大人,还不舒服吗,把这个喝了吧。” 许相梦紧闭双眼,实在不敢转头和夜央对上眼,她之前诬赖他对自己做不知羞耻之事,那会儿的自己,她此刻想象起来都觉得可怕,更丢脸。 “夜师爷,对不起。”许相梦愧疚得头都快埋进肚子里去了。 “都怪我,是我没能让大人完全信任,肯定是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夜央不怪许相梦反而自责道。 许相梦越发不好意思了,夜央不怪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将错误揽在他自己身上,如此,她更觉得自己的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夜央一手端着药,一手伸到许相梦肩膀下将她扶起,夜央的动作尽缓尽柔,气氛里满溢的全是夜央对许相梦的呵护。 “夜师爷,我,我……” “大人别说话了,把这喝了。” 许相梦双手结果热碗,刚才那一顿闹腾,她现在着实是痛苦不堪,疼痛欲死。许相梦的手还止不住微颤,捧着碗往嘴边送。 “这什么呀,姜茶,怎么还甜甜的?”许相梦轻泯几口问道。 许相梦尽管觉得这药甜姜茶味道怪怪的,但她不怀疑夜央一切的好意和关怀,喝着喝着,许相梦还觉得这rela又甜滋滋的味道其实还不错。 许相梦喝得一滴不剩,暖意沁透身体,腹侧的疼痛也渐渐缓减。许相梦喝完便抱着膝盖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总是不由得想起自己对夜央的发疯一般的狂怒,还有那些胡言乱语,实在是再也抬不起头见夜央了。 “夜,夜师爷,我我为什么会流血呀?” 夜央心里慌乱她只知道世上有男子和女子之分,也在混迹时明白一些男女交合之道,可对于女子月事这种私密之事,因从记事以来就没有娘亲,她便从不知晓。许相梦模糊记忆里的四五年前,她却又少量落血,也稍有疼痛,但当时她只当是打架出的内伤罢了。 夜央对这事倒是略懂一二,但他却不知该用如何方式说出,才能让许相梦听懂。 “我不会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血流干了就死了吧?” 许相梦越胡思乱想就越觉得可怕,毕竟是鲜红的血液流出,而又有亲身感受的痛不欲生。 “不是的,这是女子长大的标志,是每月例行的身体规矩。”夜央解释道。 许相梦靠着自己保持蜷坐的姿势,侧过头去听着夜央的解释,说实话,她一点都听不懂。 “反正就是,我不会死吧?”许相梦只要确定这个事,她便能一万个放下心。 “大人当然不会死,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夜央的笑容暖得许相梦松了心。 “做,做什么事呀?”许相梦眼神恍惚着,又肆意幻想起来。 “大人这几天只管好好休息就够了。” 许相梦还是对这事抱着一万分的好奇,追问夜央许久,而夜央,十分有耐性地给许相梦解释,凡是他知道的,便跟许相梦毫无保留。 “啊,要在床上躺好几天,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到?”许相梦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说道:“真是太讨厌了,能不能把它弄没了呀?” 许相梦实在不明就里地恨月事,如果以后月月都会有几天痛不欲生,不得自由的话,对她来说当真是生不如死。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种事,还是当男人好啊!”许相梦忍不住哀叹道。 “大人如果是男子,就不会来月事,但若是不来月事,那就不会有孩子了。” 夜央一脸沉静地解释着,尽量用最浅显易懂的话说清楚这道理,但许相梦仍然听得脑子里糊涂,一脸茫然。 “孩子?孩子这玩意儿不是那个那个才有的吗?” 许相梦也不太敢说出口有关男女之间繁衍子嗣后代的行为,随便绕几圈指头问得依旧有些不好意思。不仅仅是许相梦,夜央跟许相梦从月事解释到孩子,心中确实也略有羞意。 “这……” 夜央当真不知再如何出口,而许相梦却一脸好奇的求知模样,即便问得脸颊微红,两只眼睛依旧放光盯着夜央等候答案。 “这些事急不得的,等以后我们成亲了,大人就会慢慢懂了。” 夜央的答案听得许相梦又懵又惊,他所说的以后也是她期盼的,可这会儿,她怎么就觉得心里滋味复杂,不反对几句就不爽呢? “谁要嫁给夜师爷你啊,我不要!”许相梦故意翘头拒绝,却是满脸藏不住的笑容。 夜央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许相梦是故意这么说的,不知怎么,或许是跟许相梦在一起受她影响,夜央对许相梦这些任性的言语也有了对策。 “那大人如果要嫁给别人的话,也还是会懂的。” 夜央一句话听傻了许相梦,她才不想和夜央之外的人一起去懂这些事。 “哼,所以夜师爷也想跟别的女人一起懂喽!”许相梦一脸委屈地朝夜央小怒道。 面对许相梦的小发脾气,夜央实在忍不住小笑出来。许相梦正怨着呢,夜央却突然靠近她将她轻轻换抱住。 “大人,这辈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面对所有未知之事,我明白你的心里也一定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所有的赌气,小脾气,玩笑话我都懂,以后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拘束,不需要隐藏,只要做你自己,那就是我最爱的大人了。” 夜央又一次暖到许相梦的心,确实如此,在感情信任的道路上,太多人都是明面上看得一清二楚,而心里却瞎了。 许相梦和夜央在这条路上摸索许久,困难重重,更有误解无数。走到如今,夜央已然摸懂了许相梦的心,而许相梦,不如夜央谨细,一切光凭心情和直觉,自然半知不觉,这才闹出分不清月事和初夜落红而对夜央悲愤交加的哭笑剧。 此刻,许相梦仿佛听见彼此契合的心跳,夜央一直在试着跟着自己的脚步,自己若是继续一如既往,那便是将所有的爱的负担都撇置夜央身上。 “夜师爷,我以后也会相信你的,不会再对你有今天这种误会了。” 爱让人幼稚,那是人心底最纯真的情感;爱更使人成熟,叫人从自我懂得彼此。 三日后,最后一波秋落叶肆意横行世间,掀起阵阵冬日之前的秋凉,暗藏冬日凛冽。 许相梦终于恢复了自由,像是脱困的小野兽,她疯狂游荡在街头巷尾,将几日以来积蓄的脚力全使出。 许相梦犹记得来时万花盛开,如今已是树叶落终,尽管眼前所见的一副副面容并非全然熟悉,但对脚下这片土地,她已然对它有了视若故土的感情。 许相梦游遍了县城的每一个角落,玩乐了,也吃尽兴了。 许相梦抱着大捧大捧的吃食准备回县衙,路上遇见了例行巡逻的成城和成墙,几句闲扯,许相梦将最爱的点心分与他二人,一句“成捕头和成墙都辛苦了”,简单而不失暖心。 回到县衙,她又看见看门的金劲靠着柱子偷懒打盹,许相梦悄然靠近,抓起一把花生瓜子从金劲头上洒下去,吓得他乍一醒来,散了魂魄一般僵住。 乐得不能自已,许相梦又绕到了厨房,跟毛小猜讨论起她今日才发现的美味吃食,她带了一份给毛小猜,幻想得一脸幸福美好,说道:“小猜,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吃了它,然后研究出来它是怎么做的,到时候不仅我们自己可以吃,还可以拿出去卖赚钱,然后我们就可以买更多吃的了。” 许相梦从厨房走往自己房间,路经夜央居院,许相梦边缓缓而走,边朝里面看去,竟看见夜央在晾晒洗好被褥。 许相梦脚下一顿,嘴角蓦地一抽抽,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许相梦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夜央正张来了晾架,相隔一个晾架的竹竿长度,许相梦一脸尴尬的笑容注视夜央,说道:“夜师爷,我来帮忙!” 许相梦说罢又冲撞进夜央房间,将所买的一大捧吃食放在桌上,火急火燎地又飞跑了出来,完全没有了前几日不死不活的影子。 夜央未拒绝许相梦的好意,他将洗净后的被褥放在晾架上,一人一边往两侧拨开,许相梦手上拨弄着,目光却从被子上转移到夜央脸上,找不到一点瑕疵不足的俊美脸庞,做大事小事都认真得吸引人的模样。 许相梦光顾着心里得意自己拥有了这般完美的夜央,只听见“啪啦”一声,许相梦的好心终究办了坏事。 “夜师爷对不起!” ------------ 第四卷 ------------ 第二百二十九章 衡都之冬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冬日愈冷,无论是衡都还是高涯县,凛冽寒风同样刺骨。衡都内,一处荒旧宅院,宅门前无论是悬挂的灯笼还是侍卫都在寒冬中颤抖不止。 “这才刚入冬,看来又会是一个冰天冻地的冬天,唉!”年纪稍大的侍卫首领叹气说道。 “是呀,这冷得太可怕了!” “我们最惨啦,这么冷还要受冷风受冻。” 偌大宅院内,仆人和丫鬟就几人,没有华丽装潢,空有一座大骨架。残留枯黄杂草的一片空地,走着十数只清闲的鸽子。那一头台阶上,坐着一个男子,半垂着眼皮,唇角平落,着装不高贵气质却也不像普通老百姓,他一整个看似丝毫没有活气。 男子手上一把谷粮,蓦地朝那十几只鸽子甩了出去,一阵扇翅声,所有鸽子飞起往谷粮落下的那片地方。 “四年了。” 家仆前来同传,宫里有旨传来。男子甩袖而起,一路走过冷静空寂的院道,寒冷冬风撩不动他的表情与心思。 “央宸,四年了,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弟弟吗?” 宅门前,众人跪膝俯身静听皇帝旨意。 数年前,衡都内最放荡不羁的王爷当属先皇三儿子暨当朝皇帝的三弟,睿王爷。他空顶王爷的尊位,不协国事,只流连烟花之地。 那年,衡都闻名天下的烟花场所名为万花楼,最美花魁媚颜,一曲轻歌碎泪肠,一舞拂袖别离殇,一笑回眸倾国城。 央睿在万花楼一杯酒之后,再不光顾其他此类场所,而是每日必到万花楼,日日坐在同一位置饮酒,或能有幸再见媚颜绝世容颜,从年夏到来年秋,央睿全心系于媚颜,不相见不相识,只求远望安好。 四年前那个秋后,央睿一如既往在黄昏时出门前往万花楼,夕阳红如火,像极了染了遍地的鲜红血迹。 路人不知为何尽往衡都城门处争相涌去,央睿本无意此事,却在反行街上听见路人所说的话,整颗心吊起悬空。 “是真的吗,万花楼的花魁媚颜在城墙上要求死?” “我也是听说呀,去看看就知道了。” 央睿的心跟着路人的每一字每一句震颤跳动,他转身往人群涌向的城门跑去。 “让开,让开,让开!” 央睿每一步都如同踩着自己烧着的心一般,终究,他转过街角,离成墙不过百步。他看见媚颜果然如百姓路人所说,高高站在城墙之上,央睿清楚地看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空洞,如同一具被夺了魂魄躯体。 央睿疯狂拥挤在人群里,他被人潮所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媚颜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坠地即死。 央睿在前涌的人群中冲出,所见只是躺倒在地没了气息的媚颜,她双目微睁,身侧还流动的鲜血,在色红胜血的晚光之下黯然失色。 央睿丧神良久,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靠近媚颜,也是最后一次。央睿抱起媚颜,他无数次幻想媚颜在自己怀里的场景,但此刻如此真是,他倒希望是幻象。怀里的媚颜,无声无息,如此轻巧。 央睿送媚颜一程,到了万花楼,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近几月来,他确实察觉到媚颜略有不寻常,但她的死,才是发生得太过突然。 万花楼老板娘对媚颜的寻死也是一问三不知,就在央睿完全陷入痛苦的迷茫中时,一个人的出现给了他答案。 那个人,叫芸儿。 秋凉的城墙之上,央睿高高站在媚颜死前所站立的位置上,然而此处感受不到媚颜的丝毫温暖活气,有的只是秋后即将漫长的冬冷。 “你说你知道媚颜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不是骗我,否则,我让你给她陪葬。”央睿的表情默然,出言狠绝。 “您是王爷,我怎么敢对你说谎,只是,这件事牵扯的另一个人,更让小女子我更忌惮惶恐。”芸儿说道。 “不管他是谁,我只要知道他是谁。” “他是当朝皇帝,王爷的亲哥哥。” 央睿的话说得坚定非常,芸儿的话却更坚定决绝。 在芸儿的讲述里,她是从媚颜的贴身丫鬟口中听说的有关媚颜在年初一日三遇一位有缘公子之事。 冬凉大堂上,央睿携几人跪膝。 央睿接过宣旨之人手上沉重的圣旨,他被央宸赐予自由身,想当初也是他一旨“无限期监禁”的恩赐,央睿被看守在府上。但他是否自由,却始终捏在自己手里,央睿一句“谢主隆恩”道出的是满心的恨。 “央宸,是我的,你夺不走,而属于你的,我也要夺过来。” 衡都皇宫内,央宸只身站在空荡大殿门前,象征最高权位的龙椅属于他,红墙金瓦的皇宫也属于他,一望无际的天下也归他所有。 远远走来风痕,从高涯县赶回衡都,他马不停蹄地花了近一个月,终于赶回来复命。 “卑职拜见皇上。” “是她?对吗?”央宸心里早有定数。 “是。” 央宸看似没有丝毫情绪变动,他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悲伤,他寻找了十几年的人,终于现身,但找到她的人却不是自己。 央宸转身往冰冷的高位上去,风痕跟进去。去王爷府宣旨的公公也回到了大殿上复命。风痕本想退避,央宸却命他留下。 “朕知道了,下去吧。” 风痕听了宣旨公公的复命,有关央睿的事,他全然明了。 “皇上,为何在这紧要关头要解了对三王爷的监禁,您派出去的人已经搜集了大部分罪证,只差最后一步了。”风痕皱眉不解。 “就是因为如此朕才放虎归山,本以为他只是恨朕想取朕性命,如今他计划要夺朕一切,那朕便不会再容忍。” 风痕并不能猜透央宸的心思,自古的帝王,又有哪一个的心思能叫身边人猜测到。 “皇上当年宽恕三王爷弑君之罪,着实是莫大恩赐了。” “当年朕一时心软,觉得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今想来,大概当时朕就决定错了。” 央宸口中的伯仁,便是媚颜。 那年春盛,万物竞生。 央宸每年春都只能在绿幽庭看着满眼青绿,那年依旧如此。央宸坐在绿幽亭中,年年岁岁,绿景如旧,棋盘任在,却已没了对手。 “皇上,看小迟子给你带来多少好吃的!” 迟公公从亭子外跑进来,莽莽撞撞,惹得央宸耳根子烦。 “放一边吧,不如迟公公陪朕下盘棋?”央宸摆着棋子说道。 “啊,皇上,小迟子棋艺不精,马怎么走都搞不清楚,您还是饶了我吧!”迟公公一脸委屈求饶道。 央宸好容易提起的一丝兴致也被迟公公磨灭,他撇弃棋盘起身,从亭子里走出。央宸站在绿幽亭外,他掏出怀中一个香囊,但这并非普通的香囊。 “皇上,你还带着小迟子亲手给你做的香囊呀,小迟子真是太荣幸了,皇上可不知道,当年您让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那束花留下,那可真是难死小迟子我了,我是请教东请……”迟公公上前一阵念叨。 “行了,年年都要说,迟公公你有没有一天能安静下来,再啰嗦朕就送你去守皇陵。”央宸严肃一脸模样绝对是皇威十足。 “皇上小迟子错了,小迟子死都不要离开皇上,小迟子生是……” 迟公公一开口准没完没了,央宸一眼朝他瞥去,他倒抽一口气就闭了嘴,低头不语。 央宸轻握香囊在手,那日小夜瑄送他的见面礼如今已成了小小香囊之中处理过的干花,这些年他一直带它在身上,对夜瑄,他也从来没放弃寻找,并非通缉叛国逃犯。 央宸静静凝望手上的香囊,突发奇想,说道:“迟公公,我们出宫一趟。” 央宸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听得一边强忍着不出声的迟公公两只眼睛瞪得都快脱出眼眶。乍停无声许久,央宸一副漠然的表情看着迟公公,对他的惊讶丝毫没有回应。 “皇上,您可不能出去呀……”迟公公迟钝一刻开始慌张地制止。 “朕意已决。” “皇上,不可以呀!” 春日街头,老百姓兴致便如同盛春盛景,央宸走在繁闹的街头,迟公公跟在他身后,畏畏缩缩的模样,眼中却又是草木皆兵。 “皇上,我们回去吧。”迟公公小声催道。 “你要是再说话,朕回宫就命人缝上你的嘴!” 迟公公蓦地一吓,两巴掌相继拍在嘴上,央宸光顾着往前,迟公公硬是停滞不前,满眼从惶恐变得委屈味十足。 “皇……”迟公公差点喊了出来。 央宸从来鲜少私下出宫,在繁花盛开的春季,他更是第一次出行。央宸一路一路前行,只是看遍四周便走过,他只是听夜瑄说过皇宫之外的美好。迟公公一路跟着,刚开始还是死盯着央宸不放,一刻也不敢恍神,揪着一颗心担忧央宸。 一条街下来,迟公公忠心护主的心渐渐被街道两旁的吃食勾引了去,当央宸察觉到身后的迟公公安静了从来没有过的长段时间时,他回头,只看见迟公公捧抱着一怀抱的吃食,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连主子在等他都没注意到。 迟公公抬头一把吃食塞进嘴里,正一眼瞄见央宸一副冷漠模样转身,迟公公心思乍停,手却没停,“稀里哗啦”一把吃食落在嘴里差点没噎死。 “皇……等等我!” 迟公公抱着一怀吃食,猛地跑上前追央宸,一个刹不住脚竟撞在央宸一侧的肩膀,撞落一地吃食并不要紧,毫无防备的央宸却被迟公公这一撞一步往侧边一退。 ------------ 第二百三十章 花之孽缘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宸一步踉跄擦过侧前边摊子旁站着的女子,没撞到她人,却不慎撩落了她用来遮盖面容的面纱,那女子便是媚颜。 媚颜稍转头仰首,二人一刹注视到彼此的眼睛,媚颜的神色略显慌乱,而央宸雷打不动的沉静。 “皇……” 迟公公又一次没头没脑地冲上来,幸好这次及时止住,正在央宸身前停住,也没喊出来。迟公公这一闯过来,也恰到好处地挑断了二人相对的目光。 “皇皇皇……公子您没事吧?” 迟公公这边叽嚷着,那边媚颜的丫鬟伊儿拾起地上的面纱,紧张说道:“姑娘你的面纱!” “没事。”央宸和媚颜不约而同各自回道。 一刻寂静,央宸和媚颜再次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不知不觉间,街上已经围起了人,他们大多是冲着媚颜的绝伦美貌,更是怀着对俊男美女同入一框的惊讶。 央宸和媚颜都注意到了人群聚集起来,懵头懵脑的迟公公也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姑娘这……”伊儿急了。 媚颜撩过伊儿手上的面纱,略显着急地蒙上,只说了一句“黄公子,小女子先告辞了”便和伊儿匆匆离去。 央宸也不顾围着的人群,径直从媚颜离去的另一个方向走远,迟公公若有所思地跟着央宸,忍不住回头瞥了两眼媚颜。 媚颜匆匆没走几步,不由得止步不前,她缓缓回身,看客人群散尽,她的目光在方才停留的摊子前稍一滞留,却发现地上掉落一个香囊。 媚颜往回走近那个摊子,掉落地上的香囊不是她的,那自然就只能是央宸的。 媚颜往央宸离去的方向一望,早已无法在人群中找寻到那个出众得叫人一眼就能铭记在心的男子。 媚颜握紧手中的香囊,布料柔滑,做工精细,绣工更是精巧。媚颜不禁抓着香囊在鼻前一嗅,并没有花香气味。 “姑娘,我们回去吧?”伊儿道。 “伊儿,你说我们往哪个方向去,更有可能遇见方才那位公子?”媚颜笑问,眉眼轻扬微笑。 “那自然是他们离去的方向了。”伊儿稍凝眉回答。 媚颜低眸一望手中的香囊,转身依旧往反方向去了。 “姑娘,我们回去吗?” “这才出来,现在正值花开季节,不如我们去城外流花园看看,春景美如画,自然不能缺少缤纷飘香的花儿。” 央宸离开那摊子之后依旧是漫无目的地游走,迟公公可是终于落实了一万分心思在央宸身上,紧随其后,一刻也不敢张望四方,只能嗅嗅各种吃食诱人的香味,把所有口水咽下去。 “皇……公子,我们就这么逛着吗?” “怎么,迟公公想回去?” 央宸似是毫无顾虑地说出“迟公公”一句,迟公公心上一怔住,晃着脑袋往周围望,一副鬼祟模样,叫他诧异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在意到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没什么好怕的。” 央宸果然从内到外透露着王者风范,简直威武霸气,无所畏惧,看得迟公公崇敬不已。 “皇上,您果然是小迟子我最敬重的男人。”迟公公由心一句严肃的夸赞。 面对迟公公的毫无保留的直白,央宸一笑都没有,不过这也正是他的固有脾性。 二人一路走,一路听三三两两的路人说起流花园,春花繁景,他们口中的流花园,堪比皇宫后花园,甚至还有人放言道皇家花园根本还不如流花园。 “真是大言不惭,皇上我教训他去。”小迟子越听越来气。 “天下都是朕的,一座流花园而已。” 央宸的话语说得确实有王者的强硬,但他心里却隐隐失落,从小到大,他去过的花园只有绿幽庭,草园?央宸蓦地嘴角冷冷稍动,说出的话让迟公公的一颗心骤然停顿。 “走吧,去流花园看看。” 央宸转身回走,迟公公却整个人跟石雕人像一般伫立不动,一脸受惊的诧异,愕然表情更是雕琢细致。对于央宸而言,他从皇宫里出来就很危险了,再去流花园,那就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迟公公久久回神,转身跑起追上央宸,一副自己活不成的表情说道:“皇上不要啊,你去那儿就是找死!” 迟公公恍然明白自己出言不逊,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啪”一声响,央宸一眼瞥过,迟公公的脸颊已然多了鲜红手指印。 “朕有分寸。” 迟公公是千担忧万担心,可最终还是默默无声地跟了一路,最终和央宸二人到了被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流花园。 远远看见那一片五彩斑斓的花,在迟公公眼里映射出的是一把把锋刀利箭,虽然他不怕,但所伤及之人,必然有他。 “不行呀,皇上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我这小命肯定难保了!” 迟公公正满心着急却苦无对策,又是跺脚又是挠头。走在前面的央宸却突然止步,果然,就算他再尝试迈步,却越靠近那片活着的彩色就双脚越发感到沉重,呼吸越发艰难,终究无法靠近。 “难道我这一生,就注定无法拥有普通人唾手可得的活色吗?”央宸心头一痛。 迟公公见央宸停步,他死掉的心一下就活了回来,他赶紧疾步跑上前,面容都轻松不少。迟公公停步央宸身旁,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央宸就吩咐道:“迟公公你去……” “去哪儿呀?”迟公公问。 “去那花圃中,将所有皇宫院子里没有的花朵摘一把来。” “啊?”迟公公一脸茫然,嘴张得老大。 “你听不懂吗?”央宸一副冷傲模样。 “不,不不不,小迟子懂,小迟子这就去,皇上你等我……” 只要央宸不靠近花圃,自己小命无忧,采花算什么,迟公公立马兴奋得往花圃跑去,没完没了地说着:“等我啊,您不用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对迟公公啰嗦无度的嘱咐,央宸心里只有无奈。 迟公公消失在花圃中,央宸竟还有一丝丝羡慕迟公公,他尽管身份卑贱,但却无忧无虑,无所顾忌,自己身为一个帝王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做的事,他此刻正欢然行之。 望着远远那片花海,央宸不得不想起夜瑄,他此生接触到唯一一抹鲜活彩色,就是夜瑄所给,那之后,再无他人。 央宸只能远望自己除了逃避别无选择的美景,远处花圃中走出来两个女子,央宸认出他二人便是街上遇见的媚颜和伊儿,而媚颜也是一眼便看见了独自一人站在大老远之外的央宸。 “姑娘,看那位公子。”伊儿惊道。 “是他!” 央宸只一心只暗伤他自己的高处不胜寒,他并没在意到媚颜和伊儿的靠近,直到二人在他面前停步。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媚颜撩下面纱,点头鞠礼道。 “姑娘多礼了。” “小女子冒昧一问,公子可否有遗失贴身之物?” 央宸不解媚颜此话何意,当说到贴身之物,央宸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香囊,果然,他随身携带的香囊已然不在身上。央宸面露一丝急色,他找遍全身也找不见那个香囊。 “公子掉的是这个香囊吧?” 媚颜取出香囊置于手心递到央宸面前,看见那香囊,央宸仿佛在一刻定了心。央宸从媚颜手上取回香囊,当他重握香囊在手心时,才真正恢复平静。 央宸的焦虑神色得缓,不多久就变回了原本冷静的模样,可他心里却多了一丝痛,香囊失而复得,而夜瑄却远在天外,不知何处。 “谢谢姑娘。”央宸一句感谢已然十分冷静。 “看公子如此心急这个香囊,它必定对公子来说十分重要,因而上天顾怜,让小女子拾到它,又让我再次与公子相遇,将它交还你的手上。”媚颜莞尔一笑。 “上天若是顾怜,世上为何会有分隔之人?”央宸蓦然失落道。 “上天所行一切必有他的道理,人世间有离合,但若是有心,即便天涯海角,那也不算什么。” 央宸静思媚颜所说不无道理,既然香囊能够失而复得,那夜瑄,终有一日,他也要将她寻回。 “公子为何不前往花圃一赏繁花春色?” “春色再美又如何,不喜欢,便无心欣赏。” “可惜了这众人趋之若鹜的春色,竟对公子您毫无吸力。” 媚颜一笑容颜之美更胜繁花,但在央宸眼里,她便是那众人趋之若鹜,而他无心欣赏的春色。 媚颜从一旁的伊儿手中取来几朵色彩最艳丽,绽放得最灿烂的花朵递到央宸面前,央宸却是下意识一躲开。 “哎哎哎,放肆!” 迟公公的声音从媚颜身后传来,焦急恐慌。他一冲过来就推落媚颜手上的花朵,一把拽过略有失措的央宸。 “又是你们!”迟公公一副很惊讶看见媚颜和伊儿的模样,这会儿还稍稍带有怒意。 媚颜和伊儿全然不懂迟公公的急怒为何,央宸也觉得他如此过分了。 “我们走吧。”央宸只如此说了一句。 央宸和迟公公离去,前一次是媚颜先行告辞,此刻,她站在原地看着央宸离开。媚颜捡起散落地上的花朵,这世上,央宸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不为她美色所动的男人。 “姑娘,这位公子和他的仆人好像都不太好相处呢。”伊儿道。 “伊儿,这花收好。” “都被撇到地上了糟蹋了,姑娘还要它做何用?”伊儿不解问道。 “这是最美的花,没有人能将她撇弃不顾。”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只叹错爱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宸和迟公公离开流花园,往城里回去的路上,央宸思绪无数,他紧握着手上的香囊,丝毫不敢放松。迟公公紧随其后,撩着衣服下缘抱着他在花圃里采的花儿,裹得紧紧的。 “对了,让你采的花呢?”央宸突然顿步。 “这,这呢。”迟公公捧着裹得十分厚实的衣服团子回答道。 “打开给朕看看。” “皇上,皇上不看了吧?”迟公公畏缩回道。 对迟公公的扭捏,央宸只一个眼色,他立马妥协。迟公公还是不太敢将怀里的花朵展露,但还是被央宸一把扯了开。迟公公怀里的花朵大多是不起眼的小花。 “皇上,咱们宫里没有的花,也就是这些小碎花,不怎么出色的花朵了。”迟公公略低着头说道。 央宸不知道百花争艳是怎样奇景,但世间就是如此,有高就有低,有出色就有平凡。央宸生来便处在高位,自小就注定了不平凡。 央宸和迟公公回到城内,那时天色已黑,天际处是一轮明月圆盘。 “皇上,您看那月儿好圆呀!” 央宸仰首望一眼明月,了无表情只说一句:“我们回宫。” 央宸从来不知情不知趣,迟公公跟了他真么多年,明白却也改不了自己的习惯,当真是天差地别的主仆二人。 “回去也好,出来一天了,万一太后娘娘突然找皇上您可就糟了。” 央宸和迟公公朝回宫之路走得毫无停留之意,二人行过一条静无人声的街道,却见隔壁街市灯火通明,欢声震天。 迟公公一路都歪着头往一片漆黑的另一边通明火光看,时不时还跳起,但终究也看不到那边的一丝半点。 “别跳了。” 央宸冷冷一句话吓得跳得老高的迟公公“噔”一声落地,他深咽一口恐惧,小步跟着。 “迟公公想去旁边吗?” “回皇上,奴才该死!”迟公公满心恐惧无措。 央宸止步回头,迟公公低眉不语。 灯火如昼的街市,媚颜和伊儿随着拥挤的人群行走,站在一片大池塘前,不必抬头望明月,平静池面上映照的月影,清澈美好。几盏飘浮花灯,丝毫遮掩不去月影的冷美。 “伊儿,把花给我。” 媚颜从伊儿手上接过那朵最妩媚的花朵,她步下几级台阶,将花插进水下,媚颜纤指轻推池水,花月相照。 池塘不远处跑来几位闹腾的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端着花灯。 媚颜稍望几眼水中花月之景便起身,转身一步迈上阶梯,竟被跑下台阶的一个小姑娘撞到跌落水中。 “救命!快来人啊,救命啊!” 伊儿的呼救声,几个小姑娘的呼救声,声声急切,引来路人无数。 “有人落水了!” 此一声呼救冲击进去央宸耳中,他乍然躁急,撇下一旁大吃大喝的迟公公就往人声鼎沸的池塘跑去。 池塘旁边围了不少人,却是无人施救。央宸跑过去时,一眼望见池中人,再一眼,便看见阶梯上站着的撕声呼救的伊儿。 央宸并无犹豫,跑到池塘边上便一跃跳进水中,当迟公公后知后觉赶到人群聚集之地时,央宸已然将媚颜从池里救起。 迟公公远远愣住,吓得手里的包包袋袋落了一地。他直看着央宸将媚颜推上岸,伊儿扶过媚颜在一边坐下,央宸上了来就径直离开,迟公公赶紧抓起地上的东西,满心迫急跟上。 “皇上您没事吧?” “没事。” “皇上您怎么能冒这种危险呢,太可怕了!” 央宸不再说话,迟公公却是没完没了地各种关切追问。 一日三遇,媚颜总让央宸想起夜瑄,但并非她的人让央宸想起夜瑄,而是她拾到香囊和那番话,还有给他递花,以及她的落水。 只是央宸不知道,这一日三遇,对媚颜而言,仿佛是注定了她悲剧的开端。那日之后,媚颜第一次懂得了思念一个人的感受,甚至她连那个人叫何名字都不知道,可就是无时无刻不惦念,每当闭眼便浮现脑海间,他的高傲冷漠,恍然之下的焦急神色,无不占据了她的心和思绪。 那之后,直到春花凋零,央宸都未曾出过宫门。央宸渐渐淡忘曾遇见过的那个女子,而媚颜却沉沦思念,一面轻纱,走遍街头。 再见时,是仲夏之夜。 央宸陪同殷贵妃去往国山寺祈愿,并非以皇帝与贵妃的华丽阵仗,而只是在几个便衣侍卫和丫鬟陪同下前往。 当晚暴雨大作,所有入寺之人被恶劣天气所迫而下山不得。寺中主持为入寺信徒皆安排了住处,大风暴雨夜未深,央宸独立房前的廊上,听风吹雨。 “黄公子!” 央宸耳边传来媚颜的声音,声音略微耳熟,央宸转身望去,淡然的浅浅记忆还是能够响起眼前女子。 对于央宸而言,媚颜不过是萍水相逢一过客,过眼匆匆而已,然而对媚颜来说,央宸确实茫茫人海中的有缘相遇,竟入了心。 媚颜方才才在她所信奉的菩萨面前祈求能与央宸重逢,央宸此时此刻竟活生生的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久违的真实,绝非虚影。 雨声淅淋,曳动居院中的树叶“索索”,二人相望一刻无言。媚颜正欲拨下面纱上前,院门处却走进来在正殿听读佛经的殷贵妃和撑伞的丫鬟。 殷贵妃进院便见央宸,再便看见走廊那转角的媚颜,她微笑着走进央宸,扶着他的手臂,说道:“相公,天下这么大雨,我们快进房吧。” 一阵雷鸣之声荡然耳边,媚颜脸上的面纱滑落,殷贵妃搀扶央宸转身之际,瞥见了媚颜的那一副媚颜。 雷鸣不止,闪电无影,而媚颜的眼中心里,于方才刹那听到那声“相公”起无声无光。 清晨至,雨点从叶尖滑落,天空被洗净澈亮。 在寺中逗留一夜之人陆陆续续离开,央宸和殷贵妃和一众侍卫丫鬟也整备完毕下山离开。车马行至半山腰处,两边黑树林间所那埋伏的夜凉旧部之人突然杀出。 “保护皇上和贵妃娘娘!” 侍卫一圈围住央宸和殷贵妃所在的马车,敌众,但皇家侍卫扬刀以候。生死之战一触即发。马车帘子掀起,央宸提剑而出,冷冷一句话,道:“全数活捉。” “是。” 央宸一句命令,所有侍卫整齐下马,两队人马终于交错打斗,一对三,难分上下。夜凉偷袭者几人钻过空当挥刀接近马车,央宸亲上阵,却是剑不出鞘。 远远驶来的马车上,媚颜和伊儿静坐车内,车夫吁声止住马蹄,前方打斗声震响,车夫不敢前行。 车内的媚颜也听见远处传来的兵刃交接之声,疑惑心起,又觉得心头惶惶不安。媚颜从车内出来,伊儿拦之不住。 媚颜不安的心思牵引她走下马车,车夫劝道:“姑娘,恐怕前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我们先折回吧?” “不。” 媚颜心中不无恐惧,但她仍旧被心中的不安牵动上前,她从黑树林这头穿过,隔着大老远,媚颜便看见在树林间,央宸被三个夜凉死士围堵,打斗不休。 “黄公子!”媚颜身子一软靠在了树上。 刀光剑影,兵刃相接,三死士并非央宸的对手,两个死士被央宸先行打倒在地。媚颜紧紧揪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看着央宸与最后一名死士在生死以及使命之间的顽斗,媚颜不由自主靠近。 争相上下之际,央宸倾尽全力一柄剑鞘猛击死士颈侧,与此同时,他无防备身后倒地的死士,竟奋起剑朝他背后刺去。 “黄公子小心!” 央宸面前的死士倒地,闻声转回之间,一晃剑影,媚颜冲过来扑救央宸,却让利剑擦过她的手臂,素衣红血。 死士转身再次持剑直指倒地的央宸,生死情急之下,央宸狠眉一皱,拔剑出鞘,推剑刺入死士心头处。 央宸扶着受伤的媚颜出了黑树林,外场的死士也尽数被捕。 殷贵妃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看见央宸扶着的媚颜,认出她就是昨夜出现在房前走廊的女子。 “回皇上,除了几个自尽的,其余死士尽数活捉。”侍卫上前禀告道。 “生者处理照旧,死者好生埋葬。”央宸吩咐道。 “遵旨。” 殷贵妃在丫鬟搀扶下往央宸走去,可她的目光却从下车那一刻起就始终落在央宸身旁的媚颜身上,她的伤口,她蓦然受到惊吓而大惊失色的模样。 “皇上?您是皇上?” “没错,你眼前的正是当今皇上。”殷贵妃上前说道。 媚颜失神一刻,一回神便轻步退后,俯身跪地道:“民女不知您是皇上,请恕民女冒犯。” “姑娘救了朕一命,何罪之有?” 央宸纵使身为天子,却不知此次之事终将媚颜推去死亡的红颜薄命深渊。 媚颜随着央宸的车马队入了皇宫,伊儿和车夫在宫门外候了一整日。终于,夕阳落山之时,媚颜在殷贵妃贴身宫女的陪同下出了宫门。 “姑娘,你可回来了!” 伊儿和车夫上前,他们只注意到媚颜手臂上包扎的伤处血迹明显,却不见她的表情更是僵若寒冬,尽藏苦涩。 央宸再之后便没见过媚颜,直到秋后,央睿在皇宫大殿上行刺央宸,从央睿口中,央宸得知那个女子名为媚颜,已是红颜堙灭。 央宸忆终,无论对媚颜还是央睿,不管是已逝之人还是活着之人,他都不觉亏欠。 “风侍卫,安排一下,年后随我去一个地方。” “遵旨。” 衡都郊外,一方石碑前,央睿只身独立。 “媚颜,四年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冬寒心暖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高涯县内,寒风肆虐起来。紫you阁 绮梦楼内确实温暖如春,人不厚裹。 弱云推开窗户,只想一感冷风,而冷风,带给她的不止是冷静,更有回忆。 衡都城墙之上,芸儿将媚颜轻生的事实真相告知央睿。央睿从城墙上跳下,一脖子掐住芸儿推按在城楼之上。 “你没有骗本王?”央睿怒目质问。 “小女子有何理由欺骗王爷?”芸儿坚定回答。 “那你又有何理由将真相告知本王,你都知道他是当朝皇上,难道就不怕他治罪于你?” “是,若是普通老百姓,对这种事自然避之不及,但我,有自己的目的。” “你的目的?” “三王爷一定不记得当年跟在夜凉公主身后的小丫鬟了,确实,她已经死了……” 记忆从衡都城墙飘回绮梦楼窗前,弱云凝眉一蹙,哭笑一声,道:“也对,芸儿已经死了。” 另一头的县衙,与绮梦楼的温暖正正相反,简直是冰天冻地。金劲端着一盆炭火坐在大堂前,边烤火边哆嗦。 “看来要下雪了,冷死了冷死了。” 后院,许相梦的房间门窗禁闭,而她,厚裹着几层被褥蜷卧,睡得十分香甜。 “啊,好冷好冷!” 许相梦整个人颤抖几下被冻醒,一下便是清醒非常。就算醒来了许相梦也不愿从被窝里爬出来。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个没完,饥饿感上头,她才终于抓着一床乱扔的的衣裳躲进被窝里,扭捏许久终于厚裹了一身下床出门。 一打开房门许相梦就后悔了,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简直难以忍受,她跑着跳着直奔厨房,在那里,她才能收获温暖。 “小猜!” 许相梦一冲进厨房就把门死死闭上,毛小猜也坐在灶台边烤着火,见许相梦来,毛小猜赶紧给许相梦挪位置喊许相梦一起来烤火。 许相梦狠狠颤抖甩去一路缠绕身体表面的寒气,她不着急烤火,还是先到灶台上抓了一把馒头包子。 “这天真冷,还是厨房好啊!” 许相梦吃着在毛小猜旁边坐下,看着火光,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 “对啊,这天真的好冷,都多少年没这么冷过了,可能今年的第一场雪会提早来了呢!” “要下雪了?” 许相梦微惊面容,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转动的眼珠子若有所思。 “下雪好啊,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玩雪了!”许相梦笑道。 “大人明明这么怕冷,到时候您敢从房里里出来吗?” “当然了,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知县大人!” 许相梦和毛小猜小雨欢谈,灶下之火温热明亮,许相梦啃着包子,想念多多。 毛小猜开始准备午饭,许相梦也从厨房离开,她并不是吃饱喝足了往自己房间跑去继续贪懒睡觉,而是跑进了夜央的居院里。 “夜师爷,你在吗?”许相梦“啪啪”敲门喊道,脚下哆嗦不停。 许相梦话刚说罢,夜央的房门便打开,她眼前站着的,是每日都见可总像见不够的夜央。 “夜师爷!”许相梦灿然一笑。 “大人,快进屋吧,外面冷。” 夜央扶着许相梦的手臂进屋,关上房门。许相梦走到书桌旁边,夜央果然是在处理信折子,总是很忙。 许相梦一屁股占了夜央的座,托过叠得老高的信折子,下巴往上一噔,一副笑着赌气的模样说道:“夜师爷好忙啊!” “大人如果来帮我的话,那我就不会这么忙了。” 夜央听着轻十分松出口一句,许相梦却听得怨气满满,说道:“夜师爷你是拐着弯看不起我不认字吗?” “大人可以帮的忙有很多,像磨墨,给我倒杯茶,捏捏肩捶捶背的……” 许相梦掰着指头一脸认真地听夜央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夜央说的这些事怎么就像个小奴婢做的。 “夜师爷,你使唤我?你作为师爷,居然敢使唤本大人!”许相梦故作生怒起身盯着夜央道。 “大人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这些事,也是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生活。” 夜央如此一说,许相梦整个人的思绪便被扰乱了,明明平日里是脸皮够厚之人,这会儿硬是羞红了一张脸,还打死不承认自己心里的喜悦,道:“什么夫妻,夜师爷真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胡言乱语了!” 许相梦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晃起来,把紧张和害羞之情从脚步之下发泄。夜央看着这小女子模样的许相梦,实在是心喜,但他还是重新坐下整齐被许相梦摊乱的信折子,继续做事。 许相梦久久没听见夜央的动静,晃晃悠悠半天才敢稍稍回头偷瞄夜央,却见他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处理信折子。许相梦看呆了一脸,夜央居然对她一个大活人视若无睹,而却对纸上那些字字句句专注精神。 许相梦越想越不乐意,摆着一脸怨气往夜央过去。夜央并非没发现一团火朝他飘来,但他却故意装作没发现,继续专注于手下的事务,他倒真想知道许相梦会如何朝他发火。 许相梦的脚步越发慢下来,那一脸火气也渐渐敛去,嘴角蓦地一抽,她好像有了更好的主意。 夜央察觉到许相梦的急促脚步变得缓慢,严格来说,是变得怪异非常,奇形怪状的姿势步伐,不伦不类的婀娜多姿。 夜央不敢抬头看走近的许相梦,心里却慌了。许相梦绕过书桌走到夜央身后,两只手轻拍搭在他的肩头。 “夜师爷,忙了一大早肯定累了,我给你按按肩吧!” 许相梦说话的语气柔细软绵绵得吓人,夜央实在不敢想象许相梦下一刻的下手轻重。许相梦的手指本是轻轻搭在夜央的肩上。只一刹的蓄力,她将自己所有的不满和愤怒全捏在夜央的肩上。 “怎么样夜师爷,力道够不够呀,要不要我再加点力呢?” 许相梦硬撑着一脸笑容捏得夜央死死的,夜央感受着许相梦力道,简直不能再足了,他发现自己还真是小觑了许相梦作为一个“男子汉”的手劲。 夜央忍着许相梦的狠捏,许相梦却一直玩着松弛有度的施痛游戏,心里乐得欢腾,脸上笑得欢畅。 趁许相梦捏紧松手之际,夜央反手一把抓住得意忘形的许的手腕,一挥一拉,许相梦恍惚被夜央甩了出去,又一把拉回,当许相梦发觉自己身体稳定不动之时,她已躺卧在夜央怀里。 对于许相梦,她此刻的感受就是惊恐欣喜,坐在夜央膝上,背后是夜央坚实有力的臂膀,身前是被他紧紧锁住的手腕。 许相梦此刻真不知该如何故作镇定,她两只眼睛瞪得圆亮,绽放惊恐慌张的光亮。许相梦不禁握紧拳头,对她而言,此一刻的时间被她的心跳崩碎。 许相梦终于缓神想要起身,才一动便被夜央握住了肩膀,她就像一个因小小胜利得意忘形而最终被擒的俘虏。许相梦和夜央之间,是双向的俘虏与被俘虏的关系。 “夜师爷!” “大人……” 夜央满目情意深爱意浓,许相梦凝目以待,夜央会对她说一些肉麻情话,但夜央的话却让许相梦听得一心崩溃。 “看来贤妻良母,谦恭顺服跟大人你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相梦狠愣一刻,这就是她满心期待的夜央的情话,果然是世间最“美”的情话,不贤不良,更不谦恭顺服的女子如她,夜央真是发了天大的慈悲之心才在万千少女之中选了最差的这位。 “夜师爷,原来在你心里,我是如此不堪。” 许相梦心里确实不开心,蓦地喊出来,附赠一脸苦相,她一头撞在夜央胸口假哭起来,抽噎道:“对,不只是夜师爷你说的那样,我还根本不像个女人,长得不行,身材没有,脾气还火爆,像我这样女子中的败类,就注定一世孤独,没人疼没人爱没人保护……” 许相梦越说越来劲,每个字都是故意说给夜央听的,就算她说的自己的缺点一点没错,还漏了很多,但她却有底气相信那个注定绝不可能成真。许相梦故意这么说,还不是想用软手腕逼迫夜央说些自己喜欢听的情话。 “这样的大人才是真实的啊,并没有什么不好。” 许相梦一听这夜央附和的话,他也承认许相梦“长的不好,身材没有,脾气火爆”,这叫许相梦如何忍受? “夜师爷,看来老天爷只给了你一副明艳的外表却没给你一对明亮的眼睛,这样的我你都喜欢,你是……了吗?”许相梦抬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死磕到底。 面对许相梦丝毫不留情面的鄙视和数落,夜央只微微一笑,他托起躺坐在他腿上自由自由对夜央迸发眼里的不满和愤怒,双臂将她拥进怀里,终于了了许相梦的心愿,对她的耳朵说了情话。 “或许真如大人所言,上天赐我这双眼,只是为了在茫茫人海里发现大人你,也只能容下你一个。” 许相梦屏息静听夜央的情话,每一个字都在心间深藏。许相梦也紧紧搂住夜央,压抑不下心里的甜蜜,笑道:“谁让夜师爷这么完美无缺,老天爷当然要找一个不那么完美的人来治你啦,这样才公平嘛!” 外有冬日寒,心却为彼此温暖。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初雪降临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晚饭后,日头西归后异常冷寒,县衙众人一个人都赖在稍暖的厨房里,金劲更是把他烤火的大火盆搬了来,半扇窗户打开,几人围着火盆坐下,烤火谈天。 “唉,这么冷的天,就是再给我十床被子,我也捂不热手脚啊!”许相梦一副哀怨脸说道。 “十床被子,那得压得大人喘不过气来呀!”金劲道。 “金劲你是希望本大人断气,谋我知县大人之位吧?”许相梦甩去一个鄙夷眼神。 “我哪敢呀!再说大人您英明神武,深受百姓爱戴,金劲我自然也对大人崇敬有加。”金劲的恭维之话说来就来。 “这话本大人喜欢听!”许相梦这一下被夸赞,立马变得大言不惭,说道:“这高涯县大大小小的案子,哪件不是一经本大人之手就完美破获?” “可不是嘛,大人是金劲见过最智勇双全,最为民请命的好官。” 这二人一个恭维一个不懂谦虚,你来我往地,就像唱了一台戏似的精彩纷呈。 “这么一想,本大人破过的案子当真不少了,不过也好久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本官亲自出马的大事了。” 许相梦此话一出,满场寂静,其实她也不愿意发生什么大事,要真在这冻人的冬日发生什么案件,让她冒风四处奔波,才不是她心中所愿。 “对了,大人,我能不能跟你和小猜商量件事?”成城突然说话打破寂静。 “什么事?”许相梦和毛小猜异口同声问,一个语气强硬,一个轻婉。 “我是想请大人把我们县衙的大厨小猜借我些日子……” 成城才开始说话,许相梦的急性子插话的毛病又犯了。 “成捕头借小猜干嘛用呀?”许相梦无意一句话说得跟毛小猜是一个物件似的。 “这段时间来往客源多,惠儿今日又回去了老家,我们馆里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厨子,所……” “所以成捕头就把坏主意打到了我们小猜头上。”许相梦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说道。 “对。”成捕头被许相梦的话绕了进去,又反应道:“不是坏主意,我跟娘提过,会给小猜相应的工钱,绝不亏待她。不知道大人和小猜意下如何?” “我愿意,而且做菜本来就是小猜喜欢的事,还能帮到成捕头和成大娘,小猜也不需要工钱。”毛小猜笑回。 许相梦就伸手烤着火,看着眼前成城和毛小猜二人,不仅相依而坐没有尴尬,更是越发有那种气氛了。 “不行,我不同意啊!” 许相梦的一句话斩钉截铁,再一次将温暖的火盆边的气氛弄得诡异非常。 “既然是成捕头请大厨,那一定得收钱,而且我们小猜厨艺这么棒,工钱一定不能少,虽说县衙里我们是一家人,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小猜一定要收工钱,千万别跟成捕头客气,多赚点钱以后置备嫁妆!”许相梦说得一脸满有深意,了然一副势利知县的模样。 “原来大人是这个意思。”成墙笑道。 “大人想得还真够远的,而且我觉得像小猜这样的姑娘,不用嫁妆都有人排队等着娶她。”金劲道。 “大人说得没错,既然我和我娘诚心请小猜帮忙,就一定不会亏待她。”成城松了一口气道。 “成捕头这么开心,是有办法把给出去的工钱以合情合理的方法收回吗?”许相梦的笑容里满是他意。 许相梦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成城两眼,看他那得意模样,许相梦怎么都觉得他不怀“好”意,但撮合成城和毛小猜也是好事一桩,让毛小猜去成家小馆帮忙也让他二人的关系近了一步,还有将来的婆媳关系。 许相梦越想越复杂,更不由自主地盯着身旁的夜央,如果将来,自己和夜央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双方都是无父无母,岂不是乐得清闲?像自己这样女子该会之事全然不会,各种恶习尽在囊中的儿媳妇,那就得是传闻中搅得家中鸡犬不宁的恶媳吧? 许相梦蓦地庆幸夜央父母双亡,想着想着忍不住还笑了出来。夜央察觉许相梦注视他的目光,微微转头,许相梦看见了夜央的眼睛,竟不由得心生愧意。 “许相梦你怎么能这么想,夜师爷年少丧亲本来就很惨了,你还乐,过分!” 许相梦心里如此背负歉意,深深叹气罢,泄了气连手臂都撑不住,竟完全没注意把手往火盆里戳进去。 乍停顿,许相梦的手被夜央抓住,二人的手停在火炭前,温暖到发烫。许相梦转头看一眼夜央,又顺着手臂往下看,这才明白夜央救了自己差点贴在炭火上烤着的“蹄”。 “啊!”许相梦带着夜央的手收回,略尴尬一笑,说道:“好险,谢谢夜师爷救了我的手。” “大人没事就好。” 许相梦和夜央相对望几句话,旁若无人地抓着手不放,莫名流露出满满的幸福感。除毛小猜外,其他三个大男人都是看得莫名其妙,在他们眼里,明明眼前也是两个男人,却总觉得他二人非常般配。 成城,金劲和成墙三个人互视几眼,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金劲更是表情夸张,他从来就喜欢胡言乱语许相梦和夜央的关系,这会儿自己都信了。 “那个……” 成城突然开口,许相梦和夜央终于从彼此眼中抽离,转头便看见三个人六只眼里迸发出的好奇且惊愕的目光。 “怎么了?”许相梦一脸不解问道。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家了。” “行,那成捕头就快回去吧,别让成大娘久等了。”许相梦一脸什么都没意识的表情说道。 “好,那我明天早点来接小猜。”成城稍稍看一眼毛小猜。 “好。”毛小猜笑应道。 成城离开了厨房,毛小猜也跟着离开,成墙用手臂撞了撞神思不知飞出去哪个天涯海角的金劲,他终于从幻境中醒来,却还是一脸茫然,看一眼许相梦和夜央的手也没松开的意思。 “金劲,我们也回屋睡觉吧?” “什么?”金劲乍一清醒,起身说道:“我们又不是住一屋,不要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似的!” 金劲看着还有点火气,直到金劲和成墙前脚后脚离开了厨房,许相梦还是摸不着头脑,这一个个的怎么看着都像刻意逃避似的,莫非是自己知县大人的威严太足,吓着他们了? “不可能呀!” 许相梦的一头雾水在眼睛瞥过她被夜央抓着的手时终于撩散。许相梦托起夜央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在眼前,一脸愕然。 “是因为这个!” 时辰确实不早了,许相梦和夜央也没在厨房多留。许相梦先走出了厨房,她疾步走到院门外才从敞开的大门看见夜央在处理炭火。 “我就这么撇下夜师爷先走了不太好吧?” 许相梦滞步院前,她不由自主抚摸到被夜央抓着的手,手背还残余他手心的温暖。 许相梦离开厨房之后,夜央面容稍显失落,他熄灭了燃得通红的炭火,独自走出厨房,关门转身之前,他还没有停止暗伤许相梦的撇弃离开。 夜央合上门,转身下一步台阶,却看见院门外笑站着的许相梦,就像幻想一般美好,却胜过幻想成真实。 夜央刹那滞步一刻,只一刻,他迈开坚实的步伐朝望向他的许相梦走去,夜风擦过脸颊的冷痛,更衬得心里的简单的温暖。 “大人,怎么……” “当然是等夜师爷一起走啊!” 许相梦没等未央问出口便抢着回答,她撇过脑袋看乌漆抹黑的天,脸上故意装作死不乐意的模样,却稍稍一小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紧紧环住,一手扣住夜央的五指。 “走吧!” 从厨房到二人的房间,不长的一段路,二人脚步缓缓,彼此都希望这条路能长些再长些,不管寒夜冷瑟,不惧寒风凛冽,只求十指紧扣,此生不换。 黑夜天幕朦胧着一片茫然,脚下的路看得不清不楚,但二人只听彼此的心跳就能前行无阻,了无惧怕。 许相梦沉醉在夜央手心的温暖中,一条路从开始走到一处中止处,不知不觉,二人已然走过夜央的居院,停步时,已在许相梦的院门前。 “到了啊,夜师爷,你过了!”许相梦小惊道。 “就在旁边,又不远。”夜央回道。 许相梦其实不想太快放开手,就算在隔壁,尽管距离不远,他还是更希望一直紧握夜央温暖的手掌,永远,不稍有一刻放开。 “也对,那我进去了,夜师爷也快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天,肯定累了。” 许相梦的手从夜央的手臂上滑落,她一步往阶梯上迈,这才发现自己无法前行,只因她与夜央紧扣的十指牢牢锁住。 “许相梦,又不是永别,想得这么悲伤做什么,一定是脑子被冻坏了,肯定是!”许相梦默默想道。 许相梦转身回头,淡淡笑容从眼角显露,略略像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夜师爷是不舍得我吗?不然……” 许相梦正不知该如何将后半句她自己都不清楚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的话说出口时,微笑的双眼蓦地变得惊讶。她眼中,夜央身后飘落几片雪白,越发纷飞落下明亮雪花,像是上天降下的浪漫。 “夜师爷,下雪了!” 许相梦举起手掌,接下几朵晶亮雪花。从春日走到寒冬,她与夜央从陌不相识到此刻双手紧牵,一切的见证都是如此美好。 “夜师爷,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下雪了要带我一个人去墨西山看红梅映雪!”许相梦笑得满脸灿然。 “大人还记得?”夜央心里无比欣喜许相梦记得和自己的约定。 “当然记得,夜师爷你欠我的嘛!” 许相梦一句稍稍显得自私的话在夜央听来并无一点一丝的不喜,许相梦的一切,都是他心所爱。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吻缠绵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雪越落越纷繁,许相梦松开夜央的手,在院子里四处收集了薄薄一手掌心雪花,晶莹雪白,浅色看似温暖,实则透凉。 许相梦自得其乐地玩耍良久,夜央静静注目凝望,将她的每一个笑容都深刻心间。许相梦一脸欢愉地跑到夜央身边,抬起手掌,笑着一声,道:“夜师爷,送你几朵花。” 夜央凝神才回,许相梦话尽,蓦地吹起手掌的片片雪花,飞扬到夜央脸上,在这夜央格外冷凉。但夜央穿过飞舞雪花看到的却是许相梦略微沾湿的手,是雪花融化的痕迹,更冰冷了她原本就冰凉的手心。 雪花纷舞冷白色,许相梦略带调皮之味的灿然露齿大笑却挥散了雪花落下的冷凉。许相梦望着夜央微惊的神色,脸上的得意之笑挥之不散。 许相梦的笑容霎时隐去,因夜央双掌心抱住了她冰冷的手背手心。夜央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温热,暖意十足,而许相梦,无比流恋。 纷雪愈发翩翩飘落,但它们只能是唯美背景,雪下之人,眼中只有彼此。 “夜师爷,你手好暖啊,这只手也要。” 许相梦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举起另一只孤独受凉的手在夜央面前晃起来,而夜央张来一只手掌揽过许相梦淘气的手包住,用她最爱最需要的温暖。 “夜师爷的手真的好暖啊,我都不舍得放开了!” “那就不放开吧。” 许相梦的笑容滋味复杂,但最多的还是幸福洋溢。纷雪带来的是侵体冷意,许相梦再接受到夜央手心传递而来的温暖,还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冷寒,一个喷嚏当着夜央的面打了出来。 “大人,外边还是太冷了,回房吧。” “啊,好,好啊。” 许相梦本以为就要如此暂别夜央的温暖,她也明显感觉到夜央紧紧握住她手的温暖剥离。正当许相梦失落感胜过所感受的凉意时,夜央一手抓住她。许相梦没失去夜央的温暖,反而被他牵拉着走去了房间。 “夜师爷……” 许相梦心中不免慌急之意乍起,总有期待与恐慌交错不分。许相梦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被夜央带进了房间,夜央推门关上。许相梦不敢想象夜央的意思,从他的双眸中,许相梦看到温情的悸动。 “夜师爷!” 许相梦轻声一唤,声音抑在喉咙下搏动心跳。夜央一步贴近许相梦,一刹凝目对视,许相梦眼中小女子心的萌动从相接目光视线之间拨动夜央无法再继续沉静下去的心,那一刻,他想拥有眼前这个他爱的女人,从心到身体。 许相梦隐隐接受到夜央眼中不同寻常的情与意,但她并没有心思和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夜央全身的温热燎上许相梦冰凉欠缺暖色的双唇,用唇舌的缠绵传递给她漫溢无休止的温热。 许相梦一脸的大惊失色,无措手足,无心以思。许相梦承受夜央所给的温热,僵直的肢体逐渐能动,她双臂抚上夜央的肩膀,更加靠近紧贴。 许相梦冰凉的身体渐渐觉热发烫,她仿佛从夜央那边肆意撩夺了太多温热,蒙心蒙神,陷入激流之中而抽身不得,一时间,情动两相争竞。直到尝到一丝鲜血腥味,许相梦蓦然清醒,她乍一下脱离夜央,微张的嘴角,她撩下一滴浅浅血水。 “血!” 许相梦就如同妖魔鬼怪害怕黑狗血一般惊诧恐惧地盯着指尖的浅红,刹那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激烈攻占,许相梦不由得一张脸涨红,一如燃得通红的炭火,红而发烫。 许相梦双目情绪迸发复杂万分,她并不觉得自己口中弥漫来血气,却见夜央唇角滑落鲜红血注。许相梦这才反应过来,夜央的流血,定是自己的激动失误。 “夜,夜师爷,我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许相梦情急一慌,说得焦急紧迫,又或许是方才激动过火太甚,更是全身昏软无力,她松开夜央大步一退往后,腿软竟一屁股坐倒地上。 刹那,痛感侵袭许相梦全身。 “哎呀!” 许相梦一脸忍不住痛的痛苦表情扶着屁股,恨天恨地恨自己。许相梦痛得狰狞的眉眼蓦地舒展,她吓得失尽力气的双腿实在无力站起,而夜央,上前将她抱起。 尽管许相梦神色略惊,但她还是自然而然地配合夜央,在被夜央抱起之时,也扶住了他的肩膀。 夜央抱着许相梦往床上走去,许相梦情不自禁注视夜央的双眼,眼中的火光散去,但他的怀抱依旧温暖。许相梦微颤着手指擦去夜央唇角的血迹,说道:“夜师爷,对不起,我刚刚一定是被冻的脑子坏掉了,你痛不痛啊?” 无论许相梦说与不说这句抱歉,夜央都不会责怪她丝毫,是许相梦心头燎起的火焰吞噬了他的心思,此刻,他冷静非常。 夜央将许相梦放下在床上,他意欲松开许相梦,却反而被许相梦紧紧锁住,夜央微惊注目身下的许相梦,只听她坚定说道:“不然,夜师爷你也咬我一口,我不怕!” “大人是喜欢相吻缠绵的感觉吗?” 许相梦竟不料夜央会如此问,她方才那话,确确实实有这一层面的意思。 “完了完了,夜师爷会不会认为我是那种浪荡的坏女人,以为我勾引他吧?” 许相梦心里一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意在勾引夜央。 “我,喜欢,如果是夜师爷你的话。” 许相梦紧张之中略带小娇羞的口吻温顺可人,即便她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就算她刚刚意在勾引,那也全是因为,对方是夜央。 “我也喜欢,因为是大人。” 夜央一句话,浅浅笑容加温柔语声,简直完全侵袭打败许相梦,她心里不禁想:这哪是我在勾引夜师爷,分明就是夜师爷在勾引我才对呀! 许相梦恍思恍神,心跳悸动无休无止,夜央轻轻一吻她的额前,说道:“睡吧。” 许相梦彻彻底底拜倒在夜央的温柔之下,她的双臂缓缓松开从夜央肩上滑下,直盯着夜央从眼前起身而远。许相梦久久屏息不言,夜央竟替她脱去脚上鞋,掀过被子盖上,简直是无微不至的伺候到不留底线的地步。 许相梦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夜央不忍稍转,就在夜央掀被子给许相梦盖到身上时,许相梦一把抓住夜央的手,撇弃了她所认为的脸面,厚着脸皮说道:“夜师爷,被窝好冷,本大人命令你替我暖被窝!” 许相梦的手抓着夜央死死不放,她赖定了夜央,无论是冰冷的被窝还是悸动的心情,许相梦才不管世俗眼光,规条束缚,她也从来对这些男女之别不清不楚,但她相信夜央,绝对能给她安心和温暖。 屋外落雪翩飞,肆意将寒冷送至人间。屋内灯熄,一夜宁静。 初雪之夜,墨西山红梅未绽,恰有一处,白雪映红。 清晨,大雪落止,地上薄薄积雪一层。金劲以最急疾的脚速往许相梦房前奔跑,都看见房门了还着急打滑摔一脸雪。 金劲一刻也不敢迟疑地爬起,抹掉脸上的雪迹上前敲门,响声促急连连。 “谁啊?”房间里穿出来被吵醒的许相梦极不愉快的问话。 “大人,我金劲,发生大事了,东巷出了命案,真真切切的命案!” 房内床上,夜央早已清醒细听金劲慌急所言,许相梦却是在他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直到“命案”二字两重撞击她的困意,许相梦乍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一脸惊错。 “什么,发生命案了?” 许相梦随手乱抓床边的衣裳,灵活一个翻身一跃下床,她正穿衣服,却见夜央也准备下床,许相梦乍一下一膝顶到床上,穿进半边袖子,两掌按倒夜央,说道:“夜师爷,你再躺会儿!” 许相梦撩过被子狠狠把夜央埋了,不忘再小声嘱咐夜央千万不要现身。许相梦慌里慌张地穿着衣服鞋子往房门走去,只开一道口子探出头去,问道:“什么情况?” “一大早有人来报案,说是东巷施酒鬼死在家门口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成墙已经去找老大了,他们会直接去东巷!”金劲语气焦急紧迫。 许相梦听得一脸认真,她不认识东巷施酒鬼是何人,只知道重大命案发生,自己身为知县大人绝不能袖手旁观。 “好,我知道了,金劲你先去现场看着,我整理整理马上来。”许相梦一下揪起了心。 “需不需要我去叫夜师爷?”金劲突然问。 “啊,不用,你先去保护案发现场,以免凶手所留下的证据被破坏!”许相梦的话有理有据有威严。 金劲得令首先前往,许相梦心里其实紧张得要死,她颤抖着手推门关上,转身往床边走去时,夜央已然着衣完毕,正穿鞋。 许相梦紧张得手脚颤抖不止,她走到床边在夜央身边坐下,轻倚夜央肩背,深深吸吐气缓解一部分紧张。 “夜师爷,死人了,不会是我为了吹牛说的胡话诅咒中谁了吧?”许相梦凝眉有惧。 “怎么可能,大人多想了,快把衣服穿好我们出发去东巷。” 许相梦总觉得心里不安,赶紧穿着衣裳整理好离开县衙前往东巷,她真切地感受到一路的气氛诡异不寻常,不大的一个县城发生命案,定是口耳相传,人尽皆知。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关于死者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实在心慌难安,许相梦和夜央终于赶到了东巷,深深一道暗巷,尽头处只几座屋子,很明显,围着大群人的屋前,定是命案发生现场。 许相梦和夜央从围观之人中挤了进去,许相梦横冲直撞,夜央便在旁维护。二人终于穿越人墙,屋前薄层雪地之上,施酒鬼的尸体随地躺,手上还抓着酒瓶子,周身白雪染红,左胸前一处利刃伤口显然可见,不见凶器。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案!” 许相梦惊愣了一脸,双脚底似是跟地上的雪粘连在一起丝毫不得动弹似的。 “仵作大叔,验尸结果是……”许相梦双目中深思复杂。 “利刃直重心脏,心破血竭而死。”仵作回答。 “一刀毙命,不知这凶手为何如此狠辣?”成城道。 “不知是谋害还是害命,太惨了。” “唉!” 几人各抒己见,在场之人皆是各自哀叹,也有更多对此命案的想法。无论是什么声音,此刻许相梦一点都听不进去,也算解决过不少案子的知县大人,她如今脑海只有一片空白。 “金劲,成墙,你们两个看着这里,尽量疏散无关之人,夜师爷和成捕头,跟我到旁边走一趟。” 许相梦幸好下达命令时还有一份威严,才没暴露自己心里的恐惧紧张。而许相梦也选对了两个相对靠谱的人,夜央对事冷静,成城更有经验。 许相梦同夜央和成城走到一旁僻静地,许相梦并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先从他二人那问得一点思路。 “夜师爷,成捕头,这件案子发生的突然,而且又是关乎人命,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先说一说,我们找找突破口。”许相梦尽量不表现得自己一无所措。 “那我先把从他人口中了解到的有关死者的事说一下。”成城到:“死者名叫施南寿,因为嗜酒如命,熟人都叫他施酒鬼,年纪四十七,他一个人住在东巷,家中老人已丧,鳏居十多年,以前有一个女儿,大概五年前也意外丧生。这些年来,施南寿就做些体力活挣酒钱,每日与酒打交道,昨夜也是。” 许相梦本意是为了解有关死者之事好找找思路,可一听施南寿是这么个有使听者流泪,闻者伤心的悲惨经历之人,她脑子里就只剩悲怜可哀叹了。 “太惨了,这不就是全家死光吗?”许相梦哀默一脸。 “我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样也没办法得出凶手是什么人,简直连哪些人比较可疑也圈不出来。”许相梦叹道。 “大人先别慌,没有目击证人,不知道杀人目的,我们确实很难找到突破点,先看看情况。” 许相梦也知道慌张无济于事,但看见施南寿满是血迹的尸体之后,她便无法冷静。 “行,那我们把有关的人带回县衙,逐个审问,能问出什么是什么!” 许相梦三人回到尸体现场,金劲和成墙也驱散了远来围观之人,剩下的,有第一个发现尸身的人还有其他邻居。 “你们都是跟死者关系比较近的人,跟我们去一趟县衙,大人有话要问。”成城说道。 “大人,我们是跟施酒鬼走得近,可是我们绝对不是杀人凶手,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呀!” “只是查案需要,你们不用紧张。”夜央道。 “那就好那就好。” 金劲和成墙抬着尸体随仵作先离开,许相梦和夜央,成墙也领着几个邻居准备往县衙回去。 “成捕头,你不是说这个施南寿嗜酒吗,而且看尸体还握着酒壶,他昨夜也是定是饮酒归来,你去一趟他平时喝酒的酒馆,请个昨晚见过他的证人来。”许相梦道。 成城领命前往,许相梦和夜央带领几人从东巷出来,许相梦凝目深思,所思无数。身后跟着的一个施南寿邻人好似若有所思,突然开口说:“大人,我们巷子里还住着一个人,从昨日午后到今晨他都没有出现。” 许相梦仿佛突然得到了天大的线索一般,她转身急问道:“那个人是谁?” 正在几人目目相视气氛严肃之时,东巷口走进来一人,说话的邻人便朝许相梦身后一指,说道:“就是他。” “大人,夜师爷。” 许相梦听到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她和夜央,二人同时回过头去,走进东巷来的那人竟是戴子卓。 “戴师爷?”许相梦略有诧异。 肃静的县衙大堂上,许相梦高坐座上,她已经好久没有升堂审案了,第一次的任意妄为,一次又一次的渐渐习惯,如今倒觉得沉重了。 “这里是县衙,是公正严明之所,本官以知县大人的身份警告你们,所说之话若是有半点隐藏或虚假,绝不轻饶。” 许相梦伸手拿起惊堂木一拍,这玩意儿她有的是兴趣,总觉得一拍能束缚一切,将她知县大人的威严与威武彰显十足。 堂下,几位邻人,酒馆伙计还有戴子卓。许相梦再拍惊堂木,她不再顶着玩闹的心情,尽量沉静。 “你们一个一个说,你们跟死者的关系,最后一次见死者的时间,还有你们在案发时都在何处,跟什么人在一起?” 夜央原本还担心许相梦把握不住,现在看她的表现,当真是知县大人的威势依旧,不管她以前是“男子”还是如今成了女子。夜央默默一笑,想自己还真是多忧多虑了,明明在很久以前,许相梦就已然在公堂之上游刃有余。 最先发言的是东巷的住户卖菜刘,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 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开始收拾起蔬菜要去赶集市,天微亮,他担着担子踩过雪地,远远看见施南寿房门前有一团倒着,他心生好奇自然走过去。稍近,他看清了趟地上是个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施南寿。 因为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过,所以卖菜刘便以为只是施南寿大晚上喝醉了就睡在了雪地上,他担心他受凉受冻,便走更近些准备推醒他,岂料靠近便看见他身上和旁边雪上的血迹。 “我看到施酒鬼死了当时当然是吓死了,什么也没多想,就敲门喊麻叔和旺哥他们,之后麻叔就赶紧让我来县衙报案,再之后,大人就来了。” 卖菜刘的话,顺理成章并无可疑,而他的讲述时的表情也不像虚假伪装。卖菜刘口中的麻叔和旺哥就是同来的两个同住东巷的住户,麻叔,与施南寿年纪相仿,应该是他认识最久的熟人。旺哥,住在东巷一年多,家中有妻。 旺哥也挨个回答了许相梦的问题,他是一个杂货铺的长工,巧的是他跟施南寿在一个铺子里搬货。昨日下工之后,旺哥便回了家,也就再没见过施南寿。 “昨夜我回家就没出过门,能证明此事的只有我妻子。”旺哥道。 “一般来说,家人和亲人作证是不算数的。”成城道。 “但是我跟他无仇无怨……”旺哥略显慌张道。 “真的无仇无怨吗?” 麻叔一句话转折了公堂之上的气氛,从紧张变得更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盯着麻叔,只见他上前几步,表情凝肃。 “大人,我有话说,施南寿这个人,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说是老朋友也是,但又不是。”麻叔的话让许相梦摸不着头脑,他继续说道:“施南寿不止是酒鬼,他无论酒品还是人品都是差到极点,他父母和妻子,哪一个不是被他活生生气死的?还有最过分的,五年前,他为了有酒喝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到落霞阁做卖身姑娘,最后害得她不忍受辱选择轻生……不只如此,施酒鬼总在喝醉以后对小旺家中的媳妇恶语相向,动手动脚,我都好几次看不下去了。幸好我没女儿,不然一定早就搬离那地,免得受他骚扰。” 听过麻叔的话,许相梦略懂了,他的意思并不在怀疑旺哥,而是无畏坦白自己对施南寿的不满。许相梦听着麻叔无比愤慨地讲述着施南寿,若他所说是真,那施南寿也真是不值得她悲叹的坏人。 “麻叔说得没错,我确实看不惯施南寿对我夫人这样那样的,但是大人,我绝对没有杀人,请大人明查!”旺哥道。 “是呀大人,旺哥他绝对不是会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卖菜刘说道。 许相梦让施南寿的邻居三人先到一旁,接下来有话要说的就是酒馆伙计,确如麻叔所言,施南寿还真是一个品行不端而遭他人嫌的人。在伙计嘴中,施南寿每日比来他所在的酒馆喝酒,喝酒必醉,经常就跟其他客人掐起来,若不是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他老板都不愿意接待他。 听了这么多,许相梦对案件倒是依旧没太多想法,但她下意识相信麻叔他们与施南寿一死无关,她就是越发地觉得施南寿这种人死有余辜了,平日里过分,又气死亲人,还卖亲生女儿到那种地方。 “听了这么多,这施酒鬼到底是怎么被杀的呢?被谁杀的呢?为什么杀他呢?” 许相梦自问得晕头转向,仍旧没有找到突破口,她毫无头绪,此案依旧茫然无向。 “那个,戴师爷,你对这个施南寿之死有什么见解吗?”许相梦习惯性叫戴子卓为“戴师爷”。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前戏之后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戴子卓从昨日到方才遇见许相梦之前都不在家中,对施南寿之死也是才听说。对施南寿这人,他也不太能忍受,他承认自己也曾多次受他羞辱,被他说是读书无用的失败者。施南寿的话自然更过分,但戴子卓只是大略说出个意思。 “我昨日出了一趟门今早才回来,对此事一概不知。”戴子卓道。 许相梦自然更不会认为戴子卓跟施南寿之死有关,她拿他也当县衙里的人一般对待,只征求意见而并非审问。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既然如此……”许相梦心里默默哀叹一气,说道“既然如此,先退堂吧。” 案件不清不楚,许相梦绞尽脑汁也寻不见突破口,他静静坐在门槛上,望着薄雪渐融,化成她的一头雾水。 “啊,如果我不管这个案子会怎么样呢?”许相梦一头磕在门上,嘴里嘟囔道:“其实不管也行,我又不是知县大人,也没那么聪明,这种大事难事对我来说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许相梦自我催眠成功,她放下了案子不想,便感觉到侵体袭骨的寒冷。 “咦,冷死了!” 许相梦不禁全身感受冷凉颤抖起来,她决定先将命案一事抛开,毕竟自己已经尽力,除了觉得施南寿此人可恶至极而死有余辜之外一无所获。 许相梦突然想起一大早被案子牵着至今也没吃点东西,这下便察觉了肚腹的饥饿感。许相梦撇弃一切前往厨房,却见厨房空空无人,也没有吃食。 “想起来了,小猜被成捕头拐走了!” 许相梦又拉下一脸来,这下子更饿了。她走出厨院,忽然闻到一股烤香味,焦焦的,甜甜的。许相梦顺着香甜味道索到方向,闻着就找到了在大堂前不只在烤火的金劲。 “金劲!” 许相梦在大堂另一头的通道口冲着金劲的背影一喊,吓得他是胆子掉了一地,手上刚烤好的香甜烫红薯“啪”一下砸地身亡。 许相梦走上前,金劲僵笑着一脸回头,见许相梦的表情也不太可怕,便稍稍松心一笑,说道:“大人好!” “你吃什么呢?” 许相梦边问边走近金劲,一眼瞥过他笑得不大自然的表情,更看见地上一坨砸烂的红薯。许相梦愣神一刻,再看一眼金劲和火盆下,盯着被她间接害死的红薯狠狠咽了一口馋人的口水。 寂静的县衙,冬冷依旧,许相梦坐在大堂前的门槛上,脚边扔了一堆烤红薯皮。许相梦嘴边满沾软糯的红薯,狠狠一个饱嗝打得震天响。许相梦吃掉手上最后一口,满足的一脸笑容。 “吃饱了!” 许相梦身体暖融融的,身体也是饱饱的暖暖的,她从门槛上站起来,稍稍走几步消食,沿着走廊走去又折回,便看见坐在地上的金劲傻呆了一脸,手里举着一块瘪小红薯,整个人跟雕像一般僵硬。 吃饱满足的许相梦看不出金劲眼里的话,他就是被许相梦的大胃口吓到,大大小小十几块红薯,许相梦真是再次让金劲对她加深了“吃”事上的崇敬之心,更觉惊惧。 许相梦盯两眼金劲,疑惑不解他的痴愣模样,便走上前给了一脑瓜子,说道:“喂,金劲,你傻啦!” 金劲乍一下回神,手指蓦然松开,眼看最后一颗红薯又要落地,许相梦疾速一手捞下接住红薯,一抓举起在金劲两眼之间,说道:“最后一个了,你吃不吃?” 金劲对许相梦的话理解出另一个意思,于是他开始犹豫考虑他该如何回答,吃还是不吃,不只是口舌之快,而是顺知县大人的心与否。 “大人还想吃吗?”金劲试探着问道。 “我……”许相梦一个字出口,紧接而上一个饱嗝,说道:“饱了。” 许相梦一送手,金劲乍一下反应过来双手捧接,许相梦转身往院子里走,伸手去接墙瓦上冰雪消融的水滴。 “好凉啊!唉,好冷!” 许相梦又飘荡回廊上,冬日的冷意还是不能忍,小小火盆也算不得何等的温暖,许相梦唉声叹气坐下,很是埋怨的语气,说道:“唉,好想住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不冷不热,一切都好。” “有个地方……”金劲忽地开口一说,许相梦乍一下就打起了兴致,激动地问道:“哪儿哪儿哪儿?” “算不算四季如春我不知道,但是冬日里真的很温暖……” “这就够了呀,是什么地方,一定要去一趟!”对于此时此刻的许相梦温暖便够。 “绮梦楼。”金劲道。 许相梦略有犹豫,倒不是害怕面对弱云,毕竟她二人也说清楚了很多话,但许相梦总觉得心底有一丝小小芥蒂。 “还是不去了,我回房间裹被子吧,没睡够。” 许相梦走回房间,心思繁杂,但确实也有困倦之意。许相梦走到床边一蹦躺在床上, “唉,又冷又烦!” 许相梦掀过被子卷裹在身上,睡着之前的安静时光总让人想起越多,往事或近事。 许相梦便是想起了昨夜,她对夜央说出“暖被窝”这话之后,灯熄之前,她和夜央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 夜央无条件服从了许相梦的命令,许相梦侧卧,明目张胆地对夜央垂涎三尺,她总觉得刚刚发生的那个火热之吻会有很多后续,可现在,夜央竟如此安静。 “一定是我破坏了夜师爷的好事!”许相梦心里暗暗感叹。 许相梦轻微一下叹气传在夜央耳中,他缓缓睁眼,侧过头便看见许相梦直直盯着他的两只眼睛。许相梦本是轻轻松松地偷看夜央,这下却是被夜央逮了个正着。 “夜师爷!我,我可没有偷看你哦,我只是习惯脸朝外边睡。”许相梦一副略慌而要强的的表情解释道。 “大人睡不着吗?” “啊,对啊!”许相梦回答得心和眼一起动无休止。 “我知道了,大人一定是觉得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做。” 夜央此话一出,许相梦整个人跟被电闪中了一般蓦然僵硬发麻,她瞪着两只眼睛连如何眨眼都已忘记,只盯着夜央,他先坐起身脱去了自己的外衣,靠近许相梦,从容表情丝毫没有紧张。 “什么,夜师爷说什么了,难道他……”许相梦微张着嘴确说不出话,心里却是要急死了。 许相梦感受到被子下的蠕动,突然,一只手掌搭在她的腰侧,这被窝之中就她和夜央两个人,这手自然就是夜央的。蓦然之间,许相梦慌神从床上弹坐起来,二人一刹停顿目光对视,她有自己的想象,接下来所要发生的将会是何事? 融融火光,床上相对而坐两人,许相梦不由得屏息,夜央的手解下了她的腰带,徐徐缓缓,从颈窝处双手脱去她厚厚的外衫。许相梦穿了不少,夜央继续,许相梦傻了眼,夜央每一步都牵动她一颗心“嘭哒”直跳,越跳越急。 “那什么事之前还有这么可怕的过程吗?”许相梦心里想着可怕,却也不是单纯的那种可怕。 许相梦心里虽然慌了乱了完全理不清思绪了,但她却暗暗决定不予任何反抗,因为,他是夜师爷呀! 许相梦越发不敢直视夜央,她头蒙脑热地胡思乱想瞎期待了一大通之后,她终于被夜央脱得只剩一间內衫了。许相梦乍一下缓神,狠吸一口气,死命地握紧拳头,夜央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许相梦撇过头偷瞄一眼夜央,他无论表情还是神色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许相梦感受到夜央的下一步动作,他在靠近,又扶着她躺着,许相梦狠狠闭眼放松了身体,却还是僵硬得很。终于,许相梦被夜央一拥入怀躺下,仅仅是全身的拥抱。 许相梦失去知觉许久,她也不由得抓紧了夜央的衣侧,手还止不住发抖。 老半天,烛台上的蜡烛燃尽堙灭,许相梦这才觉得蓦地眼皮前一闪而黑,她慢慢睁眼,漆黑的房间,原来,她和夜央什么都没发生。 许相梦乍一刻心里的杂味之感不知是失落偏重还是心安更甚,她只敢悄无声息的在心底叹一口暗气,一夜,静静入睡。 许相梦回想完昨夜所发生的使她尴尬万分之事,忆终还是不由得面红心跳,跟涂厚了红胭脂似的,但这天然的脂粉,却晕染得小女子许相梦的脸颊分外美丽。 “难道真的是我会错意,想太多?”许相梦不禁怀疑。 许相梦在床上翻滚两下坐起,对命案毫无头绪的她却对此事想法多多。她不由得想起更久之前那次,她误会夜央对她做了什么害得她伴随着鲜血醒来,便猜测:难道是因为那次的事,所以夜师爷对我怕了? 许相梦觉得那或是是一个可能,毕竟那日她确实反应太大,夜央或者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敢再对自己“下手”。 “有可能。” 许相梦嘴里嘟囔着又躺了下去,一手“啪”一下拍在自己胸口,这一下,可又让她心里有了另外一个猜疑。许相梦不禁回想起那个假的采花大盗东方郎对她的作为一个女子的评价,她忍不住摸摸自己胸前,一口大气叹到了天外天。 “难道真的被那个混蛋说中了,像我这样的女子让男人实在没兴趣?” 许相梦愕然一脸不愿去相信自己的猜测,但她嘴角的咧咧抽搐暴露了心里的虚慌,对这个猜测,她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再后,便是深信不疑。 “许相梦,不可以,你不能乱信那个混蛋说的话呀,夜师爷才不是这种人,他一定是怕伤害你才收敛的,绝对不可能是对你没兴趣!” 许相梦开始了内心的挣扎,她本以为自己面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有着死不要脸的自信,而如今,她有了小女子的软弱和担忧。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眼见为实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的脑子已然近乎崩溃的边缘,信与不信,就如同不熄之火与不竭之水的相争相抗。终究,许相梦一头撞在枕头上,坚决放弃矛盾与纠结。 “不想这个了,想命案想命案……” 许相梦狠捶床被,嘴里转移着话题,脑子里也确实开始想有关命案之事,死者,邻居,戴子卓。 “一个穷酒鬼,肯定没有贼来偷财物,有口角之仇的人,也犯不着杀人泄愤吧,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呢,是什么……” 许相梦一开始想命案,困意便逐渐来袭,逐渐地,她嘴上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睡了去。 时间随西行的阳光悄然而走,许相梦一个翻身带着裹在身上的厚被子滚到地上,一头狠磕,梦再美也痛得醒了。 “啊!” 许相梦双眼微睁,手脚并用挥开了缠着身体的被子摊了一地。 “睡个觉都摔,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许相梦迷迷糊糊埋怨一句,忽地翻脸傻笑起来,说道:“我上辈子肯定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得到了夜师爷,哈哈……” 许相梦一串笑容过后,猛地才想到她在下了公堂之后就没看见夜央,许相梦乍一下清醒过来,圆亮眼光里算是猜想。 “对啊,夜师爷他今天跑去哪儿了?” 许相梦心里一想便翻身起来,脚步自然而然地往房门疾步过去,蓦然停顿,许相梦又折回,她收了收地上的被子,随意抱成一团往床上一扔。 许相梦去到夜央房里,没见人便匆匆脚步走去大堂,一路思索夜央不在县衙可能会去的地方,首先便是绮梦楼。穿过大堂通道,许相梦一眼没看见人,再一眼便看见金劲趴在许相梦知县大人的案台上呼呼大睡。 “金劲!” 许相梦大喊一声往金劲走去,那声大又带急怒自然吓醒了金劲,他“哗”一下便从桌上滑了下去,一脸砸地。 “大大人有什么吩咐?” 金劲摔了个半醒,迷迷糊糊却知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许相梦也是恭敬有加。 “夜……” 许相梦差一点直问出口,见金劲睡得这个迷糊样,想也知道他睡得不比自己浅,而且事关夜央的话,自己还是在金劲这胡言乱语大嘴巴前谨慎些好。 金劲依旧昏昏欲睡,许相梦见他不全像睡不醒的样子,便下意识拍拍他的脸颊,一触到便像碰到火炭一般。 “哇,这么烫!” 许相梦惊讶之余也能想到金劲为何会发烫至此,大冷天地趴在这冰冰凉凉的大堂上睡过去,不受寒才见鬼。 许相梦哀叹一气,她跟前晃晃悠悠着再站不住的金劲忽地往下一倒,幸好许相梦及时反应过来扶住了他,迷糊得死沉死沉。 “金劲呀金劲,让你偷懒,可为什么是我遭罪,我可是知县大人!” 许相梦搀扶着金劲送到他房里,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金劲放倒床上那一刻,许相梦才觉得自己终于活回来了。 “啊,累死本大人了,一个小捕快居然让本大人累死累活的,醒来就扣你工钱!” 许相梦一边埋怨着,一边又给金劲盖上被子,再一摸他的额头,果然是烫得不行。 “这不行,本来县衙里脑子就不够用,要是再烧傻了一个更不够了!” 许相梦给金劲捂上被子,便出了县衙前往医馆,准备给金劲抓点药。 某处交叉街头,夜央,成城和成墙三人分道而走,成城往成家小馆去,藏不住脸上的笑意,成墙则是回去县衙,而夜央,走上了去往绮梦楼的路。 日西,许相梦迈着急匆匆的脚步,一是因为金劲病得不清,二也是因为走得快人能暖和些。终于,许相梦跑走着进到了医馆里,跟大夫一番急言过后,终于取到了药。 “多谢大夫!” “大人严重了。” 许相梦似是怀着办成了大事一件的成就感走出医馆,正没走几步,便看见对街不远处的脂粉铺子里走出来的戴子卓,拿着一堆东西,遮遮掩掩的,走得飞快。 许相梦脚步越发缓慢,就等戴子卓走到她跟前,她一步停下,和不看路又走得慌急的戴子卓两人差点没撞一起。 “抱歉!” 戴子卓也不看前面何人,着急道歉而鞠一躬便要绕开走,许相梦却一把拽住了他,吓得他手上包裹着的胭脂水粉落了一地,戴子卓也因此看见了许相梦。 “大人!”戴子卓大吃一惊。 “你……” 许相梦先看一眼戴子卓,又低头看落了一地的胭脂水粉,进而用满是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他来,对于一个大男人买这么多胭脂水粉的事,许相梦第一个荒谬的想象便是,莫非戴子卓也是女人? “戴师爷,你买这么多女人用的玩意儿做什么啊?”许相梦直接问道。 “我,我替……” 戴子卓犹豫着想承认他是替别人买的,却被许相梦一个动作吓得没话说。许相梦不知怎么的不过脑子,一掌拍到戴子卓胸口,还来回摸了几把,确认他没有女子的特征才略显失落地收手。 “猜错了!”许相梦轻声嘟囔道。 许相梦转着眼珠子若有所思,她蹲下身去捡落一地的胭脂盒子,完全没注意到跟前站着的戴子卓被她一摸可是如同魂飞魄散一般。 “我说戴师爷,我这替你捡东西呢,你自己倒是站着清闲啊!” 许相梦随手劈了一掌戴子卓的腿,扯拉回来他在方才所发生的噩梦中飞散逃跑的魂魄,他蓦地退后一步,许相梦已然捡完了地上的一盒盒胭脂。 “给。” 许相梦将包袱推在戴子卓身上,直盯着他略微恍惚的眼睛,尖锐得如同刺探天大的消息似的目光,问道:“说,买这么多胭脂水粉要干嘛?” “我是替别人买的。”戴子卓仅是如此回答。 “哦,谁啊?”许相梦还不放过他。 戴子卓似是有难言之隐,只见他略低下头去,没敢直视许相梦。 “不想说,那我不问了吧。”许相梦说得一脸不乐意,突然又问:“那戴师爷现在要去哪儿?” “去,去……”戴子卓犹疑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繁杂纠葛,跟许相梦坦白道:“落霞阁。” “落霞阁?” 许相梦蓦地一脸惊讶,戴子卓怎么都不像一个会逛烟花场所的人,可许相梦一看他莫名其妙带的这么多胭脂水粉,如此不正好有了解释。 “哦,难怪买这么多胭脂水粉,送姑娘啊,真看不出来戴师爷也是多情风流之人!”许相梦忍不住笑道。 许相梦提着给金劲的药,却把生病卧床的金劲抛在脑后,跟着戴子卓往落霞阁去,一路听他坦言最近自己的情况。 戴子卓带着许相梦给他的不小一笔钱前往衡都寻找前程,却在半道上遭了贼偷,他身无分文,历经千辛万苦回到高涯县,最近在落霞阁里当伙计。 “啊,居然是这样!”许相梦不由得惊叹。 “大人是不是很瞧不起我,沦落至此。”戴子卓话里尽是不遇之悲凉。 “还真是挺倒霉挺惨的!” 许相梦无意一句大实话出口,硬是逼得戴子卓再无言开口,他垂头暗叹,许相梦像是突然察觉到自己说得话不太应景,便又说道:“不过,没有人会永远倒霉的!” “借大人吉言,希望来年我能顺利到达衡都。”戴子卓都不敢奢求一试中的。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许相梦无力的支持道。 二人脚步缓缓往前,许相梦一路倒是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明明药包都在手,她却死活想不起来生病卧床在县衙的金劲,直到戴子卓注意到她手上的药。 “对了,大人去医馆取药,是县衙里有人生病了吗?” 戴子卓话刚问出口时,许相梦乍一下还没反应,随手举起药包,又随口正说:“你说这个药啊,这是……” 许相梦的声音戛然而止,脚步也顿止,金劲的事一下子冲入脑海,原来她一路不安的事就是这个。 “哎,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许相梦狠狠一捶敲自己这不够用的脑袋。 “大人有事啊,那大人快去做自己的事吧!”戴子卓略略为许相梦的急而急道。 确实,金劲的病很急,千万等不得,但许相梦又想起夜央,她本来打的是一路和戴子卓走到落霞阁,便能顺路去一趟绮梦楼逮夜央的主意。 正当许犹豫不决之时,街那头远远走来成墙,他看见了许相梦和戴子卓,便迎了上去。 “大人。” 许相梦皱着纠结着松不开的眉头抬起头来,看见成墙,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分身,一个虽然和自己长得不是一个模样却听命令且行事认真的最佳分身。 许相梦成功解决了县衙那头金劲的问题,她将药包交给成墙,以知县大人热切关怀下属的口吻千叮咛万嘱咐成墙一定要照顾好金劲,而成墙一个憨实捕快,自然对许相梦言必听从,更何况她所吩咐之事并非坏事。 许相梦卸下重担和戴子卓来到了落霞阁前,绮梦楼就在对门,许相梦停步不前,戴子卓疑惑回头,许相梦说道:“戴师爷你先进去,我待会儿来找你喝酒啊!” 戴子卓已然向许相梦坦白了一切,虽然还是略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应下。 日头落去,无论是落霞阁还是绮梦楼都开始迎宾接客。绮梦楼内,夜央想到多日不见弱云便来探望,他前脚才进去没多久。夜央走在二楼上廊上,经过一个房间外面,突然一位姑娘开门出来,正撞了夜央个照面。 许相梦跑窜着进了绮梦楼,不自主地朝楼上一望,一掠便看见了夜央怀里搂着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 ------------ 第二百三十八章 那是爱情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眼前一幕,许相梦绝然不信“眼见为实”这句话,绝不可能她才觉得自己没有女人味,夜央这就来找有女人味的了。 然而许相梦依旧心头滋味复杂,她呆呆地站着,只见那女人当着夜央的面搔首弄姿,挤眉弄眼,许相梦倒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反正夜央还是走开了。 “就知道我夜师爷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嫌弃我没有女人味。”许相梦一脸委屈得都快哭出来。 许相梦脚底板粘地许久,她本想追上去,却又想夜央是来找弱云的,如果自己也跟着会不会气氛太尴尬了,好像夜央作为一个男人在两人关系上太没大丈夫的威严,而自己就显得不够大度。 “许相梦,你什么时候这么为人着想了,一点都不像你!” 许相梦稍稍犹豫思虑着,直到看不见了夜央,她才终于选择转身离开。 “就算你对弱云还不能完全信任,但对夜师爷总该信任到底吧?” 许相梦走出了绮梦楼,她还来不及发觉绮梦楼里的温暖如春,此刻却感受到身边的寒风刺骨。许相梦一时竟不知去往何处,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宾客盈门的落霞阁。 “找戴师爷喝酒去,不错的选择。” 许相梦像是突然间找到了归宿,迈着不算坚定的脚步,径直往落霞阁去了。 许相梦被陶姐无比热情地招呼到贵宾席,她也毫不客气,而且直说要跟戴子卓喝酒。陶姐自然疑惑许相梦一个知县大人,一个大男人,来落霞阁不找姑娘,却找一个伙计喝酒,但她又怎么敢违背知县大人的意思,便让人叫戴子卓来。 “对了,我想跟陶姐您说一句,戴公子曾经是县衙的代理师爷,也是我朋友,你可千万不要亏待他,知道吗?” 许相梦此话一出口,陶姐也就去了大半的疑惑,她看戴子卓老实,平日里可是不拿他当人使唤,大事小事什么破事都使唤他去做。她不曾想那穷酸戴子卓还跟知县大人是朋友,今后可要收敛些了。 “原来是这样,我一定听大人的!”陶姐略略苦笑道。 一位伙计端着酒菜过来,许相梦伸手抓一把伙计手里端着的菜呈上的花生,一眼掠过眼前这个脸上点点麻子的伙计,觉得眼熟,稍稍一想便记起来上一次她为逃避柳夏青的追击而逃进落霞阁时撞着一个伙计,正是眼前人。 “是你,上次我不小心撞了你,真是对不起啊!”许相梦一脸诚然的笑容道歉道。 “大人认识我们这个伙计?”陶姐问。 “对,之前撞见过!”许相梦轻松言谈,又转身对那伙计说:“你叫什么呀,要不要一起坐下喝酒,就当是我赔罪了。” 那伙计从头到尾没坑一声,也不敢抬头看许相梦,但这在其他人眼里并不奇怪,毕竟许相梦是知县大人,胆小些的伙计,自然不太敢正视威严的大人。 陶姐驱走了那伙计,她向许相梦解释了几句,那个伙计也是招来没俩月,是个哑巴,要不是看在她是外来人没事做无处去而做事手脚麻利的份上,也不会请一个不会吭声讨客人欢喜的伙计。 “哦,那看来陶姐您还挺善良呀!”许相梦半真心夸道。 酒菜也上齐,戴子卓也来了,陶姐便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临走还问一句许相梦,道:“那大人,要不要叫几位姑娘陪您二位喝酒呢?” 许相梦正倒着酒,目光朝她旁边坐着拘束不已的戴子卓瞥去,意在征求他的意见。戴子卓会意,却不太敢开口,便稍稍摇头。 “行,戴师爷不需要姑娘陪,那就随便给本大人叫两个吧!” 许相梦以前来落霞阁也只为吃喝玩乐,不为**美色,但今日,她是第一次点姑娘来陪,她心里的鬼主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边好不容易习惯了端茶递水的戴子卓,突然坐下来清闲享受还真是难以接受,他全身不自在地坐着,不看不闻台上歌舞,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许相梦,吃吃喝喝,一副驾轻就熟一无所惧的模样。 “戴师爷,别拘束,尽管吃尽管喝呀!”许相梦笑道。 许相梦一杯酒蹬在戴子卓面前,他却依旧一脸惊惑地只盯着许相梦不放,许相梦也知道戴子卓疑惑些什么,便道:“戴师爷是不是觉得我越看越不像个好官了呀?”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认识大人一段时间,还是对大人猜不到一丝一点。”戴子卓解释道。 “猜我干嘛呀,我又没有大秘密,我的人生,就是简简单单的,吃喝玩乐……”许相梦一杯饮下,又补充道:“还有睡。” “大人的与众不同我早已知晓,只是每次都有像是重新认识一个人那般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是戴师爷想太多了,我一直都是我,聪明绝顶,为民请命的知县大人。”许相梦才发现自己对着其他人还是能够做到死不要脸的。 在许相梦的逼迫之下,戴子卓终于喝了第一杯酒,紧接着就有二三四五六。 落霞阁两位姑娘也到了,许相梦吩咐她二人坐下,倒酒夹菜,捏肩捶背,许相梦可是使唤得得意忘形。 享受够了,许相梦又让两位姑娘坐下,让她们尽情吃喝,几轮酒下来,欢畅气氛正好,许相梦便趁着小醉之意,问起她们问题来。 “两位姐姐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都喜欢你们吧?” “大人过奖了,但我们二人确实是落霞阁姐妹花,喜欢我们的客官啊,那真是多得数不过来,今日有幸陪大人,可是让很多客官大爷失落呢!” “是呀,但是我们更喜欢伺候大人,今晚大人是否要留下来呢?” 戴子卓本来已见惯了落霞阁中女子诱惑人的场景,可此时此刻,他看着被围绕引诱的那个“男子”是许相梦,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大人今晚就留下吧,让我们姐妹俩好好服侍大人,包大人您满意!” “让大人您不舍得离开我们落霞阁!” 许相梦听着落霞阁姐妹花的魅语诱惑还真有些消受不下了,她尽量表现得自然,又得防备着她俩对自己动手动脚太过分。 “本大人倒是想留下来,可我对两位姐姐可是不敢任意妄为。” 许相梦回道,她眼神中的戏可足,眼中散发之光如痴如迷,看得一旁的戴子卓不由得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大人就是不喜欢我们,大人太不解风情了!” “哪能啊,我喜欢两位姐姐,两位姐姐这么美,世上有哪个男子看了能不动心?”许相梦稍带委屈的表情说道。 “大人骗人,您要是喜欢我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理由不接受我们的好意,您就是不喜欢我们!” “就是说啊,大人,您舍得伤我们的尊敬,敬仰您的这颗心吗?” 落霞阁姐妹花你一言我一语,反正一边的戴子卓是如何都听不下去了,他不能撇下许相梦逃走,蒙住耳朵也挡不住她二人穿刺破耳的软言语,便只能喝酒再喝酒。 许相梦稍稍愣了,任凭落霞阁姐妹花左右推拉,所有的撒娇卖乖,许相梦都闻之不见,老半天,她突然问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会想和他发生那种……好意吗?” 许相梦稍稍不好意思说出那话,只能用“好意”代言,眼神间忽地清明严肃下来,手上比划着总算将自己的意思表示了出来。 “那当然了,那可是爱情啊!” 一句话,许相梦本以为坚定的信念被打败,那是爱情,那她和夜央之间是什么?对夜央,许相梦永远缺乏理智。 许相梦让落霞阁姐妹花离开,而她却和戴子卓二人喝开了,许相梦酒量一般不赖,戴子卓还不如她,许相梦是心事所致,戴子卓也是无缘无故被许相梦带上酒途去而无返。 晶莹酒滴,莺歌燕舞,一切都叫人迷醉。 戴子卓彻底喝趴了下去,许相梦也醉了大半,推推戴子卓不动,便迷迷糊糊地撇下了他,自己起身晃悠下下了楼。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许相梦没摔下楼梯算她命大,成功穿过酒色弥漫的大堂出了门也是她的脚下运气好。 许相梦荡出了落霞阁,寒风吹人冷,实在刺骨难忍。许相梦晃晃悠悠走了没几步,少人的街头,她似是喝多了撒疯起来,冲着天上大喊起来。 “夜师爷,我命令你快点撇下所有人,放下所有事,立马出现在我面前!”许相梦大喊完,又低声嘟囔着,道:“让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爱情,不像她们两个说的那样。” 许相梦踉跄几个脚步,蓦地又呐喊一声:“夜师爷,你快出来啊,背我回家!” 许相梦奋身的一句呐喊抽空了全身的气力,她一下往后倒过去,却没有摔到地上,而是靠到了什么人,又有两只手掌扶住她的肩头。 许相梦一刹醉乱上头,她抖动全身脱离,又转身往她身后的夜央扑倒过去,许相梦扶着夜央的双臂晃晃悠悠地站不正,眼前的夜央,她不辨真假。 “夜师爷,真的是你?”许相梦醉言明显。 “大人,你怎么又喝多了!”夜央的语气里略带一丝担忧的责备。 “对啊,我喝多了,我跟,跟戴师爷久别重逢,就多喝了几杯!” 许相梦迷迷醉醉地说着,还扶着夜央往后边看,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嘴里说道:“戴师爷呢,人呢?” 许相梦完全没意识到喝多了的戴子卓被她抛弃在了落霞阁,既然看不见,她便不费眼神看了,反正也晕乎不清,更没什么心思。 夜央回过头一看,从他脚下所站之地还能看见落霞阁大门,中间根本没看见戴子卓,如果许相梦所言与戴子卓共同喝酒是真,或许戴子卓已经被她灌醉了,根本没从落霞阁出来。 “我想起来了,戴师爷说他在落霞阁当伙计,所以才没出来。”许相梦蓦地一笑又一整个人靠在了夜央身上, “大人,我们回去吧。” “好啊!” ------------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愿我愿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寒风呼啸过街头巷尾,夜央抱着醉得死沉的许相梦回到县衙,许相梦倒是醉得彻底,睡得惬意,苦了夜央抱着她走了大老远的路,回到县衙房间,许相梦睡得死沉,夜央还得伺候她宽衣脱鞋。 将醉得一塌糊涂睡成一摊烂泥的许相梦塞进了被窝还没完,许相梦醉了睡了,身体还是如平日一般灵动,辗转翻身踹被子,十分熟巧。 这样的情形可是叫夜央完全没办法离开,他走到床边坐下,许相梦蓦地一个翻身就碰到了夜央的手,像熟睡的婴孩,总要抓紧身旁所依赖之人一般,紧紧握紧夜央的一根手指。 许相梦稍稍静下来了,夜央以为终于可以放心,却完全不料许相梦一个翻身却没放开他的手指。夜央整个人横着往许相梦倒过去,幸好他手臂撑住了床才没压到许相梦。 夜央一条手臂被许相梦拽去环住她的身体,许相梦已然松开了抓紧的拳,而夜央,却失神不动。许相梦脸颊的醉意弥漫二人之间,夜央情不自禁去触碰她泛红微热的脸颊,许相梦恍恍翻身,微睁双眼,双颊红热,一副醉困羞人的模样。 “夜师爷?” 许相梦醉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无论是何种情况,她对夜央都有微苦的埋怨。夜央不舍抽身离去,眼前的许相梦,迷醉却清晰地记得他,在她眼里,夜央察觉一丝丝苦涩。 许相梦缓缓伸着两条手臂抱住眼前似真若幻的夜央,夜央毫无反抗,随着许相梦的手臂抱紧,身体紧靠。 “夜师爷,两朵花说,男人要是喜欢女人就会想得到她……的身子……”许相梦话语间有醉意,但又似心里清晰,“为什么夜师爷每次都只是抱着我睡觉,难道我在夜师爷眼里真的不像个女人?难道我真的让夜师爷你提不起一点兴趣吗?” 许相梦口齿清晰地说完这番话便又沉醉了睡意,死死抱紧夜央让他无所遁逃的双臂也松而摊开,继续呼睡。 夜央终于明白了许相梦的心思,一定是自己的欲进又退让她胡思乱想,夜央本意是不伤害许相梦,却反倒伤了她的心,夜央并非对许相梦没有那种感觉,但绝非许相梦所说对她的身体感兴趣这种**上的的**。 许相梦不明不白地将身体的爱与心里的爱分成两面,必须面面俱到,而夜央明白他自己对许相梦的爱,一生只为一人,将她视若己命,守她一世,护她一生,她是他一切的前提,一切的底线,一切的一切。 许相梦沉醉在迷蒙的深眠中,她睡得深沉安心,在熟悉而流恋的怀抱中,在许相梦内心深处,夜深人静入眠时,这样一个暖怀其实足矣,爱情,在她心里还没有固封的定义。 清晨,高涯县城内静如平日,许相梦一夜深眠,醒来时还是被上头的醉酒之感扰得头晕眼花脑涨。许相梦不自觉地想要伸懒腰,这才察觉自己被夜央搂在怀里。 许相梦乍然脑子一乱,记忆断了一层,莫非从金劲来敲门开始都是自己的梦?许相梦不禁如此怀疑,但她昏涨的头脑却不像是睡晕的。 “头好痛,怎么……”许相梦一开始思考头便更疼了。 “大人醒了?” 夜央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可吓得许相梦至静无声,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喝醉了,但理不清做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胡话。许相梦抱着脑袋不太敢抬头看夜央,夜央却冷静开口,说道:“大人可以不说话,只要认真听我说。” 夜央一句话听得许相梦蒙头转向,原本就脑袋晕乎,夜央这话还听不出什么意思,越是如此,许相梦就越发紧张起来。 “大人,肌肤相亲与爱并不对等,我对你多次地止乎无礼,并非不爱大人,我爱大人的一切,身体和灵魂,但任何可能是伤害大人的事,我都不愿意去做,如果因此让大人产生了误会,那是我的错,请大人原谅。” 夜央清楚明白的真心道歉,将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许相梦好像听懂了夜央的意思,她不禁开始回想,自己昨夜到底对夜央醉言了些什么可怕玩意儿,会让夜央一大早就严肃道歉? 许相梦尽管不记得了,但她还是能大概推断出自己醉后是如何疯言疯语,而且,猜想甚于真实情况。许相梦刹那崩溃,心中忧恐:老天爷,我对夜师爷说什么做什么了呀,我不会强迫他什么了吧?啊,我对不起夜师爷! 许相梦越想越可怕,手脚蜷缩缩成了一个团状,她没脸见夜央,她总是在他面前做许多丢脸之事,一次又一次,没有一次事后的愧恨有约束效果。 “夜师爷,我一定是喝大了才说胡话,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请你原谅……”许相梦说得委屈悔恨,蓦地又转而说道:“如果不可原谅的话,那你就打我好了,我保证不还手!” 许相梦蜷成一团腰背都酸了,她是真心认错,但她更有信心夜央并不会责怪她,只是她这心里对自己无底线,无终结的愚蠢疯狂实在难以忍受。 “其实如果那是大人的意愿的话我也很愿意。” 夜央突然不按常理出牌说出的一句话听得许相梦傻愣住,听他这话的意思,他是准备打自己泄愤?许相梦蓦地脑袋一片空白,她本来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下,却突然感受到夜央稍稍撩开了被子。 许相梦眼中满是惶恐,她抬着双眼盯着夜央,他嘴角的一丝微笑又是诱人,又是叫人心里不安。 “夜师爷,你……” 许相梦委屈的双眼水汪汪的都要流出眼泪来,但她依旧决心履行自己的承诺,夜央还能打死她不成?许相梦对自己下了狠心,一下翻身躺好,死闭着眼睛说道:“夜师爷,你想打我就打我吧,不用当我是女的,你开心就好!” 许相梦心里乱如丝麻,她完全想象不到夜央对她下狠手的画面,如此温柔的夜央,如何能够残暴待她,她坚决不信。 许相梦悬着一颗心等候夜央的惩罚,最后,她只感受到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自己额头,许相梦乍一下睁眼,蓦然一吻贴在她的唇上,她眼中,是夜央饱含温柔情意的深眸。 这便是夜央对许相梦最重的处罚,两个吻牵动许相梦的一万缕心思,她好希望以后每天做不完错事,能够欢然承受夜央爱的惩罚。 “许相梦,你好不要脸,怎么能想着每天做不完错事这么无耻?”许相梦心里质问自己,忍不住嘴角的笑容,心里念道:“随便做一两件小错事就够了啊!” 许相梦丝毫不动弹地躺在床上,幻想着她的那些小错事,夜央见她忍不住的笑容,羞红的脸,稍稍疑惑,可任凭他聪明,却也想不到许相梦这个小女子心里打得是哪样鬼主意。 “大人,从今以后,无论是何人,包括我在内,不管因为任何事,都不能任由他们对你做你不愿意的事,记住了吗?” 夜央的话,温软胜似棉絮,许相梦此刻还不太懂他话中深意,但大概就是让她切记保护自己吧,许相梦领会一些,便凝视着夜央点点头,可她还是无法不纠结于与夜央相亲近的问题,一脸无辜无意地吞吐问道:“那和师爷之间,就算我愿意,也不能,不可以吗?” 许相梦实在厚不起来脸皮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她心中所想的意思,但夜央还是明白了,他仅仅只是微微一笑,令许相梦感到匪夷所思。 “夜师爷是不愿意的意思吗?”许相梦忽地哀怨了一脸。 “如果是大人的意愿,那我也愿意。” 许相梦觉得夜央这句话很耳熟,但她来不及回想,便看见夜央俯身往她靠近,许相梦心里一慌一着急,蓦地一掌推在夜央胸前,慌里慌张地说不出话来,道:“夜师爷,我,我……” “怎么,大人改变主意了?” 许相梦十分不解为何在这事上,夜央如此冷静从容,连微笑都不显得是恶意,而她则是完全相反,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好像怯弱,仿佛没开始,就注定了这将是她的一场败局。 “不是的!”许相梦坚定了语气,张扬起她素来的那份骄傲,双眼注视夜央,不惧说道:“我没改变主意,但是……” 许相梦的威严霸气全使在了这句“但是”上面,而后,许相梦又蜷成了一团,变成了一个小女子模样,说道:“本大人虽然勇敢坚定,无所畏惧,但这个事情,还是,还是……” “其实我和大人一样。” 夜央一句话挽救了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的许相梦,她稍稍转身看夜央,只见他重新躺下,脸上是轻松的笑容,与刚才截然不同。 “面对心爱的人,确实会情不自禁,突然间身不由己,但其实心里会很紧张,害怕伤害对方,惹她不高兴。”夜央说道。 此时此刻说出此番话的夜央才真正让许相梦觉得匪夷所思,她对夜央的认识,从来停留在冷静沉重这一层,像是慌乱紧张这类,完全不觉得跟他有半点搭边。 “原来夜师爷也会紧张啊?”许相梦懵然一脸。 “是啊,尘世间的人,又有谁能做到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如果有,那一定是他还没有遇见那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还没有卸下防备的伪装。” 正如夜央所说,许相梦就是他今生遇见的那个最重要的人,让他能够卸下防备的伪装,真心相待。只因为许相梦,夜央成了有情绪的活人,不再如从前那般,空空躯壳,距人心千里。夜央唯一对许相梦的最后份隐藏,是他心上无法拨开的心痛,但他相信有一日,自己能够将它坦诚。 夜央深思眉目凝重之时,许相梦缓缓转身而来,她望着眼前的夜央,同样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之人,永远无可取代。 ------------ 第二百四十章 陶姐之死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今日阳光融化昨日冰雪,一缕阳光带来的不只是温暖和光明,还有有关施南寿命案的巨大进展。 县衙接到报案,今早发现第二个死者,同样被利器刺进胸腔,破心而亡。 许相梦和夜央匆匆赶往落霞阁,许相梦心头纠急不已,她完全不忍相信所听到的报案情况,尽管她进到落霞阁,在那个房间门口看见门内已然倒地死亡的陶姐,许相梦仍旧不敢眼见是真。 明明昨晚她还在落霞阁喝酒,和一个个活生生的陶姐打着官腔,一夜之间,生与死只在一刹那,闭眼的一瞬间,失气的顷刻间。 许相梦滞步房门前半丈处,双腿不知是软无力还是僵硬,总之再无法上前。她身体不禁一颤,靠在了身后夜央的肩上。 许相梦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陶姐这样势利的人,但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她当时针对过自己而已,后来陶姐对自己这位知县大人也算恭敬尊重,自己在这落霞阁也是混得如鱼得水。 许久,许相梦终于有了力气往前走,只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明明脚下是坚硬的石地,却让她感觉到空洞的脆弱,仿佛一不留神就会重坠深渊,从生到死,仅此一瞬。 陶姐被杀是一个许相梦此刻不信却是实在发生的事实,此外,还有一个她坚决不能相信的事,便是杀人凶手是戴子卓。 据第一个发现陶姐尸体说,他早起整扫打理后园,远远就看见陶姐院里房门开着。按常理,陶姐那个时辰应该还在睡觉,不可能大冬天开着门睡,于是伙计心存迷惑便走上前去。 万万没想到,伙计这一走近,竟发现躺倒在门边的陶姐,心处一刀,已然毙命。而那个伙计亲眼所见的,还有倒在血泊旁边,手握利器的戴子卓。 “我当时就吓死了!”伙计描述起当时所见情景仍旧心惊胆战。 虽然照伙计的说法,戴子卓或许有可能是犯下两件命案的凶手,与死者都有关系,没有不在场证明,这次甚至直接倒在案发现场握着凶器被发现,逻辑推理得通,证据也齐备。 此事不容太拖,两夜死去两个人,所涉及的有嫌疑的凶手又是相识之人,许相梦再不认真对事的一个人也知道此事严峻。许相梦不信戴子卓是凶手,但为了平人心,还是命令暂且将他收押监牢。 一行人回到县衙,半刻不待,即刻展开严肃的案件讨论,还未完全病愈的金劲也参与进来。 “我觉得戴师爷不是凶手!”许相梦上来第一句便是表示对戴子卓的信任。 “我也不相信是戴师爷杀人。”成墙随之应道。 “这我也觉得,像姓戴的这么胆小的人,别说杀人,我看杀鸡都不一定能下手。”金劲对戴子卓虽说曾经不支持,如今他还是不针对。 许相梦,金劲和成墙三人表达了对戴子卓的信任,但夜央和成城却显得谨言不少,他们并非不信任戴子卓或者怀疑许相梦,只是更认为能让戴子卓真正的脱罪的不是一句相信,而是证据,抓到真凶。 几人重新分别梳理过施南寿案件和陶姐的案子,如今已能确定,凶手并非为谋财而害命,一刀中心夺人性命,如此恶毒手法,若非有深仇大恨,绝不可能辣手至此。 两件命案的犯人是同一人,那必定与施南寿和陶姐都有关系之人。施南寿一个普通老百姓,在东巷生活几十年,圈子很大,但如何能有一个仇大恨深到一刀夺命的仇人? 而陶姐,一家妓院的老鸨,入行多年,逼良为娼的事定是暗地里干了不少,相较施南寿,她或许仇人多些。但到底是什么事,会让他二人联系到一起,让同一个人,恨之入骨。 “会不会是是两个人作案,后者刻意模仿前者呢?”金劲问。 “不会,仵作大叔确定了,戴师爷手里那把带血的匕首和施南寿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一定是一个人干的!”许相梦坚决说道。 “可是,他们两个人怎么都不像生活有交集的人,施南寿只嗜酒又不好色,陶姐也只会攀附勾搭富贵之人,就他俩……”金劲仍旧道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金劲不说则已,他一开口自己心里的疑惑,倒让许相梦,夜央和成城三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一件事,他们怎么不会有交集,他们实实在在有过一次无法磨灭的交集。 “谁说他们没有交集?” 许相梦思而抬头,金劲和成墙的眼神还是迷茫的,但夜央和成城已然明白了许相梦的意思。 “但是,五年前的事,跟这次命案这么会有关联吗?”许相梦还是疑惑不太坚定,脑子里一通翻天覆地的猜想,说道:“难道是施酒鬼的女儿的冤魂来索命了?” 许相梦说归说,还翻白眼咧嘴颤抖起来,感情她装鬼的模样自己看见便吓不到自己,所以就能肆意吓别人。对许相梦这样的行为,夜央几人还真不知还如何评价。 严肃的讨论终究被许相梦这副鬼样子打断,说了这么多,倒也算有一个收获,既然没有其他思虑继续查下去,他们便决定调查五年前一事开始入手。 既然有了这个猜想,许相梦几人便兵分两路,成城和成墙去东巷向麻叔他几人进一步了解,而许相梦和夜央便去落霞阁继续查探。 没了陶姐的落霞阁乱成了一团,姑娘们有的庆幸自己因他人之祸而得自由,有的抱怨将来的迷途。又因为命案发生,所有人都奉命留在落霞阁,不得随意离开。 许相梦和夜央来到县衙,楼上楼下,房间内外的姑娘和伙计都朝他们跑了过来,想着他们有什么消息,至少能不继续把他们圈在这里。 “大人呐,夜师爷,你们可算来了,那凶手都抓着了,为什么还不让我离开呢?” “就是说啊大人,隔壁街胭脂铺每月今日出新品,我还要去光顾呢!” “大人,您就放了我们,反正陶姐也不在了,我们也就自由了,您就让我们各自离开吧!” 许相梦一进门就听一个又一个姑娘的“如何如何”,此起彼伏的请求在耳边回荡不休,她一个知县大人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招烦的。 “不要说了!”许相梦忍无可忍一喊,夜央紧接着开始回应她们一个又一个问题,道:“首先,戴子卓只是嫌犯,而且他醉酒不醒,恐有被人利用之嫌,并没有人亲眼看到他杀了陶姐,再有,陶姐是不在了,可你们与她之间的债务关系必须经过核实而不是自然解除。” 夜央如此冷静沉着地应对实在看得许相梦入迷,但她还是仗着夜央筑起的台阶强发自己的威势。 “就是说啊,还有你,落霞阁都关张了你还要买什么胭脂,涂了给镜子看呢?”许相梦冲着那个姑娘一喊,质问得她无言以对。 夜央留下了几个在落霞阁待了五年以上的姑娘,遣散了其他人。几人围着桌子坐在,其中一个就扬着叫许相梦看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的笑容,说道:“夜师爷,真没想到您好容易来一次我们落霞阁,不找年轻貌美的姑娘,反倒找我们几个年纪最大的,还真是……” “说什么说什么呢,本大人和夜师爷来这里是为了查案,查案懂吗?才不是找什么姑娘!” 许相梦听得一腔怒火,又是拍桌子又是踹凳子,冲着那几位老姑娘就是一顿说,她停嘴,便是鸦雀无声。 许相梦泄了气坐下,终于言归正传,夜央一句闲话不多说,直接问五年前施南寿女儿被卖到落霞阁的事。 落霞阁年年姑娘来去不少,要说五年前的一个姑娘,那可是在她们的记忆海里捞针。但她们几人却记得施南寿的女儿,她叫施玲玲,让她们记忆深刻的,也就是她的姿色,以及她的悲惨一生。 当年,施玲玲虽然只有十六岁,但却生得玲珑秀美,富有灵气。在她们口中,施玲玲第一次登上落霞阁的舞台就引起巨大反响,半个月,声名远播,如果施玲玲还活着,那绝对可以与袭倩相媲美。 “只可惜呀,红颜薄命,才十六岁,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就因为她那个只爱酒不要女儿的爹沦落到风尘,又被色老头看上,最后香消玉殒,不过这都是命吧!” “那个色老头是谁呀?”许相梦听得一脸为施玲玲倍感悲哀之意。 “隔壁清水镇的的鲁员外呀,四五十岁的人了,硬是仗着家财万贯,非要买施玲玲做小妾,陶姐当时见钱眼开就答应了,这不就在花轿抬着施玲玲到了半路,她趁着所有人休息,冲出轿子就跑了,最后被逼无路可逃,小姑娘骨子里脾气硬,就跳河了,不会水,也就被老天爷收走了,尸骨无存。” 听着她们口中所说的有关施玲玲的故事,许相梦仿佛像是看过一场真实发生的悲剧一般,她看遍始终,却永远不可能扭转局面,甚至无法改变一丝一点。 许相梦唯一能做的只有感叹,感叹人生在世,无奈太多,别说她只是一介小小知县,就算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也会对很多事束手无策。 世上可怜女子千千万,一个有一个的难处和悲伤。许相梦不禁想起自己和她爹,无论她爹欠下多少债务,也从来没有要卖她,更是让她一直女扮男装,处世少了很多麻烦,这么一比,她实在幸运,有一个不算丧心病狂的爹。 ------------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为人之父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和夜央打听完了有关五年前的时,许相梦倒了一杯茶正要喝,夜央却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施玲玲还活着,你们还能认出她来吗?” 夜央分明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许相梦却是当成了鬼故事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边咳边说:“夜师爷,你脑子糊涂啦,人都死了,还出现,鬼魂啊?” 许相梦一句话让座上的气氛变得怪异,两两相望,对许相梦的这个“鬼故事”默然心慌。 “如果她真的还活着,那就是个大美女,还是能看出来的吧?”其中一人说道。 有关五年前的事,许相梦和夜央了解得差不多了,许相梦以为终于完事了,起身准备离开,对她来说,这一行,只是听了一个悲悲惨惨的故事。 临走前,夜央还多问了一句,是否落霞阁所有人都还在,没人离开。但落霞阁是姑娘多又伙计多,随随便便一想她们还真是不记得谁出现了,谁没出现。 “这个,我们落霞阁怎么说都有上百号人,不如我们给列个名单子,弄好了给夜师爷您送过去,反正我们也是闲着没事,行吗姐妹们?” “行!” “那麻烦几位了。”夜央道。 “有什么麻烦的呀,如果夜师爷能够记我们一分情意,以后能多来看看我们就好。” 在落霞阁这种风尘之地久居的女子,说话那总是眉飞色舞,眉眼里尽是调戏诱惑之意,许相梦也不是不明白,可看到她们这个样子对夜央,就是会有种自己的东西被盯上的危机感,她拉下一张臭脸,说道:“等案子解决了,落霞阁也就顺利关门大吉了,还来看谁呀!” 许相梦和夜央离开了落霞阁,在门口时,许相梦瞥见了对面不远的绮梦楼,这便想起来昨日夜央可是瞒着自己偷偷去过,便有些小委屈地问道:“夜师爷,既然来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弱云呀?” 夜央看一眼绮梦楼,又转头往许相梦看,见她躲避自己的目光,便伸手牵住她,回道:“昨日去看过她了,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县衙,看看成捕头他们有什么了解和发现吧。” 夜央说罢迈步上前,许相梦却杵在原地不动,只见她她嘴角微微一笑,对于夜央的诚实,她还是很欢喜的。夜央发觉许相梦不走,便回过头,二人牵手相距两臂之间,落在彼此眼里的目光更加清晰明显。 许相梦两步走近夜央,抓着他的手举起来,说道:“夜师爷,在大街上,师爷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牵着大人的手,真的没问题吗?” “大人怕了吗?”夜央问。 “当然怕,怕抓得不够紧,把夜师爷你弄丢了。” 许相梦说罢抓紧了夜央,这次轮到她先迈步前行,紧扣十指的那一头有夜央,是她抓紧绝不放弃的幸福。 回县衙的路上,许相梦看见同样牵手行来的一男一女,不过他们和她与夜央不同,他们是一位父亲和一个小女儿。许相梦不禁注视那二人,从前走来,又转身看他们走去,父亲的慈爱,孩儿的乖巧,一切都让许相梦心生感触。 “夜师爷,以前我总觉得我爹对我不好,我都怪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就比方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让我装小男孩,一直到我都习惯了自己是男儿身,但现在一想,他让我女扮男装是为了保护我,不在这个世上受伤。就算我爹欠下一屁股赌债,无论被多么残忍的手段追债逼偿,也从来没想过把我卖掉。”许相梦又带笑容,又有微叹。 对于父亲,在夜央心里,或许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父亲比他的父亲残忍,但如今,他没了父亲,也没有仇恨。 “夜师爷,你爹在世时,他对你好吗?” “或许他曾经待我好过吧,但我还是没什么印象。”夜央并不想说太多。 “也是,夜师爷你家兄弟姐妹这么多,你爹却只有一个,他的父爱一定是分成好多份了。”许相梦感叹道。 许相梦如今说起父亲有了千万分感叹与感慨,她以为她能没心没肺地活一辈子,但她已经开始怀念过往,那些她本以为如同浮云飘散的往昔。 “等这案子结了,我陪大人去看看你爹吧!”夜央突然说道。 许相梦愣神一刻,说道:“我爹已经死了呀!”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去祭奠一下他,而且我也想知道大人以前所居之处。”夜央解释道。 许相梦忘神许久,月光村只是一个小破落村,虽说是她与她爹的故乡,但在她记忆里也没回去过几次,这次,她竟然能够带着夜央一起回去,回到她儿时最初的回忆之地。 “大人怎么了?” 夜央轻唤一声将许相梦牵回现实,她不自主看着夜央害羞起来,想到和夜央回家,就有种领着夫君回娘家的喜悦心情。 “夜师爷,我要是带着你去看我爹他可能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的!” 许相梦突然这么来了一句,没铺内垫,不明不白地,听得夜央也是想不通。许相梦是若有所思状,她蓦地忍不住笑意,解释道:“我爹可是希望我带儿媳妇回家的,突然带成了女婿,他老人家可是要不高兴的!” 许相梦一番解释听笑了夜央,儿媳妇还是女婿的问题,是严肃的伦理问题,被许相梦这身份一说,竟成了玩笑话。 “夜师爷,我们赶紧回县衙抓紧把案子解决了,到时候我带你回月光村,我可是要好好在死鬼老爹坟前吹嘘一顿,就算他把我当男孩子养大,我还是找到了这么好的……” 许相梦说着话激动得挽起了夜央的手臂,她真的是能几句话把悲凉的气氛幻化成喜。只是在这大街上,再加上心里的羞意,就算是许相梦也不太好意思说出夜央对于她而言是怎样一种存在,情人,伴侣,夫君等等。 “这么好的什么?”夜央笑问。 许相梦无语应答,两只眼睛盯着夜央眨巴眨巴,一下松开他,说道:“夜师爷你希望是什么就是什么呀!” 夜央若有所思,他注视许相梦略带羞意的面容,二人之间,心意互相明了,最幸两情相悦,此生彼人足矣。 “行了,我们快点回县衙,案子重要!”许相梦被夜央看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匆匆赶回县衙,成城和成墙也从东巷麻叔那头探听到有关五年前的事。五年前,施南寿搬货时不慎伤了筋骨,得有几个月不能接活,他从来也没积蓄,但又嗜酒如命,一日不喝酒就不能活。一开始,施南寿还在酒家赊账,后来又从认识的人那借钱,最终,他为了每日饮酒饱,居然决定将亲生女儿施玲玲卖身到落霞阁。 麻叔他们几位老邻当时无论如何劝阻,甚至愿意各自出钱给施南寿买酒喝,但他仍旧决心不改,固执己意。卖掉施玲玲收到的银两不少,施南寿也全用来买酒喝,根本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悔意。施南寿这样对待亲生女儿的行为,让让所有人视为不齿。 而后在落霞阁的事,麻叔他们不知,倒是邻镇老财主娶施玲玲做妾一事县城内全人皆知,麻叔他们还回忆当时,施玲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从落霞阁里出来,竟来求救她这无用的爹,而施南寿所说竟是“嫁给那财主好啊,这样我以后就有喝不完的酒”这样无耻至极的话。 麻叔说起这段往事,他记忆犹新施南寿的笑声,在东巷里传响,麻叔甚至不惧坦言当时就连他都很想要了那酒鬼畜牲的性命。 五年前的事情明了,但那事的结局是施玲玲跳河自尽,而施南寿毫无悔恨自责地继续当他的酒鬼。 “难道是麻叔干的,他看不下去施南寿和陶姐的行径,所以替天行道?”许相梦猜测道。 “虽然麻叔跟我们说起这段往事时的确愤慨不已,但他就算对施南寿这样为人父亲的人不满,也明白陶姐做那一行有她自己的规矩,不可能痛下杀手。”成城说道。 “是这个意思,那个施酒鬼太不是人,但是那陶姐见钱眼开不是罪吧?”金劲道。 “那难道说是施玲玲当年跳河没有死,回来报仇?”成墙说得略显惊恐。 “会不会是鬼魂飘飘荡荡从某个地极游荡回来复仇了呢?”许相梦一来劲又装起鬼来。 装鬼装得活灵活现或许也能算是许相梦一样技能,就算没有披发血面白衣,她还是演得跟个抽疯的真鬼一模一样。 “鬼杀人也需要匕首吗?” 成墙蓦地一问,全场冷静,许相梦一张鬼脸敛去,想的是成墙这不是在拆她台吗?而夜央他们几个,叹的则是许相梦贪玩胡言,成墙还当真。 “等一下。” 许相梦猛地发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的严肃揪紧了在场所有的心,停顿半天,她终于说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几人又匆匆转到牢房,知县大人,旁边站着师爷,后面跟着捕头和捕快,这架势绝对足够威武。他们停在关押戴子卓的牢房前,只见他倒在地上,跟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怎么还没醒呀?” 许相梦不解一脸回头看看他们几人,突然想起她昨夜和戴子卓喝酒,自己喝个酩酊大醉,完全没注意被自己灌醉的戴子卓。而且当时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戴子卓就是醉死的,还是成城和成墙两人合力扛回来的。 “想起来了,他还没酒醒呢?”许相梦无法想象戴子卓的酒量。 开了监牢门,许相梦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她蹲在戴子卓身旁,轻轻戳两下他,一点反应没有。许相梦再稍重重下手推推,稍稍有一点反应了,却只一下又不动弹了。 “嘿,他还睡得很惬意,都不知道自己成嫌犯进牢房了吧!” 许相梦一来气,猛地挥起一巴掌朝戴子卓的脸过去,只听“啪”一声巨响,整个空荡牢房里回响绵绵不绝。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日又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伴随着巨响,戴子卓乍一下如同僵尸一般弹坐起来,许相梦看他微张混沌的双眼,以为是自己绝命必杀掌见了效。竟不料,随着回响越发微弱而终究消失,戴子卓又倒了下去,只留给许相梦一份满满的怨气。 “这什么人呀,算了,就他醉成这样,凶手脱光了站他面前都认不出来……”许相梦说着站起身来,继续埋怨道:“真是白开心一场!” 许相梦一个回头转身,映入她眼中的是四张不同却同样刻着因她那一掌受了天大的惊吓的脸,金劲的捂脸感同身受,成墙的一脸呆懵,成城惊错不已的目光,还有夜央,微蹙眉头,动眼恍惚。 “咦,我做错什么事了吗?”许相梦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残忍残酷。 几人离开了牢房,最终讨论的结果是,暂且认为连发的命案与五年前施玲玲之事有关,如是当年施玲玲并没有被江河吞没,如今回来复仇。最后众人决定防患于未然,许相梦差了成城前往清水镇,在保护鲁员外的同时等候凶手到来,如若猜测准确,那便是对的方向。 日头西落,一日过去竟是如此之快,那时白雪已然不见踪影,今日即便到了黄昏傍晚也不太寒冷。 许相梦和夜央二人在院子里闲走,许相梦这才后知后觉手掌心的麻痹痛感,动动手指,不经意流露了忍痛之意。 夜央一把扶着许相梦的手背抬起,手掌心都还微微发红,可见她刚才下手是有多狠重。夜央盯着许相梦的手心轻轻一叹气,许相梦便摸不着头脑了。 “夜师爷你干嘛叹气呀?” “我担心……” “担心什么呀,不就拍了人一巴掌,也没有多痛。”许相梦急着解释道。 夜央再叹一口气,嘴角却露出了隐隐的笑容,说道:“我是担心以后,大人要是对我也拳脚相加可如何是好?” 许相梦听出了夜央话中的意思,他这是委婉地说自己残暴呀! “夜师爷,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哼!” 许相梦赌气地甩开夜央,朝他一哼声便走开,坚定地步伐还没迈顺,缓缓停下,夜央没有出半点声音,许相梦转身一张怨气满满的脸,看见夜央站在原地,一副自信等待许相梦认输的模样。 “夜师爷最近又得意起来了,不行,才不要被他看扁!” 许相梦心里略略思索,冲着夜央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便绝然转身。 “大人。” 身后传来夜央一声呼唤,许相梦的嘴角立马显露丝丝笑容,一步迈出去了还收回,只要夜央对她妥协,那她也不想故意对他发脾气。 许相梦转身一步往后,脚尖相触,她这才知道夜央早已站在她的身后,此刻,她微翘着下巴,仰首看着夜央,蓦然一笑。许相梦丝毫没有顾虑地往夜央怀里一靠,说道:“夜师爷,我当然,不会那样对你了。” 许相梦的声音竟然还听着有一丝温柔,夜央才扶到许相梦的肩膀,她就补了一句:“因为夜师爷才不会喝醉成那个鬼样子!” 许相梦的一串笑声如风吹清铃,夜央没有责怪她的“无情”,只是淡然一笑,这才是许相梦的一贯作风,尽管夜央无数次被她这样“欺骗”,但心里只有相处的甜蜜。 黄昏的园子,光秃秃的昏黄色,调和的气氛温和轻柔。许相梦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两边脸蛋,发傻地望着身边的夜央。 许相梦嘴角一弯笑容扬起,那是在她嘴角挂上千万斤也止不住的笑容。夜央微微一掠而过许相梦,许相梦就化笑容为鬼脸吐舌,一副骄傲模样,翘着下巴晃悠着脑袋,在夜央面前,她可以任性地做自己。只是许相梦再任性骄傲,也忍不住肚腹的饥饿,这肚子一叫,她便泄了气,苦愁了脸。 “夜师爷,我饿了,你饿吗?” 许相梦摸摸饿瘪的肚子,在这个天下千万家都应该围餐桌的时辰,因为毛小猜的离开,案情的严峻,许相梦硬是凄凄惨惨地饿着肚子。 灯火通明的厨房,许相梦正面趴在桌上,她捂着肚子,闻着厨房里各种调味料的味道,酸甜苦辣咸,各有其味。此刻的许相梦,多想捞几把盐填填肚子,那也比饿着强。 许相梦渐渐嗅到调料以外的香味,是各种调料加在一起的诱人香气,许相梦翻个脑袋脸颊着桌,竟看见站在灶台前,无论是平常握笔的夜央,还是此刻手握菜刀的夜央,在许相梦眼中,都是魅力无限。 “夜师爷你这么完美可让我怎么是好呀?” 许相梦哀怨一脸却挡不住心底的喜悦,她一头掰回来额头抵着桌面,不忍心观望令她揪心的场景,那便坐等吃饭。 一碗面条,最简单家常的食物,许相梦双手端着碗沿,肚子早已闻到香味“咕噜咕噜”叫个没完,而她咽了一口口水,双眼直盯着碗中,似是想把每根面条的形状深深铭记一般。 “大人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夜师爷,我舍不得吃!” 许相梦其实已经饿坏了,无论再咽几口唾沫都不会饱,但她又确确实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夜央亲手做的面条,让她如何能像平日一般任意地狼吞虎咽。 “大人再不吃,我亲手为你煮的面可就这么放着坨了。” 许相梦被夜央一句话带离了死胡同,吃,她不舍得,不吃,那更是空置夜央满满的心意。许相梦抽过筷子,灿然一笑冲着夜央,一大碗面,许相梦吃得连一滴汤都不剩。 “饱了!” 许相梦放下碗筷,一脸吃饱满足的笑容,她又看夜央,还真是吃什么都是夜师爷的样儿,做什么也都是不改让许相梦心动的样儿。 窗外天黑月明,世间万般寂静。 许相梦目光从夜央身上转到窗外,她突然想起了戴子卓,白天去看他时醉眠不醒,她有吩咐成墙给他煮点解酒茶一类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一个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牢房里,那还不得吓死? “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真扫兴!”许相梦低声嘟囔道。 “大人说什么?”夜央问。 “对了夜师爷,面条还有吗?” “有,大人没吃饱?” “不是,我突然想起来戴师爷被关在牢房一天了,我们也没顾得上他,这会儿也应该酒醒了吧,我就想给他送点吃的,不然饿死了怎么办?” 许相梦说着话起身去盛面,大手大脚盛得到处都是。夜央放下了筷子起身,许相梦端着面走过他身旁,见他没吃完,边说道:“夜师爷,你继续吃吧,我给他送过去就行。” 许相梦离开厨房,夜央也没有心情继续吃,他收拾收拾碗筷,清理清理灶台。 外头,许相梦端着一碗面来到牢房,她提着正门口墙上挂着的亮得不死不活的灯盏往里面走去,越靠近戴子卓所在的牢房她便隐隐察觉到寂静中一丝一丝恐惧,但并不是她心里的恐惧。 漆黑中的戴子卓蜷缩在牢房角落,全身哆嗦,冒着冷汗。他眼里的四周是黑暗的影子,挥之不去,闭目也逃不过那种渗透心底的恐惧。 许相梦终于来到戴子卓所在的牢房前,她带来的一丝光亮闪过戴子卓紧闭的双眼,他蓦地睁眼,恍然神思抬头,看见许相梦的脸在灯光下,凝眉疑惑。 “戴师爷,你可算醒了!” 许相梦开了牢房门直接走进去,她对戴子卓是全然的放心,竟不料当她一手端着面,一手提着灯走进来时,戴子卓从墙角往她跑了过来,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肩膀。 许相梦一愣神,双眼直勾勾地注视戴子卓,他额上汗滴一颗一颗比米粒还大,许相梦更能从他抓紧自己的掌心感受他身体的颤动。 许相梦不禁想起之前一行人扮鬼那夜,她也见过这样的戴子卓,慌张失措,额上冷汗淋漓,全身发抖不止。 戴子卓平日里怎么看都不像有怪病的样子,像这种情况,许相梦相较两次,都是在漆黑的夜央,同样没有光亮。许相梦突然有了想法,她高高提起灯盏在戴子卓面前,如同那日提着灯笼看清他的脸一般。 果然此法见效,许相梦明显地感受到戴子卓身体的颤抖微缓下来,终于,他眼中的恐惧失神之色也不复存在。许相梦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猜测也确实准确,戴子卓惧黑。 许相梦搀着戴子卓靠着墙坐下,他真是惧怕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地步,整个人都感觉发冷发凉。 “戴师爷,你怕黑呀?”许相梦直接问道。 “是,是。”戴子卓心里仍有一丝恐惧。 许相梦将灯盏挂在墙上,正适合的高度,照亮戴子卓所坐的这一片。许相梦在戴子卓跟前坐下,只见他呼吸由急而缓,也不再冒出冷汗来。许相梦用筷子翻了翻手上的面条,已经没了诱人的卖相,但她还是将碗递到了戴子卓面前,说道:“戴师爷,吃点吧,虽然面已经坨了。” 戴子卓双手捧过碗筷,不管面是坨了还是凉了,他都大口吞咽,和着残余的恐惧咽下肚去。许相梦光顾着看戴子卓吃面,想到刚才的情形,她便忘了来此的目的。 戴子卓吃这一碗面的速度可与许相梦相匹敌,甚至更胜她一筹。许相梦两眼看呆,直到戴子卓放下了碗筷,问道:“大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呀?” 许相梦乍然一回神,果然不出她所料,戴子卓被她一杯一杯灌下,醉得人事不省,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又怎么可能杀人? 尽管许相梦是百分之百地相信戴子卓的,但她还是决定将人所眼见的事告诉他。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凶手明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牢房内,许相梦将所有戴子卓不知道的事全部说出口,陶姐死了,他是嫌犯,被抓进牢,这一切的一切,从许相梦口中说出来便是可怕至极。许相梦说罢深收一气,一阵冷风吹过,就像此时此刻戴子卓的心一般。 寂静一刻,墙上的灯盏一隐闪回。 “大人,我没有杀人,施南寿和陶姐,我真的没有杀人!” 戴子卓蓦地紧张起来,朝着许相梦就扑了过去,抓着她的手臂狠狠解释,吓得许相梦表情都僵了。 “我知道,我相信戴师爷你没有杀人,我们已经有头绪了,正在调查当中,等我们抓到真凶,你自然就无罪释放了呀!”许相梦赶紧劝慰道。 戴子卓松开了许相梦靠回墙上坐下,他默然哀伤的神情照应了他此时的心情。想他自己这一生无所作为,但也从没做过恶事坏事,居然就因为第一次醉酒而招来了这么大祸事。还有陶姐,虽然她对他挺残虐,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当真是世事无常。 “对了,戴师爷,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关于凶手的事,虽然你喝得脑子拎不清了,但有没有一点印象呢,一点点也行。” 许相梦仅怀着一丝微茫至极的希望问戴子卓,他漫游在一片无尽的空白之中,没有一丝一点的印象。 “对不起啊大人,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唉,早猜到是这样了,不过也不能怪你,要不是我硬拉着你陪我喝酒,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受冤入狱,我要负最大责任。”许相梦叹气说道。 “怎么能怪大人呢,要怪就怪我,酒量不行,被人利用,最差劲是被谁陷害还不记得。”戴子卓万分自责道。 两人不约而同共叹一气,这一气将原本气氛就压抑的牢房笼罩得更加诡异。 “不怪你也不怪我,都是杀人凶手的错,犯罪杀人还玩陷害,让老子逮到一定没完!”许相梦怒道,但又不禁哀叹:“要说你也惨,施南寿死那夜你要是在落霞阁做事不就有不在场证明了吗,你偏偏出去了,陶姐这次也是,一整个落霞阁里得有多少个醉鬼,怎么就你倒霉呢!” 许相梦越说越来劲,听得当事人戴子卓自然越发觉得他自己命里倒霉,施南寿死的那晚他可能有证人,但他只记得自己在黑夜里恐惧,隐隐记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和他所倚靠的肩膀,却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许相梦每说一句,戴子卓的脑袋就更加耷拉下来。许相梦不知轻重的话也说够了,一声叹气看见戴子卓那低垂到肚脐眼的脑袋,蓦地明白了什么大事。 “那个,没事的没事的,黑夜总会过去的,我以知县大人的名义向你保证,绝对让你看见明早的太阳。” 许相梦一句安慰的话说得比天大,她留下了那盏灯,即便是最微弱的光亮,也是戴子卓心里最大的勇气。许相梦离开牢房,她没有将锁锁上,转身欲走之际,戴子卓唤住了她,许相梦在黑暗中回头,笑容更胜火光明亮。 “谢谢你,大人。” 许相梦摸黑离开了牢房,外头没有了月光,没有了星光,许相梦关上大门走出院子,一片黑暗之中,她看见了她的阳光。 “夜师爷!” 许相梦满是欣喜的语气笑着上前,或许他们看不清彼此的微笑和期待,但却能听到对方心里的声音。 许相梦几步上前一把抓中夜央的手,夜央也伸手扶住夜央的肩膀。 “大人终于出来了。” “如果我不出来了,夜师爷会在这里等我一夜吗?”许相梦问。 “不会……” “夜师爷你,过分,不理你了!” 许相梦赌气一把甩掉夜央的手,可不仅没甩掉夜央,反而被他一把拥进怀里。许相梦虽然记得自己正在跟夜央赌气,可这不妨碍她占夜央便宜,许相梦嘴角蓦地一笑,抱得夜央更紧。 “夜师爷,是有什么解释吗?如果我不满意的话,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大人如果再不出来,我就会违抗你的命令进去找你。” “那不行,我是大人,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许相梦故意装作不乐意的样子。 “大人的命令我是不应该违抗,但现在是在公堂之下,你不是大人,我也不是师爷。” 静夜过去,悄无声息,恍然若梦。 大清早,许相梦从房间里伸着懒腰走出来,她抬头望天,蓦地一愣,今日天有阴云,竟没有阳光。 “呀,我怎么看这天不对呀!” 许相梦头抬得老高,脚步迈进了院子,无论她表情如何哀怨,可这天却是一成不变。 “老天爷,你怎么能不给我面子呢!”许相梦抬手直指上天质问道。 许相梦的大声呐喊当真见效,但不是招来阳光,而起牵来了寒风,冬日的阳光难能可贵,可冷风却是随叫随到。 “咦!”许相梦随着寒冷掠过颤抖。 许相梦一走出院子便看见了成墙走来,他手里还拿着什么。许相梦脸上对老天爷的埋怨之气还没散尽,她往成墙走过去,一把夺了正要递上手里之物的成墙手中的纸册子。 “这什么呀?”许相梦边说便打开看。 “落霞阁送来的名册。” “哦?” 许相梦一边打开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倒不是能看懂多少人的名字,问道:“送这东西来的人有说什么吗?” “有,他说名册上的人都还在落霞阁,只有最后画了圈的名字那个人不在。” 许相梦手下一停顿,表情立马严肃起来,对于这个案子,无论什么小线索那都是可能天大的突破,她着急翻找着最后,手上着急,脚下更着急,直往夜央的房间就走去。 “夜师爷!” 许相梦从开始走时就开始喊,手上还翻着,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画圈的名字,她认得后面那个字。 “巴,什么巴?” 许相梦首先想到便是那个哑巴,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许相梦在第一次撞到那个叫哑巴的伙计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此刻,许相梦虽然有所怀疑,可还是想不起当时的感觉是哪儿不对劲。 夜央听见她的声音便从房间里出来,只是太过专注于手上册子的许相梦没注意到夜央出来,一下就狠狠地撞了上去,肩臂撞过胸口。 “夜师爷!” 许相梦乍然一愣,撞到夜央那一刻,她回想起自己撞到哑巴时的感觉,两种不同的感觉,许相梦乍一下明白了。 “夜师爷,这个哑巴很可疑!”许相梦指着名单上的哑巴的名字焦急说道。 夜央略略看一眼册子,只有哑巴的名字上被画了圈,他想许相梦说可疑就是这个意思。 “只有这个哑巴在命案发生之后从落霞阁消失,当天晚上是她给我那桌上的酒菜,说明她是那晚之后才逃走的,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许相梦的神色从未如此严肃过,目光也非平日里胡乱猜测,而是坚定不移,说道:“哑巴是女的。” 命案发生一来,许相梦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逻辑。倒推凶手或许太难,但正着想象她却能拼出一副合理合据的画面。 哑巴是施玲玲,她以“哑巴”的身份混入落霞阁,女扮男装,还装哑巴做伪装,为的就是找准时机杀掉陶姐。而杀施南寿则是简单得多,知道他每晚醉酒的习惯,在恰当的时候找上门,烂醉的施南寿根本没得反抗,就算一个小女子也能一刀毙了他的命,所以施南寿死在家门口。 至于杀陶姐,那应该是她敲了陶姐的门,哑巴不会说话,发声有特点,陶姐定然听出是她,对楼里的伙计,她也不会防备,便自己打开了通往鬼门关的那扇门,而陶姐尸体被发现时,房门敞开,她躺在门边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许相梦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跟夜央说了一遍,她的半推理猜测听着没有丝毫漏洞,但她此番猜测的成立必须建立在哑巴就是施玲玲之上,而此事,如果光凭着她是女子这点而下定论就显得不太谨慎,但她确实又在陶姐死后便离开了落霞阁,这一点,倒不失为这个猜测的一个证据。 “夜师爷,觉得我的猜想有可能吗?”许相梦问。 夜央不能说许相梦这一番推论是她自己无理无据的假想,但这些毕竟只是推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敢轻易认同或否定许相梦的猜想。案件之外,许相梦此次的思维能力也让夜央大吃一惊,平日里傻不拉几又莽撞的她,居然也能细腻地拼凑各种碎线索得出一个“复仇的故事”。 清水镇上,成城连夜赶路终于找到了那个鲁员外家,镇上的有钱大户,排场着实非同凡响,捕头奉命前来保护他,他倒是架子不小,让成城在会客厅等候老半天。 鲁员外的出场让成城明白了他何来的如此狂妄,前后左右八大保镖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个个健硕雄壮。家财万贯是他的福气,更是他的忧虑,每每出行,他都是被挡在这样的人墙之间,习惯了的他或许不觉得如何,甚至还可能以此为荣,可在成城看来,这简直是世间最残忍的束缚。 鲁员外坐下,八个保镖两排排开,左右各四人。成城终于见到了人,也跟这位自觉良好的鲁员外说起了他来此的目的。 说到五年前的事,鲁员外还知发怒,自己花了这么大一笔钱买个小妾,竟然只得到一抬空轿子和新娘的死讯,那是简直就是给他原本就昭著的臭名上再度抹黑。 “那个女人都死了五年了,还有报仇一说,谁替她报仇,难道是她自己的鬼魂?”鲁员外语气里有万般不屑。 “这是我们大人的猜测,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遵行命令保护你的安危。”成城道。 “我的安危,我从来只有安,不管是人是鬼,我这八个贴身保镖那可都不是站着看的!”鲁员外信心满满。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战好戏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经过一天的赶路,许相梦和夜央也来到了清水镇,时已天暮,二人随处进到一家茶馆,找了一个茶客打听到了鲁员外家的位置。 鲁宅内,正值晚饭时间,这一整天,成城都跟在以鲁员外为中心的“石墙隔间”之后,说是保护他,根本就是闲跟了他一整天,帐房,厨房,茅房…… 终于在饭桌上,成城能够看见鲁员外人了,八个保镖在他座后站成一排,只有成城这位“贵客”有资格一同坐席。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可成城本也不是贪食好吃之人,再加之这一天的遭遇,他实在无法面对这个鲁员外吃下饭去。 “成捕头,你怎么不吃呢?是我们大厨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鲁员外笑得一脸深意。 “不,不是。” 成城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鲁员外,经过这一天的跟随保护,成城信了就算是杀手要来取鲁员外的命,他也能被保护性命无忧,自己在这根本就是多余。但大人的命令不得不遵,成城也不能随己意离开。 正当成城毫无胃口地吃着饭菜之时,一个家丁突然来报,说是外头有两位公子,其中一个自称知县大人。 “是大人来了!” 成城似是突然由死而活一般从座上站起,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跑去。 饭桌上,鲁员外缓缓放下筷子,那副表情显得很不情愿,他起身,八个保镖便随之连动。 许相梦和夜央跟着成城从宅大门进入,绕过前庭,远远便看见了光亮堂上站着的鲁员外,当然,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八个强壮保镖围城的三边。 许相梦不禁脚步慢了下来,她抬眼一看成城,从没见他有过如此哀怨的表情,问:“成捕头,那边站中间那老头就是鲁员外吧?” “大人说得是。”成城回道。 “哇塞,要不要这么大排场啊,他是得多有钱,跟杨二少爷他爹比呢?”许相梦问出了兴致。 “他就是个土财主,我想应该是杨老爷比较富有。”成城回道。 “我们来这里不是讨论谁更富的问题吧?”夜央忽然插嘴道。 许相梦又撇过脑袋看一眼夜央,他却躲开许相梦的目光往前几步,但还是被许相梦一把拽住。三人停步不前,只见许相梦嘴角蓦然一笑,对夜央和成城二人说道:“夜师爷,成捕头,你们两个,谁的武功比较厉害啊?” 夜央和成城都不知许相梦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为何意,他二人也从来没有交过手,互相看了一眼,也无法回答。 “你们两个加起来,能不能打败他们呢?”许相梦的下巴往前方堂上的八大保镖一翘。 “大人你又有了什么鬼主意?”成城问道。 “什么鬼主意,本大人只是想略做试探!”许相梦一副有理有权的模样说道。 迎客厅上,鲁员外只可看见那头似有意论,却是疑惑茫然,直到他所有的耐心都消磨殆尽,许相梦那边仿佛也有了定论。 许相梦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她停在原处,而夜央和成城,蓄势全发,朝着那八大保镖冲跑过去。 鲁员外不明不白那二人凝神聚精而越来越靠近的缘故,八大保镖却有身为保镖固有的危机感,他们齐步上前,如有雷震。 最侧两个保镖先行面敌,上前分别与夜央和成城相抗。一对一,纵使那保镖手臂再粗,拳头再大,身体再有力,那也在和夜央和成城的打斗中稍处下风。 保镖再上两人,一个还算应对自如,这突然添了一个,成城在同时与二人交手时便显得吃力许多,而再看夜央,许相梦却拉下来一脸,无论一个还是两个,他都只是在躲避而已。 “这个夜师爷,好玩吗?”许相梦一脸不乐意说道。 一对二,成城已经是勉强能与之相抗,而夜央,仿佛躲得很尽兴,所有的出手只为下一刻的躲闪。 保镖再上二人,一对三的局面,无论夜央还是成城,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再轻松,他二人不约而同朝许相梦看去,两个人,同一个眼神,他们的意思很明了,而许相梦却好像还没玩尽兴似的,一副期待的表情,就是死不出面喊停。 另一头,鲁员外对此事有他自己的猜测,蓦地命令一句,道:“你们两个一起上。” 三个保镖已然不好对付,此刻局势更是到了最为严峻的地步,而许相梦的兴致,也达到了最高峰,明明是自己这边的人面临危机,她却还能心里暗暗偷乐:夜师爷,看你还能不能只躲避不出手! 许相梦的置身事外也实在让夜央和成城无可奈何,当下四面临敌,他们身体里里外外每一寸都绷紧,恶战一触即发。 果然不出许相梦所料,夜央躲一躲二,如今四方进攻,他无处可躲,只能攻守兼备,另一边,成城也是奋身以搏。 “夜师爷,成捕头,你们太厉害了,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吧!”许相梦似是看戏的在一旁站着不腰疼,还来劲儿摇旗助威几句。 终究,无论是夜央和成城还是八大保镖,在这场胜负未分的比赛中都累得筋疲力尽。而许相梦看够了好戏,自然也不在难为夜央和成城二人。 若非今日,许相梦也不会见识到夜央和成城二人的武功高强至此,想来平日里,成城最常干的都是抓抓贼偷,真是大材小用,而夜央呢,几乎笔不离手,一般人都会认为他只是冷漠书生吧? “夜师爷,成捕头,你们两个简直太厉害了!” 许相梦上前一顿夸奖,可这并不是夜央和成城愿意听见的,当然,对鲁员外,这话听起来更是心里不爽快。 许相梦懂各种打交道的方式,自然也明白该与鲁员外这人如何说,她摆起一副虚伪的官方微笑,装出来的礼貌跟真的似的。 “想必这位就是鲁员外了吧,本官今夜来访,所为之事您应当已经从成捕头那里听说了,而我刚才的冒昧,只是为了试探鲁员外您这八位贴身保镖的能耐,还望鲁员外不要见怪。”许相梦好笑好气地解释道。 “怎么敢怪大人,大人也都是为我的安危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鲁员外嘴上如此说,可眼神里的意味却复杂万分。 鲁员外请了许相梦进到屋里头,一桌美味佳肴重新上桌,许相梦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也确实饿坏了。面对吃食,许相梦永远不会客气,一顿饭下来,她知县大人的威武雄风全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饭后,许相梦更是将她最新的猜测告知了成城和鲁员外,对于施玲玲未死复仇之事,虽然听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案情发展至今,他们没有其他更合理的推论。 “这个事情,虽然是知县大人您的推论,但我还是觉得太荒唐些了。”鲁员外说道。 “鲁员外你这是怀疑本官啊,如果你当真觉得本大人是胡乱猜测的话也没事,到时候你的命不在了,可不要在地下埋怨本官,我可是亲自来保护你了,只是鲁员外你,不似好歹。”许相梦的表情蓦地不耐烦起来。 “我这八位保镖的实力大人您也见识过了,难道我还有性命之忧吗?假如确实如大人所说,那个施玲玲回来复仇,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她就只是一个弱女子,又不比夜师爷和成捕头,她不可能近我身。”鲁员外信心满满。 鲁员外如此不甘不愿接受许相梦的好意保护,在夜央和成城想来,许相梦接下来就该忍不住暴脾气了,确如他们所料,许相梦不再好声好气,但也没有暴跳如雷,而是一拳狠击桌面,震得鲁员外面色恍然一惊,八大保镖有势欲动。 许相梦并没有上前暴打一顿鲁员外的想法,她嘴角微微一笑,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真的笑意,说道:“鲁员外,本官现在决定不保护你了……” 许相梦的话让夜央和成城听得吃惊,许相梦果然是看不惯鲁员外而弃他不管,任他被宰被杀,自己都无所谓吗? “本官以知县大人的身份命令你,配合我们调查,抓捕真凶。”许相梦不缓不急地道出真正目的来。 夜央和成城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幸好许相梦没有像做其他事一样任性妄为,至少在正事上,她还知道收敛一些。 了解过鲁宅的基本情况之后,基本能够断定凶手没机会假装家丁和丫鬟混进来,也不可能趁夜闯入,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让凶手进来了,还有八大保镖前后左右护着鲁员外的房间。 许相梦,夜央和成城被家丁带进一个居院,正厢房,两侧间。三人先是进到了正厢房,坐下又谈了几句。 “大人,刚刚你可吓坏我们了,我还以为你决定不管那个鲁员外了呢!” 成城边说边分别给许相梦和夜央倒了一杯茶水,再倒上一杯自己喝下,像是吞下被许相梦吓得起伏不定的心一般。 “我可是知县大人呀,我能那样做吗?” 许相梦端起茶就一口喝下,吹嘘着自己时,目光瞥见夜央,便不禁心虚起来。 “虽然说鲁员外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他要死了,他这么多财产也没有一文是我的……”许相梦突然住了嘴,她所说的话仿佛与这案子不搭边,便转而说道:“如果哑巴真杀了鲁员外逃走,那戴师爷不就得背上黑锅了,所以我掺和这事才不是为了保护那个自恃太高的鲁员外。” “但如果,在嫌犯坐牢期间,凶手又犯案,不是正说明了嫌犯是被冤枉的吗?”夜央忽然开口说道。 许相梦蓦地撇过头盯着夜央,他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许相梦恍然大悟说道:“对啊,这么说的话,不然我们不管了?” 许相梦睁大两只眼睛,冲着夜央和成城认认真真地眨巴眨巴。 “大人,你又是开玩笑的吗?”成城笑得一脸尴尬。 “开什么玩笑,谁说我是开玩笑的!”许相梦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又万分激动地说道。 夜央和成城各自回房,一夜悄无声息过去。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凶手落网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翌日,鲁员外计划外出收年终租,在许相梦的官威强迫之下,纵有万分不甘,他还是不得不弃掉他的铜墙铁壁,但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落单,许相梦还是配给他两个保镖。 人来人去的街上,一切看似平常,但就鲁员外出来收租一事,人心就不太平,只是各自暗心藏着,对鲁员外,也是能远则远。 许相梦和夜央以及成城三人藏声在路人中,不太近也不太远地跟着鲁员外的脚步。 几个铺子过去,没有凶手的出现,倒是让许相梦看明白了什么叫恶霸收租,鲁员外对那些铺子的租户是要多凶恶就有多凶恶,原来,他那几个保镖不只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还是他凶霸的有力武器。 三人过,路上无人敢挡,鲁员外手握账本和一支笔,那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那些行径,即便知道知县大人就在身后,他也是毫不收敛。许相梦不敢想象,如果是八大保镖跟行,那这一整个清水县还不成了他的天下,如此一想,自己这个知县大人的脸面荡然无存。 许相梦越看越是拉下脸来,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太人道的想法,这种人就算死了都是老天开眼吧! “许相梦,你想什么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再死一个你这知县大人也该当到头了!”许相梦摇摇头挥散那种想法。 眼前,鲁员外从一家铺子里收租出来,继续前行,许相梦正是不耐烦,心里又纠结之际,突然在前路一条巷子里冲出一个年轻妇人,一身破旧衣缝缝又补补过,面容憔悴,她往鲁员外跑来,并非那种满怀仇恨欲杀之的目光,但愁怨十足。 许相梦和成城乍一下反应过来便从一旁往鲁员外过去,两个保镖更是两侧上前阻拦,妇人过不去保镖构建的人墙,却狠狠跪在地上。 许相梦只听见重重一声膝盖砸到地上,紧接着便看见她双眼盈满眼泪汩汩落下,许相梦能认出来她绝对不是哑巴。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妇人突然的出现跟命案有无关系,但许相梦还是揪起了一颗心。 鲁员外本吩咐保镖将妇人赶一边去,许相梦却阻拦,让妇人道出苦愁。 妇人接下去说的一番话让许相梦明白了情况,她丈夫原本是鲁家长工,这个秋日山田收割时,不慎从山上摔落,内外伤重,鲁员外不予休假,直到半月前,长工伤重吐血。鲁员外只是结了一年的工钱给他便送了他回家,半月来,本就是捉襟见肘的家境,不足以支付庞大治疗费用。 “胡说,你这分明就是讹诈我!”鲁员外怒道。 “不是的,大夫说了,我家丈夫是旧伤久劳致病,若再不救治,活不过这个冬天,但所需医药费用实在我们所负担得起,我家丈夫既是为鲁员外做工致伤,我们有理向鲁员外您要求工伤赔偿。”妇人泪语共下。 “你做梦吧,照你这么说,我这么多工人,每个人划破手指来找我说是工伤,难道还让我把家产赔个精光不成?”鲁员外誓不妥协。 许相梦不太懂此种纠纷,但如若妇人所说是真,那鲁员外必然得负起责任做出相应赔偿,而许相梦看这妇人的样子,以及鲁员外绝口不认但又略带心虚的表现,她心里绝对偏向妇人。 “鲁员外,如果这位大嫂的丈夫真的是因为为你做事受伤,你就应该负责任才对呀!”许相梦一说,街上便有人应和。 鲁员外心中急怒,她清楚妇人所说之事丝毫不虚,但让他拿出一大笔钱做赔偿,绝无可能。鲁员外心头一急一痛,捂着胸口就在许相梦面前敷衍了事,让保镖搀扶着他先行回家。 “鲁员外,你不能见死不救呀!”妇人的泪求明显撼动不了鲁员外铁打的心。 许相梦此刻是只想上前狠揍一顿鲁员外,再把他的家产分给贫穷困苦之人,但身下旁跪着抽噎不止的妇人她更不能置之不理。许相梦吩咐成城跟上鲁员外,而她和夜央则是送那位遭遇凄惨的妇人回到了她家中。 破屋一间,果然是家徒四壁,屋内一张床,单薄被褥上躺卧着因病奄息的男子,床不远处,一张破凳上坐着一位女子,眼神里满是落寞凄凉。 许相梦见此屋中情形,越发相信妇人所说,那个鲁员外确实可恶,可怜这一家三口,凄凄惨惨。 许相梦和夜央心中却有所痛,许相梦摸摸自己的腰包,只能恨自己是个“清官”,而夜央,比许相梦还清。 许相梦和夜央互视一眼,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从鲁员外那个无德抠门财主手里为这家人讨回公道。 “大嫂,你放心,我一定让那个死老头把该赔的钱吐出来!” 许相梦这一句话吐出来,床那边的大哥也跟着吐了一口血出来,许相梦这一下惊慌可不是假的,她只恨自己这张烂嘴,怎么还能做到错伤之事。 床上男子呕血不止,妇人和旁边坐着的女子上前,在场之人每颗心都紧紧揪着。许相梦二话不说将钱袋掏出来给夜央,着急说道:“夜师爷,你送这大哥去医馆,我现在就去找鲁员外讨债!” 许相梦说罢便往屋外跑了出去,床边的女子也随之跑了出去,道:“我也一起去!” 许相梦连同女子回到鲁宅,许相梦满目怒火势如破竹,根本无人敢横加阻拦。许相梦从家丁口中得知鲁员外一回来便去了帐房算账,许相梦二话不说,奔着家丁所指帐房的方向就去了。 帐房门前,两个保镖守在正门前,成城也在。许相梦冲过去就想破门而入,却被两个大汉保镖阻挡坐在了地上。 “你们居然敢对本大人无礼,反了你们!” 许相梦满目怒火从地上爬起,成城过来扶起她,问道:“大人,怎么就您一个人回来了,夜师爷呢?” “夜师爷他……” 许相梦正开口一答,蓦地回头,真见身后空空无人,她跑出那墙门,左右走一趟,四处张望一周,不禁疑惑那妹子跟着她走丢去了哪? “人呢?” 许相梦心头正有疑惑,她从来没有往那一个方向想,只听到房门紧闭的帐房内传出鲁员外一声夺命喊。 许相梦刹那回神,成城即刻破开帐房正门,保镖跟着跑了进去。许相梦惊滞一刻往回跑,就在转角往帐房院里跑进去的门处,与身手带血的女子狠狠撞上,刹那感觉,许相梦再一次摔倒在地。 “哑巴?她!” 许相梦惊愕一脸,望着女子远跑的背影,自己的身上也沾上了血迹。成城查验了趴倒在桌上的鲁员外已然断气,左肩背处,一刀夺命,狠准残忍。 成城从帐房里出来,却已然看不见许相梦的踪影。 “大人!” 另一头,夜央帮助妇人将她丈夫送到医馆,大夫医者仁心自然先行做紧急救治,夜央和妇人在外面静静等待。 大夫出来,虽然男子命救了回来,但大夫还是实话实说,若没有笔足够的费用用以购置稀贵药材,男子的性命还在鬼门关飘荡,随时丧命。 “夜师爷,请恕民妇无礼,今日遇见您和大人,我丈夫捡回一条命,但如果大人无法从鲁员外那里取到钱,民妇实在无路可走,甘愿用自己的性命求大人和夜师爷救我丈夫!”妇人蓦地跪地哭求道。 夜央赶忙上前扶起年轻妇人,在为她一家的遭遇之事心头感伤的同时,他也察觉到不对之处,从一开始到此刻,他和许相梦何时表露过身份? “大嫂,大人她一定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要相信她。” 妇人情绪稍稍稳和下来,夜央也就开口问道:“大嫂,你是如何知道大人与我的身份的?” “是小妹说的。” 妇人说的小妹,夜央当然能想到是在她家所见那个年轻姑娘,当时见她,无论是许相梦还是夜央,皆是自然而然就认为她是那家的妹妹,此刻想来,莫非她有所疑? “她是你丈夫的小妹还是你的小妹?”夜央问。 “不是,都不是,前两日日我去鲁员外家要求赔偿无果被赶出来,在往家回来的路上遇见的,她说她叫小妹,又告诉我说过两日知县大人和夜师爷会来,让我用这种方式求你们主持公道。” 妇人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夜央一下明白了所有,但此刻,他担心一切为时已晚,更担心许相梦的安危。 夜央跑出了医馆欲前往鲁宅去,却看见当街那头,许相梦追着女子也正往这边跑来。许相梦远远地看见了夜央,便大声求助,喊道:“夜师爷,快抓住她!” 夜央疾步往前,奇怪的是,一条街有多处巷道,那女子明明就可以从小道逃跑,可她偏偏就朝着夜央跑来,无论是脚步还是目光都是坚定非常。 女子一掠而过夜央身边时,她没躲开夜央的擒拿,自然被逮住,手上握着的带血的满满一袋钱也掉落地上。 女子侧目反视夜央的目光似有所求,但她的嘴确实强硬不说,夜央一看地上的钱袋,又联想她方才奋不顾身往某一个方向的行为,他心里默默有了一个想法。 路上围观之人越发拥挤,许相梦好不容易挤了进来,见夜央已然擒住她,这才松了一口大气。许相梦又拾起地上的钱袋,不明地嫉恶如仇,说道:“杀了人还偷钱!” “你是想把这些钱给他们夫妇?”夜央突然说道。 女子手上的反抗力度明显减小直至消失,许相梦还有些不明所以。夜央从一旁的百姓手里取来麻绳将她捆束,又将绳索头交在许相梦手上,再取过她手里的钱袋。 “你应该不希望他们看到你这满身血迹吧,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你都是在利用他们。” 许相梦紧紧抓着绳索这头,看着夜央往医馆那里走去,她还不太听得出夜央话里的意思。那女子却就地瘫坐下去,一阵笑声,苦涩,悲痛,绝望,丝毫没有欣喜和畅快。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月光村行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终究,许相梦猜中了一切却没有能力控制一切的发展方向,她始终只是一个凡人,世间的生死命定,她只能眼观而插手无用。 三件命案,纵使许相梦抓捕了凶手归案,帮戴子卓洗脱了冤屈,但这事她却无法用来吹嘘自己的本事,反而悲叹。三条人命,尽管他们多多少少,大大小小有错,但他们的死,却是最残酷的命运。 一场公开审讯,凶手对罪行供认不讳,坦白所有犯案经过,承认她就是施玲玲,既为复仇而来,便不求活着脱身。 审讯结束,施玲玲被押返牢房。 “他们都该死,我恨了他们五年,现在就算我杀了他们,也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施玲玲每个“恨”字中所饱含的都是苦悲,许相梦默默在心头为她抹了一把眼泪,许相梦从来都认为自己此生不幸,但她终究开始明白,人各有不幸,只是彼此不一。 许相梦不禁设身处地,将自己的意识带进施玲玲的生活,面对那样无情无义的禽兽父亲,见钱眼开的老鸨,仗着钱财欺人的鲁员外,她会如何选择,不甘仍受之或是奋起而反抗?如果她像施玲玲一样对几人恨之入骨,她又该做何抉择,默默忍恨还是杀之后快? 许相梦无法做出任何选择和抉择,她终究不是施玲玲,只是经过她的故事,以知县大人的身份制裁她,又以许相梦的身份悲叹她的遭遇。 几日后,天空又飘落雪花,更胜那夜纷繁。知府派来人将施玲玲和认罪状带走,许相梦虽说可怜施玲玲的不长一生悲惨太多,但她无能为力。 空荡荡的大堂前庭,许相梦伸手触到雪花冰凉,今日的大雪,注定会淹没明日的一切。 高涯县东北衡都内,一切早已掩埋在一片白雪之下。央宸独立高阁,这个冬日对他而言,漫长更胜十年。 大雪纷纷扬扬数日,终于消停。一日阳光,照得世间柔和温暖。 许相梦薅起斑斑残雪,在院中石桌上堆起小雪人,两个小巧雪人,紧紧相倚,两手相牵,白雪不化,此景不变。 “雪人夜师爷,你可要好好听雪大人的话,不然就把你扔进水缸化成水!”许相梦指着其中一个雪人,故意说得很凶。 许相梦触碰玩弄着小雪人,竟没察觉身后夜央走进来,夜央站在许相梦身后,看着她手边的两个小雪人,突然开口,问道:“这两个雪人是大人和我吗?” 没意识到身后有人的许相梦被夜央这一出声狠狠吓了一跳,她猛地一颤一顿,转头一脸怨气地盯着夜央,说道:“夜师爷你以后走路能不能出点声。” “我,尽量。”夜央回道。 许相梦转过去继续玩着小雪人,对这两个小玩意儿是爱不释手。夜央绕到许相梦身边坐下,不由得伸手去触碰小雪人。 “怎么样夜师爷,我做的不错吧?”许相梦得意道。 “大人是希望你我二人能够像这两个雪人一般执手不分离吗?”夜央道。 “谁说这个雪人是夜师爷和我了!” 许相梦嘴上否认着,心里却甜滋滋的,和夜央执手不分离,那自然是她此生最美的愿望了。许相梦稍稍低眸注视眼前的两个小雪人,抬眼又见夜央,她的指头爬过石桌面,撩过夜央一根手指,进而抓住他整只手掌。 “夜师爷,我可是赖上你了,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许相梦稍带刁蛮的傲气说道。 “我也不会放开大人的。” 夜央将许相梦发凉的手掌紧紧护在两掌心之间,他掌心的温暖便是他心头的爱意,所给的呵护,最小也最暖心。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一趟你的老家?” “真的要去?我家里都没人了,只有一间小破空屋。”许相梦目光里略有犹疑,但又一想,回道:“去也行,反正闲着没事,就当出去游玩了!” 许相梦淡淡一笑,笑容里融化的思绪却蓦地微凉,她能幻想她老爹的一方坟墓,或许已是杂草丛生,墓碑不见。 许相梦和夜央找了一个外出的理由驱车离开县衙,金劲和成墙站立县衙门前,成墙的目光略带不舍,金劲则是一脸故作平淡。直到马车奔走不见,金劲乍一下跳喊起来,道:“太好了,大人不在我又可以自由一段时间了!” 成墙漠然一个眼神朝欣喜失常的金劲瞥去,略带鄙夷之光,说道:“金劲,你就这么不喜欢大人吗?” “我一个纯爷们,干嘛喜欢男人呀,而且大人不是夜师爷的人嘛!”金劲说得一副决断神情。 “金劲你又胡乱说大人的坏话。”成墙为许相梦抱起不平来。 “我可没说。”金劲又一副得意没人管的表情。 月光村,许相梦和夜央到时确实阳光明媚,冬日鲜有的温暖,村中小孩在各家屋院之间嬉笑玩闹,见有陌生来,或躲进了家中,或趴着篱笆门偷望。 “大人小时候,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和同龄小孩玩闹得十分开心呢?”夜央笑问。 “我,我从小就跟我爹四处奔波,去过很多地方,也认识了很多人,但是很多地方,很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许相梦微叹道。 二人一路走着聊着,许相梦说起她以往的事,所有丑事坏事如今想起都是笑话,许相梦笑着回忆。夜央也因此一步一步了解许相梦更多的过去,同时他也羡慕许相梦的无所畏惧,究竟到哪一天,他自己才能跟许相梦说起被暗藏的,不愿启齿的往昔。 “夜师爷,我都带你来我家了,那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回你家呢?” 许相梦蓦地扬起期待的笑容,一步前迈转身正对着夜央。许相梦对夜央的过往也是多有幻想,或许他在家中不太受待见,因此才离家出走做了师爷,许相梦更多的猜想夜央所说的大哥,他一定是一个凶巴巴的男人。 许相梦一句话,夜央面露犹疑之色,衡都是他回不去的所谓的家,夜凉郡也非他想去便去之地,原来,他竟是四海无家之人。 许相梦看出夜央眼中的情绪带有淡淡忧伤,她蓦然心头泛起浅浅的失落,但她不觉得是夜央不愿意带她回去,而是夜央有他自己的苦衷。 “夜师爷,我家就在前面了,快走吧!” 许相梦选择体谅夜央,她一把牵起夜央的手,带着他往前走,果然如同许相梦所说,一院小破屋,凄凄凉凉,门窗破落。 “夜师爷,这里就是我很小的时候住过的屋子。” 许相梦和夜央牵手进去,空荡荡的屋子里空有尘灰,许相梦一眼便看见那张矮床,床下蔓延出一道水迹之痕,许相梦不禁一笑,想当时,她从这下面逃出魔爪,才开始了一段转折的新命运。 夜央在不大的空荡屋子里随处绕了一圈,他或许能想象许相梦一直以来四海为家的生活,住过无数间破屋破庙,趟过十多个春夏秋冬。 许相梦在床边,她不禁俯身去探那个墙洞,外头照进来的阳光照不清床底下,却还是让她看见了边角处的褶皱一物。 纵使地上尘灰满满,许相梦还是趴了下去,她爬进床底下,许相梦的手抓到那个东西,扑起灰尘无数。许相梦一串狠呛从床下爬出来,一后脑勺狠撞床缘。 “啊!” 许相梦一趴在地,夜央脚步匆匆走来将她扶起,许起身揉揉脑袋,拍去身前的灰尘,手上紧紧攥着一团绢帕。 “大人没事往床下爬什么?”夜央温柔地责备。 “什么没事,我是看到了这个!” 许相梦一脸欣喜的笑容盯着夜央,捏着绢帕一角甩开,尘灰飞扬,夜央轻咳一声,漠然略惊的表情往许相梦看一眼。 许相梦疑惑夜央的表现,她往手上的帕子一看,乍地目瞪口呆,简直脏得不忍直视,完全看不出是一条绣迹精美的绢帕。 许相梦一愣一回神,猛地一收绢帕塞进怀里,心里是说不出的尴尬,又趴地上,又捡脏东西,简直在夜央面前大丢脸面。 许相梦继续拍打身上,总觉得身上的灰尘拍不完,二人离开离开屋子,前往许老爹的坟墓。村外一处墓地,月光村中逝去之人皆葬在此处。 再说起她爹的死,许相梦终于有了悲伤的情绪。 两年前的那个冬日是数年来最残酷的寒冬,许相梦和她爹从远方某处往月光村回来,竟遭遇十年大雪,从所未见的冰天雪地。 许相梦和她爹二人无衣无食,还未到月光村,因着饥寒交迫。她爹便病重而亡。 “我爹死了之后,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我走在飘扬大雪的街上,摔倒在雪地上,我甚至都感觉到自己魂魄离开身体,看着被冻僵的躯壳缓缓又无力地闭上眼睛……” 许相梦说起这段过往不幸且幸。 就在许相梦即将失去知觉那时,她好像看到一个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骑着白马踏雪而来,他停下马步,他的出现就像梦境一般美好。那场美梦中,许相梦模模糊糊看见那人解下身上的绒毛披风盖在自己身上,许相梦得到了温暖,醒时当真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绒毛披风,白如雪,温暖无比,在这冬日里救了她一命。 ------------ 第二百四十七章 非亲女儿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忆终眼角含泪浅笑,她知道的,那年她失去了仅有的亲人,而她不知道的却是,那日是她和夜央的缘起之日。 那日初遇,夜央从衡都前往高涯县,他二人都不记得是在哪个地方的哪一条街,但许相梦记得如梦而来给予她温暖救她一命的白色身影,而夜央,也没忘记那天,茫茫白雪中,躺卧雪地的那个人。 上天安排两人相遇却只是擦身而过,但并没有让他们就此陌路,而是重逢那段救命之缘。 “如果没有那个好心的哥们,我可能都已经死掉了。”许相梦道。 “大人不记得他的面容长相,为何能确定他是个男子?”夜央问。 “因为……”许相梦稍有犹疑,笑而回道:“我就觉得他是。” 许相梦或许只是猜测没错,如果她知道雪中男子是夜央会有如何反应?绝不会破毁她的美梦,但夜央还是决定将梦境留给许相梦,将秘密藏进心里。 生前,许相梦从来没机会给她爹跪下磕头,或许此刻为时已晚,但她却由心地想给已去往天上某处的父亲磕一个头。许相梦双膝跪下,额头磕到地面的瞬间,许相梦的眼泪滴落渗入泥中,甚至在她爹死那会儿和下土那日,许相梦都没有掉过眼泪。 许相梦久久起身,眼里还残留泪花,眼角却已是灿然笑容。从前的逃亡流浪,她见识过无尽的美丽风景,饥寒疲累,她练就了坚韧意志,所有好的坏的,都是生命中抹不去的深刻烙印。 夜央凝望许相梦的笑颜,他心中暗暗发誓,当着许相梦父亲的面,此世下半生,他将陪伴许相梦,至死至终,此情不渝。 “骰子吗?”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疑惑声音,许相梦听着也是熟悉,她回头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面貌和蔼。 “刀叔!” 刀叔,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子,是许相梦的父亲在月光村的好朋友,也是邻居。上一次见面时两年前,许相梦带着她爹的遗体回来安葬,那时的许相梦还是褴褛的浑样儿,而今日,她整齐干净,身边更有夜央如此一位样貌和气质具佳的男子相伴,刀叔自然会有犹疑。 “真的是骰子!”刀叔收了疑惑笑道。 “就是我呀!” 刀叔来墓地也是为祭奠,妻子和老友。 从墓地离开,刀叔请许相梦和夜央进到他家中小坐,叙旧闲聊几句。大事小事,大多在说从前。 最远的回忆追溯到刀叔给许相梦纹大老虎那会儿,许相梦她爹无论如何也要让许相梦在右肩纹一只大老虎,许相梦还小又不知配合,再加上另一个原因,一只老虎可是难到了刀叔这位纹身大师傅。 “那真是我这辈子纹过这么多的纹身中最难的一次,要不是你爹是我老朋友,我才不会答应他这么无理的要求。” 刀叔说的话,埋怨中全是对不复存在的过往的怀念,他所说的难,或许是许相梦不太配合,他说得无理要求,或许是许相梦父亲让他不收费还要求多多。 话语间,笑声中,以往的每一件事,每一刻都去而无返。 “骰子,不知道这位夜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刀叔一句话问得许相梦不知如何应对,她不能坦白说自己是知县大人,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冒充的知县大人,那她和夜央该是什么关系? 许相梦心里思虑片刻,蓦然笑道:“其实刀叔,我是女子。” 旁边的夜央正担心许相梦找不到理由解释他二人的关系,却听到了她承认自己是女子之身,但夜央更疑惑的是,刀叔怎么看也不像是惊讶的样子。 “刀叔,你不信吗?”许相梦疑惑问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骰子是女孩子了,在你爹把你带来月光村,带回家中的那天。”刀叔笑道。 许相梦不禁疑惑,刀叔这话说得明明白白,却听起来很是难解意思。 “刀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相梦懵然表情。 “其实这个事情,是你爹交托我的,本来两年前就想跟你说,可你小子葬了你老爹之后就跑不见了,刀叔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呢!”刀叔说话的口气似是将许相梦当做亲人一般,有责备,却是不责怪。 刀叔道出了他所说的那个交托,这让许相梦吃惊不已。原来,她并非她爹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从外面捡来的小女孩。 原本,许相梦的爹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他有一个儿子,在六岁的时候生病不治而死,他的妻子,因此事郁郁而终,而他,就沦落赌场,放纵性命。 十几年前的某一个秋天,她突然带着一个小女孩回了村子,之后,他就有了一个“儿子”。 许相梦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她此时此刻听说这个事实,吃惊的不只是她并非她爹的亲生女儿,更有感叹她所不知道的,她爹的一段惨痛往昔。 许相梦和夜央没有在月光村逗留,回奔的马车,许相梦在车内随着道路颠簸,心却不能再平静了。 此番一行,她得知了如此一个天大的秘密,该是喜还是忧?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生身父亲的死鬼老爹变成了养父,而她原本简单的生命仿佛一下子变得复杂,不知何始。 “我怎么就成了我爹捡来的女儿了?”许相梦不禁感叹。 许相梦回忆了她所记得的十几年,她从来都不认为她那个死鬼老爹对她多好,只会领着她在各个大小赌庄鬼混,安生日子从来没有过。但是,他爹生前也没有待她不好,艰难的时候,吃的给她,衣物给她,即便是要命的时刻,也没抛弃过自己,更没有想用自己谋取利益。 许相梦十几年对父亲的迷茫不解在今日这一天想通了,无论是否亲生,在许相梦的印象中,她的父亲都是世上待她最好的第一个男人。 “我就是我爹的亲儿子,就是!” 许相梦此话并非固执,而是深信不疑她与她爹之间的父子情深,更胜亲生父子。 匆忙旅途,又到傍晚,天空灰蒙蒙开始落雪,许相梦和夜央在一家小栈住下。 夜央在二楼房间里,开着窗户注目远方,零散的小雪飘落,静静的世间,仿佛冻结。夜央心里还是略有担心许相梦,她赶夜央上楼,她自己倒是在楼下不知道做什么。 正当夜央担忧疑惑之际,许相梦忽地一踹门进来,给了夜央不小的一惊吓。夜央回头,只看见许相梦端着一大呈酒菜,那欣然表情是已经忍不住要开始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了。 许相梦“砰”一声将一整个菜呈按在桌上,手上摆出饭菜酒的动作极快,竟有七手八手同上阵的效果。 “夜师爷,快来吃饭吧!” 许相梦说罢便坐下吃起来,大口吃菜,大块吃肉,夜央如何能不懂许相梦此刻心里的感受,她若是能找到一个方式释放心里的情绪,那夜央选择默默陪伴。 夜央取过筷子陪着许相梦吃起来,只见许相梦蓦地起身,埋头越吃越急,越吃越疯狂,干脆甩了筷子直接上手抓,一手抓只大鸡腿,三口两口啃了个干净。夜央见许相梦如此野性的吃法,便也放下了筷子,伸手去抓另一只鸡腿,二人的手指在鸡腿上方相触,许相梦抬眼,二人相视之际,许相梦强忍的眼泪终于汩汩而下。 “夜师爷,原来我不是我爹的‘儿子’!”许相梦还是忍不住哭喊了出来。 许相梦一把抓起鸡腿,自己咬一口又递到夜央嘴边,哭着说道:“夜师爷,吃,把所有烦心事通通吞下,不要再想,不要再烦!” 夜央接过许相梦手上的鸡腿,他咬下一口,许相梦的所有情绪便彻底爆发了,她踹翻了凳子往夜央跑过去,油腻腻的脸和手掌冲着夜央就过去,许相梦刹那止步,一脸哭相淌泪不止。 夜央怎能不知许相梦此刻的心情,许相梦张着两只油手,她是多想往夜央怀里扑过去,但她又怕自己吃得一塌糊涂,会蹭夜央一身油。夜央明白许相梦心里的痛苦和困扰,他二话不说将许相梦拥在怀里。 “夜师爷,我手很脏,但我可以抱你吗?”许相梦问。 “当然可以。” 许相梦双手搂紧夜央,在他怀里尽情哭,卯足了劲儿发泄心里的愁痛,在夜央面前,她不用也不想假装坚强,将十几年的苦愁悲痛,委屈伤心都哭出来。 “夜师爷,你别以为我是个弱女子,我就是哭着玩而已!”许相梦边哭还逞强说道。 窗外雪花飘零,许相梦的滚热眼泪湿了夜央的胸膛,渗进了他的心里,由热而冷,道尽她的心酸苦楚。 窗外寒夜漫漫,屋内一抹火光恍然熄灭,微响许相梦和夜央轻语的声音。 “夜师爷,今晚我们还一起睡啊?” “谁让大人点了太多菜,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住另一间房间了。” “啊,对不起夜师爷,是我的错。”许相梦的口气听来十分委屈。 “没事,睡吧。” “好的!” 梦来梦去,清晨的世间茫然一片浅白,夜央牵着马车在栈外等候,许相梦吃着一个热乎包子,手里还攥着一个。不再梨花带雨,许相梦一张笑脸迎去,将包子递到夜央跟前,说道:“夜师爷,吃个包子,吃完好上路!” 夜央接过许相梦手里的包子,吃时还不忘问一句:“这包子,大人是从何而来?” “顺手从厨房偷来的。”许相梦故意说得谨慎小声。 许相梦轻轻轻松一句话出口,却听得夜央当真而惊愣,许相梦睁着两只眼睛侧望夜央这副表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夜师爷,我开玩笑的,你别这么当真好吧?” 两辙行过雪地,是路过的痕迹,曾来曾往。 ------------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红梅傲雪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驱车半日,许相梦撩起车帘子,享受与外面景色擦身而过的或喜或叹的感受。忽然,夜央控马止行,许相梦所见之景也不太像城门外,但还是略显眼熟,仅一点而已。 许相梦从马车内出来,抬眼先见是夜央,再便是笼罩在一层白纱之下的墨西山,许相梦乍一眼还没看出来。 “夜师爷,怎么突然停在这里啊?” “大人忘了要去看红梅傲雪吗?就我们两个人。” “当然记得,现在去吗?”许相梦一下来了兴致从车上跳了下来。 墨西山,在许相梦印象中,感觉前一刻还是红叶翩飞,此刻,竟然已是飘然白雪。 匆匆的脚步,往往不是人所独有的。 许相梦和夜央往墨西山上行,阶梯上并没有太多积雪,许相梦一开始可是卯足了劲往上飞奔,行步如履平地。 此次二人的目的地并非山顶,只是半山腰处的梅林,但也不算轻而易举能到达之地。许相梦风风火火爬上了半山腰的一大半距离,终于累得缓下了步子。 夜央一直缓缓上行,此刻便跟丝毫疲累不存的没事人一般从许相梦身旁走过。许相梦俯着身体仰头,只见夜央站在几个阶梯以上,侧身而立,宽暖手掌向她伸来。 许相梦愣神一刻,双目凝视夜央丝毫不忍偏离。天又飘落小小雪花,许相梦抬手抓住夜央,雪花落在她洋溢甜蜜微笑的弯弯睫毛上。 “很快就到了。” 夜央的手掌,一如既往地温暖,他的话语,淡淡的柔情似水。 彼此紧牵的双手,风寒雪凉,心却温暖。许相梦只希望能和夜央永远像此刻一般。 半山腰处,那片梅林果然初绽开点点红梅,远远而观,不知是雪上嵌着红梅,还是红梅上点着雪花。 许相梦牵着夜央,缓缓脚步走过积雪的小道,雪还下着,梅花正开着,红白相印,寒热相错,一如雪中梅下二人,风火如她,燎进他的生命,融化他己身防备的冰霜。 “夜师爷,我要是在这里大声喊叫的话,山上的雪会不会被声音震塌下来啊?”许相梦一副认真的表情问道。 “大人可以试试。”夜央一脸严肃地说着玩笑。 “夜师爷,我是问真的!”许相梦道。 面对许相梦的较真,夜央不忍微微一笑,他放开许相梦,独自走到边上,朝着天际一声喊:“大人,我爱你!” 明明就是寒风刺骨的当下,许相梦却蓦地愣在梅林之中,整张脸跟被火烤了一般又红又热,而脑子里,却如同墨西山之上,白茫茫一片。 许相梦杵着半天,简直受了夜央太大的惊吓,直截了当的告白,超大声响,回音反复荡过耳旁,撞击心跳。 “夜师爷你瞎喊什么呢?” 许相梦羞着脸往前走近夜央,却被夜央转身拦了住,夜央往前一步,双手托住许相梦的腰身贴近自己,许相梦愣住一脸。 纷飞雪下,红梅花开,火热之吻,燃尽冬寒。 “夜师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许相梦曾是个在暗夜中摸索不到出路的人,而如今,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白日阳光,暗夜明月,此生,只求拥有不分离。 一个冬日,各地飘雪,雪又融去,如此反复。 时光流转至年末,高涯县被厚厚一层白雪淹没,寒冷却没能吞噬百姓年终的喜悦。 除夕夜当日清晨,县衙内,一切本是平静非常,乍然却听许相梦一声巨喊,她从床上跳下,穿衣鞋袜,冲出房间。 “睡过头了!” 许相梦约定了毛小猜和成惠一同前往集市买菜,稍稍醒迟了些,此刻便手脚失措,连该往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许相梦慌里慌张跑到厨房,毛小猜也才正要出门,金劲提着空菜篮子跟着。许相梦双目即刻鄙夷之光显露,往二人走去,问道:“金劲,你怎么也来?” “小猜和惠儿两个姑娘家肯定提不动太多菜,大人您也不能累着,那金劲我就自告奋勇,怎么也要出一份力呀!”金劲说得一副认真模样。 许相梦第一次觉得金劲一如既往正义凛然的借口听来顺耳,有了上次的教训,许相梦倒想,带上金劲不错,苦差事,累差事,体力活都交给他,而她就无事一身轻。 “那行,看在小猜和惠儿的面子上,我就让你跟我们一起去,说好了,到时候不管多少食材,都归你扛。”许相梦坚定一说,金劲却略略开始担忧自己的今日了。 许相梦一行三人匆匆赶往集市,一路,无论店铺人家,尽是张灯结彩,喜庆气氛满溢,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时刻准备着辞旧迎新的喜悦。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啊。”成惠不由得感叹。 “就是说,想我来高涯县时还是遍地春花,现在居然都漫天雪花了!”许相梦接着说道。 “但是年末所有人都很开心呀,吃吃喝喝,欢喜快乐。”毛小猜笑道。 “这倒也是,今年我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除夕夜一起吃团圆饭,确实是值得庆贺的大好事!”许相梦道。 一趟集市逛下来,食材置买了不少,许相梦和身旁两个女子也是相谈甚欢,就如同三个好姐妹相聚交谈,话里话外,亲密无间。 “今天的晚饭我可是期待满满呀,惠儿和小猜可是我认识的女子里厨艺无人可比的大师级别的大厨,你们两个合作,那一定是一顿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团圆饭,光是现在想想我都希望天快点黑,早点尝到二位美厨的联手合制的美味佳肴。”许相梦一通幻想,但只能咽一口馋嘴的口水,她不由得回头问金劲:“金劲,你是不是也……” 许相梦的声音顿止,远远跟在三人后面的金劲,享受着男人的特殊待遇,所有的沉重压身,举步维艰,但他很是坚强。 许相梦,成惠和毛小猜相视几眼,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们上前为金劲分担沉重的食材,许相梦毫不留情地调侃,成惠和毛小猜也乐得欢笑。 “金劲啊,看来你是不行了,但最后还得本大人和两个弱女子帮忙。” “大人,这都年末了,您真的不能稍微对金劲我好一点吗?”金劲哀怨着一脸说道。 “不能。”许相梦想都不想便回道,却又突然改口,说道:“本大人什么时候对金劲你不好了,你这是污蔑朝廷命官,信不信本官开堂审你,让你蹲牢里一个人过除夕夜!” “大人不要啊,金劲以后保证不说您不好了。”金劲赶紧求饶道。 人到世间一趟,漂泊流浪,在某一处风景寄托心情,待到无数个春秋来来去去终有尽时,还记得曾经有太多美好值得追怀。 在这年末之日,高涯县内的一切都没有放慢脚步,更不会停止随时光流去。 柳宅内,柳夏青靠立窗内,心中思绪萦绕,她看不透过往,心事伴雪花,思念悠扬悠长。 宁德钱庄内,杨景佑和老掌柜做着最后结算,他将心埋于这厚厚不见最后一页的账簿之中,忘了笑,也没有泪。 杨宅内,杨景佳坐在镜前,放下十多年的要强,只做一个女子,稍作打扮,浅上红妆。杨景佳打开饰物匣子,取出那个木盒打开,里面的发簪一尘不染,美好如旧,但她只是一笑,终也没有将它饰于发上。 东巷里,戴子卓整理不大的屋子,搬四下乱糟糟的书籍放置在墙柜之上,忙忙碌碌。 绮梦楼内,弱云静坐,痴笑自己的等待,如今将要步入第十四个年头。十四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切,她变了模样,不变痴恋的心情。而当年那个少年,如今会是如何模样,他是否还记得卑微的自己,是否只念当年的心爱? 县衙内,夜央在书桌前,挥笔一纸上,落下黑墨书成一句话:许此生同君相梦。夜央举起那张纸来,角角处清晰还能见许相梦留下的指印,夜央按手砚台上,在许相梦的指印旁留下自己的印记。 遥远的衡都,皇城繁闹,红灯门联。皇宫之内,宫人往来脚步匆匆,上下打理,忙碌不停。央宸独立被雪白掩盖的绿幽亭,棋盘上棋子已旧,庭中已无当年的人儿,欢笑声淡然残留,记忆未干,这是央宸等待的最后一刻,他势将去往某处,心早已飞往的方向。 无论衡都还是高涯县,千里之间,没处都是,雪下行人,或独自或携手,走过一日进入另一日,从日出走向日落。 成家小馆内,今日不开张做生意,只是那漫溢的饭菜香气诱人神往。时辰一步一步走在人的前头,将天色撒上一片暗淡,街头巷尾,灯笼渐渐点亮,轻轻雪花,融融火光。 屋内灯火明媚,一张长桌,许相梦奔走在厨房和饭厅之间,送每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上桌,丝毫不觉得疲累无聊。 “今晚要是不大吃好吃一顿,来年肯定后悔莫及!” 天色愈发暗下来,四处能闻人声笑谈。成家小馆内,人也渐渐到齐。成城和成墙忙完了今年最后一日的捕快任务,懒洋洋地回到家中,夜央从绮梦楼带来了弱云和凌水,金劲也去到东巷请了戴子卓。 ------------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除夕之宴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眼前正是许相梦有记忆以来过的第一个除夕夜,在温暖光亮的屋子里,有满桌美味佳肴,和最亲近和亲密的人。 许相梦最先当然要介绍弱云,戴子卓和凌水三位客人,弱云是绮梦楼花魁一事整个高涯县无人不知,弱云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就算是成大娘,也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烟花女子而对她冷眼。 而戴子卓,虽然座上大多还是他认识的人,但因为多了几位陌生女子而略紧张,说话都有些打颤。 至于凌水,无话,连个笑容也不太有,她夜凉郡人的身份,所有人只做心知肚明。 众人坐席,一开始自然是气氛略显尴尬,但既然许相梦将大家聚集起来,便不会让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 许相梦端着酒壶起身,绕长桌一圈,给每个人倒上酒,许相梦很有分寸地,给座上女子倒酒时便稍少倒些。 一圈回到原点,许相梦倒上满满一碗酒,笑着举起,说道:“今日除夕,我们如此多家人朋友相聚在一起,感谢老天爷,谢谢成大娘,还有惠儿和小猜两位美厨,今晚,我们辞旧年,迎新岁,尽兴吃喝,期盼大家来年安康幸福,平安快乐!” 许相梦说罢,众人起坐,各自举杯。 “大人说得对,在座这么多人,有缘相聚,是该庆贺。”成城说道。 “是啊,我们家好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今年除夕如此热闹,来年一定是幸福安乐的好年。”成惠说道。 许相梦如今虽然没有一呼百应那样的能力,但她的真心相待绝非付诸东流。夜央静静而望许相梦脸上的笑容,只希望所有好愿成真,她会永远如此开心快乐。 众人举杯共饮,去了陌生的尴尬,一桌相处的气氛渐渐进入佳境。许相梦吃吃喝喝不亦乐乎,直到夜央上手阻止,她才放下了酒壶。 “不喝了,吃菜吃菜!”许相梦冲着夜央婉转一笑说道。 满座人相谈甚欢,戴子卓也不拘束了,就连弱云和凌水两个女子也融入了此时的融洽气氛,她二人甚至恍然流露浅浅的微笑。金劲一开始还对凌水恐惧不已,多喝了几杯竟壮起胆来,还举酒和凌水对饮。 饮食过罢,有人醉倒,有人微醺。 食色人间,万家灯火。 斑斓璀璨的烟花绽放在黑色夜空之中,许相梦几个没醉之人便跑出门仰望天空,飘散雪落,漫天灿然,似春日百花争艳,满目缭乱。 “夜师爷,好漂亮啊!”许相梦喜笑而言,她也知道夜央听之不到。 漫天花开,斑斓世间美如画。 杨宅内,杨家人和童家人圆桌而坐,相谈融洽。烟花乍响,杨景佑蓦然一惊,他侧首望见屋外的烟花,不禁回想起生辰那夜,他与许相梦同望如昼天幕的精彩纷呈的情景。 童丝言想请杨景佑陪她出去观赏烟花,杨宁德和杨夫人也暗示杨景佑相陪。座上只有杨景佳能懂杨景佑的强颜欢笑和心底伤痛,她只轻眼掠看杨景佑,无能为力。 杨景佑和童丝言二人离座出了门,外面的烟花一场接一场,仿佛不占领整个黑夜便誓不罢休。杨景佑二人站在廊上,童丝言的微笑映照着天空中斑斓的亮光,只是再美,杨景佑也不曾注意。 夜空上演一幕又一幕美轮美奂的烟花盛宴,世间万家灯火亦是辉煌,喜笑欢颜,辞旧迎新,尽享盛情。 再美的烟花延续一段段刹那芳华,终究也归于平静,到最后一束色彩堙灭夜空,牵动人心最后一次颤动,一切静然,飘雪依旧。 杨景佑失神双目沉溺刹那烟花消散的美梦之中,此一刻,他无法压抑心中的想念,即便只能远远看一眼,或者能欢然道一句年终祝福,他也要趋于心之所向。 杨景佑撇下一切,他逃离童丝言的视线,往县衙狂奔而去。 成家小馆外,烟花散去,冷却过后的天空依旧暗淡。许相梦依旧仰头向天去回顾那一场幻梦美景,终究,黑夜不暗她心,飘雪不冷她情,因为有夜央,无论光芒万丈还是黑暗无边,许相梦都知道有一人温柔在旁,静心守护。 “夜师爷,这一年来,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许相梦一点一点凑近夜央,拨动指尖抓起他的手。 “那大人可要答谢我?”夜央浅浅一笑,似有所想。 “夜师爷,你怎么能求回报呢,那样多不浪漫啊!”许相梦一副较真的模样赌气道。 “大人,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吧?” 夜央一问,语气似是如往常平淡不起波澜,但许相梦凝目注视夜央的双眼,在他双瞳中,许相梦看出丝丝的不安。 “夜师爷你问得这叫什么事儿啊,你不会想甩开我吧?”许相梦轻皱眉头问道。 确如许相梦所微微探得那般,夜央心里不安日渐浓郁,在热闹欢腾过后,心思更加躁动不安,越是看见许相梦笑得灿烂,便越发患得患失,恐有一日,他会失去这张笑脸的主人。 “夜师爷……”许相梦握紧了夜央的手,微笑而不失认真的模样注视着他,说道:“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夜央刹那忘却心中不安,不管是杞人忧天还是有所预感,他都暂且抛却脑后,所有忧烦消融在许相梦的微笑之中。夜央不由自主轻抱许相梦,看见此一幕的人,或心里明了,或是惊恐不明。 成城和毛小猜站在窗前,成城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猛地眨几下,狠擦几下,却还是看见夜央抱着许相梦。 “成捕头,我们去后巷放爆竹玩啊!”毛小猜说着拽着成城离开。 一张桌旁,成墙微醉独坐,见许相梦和夜央,迷茫一笑,嘴里念道:“我们大人和夜师爷感情真好。” 饭厅内走出来弱云和凌水,她二人看见许相梦和夜央,弱云倒只是一笑,凌水却是不禁愕然。 “云姑娘,看夜大哥和那个大人她……” “没事,我们走吧。” “不跟夜大哥说一声吗?” “不打扰他二人了。” 弱云和凌水悄然离开,饭厅里剩下金劲,成惠和戴子卓三人。戴子卓扶着醉倒毫无知觉的金劲到一边,成惠收拾着狼藉一桌,戴子卓也帮着一同收拾。 时光不重演一切,只匆忙脚步离开让人抓之不住。许相梦和夜央紧紧相依许久,当许相梦回过神后,四周紧张环顾,除了趴在桌上的成墙便再不见何人。 “吓死了,要是让金劲看到我跟夜师爷你搂在一切,他肯定又要四处传播我们的关系。”许相梦道。 许相梦和夜央再回到成家小馆里头时,人已然各自跑去,金劲和成墙二人都醉了,许相梦便拜托成惠让他二人留在这里一夜。 许相梦和夜央携手同行,飘散雪下,前路有终。一路纵有寒风,只因两心与共,双手紧牵而无惧风雪。 县衙不远,许相梦倒希望这条路能更长一些,她想与夜央携手走遍世间,春秋冬夏,风雨雪晴。 县衙大门前两盏新灯笼高高挂着,阶梯上坐着的杨景佑,他一脸孤寂失落的苍凉,与火红灯笼恰然两种风格。 许相梦和夜央走近县衙,双方不约而同注视到彼此,许相梦的脚步不由得缓下来。杨景佑从阶上起身,他见许相梦和夜央十指紧扣,心头蓦地一怔,终究,杨景佑还是缓缓朝许相梦走来,不远的距离,他却仿佛能走掉一生的时间。 “杨二少爷。”许相梦稍微一心慌。 杨景佑终究走到了许相梦面前,她肃然默然的凝重神情蓦地泛起一丝笑容,许相梦能看出来,那并非强颜欢笑,即便笑容带有苦涩,但他却依然是那个无论何时都真诚微笑的杨景佑。 “大人,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啊!” 一年过去,人们大多都有所感叹,而对于杨景佑来说,更是无尽感叹。一年的时间,她学会爱上一个人,懂得为爱放手,一年过后,他即将告别人生前二十年,离开他唯一和爱过的女人。 “夜师爷,我想和杨二少爷单独聊聊,你先回去吧!” 许相梦嘴角清浅一笑,望着夜央松开手上的温暖,夜央明白许相梦的苦心,即便不舍放开,终究松手由她。 放开夜央后,许相梦稍稍有些恍然,她略低着眼睛,一把拽着杨景佑的胳膊肘便朝着某一个方向匆匆而去。 高涯县城里仍旧热闹非凡,街头巷尾,爆竹声一轮接一轮地响起,四方落雪,飘飘然每个角落,夜市街处,红光明亮,映得白雪也是喜色一片。 来年的脚步一直在靠近,许相梦和杨景佑越行越缓。沿着街道渐行渐远的,二人无声而走,杨景佑有千言万语无从开口,而许相梦,亦不知如何开口。 许相梦静思许久,忽地前方铺子乍响爆竹,“噼噼啪啪”声乱响一通。许相梦和杨景佑不由得停下脚步,想待它竭尽声响之后再行过。 不太远的距离,许相梦不由自主地注目由下而上发出乍响而飞散的爆竹,几乎点尽,忽地一截爆竹炸断往许相梦飞来,她蓦然一惊慌,只见杨景佑转身护自己入怀,爆竹撞在他背上落地响灭。 声灭神还,许相梦猛地一把拽过杨景佑,从上而下,从前到后,举起两只手,确认他没有受伤,却还是揪着一颗心。杨景佑如此为她,而她无以为报。 “大人,我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杨景佑稍稍一笑。 ------------ 第二百五十章 归新一切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微蹙眉头注视眼前的杨景佑,他额上当真渗出一滴冷汗来,他也确实是被爆竹吓得,被那一刹朝许相梦飞来的危险吓得。 “杨二少爷还真是胆小!” 许相梦似是一脸责备,却又忽地笑了出来,他明白杨景佑的害怕,绝非害怕他自己受伤,若是的话,他又如何敢迈动脚步护着自己。 杨景佑被许相梦一笑牵起羞怯心情,他尴尬一笑,一如既往的那个善良天真二少爷模样。 许相梦和杨景佑选择靠着溪流继续前行,一段路,飘雪越发纷扬。二人行到缘来桥边,不约而同地停步不前。 二人迈步踏上缘来桥,每一步都沉重而无声,向来百姓都知道缘来桥,却不知往往来来,缘来缘去。 许相梦心里千万分地明白她和杨景佑的缘分来得不可思议,延续得不可理喻,在这一场相遇相识里,她从来独善其身,将所有的烦恼忧愁通通丢给了杨景佑。许相梦此刻非常地明白,那日杨景佑说的话,更是将所有爱与不被爱的伤痛揽在他自己身上,而让她自由一身,无忧无愁。 “杨二少爷,马上就要步入来年了,对明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许相梦轻靠石栏,平心静气问道,她问的是来年,对于杨景佑而言,即将结束的旧年或许有很多值得怀念,但许相梦不敢问,恐怕自己成了杨景佑的遗憾。 “有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来年和今年一样,所有的事都不会变。” 杨景佑的笑容不改往日,但眼中却夹杂苦涩,因他所企盼的来年与今年一样永远不可能成真。 过去的每一刻都不会重来,来年会下雨,但不会再有那一场大雨,让二人重新相遇。缘来桥一直会在,却不会有一个浓妆艳抹成恐怖模样的女子蒙面而来。杨家的宅子依然会占据那片土地,但再不会有一个叫杨景佑的傻二少爷住在里面。县衙再老旧也不会消失,但大人是否还会是原来那位无人知晓。 “其实每年都一样,都有春夏秋冬,都有天黑天亮,都有百花落叶,都有人来人往。”许相梦如此说道。 “但是我要走了,就算衡都的一切都与高涯县相同,但是没有大人你了。”杨景佑终究说出了心中所不舍。 许相梦的思绪刹那停顿一刻,她静静凝视杨景佑,从他的眼中捕捉到的每一丝悲凉都绕进心里,其实,就算许相梦曾经无数次的烦躁杨景佑的纠缠,但她其实也不想分离。 “杨二少爷,就算明年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们也要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会关心我一样,我也会担心你这个傻少爷,像你这么傻的有钱少爷,一定会招来很多我这样的骗财骗子,但不是所有骗子都像我这么善良的,所以你可要长点心。还有,以后去了衡都,不能只顾着吃喝玩乐,但也不要埋头苦干,最重要的是,等你成了天下第一富,可不能忘了我……”许相梦乍然顿止,她说不出自己和杨景佑的关系,朋友以上,却止于爱情。 “谢谢大人,我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大人,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无所遗憾。”杨景佑欢然一笑,挥散了眼中的苦涩。 “杨二少爷说的话我信,一定不是开我玩笑!” 几句欢谈,天空飘落的雪愈发纷繁,是夜在变得更加冷凉,是年末在向年始靠近。 “杨二少爷一家什么时候启程呢?”许相梦问。 “一个月之后吧。”杨景佑回道。 时间从来不待人,许相梦还记得那日杨景佑告知她这个消息时,她还觉得小半年时间着实不短,而眨眼之间,竟如此短暂,飘渺而过。 许相梦曾经习惯别离,如今只是想起便觉得心里发凉,她抬手去接天空飘零的雪花,凉凉的,冷冷的,但只停留在掌心之中。许相梦不知如何和杨景佑说离别,但她想还有一个月,或许到了那日,她自然而然能道出那份离别的不舍。 缘来桥下,溪流不能永远不离开,它走遍世间,飞上过天空,又落到地上,如同世间之人,茫然而不停往来。 缘来桥上,许相梦轻靠桥栏,积雪在掌心聚成一层雪白。杨景佑双手扶着冰凉的石栏,望见雪花落在水面之上,消融无影。 “大人,今晚谢谢你,我打扰了你和夜师爷,可你还陪我走了一段,聊了这么久。” 许相梦转头望向杨景佑,她不知该如何接话,该接受杨景佑的感谢?还是该反驳那句“打扰”?许相梦终究没说话,只是侧首而望眼前这个同样无私地给予自己最美之爱而自己只能辜负他的男子。 “这次,能让我先离开吗?” 杨景佑突然如此说道,许相梦乍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她不由得直立起身体,而杨景佑淡然一笑转身背向她,眼角落着一片雪花,化作眼泪滴落脸颊。 杨景佑从缘来桥的另一边走下去,那天,他怀揣着紧张心情步步而上,向许相梦道出自己对她的心意。此时,杨景佑一步步走下去,但掀不掉他对许相梦的过往。 许相梦静立缘来桥上,眼中是雪花肆意飘落的静谧场景,只有杨景佑的背影在那片画面中,他迈步远走,终究走出了那幅画面,许相梦的眼中便只剩下飘零雪花。 缘来缘去,那日的雨落在今晚成了雪。 许相梦伫立桥上许久,以往每一次,都是杨景佑望着她离去,今日,她终于有幸尝到“被弃”的滋味。 一顷刻,当真是年末的瞬间,子时的烟花霸占了整片天空,全一个天下都被漫天火光所照亮,许相梦在怦然烟火中,神思不禁重走一番过去的那一年,美好的,悲伤的,喜悦的,遗憾的,全是刻骨铭心,独一无二的且再回不去的曾经。 许相梦转身离开缘来桥,她背后是光亮如昼,斑斓彩色,她身旁是众人欢笑,欢喜雀跃。 许相梦从转角转到县衙门前,当一切归于平静以后,她看见那个一直守候自己的人,自己想永远相陪的夜央。 “夜师爷!” 许相梦欢悦一声喊,她奔跑在雪中,每一步都迈开得无比坚定,踩下得十分坚定,无论心中还是脚下,所向不疑。 几层阶梯,许相梦大步而上,她与夜央不约而同朝对方伸出手,许相梦将手交在夜央手上,而夜央,紧紧抓住他眼下,更是此生不愿弃之的幸福。 最后一步,许相梦整个人投进夜央怀里,夜央的坚实臂膀紧紧缠绕许相梦的身体,彼此的温暖和心跳,是最熟悉的相爱。 “夜师爷,不是让你先回去嘛,站在外面多冷啊!” “大人可以扔下我,但我不能抛下大人不顾呀!” “谁说我可以扔下夜师爷你,我不扔,才不要便宜别人!”许相梦赌气着说道。 “大人只是不愿便宜别人才勉强把我收下吗?” “不愿意,也不勉强。” 雪纷纷扬扬一夜,千家万户的灯火阑珊。 衡都的繁闹持续更久更长,街道通明一夜,皇宫殿内更是歌舞升平。央宸离席走到大殿之外,大雪纷飞不乱他心。 央宸步下高台阶梯,眼观这偌大皇宫,各门巡逻护卫,侍人往来,殿内的美酒佳肴,明烛光亮,歌舞宫曲,他无心享受。 终于去了那一年,新的开始,他再不会禁锢自己在这世间最富丽堂皇的牢狱,更不要束缚自己的内心独守一个背负沉重的高高在上的身份,他要去到那一个地方,找回被自己丢弃的往昔,寻回心之所爱。 迟公公从大殿里追了出来,抱着雪白的绒毛披风,他蜷着身体步下阶梯来到央宸身边,将毛披盖在他的身上。 “皇上,外头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去吧。”迟公公哆嗦着直搓手心。 “迟公公冷的话就进去吧,朕想在外面安静一会儿。”央宸丝毫不惧寒冷而说道。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奴才告退!” 迟公公实在被着突来的暴雪冻得不行,他缩头缩脑地往殿上跑回去,却在回望一眼央宸之后停止了狂走的脚步。 “唉,谁让本公公心系皇上呢!” 迟公公急匆匆的脚步又跑回央宸身边,央宸侧目一视,迟公公恍恍说道:“皇上,就许奴才默默陪伴您吧!” 央宸默而无言,他身为皇帝,理应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他做到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将要相信,他从始至终都是傲视天地的天之骄子。然而,在央宸傲然冷漠的面具底下,有只属于他的痛苦和隐忍。 “迟公公……”央宸突然叫他一声,吓得迟公公不止一点心惊。 “皇上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迟公公揪着一颗心,脑海回想自己是否有做了什么坏事,除了偶尔偷吃偷懒,他也没干伤天害理,对不起央宸的事。 “你觉得朕是个好皇帝吗?” 迟公公一愣,央宸问这话着实叫他意想不到,毫无疑问地,无论是阿谀奉承还是实话实讲,他的回答必然是是。 “皇上您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帝了,皇上你从小聪慧过人,才学出众,在终兄弟之中样样拔尖,被先皇立为太子,登基也是众望所归,在皇上您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四方富庶,那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皇上你就是上天命定的帝王,当然就是最好的皇帝了!” 迟公公激动万分地说了一大推,虽然有习惯的溜须拍马,但更多的还是真话。央宸冷静听完迟公公一番话,看着好似没有丝毫心起波澜。 “皇上,小迟子所说绝对是真心奉承,啊不是,真心实话实说绝非奉承,若有半路虚假,就让小迟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迟公公越发激动起来。 “行了。”央宸无意怪罪。 衡都的雪景之美胜过它的春景繁华,厚重的雪白之下,太多将来无从可知,人世间亦是因为如此,才有离合悲欢,相遇或是重逢,暂别还是永别,某一刻之前,谁人能知?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初遇重逢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年后又过了约有一个月,许相梦懒懒散散地窝了这么久,近一个月来,她才明白了无所事事,只吃吃喝喝的生活有多闲而无趣。 “啊!” 许相梦挣扎着掀掉被子,“嗖”声窜下了床。穿衣穿鞋,她一张脸凑到镜前,才发现自己的脸圆润了不止一点。许相梦两只巴掌搓着脸蛋,更觉肉感。 “怎么会变胖了呢?” 许相梦打开房门出去,早饭也不去吃,而是怀着一颗活动的决心跑出了县衙。 街道上还有积雪,许相梦闲着散步,终究还是忘却了出来的目的,看见街上的各色早点便跑去买来吃着。 “好吃!” 街道上行人并不太多,许相梦抱着热乎乎的一纸袋吃食,边走边吃。从交错街道的一条走到交错口处,她听闻耳旁传来马蹄之声,“哒哒”声响疾速而近。 许相梦不禁转首望向策马飞驰而来之人,共三人,其中一个她曾经见过,那便是风痕,另外二人,她不曾见过,但那位身骑白马,肩披雪白貂绒披风的男子却让她望得出了神,看面容,许相梦不由得觉着他似曾相识,只是许相梦越发陷入深思,竟不闻马蹄声来,更不料想自己将临危机。 “快躲开呀!” 一旁一个哥们突然大声一喊,许相梦也乍然回神,只是她的反应竟不是闪躲,而是一抛手中的吃食抱头蹲下。 央宸所骑的奔马一跃而起,飞跃许相梦之上,幸得没有踩踏中她的身体,马鸣之声震荡许相梦的耳中,吓得她脑子一片空白。马过人倒,央宸的披风散落,竟盖在倒地的许相梦身上。 许相梦侧目而望马上回头的央宸,清晰的当下与曾经的模糊记忆交错而出,同样的白马,同样的披风,央宸便是两年前在雪地里救她的男子? 迟公公从马上下来走近许相梦,一副故作姿态的表情,一把抓住许相梦身上的毛披,却拉起了许相梦两人僵持着,说道:“大胆刁民,你居然敢……” “咳!”风痕一声示意上前。 迟公公止言松手,风痕一眼便认出了地上坐着的许相梦,他略有犹疑,说道:“请这位小兄弟把毛披还给在下。” 许相梦略有疑惑,她都还记得风痕,难道他已然忘记了自己,或许当日他的注意力只在夜央身上,没能将自己记住也不无可能。 “这个?”许相梦抓起毛披递给风痕。 风痕接过毛披便转身往央宸走去,许相梦的目光跟随风痕落在央宸的身上,却发现央宸淡然默然的目光也似是朝着她看来。 央宸接过风痕手上的毛披,吩咐道:“你先去找他。” “是。” 许相梦傻愣着不动,看着听不懂央宸和风痕的话,直看着风痕骑马往另一边离开,央宸和迟公公也正欲离开。 “等一下!” 许相梦突然冲到央宸马前,仰视他却被他冰冷的眼光盯得略有点不敢说话。 “你这刁民想干嘛,我们皇……公子骑术高明也没伤着你,难道你还想拦我们索赔不成?”迟公公微怒说道。 “不是的!” 许相梦着急否认,正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拦马,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央宸突然发话,道:“你知道绮梦楼位于何处吗?” “啊?”许相梦乍一愣。 “我们公子问你话呢,你到底知不知道绮梦楼在哪儿?”迟公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问道。 “知道是知道……”许相梦愣着一脸还没能恢复。 “那快带我们去呀!”迟公公装大佬似的命令道。 许相梦本没什么情绪地面对央宸和迟公公,直到听着迟公公这一句又一句跟发号施令的话,终究没了好气。 “我说你这人怎么能这么无礼,老子招你惹你了还是你的跟班奴仆啊,你敢这么使唤我,信不信老子喊人抓你起来大卸八块!”许相梦怒道。 “嘿,你还敢顶嘴,抓谁起来大卸八块呢,果真是地头蛇,就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迟公公不妥协回招说道。 许相梦和迟公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骂战招来许多观战闲人,央宸也是忍不下去,许相梦更是忍无可忍了,冲过去一把将迟公公从马上拽下,摔惨在地的迟公公一下子就丧失了凌人之气,许相梦更是怒不可遏,高高挥起拳头。 许相梦高抬一拳并没能朝迟公公挥去,反而被身后的央宸抓住了手腕,她蓦地一回头,莫名一种感觉油然心上,所有的力气不复存在。 “还请这位小兄弟原谅我这无礼的仆人,还有,能否请你带个路,去绮梦楼。”央宸平心和气说道。 许相梦总算察觉到了央宸所给的感觉,简直跟夜央一模一样,若有不同,那便是他更加冰冷,曾经的夜央让许相梦觉得不可靠近,而眼前的央宸,更让许相梦无缘无故觉得心里慎得慌,明明不曾见过,却觉似曾相识,他并非看似凶恶,却让许相梦默然心慌。 许相梦终究还是领着央宸和迟公公去往绮梦楼,在路上,许相梦丝毫不敢多话,甚至是一声不吭,直到绮梦楼就在眼前,许相梦止步,往前一指,说道:“绮梦楼就在前面了,我,我……” “既然到了,也用不着你了,你走吧!” 迟公公一副骄傲自满的模样说着,听得许相梦心里十万分不爽,她撇过头往迟公公一盯,那眼神当真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你,你还不走啊!” 迟公公逃避许相梦的目光躲在央宸身后,许相梦的目光一掠落在央宸身上,乍然消散了那份怨怒,说道:“我,我走了!” 许相梦甩头便走,对央宸而言,许相梦本该只是个萍水相逢之人,但他却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许相梦一眼,央宸此一生会为之回头之人,屈指可数。 “皇上,看什么呢?”迟公公问。 央宸久久回神,只嘱咐一句,道:“我们进去吧,迟公公你还是叫朕公子,以免身份暴露。” “那我叫皇上公子,皇上叫我什么呢?”迟公公摸摸头凝思模样。 央宸没理会迟公公的自言自语,径直往绮梦楼里进去,剩迟公公牵着两匹马不知所措。 “皇……公子,你怎么丢下我一个呀!” 央宸进到绮梦楼里面,伙计们正在忙碌地打扫,见央宸进来,其中一位便上前,恭敬说道:“这位公子,十分抱歉,我们这现在不是开门时间。” 央宸只是稍稍看伙计一眼,根本也没有任何恶意,却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正当时,隽娘从旁边房间开门出来,她往央宸迎上,吩咐伙计下去。 “不知这位公子大驾光临我绮梦楼所为何事?”隽娘问得丝毫没有异常。 “你们这里有一位花魁叫弱云,我要见她。”央宸冷冷说道。 “弱云姑娘是我们绮梦楼的花魁没错,但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能见的,还请公子见谅。” 隽娘所言不无道理,但央宸如何能放弃见到弱云,正当二人四目相对,僵持一刻,二楼弱云的房间突然打开,出来之人是凌水,她迈着匆匆脚步往楼下走到隽娘身边,轻声耳语,说道:“云姑娘说要见他。” 凌水说罢只略看一眼央宸便往绮梦楼外离去,而央宸又怎么能没认出来凌水右耳上的囚环,但他此刻有更重要之事,出逃的夜凉郡人,他暂且置之不理,更因有凌水这身份的女子出现,央宸更加相信弱云的身份。 央宸跟着隽娘来到二楼弱云房间之前,隽娘退下,央宸则是轻轻推开了房门。房门正开,一道细窄门缝渐渐变大,弱云静立门边,似是等待已久。 绮梦楼之外,许相梦迈着清闲的步子往县衙回去,心里倒是对方才遇见的央宸一行人无法忘怀。 “去绮梦楼,看他长相一本正经,老严肃的,竟然是个大白天还找花酒喝的男人?”许相梦嘴里嘟囔着。 许相梦叽里咕噜了一路终于回到了县衙,她看见县衙外那匹马,突然想起风痕来,夜央曾经说过他二人认识,那会不会另外两个人也认识夜央,更有央宸那句话,那个他,会有可能是夜央吗? 许相梦终于有了一丝不安,她飞奔着跑进县衙,正想风痕是否又来找夜央了,却在跑进大堂那一刻傻了眼。 许相梦整个人愣在门边,堂上,夜央,成城,成墙,金劲,毛小猜,县衙里的所有人都集齐了,而让众人聚齐在此的人,便是风痕。 夜央心中焦急不已,他庆幸许相梦不在县衙,更希望她不会回来,然而,许相梦终究还是回来了。 “夜师爷!” 许相梦略有犹疑地上前,夜央一颗心紧紧揪起,金劲蓦地大喊一声“大人”,风痕回过头去,在看见许相梦那一刹,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气氛紧张一刻,风痕的目光从许相梦急而回转看向夜央,二人从彼此的眼中看明白了一切,果然,真正的知县大人是央宸所派,风痕认出了眼前这位“大人”绝非真正的知县大人,而风痕也看出了夜央的刻意隐瞒和明知一切。 在场并非所有人都能察觉气氛格外诡异,毛小猜似是稍稍领会到夜央的意思,她往许相梦走过去,说道:“今天说好了一起继续研究怎么做果糕的呀!” 毛小猜边拉边拽着只察觉气氛不寻常而没想得太深入的许相梦要往外走,却被风痕一斩甩出去嵌入门上的刀鞘拦了去路,许相梦和毛小猜更是双腿即刻吓麻不得动弹。 “二公子,这件事,还得请你待会儿亲自跟皇上解释。” ------------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离不弃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风痕一句“皇上”道出毫无顾虑,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加愕然不明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师爷,什么皇上,他不是你同乡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相梦懵然一脸。 不只是许相梦整个脑子懵然不明白情况,在场除了夜央,其他人全然处于万般迷茫的状态,风痕这突然一下子出手,成城和成墙不由得起了防备,有所起势。 “成捕头,我们打不他的。” 无论是成城还是许相梦,都没见过如此怯弱言输的夜央,但夜央心里清楚,不管是成城还是自己,都非风痕的对手。夜央算好一切,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给成城使了一个眼色,成城领会,不管事情究竟如何,他绝然站在夜央这边。 成城拔剑出鞘与风痕来了一番刀剑相抗,而夜央,不假思索地带着许相梦跑离县衙。许相梦跑起来不明不白,但她明显感觉夜央的万分焦急与不比紧张。许相梦只知跟夜央跑着,并没有恐惧和害怕。 夜央在门口跃上风痕的马,伸手将许相梦一拉而上。二人骑马飞奔往县城大门,许相梦脑海里不禁地恍惚滋长模糊的熟悉感。 许相梦感受着身后夜央的躁急,如此慌张心跳,仿佛有什么天大的灾祸即将降临一般。奔马停在河边码头,夜央扶着许相梦下来,还是那般焦急不待,他拉着许相梦往船过去,许相梦突然使力僵持,夜央回头的眼光里满是火急,不像一直以来的他,让许相梦完全看不懂。 “夜师爷,到底是什么事啊?” “大人,说来话长,你的身份暴露了,会有危险,大人先离开,无论逃去哪里先躲一阵,我会去找你的!”夜央道来如此焦急。 “为什么不是一起走?”许相梦问。 “瑄儿可能也有危险,我还要救她。” “那我也不走,不就是假知县嘛,我跟他们解释清楚……” “不可能,他不会听别人解释的!”夜央急了。 “他是谁,皇上吗?”许相梦问。 “是,总之大人先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 许相梦突然失了主意,她知道冒充朝廷命官绝非轻罪,若是被皇帝亲自揭穿,那更是欺君之罪,罪不可赦。许相梦被夜央拽拉到船上,许相梦紧紧握着夜央的手不愿放开。 “夜师爷,我走了,那你呢?天下这么大,我要怎么找你?” 许相梦所说的,夜央又何尝不担忧,天下如此之大,一个人离开就是去了天涯海角,他找不到一个地方绝对安全,但只要许相梦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夜央取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交在许相梦手上,这是匕首第三次到了许相梦的手上,这一次,才是最为沉重的誓约。 “大人,只要你自保周全,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夜央挣脱许相梦,他吩咐船家速速行船离开。 夜央站在岸上,伫立凝望许相梦乘船随波远去,他必须送走许相梦,面对央宸,他全然没有把握。许相梦只感受着船随流而去,她手上攥着匕首,柄上多了一个装饰品,是夜央精心准备,竟不料送出去时已是分离时刻。 许相梦跑到船尾,船行得够远了,远到她看不清了夜央的脸庞。那日,她坐船离开,心有万般流恋而终究硬下心离去,今日,她知道前行和滞留的后果,但她抛却了恐惧。 冰冷河水凉透了身心,许相梦一跃而下,那次她没有勇气的选择,今日,她绝然毅然。许相梦身体一落水便冷透,刹那如同被冰冻的四肢极力游动,即便将面临致命危机,她也不要和夜央分开,纵使前有虎狼陷阱,她也无惧无恐。 岸上久久离不去的夜央看到许相梦跳船一幕,他千万分地明白许相梦不愿离去的心情,他何尝愿意和所爱之人分离,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二人会从此不见,他也不愿。 夜央奋身跳下冰凉的河水,和许相梦一同勇敢面对,不管是此刻冰凉的河水,还是二人将要面对的灾劫,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与彼此分离。 奋身的二人终究抓到了彼此的手,只有到了分离那刻,他们才真正懂得了爱到心底的感觉,看着心爱之人越来越远,那便是在心头剜下一块肉,痛得血泪混流,失去知觉。 紧紧相拥,许相梦刹那明白了,自己曾说为了他人死这种傻事她绝不可能去做,但如今,为了夜央,她可以不怕死。 “夜师爷,我可以不走吗?我不想离开你呀!”许相梦满脸水滴,和着热泪淌下。 “不走了,我再也不会让大人离开我了。” 终究,不舍离,不愿弃。 夜央带着经受分离和寒冷双重打击而累倒的许相梦回到县衙,大堂上,已然没有了打斗的动静,一切都太过安静。 夜央搀扶着许相梦经过大堂,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背影,从小到大都是那般孤傲,让人无法靠近的冷漠至于无情地步的气场。 “皇上,他们回来了!”迟公公喊道。 央宸缓而回身,第一眼看见夜央,再一眼便看见倒在他怀里的许相梦,之前遇见的那个“小兄弟”。 “哎,那个不是刚才很咄咄逼人的刁民嘛!”迟公公指着许相梦说道。 央宸厉冷目光直指,风痕才跟他解释过的,夜央救走了知县大人,而她是冒充之人。迟公公还有些不明不白,但央宸一想,便全然明白了。 “看来,你并没有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央宸以帝王的语气和势气说道。 “你就是皇上?”许相梦出声变得微弱。 “没错,你眼前的就是当朝皇上,他是近身侍卫风痕,而我就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迟公公,你……”迟公公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念叨,央宸漠然一个目光瞥去,他立马便住嘴。 “朕有很多话很多事要听你的解释,不如把你身边这个无关紧要之人先放一边。”央宸的语气凌厉逼人。 “既然我们逃走了还回来,那便说明我们无心逃跑,可否先让我送她回房,天冷我怕……” “迟公公,把那个假知县也关进监牢,朕要跟朕这两年不见的二弟,好好叙旧。”央宸截断夜央的请求说道。 许相梦迷迷糊糊的不醒不睡,迟公公朝她走来,夜央实在不愿意将许相梦交给他,但他从来不违抗央宸的命令,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兄长。 此次,事关许相梦,夜央如何能置之不顾,让她湿透一身被关在阴冷牢房。夜央将许相梦放给迟公公扶着,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了央宸面前。 “皇上,求你允准我先照顾她。” 迟公公有些看傻了眼,许相梦的衣裳又湿又冷,他扶着也觉得凉,一个不留神没扶住,竟让许相梦倾倒过去,迟公公着急去抓住她,只碰到了她的前胸,愕然反应,还是让许相梦摔倒在地。 当着央宸的面,许相梦重重摔倒在地,她已然头昏目眩许久,她微睁的眼睛稍稍抬起,竟让央宸一刹那心中难安。 夜央自然第一时间起身扶起许相梦,经过这一摔,她不知是彻底昏过去了还是更加严重,但此刻,夜央连央宸都视若无睹,他只顾抱起许相梦便离开大堂。 央宸没有加以阻止,对夜央如此紧张许相梦的行为,只能有一种解释,而这解释,也在他略带责备的一眼瞥向迟公公时,他慌里慌张给出了。 “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她是个女的。” 央宸吩咐风痕去请一个大夫回来,而他便跟着地上的湿迹来到许相梦房前,房门半开,他没有进去,迟公公也静立央宸身侧。 许久,夜央终于给许相梦换好了衣裳,也擦拭了发上的湿水,他从房间里匆匆走出,便看见央宸站立在外。 “风侍卫已经去请大夫了。”央宸的语气突然变软了。 “谢谢。”夜央蓦地一句道谢。 “谢什么?谢谁?谢朕来看你,还是谢朕让风侍卫去请大夫救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谢皇上,还是谢你的大哥?”央宸不再僵硬的语气依旧让人感觉到深深的逼迫之感。 趁此,央宸让迟公公回避,让夜央给他解释他这无声无息的一年以及房间里躺着的那位冒充的女知县的事。 夜央毫无隐瞒,他不自辩这一年来他没有继续追查央宸所派的任务,而许相梦的事,他也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道出。 “她不是坏人,只是形势所迫,求皇上饶恕她。”夜央只为许相梦求安。 “你只求朕放过她,那你呢,你是自信朕绝对不会怪罪于你?”央宸问。 “我罪有应得,任凭皇上处置。” 夜央的话也说绝了,只要许相梦不被降罪,他如何都无所畏惧。央宸稍稍眨动他那比夜央落身的河水还冰凉的眼睛,有他自己的思索。 “你先去换身衣裳,如何处治你二人,朕心里自有定数。” 夜央出了院子往自己那头去,央宸独坐院中,万般寂静无声的院落,央宸似是冰霜一般能与之相融。迟公公却突然跑了进来,吵吵嚷嚷的,身后跟着大夫和风痕。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君心动摇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宸起身往院门一瞥去,目光落在不知为何而兴奋至此的迟公公身上,他乍一下安静下来,连表情都没了。 “是大人病了?”大夫边问边往房间走去。 “是。”风痕看一眼央宸回道。 风痕随大夫进到房间里给许相梦诊治,不多久,二人又从里面出来,风痕手上多了几包药。 “大夫,那个,她没事吧?”迟公公本着好事的心态问道。 “大人没有大碍,只是情志突乱,外加寒邪侵体才导致身子负荷过重,这外邪倒是好治,只是心病恐怕会比较难以治愈,大人可能是最近操劳过度,以致心思过劳,大人当真是为百姓劳心劳力。” 大夫一番解释听得央宸若有所思,他不由得问大夫,这位知县大人为人为官如何?而大夫也给了他解释,许相梦这位知县大人上任近一年,破案无数,而且这位知县大人为人也是有趣得很,说清不清,特立独行,赌场妓院,无不涉足,但又很难让人觉得她是那种拿着朝廷俸禄过自己滋润生活的不良官员。 大夫一番话说完,央宸本是一个绝对自我之人,此次却突然有了莫名的心软感觉,他再一想,从第一眼看见许相梦开始,便没有觉得她如何恶劣,就算是她跟迟公公开骂之时,他也不觉得此人有多惹人厌恶。 大夫离开,夜央也匆忙整理完自己从隔壁回来,风痕拿着药包有些不知所措,央宸没有吩咐,他也不能擅自做主。 “迟公公应该煎过药吧?”央宸突然开口问道。 “回皇上,奴才当然会煎药,以前皇上每次……”迟公公看势头又该没完没了了。 “行了,去把这药煎了。” 迟公公有千言万语却敌不过央宸一句命令,他咽下心头的百般委屈,从风痕手里接过药包,他不怪央宸对他总是无情冷淡,因为向来如此,他也没对谁不冷淡过啊!如此一想,迟公公心里便平衡了。 迟公公抱着药包往院门走去,看见了不知从何时起站在那里的夜央,他匆匆走过,唤道:“二公子。” 央宸和风痕不约而回头,两兄弟的目光一刹便对上,似火似光似电。夜央往央宸走过来,方才他问大夫有关知县大人的事夜央已然听到,他庆幸大夫所言于许相梦有利而无害。 “属下先行告退。”风痕自觉退离。 夜央与央宸二人之间的相处感觉已然不似刚见面时,最明显是央宸,他的态度明显和缓不少,这便让夜央舒心不少。 “坐吧。” 夜央坐下,方才二人已然将几乎所有事谈完,只剩下夜瑄,夜央并没有主动坦诚。央宸开门见山,直接就跟他说起夜瑄一事。 “朕去过绮梦楼了。” 夜央稍有紧张,但他似乎早已猜到会是如此,之前风痕来此,他便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此外,夜央心里隐隐相信,央宸并不会对夜瑄赶尽杀绝。 “我没有禀告此事是我的疏漏。”夜央承认。 “是疏漏吗,当真不是刻意隐瞒?”央宸怎能不知夜央的心思。 夜央的无言以对说明了一切,他不狡辩,他从来未能骗到央宸一次,以前不能,如今也不可能。 “此事就当是你疏漏,如今朕知道了,你尽管放心,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央宸的话夜央深信不疑,除却帝王一言九鼎的威严,央宸更是说一不二之人。 “但是,那位假知县朕绝不能轻饶。” 央宸放下夜央一颗心不过一刹,他一句“绝不轻饶”又狠狠揪起了他的心。央宸的话,从来谨慎出口,绝无虚言。 “你要怎么处置她,我甘愿替她受罚。”夜央凝眉紧蹙说道。 “朕不会轻饶她,难道会轻饶你吗?”央宸冷冷说道。 “皇上……” “你不用说了,朕一向如何你不可能不知。”央宸丝毫不动摇的冰冷表情。 “大哥,我只求你这一次,放过她,我任凭你处置。” 夜央一句“大哥”绝对击中央宸的硬心,十四年,夜央与他形同陌路,二人之间的隔阂越发深厚,这与二人皆有关系。十四年后的一句“大哥”,亲情颤动一刻,央宸没有太久太多的感动,只是感叹夜央为了一个女子改变初衷。 “看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那朕给你一个机会选择,夜瑄还是她?”央宸突然转了主意。 央宸的每句话都没有轻易放过夜央的意思,从前,他二人是兄弟,是对手,后来,央宸是太子,再是皇帝,而夜央沦落为弃子。但在夜央面前,央宸无论表面上有多高贵骄傲,心里却一刻不愿松懈,夜央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打败的对手,只因为自己轻易得到了一切。 夜央无法选择,他愿意相信央宸不会伤害夜瑄,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能表露心中对许相梦的偏爱。夜央闭目自责,他愧对夜凉,愧对母亲和表舅,爱上许相梦,他明白了心底的自私。 久久无声,蓦地一声动静打破夜央和央宸之间的安静,是许相梦猛地一甩门。夜央下意识起身站立,央宸却是无比冷静,两只泛着冷光的眼睛直视许相梦,她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却目中带火。 许相梦强撑着还虚弱无力的身体走向央宸,二人目光对视,许相梦抛却了初见他时的紧张,此刻,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无比的不满,因他胁迫夜央,逼他做最艰难的抉择。 “你就是夜师爷的大哥!”许相梦上来满有气势的一声喊。 夜央意欲上前拦阻许相梦,却反被许相梦拒绝。 “夜师爷,你不要拦我,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死也要死得爽快!” 许相梦打死了心撞墙,面对央宸,她无所顾忌,毫不流露自己心里强压抑的恐惧。央宸稍稍翘首注视许相梦,问道:“你可知道朕是皇帝,胆敢如此无礼,朕马上就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央宸一句话镇住了许相梦,她乍一下反应过来,央宸是皇帝,不只是夜央的残暴大哥。一刹慌乱,许相梦还是选择故作镇定。 “皇帝怎么了,你了不起,最多也就是要了我一条小命,我还怕了你不成?”许相梦嘴上说得不饶人,心里早已恐慌成一片乱麻。 央宸作为一个皇帝,何人敢对他不退让十分,今日,他总算见识了什么叫做豁出去玩命,他更不懂,这样一个无礼莽撞的女子,如何能让夜央为了她甘愿承受一切。 许相梦醒来本就没恢复元气,再加上这一通怒眼急火,她连身体都有些稳不住,气息更是凌乱不行。 央宸不惧许相梦的愤怒,却在凝望她冒火的双目时,不慎被她的凝神目光纠缠住,央宸与夜央一样,在许相梦身上捕捉到夜瑄的影子,而这种感觉,在弱云身上并没有。 央宸默然无声,许相梦僵持站立许久,终究腿软往后一倾倒,夜央疾步上前扶住许相梦的刹那,央宸下意识离开座位,那一刻,他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何会泛起一丝担忧。 夜央扶许相梦坐下,在央宸对面,许相梦扶着脑袋显得痛苦不已。迟公公煎了挺久的药,心里极度不满也还是端着熬好的药回到院中。 “皇上,药煎好了。” 央宸稍稍一示意迟公公,他便将药碗递到许相梦面前,摆着一副不乐意的表情。许相梦看一眼迟公公,不屑一瞥。她又转而盯一眼央宸,想他会这么好心吩咐仆人给她煎药? 许相梦久久不接过药碗,迟公公可是越发不耐烦了,趁气氛还没恶化,夜央接过迟公公手上的药递给许相梦,说道:“大人,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夜央一句话立马见效,许相梦接过那药碗,不顾烫不怕苦,一口闷尽,也顺便将自己因面对央宸恐惧跳到嗓子眼的那颗心咽回下去。 一颗心下去了,许相梦暴起的怒火也熄灭大半,许相梦不禁怨恨自己考虑太不周全,方才实在是因为听见央宸身为大哥对夜央的丝毫不留情分而头脑发热才出言无状。此刻稍稍冷静,毕竟他是皇上,自己还是个假县官,逞一时之快冲撞他只能落得凄惨下场,还会连累夜央,更有成城他们。 沉静思索了一番,许相梦突然敛去了所有的怒火,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噔”一下放下碗,竟从座上跪在央宸脚前。 “皇上,刚才都是我无礼,是我以下犯上,冒充朝廷命官,这些罪名我都认了,您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许相梦坚定凝目注视央宸,说罢便俯身磕头,她说得倒是坚定非常,但事实却是紧张得不行,她冒死承认罪过,仅存一丝侥幸,对央宸的俯身,更是跪求上天,希望此次上天依旧眷顾她。 “老天爷,比皇帝还大的就只有你了,求你一定要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呀!”许相梦心里祈求道。 夜央看惯了许相梦的百变举止,方才还是无所畏惧,突然间又低声下气,央宸却是猜测不透许相梦这态度大转变抱的究竟是什么心思。 尽管央宸看不透许相梦,可他能看清自己心中所想,他从来都是一个固守原则之人,无论是皇宫内院还是在国家管理上,不管多微小的事,他都会秉公处置,绝不会动摇心思意念。只是不可否认,今日,央宸一次又一次动摇,就连此刻面对这个冒充犯,他竟也有犹疑。 “朕与你打一个赌如何?”央宸的话听得三人不解。 ------------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以命为注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什么赌?”许相梦仿佛看见一丝生机。 “以性命为注,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能替朕解决一个案子,县衙里所有人朕一个都不怪罪,你冒充知县大人一事,朕亦不追究,但若你不能解决,你和他的性命,朕必取其一。”央宸言道。 许相梦仔仔细细听完了央宸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她虽然怕死,但这个赌约却并非不公平,最差的结局也只是她的命丢了。许相梦觉得自己想透彻了,还是略显气短地问了一句,道:“如果我不赌呢?” “那,一切按律处置,你和县衙里的所有人。” 许相梦听明白了,不赌是必死无疑,赌还有一线生机,不管那个案子轻重难易,至少有一个月的搏命机会,就算最后还是一死,她还有三十日活。 “赌!” 许相梦目光坚定下,夜央心中徒留自恨,他原本以为能保护许相梦一生,却终究食言,让她面临危机,甚至赌上性命。 “如果我一个月后以后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结果,那我死而无怨。”许相梦说得万分坚定,但她绝不愿意死去。 “好,朕与你赌定,绝不食言。”央宸眼中暗露一丝深意,他吩咐迟公公叫风侍卫回来,命令道:“把二公子关进牢房,县衙其他所有人,一个都不准释放,直到赌约期至。” 许相梦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央宸的命令下达,那所有的重担难题岂不是都由她一人承担,破案,她从来也没有只凭一己之力破获过一件案子。 “为什么把夜师爷他们都关起来?”许相梦乍一下从地上起来扶住石桌,双腿又软又麻。 “朕与你的赌约,他们都是你的赌注,也是你破案的推力,特别是朕这二弟,他和你的关系,绝不一般吧?” 风痕得了央宸的命令,绝不存己意,他押着夜央往外去,许相梦迈步追去,却狠狠地摔倒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央被带走,而夜央,挣脱不了风痕的束缚。 “夜师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破案救你们出来的!”许相梦下定了决心,更是突然冒出一句:“我绝不会让你这混蛋大哥得逞的!” 央宸和迟公公怎么能听不到许相梦这么大声一句,央宸倒是没什么反应似的,迟公公可是受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惊吓,敢当着央宸的面如此直白辱骂,她当真是活腻了找死不成? 夜央消失无影,许相梦眼角滴落一颗晶莹泪珠,她本来抱着最坏的打算,自己一人死便罢,但她此刻却有了坚定的信念,无论自己将面临如何艰难险阻,她都要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坚决不让央宸得逞。 许相梦燃起了斗志,她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一个踉跄,正侧倒在身后准备离开的央宸身上,更可怕是一脚后跟踩中了他的脚尖。迟公公又是大大一个惊诧,方才不敬,这会儿无礼,以他对央宸的了解,许相梦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杀头,丈毙还是终生监禁?”迟公公心里如此猜测道。 许相梦在踩中央宸那刻更是刹那心慌,连脚都忘记收回来,就那么踩着。央宸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他从许相梦脚下一抽离便自顾前行,而惊慌身软的许相梦,这一次是屁股砸地。 “啊!” 央宸一言不发地往院外走,迟公公满目惊异地也只能跟随,摔惨了的许相梦乍一下暴怒,抽尽体内仅有的一丝力气,吼道:“喂!” 央宸竟下意识止步,迟公公更是惊恐,居然有人敢对皇上不敬无礼之后还能如此吼叫,简直比自己还不怕死。 央宸摸不准自己心里的感觉,越发深浓的奇妙感觉,许相梦对他仿佛有一种莫名牵引之力,阻碍他的决定,拦阻他的脚步。 “你还没有跟我说是什么案子。”许相梦问道。 迟公公由刚才始便忍不了许相梦如此不懂礼数,此刻更是,直称“皇上”为“你”,在央宸面前竟敢自称“我”。迟公公忍无可忍,上前就给坐在地上的许相梦来一顿教训。央宸回头看着,却没有阻拦迟公公。 “你这刁民到底分不分得清尊卑贵贱,懂不懂尊上之礼。居然敢对皇上呼喝,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面对如此恃强凌弱的迟公公,许相梦本应该怒骂还击,但她此刻实在虚弱过头,而且,她深记“打狗看主人”这一真理,如今的情况,她纵然有万般不满和愤怒,也只能先压抑心底。 许相梦眉头深皱,眼中的怒火明明也已经燃起,央宸不知自己为何会去猜想许相梦的心思,但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却是,自己竟然猜错了许相梦将有的反应。 只见许相梦突然扶着屁股转了双膝跪地的姿势,一副丝毫没有怒火的表情,道:“我错了。” 许相梦一句话出口,乍一下停顿,又改口说道:“草民知罪,以后保证再也不会对皇上无礼!” 许相梦突然变得知礼恭敬起来,这可叫迟公公更为惊讶,对央宸来说,让他猜不透的许相梦更引发了他心底的探知欲。 “你还病着,先修养几日,到时候朕自会告知你负责案件。”央宸说罢便迈步前行。 “几日是几日?这几日算在一个月之内吗?”许相梦紧张问道。 央宸不做回答,只一刹顿步便径自往院外走离,迟公公也匆匆跟着离开,留下许相梦一个人,孤零零,凄凄惨惨。 “怎么不说呀,他……这皇帝,我,老子……” 许相梦强忍着满心怒火从地上爬起,心想真是白跪了,这皇帝也太高高在上仰望不见了。 许相梦终究还是觉得身体困乏不已,她回房趴倒床上静下来之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如此不可思议。 “我真的不是做梦吗?” 许相梦翻身两巴掌拍在脸上,这种真实的痛感,绝非梦境。 央宸和迟公公从许相梦的居院离开,四望这县衙后院,相比皇宫后院,那真是不值一提。就连迟公公都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皇上,这县衙也太寒酸了,我们住哪儿呢?” “迟公公想住哪儿?” 央宸一问,迟公公稍稍有点不敢说话,但还是试探着说道:“小迟子觉得皇上刚才去的绮梦楼也比这破县衙好。” “你可知道绮梦楼是什么地方?”央宸问。 “小迟子没进去过,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地方。”迟公公只想央宸会去的地方,再怎么不良也得是好地方。 央宸和迟公公小绕一圈因经受过凛冽冬日而略显荒凉的院子,在小道庭中,央宸看见那两见居院,一间是方才许相梦所住,另一间,想必是夜央所居。 “朕就住那里。” 迟公公朝央宸目光去往的方向一看,乍一下表情惊诧,说道:“住那个刁民隔壁?” 迟公公哪有权力反对央宸的决定,连干预的可能都没有,只能默默顺从。二人来到那居院,一走进房间,央宸便感受到夜央曾经居住的痕迹,一切简易,像他的性子。 “奴才马上把这里收拾一下,让皇上住得舒服。” 迟公公说罢便欲动手,却也觉得房间里整洁干净,并没什么好收拾的,迟公公一下子不知从何下手,央宸也说道:“不用收拾了,朕难道是娇生惯养的皇帝吗?” 央宸蓦然一言,迟公公听不出他话内之意,既然夜央能简居在此,他有何不能。 央宸吩咐了迟公公接下来的事务,而他自己,打算更多。 许相梦在房内,想来想去还是心里极度不甘心,夜央明明就是央宸的弟弟…… 许相梦乍一下想到这点,心思空白一刹,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除了惊诧便是恍然大悟。 “夜师爷是皇上的弟弟,那夜师爷他是先皇帝的儿子,夜凉国被灭,被先皇帝所灭,那岂不是……” 许相梦一番思索想明白了一切,但她所想并非夜央先皇子的高贵身份,而是他所说的家国破灭,对他来说,是父灭母,亲灭亲。 “难怪夜师爷之前不跟我承认他是夜凉人,也没有告诉我他的全部身份,原来,他的遭遇远比我想象得凄惨。”许相梦蓦然感伤。 许相梦躺倒床上,明明身体疲惫不堪,心思却一点都静不下来,夜央和成城他们全部被关进了牢房,她如何能静静修养。 “恶皇帝,坏大哥,明明跟小猜他们没关系的!” 片刻,许相梦穿好衣裳从房间里悄然溜出来,她不知道央宸他们是否还在县衙内,便小心翼翼地探头四下张望,没看见央宸的身影才一路谨慎往牢房走去。 安全没被察觉的许相梦一路顺利来到牢房外,却在看见大门外的风痕时刹那心死。许相梦趴在墙外,只看风痕坐在门槛之上,横支在门槛上的腿阻了半扇门的宽度,一把刀握在手上,真是叫许相梦心有余悸,丝毫不敢靠近。 许相梦躲在外面许久,她想或许风痕看门久了会困,哪知时间一点一点飘走,风痕从始至终都是稳坐不动,没有一丝如许相梦所期盼的困意上头,反而许相梦脸贴着墙面,越等越困。 “天啊,这个人怎么一动不动,连茅房都不用去的吗?” 许相梦一边感叹,她扶着墙面直起身来,实在忍不住便叹了一口气,微弱无力却还是被风痕察觉。 风痕当真是如风一般,起而靠近,只一眨眼间便出现在许相梦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前面,这嗖然一下,可让许相梦大惊一跳,整个人又狠狠坐到地上,双目的惊惧之色几欲迸出。 “侍卫大人!”许相梦紧张不已。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哭诉真相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惊恐失状,她不敢想象风痕是个怎么样的人,但跟在凶皇帝身边的,连小太监都能目中无人到迟公公那个地步,更何况他一个武力不凡的侍卫。 “你没事吧?” 许相梦刹那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下一刻又怀疑自己的感觉,风痕竟然稍稍俯身去扶她,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凶残,再一细看,他神情也不很摄人。 “没事。” 许相梦只是心中稍有疑惧,她不拒绝风痕的搀扶,自己另一手撑着地起来,略略尴尬的笑容挂在嘴角,心中念到:看来这个侍卫大人比较和善,至少比那个凶皇帝和仗势小太监好,不然跟他商量商量? 许相梦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主动与风痕攀谈起来。家长里短,嘘寒问暖几句,风痕知道许相梦的最终目的,更知道她的目的最终也不可能达成,但一番相谈下来,风痕倒是不觉得眼前这个冒充的知县大人会是个多可恶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口齿伶俐的普通姑娘罢了。 风痕回到牢房大门门槛上坐下,许相梦紧紧跟随,终于,她开口说正事。 “侍卫大人,能不能让我去看一下夜师爷他们,就一眼可以吗?” 许相梦话正说着,迫不及待迈开腿就想走进去,一脚跨入门槛刚踩地,风痕一把刀便横在她身前,吓得许相梦整个人动弹不得。 “抱歉,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不能擅自做主。” 风痕的话说完,许相梦硬是杵着半天,她着实是被风痕这夺魂剑鞘吓得不止一点心慌。刹那回神缩脚,许相梦心思急速转动,硬碰硬绝对是自己我这颗脆弱的鸡蛋粉身碎骨,拼智慧,她又非聪明绝顶之人,如何拼? “风侍卫,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安好,绝对不劫狱!”许相梦满目坚定请求道。 “二公子他们都没事,这你完全可以放心,但我也绝对不能放你进去。” 风痕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相梦也实在无计可施,近乎也套了,真情流露苦情戏码都上了,可风痕始终无动于衷,难道还能再来一个美人计。 许相梦蓦地僵硬转身往外走,不想自己对风痕的猜测也错了,还以为他会比较好说话,没想到风痕是一个绝对也只有命令的近身侍卫。 许相梦又回到之前趴着的地方靠着,方才费了半天口水讲话,本就虚弱的身体这会儿更是感觉到头脑晕乎。许相梦决定暂且撤退,待到有妙招再来探狱。 许相梦正准备要离开,抬眼便看见了跑跑跳跳走来的迟公公,他的目的地便是许相梦所站的牢房处。 “小太监,他来干嘛?” 许相梦也迈步往前去,假装自己只是经过,而不是刻意从牢房离开。二人在不宽的小道上狭路相逢,谁都看不惯谁的不屑的目光。 许相梦和迟公公谁也不让谁,狠狠互撞一下对方的肩膀,迟公公一副鄙夷目光转过头,却只看见扬长而去的许相梦。而许相梦没有回顾的正面,却是一脸忍痛,嘴里嘟囔道:“臭太监!” 许相梦走出了大老远的距离,一回头正看见迟公公走进了牢房院,许相梦没有继续离开,反而折回。 迟公公告知风痕央宸有事找他,风痕嘱咐迟公公暂时替自己看守牢房。躲在墙外头的许相梦看见这一幕,觉得时机来得实在太快,她赶忙躲进一旁隐蔽处,等待风痕离开。 许相梦躲藏屏息,只等看不到风痕远去的背影,她才敢放胆走出来。许相梦怕央宸,怕风痕,可这迟公公,她丝毫无惧。 许相梦迈着轻步走近在院中无所事事的迟公公,猛一冲从后方捂住他的嘴巴,勒住他的脖子。 “别说话,当心老子扭断你的脖子!” 许相梦恶狠狠说得,满满眼神里也算是凶恶,她控制着迟公公走进牢房中,远远便看见被分隔关在不同牢间里的夜央他们。 许相梦随手一推迟公公,迫不及待往成城他们冲过去,同样的,看见许相梦来,金劲几人更是从垂头丧气变得有所期望。 “大人,你终于来救我们了!” 金劲一声呼喊满是心酸苦楚与恐惧,许相梦止步,看遍所有人的表情,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她不禁怀疑,自己千辛万苦进到牢房真的只是为了看见所有人都无事而已吗? “不,就算死,也只能我一个死,成捕头他们都是无辜的。” 许相梦刹那眼泪盈眶,她前思后想终究还是扑到牢门上,急急忙忙挨个开了锁。除夜央以外的所有人看着牢房门锁一个个落地,惊惑之际,更迷茫许相梦的眼泪。 “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成城率先问道。 “我不是大人!” 许相梦开掉最后的那间成城所在的牢房,这句话一出口,眼泪便夺眶而出。 “我不是大人,我骗了你们!” 许相梦的情绪刹那爆发,她靠着牢门坐下,将她如何成为知县大人的原委告知了所有人,更将与央宸赌约一事也告知他们。牢内所有人凝眉静听,丝毫没有注意到被许相梦吓得腿软的迟公公已然悄悄溜出了牢房。 许相梦从来都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可当她坦诚过往时,一切悲痛愧意渐渐侵袭她的身心,所有的坚定逐渐融化,卸下坚硬外壳的许相梦,也只是一个有恐惧,有担忧的小女子。 “是我不对,我不该答应那个皇上拿所有人的性命赌,我一开始只以为赌输了大不了就是我死,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付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该死!”许相梦边哭边说。 许相梦哭得百般无助,但夜央却没有从打开的牢门出去安慰,他只是冷静地拿起地上的锁重新将牢房的锁链锁上。 “大人,你可说过,一定会破了案子救我们出去的,才几个时辰,大人就要退缩了吗?”夜央问。 “我不是大人,我破不了案子的!” 许相梦情绪爆发早已濒临奔溃,她心里十万分的恐惧,在看见被关在牢房里的大家时,许相梦彻底无法坚强。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大人,我们都相信你!”成城紧接着给自己的牢门上了锁。 “对,我也相信大人。”成墙道。 “金劲跟随大人这么久,您就是我心目中唯一的,最好的大人!” 众人一个接一个锁上被许相梦一个又一个打开的锁,毛小猜见许相梦流泪,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也将牢门锁上。 “为什么要相信我,我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该死的骗子,你们不应该相信我,你们应该逃跑的!”许相梦哭喊道。 “大人,我们逃不了的,一个风侍卫,我和成捕头联手都打不过,再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去哪儿,根本无处可藏。” 夜央如此说道,是为成城他们着想,更是为许相梦着想,如若央宸打定了主意不放过许相梦,那她逃不过,可若他只是有所试探,许相梦方才所行便极有可能让央宸改变主意。 “可是我怕,我怕死,更怕你们跟我一起死!”许相梦泪落如雨。 “金劲也怕死,但是大人,金劲也相信你不会让自己死,更不会让我们死!”金劲满有气劲道。 “大人,你是我们大家承认的大人,名副其实的大人,没有什么案子难到过你,这次你也一定可以!”成城从心底到语言上坚决相信。 许相梦乱成丝麻纠缠在心头的思绪仿佛稍稍冷静下来,她擦去模糊了所有的眼泪,只看见夜央在她面前,向她伸出宽暖的手掌。 “夜师爷……” 许相梦伸手抓住夜央,挪动着靠近他,夜央牵过许相梦,另一只手伸出空隙扶住许相梦的后脑勺,轻轻一吻落在她额上。 时间似是静止一刹,牢房里的气氛格外安静,只有许相梦忍不住的微乎其微的抽噎。 县衙另一头,迟公公将许相梦闯牢房一事禀告央宸,得了央宸吩咐的风痕即刻前往牢房,制止可能发生的后果。 风痕赶到牢房里,眼前一幕,夜央的吻停在许相梦额头,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没发生,只是他不知经过,只看到结果。 风痕没有上前制止什么,只等牢内众人注意风痕的到来。 “大人,至少保你自己安全。”夜央在许相梦耳边轻语一句。 许相梦被风痕带离牢房,并不需要五花大绑,许相梦就像一只乖乖兔一般跟在风痕身后,她低眸深思,想夜央他们说的每句话。 许相梦本以为只要承认自己的假身份便能不负任何责任,但如今落在她肩头的,不仅仅只是责任而已,更是大家的信任,对她这位“大人”,对相处一年的如同家人一般的自己。 风痕蓦地止步,许相梦陷入沉思一头便撞了上去,她往旁边一侧步,扶着额头便看见了前方站着的央宸,他一脸肃然冷漠,再看见央宸身旁的迟公公,许相梦不禁担忧他会惩戒自己方才的行为。 央宸一步一步走过来,风痕往侧边一站,许相梦一傻一愣也往旁边退几步,低着头不敢出声,最好不过央宸根本目中无她。 “皇上。” 央宸不由自主地侧目一瞥许相梦,她脸颊的泪痕清晰可见,眼角更是还挂着晶莹泪滴。央宸不禁止步,莫名的止步,只一瞬间,央宸继续往前,许相梦也算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躲过一劫了吧?”许相梦心里暗暗念道。 许相梦一颗心正缓缓落回原位,央宸走几步竟又顿听,许相梦偷瞄见又一下心跳紧张到嗓子眼。 ------------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人孤寂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风侍卫……” 央宸开口说话,许相梦的一颗心紧紧揪着,他并没有说自己,那该是与自己无关,央宸只不过有事吩咐风痕罢了。 “朕要去一个地方,吩咐你的事可以迟些行动,她交给你。” 央宸说罢便继续前行,许相梦却听得万分心跳欲裂,那个央宸口中的“她”应当就是自己了,他吩咐央宸看着自己,世上最恐怖的监禁吗? 许相梦狠狠咽了一口口水,随口说了一句,道:“风侍卫,我去休息了,你不用管我的。” 许相梦说罢便匆匆走起来,风痕没有如她所愿不管她,只是像一阵风一般,无声跟着。许相梦快步走到自己房间前,目光一瞥便看见院外的风痕,许相梦赶紧转过目光不看那边,心上一颤躲进了房间。 “老子没有自由了!”许相梦心中呐喊。 许相梦一头栽在床上扑倒过去,此刻冷静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多么胆小怯弱,更是不可原谅的不负责任。牢房里那一顿痛哭,许相梦发泄了压抑几近整年的憋屈与愧疚,当所有谎言暴露无遗,他们仍然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如此,她怎能自我放弃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 “没错,不能自乱阵脚,不就是皇上嘛,我又没有作奸犯科,就是一不留神冒充了一个小知县,也不为做尽坏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 许相梦坚定了信念,她拢过被子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决定一觉睡醒,尽管独自面对所有挑战,也要不惧艰险,一往无前。 许相梦由浅入深地睡着,黄昏悄然到来,许相梦嗅着四方饭菜的香气,终究从梦中被牵引醒来。 一觉醒来,许相梦身体的疲惫驱走不少,仅有的一点不适也是因为睡太沉而头晕。她走出房间,似是有种与外界隔绝已久的奇怪感觉,许相梦步出到院外,刚以为风痕没有继续监视自己,便看见了一条蜿蜒小道朝她走来的风痕。 “老天爷,我……” 许相梦一句埋怨话还没说全,饿了一整天的肚腹终于开始超强度地抗争,“咕噜咕噜”简直震耳欲聋。许相梦一抱肚子,再一眼便看见了风痕手上所提的食盒,绝对不会有错,许相梦饥饿的鼻子已然捕捉到饭菜的香气往自己飘来。 许相梦撒开腿便往风痕飞奔而去,蓦然一张笑脸迎上,风痕略吃一惊。 “风侍卫,这是晚饭?”许相梦问,满目激动。 风痕将食盒递给许相梦,许相梦半接更似直接上手抢夺的着急。许相梦迫不及待往房间里跑去,将饭菜摆出来,许相梦碗也端好,筷子也拿好,就连老天爷都感谢了,只是突然间,心上不是滋味。 风痕从房门走进来,他看见眼前许相梦默然哀伤的神情,能猜到她的暗伤所为何事。 “二公子他们的饭菜已经送过去了,你不用太担心。” 风痕一句话简直是定心丸,许相梦稍稍朝他一看,双目中满是无声的感激。许相梦握紧筷子,大口吃饭,大口吃菜,如此狼吞虎咽却没叫一旁的风痕看得厌烦。 许相梦更吃得流出了眼泪,风痕没有太多其他想法,只默默相信眼前这个弱女子绝对不会是坏人,同时,他不禁为她感到一丝丝的担忧。 “风侍卫吃饭了吗?” 许相梦突然放下了碗筷,手掌抹去泪水,今日,她发泄了几乎这辈子所有的软弱,眼泪会流下来,只是因为不受控制,绝非为了博得任何人的同情或原谅。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 风痕竟有些不忍心继续看见如此哭得稀里哗啦的许相梦,他说罢转身,临出门前还好意嘱咐了许相梦一句:“皇上他并没有看起来那样无情,你不需要太怕他,但绝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仔细听进去风痕的好心忠告,许相梦擦着眼泪目送风痕离开,他所说的话,虽然没有实际上的帮助,但还算让许相梦感受到一丝温暖。 “对,不用怕他,只要我破了案子,就算他是皇上,也要遵守诺言!” 许相梦继续吃,吃得饱饱的,每一口都吃得香,只有让自己的身心越发坚强,她才能够面对未知的以后。 风痕带来的饭菜,许相梦吃得一干二净,一片菜叶一粒米饭都不剩下,她收拾着碗盘送到厨房,这些事,她已经许久没做过。 许相梦在漆黑冷凉的厨房里点起一支蜡烛,一点火光,渐渐明亮了整个厨房。这里曾是许相梦除房间以外来的最频繁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痕迹。 烛火晕染开的光圈恍惚飘散,最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幸福回忆。在这个厨房里,所有的欢笑嬉闹画面浮现眼前,许相梦不禁一笑。 “只是暂时的,很快县衙里又会像以前那样热闹,一定!” 厨房的蜡烛久久亮着,漆黑的天空中跳脱出几颗明星,抬头仰望天空之人皆能看见。 绮梦楼处,酒色歌舞,脂粉迷情。 央宸独自伫立凝眉远望,夜空几颗星辰灿然。央宸从弱云的房间出来,在二楼过道上能看见楼下献舞的弱云。堂下所有的男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弱云身上,更像刀剑戳在央宸心里。他是皇帝,如何能忍受心爱的女子为取悦别的男人卖弄风姿。 央宸大步下楼,弱云的一支舞并没有结束,他走上舞台便将弱云拽走,当着所有人的面,破所有人的兴。 在场之人只管闹哄,有隽娘处理,而央宸,只顾牵着弱云的手回到楼上,关上房门,隔绝一切烦扰。 央宸面对弱云,满面严肃,而弱云,却面带一丝微笑。 “朕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种地方,为博别的男人一笑出卖自己……” “那皇上难道要带我回皇宫吗?做你的妃子,今生只为你哭,为你笑?”弱云肃然而问。 “朕会,只要你愿意,从始至终,朕认定的今生结发妻只有你一人。” 央宸的真挚情话道出,没有丝毫犹豫顾虑,但弱云丝毫没有为此欣喜的模样,她走到床边,让残冬的余风吹拂过脸,冷静那颗仇恨怨怒的心。 “什么都已经变了,你是一国之君,而我,不过是风尘女子,以前的我配不上你,如今更不配。”弱云的嘴角流露一丝苦笑。 央宸蓦地上前从身后将弱云搂住,他是一国之君,但他早已认定夜瑄是他的皇后,从以前到如今,从如今到将来。 “朕绝对会信守承诺,儿时的,现在的,朕会带你回皇宫,只有你配做朕的皇后。” 央宸口中的儿时,是他多年前与孩童夜瑄的约定,那年,他正少年,爱上天真烂漫的夜瑄,从此,他成长只为等待她长成,他想娶她为妻。 “瑄儿长大以后想嫁一个怎样的夫君?” “像宸哥哥这样的!” 绮梦楼楼下的闹场终于结束,独自坐在一旁角落里的迟公公只在央宸出现那一刻活了,无论所处之境有多闹腾,他都只顾着自己吃吃喝喝。 “早知道就不跟皇上来了!”迟公公一头磕在桌上。 迟公公不知趴了多久,他就像被整个世间抛弃的可怜人,最惨的是他被最爱的主人央宸弃置不顾,而央宸,心安理得地和一个美人在一起。 迟公公突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心烦意乱的他也不看是谁,便随手一挥,说道:“走开走开,别烦我,不要姑娘不要酒。” “迟公公。” 熟悉的声音响起,迟公公乍一下正坐又起身,他方才无礼对待的人,竟然是央宸。 迟公公咧嘴一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匆匆跟上央宸的脚步出了绮梦楼。 从绮梦楼的温暖离开,迟公公不由得浑身发抖,说道:“那绮梦楼里什么都不好,就是暖和!” 央宸蓦地一止步,迟公公稍一迟钝,又说:“那个弱云姑娘也很好!” 央宸和迟公公继续往县衙走回去,迟公公不敢太多言,对绮梦楼的事,对弱云的事,他虽然平日里话多,关键时刻还是强迫自己懂得分寸。 央宸和迟公公一路回到县衙,明明二人都是第一次到高涯县,迟公公东西南北都分得有点困难,央宸却似是有来往过千百趟的熟悉感。 本是径直往决定住下的院子过去,央宸却突然在路过许相梦居院前停下了脚步。许相梦的房间,半扇房门开着,灯烛也亮着。 “皇上怎么了,是担心那个刁民逃跑吗?”迟公公猜测道。 “你去看看。” 迟公公得了央宸的吩咐,大步大步毫无所惧地就往许相梦房间走过去,一个脑袋往里探,没见人,迟公公又走了进去,确认许相梦真的没在。 “皇上,刁民逃跑了!” 迟公公大喊着跑出来,一副着急模样,就等着央宸发话抓她回来好好处置,竟不料央宸的吩咐竟是:“朕要去一个地方,迟公公你不需要跟着。” 央宸冷冷一句无情言抛下迟公公,他只能注目央宸的身影越走越远,自己挂着一脸委屈相往另一边走去。 央宸沿着园子小道不缓不急地走着,稍作停顿,他似是想象了一番县衙的构造,十分自然而自信的脚步往牢房那边走去。 牢房外只有一盏可有可无的暗淡灯烛,央宸摸黑走进里边,就算四周很黑,他依然能看见门边鬼鬼祟祟的一个人,绝对是许相梦无疑。 有了许相梦的一次硬闯牢房,央宸怎么可能不采取措施,他早已吩咐风痕将牢房大门外上锁,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轻易进出。 “怎么开不了呢,这什么破锁?”许相梦死命地想开门,却没能得逞。 “你在做什么?” “撬锁呢,你……” 许相梦光顾着心里着急,完全没在意身后的这句问话,更是脱口而出自己正干着的“坏事”,刹那顿止,许相梦觉得耳后的声音,不很熟悉,却让她不由得发颤。 ------------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何样帝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刹那反应过来所听见的声音是央宸的声音,她猛地一转身靠在紧闭的大门上,果然是央宸,离她不到半丈的距离,黑暗中的轮廓更加叫她恐惧。 “撬锁?” 央宸短短两个字可是如同剜了许相梦这颗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心,事到如今,她只能怨恨自己的不谨慎,居然连做偷摸的贼事还如此放胆直言。 “什么撬锁,我只是散步,突然就走到这边了,我要回去了!” 许相梦这边强撑着不承认,脚下却很诚实,全部力气都被抽丝一般挑没,仿佛整个身体除了脑子和嘴就再没有了自己能控制的部分。 “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朕记得白天你还说不会再错,这一日还未过,你就忘了所有规矩,连朕是皇帝都不记得了吗?”央宸质问,语气冷淡如冰,渗透许相梦的恐惧心。 “我……”许相梦竟无言反驳。 天上乌云悄然被轻柔之风拨散,显出弯弯月牙,清凉月光洒落二人之间,二人终于看照明了彼此的脸庞。许相梦低眸无理辩驳,央宸目光之中并没有怪罪,反倒在月光下有一丝莫名泛起的柔情。 许相梦背靠牢门,连低垂着眼眸都无心一眨,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却又不敢又任何反抗。央宸不禁想,莫非自己真的是专断独裁的君主,让一个原本口无遮拦的人也恐惧无言。 “往后准你每日给他们送一次晚饭。” 央宸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在许相梦听来就跟做梦一般,她蓦地抬头,月光照耀下闪烁的双瞳,直盯着央宸,却依旧无语,是惊得无言。 被许相梦那般眼神注视,央宸忽地感受心上一丝跳动,久违的感觉,像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夜瑄,如同那时,以及之后每次看到夜瑄的眼睛的感觉。 央宸躲闪开许相梦的眼睛,他转身走出牢院,许相梦却久久没能从央宸那句话中醒来,当真是央宸所言,还是她的幻听? 一夜,风吹起无数惆怅。 第二日早,许相梦也不赖床了,她打开房门,冬日过后的阳光逐渐明媚,东边升起温暖让人直想追及拥住。 许相梦走到居院之间的小道上,不由自主地往隔壁原来夜央住的院子走去,她还不知那里现在住着央宸,便无所顾忌地往房间走去,轻轻一碰门,推不开。 “里面有人?” 许相梦正如此想,迟公公正端着一盆水从院外走进来,她见许相梦偷偷摸摸地往房间里窥探,便跑着猛地一盆水往她泼去,正湿整个后背。 “大胆刁民,你是想谋害皇上吗?” 许相梦刹那失神,只感觉背后一阵热乎,在风几嗖之下,变得冰冷。无论听声还是这种疯狂的攻击,许相梦都知道身后之人绝对是迟公公无疑。 “谁谋害你的皇上啊,老子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许相梦回头冲着迟公公一阵怒吼。 吼声破天而响,许相梦满目愤怒直指迟公公,二人一惊一怒对视之时,许相梦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 被许相梦一声怒吼威慑住的迟公公突然往前一冲,推开许相梦就站在了央宸身后,挑拨着拿许相梦的怒言说事,道:“皇上,您都听见了吧,这刁民说她有谋害您的贼心呀!” 许相梦几个踉跄站住,她刚才确实说了这句话,不过她当真只是心里愤怒才出言无状,就算她真有贼心,也绝对不是谋害央宸的心。 “我是说了,可我没做呀!”许相梦竟无力只此反驳。 “你要是做了还得了!”迟公公傲慢至极。 许相梦没有谋害央宸的贼心,但她此时此刻当真起了谋杀迟公公的狠心,皇上都没发话,他一个小太监倒是胆大狂妄得很。 “没话说了吧,承认罪行了吧,你个刁……” “行了,朕都醒了,迟公公你还站在这里,是要朕亲自去打水吗?”央宸突然开口说话。 “小迟子不敢,都怪这个刁民打翻了奴才的水,小迟子马上再去打一盆!” 面对央宸,迟公公一下又没了那种凌人盛气,他捡回盆子跑出去,怎么他也不能违背央宸的意思。 “果然是个凶皇帝,风侍卫的忠告我得谨记在心,绝对不能跟他对着干。”许相梦心里念道。 许相梦只知央宸作为一个帝王威严十足,尽管没有皇城宫殿,没有龙袍加身,更没有千军万马,央宸仅仅一个人站在许相梦面前,她都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谨慎到根本没想到方才央宸是在替她解围。 “你的病好了?”央宸问。 “好……” 许相梦乍一下翘着下巴仰头直视央宸,跟平常时候说话的气势又出了来,一下停顿,许相梦又低下头去,深恐自己出言不逊,便谨慎小心地说道:“回皇上,好了。” 许相梦说话实在僵硬,身后还嘀嗒着水珠子,央宸轻轻一瞥许相梦,说道:“去把湿衣服换了再来找朕。” “为什么?”许相梦嘴巴又跑快了一步。 央宸没做声,许相梦稍稍抬眼看一眼央宸,就算什么都不明白,也要知道唯命是从。 “那我先去了。” 许相梦唯诺一应便匆忙离开,回了房还花了不短时间顺气回神。 “老天爷,我一介胆小草民,怎么敢面对皇帝呢?还是个又冷又凶的皇帝!” 许相梦也只敢躲在房间里埋怨几句,她搜罗搜罗乱糟糟的衣柜,赶紧换了身衣裳,恐让央宸等久了自己会没好果子吃。 “混蛋小太监,都是太监了还这么狂妄!”许相梦随手一扔湿衣裳。 许相梦整理好后便畏畏缩缩地回到央宸的房间,她轻轻敲门,确认听见央宸的允许了才敢推门进去。正当面,迟公公端着又一盆水正要出来,许相梦可是一朝被狗咬,不假思索一退就摔惨在地。 “啊!你……”许相梦一怒。 “我什么都没做呢!” 迟公公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端了盆水吓到了许相梦而已,但他此时的得意表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嘲笑。 许相梦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挂着微怒和委屈,她原本也是地头蛇,在这个高涯县县衙高高在上,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 “皇上,有什么事请吩咐。” 央宸与许相梦之间没有闲言碎语,更不会有嘘寒问暖,央宸让许相梦来,只是为了告诉她将要负责的案件,牵连人命的赌约。 许相梦仔仔细细地听着央宸的一言一语,不敢当过耳风,也不能当故事听,而是谨慎小心地尽量记下。 央宸所说,他派给许相梦的案件是捕获一个暗藏地下团伙,他们正做的罪事是炼造军用器械等类。许相梦听得一脸茫然,她能想到央宸提出的案子绝对不会是找猫猫狗狗,但她更没有想到会跟军用器械有关,她对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而且央宸也没给出一星半点的线索。 央宸的话完,许相梦却是一头雾水又一脸不知所以,她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望着央宸,等待他或许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怎么,没听明白?”央宸问。 许相梦蓦地一眨眼,她听懂了,只是迷茫罢了。 “皇上,我能再问清楚一些吗?”许相梦大胆问道。 “说。” “高涯县范围内,军用器械,就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 许相梦可是丝毫没有想法了,她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紧张恐惧之中,央宸倒是一身轻松,冷冷淡淡说话,皇帝的金口就是难开。 许相梦杵着不动,她当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直到央宸开口:“你还站着做什么,等朕替你查案吗?” “啊?没有没有,我这就去查。” 许相梦慌里慌张地开门走出房间,心慌着急得连门都忘了带上,跑出去老远,她又折回将门关上,嘴角流露一丝苦笑。 “记住,从今日开始,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别以为朕是在跟你开无谓的玩笑。”央宸补上一句,听进许相梦耳里瞬间就是心上的千斤重压力。 天清气爽,初春的阳光漫散人间,融化积雪,温暖初芽生长,但走在街头,仍能感受到冬日残留的丝丝冷寒。 许相梦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在人来人往之间,苦思冥想,怎么都找不到落手点。 “唉,这要怎么查呀,挨家挨户,私自制造军械,那肯定不能在县城里吧,荒郊野外,废弃村庄?” 许相梦一边猜测一边往前走,她顿然停步街道路口,看见了旁边那条街上有一家铁匠铺,许相梦蓦地有一个想法,铁匠铺也一定会打造些刀剑玩意儿,不如去探探,反正当下也没有头绪,就当碰碰运气罢。 许相梦走进了铁匠铺,不大的一个铺子,只有老板一人,许相梦看见的男子,皮肤黝黑,赤着强健胳膊,在烧得通红的火炉前捶打一把已有形状的长剑。 “客官,需要什么,我这马上就来!” 老板没有抬头看许相梦,只是手上忙碌着,嘴上顾了一句。许相梦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一边,在一把小板凳上坐下,静静地看着铁匠的手起手落,火星飞溅。 一把锋利的刀剑,都是经过浴火,经受千锤百炼,最终成就,铁匠聚精会神于手上之事,最后将火烫发红的剑戳进满满水缸之下,“呲”地一声,火热翻滚了水面。 铁匠放下手上的长剑,他擦着身上的汗水一回头,正准备要迎客,在看见许相梦那一刻便不由得惊喜。 “大人,怎么是你?”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君心难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略显茫然,她缓缓从小凳上站起,说道:“你认识我啊?” “当然了,大人都上任一年了,丰功伟绩无人不知,县城里恐怕没有人不认识大人您了!” 许相梦一笑,并非得意自己这知县大人身份或者铁匠的赞颂,只是为此开心,她冒充了知县大人,幸好没有让百姓们太过失望,反而让百姓大肆赞赏为丰功伟绩。 许相梦向铁匠大哥了解了一些打造器具的相关之事,铁匠大哥也是知无不言。虽然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许相梦知道这位铁匠大哥肯定不是那个团伙。 许相梦从铁匠铺离开,一下从火炉离开,这会儿的暖风都是冷风。 “冷死了!” 许相梦从铁匠大哥那边知道了不少有关打制器具的相关,军用器械的原理该是与打铁没太大出去,需要原料,场地,大批制造更需要很多人,如此大的排场,不可能完全没人注意到。 许相梦也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打开了思路总比无路可通好了许多。许相梦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高涯县县城里晃悠,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子,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日头西去,许相梦除了看遍各家各户的幸福快乐,或烦恼忧愁之外便一无所获。许相梦倦累不已,她迈着踉跄碎步回到县衙,正看见迟公公提着两食盒,愤愤不乐意地往牢房方向去。 “二公子也就算了,一群阶下囚还让我专门伺候皇上的迟公公给送吃的,真是有**份!” 许相梦双腿已然累得不行,却还是朝着迟公公飞跑过去,她一把抓住迟公公的胳膊,喘着气说道:“死太监,皇上说了,每日允许我给夜师爷他们送一顿晚饭,你干嘛抢我的事?” 迟公公也是有脾气的人,听许相梦这番话,又是“死太监”又是“抢事”,这叫他如何能忍?迟公公猛地转身甩开了许相梦的手,怒道:“骂谁死太监呢,我小迟子可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在宫里那都是倍受尊敬,你一个大胆刁民居然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跟着皇上也是太监,有什么了不起!” 许相梦不想和迟公公多争辩,她只想快点见到夜央他们。许相梦一眼瞥见迟公公腰间插着的钥匙,二话不说拿到手,再轻易抢过他手上的食盒,全然拿他当没在一般,径直朝牢房过去。 迟公公惊愣一刻,从小到大,他跟着央宸,没人能给他委屈受,可自打来了这里,他无论在央宸面前多仗势欺人,许相梦却总是在私底下对他不屑一顾。 “我要去告诉皇上你这个刁民欺负我!”迟公公的尊严垂死挣扎。 “你去吧,反正你只有一面之词,看皇上信不信你!”许相梦停步回头一句挑衅。 “皇上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 “老子才不怕你!”许相梦不屑一回便转头远走。 许相梦完全撇弃迟公公不搭理,她走进了牢房,迟公公心有千般不甘万般怨恨,一副委屈表情往回走。 许相梦怀揣着复杂心情走进牢房,昨日,她那一番软弱,此刻,她竟觉得有些没脸面对夜央他们。许相梦总算走过了不小的牢房来到关押夜央他们的监牢前,金劲他们看见许相梦来也是兴奋,就像许相梦会担心他们在牢里是否安好一般,他们也挂心许相梦独自在外会否有危险。 “大人,你没事吧?”金劲问。 “我当然没事,我给你们送饭来了!”许相梦灿然一笑。 “那皇上囚禁我们,竟还允准大人来探望吗?”成城道。 “对啊,他允许我每日给你们送晚饭。” 许相梦将饭菜分别递进牢间,她强忍着心上的悲苦,压抑着绝不让眼泪从心里上头。许相梦最后将碗筷递给夜央,一日不见,似有千年。夜央伸手去接许相梦手上的碗,却紧紧抱住她的手,还是那样冰冷。 夜央的手心还是温暖如旧,许相梦在木栏之外坐下,不知不觉,眼泪还是滑落下来。夜央取过许相梦手上的碗筷放在一边,他恨自己不该让许相梦一个人面对,但他懦弱,在央宸面前,他无能为力。 “大人,对不起。” 夜央用手擦去许相梦脸上的泪珠,许相梦紧紧握住夜央的手,微微颤抖,再不想放开。 “夜师爷,没事的,我已经着手案件了,根本不用一个月,我一定很快破案,然后,我们光明正大地离开这牢房!”许相梦笑道。 “是怎样一件案子,大人不妨跟我们说说,人多力量大,我们不能出力但可以提供些想法。”成城道。 “是……” 许相梦几欲开口,但她想起央宸当时说过,此案件不得告知其他人,凡知情者,必杀之。 “谢谢成捕头好意,我一个人可以的!” 许相梦心里根本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行,但她如今只能故作坚强,也绝不要放弃。 牢房之外,央宸房内,迟公公哭丧着脸直接进了房间,毫无疑问遭到了央宸漠然冷眼。 “皇上,您可要为小迟子做主呀,那个刁民她骂我死太监,还抢了东西跑去牢房跟那群囚人见面。”迟公公哭腔夸张不已。 “是朕允许她的。”面对迟公公的激情涌动,央宸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什么,真的是皇上准许的,但她真的骂我了,她骂我死太监呢!”迟公公稍缓一刻继续强调“死太监”的事。 “难道迟公公你……”央宸一抬头,目光漠然盯上迟公公,盯得迟公公不禁心里一慎,“没有净身?” 迟公公一刹无声,他往自己身上一看,蓦地一下又哭喊道:“皇上你怎么也拿这事打趣奴才,难道皇上偏向那个刁民,不愿意为小迟子做主吗?” 迟公公越发闹腾起来,央宸的冷漠他也习惯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却是从始至终也察觉不到,每次都得央宸治他。 “迟公公,你要是再不安静下来,朕就命人缝上你的嘴。” 央宸一句话见奇效,肃然冷漠,丝毫不像开玩笑。 两个时辰过去,夜色冷凉。牢房处,许相梦收拾了成城他们吃尽的碗筷,能多待一刻也好,外面的县衙,已然不是从前那样,有大家在的地方,才是心之所安处。 “大人,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夜央心里纵有万分不舍,也先开了口。 “是啊大人,万一皇上怪罪可就不好了。” 在众人劝说下,许相梦终究离开牢房,一步一回头,他们也同样目光相送。 许相梦离开牢房,重新锁上锁的那一刹连心都不禁一颤。许相梦只身走在月光下,小道蜿蜒,无论前方还是后方,许相梦都觉得隔着好遥远,就像她当下的生活,回不去曾经,更恐惧时日过去后到来的明日。 许相梦呆立仰望月色许久,才一日,她仿佛已经开始害怕一个月后会发生的事,自古帝王无情,央宸也说得很清楚,他可不是在跟许相梦开一个无谓的玩笑。 “唉,老天爷!” 许相梦叹着气伸手去触弯月尖尖,在她的幻想中,她触手可及远在天边的月牙。然而,许相梦终究回归现实。许相梦高高举起的手放下,目光落下时,她竟看见了从绮梦楼回来的央宸,他驻足石塘对岸,许相梦并不知是因为自己。 许相梦察觉她与央宸二人的目光远远对上,央宸似是毫无所动地注视着她,许相梦不禁认为,是自己在牢房里待得太久,央宸不满。央宸不离开,许相梦便向她走过去,君心难测,无论央宸如何想,她尽量恭敬便不会出错。 “皇上,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啊?”许相梦也没多想,不知如何表示恭敬,竟问了出口。 “朕为何站在此处并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知道对于你而言当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 央宸这一问,许相梦也就明白了,她当然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是破案,而央宸这话,分明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在其他无所谓之事上浪费太多时间,而在他看来,逗留牢房便是一件。 “我知道,我正在查着。”许相梦语声不敢发大。 “记得就好。” 央宸并没有多看许相梦几眼,也就如此几句话,他便转身而走,却掉落一条女子的绢帕,飘到了许相梦脚边。 许相梦一撇头便看见了那条绢帕,她也不用这玩意儿,许相梦再仔细一看,好像还挺眼熟。许相梦并没有太长时间思索,她赶紧追上央宸,喊道:“皇上你东西掉了!” 央宸蓦地一止步,许相梦不及刹住就一手戳中了央宸的背部,许相梦一愣后退,退到一丈开外,看着央宸缓缓回头,她抬着千斤重的手臂奉上绢帕,微微止不住颤抖。 央宸瞥一眼目光慌张恍惚的许相梦,再看她手上的绢帕,是方才在绮梦楼被酒沾身时,弱云给他擦拭留下的。 许相梦的头越来越低垂,央宸抽过她手上的绢帕,问道:“你很怕朕?” 央宸抽走绢帕,许相梦仿佛摆脱了一个重担,只是随之而来的,夜央那句发问,更让许相梦不知如何作答。 “怕还是不怕呢?我到底怕不怕他啊?”许相梦凝眉欲疯。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花与回忆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低垂的眼眸上下左右打转个没完,蓦地一正身站立,故作镇定的模样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威武霸气,宽宏大量,聪明绝世,爱民如子,我怎么敢怕你呢!” 许相梦如闪电一般颂扬一番,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如此多溢美之词,总之只要没用错词以致褒成贬就没问题。 对许相梦这样的反应,央宸心知肚明她心里的恐惧,作为皇帝他何曾缺过阿谀奉承,他听之过之,从不在意。 央宸转身离开,他心里略有失望,他曾有一丝期盼,许相梦能跟其他人不一样,但现在看来,天下人皆是一般模样,他永远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万人称羡,独享心事。 许相梦总算摆脱了危险,她在原地蹲了大半天,恐怕跟在央宸后面往房间去会被逮着。 “吓死了,这皇上也太可怕了!” 几日匆匆过去,许相梦所查之事毫无进展,她每日只等黄昏,因为只有那时辰她可以去牢房探望夜央他们。同时,许相梦又害怕黄昏过去,因为一日又将过去,这代表着她在向死亡靠近。 这几日来,许相梦和央宸的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县衙,却好似没有交集,除了不可避免的见了面行个礼就没有其他事。这对许相梦来说反倒是好事,不面对央宸,她便不需要谨言慎行。而央宸,许相梦只知道他整天闲而无事,也知道他每天都会出门去一个地方,而迟公公都不愿跟着。此外,许相梦还注意到,她已经多日没见风痕。 春意悄然降临,许相梦每日只是没头没脑地忙碌着,竟不曾注意到县衙的小园子中也生出了新叶和花蕾。 许相梦又在大清早准备出门,她花了几日的时间,凭一己之力才摸清了县城内的一条街,每家每户,每条巷子,甚至连狗洞和地坑她都没放过。 几日来完全无所收获,许相梦不敢再像只没头苍蝇一般碰撞运气,她坐在县衙大门口,开始了思索。 只剩二十多天的时间,就算那个团伙的老窝就在这县城之内,许相梦也很难排却万难,搜找每个角落最终将它抠出来。 “唉,难道我短暂的一生,真要就此终结了吗?” 许相梦向天哀叹四周一片悄然,她突然听见有微小的声音传来,直到一颗石子正中她的脑袋,许相梦才发现躲在暗巷子里的凌水。 许相梦不解凌水偷偷摸摸所为何事,更不知她为何要来找自己,但许相梦还是跑进了巷子里,和凌水像是接头一般碰面。 “你找我有事?”许相梦直接问道。 净慈庵一事后,凌水一直以来对许相梦有所防备,但如今,她却只能找她了解情况。凌水向许相梦打听央宸一事,她对许相梦说,最近几日,弱云总将她支走,而她便和一个男子每夜相会。 “哦,他一来高涯县就问我绮梦楼在哪儿,原来是找弱云。”许相梦恍然大悟一想,又一紧张,央宸找的到底是弱云还是夜瑄? “我跟踪过那个男子,他离开绮梦楼不去任何地方,只回县衙,所以,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凌水严肃非常。 许相梦思虑片刻,凌水是夜凉人,如果让她知道那个男子是皇上,是她的仇家,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许相梦斟酌着,无论是为凌水还是为央宸,许相梦都不能告知真相。 “那个男人,他是我一个远方亲戚,来这里玩的。”许相梦说得不似在说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许相梦轻松应对。 “还有夜大哥,这些天我都没有见过他。” “夜师爷啊,他和成捕头他们去查案了呀,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们说过呢!”许相梦跟成惠也是如此解释成城的不归家。 许相梦看凌水的样子,虽然还有着急,但原本紧皱的眉头已然舒展不少,她该是相对相信许相梦所言。 凌水离开,许相梦又走回县衙门口坐着,她稍稍将案子放在一边,不由自主地去想央宸和弱云的事。 央宸是国之君主,夜瑄是叛国逃臣,这二人还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才是,还能夜夜相会? “难道他只是慕名而来的嫖客?” 许相梦那样猜测,却又觉得荒谬,央宸一个皇帝,想要怎样的美人得不到,哪里用得着千里迢迢从衡都追到高涯县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许相梦再一想,夜凉叛国之前,两国应该是友好相处,那央宸和夜瑄或许小时候就认识,如果这样的话…… 许相梦有了天大的猜想,央宸不远千里来找弱云,若不是为抓她处置,那就十万分有可能是二人彼此有情,失散再见,再续前缘。 许相梦也记得弱云曾经说话,她所爱之人并非夜央,而是另有其人,那人,便极有可能是央宸。 “绝对是这样子!” 许相梦乍一下跳起来,除了得意自己摸索出如此一个天大的秘密之外,她还有怀疑,都说帝王多薄情,央宸竟然是一个痴情种,看他的模样也不太像。 许相梦耸耸肩,蓦地明白自己这会儿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央宸和弱云关系如何她根本不必探索,真需要她用脑子的事还没有半点进展。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都什么时候了!” 许相梦匆匆走起来,还没走过这条街,便顿止如火如风的脚步,方才她是不分轻重,此刻她是头脑发热。许相梦根本也还没想好今日要如何调查,从何下手,如此脚下匆忙根本无用。 “唉!” 许相梦仰天一声哀怨拉得老长,让她一个人查案,根本就是为难,在加上深深担忧和重重压力,许相梦的脑子一直都没拎清过。 许相梦一手掰回脑袋,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跟前,只见她满面灿烂的笑容,手上还挎着一篮子的花朵,种类繁多。 “小妹妹,姐……哥哥不买花,不过等我死了,你能去我的坟头送我一朵吗?”许相梦哀怨一脸说道。 “哥哥,我不是卖花的,是有一个哥哥让我把这篮子花送给你。”小女孩笑着递上花篮。 “送我?” 许相梦茫然一脸四处张望,也没看见哪有个鬼鬼祟祟的送花人。 许相梦转身往后,再转回打算问一问小女孩时,却连她也不见了踪影,只剩脚前放着的花篮,满满的缤纷花朵。 “还挺好看的!” 许相梦提着花篮回到县衙,心想总不能挎着一篮子花查案,而且正没头绪,便想着先将花篮放回县衙。 许相梦穿过园子,她方才还好奇,总觉得冬日还未过去,如何就有了这么多种类的花朵盛开,这再一看,院子里的草叶都已是嫩绿色,花也开了不少。 不过几日,春意悄然,冬意残留。 许相梦挎着篮子往自己房间走,却远远看见央宸站在院门前,如此走过去必然会面对面,眼对眼。 许相梦脚步有意无意变得轻小,她将篮子藏在身后,还没走到自己的居院前,便被央宸察觉。 许相梦一愣止步,又尽量表现得自然往前走,不知为何,她自觉想通了央宸与弱云之事后,仿佛心里滋味更加复杂。 “你今日如此早回来,是查到了什么要向朕禀告吗?”央宸问。 许相梦停步不前,距央宸不过一丈的距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近了,但此刻她又不能倒退回去。央宸问,那许相梦自然要答,可她并非如央宸所说有所收获,那她该回答什么? “我,这个……”许相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从许相梦的反应中,央宸明白一切,他又注意到许相梦两只手藏在身后,便稍稍轻瞄一眼。 许相梦心里迫急,如此紧张局面,她竟想贿赂一下央宸,跟他示个好,许相梦二话不说,抓起一把身后的花朵就递到央宸跟前,蓦地一笑,说道:“皇上要花吗?” 一刹那,央宸脑中记忆翻涌,曾经的深刻记忆与眼前的场景交错,两束花朵,两张笑脸,宛若相同。 央宸的眉头不禁微蹙,眼中似是撩起一丝微妙情绪,许相梦后知后觉,她还以为央宸不喜欢花,正要收回,却被从旁边院子里让跑出来的迟公公猛力一推摔倒在地。 许相梦毫无防备地被一推摔倒在地,手上的花朵,篮中的花朵甩落一地。摔地的疼痛感侵袭全身。 央宸乍然回神,他下意识一步上前要去扶许相梦,却被迟公公拽拉着往后急退。 “你这刁民胆敢谋害皇上,当真是不想活了吧!”迟公公严肃真怒道。 许相梦简直一头雾水,她我做什么了,只是想递一束花给央宸,就算是想示好贿赂,那怎么又跟谋害皇上搭上半点关系了? 许相梦抬眼一看央宸,他凝眉,双眼中迸发出似是怒火的眼光,许相梦霎时间眼泪盈眶。 “不喜欢花就直说嘛,我好不容易收到别人送的花,还想着是上天看我可怜让人给我送支持,你是皇上,你高高在上,小花小草入不了你的眼,那我拿走它们就好了!” 许相梦一边哭喊,一边捡散落地上的花,汩汩泪水淌下了这几日所有的压力和委屈。许相梦撑着地站起,提着花篮便飞跑逃开。 此次,是许相梦错怪了央宸。 ------------ 第二百六十章 一同用膳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跑走之后,央宸恍然若失许久,他沉浸在方才那一刹的熟悉感之中,逃不开,挣不脱。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迟公公满心焦躁。 许相梦刚才摔倒那片地,还残留了几朵花,央宸身不由己俯身拾起,迟公公意欲阻拦,却被央宸阻拦。 “皇上您不能碰啊!” 央宸蓦地回神,他紧紧将花捏在手心,捏碎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许相梦抱着花篮跑回房间,本是一朵一朵清新美丽的花,如今却残碎零落。许相梦将花摆在桌上,一支又一支地收拾起来摆进花篮中。 “他皇上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看不起人!” 许相梦一整日沦落悲伤境地,一步也没有迈出房间,复杂躁乱的心思,更是没有心思想案子。许相梦怨恨这样的自己,夜央和金劲他们都还在牢房里被无情皇帝关着,她怎么能在这哭泣悲零。 许相梦再次打开房门时已是夕阳映照世间,万家灯火烟缭绕,许相梦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免不了饥饿。一日水米未进,许相梦终究还是饿了。 肚子开始闹别扭,许相梦更感觉头也晕乎得不行,她一头靠在门上,缓回一口气来便想起这个时辰又该给夜央他们送饭了。 “去牢房里顺便一起吃吧。” 许相梦迫不及待跑到央宸住的院门之前,她滞步不前,想起之前那样一闹,怎么敢再去见央宸,会不会直接被赐死呢? 许相梦在院门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怀着不怕死之心,厚着脸皮往里面去,才跨过院门门槛便看见了迟公公从房里出来,通过开着的房门,许相梦还看见了坐着的央宸。 许相梦心里一急,下意识便想逃跑,迟公公却突然喝止道:“那刁民!” 许相梦缓缓回过头,迟公公已经站在了她身后,而央宸,竟也朝她看过来。 “什么事?”许相梦一张嘴就没忍住怒气。 “皇上让你去见他。” 许相梦稍稍往央宸那边一瞄,从他的表情上,许相梦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什么来。许相梦只能怀揣着一颗恐惧心,强装出无所畏惧的表情,跟在迟公公身后往央宸走去。 “找我什么事?”许相梦撇头不看央宸。 “不开心?生气?你可知道你面对的男人是谁?”央宸问。 “我知道,你不就是皇上嘛!”许相梦依旧一副不屑。 在央宸的初印象中,许相梦就该是这样的脾性,而这几日,她确实是在在压抑自己的真性情,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她必须谨言慎行,今日一事,许相梦的不满和不悦牵出了真实的她。 许相梦此时此刻的无礼早已不顾后果,听得迟公公都是满心怒火,她给央宸递花一事,央宸竟不追究,这已经让迟公公十万分不满意,眼前她又这般对央宸不敬,他更来了气。 “你这刁民,皇上仁慈不治你罪,你还瞪鼻子上脸……” “迟公公,你去。” 央宸一个目光示意迟公公,又一次斩断他酝酿许久正爆发的怒火,迟公公委屈低头,提着食盒出了去。 房间里只剩下许相梦和央宸二人,许相梦一眼瞥见桌上的美食,尽管脸上假装得再不屑,肚子却很诚实。 一阵“叽里咕噜”响声破毁了许相梦此刻傲气的形象,她一手压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腹,默然自怨。 “朕请你来,只是想请你一同用膳。” “吃饭?” 许相梦愕然一脸,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不是处置而是吃饭,不管真假,许相梦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用了,我要去给夜师爷送饭,跟他们一起吃。”许相梦竟然如此拒绝道。 央宸蓦地抬眼盯住许相梦,她这才感觉自己确实太悖逆妄上,但她已经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许相梦甚至直视央宸的眼睛,看他下一步是不是要赐自己一死。 “迟公公已经送去了,今日,你不用去了。” 央宸突然一说,这句话丝毫不像许相梦所想象那样,没有赐死,没有处置。但是这句话的内容更让许相梦有大反应,她每日就等着这个时辰可以见到夜央,央宸这根本就是挑准了弱点惩罚自己,还一副大有仁慈的明君模样。 许相梦二话不说转身跑了出去,央宸只听见外头许相梦的一声怒喊,道:“死太监,你给我回来!” 分明毫不掩饰的辱骂,央宸更是听得清清楚楚,但他竟然没有起一点责备之心。许相梦在院门外狠蹬腿撒气,她知道今天赶不上了,但她一定要问清楚央宸这件事。 许相梦又一次怒气冲冲地走到央宸跟前,她忍不住一拳捶在桌上,央宸却是依旧面不改色。 “为什么不让我去送饭,以后呢?”许相梦问。 “只是今日。” 央宸的回答让许相梦无言以对,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许相梦竟觉得是自己的情绪过火了,明明从开始到现在,过分的都是央宸,她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我错了吗?” 许相梦心里正犹豫不决,她越发想不通自己的心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名其妙地动摇,无缘无故怀疑自己。 许相梦的目光越发恍惚,她正想逃离,逃离央宸,逃离自己内心的纠结。 “今日一事,是因为朕的缘故,迟公公他只是为了保护我,还请你……” 许相梦不禁凝目注视央宸,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什么,道歉,请求原谅,他是君王,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做。 “我知道了!” 许相梦乍一下打断了央宸的话,她转身往外走,只是央宸的一句,她就能撇弃所有的愤怒吗? 许相梦的脚步匆匆离开房间,她的背影,尽管是男儿装,却还是让央宸忍不住错位的遐想。 “不要走!” 许相梦乍然止步,她略显僵硬地回过头,竟看见央宸由座上起身,眉宇之间流露出慌急之意,君主之外的急切。 许相梦不禁凝视央宸的目光,在他眼中,许相梦捕捉到夜央的影子。 “当然像了,他们是兄弟呀!” 许相梦紧紧盯住央宸,就像看见了为她着急的夜央一般,许相梦连心思都顿止,央宸更是被她这样的眼神盯得不知所以,一丝莫名其妙滋长心头。 “朕命令你,与朕一同用膳。” 央宸一句话敲醒了许相梦,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她温柔体贴的夜师爷,而是漠视一切的一国之君。 央宸的命令,许相梦实在不想顺从,她这一犹豫,央宸便突然改变了主意,正当许相梦一瞬想通不必跟美食过不去时,央宸又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朕不勉强。” 许相梦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正后悔自己的犹豫,她转身想自己不多的钱只够买干巴巴的馒头,如此想来,许相梦忍不住哀叹一气。 许相梦几步没走,蓦地转过身来,那一脸笑容一看就另有目的,央宸心里明白,却不挑明。许相梦几步走回到门槛前,一步正要迈进去,却没下脚。 “皇上,我可以进来吗?” 央宸点头默许,许相梦便不自主扬起了笑容,她走进,也没太靠近央宸身边,十分恭敬地说道:“我听说皇宫里吃饭都有人在一边伺候着,那个死……迟公公不在,不然就由我代劳啊?” 许相梦说得是理据分明,但她实地里打的主意却是这么一桌菜,央宸也一定吃不完,她伺候着他吃饱之后,就把剩下的好菜收走,非常时期,而且是皇帝吃剩的菜,怎么也不算丢面。 “朕本来就是邀请你一起用膳,你其实不必如此。” 央宸冷不丁一句话戳破了许相梦的借口,许相梦一下就傻了眼,不知是央宸他们家族太聪明,还是自己太笨,不管是以前面对夜央还是眼下的央宸,都让许相梦碰壁无数。 许相梦终究还是坐下了,她握着筷子,盯着一桌美食却不敢下筷,许相梦偷瞄眼两眼央宸,终于等到了他动筷子。 许相梦嘴角微微一笑,她平日里在饭桌上可是狂放不羁,但今日,她尽量收敛再收敛。许相梦虽然在各方面刻意收敛不少,但面对美食,她实在很难不暴露本性,再加上她饿了整整一天,这会儿越吃便越控制不住自己。 不算太过狼吞虎咽,但这顿饭许相梦还是吃出了自己的特性,她一筷子戳中央宸前面的那盘菜,顺着一抬头便看见央宸那张脸对她无话可说的表情。 许相梦赶紧收回筷子放下碗,她吞咽下鼓满腮帮子的饭菜,擦擦嘴,说道:“我是不是影响皇上吃饭了?” “你觉得呢?” 央宸冷冷一言,许相梦一眼看过桌子上的菜,简直不忍直视。许相梦闭目自怨,她总觉得自己控制住了,原来实事是并没有吗? “皇上,我错了!”许相梦狠狠一垂下脑袋。 “不要紧,朕……” “皇上待会儿还要去别处吃一顿?” 许相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样问,但她这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她心中确有所想的别处,那便是绮梦楼。 “你想说什么?”央宸问。 “什么都没有!”许相梦瞪目极为明显的心虚。 “朕要去的别处是何处?”央宸再问。 “我不知道啊!”许相梦不由得心慌。 央宸的目光步步紧逼,许相梦一番自恨自己的烂嘴之后,终于承受不住央宸的“严刑逼供”,说道:“皇上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去绮梦楼嘛。”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上树取蛋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央宸并不知道许相梦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但看她说话时的躲闪表情,略显奇怪的语气,央宸不自主地想许相梦或者想得更深入。 央宸蓦地一皱眉头,许相梦瞥见,心想自己一定摊上大事了,如果和弱云的关系是央宸的一个秘密,那得知这个秘密的自己会不会被杀灭口。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许相梦一紧张便莫名其妙开始自辩。 “朕又没问你什么,你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央宸每一句话都让许相梦有想死的冲动,尤其是央宸在她心里的定位本就是绝情皇帝,冷漠君主,杀她一个可有可无之人灭口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朕不知道你从何得知我去绮梦楼之事,也不知道你知道的事有多少,但朕暂且相信你不是一个不分轻重之人。” 央宸此话算是安稳了许相梦那颗蹦炸的心,许相梦这颗怕死的心却总有不怕死的举动,这才脱险,她又被好奇心驱使,问道:“那皇上今晚还去吗?” 央宸没做声,只漠然的目光转开,许相梦刹那明白了自己又没忍住太多话,她一把掌拍在脸上,自怨恨迟。 许相梦一顿吃得不尽兴也算饱了,她深知再和央宸继续相处下去,自己这张嘴还不知会犯多少错,到时候央宸若是当真怒了,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许相梦想通了便小心起身,说道:“皇上,我吃饱了,我先退下了。” 许相梦也没等央宸允准,根本就是撒腿就跑,完完全全跟躲瘟神似的着急。 许相梦逃离了央宸的房间就像逃出了龙潭虎穴一般,紧张,恐惧,心慌意乱。 “许相梦呀许相梦,你真的无药可救了!” 许相梦回到房内,也不点蜡烛,一倒在床上就放松了整个身体,只是她的心还紧紧的揪着。许相梦庆幸自己刚才的无礼犯上没有让自己丢了小命,又恨自己不知死活的好奇心。 “他可是皇上,就算有什么不对,那也都是我不对,随便一句话不顺他的心意,就可能身首异处,没错!”许相梦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还是要对央宸敬而远之。 这个夜晚,夜央没等来许相梦,弱云也没等来央宸。 不论前路有多艰难曲折,许相梦仍旧专注查案,尽管偶尔还是会思绪翩飞得十万八千里远,但更多时候,她还是在思考案子的出路。 又一日,许相梦没有一大早出门,而是躺在园中石桌上,看似惬意地享受春日的闲适,实则仍然在思求案子的线索。 “高涯县城也走遍了,到底是我不够灵敏没发现呢还是真的不在县城里呢?” 许相梦这边静心思考,却忽然听见一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个没完没了,许相梦展望湛蓝天空,连云朵都不见一片,更没有小鸟飞过。 许相梦的思绪被打断便再难连上,反而鸟鸣之声越发响亮,对此刻的许相梦而言,简直说是震耳欲聋都不为过。 “啊!” 许相梦一声大喊从石桌上坐起,环顾四下一圈,许相梦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那一棵枝叶茂盛的高树上。 许相梦跳下石桌,跑着来到树底下,她歪着脑袋侧耳听树上的声响,这会儿怎么还没动静了? “咦,飞走了吗?还是睡着了?” 许相梦抬着下巴都要翘上了天,她在枝叶之间寻找,春日的阳光从叶间隙照射映在她的脸上,恍惚过她的眼睛,蓦地一晕乎,许相梦整个人往后一倒过去。 许相梦竟然没有摔倒在地上,她仿佛靠在了什么人身上,有一只手掌扶在她的肩膀上,同样宽大并且温暖,感觉却不是夜央。 许相梦愣愣地靠着,直到央宸一推放开她,许相梦几个踉跄站直了才知道那个人是央宸,她蓦地心慌,想到:不行,得快溜,不然还不知道会惹什么祸上身。 许相梦想罢便欲逃跑,才踮着脚没走几步,却突然听见央宸问道:“你会爬树吗?” 许相梦刹那止步,她回过头,只见央宸稍稍仰头望树,斑驳叶醒照映他的侧脸,看不太清楚他的眼神,竟然柔和不少。 “朕问,你会爬树吗?” “会啊!” 许相梦没想太多便承认自己会爬树,但她隐隐预感到央宸不可能只是随口一问,恐怕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许相梦的担忧成了真,在她承认了自己会爬树之后,央宸竟然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说道:“爬上去,把树上的那个鸟窝里的鸟蛋给朕拿来。” 许相梦彻底傻眼了,上树掏鸟窝这事她从小到大没少干,可是这事从一个皇上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皇上,你是皇上吗?你让我爬树掏鸟窝?”许相梦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做不到?” “怎么可能,这么点高的树,我根本不屑一顾。”许相梦一副得意忘形的表情说道。 许相梦这里话也放了,央宸的话更不是说着一听而已。许相梦站在树下,一掌推在树干上。这棵树实话说不高,也不难爬,但许相梦总觉得当着央宸的面爬树十分欠妥当。 千犹豫万犹豫,许相梦最后还是打碎了所有心里矛盾,撸起袖子开爬。 许相梦此次还真不是吹牛,看她上树的动作和架势,应当是一个老“爬”手。飞蹿而上的许相梦就像个猴一般机灵,但无论多机灵,爬树的姿势总归是不太美观的。 许相梦爬上了差不多的高度,当真看见了枝桠之间的鸟窝,窝中没有了鸟母亲,只有几颗孤零零的鸟蛋。 “还真有鸟蛋啊。” 许相梦往树下看一眼,惊吓地发现央宸竟正注视着她自己,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央宸的眼神里微茫泛起丝丝缕缕的淡淡情意,莫名其妙。 许相梦晃晃脑袋,她只以为那是阳光照得央宸的眼神不太对劲,她伸手去摸鸟蛋,又突然住了手,据说被人碰过的鸟蛋会被小鸟娘亲抛弃,许相梦曾经并不在意这些传闻,这一刻却迟疑了。 “那个,皇上你要鸟蛋做什么呀?” 许相梦往树下一喊,央宸蓦地回神,望见许相梦略显着急的表情,不由得撇开头不见她。央宸神情稍一恍惚,他正迈开腿想离去,树上的许相梦可迷茫了。 “皇上,这鸟蛋到底还掏不掏啊?”许相梦喊道。 “随你。”央宸回头淡然一句。 果真是君心难测,许相梦也只能想是央宸这一会儿一个主意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她从树上往下爬,央宸只稍稍看了几眼便欲离去,乍一下听到身后许相梦一声惊喊。 许相梦踩空从树上摔落,仅仅是在一瞬间,许相梦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惨烈摔跤之人,凭经验,想来这次恐怕也要摔惨。 只是两步距离,央宸移步树下,许相梦死了心放松下落,没如她所料惨摔在地,而是掉进了央宸的怀里。 许相梦心思一片空白,一道阳光闪过,目光恍惚之间,她仿佛看见救她的人是夜央,从以前开始,每一次她遭遇危险,都有夜央及时出现,护她周全。 许相梦蓦地一手摸到央宸的脸,这一触碰,她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央宸而并非夜央。而央宸,更是被许相梦的举动吓到,他猛地缩手放开许相梦,许相梦最终的结局还是摔得不轻。 许相梦倒在地上,所有的哀痛之声都不足以表达她所经受的身心疼痛。许相梦撇过脑袋,只看见扬长而去的央宸,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央宸都已经救了自己,居然还狠心将自己砸在地上。 许相梦欲哭无泪,她哀怨一脸从地上爬起来,心思烦乱之际,又听见了鸟鸣之声。 “啊,老子招谁惹谁了!” 春风轻拂树叶间,县衙花园中的花朵悄然绽放。 十日已过,许相梦真真实实是一无所获,许相梦尽管没有一日完全弃案子不顾,但她心里的紧张恐惧却不曾日益增加,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黄昏时刻,许相梦走在街头,她掰扯着指头数着日子,哀叹又哀叹,泄掉全身的气之后,失魂目光飘移前方,竟看见了前街独自一人匆匆走过的央宸。 “又去绮梦楼?一定是!” 许相梦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她总是觉得心里痒痒的,有种急欲追踪“捉奸”的冲动。 “什么捉奸,他们是两情相悦吧!”许相梦给了自己一嘴巴。 终究,许相梦没能拗过那颗探索的心,她并不太清楚,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开始对央宸的事多有上心,怀着凑热闹不怕死的心情。 许相梦根本不用谨慎追踪,反正央宸的目的地绝对是绮梦楼无疑,她一副轻松模样走进绮梦楼,抬头正看见央宸走进弱云的房间,而被分配在堂上端酒菜的凌水也看见了许相梦。 许相梦随手招过来一个姑娘勾肩搭背,刻意逢迎,真像个对烟花场所轻车熟路的嫖客。凌水见她要往楼上去,赶紧放下酒菜追上去。 “大人!” “凌水,怎么了,有事吗?” 凌水拉着许相梦走到一边角落,还是问她说央宸的事。这些日子,央宸还是每晚都来,隽娘甚至都将凌水直接拉到堂上呈递酒水,弱云也是默许,凌水完全想不通,更无法对央宸放心。 “我也觉得他很过分,所以今天特意花时间跟踪他来这里,如果他对弱云有任何非分之想,无礼举动,我一定办他!”许相梦摆出一副知县大人正义凛然的模样说道。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花落人伤 ICP备案号:湘B2-20100081-3互联网出版资质证:新出网证(湘)字11号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文网文[2010]128号 许相梦的话说服了凌水,她让凌水继续在楼下忙,而她,以探实的名义偷偷摸摸地上了楼。许相梦和绮梦楼的一个姑娘勾搭着经过弱云的门前,一眼瞥进去,许相梦只能看见二人相对而站,再一侧耳,她仿佛听见央宸发了脾气。 许相梦和她领着的姑娘只一掠而过,许相梦果然没有听错,她二人才走过没一刻,便听到身后有摔门而出的声音,许相梦换势贴着那姑娘,偷看见央宸凝眉怒火从弱云房里出来,下楼的每一步都跟踩着火盆似的燎急。 “吵架了?” 许相梦又带着姑娘折返,再一掠而过弱云房前,门敞开着,她一眼往里瞥过,只见弱云发上一朵盛开的牡丹,艳丽诱惑,她又将一根簪子装饰在发上。 许相梦又躲在姑娘身后下了楼,她占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而央宸,就在她对面那个角落,二人中间隔了一个舞台,便互相不见。 许相梦打发了姑娘走,她一个人坐下,四处张望没见央宸,心想他或许是离开了。 “吵架,一定是薄情皇帝辜负柔弱女子真心真意的戏码!”许相梦如此猜测。 忽然间,堂上安静下来,乐声起,弱云踩着轻盈步子,曼妙舞姿拂袖台上,每一个眼神都是魅惑,任一个动作皆是挑情。 许相梦不禁欣赏得痴傻呆愣,从来都知听说弱云舞姿非凡,那一次花魁大赛她也无心看舞,此次,她当真是见识了何谓一舞倾城倾国倾人心。 “难怪连怪皇上都喜欢她,这世上又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这般魅力四射的女子呢?”许相梦不禁感叹,再一想,又嘟囔着说道:“除了我夜师爷!” 许相梦这一想到夜央,才想到这个时辰她应该去给他们送饭了,她迟迟不回县衙,若是迟公公又代劳了可如何是好? 许相梦想罢便要跑出绮梦楼去,绕过舞台,本是交迫时,她的余光却瞥见了那一头的央宸,她不禁滞步,不全是因为看看央宸,更是因为她看见了弱云舞下了台子,往央宸过去。 央宸本坐在桌前孤闷饮酒,他甚至不愿瞥一眼台上的弱云,更不想看见那群人看她的色心色相。 弱云停在了央宸跟前,所有人便围了上来,只见央宸面露不悦之色,而弱云,嘴角带笑,将发上的艳丽牡丹摘下向央宸递去。 央宸一刹惊,他只见弱云的笑容和她手上那朵艳丽的牡丹,此场景竟丝毫没有让央宸回忆起初遇夜瑄那时,明明一个莫名其妙的许相梦都让央宸有翻江倒海的回忆冲击,而面对眼前真正的夜瑄竟然不起波澜。 弱云的微笑稍稍敛去,转而来的是眉头丝丝的愁绪,央宸久久不接下她为他精心准备的花朵,这叫她默然心伤。 终究,央宸看出了弱云的愁思,因为见过了许相梦那般反应,他还是伸手接下了牡丹。 许相梦只见人群拥挤,没想太多便跑出门去,她如今只想赶紧跑回县衙去,免得迟公公这个死太监又闲时代劳。 时辰还不算太晚,许相梦正赶上了等不及她又怕饿着夜央的迟公公提着食盒走在夜光小道上。许相梦二话不说,目光捕捉到迟公公便向他冲去,一把夺了食盒,转身跑走时又转回,几把摸到迟公公腰间的钥匙。许相梦飞奔而远,迟公公傻愣呆滞。 “这,你这刁民!” 许相梦迟迟才到,牢房里的人也等久了,见到她终于放下了心。 “大人,您今天怎么这么迟才来呀?” “啊,那个,我查案太专注了,就回来得晚了。”许相梦回道。 分完成城他们,许相梦最后坐在了夜央所在的监牢前,她将饭菜递进去,又跟夜央窃窃私语起来。 “夜师爷,我好奇问你一个事。” 许相梦看似半认真半严肃的,夜央也不由得凝神听她所言。 “凌水跟我说,皇上他每天晚上都去绮梦楼找弱云,今天我也亲眼看见了,他们两个……” 许相梦的话一说,夜央立马就明白了,夜瑄和央宸的关系,他自然最明白不过。从前,只要夜瑄来衡都,他三人几乎形影不离,对夜央而言,夜瑄是一个可爱妹妹,他呵护有加,对央宸,夜瑄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欣然喜悦之人。 正是因为夜央知道央宸对夜瑄从小的情意,更相信他对夜瑄的感情十年如一日,他才在一开始不愿意让央宸得知他找到夜瑄的消息,恐怕夜瑄的特殊身份阻碍二人之间的感情会让他二人皆有所难。而当知道央宸已来时,夜央选择先救许相梦的原因之一也保留一份信心,相信央宸不会伤害夜瑄。 “大人猜得没错,皇上和瑄儿从小就非常要好,而且,在夜凉没有破国之前,夜瑄原先就注定了要做北央的皇后。”夜央说道。 许相梦听得一脸愕然,明明夜央只说了几句话,却仿佛让许相梦遐想出一个长远的故事,这故事还未结尾,却好像已经走进了悲剧。 “原来是这样,可是今天他们吵架了。” “吵架了?” “对啊,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 “皇上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应该不会亏待瑄儿。”夜央淡然说道。 许相梦和夜央有关弱云和央宸的窃窃私语也说完了,许相梦这才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她回头一看,竟看见成城他们全部背对自己,成城和金劲甚至贴在中间的木栏上若有所言。 “你们,怎么这么奇怪呀?” 许相梦并不太明白他们如此怪异的举止是为何,直到金劲转头,面带诡色的笑容,说道:“大人,您就当我们没在,尽管和夜师爷该谈情谈情,该说爱说爱,我们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许相梦听傻了金劲这话,她再看一眼成城,成墙和毛小猜,三人的目光皆是有所躲闪。 “什么呀?” 许相梦回头望一眼夜央,只见他一脸自若,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 “大人,夜师爷都跟我们说了。”成城道。 “说什么了?”许相梦不由得惊恐起来。 “什么都说了,还有小猜也说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金劲一脸乐得欢腾。 许相梦再一眼看向毛小猜,她面对愕然一脸的许相梦,只是尴尬一笑。 “老天爷,你们都知道了什么呀?”许相梦仰天一声呐喊,就差震塌牢房了。 如今的许相梦其实并不惧怕她的那些秘密暴露,但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自己的私事被流传开来了似的,尽管只是在这县衙内,牢房里。 许相梦仍旧在牢房里待了许久,只报喜不报忧,只欢笑不悲伤。 许相梦最后还是要离开,那之前,她悄悄地抓起夜央的手,心里是万分不舍,而成城他们,就偷偷摸摸地无声观望。 “夜师爷,我还是怕自己查不出那件案子。”许相梦只敢在夜央面前表露心里的柔弱。 “大人,尽力就好。” “可是你们这么多人的命都……”许相梦稍稍慌急起来。 “没事,我的命早就给大人了。” 许相梦紧紧抓住夜央的手,握可得再紧也终要放开。 许相梦失落落地走出牢房,在牢房里待了如此之久,她都没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雨丝并不太大,许相梦伸手让雨丝落在手心,冷冷凉凉,静心静意。 许相梦匆匆脚步走离牢房,她一路直奔房间,就没几步的距离了,暗夜微雨中,院前檐下的灯盏微弱浅亮,她隐隐约约瞥过的目光好像看见再前方的路上倒着什么。 许相梦停步转头,竟看见倒地的是个人,面庞不太清楚,但许相梦刹那有感他是央宸。 许相梦一松手扔了食盒,她往倒地的央宸跑过去,蹲身轻推央宸,只见他一翻身正躺便开始困难的喘息,像是没有进的气只有出的气。 “皇上!” 许相梦惊恐无措,央宸颤巍着抬手,许相梦赶紧抓住他,更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央宸双眼微睁,气息更喘,他眼耳已然不太清晰,但能感受到自己靠在一个弱小的肩上,一只手紧紧将他抓住。 “死太监,你在哪儿呀?快滚出来啊!” 待在央宸房里的迟公公听见了这声呼唤,许相梦的迫急慌张他没听出来,但那句“死太监”让他怒火中烧。 迟公公不假思索冲出房间,直等到他看见倒在许相梦怀里的央宸时,他才忘了心上的怒火。迟公公猛过去,不管雨水脏湿,他跪倒在央宸旁边,紧张恐惧不比许相梦轻微。 “皇上这是怎么了呀?” 许相梦不明白央宸这样的异常状态是怎么回事,但迟公公却是十万分地明白。 “皇上他不能接触花粉,他发病了!” 迟公公哭喊了一句,他心里的恐惧紧张难以抑制,已然吞噬了他的理智。而许相梦,听见这句话,总算想起了该找大夫一事。 “死太监,你照顾皇上,我去请大夫。” 许相梦将央宸交给迟公公,她起身,竟被央宸还颤抖的手死死拽住,像是潜意识的抓紧。许相梦挣脱了央宸跑开,意识模糊的央宸狠喘着,模糊眼前,他无力说道:“不要走。” 雨势仿佛随着许相梦急促飞奔的脚步而越发变大,以前不觉得,原来县衙离医馆的距离竟如此之远。 绮梦楼处,弱云静立窗前,她垂坠的手上死死握着那朵牡丹,似是有千仇百恨一般,她的眼角,两行苦泪顺着脸颊滑落,残花落地。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有客来 大夫手上撑着伞,许相梦帮忙提着医药箱,又是下雨,大夫年纪也不太轻,腿脚自然没有许相梦利索了。 许相梦知道央宸情况紧急,她实在恨不得扛起大夫往县衙跑,但她也只能想想,扛不起不说,真扛上了恐怕大夫这把老骨头也会被折断。 历经千辛万苦,许相梦终于带大夫回到了县衙,迟公公早已是惊忧吓掉了半条命。 许相梦在路上跟大夫提了一下央宸犯病极可能是因为花粉所致,这让大夫在辩证上省去了不少时间。 大夫在床厅极力诊治,许相梦和迟公公在一旁等候久久,迟公公自然是着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许相梦却是静静站立,离床有些距离,却能看见大夫给央宸针治。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真是我错怪他了。” 许相梦终于知道了那日自己递一束花给央宸是多大的罪事了,尽管她确实是不知真相,但又切实对央宸的性命造成了威胁。许相梦当日一顿火爆脾气,丝毫没拿央宸当皇帝看,甚至在他放下君王的架子请自己吃饭以示歉意时,她还如此自以为没错,对央宸万般不敬。 许相梦清楚一想,这些日子以来,除却囚禁,还都是她理亏多。 不知过去多久,大夫终于起身,许相梦看他凝重神色舒展不少,便想央宸该是脱离危险了。 “怎么样?”迟公公急冲过来。 “这位公子已经脱离危险了,幸好他吸入的花粉量还不太大,而且还下起这场及时雨,不过以后,一定要注意了,最好不要出门,切记远离所有花类。”大夫说道,“还得有个人跟我取药,最好是现在,而且要尽快煎好服下,否则残留体内的花粉还可能引起病发。” “我去!”迟公公焦急紧迫说道。 “还是我去吧,你照顾皇……你家公子。” 去时还有雨,当许相梦带着药往回走时,雨已经停止。许相梦脚步还是匆匆急疾,当时夜色已深,再加上刚过了一场雨,街上便空荡无人。她在一条街走过,疾步不停,而她的余光还是瞥见了通巷那边,几辆马车拉着沉重货物缓缓而行。 许相梦不由得止步,她穿过通巷,那一头是隔壁街,许相梦趴在墙上偷望,每辆拉货马车周围都跟着四五个人,并且,瞻前顾后显得十分谨慎。 “大晚上的,这群人一定有事!” 许相梦想罢便欲跟上去,这或者还跟她苦思的案件有关,但她突然又想到了大夫说的那句话,她举起药包,稍一犹豫迟疑,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许相梦急匆匆地回到县衙,她直接就走去了央宸的房间,却看见迟公公站在房门外,表情失落委屈不已。 “迟公公,你怎么站在门外呀?”许相梦往迟公公走过去。 “有客人来,所以我就被皇上无情地赶了出来。” “他都醒了啊,那看来并不很严重。”许相梦往房内一瞄,没看见什么,便把药包扔给了迟公公,说道:“那我去睡觉了,你煎药吧。” 许相梦说罢转身,猛地一个喷嚏震天响。房内,央宸和弱云情到浓时,却被许相梦这一个震天喷嚏扰断。 许相梦自然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声喷嚏有什么错,她离开回到自己房里,迟公公也赶紧去煎药。 央宸和弱云的“好事”许相梦无意打断之后,气氛蓦然僵化一刻,弱云更是略显不敢直视央宸,她恍惚的眼中暗藏太多心事。 许相梦回到了房间,当一口气舒尽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这一身湿了个透。许相梦此刻已然困疲不已,但她还是记得将湿衣裳换掉,更记得把湿发擦干,没有夜央陪在身边,她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许相梦躺在床上,眼皮早已垂坠着无法睁开,但她的脑海里却还是不由得回想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几辆马车,到底是否与她所纠结的案子有关? 然而,许相梦苦思冥想,却还是因为刚淋过雨而头晕发胀,实在再难继续思考下去。 “啊,头好晕啊,睡一觉再想吧!” 许相梦摸到被子给自己盖上,舒舒服服又是一晚。 第二日,许相梦并没有往日起得早,安睡了一夜醒来还是有些头晕,她晃晃悠悠走出院子去,万万没想到,被她撞见的是从隔壁院里走出来的央宸和弱云二人。 许相梦傻愣在门边跟石柱一般丝毫动弹不得,满目惊诧,更有惊恐。央宸和弱云从一个院里走出来,那昨夜,迟公公说的客人竟是弱云。 许相梦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她虽然早已猜中了也跟夜央证实过央宸和弱云的关系,但此时此刻正面相遇,许相梦还是觉得心里滋味复杂。 “那个,我,我出去查案了!” 许相梦随意糊弄一句便转身欲走,竟不料央宸一声唤住她,道:“慢着。” 许相梦下一刻连心都停止了跳动,之前她跟央宸说过这事,那时他并没有怪罪,难道今日,自己撞见他二人,央宸不乐意改变主意要惩治自己了? 许相梦缓缓回头,太过紧张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许相梦更觉得气氛尴尬了,她当真是进也不成,退也不能。 “皇上还有何吩咐?” 央宸从弱云身边往许相梦走过去,许相梦不由自主地轻移后退,她一颗心紧紧揪到了嗓子眼,却只听见央宸吩咐了一句:“送弱云姑娘回绮梦楼。” 许相梦听得很清楚,但就是听不太明白,她一根指头戳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送弱云回去?” 许相梦又有意识转指头指向央宸,软软一指又缩回来,略略显不乐意的表情,小声说道:“为什么你自己不送?” “你想抗旨吗?”央宸依旧冷漠目光。 “不敢!遵旨!” 许相梦正目一视央宸,只听他稍稍轻咳,想必是还未完全痊愈。许相梦赶紧绕过央宸往弱云跑去,她挽着弱云的手冲她一笑,而弱云一看许相梦挽着自己的手,再一看央宸丝毫不惊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 许相梦送弱云回到绮梦楼,一路上,许相梦都不敢多看弱云几眼,而弱云,表情从始至终都是淡漠,但又似有所思虑。 几辆马车驰过,许相梦好不容易抬起了头,往路旁一步却并不查其他。 绮梦楼门前,许相梦本想就送到此处罢了,跟弱云告别之后,却被她留了住。 “大人,不如进来喝杯茶。” “啊?” 许相梦不知道弱云的邀请所为何事,但从她的目光中,许相梦看出了一些意思,她不希望自己拒绝她。 许相梦跟着弱云来到了她的房间,弱云一进房间就打开了窗户,尽管有丝丝缕缕的风吹进来,许相梦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暖和了。 “弱云你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吧?”许相梦问。 许相梦开门见山,弱云也就没什么顾虑。 “央哥哥他还好吗?” 弱云这一问,许相梦并没有吃醋,反而为夜央感到高兴,他所珍爱的瑄儿妹妹并没有沉沦情爱而将他遗忘。 许相梦毫无顾虑地跟弱云说了央宸来到后县衙发生的事,就像对一个朋友一般坦诚以待,能说的她都说了,不该说的自然忍住不说。 “所以,夜师爷他们现在是没事,但是以后,唉……”许相梦苦苦哀叹。 “你可是破案无数的知县大人,不管怎样难办的案子,你一定可以顺利解决的。”弱云道。 “什么破案无数,那都是瞎传的,知县大人,我根本也不是。” 许相梦抓过茶壶倒了杯水饮下,一杯不足以淹没心里的哀叹,便再来一杯,饮水不醉,人心苦醉。 “不说这事了,其实,我听夜师爷说过你跟皇上的事了,你们两个,能够久别重逢,真是好事一桩。”许相梦转移话题说道。 “是啊,久别重逢……”弱云嘴角的笑容丝毫不露幸福的意味,只有苦涩,“其实不论以前还是现在,我跟他都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许相梦不太懂弱云这话的意思,但她能想到之前央宸和她似有有所争吵,于是她便猜想弱云的淡淡哀伤会与此事有关。 “怎么会,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而且你们既然互相有情,又近在眼前,哪来的天与地的距离?” “你不会懂的。” 弱云一句“你不懂”让许相梦无言以对,她确实知道不少,正因为如此,她明白央宸和弱云二人的身份极为特殊,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极端原因,她们之间的爱情才会异于常人的艰难。 许相梦的心思被弱云带着繁琐起来,对自己与夜央之间的爱情,许相梦曾也迷茫,又是在男女之间分辨不清,又有对夜央和弱云的误会,时不时她也会怀疑自己是否配不上夜央这么完美的人,但当许相梦看清彼此的真心之后,一切便烟消云散。 “其实只要在身边就好了,很多时候顾虑太多,反而错过了美好的时候。” 许相梦只是心有所感随口而发,她自己也听不出什么意思来,但她看弱云,却似有深思。一刹安静下来,许相梦又觉得有些热,她想着或许是昨夜淋过雨的缘故,便一个劲地喝水。 一杯又一杯凉水下肚,许相梦倒是没觉得身体不热了,反而肚子越发涨满。 许相梦和弱云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许相梦又是人有三急,她便告辞了弱云下了楼,许相梦觉得憋着回县衙定是来不及了,便往绮梦楼后院去找茅房。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杨家已去 这么久以来,许相梦还是第一次进到绮梦楼后园子,以往她就算喝花酒去的也都是落霞阁,所知道的也是落霞阁内堂后院皆是精心设计,独具匠心。如今又走到了绮梦楼后院,倒也是花草池塘,亭台楼阁,假山石壁,能排解闲趣的地方应有尽有。 许相梦没有太在意这些别样景致,但还是注意到园中一湾大池塘,清水凉意可比内堂舒服多了。 许相梦找到了茅房解决完事之后便一身轻松,她闲步园中,不禁跑到池塘前感受一番清凉。许相梦仰望天空,看日头,时辰该是不早了,每一日,她明明心里对案子放不下,可总是无所事事地闲着。 许相梦甩了几把水便远离了池塘,她正想离开,在转身目光流转飘移之间,竟瞥见假山石壁隐处有什么东西。就许相梦这好奇心,自然摸索着上前,只见一团黑麻布包裹遮掩着何物,许相梦张望四下无人,便大胆掀起麻布,下方藏掩的几辆木车让她觉得格外眼熟。 “这车?” 许相梦正思索着,远处走过好些个绮梦里的伙计,许相梦不假思索赶紧躲藏起来,这小心谨慎的表现还真有一个探子的模样。 许相梦扶着石壁看那群伙计走远,正松心之时,她乍一下发现手掌心一股热意涌上心头,她猛地一收手,不禁疑惑。 许相梦试探性地伸手触摸石壁,果然发热,如今这季节,不热还微凉,怎么能有石头被太阳晒成这般热度?许相梦蓦然惊疑,心里有了一个巧妙的想法:难道绮梦楼的地暖跟着玩意儿有关系,这么神奇吗? 许相梦的思维一下子从眼熟的木车转移到地暖之事上,在石壁边上待久了,许相梦当真觉得热得不行,简直跟夏日有得一拼。 “受不了,为什么冬日都过去了,还让这地暖发热呢?” 许相梦从绮梦楼离开,她对案子还是没有清晰的头绪,但有一点,她有想法,恶人如果有所行动,那更多的都是在月黑风高夜,于是,许相梦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她要趁夜出行,逮尽贼恶。 许相梦回到了县衙,既然决定了要在夜里有所行动,她就想先安安心心地睡一下午,等养足了精神,她今晚就要大展身手。 许相梦跑跑跳跳地往房间跑,正要进院子便看见了那边迟公公端着药走过来,许相梦自然知道那药定是给央宸的送的。 许相梦没多一刻停留,一步迈进院子就听见迟公公极具特色的声音喊她。 “那个,那个刁民!” 许相梦一步踩地,蓦地一恨,转身就冲着迟公公一吼道:“喊谁刁民呢,你个死太监!” 许相梦满有威力的一声喊,吓得迟公公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药碗甩翻,二人怒目圆睁,怒视对方,都是恨不得放狗咬死仇人那般。 “你这刁民,亏得我给你在厨房里煎了药,正想跟你说,让你自己去喝,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迟公公一副不满的模样说道。 许相梦听迟公公这话,听得那是丝毫不敢相信,她往迟公公走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给我煎药,毒药啊?” “什么毒药啊,你这刁民还真是不识好歹,是不是觉得天下除了你自己,谁都要害你呀!”迟公公说道。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你个死太监就绝对有可能毒害我!”许相梦一脸坚定不移。 “行,本公公想害刁民你,这药是皇上吩咐我煎的,我迟公公才懒得煎药毒害你!” 迟公公端着药走进院子,许相梦却是愣在了原地,她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央宸竟然会吩咐迟公公给自己煎药,是在感谢她昨日救命之恩吗? 许相梦还是走去了厨房,炉上还真煎着药,许相梦虽然当着迟公公的面一嘴一个“毒药”,一出口一句“毒害”,但她却是毫无犹豫地将煎好的药倒出来喝下去,正觉得昨夜淋过雨后头脑晕乎不适,这到嘴的药省时省力,不喝白不喝。 许相梦一口药喝下去,当真是苦到了心底,她不禁觉得自己的猜疑没错,迟公公绝对是往药里加了什么毒物,实在太苦了。 “死太监!” 许相梦四处翻找着找糖,翻遍了整个灶台,最后打开一个陶罐抓了一把面粉塞进了嘴里,呛了一口又喷了出来。 “老子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许相梦感叹着一巴掌面粉拍在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许相梦垂头一丧气,看着这一罐子面粉,她不禁想起杨景佑,除夕那日以后,他二人已然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面。 “一个月!” 许相梦突然想起了一件天大的事,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除夕那个晚上,杨景佑说过一个月。 许相梦蓦然慌张,这段时间以来,她竟然完全把杨景佑抛在了脑后,她心上乍然起了一丝担忧,她从不相信杨景佑离开会不告诉自己,才敢彻底没想他的一切,但此刻,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牵着她的心,紧张,慌乱。 “杨景佑!” 许相梦冲出了厨房,撒狂地奔跑起来,她冲跑过央宸所住的居院前时,才和她闹过一顿吵的迟公公正走出来,他见许相梦跑得这般急迫,还以为她是自知时日不多而要逃跑,便大喊道:“刁民,你胆敢逃跑!” 许相梦没停下脚步,也没回头,这更让迟公公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他大声喊道:“皇上,那个刁民逃跑了!” 迟公公蓦然回头,只见房间门打开,央宸走了出来。央宸眉头稍稍一皱,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许相梦绝对不可能抛弃夜央不顾而独自逃命。 许相梦一刻也没停顿地跑到杨宅前,紧闭的大门仿佛说明了一切,但许相梦,坚决不能相信。 “真的走了,杨景佑那个混蛋居然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许相梦跑到门边,狠狠敲门,重重的拳头落在门上,木头没有痛觉,而许相梦更是急而忘却了痛感。 久久,终于有一个老爷爷开了门,而许相梦从他口中得知的,正是杨家已然在今日搬走的事实。 人来人往的街头,许相梦满目失落,她能体谅杨景佑离开的心情,但为什么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曾经,杨景佑都说过,他无法接受“毛小雨”不告而别,难道如今,许相梦就能接受他的不告而别吗? “杨景佑他凭什么说走就走!” 许相梦小走着的步子突然又跑了起来,她之前还一直和毛小猜好几次研究果糕的做法,想着至少能在杨景佑离开之前当做赠别之礼,而许相梦面对的事实却是,面粉还在,果糕未成,人已离去。 许相梦奋力往城门跑去,尽管她心知肚明,杨景佑离开虽然只过去几个时辰,但凭她两条腿,绝对不可能追得上飞驰的马车,可就算她清楚一切,却不甘就此放弃。 “混蛋杨景佑,让老子追上你就完蛋了,老子要把你拍成肉饼!” 许相梦追着跑到城门外,气喘吁吁又双腿失力之际,她看见远处骑马而来的风痕。许相梦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她展开双臂拦截下风痕,抓着缰绳说道:“风侍卫,马借我!” 许相梦万般着急如同火燎,风痕不知她为的是何事,当然犹豫着不轻易答应, “风侍卫,我就是想借你的马追个人,我保证,绝对不是逃跑!” 风痕仍旧犹豫,看许相梦着急的模样,他相信她一定是遇到了急事,但又听许相梦这句“保证”,他犹豫更甚。 许相梦继续恳求,风痕不禁心软,他终究还是决定相信许相梦。风痕从马上下来,正想把缰绳交在许相梦手中,却突然出现了第三只手夺走了缰绳。 许相梦和风痕不约而同朝夺走缰绳的央宸看去,他们并不知道为何央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有央宸知道,当她看见许相梦跑远时,身体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催使他去追。 “皇上。” “风侍卫,你擅自做主当真不怕朕会怪罪于你吗?” “属下知错。” 许相梦凝视眼前的央宸一刻,她此刻心慌意乱,只相信央宸绝对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但无论如何,就算被当做要逃跑,她也要拼死一搏。 许相梦迈开腿正要跑,却被央宸一把拉住胳膊,她回头一盯央宸,他的双瞳深邃得叫人丧失所有底气。 许相梦当真以为彻底无望了,杨景佑离开,她连最后一句再见都无法跟他说出口,确实,此生的最后一句。 许相梦僵持的手臂失却力气坠下,央宸却突然跨上了马,更叫几近绝望的许相梦所料未及的是,央宸从马上向他伸出一只手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句“上来”。 许相梦根本不知道央宸将做之事是什么,她像是做梦一般朝央宸伸手,央宸抓住她紧紧的,一如他沾到花粉发病而神识模糊时的感觉。 许相梦被一牵一拉一扶坐在了马上,央宸近贴在她身后,二人之间,没有防备,那一刻,许相梦竟不觉得央宸是一个无情君主,甚至,他都不是皇帝。 “这里的人和事都交给风侍卫,特别是她。” 央宸一句吩咐完毕,又问许相梦,道:“往那边?” 许相梦一愣醒来,央宸如此问,难道他是想陪着自己追杨景佑,不,是防止自己趁机逃跑才对。 “不说话,那我们回去。”央宸道。 “不,往衡都的方向!”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最终告别 黄昏降临世间,杨家一行人行路一整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决定在道路旁一片空地修整一夜。 清清溪流自远方而来,杨景佑静坐溪旁,望着潺潺流水所来的方向,他眼中所望的那个远方是他今日离开的地方,不告而别的遗憾,此刻追悔莫及却已然远隔重山的那个人。 杨景佳从马车上下来,随行丫鬟将带着的干粮给她,杨景佳便带着吃食走到杨景佑身后。杨景佳是个聪明人,又是杨景佑的姐姐,她这个弟弟无论何事都瞒不过她。 “怎么了,后悔了?” 杨景佳将干粮递给杨景佑,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下,杨景佑完全藏不住心事,一切都写在他的忧思神情之上。 “什么,后悔什么?” 杨景佑更不会撒谎,尽管许相梦曾经教授过他撒谎的技巧,但他从来无法运用自如,在最亲最近之人面前更是骗不过一丝一点。 “你没有跟她说吧,就这么走了,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你会不会后悔一辈子?”杨景佳问。 “就算告别了又如何,还不是再难见到,既然结果都一样,为何非要添一分离愁,况且,大人她可能根本不在乎我的离开呢!” 杨景佑苦苦一笑,杨景佳蓦然心软,她这位弟弟从来都不坚强,但也从来没有妄自菲薄过,他明明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如今却为爱而愁苦缠心。 “你错了。” 杨景佳说着话起身,她注意到蜿蜒的远方有人策马而来,越来越近,前面那人是许相梦没错,后面的人,是夜央? 杨景佑只沉溺在纠葛的悲伤中,他眼中出现一朵顺流而下的小花,靠近而远去,如同许相梦,原来流水落花,寓意的结果是恍然若梦,来而终去。 “杨景佑!” 一声如风如火,最熟悉的声音,从杨景佑身后响起,冲击他的悲伤醉梦。杨景佑慌然回头,万般青葱之间,他只见许相梦。 杨景佑更慌乱地起身,如同河流奔向大海一般,毫无犹豫和顾虑,河流向大海,是宿命,杨景佑向许相梦,是此生难弃。 杨景佑不仅冲上前毫不犹豫,当许相梦在眼前之时,他更是做了此生最大的冲动,他将许相梦拥尽怀里,紧紧抱在怀里。 央宸站在许相梦身后稍远的距离,见杨景佑拥抱许相梦这一幕,他心头乍起一丝不悦,莫名而显然,他完全抹不去,也无法假装未感觉。 杨景佳远远看着央宸,她原本以为她是夜央,无论是因为太远没看清长相,还是心里认定陪伴许相梦之人定是夜央,但此时此刻,眼前那个无论长相还是气质和夜央都是如此相似的男人,并非夜央。 许相梦被杨景佑紧抱着愣出了神,风过许久,对杨景佑而言,却仅如一刹。杨景佑缓缓放开许相梦,许相梦傻瞪着两只眼睛,脸上还残留着白色面粉。 杨景佑不自觉伸手拭去许相梦脸上的淡淡粉渍,许相梦猛一下回过神,她恍然一眼看见了那边的杨景佳,她的目光并非朝着自己看,许相梦朝着杨景佳的目光所向回望,竟看见央宸正盯着自己,眉目之间显然微怒。 许相梦想到杨景佑刚才那个行为可能会让央宸疑心他二人的关系,他这般微怒,该是以为自己是个不专一的女人,这边牵着夜央,那边又和别的男人有暧昧。 “我们到一边去说。” 许相梦轻声对杨景佑说了一句,抓起杨景佑的衣袖便往一边跑去。 “半个时辰。”央宸突然开口说道。 许相梦止步回望,央宸的一脸冷漠让她无法接受,她和杨景佑告个别还要受限于央宸,他还真是唯我独尊的帝王。 “我……” 许相梦极力想反抗央宸的专断,可就当央宸一眼掠过她而牵马往另一边走去时,许相梦犹豫了,一来是不敢违背央宸的君主命,再有便是想起她能追到杨景佑全是亏得有央宸。 “我知道了。”许相梦终究妥协。 许相梦和杨景佑来到溪流上游无人处,再见到许相梦的杨景佑,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因为方才自己的冲动之举还略显紧张。 “大人,我……” 许相梦松开杨景佑,转身便是狠狠怒视,她一拳捶在杨景佑左胸口,质问道:“杨二少爷,你还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竟然敢一句话都不留就走掉,你有把我这个知县大人放在眼里吗?” “大人你不是不是大人吗?”杨景佑委屈道。 “什么,行,我不是大人,那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许相梦怒而再问。 “当然,是了。”杨景佑略显心虚。 “那既然是,你为什的不告诉我你走了?”许相梦是真的较真。 杨景佑的表情蓦然又失落,结局终究是要天各一方,在见到许相梦那一刻之前,他心有遗憾,那刻之后,他的心情经历惊讶,激动,欣喜一系列变化,此刻,更是感伤。 溪流下游,央宸站立溪旁,身旁只有一匹马无声相伴。他凝神望远,夕阳浅色泛红,第一次,央宸感受到一个人孤独的感觉,竟是如此心中塞堵之感。 因央宸的缘故,整一个他所在的画面都变得静而无声的,忽然一颗石子砸落他脚前的溪流上。央宸恍然而未回头,杨景佳还是走了过来。 “你是夜央的什么人?”杨景佳问。 央宸本是不屑一顾,转头便想走开,可他脚下才一动,又回过头来,问道:“那个女人和刚才抱她的男子是什么关系?” 时辰不候,星光易去夕阳,溪水自流。 许相梦和杨景佑在上游,从伤感别离聊到美好回忆,从始至终,许相梦笑着说完所有,即便最后,她也没有流出眼泪。 “这辈子呢,只有我对别人不告而别,你可是第一个敢对我这么对我的人!”许相梦说道。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怕,怕看见大人就舍不得走了。”杨景佑道。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人生不就是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女子看得开!” “其实大人你能来找我,我该是此生无憾了。” 杨景佑是真心笑道,许相梦却听得心里一阵冷凉,难道真是此生无憾,她跟杨景佑今日一见,莫非真将成永别? “那我今日来找杨二少爷你还真是找对了,抹除了你的遗憾,也当是一个赠别大礼了,以后就算再也见不到了,也算有一个告别了,此生无憾。”许相梦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眼中却笑不出来。 “如果我以后还回去高涯县,一定会去找大人你的。”杨景佑急道。 “你傻啊,我怎么可能会在高涯县住一辈子,应该很快了,我也会离开高涯县,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许相梦抬头仰天,让星光抹去她忍不住渗出的眼泪。 杨景佑也自知自己的愚钝,许相梦当然不会永远留在县衙当假知县大人,她会和夜央,携手同行,去构筑属于他们二人的美好将来。 许相梦送走了眼泪,她低头看见央宸向这边走来,其实半个时辰早就过了,央宸就像许相梦所认为的命定的死亡,向她靠近,终将带走她。 许相梦起身,杨景佑也跟着起来,二人彼此相望最后一笑,留在彼此心中必须得是最值得怀念的模样。 “我要走了,祝杨二少爷,一路顺风,以后呢,赚大钱,成为天下第一富,幸福安康,好人一生平安!” “谢谢大人。” 二人对彼此真心的祝愿和感谢,或如许相梦所言听着就跟玩笑话似的,但却是全然真心,又或者像杨景佑那样,简简单单,感谢她来相送,感谢此生曾经有过她的闯入。 许相梦和央宸骑着马缓缓行进,许久沉寂无声,直到一丝夜风寒冷滑过她的身子,让她不禁哆嗦,也让她从黯然悲伤中清醒过来。 眼泪不经意间渗出,许相梦来不及抬头,眼泪滑落,砸在了央宸的手上,一丝温热透进央宸的身体。 “你哭了?” 央宸突然一问,仰头不知所以惊而回神的许相梦慌里慌张低头去擦落在央宸手上的眼泪,还否认道:“没,没有,这是口水。” 许相梦哭腔说着,擦着央宸手上的眼泪时,更多几滴温暖的眼泪坠落击中了央宸。许相梦更加慌乱不知所措,她不由得抓住央宸的手,让控制不住的眼泪砸在自己手上。 许相梦闭目不想让眼泪继续被心中的悲意操控流出,她只感受到央宸的一只手脱离了自己的手,却不想突然一只手掌盖在了她的脸上,轻轻的,她睁眼只见一片漆黑。 “你的口水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吗?”央宸问。 许相梦的心思一刹空白,这些天来,她犯过无数个欺君之罪,但央宸从来没有怪罪过她,许相梦突然有了一个侥幸的想法,她摆脱央宸从马上跳下去,注目央宸,问:“皇上,如果我现在逃跑了,你会怎么做?” 许相梦的眼里是残余的眼泪和认真的恐惧,她不是问问而已,而是当真想逃跑,但她又不可能弃夜央于不顾,将成城所有人推入死地。 “如果你逃跑了,他们的性命就会因你而丧,君无戏言。” 央宸说得决绝,许相梦听得更是绝望,她不由得双腿发软坐倒地上,抱着自己痛哭起来。许相梦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丧命。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献身困身 许相梦一场哭喊仿佛能无止无休,响彻整片林子,震撼整个夜空。终究,许相梦在抽噎中睡着,整个身体抱成一团,侧卧地上。 许相梦在梦中仍有抽噎,牵动着整个身体,这样睡姿又实在显得她娇弱可怜。 央宸靠在一棵树干上,他仰头望着漫天星辰,耳旁是许相梦越发微弱的抽噎声,终究,许相梦静睡入梦深处,央宸也困倦睡去。 许相梦的梦并不美好,她梦到自己的处在将死之际,刑场之上,央宸一令而下,自己人头落地。 梦中的场景恍若真实,许相梦乍一下醒来,她一摸自己的脖子,完好无损,身首并未异处。 “还好还好,只是梦而已!” 许相梦恍惚失神,深夜凄冷,更恐怖一声野兽呼嚎震颤山林。 “有野狼,快跑!” 许相梦当真是爬起撒腿就跑,这一跑又觉得自己落了些什么,她一回头,只看见那匹马,却没看见树干那边挡住了的央宸。 “马,皇上,皇上呢,不会被野兽叼走了吧?” 许相梦猛地冲回去,她揪着一颗心,狰着一张脸看见了靠树睡得安稳的央宸,终于长舒一口气松了心。 “什么呀,明明是皇帝,娇生惯养,享受惯了的人居然能这样睡熟,真不怕半夜被豺狼虎豹叼走啊!” 许相梦忍不住一通数落,趁着央宸睡着,她更是大着胆子开始自掘坟墓。 “睡得这么沉,老子给你一刀送你去见老天爷,看你还敢威胁我,让你仗着自己是皇帝就欺负我们老百姓,让你狂,让你冷漠,让你无情!” 许相梦的声音都是在嗓子眼里发响,完全没有了睡着睡醒之前对央宸这位帝王的恐惧,手上更是肆意在他面前挥舞以泄心头之恨。 许相梦来了一股劲开始手脚并用,一个不留神竟踩中一根枝子,蓦地一打滑,她完全自撑不住整个身体往央宸倒过去。 “啊!” 许相梦终于相信自己这条小命迟早是要坑在自己手里了,她就等自己狠狠砸中央宸,不是他亡就是自己死。 出乎许相梦预料的是,她还没砸中央宸的身体,央宸竟突然睁开了眼,只见他反应迅速,一手掐住了许相梦的脖颈,没有受到她的猛烈一击。 “皇皇皇上……”许相梦出声还有些困难了。 许相梦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央宸的手上,同时,也卡得自己几欲窒息。许相梦扶着央宸的手臂想站起来,却被央宸一缩手一扶靠得他更近。 “你要刺杀朕?还是想,献身?”央宸的目光叫许相梦恐慌得心跳欲止。 “没有,我没有要刺杀皇上!”许相梦慌急否认。 “不是刺杀,那是后者?”央宸问。 “什么,什么后者?” 许相梦迷茫不知,她方才只是听见了央宸质问她“刺杀”一事,完全忽略了后半句,此刻当然一无所知。 许相梦圆睁双眼暴露恐惧,只一刹那,许相梦根本毫无挣扎的机会,央宸俯顺势身将许相梦挡在身下,一只手扶着许相梦的头,另一只手支在她耳旁的地上。 “不知道什么是献身吗?” 许相梦刹那心止,原来央宸所说之话是献身,原来他也是个喜欢玩弄女人的皇帝,亏得许相梦才觉得他与弱云之间的感情真挚,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许相梦眼中的恐惧化怒,她猛地又使了一次对付东方郎的那招,上手用胳膊死死勒住央宸之际反身将他压倒在地。 “献你个鬼,看来你不只是无情皇帝,冷漠皇帝,你还是禽兽皇帝,真为夜师爷和弱云感到悲哀,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大哥,竟然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许相梦爆发出满心怒火,一顿骂得央宸狗血喷头,从刚才到现在,许相梦的所做所言,央宸就是治她十次死罪都便宜她了。 许相梦骂完央宸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她不假思索地骑上马,此刻她当真想把央宸丢在这荒郊野外,饿死也好,被野兽啃食也罢,怎么惨怎么死。 许相梦骑马奔走,央宸迟滞许久,他静静地躺在原地,静止的眼神似是被掏空一般,直到一声马鸣交错着许相梦的痛喊惊叫从远处传来,央宸乍然坐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心头蓦然紧张不已。 央宸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很快便看见了倒地的马,只是没看见许相梦。 “有没有人呀?”许相梦突然喊道。 央宸只闻许相梦的声音,他再走过去,不自主谨慎起来,央宸绕过马倒下的那片地,他发现了前方一个捕兽坑,从那头到这头,他仿佛能想象到许相梦是如何骑着马被绊倒,最后被甩出去一大段距离又倒霉掉进了捕兽坑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 央宸走到捕兽坑旁,往下一看果然看见了许相梦坐在下面,而许相梦仰头望上,也看见了一个人的黑影。 “救命啊!” 许相梦一喊,又想荒山野岭不会有什么人,那眼前这个人影必是央宸无疑,她才对他一顿劈头痛骂,而且还默默诅咒他被野兽咬死,央宸会救自己才有鬼。 许相梦想罢,那个探出捕兽坑的人影不见了,果然,许相梦瞬间心碎,看来最终要被抛弃在山林里又被野兽咬死的人是她,难道这就叫做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恶人终有恶报? 许相梦没有继续呼救,而是整个人躺在了捕兽坑底下,经过那一通惨摔的她此刻是身心俱痛,她绝望地欣赏漫天星辰,默默等候死亡。 地上的央宸并没有默默抛弃许相梦离开,他方才几眼往捕兽坑下看,大概度量了高度,绝没有他徒手拉许相梦上来的可能。 央宸张望四周,突然一想起绊倒马和许相梦那里应该有用做机关的绳子,央宸一下心急忘了谨慎,就在捕兽坑和马之间,央宸中了另一个捕兽机关,只是一脚,只一刹那,央宸没能逃开,被掩藏地上的捕兽网所逮,高高吊起。 生无可恋的许相梦听到一声动静,一团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突然升起,开始还吓了她一大跳,直到她擦干净眼睛,看见了捕兽网里有个人,她坚信那必定是央宸。许相梦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幸灾乐祸笑道:“哈哈,那不是皇上吗,你怎么被套住了,一国之君居然也有今天!” 许相梦正乐着,这一笑可牵动了全身每一寸骨肉筋的疼痛,她可是狠狠栽倒,又活活被甩出去几丈远,最后还砸落深坑的倒霉蛋,居然还能嘲笑别人的倒霉事。 许相梦终于痛得不敢笑了,被她那没心没肺的一番取笑惊到的央宸听她没了声,便往下面的捕兽坑看了两眼,只见许相梦缓缓地挪动身体靠在坑壁上,虽然央宸没看见许相梦的痛苦表情,但从她的缓慢动作可以想到她的疼痛。 “老天爷,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死?你到底还让不让我死?” 许相梦静静地靠着坑壁,黑夜比她更安静。许相梦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半空中的央宸身上,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她好像能想象到央宸会是一副怎样冷静到遭人恨的表情。 “明明是兄弟,长得像,性格像,我夜师爷就那么好,这皇上就……” 许相梦都不惜的说央宸,如今的她觉得夜央无论哪方面都完美无缺,丝毫不记得她也曾经对他有所不满。 夜静得可怕,但若蓦地来几声野兽的叫唤,那便更是可怕,许相梦越发地缩成一团,一想自己和央宸的处境,怎么都是自己危险更甚,野兽能跳下坑来把自己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央宸高高挂起,倒安全了。 “连遇到危险他都高高在上,真是……”许相梦有怨气却出不了口。 许相梦是一刻也不敢闭眼,二人之间,毫无交流,许相梦却是死盯着央宸,看不清也要盯着不放。 终于,许相梦无法忍受这过于安静或是突然来一声兽鸣的惊吓,她心里暗自挣扎许久,不愿在无声中奔溃,就得在寂静中发声。 “皇上,你又睡着了吗?” 许相梦一声问,侧耳半天没听见央宸的回答,她不禁咧嘴惊愕,央宸一个睡惯了金窝银窝的皇帝,难道真的能以她眼所见的姿态睡着? “朕问你,你方才骂朕那些话,是为何种缘故?” 许相梦蓦地一脸鄙夷,半天等来央宸的回答,竟是一声君王的质问。 “我,我就是一时火大,谁让皇上突然说出那些叫人厌恶的话,做出一些招人痛恨的举动的!”许相梦回道。 “你说的无情,冷漠,禽兽呢,只是随口而骂吗?” “你本来就无情又冷漠,禽兽的话……”许相梦的声音忽地变小,说道:“刚才是挺禽兽的。” “那夜央和弱云呢?”央宸再问。 “夜师爷是你弟弟,可你对他那般绝情,就只是因为他娘亲是夜凉人,被国人鄙弃也就罢了,可你是他的亲人家人,居然也待他不好……”许相梦说着说着便为夜央感到万分委屈。 “你凭什么说朕待他不好?” “你对夜师爷好能把他赶到高涯县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对一个人能真把他关进牢里去,你对他好能随口就说取他性命?”许相梦毫不顾忌地说出口。 许相梦这番话说完,气氛安静许久,央宸自知他对夜央并不好,确实没顾念太多手足之情,但究其原因,绝非是他有夜凉血统。 “那弱云呢?”央宸继续追问。 “如果你对弱云真心真意,那就算别的女人献身你也不该动心,更何况我根本没那个意思!”许相梦特意放大声音表明自己的立场。 “真不知道是何人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妄语指道朕的不是。” “不是,不是皇上你问我的吗?”许相梦蓦地一激动又被疼痛侵袭,但她仿佛又看透了什么,说道:“不过也没怎么样,反正也快死在在荒山野岭了,多说几句实话怎么了,而且死了还有一个皇上陪葬,哇塞,那真是不得了啊!” 许相梦说着死就跟开玩笑似的,听得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实还是相当害怕死亡的。 “既然你如此看开,不妨再与朕赌一次如何?”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关家父女 央宸突然提起再赌,许相梦可是不敢再轻易答应,再想,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答应了,央宸作为一个君王,他的城府有多深,岂是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所能测度的,已然被他算计了一次,此次绝不能再步先前的错路。 “不要。”许相梦坚决拒绝说道。 “朕与你赌,你我二人绝对不会死在这林间。” 许相梦的拒绝根本没用,当她万般决绝说罢,央宸仍旧以一副高姿态道出与许相梦的赌约,他一个人的主场,许相梦只有听命之后输惨的份。 “我不是拒绝跟你赌了吗?”许相梦垂死一挣扎。 “这次的赌注跟之前的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就算有什么不同,最后吃亏的肯定也是可怜的我,不赌!”许相梦还来了气。 “如若你我二人当真绝命此处,朕甘愿立下遗诏,恕他们一干人等无罪,但若朕与你活了下来,那你的性命就是朕的。” 许相梦本无心听央宸的言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想着坚决不赌,可央宸的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许相梦脑海里一顿斟酌,这个赌注好像对她来说真的不吃亏,反正她的命早已捏在央宸手里了,那后半部分根本无需考虑。虽然许相梦也不希望自己死,但央宸那话听来确实真诚,如果她意外一死能换夜央所有人的性命,那也是一万分值得的,自己还拉个皇帝垫背,那死了都得笑醒。 “好,就我跟你赌。” 整整一夜,许相梦住在寂静恐惧当中,她时不时跟央宸说几句,以此驱散心里的惧怕,而央宸,高高挂起,爱搭不理。 一夜清醒,快到天亮时,许相梦终于有了困意,等到阳光洒进林间,许相梦已然睡得深沉。 从黑暗笼罩到光明降临,央宸的目光终于转到地下的许相梦身上,她静静睡着,不说话时又是另一副模样。 许相梦是央宸完全看不全面的为数不多人之一,她是迟公公口中的刁民,是大夫所说的好大人,她在央宸面前故作冷静自若,却又忍不住暴露软弱,她对皇帝毕恭毕敬,对待央宸的态度却是一时一变,她是活在最底层一个最简单的人,却仍然叫他看不清楚。 央宸不禁疑惑,他为何如此上心思索有关许相梦的事,是因为一束花的错觉,还是因为她是夜央喜欢的女人? 央宸转过头不看许相梦,心想或许如此就能拨散心里对她的思索。 拂风久久,春暖融融。一阵风吹草动,二人脚步一急一缓,往捕兽陷井处靠近。 “哎,爹,快来快来,逮住人了!” 一个难辨男女的声音响起,央宸往下方一看,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不,央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是看出来她其实是个女人。 央宸不经意的注目,站在下面的男装姑娘却刹那感受到心上的悸动,即便有一段高度,还有捕兽网遮挡,她仍然能看出央宸的俊貌,更被他的眼神俘获。 女子痴望央宸许久,央宸的目光转移,看向远处又匆匆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二人应该是父女,某处的猎户。 “美丫!” 中年男人跑到他口中所唤的“美丫”身边,她却是痴痴傻傻呆望半空中吊着的央宸,完全没听到她爹叫她。 “看什么呢?”她爹一推美丫。 “爹,我们捕到不得了的东西了!” 美丫回过神来冲着她爹一笑,二话不说就跑到树那边解了陷进,她使劲地拽拉着麻绳放下央宸,生怕把他摔着。 她爹则是抬头看一眼央宸,又注意到再过去那边的捕兽坑也显露了出来,于是他便走过去查看。 一边,美丫费尽千辛万苦才稳稳当当地放下了央宸,她正抖抖手松劲,却看见央宸一落地便朝着捕兽坑走去。 “哎,那个……” 美丫略略起了一丝不喜悦的表情,央宸跑到了捕兽坑边上,美丫也追了过来。 “哇,还有一个!” 央宸当真不敢相信,许相梦竟能睡得这般死沉,那父女二人来的动静竟然完全无法撼动她的梦境。美丫和她爹在捕兽坑上此起彼伏的呼唤,许相梦竟然还只是略微一动,转个脑袋继续睡。 终究,央宸对许相梦又多了一个认知,没心没肺还真不假。央宸在美丫和她爹的协助下,他顺着麻绳跳下捕兽坑,他没有去叫醒许相梦,而是直接上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丝毫没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下手轻。 “啊,怎么了怎么了?” 许相梦乍一吓弹动身子醒来,却只看见央宸高高地挡在自己跟前。 “你怎么也下来了皇……” 许相梦正疑惑不解,央宸却突然转身,许相梦也就看到了捕兽坑上站着往下看的父女二人。 “有人来救我们呀,太好了,不用死了!” 许相梦兴奋着一起身,一身的疼痛更甚,有摔得砸得,也有睡麻的。许相梦还没庆幸够,那边央宸却是自顾自地爬回了地上。 许相梦只知欣喜她这条命还在,而且也不会死在荒山野岭,她没在意到央宸的冷冷淡淡,在央宸爬上去之后,她也上手顺绳爬,虽然肢体还疼,但也只能忍。 重见天日的许相梦就仿佛重获新生一般乐难自抑,她无比激动地感谢了美丫和她爹,而美丫也是十分不陌生地介绍起来,只是她的目光始终只落在央宸身前,尽管他由始至终都是一副高傲冷漠的态度。 “我叫关美丫,他是我爹!” “美丫?” 许相梦不由得打量起关美丫来,有些迷茫她到底是男是女,而央宸却突然说了一句:“多谢关老伯和关姑娘相救,我二人还有事,需离开了。” 央宸说罢便抓起许相梦的手腕,拖拽着她往受伤的马走去。许相梦的注意力还全在关美丫身上,但还是无力反抗被央宸拽了走。 “哎哎哎,疼死了!” 许相梦并非说说而已,二人停在马边上,央宸漠然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她脸上多处擦伤,身上的衣服更是破了好几处。看着许相梦受痛皱眉的模样,央宸竟蓦地泛起一丝心疼。 那匹马自昨夜绊倒之后便伤了腿,虽然此刻是站立着,但一条前腿却是伤得不清,别说背负许相梦和央宸两个人,就是让它自己行走都困难。 央宸见此种情形,又想这附近一大段路程都该很难找到落脚之处,马不能行,而许相梦又多处有伤而不知轻重。央宸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回过头朝关家父女走去,关美丫即刻破愁成笑。 “不好意思,我们的马受伤了,又一天一夜未吃任何食物,不知……”央宸正说着。 “可以可以,这位大哥和那位小弟可以来我们家休息,吃点喝点,就在前面不远的小村庄!”关美丫异常激动道。 关父都听傻了她这女儿的反应,央宸转而望向他征求意见,可那副姿态依旧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关父几乎就是被威慑得点点头。 回关家的路上,四人开始是并排而走,从左而右依次是关父,关美丫,央宸,许相梦,许相梦还牵着马,就像央宸的一个小仆人一般。 四人走着走着,因为关美丫一路一刻不停地追问央宸各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导致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最后的格局便是央宸和关美丫走在很前面,而许相梦和关父一伤一老远远落在了后面。 “老伯,你儿子是女儿啊?”许相梦突然一问。 “啊,是,那丫头每天就喜欢穿男装,做事也风风火火的,说什么霸气,真是搞不懂她小孩子的心思,这样下去万一以后没人敢娶她可就惨了!” 关父这一番担忧听笑了许相梦,这个关美丫跟她的作风很像,许相梦心里自然而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却没在意到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对央宸的靠近。 四人两两组合回到关家,荒荒凉凉一个小村子也没几个人家。许相梦和央宸在简洁朴素的厅中坐着,央宸虽然是住惯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坐龙椅的皇帝,但坐在稍显破旧的房屋里,木凳上也没有太不自然。 “真没想到皇上你一个坐龙椅的人也能坐在我们普通人家的破凳子上。”许相梦调侃道。 央宸不语。 关父从厨房弄了些简单吃食和一壶茶水送来厅上待客,山野人家,能供应的吃食本就不多,更多是粗粮,他也只希望央宸和许相梦不要嫌弃便好。 “谢谢关大叔!” 许相梦笑着道谢,央宸却是一脸面无表情,当真叫许相梦看不下去,刚才明明也不是这样的。许相梦随手一拍央宸,一个眼神示意央宸至少说声谢谢。 “朕……” 央宸回神起身几欲出口,却被许相梦狠狠一掌劈在胸口,只见许相梦尴尬一笑,摆出一副对央宸十分嫌弃的模样说道:“关大叔,他这个人吧,您别在意啊!” “不会不会,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想必不同于我们山野粗人。”关父的表情略显尴尬。 “什么呀,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喜欢整日装深沉,摆谱!”许相梦趁着和关父解释,毫不留情地损着央宸乐着自己。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农家女装 许相梦这样一说,她自己是开心了,可这气氛却是更加诡异了,特别是关父看着央宸的原本无所表情的脸突然铁青了起来,他便更加心生恐惧。 “对了,美丫呢,她怎么不见了?”许相梦突然转移话题问道。 “美丫她……” “我在这里!” 许相梦正奇怪那个缠着央宸的假小子去哪儿了,她就自己现身了。出现在他三人面前的是另一个美丫,穿着女装,与刚才截然不同。倒不是美丫换上女装有多惊艳,但许相梦还是不由得盯着她,甚至连关父都摸不透女儿突然换上女装是为何。 央宸只一眼掠过关美丫,目光紧接着一瞥到许相梦身上,蓦然一思。 “关姑娘,你还有其他女子的衣裳吗?”央宸问。 “还有几件,这件不好看吗?那我再去换一件!” 关美丫说罢便着急欲跑,央宸却制止了她,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关美丫回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央宸,又一笑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许相梦就坐在一边,抓着一个糙馒头看着央宸和关美丫你来我往一句又一句,根本觉得自己只是过场看戏罢了。 “可以请关姑娘带她去去换一身衣裳吗?” 央宸蓦地往许相梦一瞥,她一口馒头才塞进嘴里,被央宸这一眼吓得没敢咬。关美丫看一眼许相梦,她身上的衣服确实破了有些不忍直视,她也便好心愿意借她一身衣裳。 “行啊,我也有很多男装,跟我来吧!” 关美丫一句话出口,许相梦却愣住了,她不能确定央宸是不怀好意,但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是女装,借她一身女装。”央宸清清楚楚地说道。 许相梦惊吓得手上的馒头都掉了,关美丫和关父也是惊讶一脸地盯向许相梦。刹那无声,许相梦一巴掌拍在脸上,她如今其实并不用在意男女之身了,可这会儿怎么就觉得没脸见人。 关父离开厅中做事去了,只剩央宸一个人坐在厅中,他饮了一杯茶水,只有水味的茶。央宸蓦地看见掉落地上的糙馒头,他迟疑一刻俯身拾起,表面还有许相梦捏过的指痕。 央宸只看几眼便随手将馒头放在桌上,当他的目光再转向门外时,便看见两个女子在门前,关美丫笑脸相迎,许相梦一脸怨气。 一刹注目,许相梦并没有叫人欲罢不能的美貌,而且刻意加重的一副痞样穿着女装也没有女人味,央宸心里竟蓦然泛起一份失落。 许相梦一副和央宸有深仇大恨的表情回到原位坐下,一把抓起桌上的馒头就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虽然是糙馒头,许相梦怎么硬是觉得咬了满嘴的泥沙石子。 央宸来不及阻拦许相梦,便只能任由她吃下去,总归也是她自己不慎又不慎。 许相梦毫无察觉地吃着,咬中稍大点的砂子那感觉真是难以言喻,央宸见她吃得皱眉痛苦的表情,竟不禁望得出了神。 一旁的关美丫虽然粗枝大叶,但她隐隐还是有一份心中不是滋味,她猛地拉开凳子坐下,问道:“那个,黄大哥,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啊,兄妹?还是夫妻?” 许相梦一口石头差点没喷出来,她咽了咽赶紧回答:“我跟他,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半点没关系!” 许相梦解释得一脸着急又不满,在关美丫看来,她不像是在撒谎遮掩。央宸没说话,却一个眼神如剑尖朝许相梦而来。 “不对!” 关美丫正心里暗喜许相梦和央宸并非她所担忧的那种关系,许相梦这突然又来了一句,不只吓到了关美丫,连央宸都不禁疑惑她如此意欲何为。 “我跟他有关系……” 许相梦突然来了一句大反转,听得关美丫心里不安动荡,连带着央宸都心中莫名悸动。 “什么关系?”关美丫十分迫急。 关美丫和央宸皆是被许相梦这一否一是牵扯着一颗心紧张不已,而许相梦,蓦地由严肃变得羞笑,这下可让央宸看得更加莫名其妙,但更让他不解的是他自己的心情,明明许相梦还什么都没说,他却暗想不管许相梦捏造他二人什么虚言,他都不会怪罪。 “我是他的二媳妇!” 许相梦乍一下口误道出,央宸蓦地竟有一丝莫名窃喜,但只眨眼一瞬,他便察觉许相梦这话不对劲。 关美丫是听得心碎,许相梦笑着一脸,稍迟钝还是发觉了不对之处,赶紧改口说道:“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二媳妇,是二弟媳!” 果然,央宸蓦然心凉,他能猜到许相梦的口误,却没能猜到她真所欲言。 “什么,二弟媳?”关美丫死掉的心又一下跳动起来。 “对啊!” 许相梦灿然一笑,她的笑是因为她是央宸的二弟媳,是因为夜央而笑。这么长的时间相处,央宸从没有见过许相梦笑得这般模样,或许真的只有夜央,能让她喜悦欣然至此。 央宸起了一丝心怒,他不想再看见许相梦的笑容,尽管如花绚烂,璀璨胜似星光,但许相梦因夜央的幸福笑,印在他心上竟成了痛。 央宸起身离开厅堂,关美丫跟着他的脚步追了出去,许相梦倒是有一眼望向央宸,心想是不是自己这句话让他龙心不悦。 “他看不惯我又怎么样,夜师爷喜欢我就好了!” 许相梦又抓起一个馒头吃起来,想起夜央便不禁嘴角轻扬。院门口,关美丫拉住了央宸,他回过头来,却看向屋内厅上,许相梦吃得津津有味,笑得甜甜蜜蜜。 央宸没有折返,他在外面闲逛起来,关美丫紧紧跟随。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央宸皆是一言不发,但尽管如此,关美丫仍然是不知哪来的天大耐性,紧跟在央宸身后,一圈回到家中。 许相梦还坐在厅中,但她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吃着回忆幸福的笑容,而是撸起袖子处理伤口,当药水擦在伤口上时,她还是很难忍住痛,时不时痛出了咧嘴呲牙的表情。 央宸在院门前稍有停顿,几步闲逛下来,他已然挥散了之前莫名的怒火,他朝许相梦走去,越近便看得越清楚她手臂上的擦伤。 央宸当时就想象了许相梦摔得无比凄惨的场景,但他只惊讶许相梦竟然没摔得有多惨,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看见了许相梦隐藏的伤口,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许相梦蘸湿的纱布朝着擦破最严重的那一块皮肤颤颤过去,她能想到伤口沾到药水会有多痛,几乎想要放弃。正当时,央宸走了进来,他漠然一脸,一把压着药水纱布落在许相梦的伤口上,一声尖锐痛感划破天际。 “啊!” 天晴气朗,世间又是美丽一天。 央宸独自一人站在院子外边给马喂食,他终于得了一分清净,因关美丫去了河边洗衣服,只是这份清净也太过清净,只因许相梦也被关美丫带了去。 央宸喂着马,心里却忧思着去留,他从不会犹豫一件事,更何况是此种小事,但此刻当下,他着实不明白心里的犹豫去留。 喂完马,央宸正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转身,远远看见许相梦和关美丫二人抱着洗衣盆往这边走来,她二人有说有笑,十分投机。 央宸驻足远视,关美丫突然发觉央宸在往自己这边看,蓦地还起了一丝羞意。许相梦发觉关美丫这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便朝关美丫古怪目光所望的方向,许相梦不自主嘴角一抽抽,想起方才央宸那般虐待自己,简直狠毒至极。 许相梦和关美丫继续前行,许相梦是越走越困难了,倒不是她有什么有碍前行的想法,而是关美丫越走越沉重艰难。 “相梦,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抱进去啊,我想跟黄公子说些话。”关美丫一副小女人害羞模样说道。 “行,给我吧。” “谢谢!” 许相梦抱着两盆衣服走进院子,关美丫则是往央宸笑着奔去。许相梦抱着两盆衣服不说有多费力,但对于手臂擦伤不轻的她还是有些勉强,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心想若是能早些放下也少些痛楚。 许相梦将衣盆抱到竹架边便赶紧放下,她缓缓手劲,不由得转头明目张胆地看篱笆院外的央宸和关美丫二人。他二人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央宸的声音着实听不见。 许相梦能看见关美丫的灿烂笑容,但这笑容却让许相梦心里不安,因为关美丫喜欢央宸,一见钟情。 许相梦回忆起方才她和关美丫在河边洗衣的事,清澈河水,自由流淌,关美丫蹲在河边,许相梦坐在一旁草地上。 “相梦,我能问你一些事吗?”关美丫说道。 “想问什么就问啊,我知道的一定不对美丫你隐瞒。”许相梦当时还没想太多。 “黄大哥他娶妻了吗?” “黄大哥?” 许相梦一迟钝,乍一下才反应过来央宸为隐藏皇帝的身份,只说他姓黄之事。 “啊,可能吧,应该娶了。” 许相梦回答得模棱两可,她知道的事只有央宸喜欢夜瑄,但他毕竟是皇帝,自古以来哪位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妃嫔成群,那央宸应该也就这样。 “什么可能应该啊?你是黄大哥二弟的妻子,难道你对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我也才认识他没十几天,所以不太清楚。”许相梦实话实说。 “原来是这样啊。”关美丫蓦地失落。 许相梦倒是在一旁玩草玩得很清闲,她心里察觉了一丝一点关美丫对央宸的异常,她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正确,毕竟央宸已经有了弱云。 “美丫,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姓黄的他的事呀?”许相梦试探一问。 “因为……”关美丫脸上羞怯之色明显非常。 “因为?”许相梦揪心紧张起来。 ------------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逃离错路 关美丫的脸红心跳羞煞其实已然说明了一切,这分明就是一个女子对另一个男子心有好感而羞于启齿的表现,就算是像许相梦和关美丫这样的女子,也会在这事上栽倒,她之前对夜央便和今日的关美丫一模一样。 ( . . ) “因为,我好像喜欢上黄大哥了,虽然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但我相信,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关美丫稍稍抬眼,她所看见许相梦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吃惊,而是怪异。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这种事发生,弱云苦苦等待那个臭皇帝十多年,他们也是真心相爱的,那美丫就注定要悲悲惨惨失去所爱了,为什么呀?” 许相梦心中一阵心痛,为关美丫而痛,她的情窦初开居然撞上央宸这样的一道无底深渊,难道她就只能接受粉身碎骨的可悲结局吗? 许相梦一晃神,乍一下脱离遐想的同时也离开了回忆,她久久注视篱笆院外,关美丫的笑容依旧灿然。 “不行,如果臭皇帝不能给美丫将来的话,那,那一定要阻止美丫越陷越深。” 许相梦蓦地冲出院去,她横一脚插进央宸和关美丫之间,面对关美丫,许相梦眼神恍惚坚定,说道:“美丫,我有点事我跟大哥说,先借走一下!” 许相梦的手慌里慌张地摸索抓到了央宸的手,一拽起就拉着他跑起来,丝毫没给他留空当做任何反应。 跑了挺远一段,许相梦有些接不上气来才停下,但已经足够远离关美丫。 许相梦大喘着气,拽着央宸的手却忘了放开,她甚至借力央宸,将身体的重量如此压在他的身上。 “你要跟朕说什么?” 央宸不喘不累,许相梦看他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像他这样一个皇帝,怎么也该是聪敏过人,无数人仰慕,那关美丫对他的不寻常他也应该能察觉,但他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吗? “你娶妻了吗?” 许相梦突然一问,央宸蓦地一蹙眉,许相梦的惊人所为他也见识过不少,但她突然问这一句话到底是怀的什么心思,央宸无法理解。 “你觉得呢?”央宸淡淡一言。 “一定有了,果然天底下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一样的,说什么只爱哪一个都是骗人的!”许相梦一下子又愤愤于此事了。 “朕不知道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事来,只是为了找一个理由骂朕吗?”央宸轻言。 “当然不是!”许相梦乍一下想起自己的目的,又问:“所以,皇上你确实已经有了妃嫔了吧?很多?如果是就沉默,不是就否认。” 央宸沉默,许相梦也就接受了事实。她哀哀叹了一口气,为关美丫,也为弱云。 “她们只是朕的女人,却不是我的妻子,我跟她们之间,没有情没有爱,只有宿命和利益。” 央宸的解释如此清晰,许相梦更是听得明明白白,在她为关美丫和弱云哀叹之时,原来最值得悲叹的,是央宸后宫的那群女人,没有情没有爱,薄情皇帝便是如此。 “这么说,你从始至终都只爱弱云一个人?” 许相梦不由自主地回望来路,不见关家院子,不见关美丫,但她还是蓦然心伤。 许相梦那一问,如锥子一般刺进央宸坚硬的心里,质问他,他也自问,他是否由始至终只爱弱云一个人? 许相梦蓦地回头,她重新注目央宸,从他的眼里,她看出深不见底的犹豫,但却不懂他心里的感受,甚至央宸自己都茫然不清。 许相梦没听到央宸的回答,她本以为央宸对弱云的爱是从始至终,至死不渝的,她也愿意相信,至少那样的央宸还有一份浓郁人情。 “你不说,我就当是了!”许相梦就算自欺欺人也愿意如此认定。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央宸突然转身沿着往村子外的路走去,许相梦不知他突然转身离开是为何,莫非是自己问太多又惹他不悦了,但她只是愚人多劳心而已。 “你去哪儿呀?”许相梦跟上去。 “难道我们还能回去吗?你不就是想自以为是地救赎关姑娘脱离我朕吗?” 央宸一言道破许相梦所有心机,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央宸继续前行,许相梦小跑跟上,说道:“你知道了啊?” “你问这么多事,如若不是为了关姑娘,难不成是你想探朕的底,想做朕的女人?”央宸反问道。 “当然不是!” 许相梦不假思索地否认,央宸却蓦地脚下一顿,猛地转身捏住了许相梦的一侧肩膀,叫她大受惊吓。 “干,干嘛?” “你不想当朕的女人,那想当谁的女人?”央宸似是一脸认真地问道。 许相梦稍稍一看央宸的眼睛,立马飘忽躲开,心想:明知故问! “朕若是不准,不论你想当谁的女人都不可能。” 央宸说罢便转身而去,许相梦愣在原地许久,听央宸那话,他是不准她和夜央的事吗?仗着自己的皇帝,专断作为,为所欲为。 “你凭什么不准,你是皇上了不起啊!”许相梦一怒喊道。 “就算朕不是皇帝,不以圣意干预,但是一家之中,我身为长兄,长兄如父,自然有权关心我二弟的婚姻大事。” 央宸也是以理据反驳,虽然许相梦并不知道伦理纲常,但央宸这一说,她还是挫败不已,满心愤怒只能包裹在腹中,即使央宸左右有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谁怕谁啊,臭皇帝,亏我都支持他和弱云的爱情,居然,过分至极!” 许相梦自然而然地跟上央宸,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利害牵连,她忘了自己的命还掌握央宸手中。 许相梦和央宸当真就此不告而别,许相梦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关美丫如何,但她相信关美丫会坚强,能在泥足深陷之前看开抽身。 “美丫呀美丫,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好的,不要太伤心,什么一见钟情就让他见鬼去吧!” 许相梦一路碎碎念着,尽管跟央宸隔着还有一段距离,但她这些话或多或少还是被央宸听了去。 许相梦只顾自己想天想地想夜央,完全只跟着央宸的脚步而走,不分方向,不管远近。二人从天色犹亮走至天色昏暗,许相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前行,昏昏欲睡。 恍惚眼前,许相梦只看见自己脚前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许相梦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晃晃悠悠继续走着。蓦然,许相梦的昏睡之意乍然消灭,她滞步盯着脚前的影子,这才发觉天大的不对劲。 “停!” 许相梦大声一喊,走在她前面的央宸也停下了前行的步伐,转身问道:“为什么停,累了,还是不想回去?” “回什么去啊,这路对吗你就随便带着我瞎走,这一路是往东去,我们完全走错方向了好吧!” 许相梦很是激动地走向央宸,愤怒之势似是将所有的错误全归于他,怨恨他带着自己走了反向。 央宸抬眼一望远方,果然,他二人走了这么长一段,竟是错误的方向,而错误的方向,终究会至错误的结局。 面对许相梦的埋怨,央宸一言不发,但却没有了那种冷冷的凌人之势。许相梦本是怒目以视,可当看见央宸的目光柔和下来,总觉得他可能只是和自己一样不认路但又太自恃过高才带错路,她也怒不起来了。 “哎算了,不怪你了,我们往回走吧。” 许相梦略微愤愤转身往回走,走出去几丈距离后,许相梦不由得回头,竟看见央宸一动没动。 “这个人在想什么啊,发闷气吗?” 许相梦实在奔溃,冤枉路走了一大段,继续这样下去,她要何时才能回到高涯县,自己离开太久,一定会让夜央担心。 许相梦憋着对央宸的一肚子火冲他过去,没有劈头痛骂也没有忍不住暴揍,只是一张怨恨脸摆在他面前,说道:“皇上你还要不要走啊?” 央宸蓦地一眨眼,淡色的夕阳从睫毛间穿过,更让央宸的目光变得柔和。但这样的柔和只是错觉,央宸一巴掌按在许相梦脸上,把她那张满是怨气的脸推到一边,自顾自地走远了。 “这什么人啊,不可理喻!” 许相梦纵然有对央宸的万分不满,但她还是跟上了央宸的脚步,一丈之内,不近不远。 从黄昏再走到天黑,许相梦只觉得自己还没走出荒郊野岭,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老天爷,救命啊!” 许相梦的一声呼救惊起林中飞鸟,拨起林叶声响婆娑,在这幽暗夜晚,随便一丝动静都摄人心魄,让人不由自主地恐惧起来。 许相梦僵硬着一脸,两只手抱着脑袋也挡不住浑身感受的恐惧,她不由自主往央宸越走越近,终于近到只有一步的距离。 “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停下?”央宸突然止步问道。 “当然走啊,这荒山野岭,你敢留下,你能睡着啊?”许相梦对央宸说话的语气完全没了对一位君主的基本敬畏。 央宸无言以对,许相梦这样的大不尊敬若是放在以前,放在别人身上,央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丝毫不生怒,但此时此刻,他竟然全无那想法。 徒步前行实在太久,许相梦的状态就是闭着眼睛,全靠意识走路,一步一步,晃悠晃悠,一个睡颤竟扑上去拽住了央宸的手臂。有所倚靠的许相梦瞬间被睡意侵袭,重重坠下,央宸却没忍心让她倒在地上。 央宸实在觉得可疑,方才说不敢在这荒郊野岭睡着的人,此时此刻恐怕已经睡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 第二百七十章 情心移定 上有漫天星辰,旁有清水溪流,夜风阵阵,冬日余寒总在深夜肆虐。 .. 许相梦冻得越发缩成团,微微打颤的声音都响起,背着许相梦侧躺的央宸似是丝毫不惧寒凉。他耳旁起起伏伏许相梦在睡梦中冷得发颤之声,央宸转过身,眼前所见是许相梦蜷成一团的背影,弱小而丝毫不似醒时。 短短十多天,在央宸的印象中,许相梦会大笑,会哭泣,会暴怒,会忧郁…… 央宸不由得回想起昨日的溪流旁,他和杨景佳的一番谈话。央宸承认了他是夜央的大哥,以此得知杨景佳口中有关许相梦和杨景佑的事。 “他们两个,一个幸运的人和一个倒霉的的人吧。” 在杨景佳的话中,许相梦是那个幸运的人,在茫茫人海中邂逅并终于携手相爱之人,而杨景佑便是那个倒霉的人,爱上了爱上别人的人,又心甘情愿祝福,将悲伤痛苦留给自己。 “是那个人自认倒霉,心甘情愿选择失败。”央宸如此评价。 “那如果是你呢,若你爱的人爱的是别人,你又会怎么选择?”杨景佳问。 那个时候的央宸没有回答杨景佳,他自认为自己所爱之人同样爱着自己,无论是十数年前,还是如今,她唯一爱的人也只爱他。 此刻静夜无声,寂静非常,央宸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心上的迷茫,只论他自己,他是否十数年如一日,是否此刻仍然情心不移。 “如果是朕所爱的,无论有何阻碍,朕都会得到她。” 央宸用行动回答了两个疑惑,他将熟睡的许相梦扶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怀抱,用自己的温暖驱散纠缠她的寒冷。 **,许相梦睡得着实安稳香甜,央宸浅浅入眠,早于许相梦醒来。因着央宸将许相梦拥在怀里,许相梦倚靠他身上,二人紧紧相贴。 许相梦一只手搭在央宸胸前,几只纤手指头微微颤动,央宸情不由己伸手抓住许相梦的手,冰冰凉凉,央宸不禁握紧她的手,心中的怜惜之情越发浓郁。 许相梦一觉安然睡到自然醒,她不自主地身体轻颤几下,微微睁眼却见眼前近处有一张脸庞,模糊间看着熟悉,一吓睁大眼才发现此人非彼人。 央宸见许相梦醒来,他没有半分逃避的意思,双眼果敢直视眼前之人,而许相梦,一刹乱神之后,几个灵动翻滚翻出了央宸的怀抱,她懵然坐起,并不觉得是央宸是对她做了什么。许相梦只记得她做梦梦到了夜央,因此自然而然就认为是自己将央宸当做了夜央。 许相梦这样反应还不算完,她更是突然跪了起来,一副苦急表情求道:“求皇上恕罪,我绝对不是有意冒犯的!” “你为何跟朕求饶?”央宸并没有责怪。 “我做了一个梦,这才没大没小地抱了皇上,求皇上千万要饶恕啊!” 许相梦急着还俯身一磕头,央宸明白了许相梦突然跪地求饶的原因,又看她如此慌急失措的模样,不禁流露一丝微笑。 “你做了什么梦,跟朕说说。” “啊……”许相梦抬头委屈一脸,说道:“那多不好意思!” 许相梦扭捏着还当真不好意思起来,但她心里却是万分喜悦,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道:“我梦到,夜师爷了。” 许相梦害羞得低下头捂住脸,央宸却突然变了脸色,他狠地一皱眉,起身便离开。许相梦脸红许久,再抬头时已不见央宸,她环望周围,只见央宸脚步如飞,匆匆而去。 “哎,怎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呀!” 许相梦起身追上了央宸,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如此看不惯自己,但许相梦坚定了信念,不管央宸再不喜欢自己,她也当定了他的二弟媳,除非他和夜央断绝关系。 这次,许相梦可算吃一堑长一智,清晨的初阳由东颤升起,那她便背阳而行。二人终于走出了野林,在大道竟然还无比幸运地遇到了去往高涯县城的马车。历经艰苦之后,剩下的就是一路顺利。 这一路,许相梦是欢歌轻唱,明明唱得没多么好听,却洋溢着她一整颗心的喜悦,回到高涯县,她就可以见到夜央。央宸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但看起来却是他一直以来那副让人恨不得敬而远之的模样。 许相梦和央宸在黄昏之后终于回到了县衙,许相梦迫不及待地跑进去,目的地不是房间也不是其他任何地方,而是牢房。 通往牢房那条路上,许相梦遇上了刚从牢房离开的风痕。许相梦跟风痕解释了央宸允许她每日去一次牢房,风痕相信便将钥匙交给她。 许相梦拿到钥匙便如飞奔去牢房,而远远站着的央宸心蓦然生怒生妒。 不过离开几日,县衙后园花坛里的花绽放不少,对于央宸而言,那便是近身的危险,无声锋利的刀剑。 牢房里,所有人无心饮食,许相梦几日没来,今儿又是一日,虽然风痕给出了解释,说是她有事出去了,可他们依旧放心不下。 “你们说,大人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成墙问道。 “不会的,大人,她吉人自有天相。”连成城都只能如此平复自己的担心。 “那大人为什么出去这么长时间,是为什么事?”毛小猜一脸忧心。 “大人不会是丢下我们逃跑了吧!” 金劲胡言一句引起公愤,成城他们全向他抛去鄙夷目光,只有夜央,太过安静。 “金劲你说谁逃跑了呀?” 众人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们不约而同往过道那边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疾步走来,虽是女子装束,但他们都能认出来,这个女子就是许相梦。 许相梦径直走到金劲牢前,趴在栏上正惊讶的金劲还没来得及有其他想法,就被许相梦一把拽了住。 “刚刚是谁说我逃跑了的,是金劲你吧,都蹲在牢里了还敢造我的谣,难道不怕你的乌鸦嘴说中吗?”许相梦并非真怒质问道。 “哪能啊,大人才不是那样不重情意的人!”金劲赶紧道。 “金劲就是稍欠揍,大人给他点教训。”成城毫不留情说道。 “会的,绝不放过他!” 许相梦又带来了欢声笑语,明明都蹲在牢里了,明明连性命还堪忧,但聚在一起还是会尽情欢乐,人生苦短,及时尽欢。 许相梦和几人调侃金劲够了,她终于转身面对夜央,二人相对久久,许相梦的一笑还是挥散了夜央心里所有在此刻都已不重要的挂心。 “夜师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许相梦留在牢房没有离开,**,央宸未眠。 许相梦早早离开牢房,久别的重逢,正如世人所说的小别胜新婚,只有夜央,是她的心中永远的牵挂,远远不忘,近也念想。 许相梦扔着钥匙跑走在园中小道上,钥匙高高飞起又落在手心,许相梦脸上的喜悦笑容更胜阳光灿烂。 许相梦手心接到钥匙,再将它高高抛弃,这一抛,钥匙不偏不倚落在一只手掌之上,只是并非许相梦的手掌。 许相梦的笑容突然隐去,小道前方站着央宸,神色凝肃非常。 “皇上。” “你也想进牢房吗?”央宸的语气甚至比最开始还冷厉。 “啊?” 许相梦大概知道了央宸的盛怒为何,还不是在牢房里逗留无视他的旨意。但许相梦所想实在没那么深,她谨慎着往央宸过去,两根指头去捡央宸手掌之上的钥匙。 许相梦心怀忧惧,不料央宸竟一把夺了她手中的钥匙,甩手一扔,钥匙当着许相梦的面掉进了池塘,而央宸,连眼睛都不眨。 事实是央宸的绝然已然有了缺口,钥匙落水一刻,他无动于衷,可当许相梦跳下池塘时,他的心被狠狠牵动。 许相梦半身在水下,俯身摸索着被央宸丢掉的钥匙,眼中满是焦急。央宸侧目注视此刻的许相梦,同样的焦急面容,却不是那夜雨中,为他所紧张的人。 许相梦摸到了陷在池底泥里的钥匙,刹那笑容浮上笑容,吸引央宸目光的同时,也扯痛他的心。 许相梦紧紧握着钥匙往池塘上爬,却不料央宸再一次夺走了她手上的钥匙,此次他没有随手扔进哪个窟窿,而是死死地握着钥匙,扬长而去。 “你凭什么抢我钥匙,你还给我!” 许相梦饱含恨怒地一喊,央宸的脚步蓦然顿止,但他并非心软,反而更加强硬,说道:“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踏进牢房一步。” “我不,我就要去,你不给我钥匙我自己开,开不了我就砸门,我不要任你摆布!” “你若敢试,朕就杀了他们所有人,给你陪葬。”央宸一句话要了所有人的命。 “你是皇上,我们都是你脚下的蚂蚁,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你踩死我啊,踩死我啊!” 许相梦撕心裂肺地一喊,狠狠跪倒在地,而央宸,终究头也不回地离开。 央宸是皇帝,天下是他的,央宸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 坐拥天下等同于高处不胜寒,万人之上相当于孤身只影。 将那重卸不下的身份推离片刻时光,央宸只是一个凡人,他有暗藏的心事和心伤,无人知晓的痛苦和煎熬。 红尘千趟过,形形**,逢场作戏之后,央宸只是一个男人,会爱上,有野心,有柔情,会嫉妒。 hp:.. ------------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绮梦秘事 许相梦绝意静坐房中许久,她永远斗不过央宸,在央宸面前,她就像一只无能为力的弱小蚂蚁,他高兴时给一星点好,他生怒时便可以随时踩死自己。 然而许相梦终究还是猜错了央宸的帝王心,央宸强硬的心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裂痕,是许相梦所赐,她竟不知。 许相梦关上了房门上床睡觉,一月之期已悄然过半,今晚,她无论如何都要开始行动。 “老天爷,就算我最后也逃不过一死,但我绝不能任那个臭皇帝看扁!” 县衙外,央宸去到了绮梦楼,他虽然还是找了弱云,却不是谈情说爱,只是借了一方安静之地,借酒浇愁。 日落孤影,许相梦起床准备出门,虽然央宸万般伤她,但她决定了绝不放弃,尽管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拼力一搏。 许相梦走出院门,迎面走来了迟公公,许相梦本就没什么愉悦的表情,看见迟公公想起央宸来就更没了好脸色,许相梦就跟没看见迟公公似的故意绕开他走过。 “刁民,你不会又要逃跑吧?” 许相梦只脚下稍一顿止,话也不应,头也不回就自顾着走远。 “这刁民怎么越来越……像皇上了呢?”迟公公茫然一脸,又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道:“呸,皇上怎么会像她这个刁民?” 许相梦先去到一家馆子随便吃了点晚饭填肚子,之后,她来到了那天看见很多人运送着车辆经过的那条通巷。许相梦并没有立刻开始守株待兔,而是沿着那条街以及相近相通的街道走了一遍。 等天色真正黑下去,街上的百姓几乎散尽之后,许相梦找了一个长大的竹篓来到那条通巷,她将自己塞在竹篓里,靠在墙边,开始漫长的等待。 一夜是漫长的,对于睡了一天而此刻毫无睡意的许相梦来说更是漫长不见终时。藏身竹篓中的许相梦瞪着两只眼睛从空隙间张望空荡寂静得连鬼影风声都没有的街道。 绮梦内,无数人醉生梦死,而央宸今日也体会了一次醉死的感觉,桌上倒着酒壶酒杯,央宸也已醉倒。 梦入醉境,许多事早已铭记在心。 一夜过去,许相梦不知怎么的还是睡着了,竹篓斜横通巷,而许相梦,竟是扑倒睡着的。 清晨,许相梦耳边响起些些人声,她挣扎着醒来,稍一动弹便整个人连带竹篓砸在地上。 “啊,痛死了!” 许相梦只觉得全身酸楚不适,她费尽千辛万苦将自己从竹篓里弄出来,重获自由的许相梦却陷入另一个尴尬境地之中。她的动静引来了不多人围观,但即便是不多人,那也是严重损伤她“知县大人”的脸面的。 许相梦不知,此刻的她,蓬头乱发,更是满脸深浅压痕,任谁也认出不来她是哪门子知县大人。 “娘,这个哥哥好丑啊!”围观一个小女孩突然说。 “丑?”许相梦的心里果断崩溃。 围观之人又多一些,许相梦在地上坐了片刻,当心神回转之后,她赶紧爬起来逃跑,像个被围观的怪物一般慌急逃亡,她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但绝对有不对劲。 许相梦一路狂奔,这样便更引得行人往她看去,越招惹眼球许相梦便跑得更快,如此递进,许相梦终于跑到了头,她躲进不知哪条巷子里。 “我跑什么呀,我怎么丑了,到底怎么回事呀?” 许相梦一头雾水,又不太敢出去,总觉得每个人看自己都跟看怪物一般,说好的人人的称颂的知县大人呢?居然都是的骗人的吗? 许相梦靠着巷子的墙挪移着,转折处,她累得蹲坐在地上。歇息许久,许相梦突然听见转折的那条巷子传出人声,许相梦第一个反应是逃跑,一下停顿,她又扭头趴在墙上偷望。 许相梦眼前所见的,是几个男人搬着似是很重的东西,将它们一桶又一桶抬上一辆马拉板车,或许是所有马车长得都差不多,许相梦又觉得这车似曾相识,当两个人牵着车离开时,许相梦更觉得场景也是眼熟。 “会是那晚那车吗?” 巷子后已没人,许相梦大胆走了过去,只嗅到一股油盐酱醋混杂复杂得令人作呕的气味,她突然意识到,方才整车运走的东西该是泔水没错。 “咦,我这真是自找罪受!” 许相梦正想转身赶紧走,但她瞥见搬出泔水的院门虚掩着,不知怎么的就起了心思。许相梦从巷子里当真看不出两旁都该是些什么铺子,当她悄然推开房门走进去,这大花园看着着实眼熟。 “这不是……” 尽管每个院子中的设置都差不多,但不同的设计却还是能让许相梦认出,这里便是前几日才来过的绮梦楼后园。 “哦,原来那些木车是用来运泔水的!”许相梦似是恍然大悟。 许相梦本想转身离开,又蓦地有了一个想法,她一摸自己的脸,感觉不出太大的不对劲,但她还是决定去绮梦楼里找个姑娘借个镜看看。 绮梦内,酒色脂粉之中的疯狂迷乱结束过后,一切依旧归于安静。二楼弱云的房内,她与央宸同寝床上,褪尽衣裳。 央宸恍然醒来,脑袋略觉沉痛,他稍微迷糊地睁眼,察觉身侧躺着一个女子,赤背之上,右肩九头凤纹身完整而清晰。央宸乍然一惊,他醉酒全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所有事,但他此刻却是清醒的,央宸伸手摸到弱云的肩部,平整柔滑,他不禁眉头一蹙。 央宸凝眉愁深,他拿起散落床脚的衣裳穿好,又着急穿鞋,他似有万分重要之事要离开此处,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刻不待,毫无流连。 央宸疾步走到房门边,弱云却突然坐起身唤道:“皇上,您就这么走了吗?” 央宸手上已然敞开半边门,他刹那若思,回头对弱云说道:“你好好休息,朕还会来看你的。” 央宸一步迈出房间,却又刹那顿止,从楼下后过道略有些偷摸进来的那个人,虽然脸上多了些痕迹,但他仍旧认出来她就是许相梦。 央宸的停顿,许相梦不经意间抬眼一瞥,在与央宸对上目光那刻,许相梦看见央宸整理着衣物,许相梦不禁脚下停顿。 “糟糕,老子又要摊上事儿了。” 许相梦自觉知道太多事容易丢小命,之前说说问问也就算了,如今这跟当面撞见他们缠绵爱情有何区别? 许相梦赶紧撇开步子往绮梦楼外走,她抱着一丝侥幸,央宸或许会跟那些老百姓一样认不出来她。 然而,许相梦终究还是低估了央宸,她才疾步走出绮梦楼大门,后面追上的央宸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许相梦恐惧心死,她稍稍回头,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央宸,昨日才挑战了他的皇威,今天一大早又撞见他的秘事,真是不想死都难了。 “皇上,怎么是你啊,好巧。”许相梦僵硬着表情和语气。 “哪来的巧,朕在绮梦楼里便看见你了,你没看见朕?” “啊,绮梦楼里,皇上是从里面出来的吗?我没看见呀!”许相梦撒谎越说越自然了。 “朕暂且不跟你计较,有事吗?” “我不是来找皇上的!”许相梦一急而不慎暴露。 “朕问的是接下来你是否有事做。” 许相梦一刻恍思不敢回答,央宸的话总是让她久久斟酌,但无论她如何自觉谨慎,结果往往差强人意。许相梦也不想费脑子去寻索借口了,不妨破罐子破摔说实话得了。 “有,我要回去睡觉。”许相梦真打了哈欠。 许相梦疲惫着一脸正对央宸,就等他允准自己好回去补觉,但许相梦也不抱太大希望,央宸说不准又要使唤自己,爬树掏鸟窝,下海捞鱼,上山大老虎…… 许相梦不敢继续想象,嘴角不禁抽动两下,央宸见她这般模样,不自觉一巴掌按在她的脸上将她推开,说道:“脸上跟造了篱笆似的,丢人现眼!” 许相梦还觉得无缘无故被央宸推一把委屈呢,这会儿又来一句“丢人现眼”,她当真不觉得自己一大早做错什么了,被人当怪物看,被小孩说丑,又被央宸说丢人现眼。许相梦一脸茫然怨气,却突然被央宸拉起走动,央宸的手从她胳膊肘落到手腕,又抓住了许相梦的手心。 “皇……你干嘛拉我啊?”许相梦被央宸牵拽着走。 “你不是要睡觉吗,不回去难道要在街上躺下?”央宸语气淡淡泛起一丝不寻常。 “那也不劳烦您拽我啊,我自己能走。” 央宸不顾许相梦一路唧唧歪歪说个没完,他并非刻意不听,而是静静全听。 终于回到了县衙,许相梦说得嘴巴都干了,央宸将她甩进了她的房间,他自己却没离开。 许相梦正倒了一杯水喝着,竟注意到央宸走了进来,许相梦满带疑色地眼神瞥视央宸,竟还看到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你干嘛还不走啊?”许相梦惊愣一问。 “你这是要赶朕走?”央宸问。 “不,我哪敢呀,是请。”许相梦解释道。 “朕不走……” “为什么呀?我要休息了,没空跟皇上你闲聊!”许相梦略急。 “你知道一个月过去几日了吗,还能抽时间休息?” ------------ 第二百七十二章 精装女子 央宸一问,许相梦便紧张起来,她掰扯着指头数算起来,不清不楚也记得约定时日过半了。 “大概十五日。”许相梦蓦地苦了脸。 “那你有何发现,案情有何进展?” 央宸又一问可谓是晴天霹雳直中许相梦一颗心,让她清清楚楚地想起来自己的一无所获。许相梦无声回应,一脸虚无底气。 “是没有任何发现吗?”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又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了。”许相梦说得自己都绕。 许相梦跟央宸说了那晚所见,也有些自己的猜测,她的猜测都有逻辑可寻,但当她说起她的行动时,却太过忙乱。 许相梦说着说着人都快倒过去,她垂着眼皮打着一个哈欠,一副即将困死过去的模样。 “罢了,你先去休息,朕来日再问。”央宸蓦然体谅。 “啊太好了,那我去睡了,皇上你就自己出去吧……” 许相梦边说边往床上走去,一下整个人扑倒过去,重也不痛,许相梦只有困意,沾床就进到了一片空白的幻境。 央宸不急离开,他轻步往许相梦走去,只见她整个人趴在床上,侧着头看着都要扭断了的样子,不脱衣,不脱鞋也不盖被子。 央宸静神注视许久,他终究还是放下了皇帝的尊架,将许相梦脚上的鞋脱下。央宸才放下第二只鞋,刚想将许相梦扶正,免得她睡得不适醒时遭罪,许相梦却突然呢喃道:“谢谢夜师爷……” 央宸乍然怒动,他猛地一推许相梦,原本的目的达到了,许相梦翻身正躺,却是经受这么大动静而依然不醒。 “你心里当真只有他吗?” 央宸没有怒而离去,他将许相梦一趴一翻扭得糟乱拧巴的衣裳脱去,但并不是为了下一步霸占她的身体。央宸不禁疑惑,许相梦刚才自顾自地倒头就睡,完全没有防备自己一个男人还在房间里,究竟是她傻困没多余的心思还是她对自己已然建立了莫名的信任。 央宸将许相梦脱下的的衣裳放在一边,拉过被子看似随意地往她身上一盖,却仍然盖得不偏不倚。 央宸转身正欲离开,他蓦地注意到旁边的衣柜,衣角零落压在外头。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打开柜子那一刹,央宸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竟然有一个女子的衣柜会糟乱至此,而其中,央宸也没能见女子的服饰。 央宸回望一眼许相梦,她也确实太欠缺女子气质,只要一自然走路,一自然开口,完完全全就跟个小男人没两样。 央宸离开了许相梦的房间,他一回房,迟公公立马便迎了出来。 “皇上,您可回来了,小迟子一个人待着好无趣。” “朕有一事要让迟公公去做……”央宸进屋就吩咐。 央宸吩咐完,迟公公迷茫着一脸从房里走出来,临走前还往回看一眼央宸,只见他无事自若地饮茶。走过许相梦的院前,迟公公又是凝眉有恨似的往里面盯了一眼。 迟公公出了县衙,约一个时辰之后又回来。他悄然溜进了许相梦的房间,带进去一大推东西,走带出来一大包。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以不同寻常的方式玩弄这个刁民吗?”迟公公从始至终茫然一脸。 许相梦的睡觉功力却非三两日所养成,尽管前一日补了觉,但昨一夜熬着,她竟还能睡它三四个时辰。 白日又去了,许相梦如今改了习性,黄昏成了她的日出。 许相梦迷迷糊糊醒来,她并不觉得自己脱了衣物,被子盖得好好的睡下有何不妥,但奇怪的是,许相梦摸遍了床也找不到衣裳,地上也没有,更可怕的还有,许相梦看见床脚摆着的鞋,竟然是女子的绣花鞋。 “我是在做梦吗?” 许相梦狠狠敲两下脑袋,晃晃悠悠之后,床脚的绣花鞋还是绣花鞋。许相梦蹭着床板移动到床边缘,她尝试着伸脚踩进鞋里,竟还觉得有丝丝恐惧。 终于,许相梦别无选择还是穿上了那鞋,倒也合脚,她几步往衣柜走去,这一打开,许相梦更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惊呆了一脸,两只眼睛跟见了鬼似的吓得要爆出来。眼前的柜子,那些被自己随意抛置的衣服全消失不见,整整齐齐叠着好些新衣裳,恐怖的是这些衣服全是女式的。 许相梦当真觉得自己撞见鬼了,她猛地一推上柜门,一声乍起难休的呐喊响彻整个县衙。 恢复平静之后,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许相梦的房间,许相梦并没有察觉,她只是满目愕然地盯着镜台上,摆满的胭脂水粉饰品又是那位鬼美人送给她的? “咳咳……” 许相梦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咳,她通过镜子看见了身后一副故作姿态的迟公公。 黄昏之意正浓,万籁俱寂之时,许相梦的房里爆发出怒声。 “死太监,你要干嘛?” “你这刁民给本公公坐好了别动!” “不要,你这个死太监居然敢对老子动手动脚,你不想活了是吧!” “刁民你要是再动我就喊皇上过来!” 一阵无声,夕阳退去,许相梦房里的蜡烛亮起。 迟公公端着烛台“噔”一声按在妆台上,许相梦丝毫没有受惊吓的反应,她两只眼睛只注视镜中之人,在迟公公一顿费尽心思的捯饬之后,她绾发成髻,妆容秀丽。 许相梦不由得伸手按在自己头上,珠花簪饰随之一动,她竟还觉得有一丝好玩。许相梦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正乐得忘乎所以,那边迟公公从柜里挑了一套衣服正转过来。 “别碰了,你这烂手再给我碰坏了!”迟公公一脸严肃说道。 “哦。”许相梦轻声一应,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子不对劲,面对迟公公她有什么好忍的,“我说你这死……” 许相梦话才骂出口,迟公公就将衣服塞进她怀里,十分认为的模样,说道:“穿上。” 许相梦低头一看,不就是一件女装,穿就穿,她又不是没穿过。许相梦正撩开衣服要穿,终于察觉从发现绣花鞋之后的这一连串事都很莫名其妙,特别是这迟公公,又给上妆又叫穿女装,他到底怎么想的? “死太监,这些事都是你干的啊?”许相梦指的是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里的女子之物。 “你以为本公公是自己想这么做啊,是皇上他吩咐的。”迟公公又一副对许相梦不屑一顾的表情说道。 “皇上,他吃多了撑着啊?” 许相梦随口一句道出,她赶紧捂嘴,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也已经被迟公公听了去。 “大胆刁民,你居然敢这么说皇上,待会儿看皇上怎么治你!”迟公公怒视许相梦道。 “我……” “还我什么我啊,赶紧把衣服穿好别让皇上等急了。”迟公公是又气又急。 “什么啊?”许相梦不太明白迟公公为何这么焦急。 “皇上命令刁民你陪他用晚膳,还让本公公给你好好打扮一番,这是你的荣幸好吧,还不抓紧,让皇上久等了你吃罪得起吗?” 迟公公一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许相梦却是一点都不觉得荣幸,她猛地一扔手上的衣裳,毅然决然说道:“不去!” “嘿,你这刁民还真是不识好歹,你敢不去试试!”迟公公赶忙拾起衣裳揣进许相梦怀里,说道:“皇上说了,让你不去试试。” 许相梦怒目直视迟公公,但心里却是不满央宸的威胁,仗着他是皇帝,掌握生杀大权。 央宸房内,他静坐良久,终于等到眼前两扇门打开那一刻,迟公公推开房门之后便退去,缓缓进到央宸视野里的是经过迟公公一番精心打扮的许相梦,尽管眉宇之间流露丝丝不悦,但这并不妨碍央宸对她此刻的模样悄然欣喜,一如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句话。 许相梦走进房里便不给央宸好脸色,心想他肯定没什么好意。迟公公突然关上门,许相梦蓦地一转身,总觉得从头到脚这一身漂亮行头都是为妨碍自己的行动而存在的。 许相梦又转回身来,抬手一按头上随她一动而动的步摇,不习惯佩戴这些玩意儿的她总觉得它晃晃就要掉下来。 “果然是人靠衣装,你这样一打扮倒还像个女子了。”央宸隐隐一笑说道。 “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 许相梦随手一薅披下来的头发,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这连贯动作的潇洒不羁模样还是原来那个她。 “皇上你又请我吃饭是为什么,是觉得之前对我太残忍了,良心发现了吗?”许相梦放胆一问。 “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央宸还真能应付许相梦。 “那我就当是了,说起来还真饿了,可以吃了吗?”许相梦毫不客气一说。 得了央宸的示意,许相梦当真是毫不掩饰,一点也不客套一下,上筷子就吃,还有吃有说的,完全无视一旁的央宸。 “朕有话问你。” “啊,皇上想问就问啊!”许相梦停不下筷子。 “你觉得朕与二弟,在各个方面,谁人更好,更完美,更得你心?”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如若是朕 “那当然是……” 许相梦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她一筷子夹菜停在嘴边,央宸这话可让她如何作答,在她心里,当然是谁都比不过夜央好,谁都没有央宸恶毒了,答案明摆着,可是她若实话实说了,那岂不是吃最后一顿晚餐了。 许相梦一松筷子将食物吃到嘴里,她又将筷子放下,假笑着说道:“当然是皇上您最好了,谁能跟您比啊,就是夜师爷,那也得在您面前甘拜下风啊!” “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央宸再问。 “我哪敢骗皇上呢!”许相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因欺骗而心慌。 “那好,既然你认为朕胜过他,那你在我二人之间应当也会选择朕而并非他,对吗?” “什么?”许相梦懵然而察觉一丝不对劲。 “朕的意思是,朕看上你了,要让你做朕的女人。” 央宸的神情漠然严肃,许相梦却是吓得整个人呆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央宸会说去这样的话来。难道央宸不是跟很厌恶她才对嘛,他爱的人不是弱云吗?难道他是想惩罚自己成为他后宫那群悲剧女子之一? 许相梦愣住许久,二人四目相视之际,彼此眼中的心情一览无余,只是央宸能看懂许相梦,而许相梦却看不明白。 许相梦乍一下从凳子上起来,慌乱之下还碰翻了凳子,她蓦然一笑,说道:“皇上,您开什么玩笑,您一定是想惩罚我平时对你不诚实,不敬畏吧,我保证以后绝不违背你的意思,更不敢跟你顶嘴,绝对顺服,无条件听从你的命令,你可千万别把我关在什么皇宫里皇殿里剥夺我的自由啊!” 许相梦揪着一颗心几乎停止了心跳,她屏息以待央宸的回应。竟然,许相梦的话中了,但却是因为央宸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你自己说过的话记好了。” 央宸的一句话稍稍放下了许相梦那颗心,可她双腿还是一软,扶着桌子想坐下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央宸刹那起势,却强忍了下来,他没去扶许相梦,只是旁观她起身,搬起凳子坐下。 “真是吓死我了,皇上你以后别瞎开这种玩笑,后果太可怕!” 许相梦心有余悸,她坐着舒缓气息,稍稍低垂着头,她虽然相信央宸所言是玩笑恐吓,但还是不自觉不敢直视他。 央宸却是凝眸注视许相梦,他暗怨自己方才的退缩,仿佛看见了许相梦,就不忍心继续前行。 “朕当真要败给这样一个女人吗?不,朕是皇帝,朕想得到的,绝对不可能落空。”央宸心里念道。 总归,这一顿饭央宸并非全无收获,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许相梦,更看清了自己心中真意。 当晚离开央宸的房间,许相梦并没有回房栽倒就睡,她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打扮得精美又如何,许相梦这姿势一坐,一切美丽化为泡影。许相梦仰头朝天,望着漫天星河,大声一喊:“老天,为什么我这么惨,为什么开心日子怎么都过不长,为什么我在乎的人要因为我受到伤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迷茫的埋怨呐喊声结束,许相梦哀叹着一口大气低回头,却看见院门外被她的动静招来的央宸。许相梦猛地一下跳下桌子,裙装不便一个踉跄还好站了住。 “皇上!”许相梦显得很是拘束。 “你想知道你为何如此不幸吗?”央宸说着走进来。 许相梦懵然一脸盯着央宸靠近,还以为他会来一番圣人大道理,无论如何都正准备洗耳恭听。 “你之所以会面临不幸,是因为你不会选男人,如若是朕,定比他所能给你的要多。” 长篇大论没有,圣人道理也没有,有的只是央宸一句帝王的骄傲,并没有叫人听得多鄙夷,倒是让许相梦惊呆了神情。 漫天星辰,真心只做假如。 几日,许相梦和央宸起居在同一屋檐下,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而且许相梦也信了央宸那晚的话是戏言,但她仍然有意无意逃避央宸,远远看见躲开,非凡万不得已时刻,绝不见面搭话。几日下来,连许相梦都察觉自己的刻意,央宸又如何没感觉到许相梦对自己的逃避。 许相梦这几日仍然专注夜晚追踪,她又发现了一次那晚的车马,许相梦极力跟踪,可对方人多,她也就不敢跟太近,她只跟到落霞阁所在的附近,便跟丢了。 又一日黄昏欲至,迟公公一个人跑到县衙外头玩了一圈回来,兴奋喜悦不已。他从其他人口中听说月中夜市街,便去找央宸,想让他领着自己出去玩。 “皇上皇上皇上!” 迟公公大叫着连门都不敲就冲进房间去,他踮跑着步子朝书桌前的央宸跑过去,央宸本静坐着看书忘却了烦扰,被迟公公这一闯入,便被扰了清静。 央宸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籍,他抬眼一看迟公公又继续看书,当然不知道他如此兴奋是为了何事。 “迟公公如此激动,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是的啊皇上,我听说今晚有一条街会开夜市,那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呀!” “那迟公公要是愿意自己去玩不就好了。”央宸边说边看自己的书。 “可是小迟子想跟皇上您一起出去玩啊!”迟公公一副撒娇的模样说道。 央宸手上一顿,他蓦地放下书籍往窗外一看,时辰正好。央宸起身,迟公公乍一下开心起来,说道:“皇上您果然对小迟子有情有义,小迟子好感动。” “你留下,朕出去。”央宸一句无情话撇弃迟公公。 央宸走到许相梦房门前,轻轻敲门,里头没反应,但按央宸所知道的许相梦的近几日作息,这个时辰她应该正好起床才是。央宸再敲门,里头终于有了回应,一声怒吼,道:“谁啊?” 许相梦从床上爬起来,半死不活的模样走过去开了门,一见门外是央宸,许相梦蓦地惊醒。 “皇上,你有什么事吗?”许相梦僵硬着一脸问。 “穿好衣服,整理好跟朕出门,朕在外面等你,不准磨蹭。”央宸说罢转身便走。 许相梦只敢稍稍愣住一刻,那晚她所说的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在央宸面前,她尽量表现得服从一些,如果她到最后都破不了案子,万一央宸一开心,就不杀她了呢! 许相梦没有磨蹭,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没有化妆没有太多装饰,基本完备就跑了出来。许相梦停步院门前,她还没出来,只看见央宸的背影,而他对面,站着弱云。 “皇上好几天没有来看我了,小女子不甚想念,便自己来了,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央宸竟然没有回答,这让许相梦看得都觉得尴尬。 “人家弱云姑娘都这么主动了,这皇上怎么这么冷淡,明明之前还整天腻在一起,不会是得到了,玩腻了要抛弃吧?”许相梦不禁怀疑。 许相梦实在忍不下去那二人的尴尬场景了,她居然亲自出了面充当缝合线。许相梦笑着迎了上去,说道:“弱云,好久不见了!” 弱云的目光往许相梦一瞥过去,略微吃惊,许相梦竟然换上了女子装束,夜央如今在牢里关着,她怎么有心思易上女装,一定有其他原因。而女子的敏感往往准确,许相梦突然恢复了女子之身,而央宸最近对她又不似从前,她实在不能不把两件事归于一想。 “弱云,其实皇上他正想去找你呢!” 许相梦一句话招来了央宸的不悦目光,她这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推给别人,叫他如何淡然受之。 “是吗?皇上正要找我,那是我太心急了。”弱云婉然一笑,问道:“皇上找我有何事呢?” 央宸不答,弱云又将目光转到许相梦身上,许相梦乍一愣,不过既然她揽了这事,就是死也得继续下去。许相梦不由得一抬眼望天,看见空中那轮圆月,她便想起了今日是月中。 “夜市街,皇上说要找弱云你去逛夜市街。”许相梦说得跟真的似的。 央宸的目光越发凝愁,许相梦却是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居然还敢上手一推央宸,说道:“皇上快去啊,弱云都亲自来找你了,你还犹豫什么,这么大人了还害羞啊!” 央宸被推一个踉跄,弱云双手搀扶住央宸的手臂。 “皇上,那我们走吧。” 弱云向许相梦微微一笑,但她明显感觉到央宸的僵持,而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落在许相梦脸上,微微带怒,却并非常怒。 央宸终究和弱云走了,他甚至当着许相梦的手抓起了弱云的手,十指紧扣,留下一个相亲相爱,你侬我侬的亲密背影。 “太好了,没老子什么事了!” 许相梦随地蹦达两下,一跳起一落下,她仿佛一脚踩中了什么东西,许相梦低头抬脚,竟看见落在地上的牢房钥匙。 “哇,这是天意吗?谢谢老天爷!” 许相梦毫无顾虑,既然央宸和弱云出去了,那就是天赐良机,所有的事仿佛就是上天为许相梦特意安排的没事,只为了让她和夜央能月圆人团圆。 许相梦怀着十万分的喜悦进到牢房,她都忘了自己有几天没有见到夜央了,仿佛已过去千年,甚至更久。 同样,多日不见许相梦的夜央更加担忧,他只能从迟公公口中得知一些有关许相梦的事,知道她没事。 “夜师爷!” 许相梦的声音和笑容似是随风而来,真实绝对,完全不是夜央的梦,也不是幻境。 月圆人团圆,当真如许相梦所愿,她用自己的方法打开了牢门,当着成城他们所有的面,毫不犹豫,情不由己,紧紧将夜央抱住。 “夜师爷,我好想你!” 夜央也紧紧拥住许相梦,这一幕看得金劲他们都不好意思起来,但二人却深深陷在对彼此的情心思念里。 一口小窗,圆月能见。 街上能见的明月或许更圆更亮,夜市街从繁闹到冷清,央宸当真陪弱云逛了夜市街,然而他们之间,月圆而心难圆。 央宸送弱云回到绮梦楼门前,人影已稀。 “到了,朕先回去了。” 央宸语气当真只有冷瑟,弱云如何能察觉不到,但她并不知道央宸突然冷落她的真正原因。弱云没有任由央宸离去,她抓住了他,扶着央宸的手臂靠近去亲吻他。 央宸蓦然一惊,但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迎合。 这个吻,弱云等了十几年,她甘愿相信,央宸是爱她的,现在的她。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血泪交织 央宸从绮梦楼回去县衙,每一步都走得急怒难言,许相梦将她推给弱云一事,这笔账他绝对会跟她好好算。 县衙外,央宸遇上了风痕。 “皇上,他已经到了,地点也全部查清楚了,随时可以行动。” “再等几日,朕倒想知道,他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央宸和风痕进到县衙里,央宸疾步直往许相梦的房间,却见她房里灯未亮,央宸和风痕二人一推虚掩的房门走进去,风痕点起蜡烛,空空无人。 “她还在查案吗,皇上是希望她继续查下去?” 尽管风痕如此说,但央宸却有一个想法,他不认为许相梦此时此刻正在查案。央宸一碰腰间,这才发现牢房钥匙丢了。 央宸一时间猜中了一切,他乍然起怒,满心帝怒。央宸一人,脚下踩火一般冲去牢房方向。正临门,许相梦刚好给门上了锁转身,不远外,央宸正立,许相梦刹那全心布满恐惧。 “皇……皇上!” 许相梦觉得自己离开得够早了,她以为上天是站在她这边的,但这会儿,她还有借口自救吗? “皇上,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并没有进去,你会信吗?” 许相梦根本不奢望央宸会信,央宸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被愚笨的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许相梦双腿不由得发软,她靠着牢房大门缓缓坐下,死死抓着手里的钥匙。 “你真当以为朕会任由你为所欲为吗?” 央宸走近许相梦,脚步如火,他一把抓起她的衣襟,双眼迸发的怒火是真,心里的愤怒更不假。央宸竟能一条手臂将许相梦拽起,不只是拽起,他愤愤而走,松开许相梦的衣襟,但死死锁住了她的手腕。 “皇上我错了,你不要杀我啊,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违背圣意,饶了我这一次吧,皇上!” 不管许相梦如何呼喊求饶,央宸硬下心丝毫不为所动,他拽着许相梦的手腕,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力劲,再加上许相梦的挣扎反抗,勒得她似有手腕扯断的疼痛。 二人居住的院门前,许相梦拼死抓到了她院门的石墙,不再被央宸拽拉往前。 “皇上,我真的知错了!”许相梦几欲哭出来。 央宸并不动摇,他不再拽着许相梦往前,而是两步回走近了许相梦,央宸狠狠掰下她死扣在墙缝里的手指。 隔壁一个人郁闷许久的迟公公听见了许相梦那边的大动静自然出门看戏,他一从院子里跑出来便看见惊人一幕,隔壁院门前,央宸扛起许相梦在肩上,在许相梦的惊叫声中,迟公公不明前因地只看见央宸扛着许相梦进了院子。 迟公公赶紧跟上,央宸一踹房门走进了房间,迟公公攥着一颗心跑到房门前,更惊心动魄一幕跃然眼前,央宸将许相梦扔在了床上,毫无怜惜,尽管迟公公平时也觉得许相梦不像一个女人,但眼睁睁地看到这一幕,还是为她抹了一把痛出来的冷汗。 “皇上!”迟公公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迟公公,在门外侯着。”央宸侧目说道,语气冷绝。 “是……是!” 迟公公赶紧拉过门关上,紧接着便听见许相梦另一声惊叫。迟公公乍一下心里一惊,猛地眨两下眼睛,整个人突然变了一种感觉,嘴里念道:“皇上怎么突然来这种事,都不跟我先说一声。” 房内,方才一声之后便寂静下来,许相梦惊恐满目倒在床上,央宸俯身其上,双臂强压住她的手臂,强扣住她的十指,许相梦就这般被控制得丝毫不得动弹。 “朕是皇帝,朕想要的女人,不管她如何想,都只能做朕的女人。” 那一刻的央宸只是皇帝,只有他作为皇帝的野心和尊严,他对许相梦确实心存爱意,但在当下被yuang蒙蔽。 迟公公怀着一颗恐惧心站在房门外,对他而言,央宸做什么都是对的,但此时此刻,听见房内许相梦的挣扎反抗,他心里竟觉得央宸有些过分了。 “什么啊,我可是皇上的奴才,怎么可以有这想法!” 外头有迟公公的纠结,房内有许相梦的僵持和央宸的激进。 “皇上,这就是你的惩罚吗?” 许相梦一句话更戳痛了央宸的心,他对许相梦的愤怒源于恨,恨他不懂自己对她的心,而恨又根植于爱,央宸已然对她爱得不能自拔,从那个雨夜,他感受到有一个人对自己切实的忧心开始,往后的一切所有,无论笑容还是眼泪,无论奉承还是辱骂,爱是不经意,是难明所有,是无有终时。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央宸被伤的心反而更加强硬,他不愿在乎许相梦是否爱他,就算只是她的身体,他也要霸占。 央宸手臂力压许相梦,她完全不得动弹,而央宸肆意在她身上发泄,从唇舌开始。但许相梦又怎么能忍受央宸的疯狂之欲,身体上的力量虽然不足以反抗,但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央宸的舌头,一丝血腥味弥漫二人口中,央宸的嘴角更有血水流下。 央宸没有受痛闪躲,反而剧烈进击,让许相梦避无可避,更让她再没机会反伤害。央宸的掳掠越发激进,他的手抚摸到许相梦的双颊,越发动情,越发欲罢不能。 许相梦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获胜,但她终于抓到了救命武器,她重获自由的手摸到她一直以来放置在床边的那把匕首,她以此思念夜央,今日她当真以它做自我保护的武器。 尖锐的刀刃刺上了央宸的背,没有刺入皮肉之下,却让他猛地回神,他身下的许相梦,被他撕扯得衣裳不整,颈上留下了他由爱生恨的痕迹,她煎熬的双眼,眼泪止不住淌下。 央宸感受到他背上的锋利,并没有刺入他,却好似已然狠狠戳进了他的心。 “弑君吗?为了所爱之人保守贞洁吗?动手啊,杀了朕啊,杀了朕你们就自由了,你动手啊!” 房门外的迟公公越发察觉房内的不对劲,他实在放心不下,想着偷看一眼以防万一,他正推开一道门缝,恰听见许相梦狠声一喊,而她手上的匕首当真滑拉过央宸一只手臂。 许相梦狠冲出房门,手上握着匕首还在颤抖,她撞到了迟公公,在他脸上留下点点血迹。迟公公倒地忍不住惊愕说了一句:“那刁民,居然敢拒绝皇上!” 迟公公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脸上有奇怪的感觉,他一摸脸再一闻,居然是血。 “血!” 迟公公刹那愕然一脸,他第一反应便是跑进房间,当他看见央宸忍痛不堪,扶着手臂一条破开淌血的深大伤口倒在地上时,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皇上!” 黑夜之中,许相梦一身残破,她不知道脚下是否有路,只管奔跑,不分方向,不顾一切。许相梦竟然跑到牢房门前,一盏暗灯照亮她脸颊滚落的泪滴。 “夜师爷,为什么?我好想你,我们可以一起逃吗?” 许相梦一头磕在门上,缓缓跪地,她又一次用手上的匕首伤害了人,她并不想,但此刻,她能嗅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有央宸的味道。 “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逼我!” 匕首“啪啦”一声落地,上面的血迹还未风干,在月下彰显着许相梦的罪行,伤人,弑君。 月下静谧,一处流血,另一处流泪。 央宸在房内,他坐在地上靠着床,唇色泛白,神色恍然。迟公公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央宸手臂上的血,一丝一丝仍在漫出。 “皇上,我去大夫!” 迟公公冲出了房间,稍过了一段时间,央宸闭目缓息靠在床上。灯火恍惚一下,仿佛何人飘过,央宸缓缓睁眼,是许相梦,她拭干了眼泪,双目无惊无恐,手上仍然紧握着那把匕首。 许相梦和央宸直目对视,央宸不相信许相梦是折回杀自己的,更没想到她的真正的目的。 “皇上,我有罪,我把命给你!” 一语之间,许相梦高举匕首,狠狠一刀刺进胸口,鲜血即刻淌流。 “夜师爷,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好好活下去。” 失去知觉意识之前,许相梦嘴角轻抹一丝微笑,她一个人选择了并不甘愿的解脱,但她不想哭丧着走,上天或许也喜欢笑着的她。许相梦整个人倾倒落地,央宸强忍出最后一丝力气扑上前,许相梦落在央宸怀里,像那日一般,但今日,央宸不会再将她扔在地上。 “你不能死,朕命令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朕叫他们所有人为你陪葬,你醒来,醒来啊!”央宸撕心无泪,手臂上的伤口疼痛剧烈,破血更多。 许相梦悄无声息当真如同死了一般,她静静靠在央宸怀里,听不见皇命,也不懂帝心。 “朕错了,是朕错了,你就给朕一次认错的机会,朕不逼你,朕会放了你们所有人,成全你和他还不行吗?” 央宸道出了此生最真心而发的金口玉言,只要许相梦不死,无论她求什么,他都答应,全都答应。 迟公公领着大夫终于回到了县衙,当踏进房门那一刹,他更看不懂了眼前情形,许相梦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倒在央宸怀里,她死了? “皇上,大夫!” “大夫,大夫快救她,不能让她死,朕不准她死。” 虽然最看不懂眼前情形又摸不清头脑的人是大夫,但他身为医者,面对这样场景,绝对第一想法必是救人。 寂静月光下,生命悄然。 大夫在房内与死神抗衡,与他抢夺许相梦的性命。房门外,央宸手臂的血持续流淌,几近枯竭。他丝毫力气都没剩下,重重地靠在了小迟子身上,却坚持着清醒,在许相梦活回来之前,他坚决不能让自己倒下。 “皇上!” “朕没事。” 迟公公不忍直视央宸流血的手臂,他今天可算明白了一切,央宸根本不是厌恶许相梦,他是爱上了她,为了她,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一边。 ------------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爱陪伴 一处月光几处凉。.. 绮梦楼内,深夜漆黑幽暗,两盏灯烛一上一下靠近楼梯中央。灯火照耀下,央睿身披暗黑,向他靠近的人,一是隽娘,另一个便是弱云。 “你们做的很好,而且连上天都助我,居然把她也送到我们身边了。” “她在哪儿?”弱云语气十分焦急。 “这或许就是命,让他们分离,又让他们重逢,算是死前的礼物吧,但是这样更好,让他死不如让他生不如死。” 央睿话中之话十分清楚,弱云手上的灯盏不由得颤抖,是她心头的痛恨,十多年一直延续的痛恨,竟然过去十几年,她还是输给她,无论是丫鬟对公主,还是假公主对真叛臣,她的宿命居然永远无法改变。 “那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呢?”隽娘问。 “继续,就算被发现也无所谓,只要他还在这里,就在我们手掌心。” **过去,**再过去,如此反复,一切都在发生,一切又在结束。 许相梦昏睡卧**三天三夜,央宸守在她身边也是三天三夜。 又一个黑夜降临,央宸依旧静候,他自己也是失血过多,连日的守候,更让他憔悴。迟公公端着给央宸的药走进来,亦是面带愁容。 “皇上,先喝药吧。” 央宸接过迟公公手上的药碗,再苦再烫,他也一口闷尽。 “皇上,您去休息一会儿吧,小迟子替你看着刁……她。”迟公公满心忧愁说道。 “不用了。” 央宸扶起许相梦冰凉的手掌,若不是她一向如此,若不是她还有微弱鼻息,央宸当真以为她已经身魂分离。 “迟公公,你说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央宸居然毫无底气地问迟公公,他心里着实是慌不知底。 “皇上,她一定会醒的,不然,她对不起皇上您的真心!”迟公公看着央宸这从所未有的悲愁模样更加心痛。 “是朕对不起她,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她,到头来却惩罚了自己,是朕活该。”央宸不禁苦笑。 “皇上,您别怪自己了,小迟子听得都要哭了!” “小迟子,去把二公子给朕找来。” “皇上,为什么啊?” “你去就是。” 迟公公离开了房间,央宸再稍稍坐了一会儿,她将许相梦的手放进被子底下,说道:“朕唤不醒的你,他就能吗?” 夜央被迟公公从牢房里带了出来,迟公公没告知他原因,只说央宸找他有事。这几日,夜央虽然待在牢房里与平日无异,但他心里隐隐能察觉一丝与许相梦心有灵犀的痛楚。 迟公公带着夜央竟然进到了许相梦住的院里,而在院中石桌旁,他看见了央宸,他没看见央宸被袖子遮掩的伤,但面色却是显而易见的憔悴。 “二公子,您进去吧。”迟公公也是落寞了一路。 夜央走进院子,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往屋里看,灯火通明,却格外安静,完全不像许相梦的风格。 “坐。” 夜央在央宸对面坐下,从彼此的目光里,他们仍然有同心的兄弟之意。 “皇上找我何事?” “她受伤了,很严重,睡了三天三夜。” 央宸说着口中的“她”,凝眉心痛之意显然,而夜央以为的,能让央宸如此担心之人,必是弱云。 夜央对弱云的关心仍然在,他蓦地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夜央转身往院外走,央宸又一句话,道:“不是她。” 夜央乍然心思更加急痛,她是谁,不是她又是谁?夜央不自觉地想到许相梦,但他不愿相信。 “是大人?” 夜央问,央宸不答,寂静无声的春日之夜,残冬的脚步渐渐走远,而夜央,往许相梦步步靠近。 央宸一个人站在孤冷的院中,背后是温暖的烛光,敞开的房门,不远的距离,在央宸心里却仿佛有千万里之隔。 夜央和央宸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他二人,一个生于年末,一个生与在另一年初。从小,二人形影不离,是最亲密的兄弟,是彼此最强劲的对手。 当年,夜凉还没灭国,央宸还不是皇帝,连太子都不是,他二人都是北央的皇子。北央立储君立贤不立长,而央宸与夜央作为大皇子和而二皇子,更是众皇子之中的翘楚,北央朝廷之上皆是对二人非彼则此的支持。 夜央和央宸,二人彼此争竞,互相成长,越发出色。十四年前,夜凉破灭,夜央和央宸的关系进到冰点,二人从此越行越远。央宸被众臣拥护成为太子,而夜央,连身份和姓名都被剥夺。 央宸从来坚信自己会当上太子,最后成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只是他真正得到尊贵身份之后,才真明白一切,原来无论太子之位还是帝位,终究只能属于他,不管夜凉是否叛国,北央的君主之位绝不可能落在一个拥有外族血脉的人手上。 从此,在央宸心中烙下了此生最大的遗憾,他即便成了太子,当了皇帝,却永远不觉得自己是战胜了夜央亲手夺下胜利的旗帜,而此个遗憾,此生也无法弥补。 央宸对夜央的后来种种并非敌意,只是自恨。 忆终,央宸不再逗留,他将许相梦全然交托夜央,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夜央和许相梦,他二人才是彼此对的人。 灯火通明的房内,许相梦静静躺卧,胸口还有包扎的血迹。许久不见,夜央再见到许相梦时,竟是如此叫人心痛的场景。 “大人。” 夜央几乎连喉咙都打不开,但这声久违的呼唤却是融进了许相梦的心上,她被下的手指蓦地颤动,牵动她一丝神识。 夜央每一步靠近走得重如千斤,许相梦至此都是他的懦弱,他不责怪其他任何人,事到如今连责备也已无用,许相梦就躺着,只剩一口鼻息证明她还活着。 “大人,不要睡了,醒来好吗?” 许相梦对夜央的柔声呼唤有所反应,这是她久久思念的声音,满心期求的温柔。夜央的声音,他的自责和忧切,一丝一缕渗入许相梦心底深处。 “大人,三天三夜,你这**赖得真够久啊,我知道大人定是在跟我闹别扭,是我不对,我胆小懦弱,我千不该万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自己心里的恐惧……”夜央此刻心如针扎,针针见血。 一整夜,夜央在房内守护呼唤,呼唤他最爱的人醒来。同样的,央宸在外守候**,不见但仍关念。 夜央紧紧握住许相梦的手,将她一贯的冷凉包裹成温热,丝丝温暖从指尖入心,是许相梦习惯而怀恋的温暖,是她最爱的夜央。 许相梦的指尖不由得颤动,眉头蹙动竟感受到身体的痛意,不论是身痛还是心动,许相梦断然清醒了过来,她微微睁眼,模糊而清晰,她眼前所见之人,是夜央没错。 “夜师爷,是夜师爷吗?” 许相梦抬起另一只手去触摸夜央,颤弱无力,但她坚持。夜央刹那泪湿了眼眶,他抓过许相梦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回道:“是我,大人,是我!” “夜师爷,是我没死吗?还是你来天上找我了呀?” “大人,你没死,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好好活着的吗?我不会忘记,大人也没有食言!” “是啊,还好我没有食言,不然我现在不死也后悔死了。”许相梦虚弱地一笑。 许相梦和夜央分隔许久的温情话语唤醒了整一个清晨,央宸静静站在房门之外,他不是不露面,而是逃避,他唤不醒的许相梦,夜央唤醒了,他爱许相梦,而许相梦却爱夜央。 央宸不由得回想起杨景佳那句话,如今他切切实实地处在这样境况,当时的他很坚决,一颗帝王心无惧一切,如今的他却犹豫了,如果他不是皇帝,他和夜央都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在此事的抉择上,他会如何? “我还是输给他了吗?”央宸不由得苦笑。 接下来二日,央宸没有出现在许相梦的生活中,有夜央相伴,她恢复得极快。 迟公公端来了热粥,他站一旁看着夜央喂许相梦吃,二人脸上洋溢着多少幸福,迟公公便心里几多哀伤:这刁民真是不知好歹,皇上也真是,怎么就喜欢这个刁民了呢,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给他们退让,最可气的是还要让小迟子我伺候! 迟公公实在气不过,但央宸离开之前吩咐他不需多言,只听从吩咐便罢,如此他也只能强忍着。迟公公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开房间,愤愤不平着,为央宸深感不值。 “皇上和风侍卫怎么还不回来,留下小迟子一个人,太惨了!” 迟公公走到院外,他正期待着央宸回归,眼前这就来了,央宸远远走来,脚步不由得减慢。他这几日离开,忙碌于他是事,如今事毕人还,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皇上,皇上您回来啦!”迟公公欣然喜悦笑迎上去,一脸哀伤可怜模样说道:“皇上,你不在小迟子实在难过,不过您现在回来就好了,小迟子总算也能放心了,皇上您……” 迟公公一开始碎碎念起来便没完没了,央宸知道他的忠心,但他更担心许相梦的情况。 “她怎么样了?” “她,刁民吗?她几天可开心了,没有皇上压着她,就知道……” 迟公公乍一下看出了央宸的凝眉深沉,这才觉得自己的直言会伤害他,便赶紧住了嘴。 “皇上,您不要在意她,不就是一个女人嘛,皇上您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何必为了她一个刁民劳神伤心!”迟公公劝道。 迟公公说的话也是百般有理,但同时也有误,作为皇帝的央宸,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唯独许相梦,他得不到,可偏偏,他就是爱她。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情道白 迟公公挂着一脸不悦敲门走进许相梦房间,他对着夜央的耳朵轻语一声,没让许相梦听见他所说的何话。 “死太监你跟夜师爷说什么呢?”许相梦不禁皱眉。 “大人,我出去一下。” 夜央将碗放在一边,起身便想离开,却被许相梦一把拉了住。 “夜师爷你去哪?” “二公子就出去一下,你这刁民能不能别这么赖人啊!” 许相梦一脸不悦向迟公公盯去,她还不是担心夜央,怎么就是赖人了,而且就算自己赖着夜央,也跟他一个死太监没关系。 许相梦虽然很不乐意,但还是松开了夜央,她看着夜央转身,走远,消失在门里。 “死太监,你刚跟夜师爷说什么了?”许相梦转而盯着迟公公。 “本公公就不告诉你这刁民,你能拿我怎么着!”迟公公一副不得了的模样说道。 园中亭内,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亭外,央宸望水独立,池面映照的他,看似与以前的他并无所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改变。 夜央穿过蜿蜒曲道来到央宸身边,二人之间依旧有所隔离,如今更是又多了一个许相梦。 “皇上,您找我何事?” 晨露沾满花草,夜央和央宸相对而坐,身前的棋盘几乎摆满,央宸执黑子落下,一子绝杀。 “你还是让着朕,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朕都胜过你一点,全是因你的退让。”央宸道,此次夜央听出了他心里苦涩。 “实事并非皇上所想……” “事实就是就这样,朕当上太子,坐上皇位,只是因为你。” 夜央从来没在央宸口中听到过妄自菲薄的话,而此时此刻,他所说的一切都不像原来那个他会说的话,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何会变得至此? “你让了朕这么多年,如果今日,朕亲口求你再让朕一次,你同意吗?”央宸说道。 清风轻拂来去许久,许相梦等了夜央许久,从坐在床上等到走下地去,从房间里走到门边。许相梦稍稍靠在门框上,尽管几日休息她已经恢复了许多,但毕竟伤得不浅,真要恢复如初那得挺长一段时间,许相梦此时此刻轻倚门上,虚弱难掩。 许相梦没等到夜央,而院门外走进来央宸,许相梦这才想起已经有多日未见他。只一眼,许相梦的脑海充斥着那晚的一幕幕,每一个场景都撞击她的心底,绝然恐惧,尤其是她疯狂的一刀给央宸的伤害,血色模糊。 央宸看出了许相梦眉间的反应,他的心不由得痛了,狠狠一颤,竟看见许相梦扶不住门摔在了地上。 央宸毫无犹豫地冲了过去,他扶住许相梦,双手感受到她身体的恐惧颤抖,眼神交接时刻,他才真正看明白自己给许相梦造成的伤害。 央宸心痛得不敢继续面对许相梦,他的手从她手臂上滑下,但许相梦却一把反将他握住,许相梦眼里的恐惧渐渐减弱,眼神却依然恍惚。 “夜师爷呢?” 许相梦的目光蓦地定在央宸眼上,但她问出的话却是有关夜央,央宸心里不再如之间那般痛恨,去了恨只剩了痛。 “朕先扶你回床上,再与你说。” 许相梦没有反抗,尽管那边留下了她太多可怕回忆,但此刻,她想知道夜央去了哪儿。央宸扶着许相梦,力尽温柔,而许相梦,尽管还有轻微的恐惧,却还是借力央宸行走。 “对不起,是朕的错,你能原谅朕吗?” 许相梦听见了央宸的道歉,千真万确,每一个字都道出得十分清晰,饱含央宸的真心。许相梦蓦地脚下一顿,回道:“原谅,是我错在先,是我违背皇上的意思,不过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啊,没事的。” 许相梦话语之间还有些恍惚,央宸扶着她在床上坐下,还是情不自禁将许相梦抱了住,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别怕,听朕把话说完。” 央宸第一次有如此温柔语气,许相梦乍一反应确实想推开他,但她终究因为央宸的温柔语声缩回手。 “朕爱上了一个人,或许朕不该爱她,但当我发现时已经晚了,朕已经做不到不爱她。” 许相梦稍稍听得懵了,央宸爱的人难道不是以前的夜瑄,如今的弱云吗?他为什么不该爱她?是因为二人的身份吗? “是因为她是叛国罪臣吗,所以皇上觉得不应该爱她?”许相梦问,还有一丝吃力。 “不,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懂朕的心,那个人不是弱云,那个人是你,朕不让你见他是因为朕吃醋,朕伤害你是因为朕嫉妒,朕爱的那个人是你,是你啊!” 央宸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狠狠敲击许相梦的心,在她心上刻下叫她难以置信的事实,央宸所爱之人是她,央宸爱上了许相梦。 “可我不是夜瑄啊,皇上爱的人,明明从始至终都应该是她啊!” “朕原本也以为此生只会爱她一人,但如今的事实已经变了,就连朕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朕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爱你!” 许相梦再无声继续,她原本以为央宸对她是无尽的厌恶和刻意的狠待,她从不敢想事实竟会是如此极大反差,这般不可思议。 央宸的真情流露不仅说给了她爱的人听到,更让爱他的人听到。房门外,弱云静立,所有的恨怒都充斥心里,满满的愤恨之火溢出,积蓄了十四年的怒火全然于一刻点燃,烧尽她所有的理智。 “不管我是卑贱的奴婢还是冒充的公主,你终究还是只爱那个她,央宸,你钟情你专一,但我不会让你和她再续前缘的,夜瑄,你欠我一条命,你们欠我一辈子!” 街道之上,风痕匆匆脚步由绮梦楼里离开,街那边不远处走来柳夏青和小萝,柳夏青一脸提不起兴致,她不自主地往绮梦门口一看,乍一眼看见风痕,竟还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是他?” 柳夏青眼中蓦地泛起一丝神气,她赶紧跟了上去,小萝迟一步也追着她家小姐过去。 “小姐,你去哪儿啊?” 二人一路跟着风痕,跟到县衙附近的街上还是跟丢了。柳夏青和小萝在附近巷子里绕了许久,终也没找到风痕的踪迹。 “咦,人呢?”柳夏青张望四周显得不悦。 “小姐,那个男人是谁啊,小姐为什么要追他?”小萝问。 “他就是那天救我的大侠……” 柳夏青突然这一说便想起来了风痕应该认识夜央,那他便极有可能在县衙。柳夏青和小萝穿过一条巷子便看见了县衙的后门,二人还没来得及靠太近,便看见了一个伪装过的男子扛着被子包裹着的什么东西从后门偷偷摸摸出来。 柳夏青拦住小萝在转角,她二人同时看见被子里掉出来一只手,主仆二人不由得一惊不约而同捂住对方的嘴,光凭眼神交流。 二人没有逃,她们偷瞄见那人走进了另一条巷子,竟还大了胆靠近。柳夏青和小萝踮着脚步悄然靠近,只见那人连人带被子扔在一架板车上,还用席子裹好。巷子另一边又走来一人,素纱披身遮面而看不清容貌。柳夏青二人赶紧闪躲,幸好没有被来人察觉。 “去哪儿?” “江边。” 柳夏青和小萝都听见了那句女子说的“江边”,她们再往巷子里一探,那二人推着车往巷子那边过去。 “小姐,那人是谁呀?”小萝不禁忧恐。 “这事肯定不对,这样,我先跟上,小萝你去县衙里告诉他们,不管大人还是夜师爷,或者刚刚那个侠士也行,让他们赶紧来江边。”柳夏青急道。 “不行小姐,这太危险了!” “大白天的,去江边的人不会少,没事的,你赶快去!” 柳夏青说罢便钻过巷子跟了上去,而小萝在原地稍有无措,终于还是跑进了县衙后门。 小萝只在园子里跑着,哪有道就跑哪儿,她正遇上匆匆走来的央宸和风痕,她认出了风痕,虽然觉得他二人所给的感觉叫她不禁恐惧,但她还是向二人跑了过去。 “你们是县衙里的什么人吗?大人和夜师爷在吗?”小萝问得无比焦急。 “你有何事?”风痕问,他也察觉了小萝是方才跟踪他的人。 “我和我们家小姐看见刚才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县衙后门扛了个人出去。” 小萝一说央宸立马慌了,县衙里其他人都在牢里,要说最有可能被人扛着走的,那必定是才睡下的许相梦。前一刻风痕找到央宸,许相梦才睡下,央宸怕打扰许相梦休息才和风痕走到隔壁院里详谈,竟有人趁此空当抓走许相梦,何人?为何目的? 央宸跑到许相梦房间,果不其然,房内空无一人。 “那人去了哪里?”央宸万般急切。 “江边,我们家小姐已经跟过去了。” 央宸和风痕迫不及待冲出县衙,如光似箭一般往江边去,而小萝实在跟不上了。 江边苇草中,男子将车上昏迷的许相梦扛起扔在地上,**药性差不多过去,许相梦又被身上的伤痛痛醒。 柳夏青一路追踪,此刻正躲在稍远处偷偷观望,她看见被子之下的那个人,是女人,却像极了许相梦。 “是本小姐眼花吗?”柳夏青心里不禁怀疑。 柳夏青听不清那头几个人说些什么,只看见遮掩得很好的女子一把抓起许相梦的衣襟,又狠狠地将她砸在地上,如此泄愤。 密布苇草之间,许相梦被重重扔扑在地上,乍然心痛,胸前伤口又渗出血来。许相梦一把捂住胸口,痛苦难忍。 “怎么,心痛啊,我更心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论你是尊贵还是落魄,为什么你非要跟我抢他的爱,就算我抢了你的身份,他还是爱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就因为我骨子里卑贱吗,只因为老天爷眷顾你吗?我不信,我偏不信!” 蒙纱女子说得越发激动起来,她甚至一脚踩在许相梦受伤肩头,狠狠拧踩,发泄自己心头被夺爱的怨恨。 “如果那年你掉进井里死掉该有多好,那后来很多事就不会发生,我们就不会为你死,我变成现在这样全是拜你所赐,所以,你欠我的,我要在今天全部夺回来!” 她踩得更加猛力,许相梦一声痛感乍响,惊得一旁正悄然靠近的柳夏青蓦地一急暴露了,一男一女那二人看见了柳夏青。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是夜瑄 许相梦侧过头去也看见了柳夏青,但此刻她自己都无法逃脱,更没有力气为柳夏青做什么。女子一踩许相梦,在她一声痛喊之中,男子往柳夏青过去,他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往柳夏青奋力刺去,丝毫不给她生机。逃避躲闪,柳夏青恐惧回头张望之时,竟脚下打绊,一头撞靠在了一块石头上。鲜红血液顺着石块淌流下,男子认定了她必死无疑。 男子回到原处,说道:“解决了。” “好!” 女子显得兴奋,忍不住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她又一把拽起许相梦,这次,她费劲将她拽到了自己正跟前,四目对视之际,许相梦觉得女子的眼睛看着眼熟,而且在她激动起来之前的声音也耳熟。 许相梦虚弱站不住身倾倒了女子,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许相梦一把摸到女子的腰间,一把扯下了她身上的绢帕,此外,女子掉落了纱盖,竟完全不察发上的簪子还落了地。 “把她,扔进江里,从此消失在这世上,看你还能让哪个男人爱你!” 女子一把将许相梦推进男人怀里,那男人便扛起许相梦往苇草外面走。正走到江边,边道上远远跑来的央宸和风痕看见扛着一个人的男人将肩上之物扔进江中。 “皇上!” 男人转身,只见央宸和风痕二人逼近,他往后无路可逃,便也纵身一跃跳进江中逃遁。 许相梦沉入水底,她全身没有丝毫力气能以自救,只能越沉越深。 “许相梦,这次真的要死了!” 许相梦最后一口气吐尽,江水冰凉侵袭她的身体,方才那女子莫名其妙的言语也冲击她的思维。 许相梦的脑子里蓦地掀起轩然大波,江水是沉静的,她的记忆却是翻江倒海,涌现出许多她从所不知的记忆。儿时堕井,衡都皇宫,春日的绿幽庭,放飞的风筝,树上的鸟窝,嬷嬷,芸儿,央宸还有夜央……一切的一切,许相梦从来不知,如同死前的过梦,许相梦在死亡面前清醒,在记忆之中睡去。 许相梦伴着被埋葬许久的回忆沉睡,毫无知觉地,她被央宸救起,留下最后一口气。 小萝迟了不知多久才跟上,她跑到央宸身边,认出了倒在他怀里之人是许相梦。 “大人,我家小姐呢?” 小萝跑到旁边寻找柳夏青,而苇草中的女子,仇恨蹙眉深重,恨一切,却暂且只能逃离此处。 岸上,许相梦涌吐出吞咽的江水,她缓缓睁眼,模糊之中,她渐渐看清了央宸的脸,那年,那个从井下救起自己的少年。许相梦不由自主伸手搂住央宸,与忆中交错,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夜瑄。 “宸……”许相梦终究无力晕去。 央宸一刻不待地抱起许相梦,她手心里还死死攥着从女子身上摸来的绢帕。 小萝在苇草之间找到了柳夏青,她的一声尖叫响彻苇草江边,风痕闻声而往,在没跑到柳夏青那里之前,他踩中了地上的簪子。 江风拂动依旧,一切发生的事在事过之后尽如从不曾发生过。 绮梦楼内,弱云被隽娘带着进到了后园假山中,内藏暗门进入,竟是深处的密室。二人走到空荡间里,央睿坐在房中唯一一张椅子上,前方倒着那个跳江逃遁的男人,他已然没了气息。 “你就这么着急杀她吗?”央睿问,目光直指弱云满是愤怒。 “是,我一刻都不想看到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她该死,该死!”弱云更是恨怒。 “她会死的,他们都会死,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如果你身份暴露了,那该怎么博得他本不属于你的爱?”央睿满目激愤,似癫若疯。 “呵,从来也没得到过,连一点施舍都没有。”弱云含泪苦笑道。 “这次我不惩罚你,但我奉劝你再不要擅自行动,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但你也尽管放心,他还是留给你。”央睿嘴角半侧一笑。 县衙内,许相梦躺卧却难以平静睡眠,凝眉深皱,整个额头都在往外冒冷汗,她在梦里走了一边又一边曾被斩断蒙蔽的回忆,欢笑喜悦敌不过血腥死亡。 满城厮杀,满目横尸,尽嗅血腥。 夜瑄在侍女和内监拥护之下逃躲,后有追兵,持剑疯杀,毫不留情。数多侍女內监被赶尽杀绝,一刀朝着奋力逃跑的夜瑄挥去,千钧一发之际,央宸出现救下了夜瑄,但还有尖锐一刀刃划过了她的右肩。 “大皇子。” “你们去别处再看看,她交给我。” 兵将们听从央宸的吩咐离开,而央宸带着受惊失措的夜瑄离开。 正殿之前,夜央跪在夜慕年的尸身前,丧母之痛,灭亲之痛,一切在刀光剑影之下,溅满鲜血。央宸抱着夜瑄躲避来兵将,终于在大殿前,央宸放下夜瑄,轻推她走向夜央。 许相梦的梦终结与满幕血色,她乍然醒来,彻底想起了一切,她的身份,真实的身份,从前的所有,被她遗忘的所有。 “你醒了!”央宸又惊又喜。 许相梦躺着并不懂,侧目一看床边双目满是焦急火光的央宸,她还在被血色回忆侵扰,双目盯着央宸满是恐惧。 “我,我是……”许相梦几欲说出口她便是夜瑄,但她没有。 许相梦稍稍从回忆中冷静下来,她让央宸离开,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房间。许相梦走到衣柜前,打开自己用来藏放许多杂物的盒子,她取出里面的绢帕,就是记忆中夜央系在手腕上的绢帕。 “老天爷,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是夜瑄,既然已经让我忘记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我不是,我不是夜瑄,我是许相梦,那些一定是梦,肯定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许相梦尽管明白自己的自欺欺人,却甘愿如此认为,她不是夜瑄,她没有沉重的过往,只有疯狂的曾经,她没有那些惨痛记忆,只有值得期盼的将来,她没有辜负央宸的情意,只有和夜央的彼此真心。 深夜,许相梦房内忽地亮起烛光,浅淡而渐明,许相梦端着烛台放在桌上,在上面摆着两条绢帕,一条是证明她夜瑄身份的,另一条是证明害她之人身份的。 许相梦拿起另一条,绣样如何看都很眼熟,细细回想,她惊然记起弱云平日所用的帕子便是如此绣样,无论是她拿在手中的,还是那日央宸落在她脚边的,在许相梦印象中确实与这条极为相似。 “是她,她是……” 许相梦刹那明白了弱云的一切,她的身份,她的所做所为。 窗外月明,央宸在房内也未入眠,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日在江边,许相梦刹那抱住她的场景,还有那句没喊出来的话,那般熟悉。 央宸举起手来,手中紧握风痕交给他的那根簪子,不禁回想起他和弱云有所争论的那日所发生的事。 央宸本是怀着欣喜来到绮梦楼,才进弱云的房门便看见隽娘在给弱云打扮,看样,她定是要上台表演。央宸绝然不悦,他冲上前夺下隽娘手上正准备给弱云戴上的簪子。 弱云让隽娘先离开,尽管她依旧面带微笑,而央宸却已然心中积怒。他多次对弱云说过,让她不要再在绮梦楼登台,弱云不听。 二人争吵一番,最终接过便是央宸一掌将簪子拍在妆台上,摔门出去。 央宸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那根簪子便是此刻他紧攥在手中这根,无论那时还是此刻,央宸尽是满心的愤怒,彼是为夜瑄,此是为许相梦。 一处明月,四方同观。 夜央骑马飞奔前往夜凉郡,位于高涯县的西北处,并不相当远的距离。连夜不停歇,夜央在深夜赶到了郡城。 夜凉国破亡之后被划成郡属,郡城被重重士兵把手,除了身份特定之人能凭借密令进出,便只有曾经逃亡的夜凉百姓被捕捉关押进去,几乎可谓是有进无出。 夜央携央宸的密令通过城门,漆黑的城内没有一丝生机,笼罩在罪孽恐惧中十多年的城,如同地狱般沉重。 央宸直往旧皇宫废墟,破落的一切在岁月中变得苍老,在苍凉月光下更显得凄冷可悲。夜央清楚地记得当年此处发生的一切,堆尸成山,血流成河。 央宸从正殿进入,按照央宸所吩咐解了机关进到一座地下宫殿,隐秘而深沉,夜央听见有声响起,一呼百应的动静。夜央沿着暗烛之道来到一处拥挤满了人的大堂,里头的呼应十分显然,就去央宸所说,是夜凉子民准备起兵造反。 夜央走进那群兵士之间,显得极度与众不同,一处闹哄起来,满堂的整备士气便被扰乱。夜央丝毫无惧往前直行,兵士们竟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你是何人,竟敢闯我夜凉,是那狗皇帝派来的奸细吗?” 夜央无惧继续往前,他面无神情,手无兵器,他整个人所给的感觉却更让兵士们心生敬惧。首领之人无恐,见下面之人如此被动怯弱,便激怒挥刀呐喊,道:“既然默认了,杀了他!”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弱云之死 “不可以杀!” 兵士得了令才拔出的刀剑又收了回去,他们不约而同地朝门望去,夜央也闻声转身,所见之人便是月山村出现的轮椅男子。 轮椅男子往夜央过去,二人到了最前面,首领男子也对轮椅男子有所敬意。 “将军,他是什么人。” “他是……” “我是央天恒和夜慕年的儿子。”夜央道。 兵士间立马爆发出哄堂闹响,央天恒和夜慕年二人他们没有一人不认识,前者是灭国仇人,后者是为国捐躯的功臣。 “今日我来,是劝阻你们莫要听信小人之言妄上行动。” 夜央才开口,下面之人哄闹之声越发闹响,议论纷纷,旁边的首领亦是眉目深沉。 “你果然是那狗皇帝派来的人吗?但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决意已定,如果你愿意以慕年郡主儿子的身份加入我们,我们欢迎,就算以你为尊我们没人敢有一句不认,但如果你还为狗皇帝做说客,我们绝不留情。”首领说道。 “你们的事情早已经被他查得一清二楚,就连此处也已经暴露,郡城已经重重包围,只要你们敢握起武器冲出城门,他们就会冲进城来,屠城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夜央照实而说。 “你是想以此恐吓我们放弃起兵吗?告诉你,你和那个狗皇帝不会得逞的,如果你选择是站在狗皇帝他那边,那我只能……”首领男子一把大刀挥起架在夜央肩头,夜央依旧面不改色,说道:“十四年前,夜凉叛国是事实,或许你们不会相信,我如今也已无法证明,但如果此次你们还要重蹈覆辙,那后果将是更大的惨痛,你们,你们的家人,所有的同胞,都将被屠杀,随着这座暗城彻底被消灭。” “你还敢说!”首领男子一扭手腕,刀刃直往夜央脖子上过去。 “十四年前的残酷刑法是央天恒所定,如今的皇帝不同,这么多年去暗杀他的人无数,但他都只是将他们活着送回来,这你们比我清楚。除了囚禁,他没有严加惩治,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们夜凉子民之事。” 夜央所说之言绝无虚假,央宸从来都不是一个太过严酷的皇帝,尽管他在诸多之事上坚守坚石原则,偶尔会让人觉得他是绝情专断的帝王,但对于夜凉,央宸从始至终都是尽仁尽义。 “你以为我们我会信你的话,会信那个狗皇帝吗?” 首领手上锋利的刀刃已然划破夜央的脖子,夜央从怀里掏出锦帛圣旨,说道:“只要你们此刻回头,从此以后,我们夜凉的罪名将被一笔抹去,从今以后,郡城解禁,你们所有人,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将是自由人,再不用背负沉重的罪名,被前人所犯的罪孽连累。” “我信!”轮椅男子说道。 天上一轮明月从残薄云之中显露出来,天际泛起亮光,天下静默。 县衙内,许相梦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清早的,绮梦楼来一个伙计找央宸,说是弱云姑娘请他到江边一见。 央宸出门经过许相梦院前,她房门紧闭,央宸自当她还在休息,驻足凝望片刻,央宸握紧手中簪子离开,满目坚定。 江边拂风惊涟漪,弱云独立江上木台,风过脸颊,漠然愁容,撩拨心思无数,犹如万千青丝缠绕。 “你会来吗,不管为何缘故?” 央宸轻急脚步靠近,他收起簪子,刻意掩去眼中的恨怒意,假装出一事不知的样子。央宸走近弱云,站在她身边,隔有一段距离,仰望远方江面。 “你找朕何事?”央宸冷冷一问。 “我想你了,想见你了。”弱云苦苦而笑道。 “那为何要约朕在此处见面?”央宸的语气丝毫不带感情。 “如果我现在说愿意随皇上离开,皇上还会答应吗?” 弱云转眸望向央宸,尽量掩饰却还是藏不住眼中的恐惧和落寞,落寞浓重,恐惧参杂。 “会,朕对瑄儿的誓言今生不会违背。” 央宸转身一步走上前,一手搂过弱云抱在怀中,狠目说道:“但你不是她。” 弱云眉头狠狠一蹙,嘴角鲜血流下,眼中泪水伴随而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假夜瑄的?”弱云强忍着痛苦问道。 “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胆敢利用朕伤害朕所爱的人,就是这个下场。”央宸回道。 弱云在血泪之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央宸,她重重坐在地上,扶着插入腹上的簪子,身体的疼痛剧烈,心碎更痛,伤口淌血,心血更是流竭。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弱云强忍痛苦问道。 “朕不需要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 “真的吗?那你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吗?你知道你自己身处的危险吗?”弱云满眼泪涌。 “央睿愚蠢,居然以为找你冒充夜瑄骗朕来此处就可以将朕谋害而占据皇位吗?只是你,一个被他利用的可怜人!” “不,我不是被他利用,我只是想有机会再见你,因为我爱你!” 央宸不禁转头注视弱云,他认不出眼前这个女子,但她眼中的悲剧情意却不似虚假,而且当下,她既然已被揭穿身份,为何还要假诉钟情? 弱云扶着地艰难地爬起,她闭目挤掉眶中的眼泪,清晰地看着央宸,说道:“你当然不认得我,更不知道我爱你。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贱婢,最卑贱的人,微小如尘根本不值得入你的眼,不管是十四年前还是十四年后,你眼里心里都只有夜瑄。所以我才恨她,国灭她命大活了下来,这么多年活了过来,我偏不信她命有这么大,她堕井没死,那我就让她沉到江洋底下,可你还是救了她!” 弱云一番话每个字都戳在自己心头,她对夜瑄的恨意早已超脱理智。 那年,四岁的夜瑄第一次来到衡都,在嬷嬷带领下,她在一群小丫鬟中选择了芸儿,此后每次夜瑄来,芸儿便负责跟从伺候。 十四年前,夜凉灭国,王天恒一语下旨,芸儿一干人等被处以丈刑。芸儿半死活了下来,凄惨苟且半生,她所有一切的悲惨命运,都是在夜瑄牵起她手的那一刻开始。 弱云所说的话意思太过明显,她所害之人是许相梦,她与夜瑄有何关联? “她就是夜瑄?” “皇上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吗?可你还不知道她一直在你身边?” 弱云仰天痛笑起来,她以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败给了夜瑄的身份,如今才知道无论夜瑄是公主还是骗子,就算自己冒了她的身份,兜兜转转,央宸爱的终究还是她那个人。 “呵,不过不重要了,我先走一步,她很快就会跟上我的,我得不到的,她就算得到了也不能拥有!” 弱云丧心一笑,纵身跃入江水,从此摆脱了所有痛苦愁烦,央宸的爱,她死一刻也无法释然,十六年,当年的大皇子成了如今的皇帝,她二人之间隔阂却并非只是尊贵与卑贱而已。 “就算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记得当年的还有一丝善良的芸儿,那请你记得最后十恶不赦的弱云。” 弱云沉入水底,央宸并非丝毫没有情绪,或许他想到了弱云的曾经,但他更在意的是弱云跃入水下之前说的那些话,许相梦有生命危险。 江面终究抚平,血色散去,归于平静。 绮梦楼内,许相梦拉了一个伙计问凌水在何处,那伙计却说多日不见凌水出现在绮梦楼。许相梦疑惑很多,既然弱云是假冒的夜瑄,她接近央宸定有目的,再加上之前种种,许相梦越想越头痛。 “到底会因为什么事,弱云,芸儿,跟案子有关?” 许相梦实在头痛欲裂,又不敢太鲁莽行事,她跑出了绮梦楼,靠在一旁的巷子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走来两个强壮男子,许相梦一眼便知他们绝不怀一般的恶意,只是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打晕过去。 当许相梦再次醒过来之时,只知自己被绑了手脚扔在一个光线昏暗又非常之热的地方,她模模糊糊睁眼,恍然之间能见房里摆满了刀枪剑戟,还有一箱箱不知是何物。 许相梦睁眼看清了一切,她还看见了凌水被绑在一边,不知是昏去还是死了。 “凌水,凌水!”许相梦唤道。 许相梦没唤醒凌水,却是招来了隔间坐着的央睿,他摘下一身黑色斗篷,嘴角抹露一笑,眼里却是丝毫非笑。 许相梦这边翻滚挪移着靠近凌水,忽地听见一声“瑄公主”传来。 许相梦蓦地停止挪动,她往后一转头,只见央睿此个陌生男子。 “你是……” 许相梦不由得恐惧,这种情况之下,眼前的央睿不是坏人难道还能是上天派来救她的大侠吗?她恐惧双目直视央睿不敢稍动,他眼中尽是杀气冷光,让人心恐万分。 “瑄公主不记得我了啊,也对,从前你也只跟我大哥和二哥关系特别近,至于我,不记得也无妨。”央睿的脸笑心不笑慎人非常。 “我……” 许相梦搜索着才找回的记忆,或许能想到那个人,却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你抓我干嘛?” “叙旧啊,瑄公主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许相梦蓦地一想,她是夜瑄这个实事央睿如何能知道,连她自己都是才想起来,如果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否是要利用此事有何行动? “我不是什么瑄公主,我叫许相梦!”许相梦这才否认。 “你是许相梦,你还是知县大人,你又是浪世赌徒,但你千真万确,是瑄公主,夜凉旧国的公主,夜瑄。”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当爱已晚 央睿走近许相梦,嘴上挂着的笑容满是深意,而许相梦对他的阴谋一无所知。 “你抓我就是因为我是夜凉的公主?你要抓我去向皇上请功领赏吗?” “笑话,让我在那个皇帝面前求赏,那我还不如娶了你做小妾算了,这样多好玩,不过你放心,这不是我的目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他,更不会收你做妾。”央睿每一句话出口都让许相梦觉得置身阴冷恐怖。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许相梦问。 “我的目的,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央睿冷冷一笑。 央睿又走到一边,他打开那堆累放起的箱子,许相梦看见满箱的火药。许相梦不禁愕然一脸,不管央睿有的是什么目的,她都相信自己要没命。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炸死我吗?” “你会死的,但不会一个人死。” 许相梦正被疑惑和恐惧沁满,央睿也只是注视地上许相梦的恐惧,总在她眼中幻想不久之后的结局,他会让央宸亲眼看见最爱之人死在他眼前。 “央睿!” 一声呼喊,愤怒中燃。 央睿并无惧色,他缓缓转身,只见央宸跑进来,急色显然。二人目光正对一刹,央宸的眼睛立马转而望向被捆倒在地上的许相梦。 “皇上救我!”许相梦惊而一喊。 “救你?” 央睿掏出火折子吹起,侧目一撇旁边的火药箱,央宸的目光随之一望去,也看见了成箱的火药,气味都十分冲鼻。 “你究竟要做什么?”央宸质问。 “我想做什么,当然是为媚颜报仇,将你这个无情皇帝带到地府见她,亲口跟她道歉。”央睿恨出红眼泪丝来。 “这么多年你还是恨朕这件事,如今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竟还挑拨夜凉郡叛乱,看来朕在四年前就该杀了你。”央宸道。 “那还真得谢谢皇上不杀之恩,才让我今日有机会复仇。” 央睿一把拽起地上的许相梦,握着火折子的手臂横架在她颈前,另一只手抽起旁边一把短刀。与此同时,央宸也取到手一弓一箭,拉弓架箭弦上,尽管手臂的伤口再次裂开,他仍然全力坚持。 “皇上,你想救她,你想救这个女人是吗?那我们就比比谁更快,看是我先杀了她,还是你先杀了我。” 央睿的锋利目光直指央宸,央宸尽管外表的架势再不输他,心里却落于下风,毕竟许相梦还在央睿的手上,杀不杀央睿并不重要,只有保住许相梦才是他唯一所愿。 央睿全人都被许相梦挡在身后,央宸找不到空隙,而央睿手上的短刀却已紧握往许相梦的胸口刺过去。 许相梦惊恐双目直视央宸,或许不看尖锐剑尖,她死一刻便能少感受到痛苦,而眼前的央宸,她不他否认是儿时最喜欢的宸哥哥,只是如今,她恍惚的眼中,夜央和央宸分身开来,或许她真的只有死去这一条路的正确选择。 “夜师爷,对不起,皇上,对不起。” 许相梦闭目就死,一刹那,短刀没有插进她的本就伤重未痊愈而此刻伤口仍然渗血的心头。许相梦被一旁逃解了绳索冲来的凌水所救,凌水一手抓住央睿的手腕,一把拉过许相梦一推将她推向央宸,而央宸手上的箭刹那离弦,飞过许相梦倾倒的头顶直射央睿。央宸疾步而前扶住许相梦。 一箭射穿凌水的肩膀刺进央睿的咽喉,二人往后倾倒,央睿手上的火折子从指尖滑落,滚向火药箱。 “快带瑄公主走。”凌水倾尽力气将箭从央睿身上拔出,牵动自己的身痛。 “凌水!” 央宸抱起许相梦,争夺每一刻。 央睿颈前涌血,他侧目望见火折子滚到火药箱边上,只需要多一刻,整一个地下室便会被炸得灰飞烟灭,他嘴角浅露一丝笑容。 “央宸,我终究还是杀不了你吗?皇上,大哥!” 央宸抱着许相梦跑离了假山,一声震天炸响,撼动脚下整片土地。央宸连带许相梦扑倒在地,身后四溅大小石块擦过滚砸落,但央宸整个人护住了许相梦。 “你是夜瑄吗?”央宸问。 “我,是。”许相梦回。 又一日黄昏,许相梦深眠睡于床上,央宸静立窗前,院外夜央匆匆而来,他冲跑进房间里,只和央宸敬视一眼便往床边跑去。 “大人怎么样了?”夜央目露急色。 “她没事,只是喝了药睡了。”央宸淡淡回答。 “那边的事解决了。” “这里的事也解决了,朕和你的事,如何解决?”央宸说而又问。 “皇上答应过我,只要我办成此事就放过我们所有人,如今事成,还请皇上信守承诺。”夜央起身沉静向央宸说道。 “如今不一样了,当日,你说此生唯她一人不让,但现在朕也要说,此生非她不爱。”央宸满目坚定说道:“并非朕言而无信,而是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夜瑄,朕这一辈子唯一爱的女人。” 夕阳悄然朦胧世间,夜央一骑白马染成红,他轻骑出城,不带所有。 “她是夜凉公主,朕是北央皇帝,朕会娶她做朕的皇后,解除十四年两国的仇恨,此生携手白头。” 远光映出当年,夜瑄是个懵懂少女,她与央宸在水上台榭,央宸将剥开的果子递到夜瑄嘴角,问道:“瑄儿以后想嫁一个怎样的夫君呢?” 夜瑄笑意盈面,她一口咬过央宸手上的果子,吃着爬下凳子走到央宸身后,以最童真而真实的笑容和语气,回说:“像宸哥哥这样的!” 回忆随着夕阳被黑夜抹散,夜央一骑扬尘远去。 “大人,如果是他,你应该会很幸福吧!” 清晨阳光洒遍世间,迟公公从县衙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风筝,跑着跳着,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皇上皇上!” 迟公公远远看见站在园中玩着小花的央宸,猛地一份担心和惊恐乍起,挥散了他所有的轻松惬意。 “皇上,您这是要折磨小迟子我啊,皇上您快把那花放下!” 迟公公飞奔着冲央宸跑去,一把甩飞了风筝就抓起了央宸的手抢了他的花,失去了小花的央宸手掌空空朝天,那只被迟公公扔飞的风筝掉落其上。 “皇上,您最近怎么了,什么危险您玩什么,太不让小迟子省心了!” 迟公公这边说着,央宸却带着风筝自顾自地走开了。 “皇上您又要去哪儿呀?”迟公公满面愁怨一蹬脚。 清水溪流,和煦日光,徐来春风。 许相梦和央宸并肩行来,一片青草地上,前方长着丛丛小花朵。许相梦蓦地停止前行的脚步,她伸手一揪央宸的衣袖,他回头看,她赶忙缩手。 “那个,这里……”许相梦犹豫着,突然又撒气似的说道:“我不想放风筝,我们回去吧!” 许相梦说罢回头,央宸却抓紧了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这里长了这些花朕会犯病,没事的。” 许相梦没有表露的,央宸却猜到了。她没有继续回走,转过身看向央宸,此刻看他,不再有对帝王的谨慎恐惧心,而是凝视最初那个宸哥哥一般,亲切温暖,心里却依旧多了一丝纠葛。 清风拂过,许相梦双手托着风筝,央宸牵着绳索在前方,他刻意缓着脚步,以免让许相梦累着。风筝放上高空,湛蓝之上是自由的一头。 “飞得好高啊!”许相梦不禁真心喜笑。 “你小时候就喜欢放风筝,现在还喜欢,你还是以前的夜瑄吗?”央宸话中有话。 许相梦和央宸不约而同转头望向彼此,许相梦只叹自己多幸运,这一辈子都活在死里逃生之中,每次都重获新生。她庆幸自己并非无人所爱,小时候,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后来遭难了,她还有一个滥赌成性却对她还是保护有加的父亲。再后来她做上了知县大人,遇见了毕生挚爱夜央。 许相梦总觉得自己十几年没开的桃花都在这两年绽放了,夭夭火灼,曳风绝艳。 许相梦并非抱着贪得无厌的心情,灼灼百花,她只取一朵,而那一朵,她心知肚明自己的选择。 “朕一直都是原来的自己,你呢?” “皇上,我们都不是原来的自己了,我骗不了你,更骗不了自己的心。”许相梦回答道。 风吹拂过二人,带走许相梦说的每个字,送到远方,在天涯海角的每个角落萦绕。 “请原谅我的童言无忌,但我爱的人,永远只有夜师爷一个,不管我是许相梦还是夜瑄,不管以前,现在或者将来。” 央宸无数次幻想听到许相梦的拒绝,可当真到了此刻,他仍然忍不住心碎的痛,但他不会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强迫许相梦做任何她不乐意的选择。 央宸对夜瑄的爱还在,从前,此刻,将来。 许相梦对夜央的情却已然蔓延至海角天涯,纵使此刻不知他身在何处,但只要在这这个世间,她便要找寻,翻山越岭还是漂洋过海。等找到夜央,许相梦一定想狠狠打他一顿,责怪他舍弃自己离开,明明说好了永不分开,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过分为自己“着想”,多次“抛弃”了她。 彼此注目之间,二人都懂对方的情思,但这世间总有真爱和错爱,真爱只有一种,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做了对的选择。然而错爱却有许多错,错误的爱,错失的情,爱错的人。 世上本就有许多爱注定被辜负,无论在哪一点出错,那都是毕生的遗憾。 央宸明白了他与夜瑄之间错过的爱,无奈再见爱已晚,只是世上的一切都回不去从前。 许相梦懂她自己与夜央的爱,坚信彼此的真爱,她绝对不能让这份爱被分隔两地,绝不允许它成了错爱。 许相梦和央宸凝视对方双眸之际,央宸情不自禁轻吻许相梦的双唇,轻轻触碰,久久流连。 晴空万里上,一只风筝被放生,它不再是只有一头的自由,而是全然自由,它飞向自己渴望的天空,远方,将来。 ------------ 第二百八十章 七年归来 七年春秋悄然来过,又一年春,冬雪消融,万物复苏。 高涯县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除了百姓的模样,其他的一切仿佛丝毫未变过。 一辆马车缓缓行入县城,穿街停在一家面馆之前,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金劲面馆。 车马停稳,车帘子掀开,上面跳下一个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年纪,却是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略显得傲娇的小姿态。 女孩一个人走进面馆,柜台上的金昌吉见小女孩一个人跑进来,便拐着走过去看。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啊,你爹娘呢?” 女孩不作答,在面馆里跑了一圈,冷静沉着却又漂亮可爱,实在惹所有吃面的客人笑得不行。 厨房里煮着面条的金劲也听见了外头的大动静,他放下手上的活出来,却在掀开门帘一刻撞到了正跑进来的女孩。 女孩子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可是看得在场所有喜爱她的人的心跟着紧紧揪起。 “咦,这小孩谁家的啊,怎么还坐地上了呢?” 金劲上手去扶小女孩,却被她一下抬头一下嘟嘴哼气吓傻了。一刹,这小女孩的样貌和脾气,金劲总觉眼熟得很。 “哼,都是叔叔你把我撞到了我才摔的,什么叫坐地上了!” 一刹安静,在场之人除了金劲都笑了出来,被这小女子的惊人之语惹得乐不自已,就连金昌吉都不由得笑金劲被一个小女孩说败了。金劲可是尴尬得紧了,她直起身也不扶小女孩了,故意说道:“哎哎哎,这小鬼,你不乖叔叔就不扶你,让你坐着,被蚂蚁抬走。” “我不怕,我自己也能起来。” 小女孩小小模样扶着地面站起来,动作那都是可爱得不行,她更冲金劲做了一个鬼脸,一翘首便看见门外走进来她的娘亲。 “哎这小鬼!”金劲还撸着袖子一副要教训她的样子。 “娘亲!” 女孩往门外跑去,金劲也顺应着抬起头来,当看见一步走进来,小女孩口中的“娘亲”之时,金劲可是跟见了鬼一般大吃一惊。 “大人!” 被小女孩抱着的女子确实是许相梦,七年的时间改变了不少,让她做了人妇,成了人母,如今也不再是那个穿女装一动就暴露出假小子样的知县大人。 “怎么有客人来,老板不盛情欢迎,反而让让他们堵在大门口的呢?” 金劲乍一下反应过来,许相梦的突然出现,实在就跟做梦一般,还多了个女儿,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进来坐进来坐,小孩快进来,叔叔给你煮面吃。” 金劲热情招呼,小女孩又笑着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孩子!”金劲不由得一说。 许相梦和小女孩跟着金劲进到了里头,二人坐下不多久,金劲便端着一碗足料的香喷喷面条从厨房过来。金劲将面碗端出来摆在许相梦面前,说道:“大人请。” “还叫大人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习惯习惯,大人永远都是金劲我心目中的大人!” “这么多年了捕快都不当了还没改掉溜须拍马的臭毛病!” 许相梦这边和金劲正说着,小女孩坐在对面却显得不乐意了,金劲只端来了一碗面是什么意思? 趁着二人谈话的间隙,小女孩突然抓住了金劲的袖子,问道:“为什么只有一碗面,我的呢?” 小女孩的委屈表情显而易见,她双眼直盯着金劲,竟还盯得他有些害怕了。 “没礼貌,怎么能跟金叔叔这样说话!”许相梦终于开了口。 “这小丫头跟大人很像啊,一定是亲生的。”金劲调侃道。 “我当然是我娘亲亲生的。”小女孩这调皮样当真有许相梦的影子。 “是是是,那你爹爹是谁呀?”金劲问。 “我爹爹是……” 小女孩跟金劲勾了勾指头示意他凑耳朵过来,金劲也满怀期待地真凑了过去,她却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不告诉你。” “哎你这小鬼!” 金劲这一下被气的,他又急匆匆进了厨房,只是又端出来一碗面,碗小却不少料。金劲故意装作一副生气模样把碗端出来放在小女孩面前,说道:“小鬼,你的这碗在这。” “谢谢叔叔。”小女孩也故意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道谢。 小女孩有些困难却还是抽来了筷子,筷子比她指头还粗,但她依旧吃得津津有味。金劲拉开凳子坐下,又继续和许相梦聊起来。 “话说大人,这小鬼到底姓什么呀!姓夜?还是姓央?”金劲问道。 “你猜猜。”许相梦笑着一脸。 “叔叔您歇着去吧,我叫央子夜。” 央子夜这话可让金劲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不少,他是得多大年纪了,才让她一个小屁孩关爱地说出“歇着去”这样的话。 央子夜吃着自己的面条,许相梦和金劲则是聊起了这漫长而又恍然一瞬的七年。 多事那年的春末夏初,许相梦离开了高涯县,这一离开就是七年。七年间,县衙也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大改变,知县换了两位,两年前,戴子卓接任了知县之位。金劲和成墙都没有继续当捕快,金劲如许相梦所见,经营此面馆,可比他当捕快混得好得多。成墙回了老家,勤勤恳恳地做农户,过着简单的生活。成城则是升了职份,年前刚去了州府做了捕头。而毛小猜和成城也不辜负许相梦的期待,感情发展稳定,二人在三年前成了亲。 除了县衙里的人,其他高涯县里的人金劲也都跟许相梦提起,成惠和戴子卓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竟也成了一对。许相梦只能感叹光阴流逝,竟已七年。 “那柳夏青呢?” 许相梦这一提起,小萝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一如既往地唤道:“金劲!” 小萝蓦地止步,柳夏青也从后面跟了进来。柳夏青的目光落在许相梦身上,眉头一蹙,却好似带有怪怪的感觉,陌生却似曾相识。 原来,柳夏青那次重伤之后失去了记忆,而整个人也不像之前刁蛮任性了。此外,金劲和小萝二人之间好像也有好戏。 除了以上,金劲还说到了杨景佑,许相梦离开那年的冬日,他回到了高涯县找她,只是她人已远去。 许相梦并没有在高涯县多做逗留,过往的一切都还是美好的,以往在个小县城里发生的所有事在回忆里都是最绚烂的烟火,曾经占据了那片的天空,永远刻留在心头。 告别高涯县,许相梦和央子夜被飞驰车马带去衡都。 到衡都时,春日正盛。 衡都的街道宽敞繁荣,许相梦和央子夜从车马上下来,母女二人牵着手行走过街头。人往人来之间,琳琅满目的店铺,充斥耳间的叫卖声。 许相梦刹那听见熟悉万分的叫卖声,她牵着央子夜穿过行人,闻着熟悉的甜香味走去,终于看见了一个果糕摊子。 “娘亲,好香啊!” “子夜想吃吗?” “想!” 许相梦被央子夜拉着上前,直到跑到果糕摊子前,两声重叠,彼声是久违的熟悉。 “老板,来一份果糕。” 许相梦和杨景佑二人不约而同凝目彼此,在人潮涌动中静止,七年前后,重遇时还能欢笑如旧。 许相梦和央子夜牵行过街头,忽地一匹飞马驰来,停在许相梦身边,马上下来之人是央华,他一下来就把央子夜高高抱起,说道:“嫂子,大侄女,走吧,大哥让我来接你们!” “我们华哥还真是潇洒,骑着马在城里飞奔,不怕被抓起来治罪啊?”许相梦笑侃道。 “他们哪有以前的嫂子你那么不惧强权公正严明啊!”央华一脸得意道:“而且华哥我的御马之术可不是盖的!” “行了,快走吧,子夜可想她爹爹想了好久了!”许相梦说道。 “是娘亲想爹爹想了很久了!”央子夜嬉笑着说道。 “就是!”央华和央子夜串成了一气。 皇宫花园内,繁花正盛,许相梦和央子夜在央华和丫鬟和內监的带领下前行,从五彩缤纷中走过,央子夜一路还打个几个喷嚏。 二人从繁花之中走出,来到了满目葱绿的绿幽庭。央子夜挣脱了许相梦的手往绿幽亭里冲过去,亭中,从一侧看,央宸坐在棋盘之前,正落一子结束棋局。 “朕又赢了。”央宸一笑。 “爹爹!” 央子夜挥撩开纱帘跑了进来,央宸对面坐着输棋正略显郁闷的夜央看见了央子夜,郁气即刻消散,他起身往央子夜过去,亲情一抱。 “爹爹,子夜好想您呀!” “爹爹也想子夜了,你娘亲呢?” 夜央抱着央子夜往纱帘那边看去,许相梦和央华同时走了进来。许相梦看着夜央和央子夜二人父女情深,可是吃起醋来,上前挽住夜央的手说道:“你们两个啊,有把我这个娘子和娘亲放在眼里吗?就知道腻在一起,我不开心!” “娘亲,你这么大人了,还吃子夜跟爹爹的醋,多丢人呀!” “我……”许相梦被央子夜一句话驳得无言。 一旁的央华看着许相梦这一家三口恩恩爱爱才只有羡慕的份,他走到央宸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拉着一脸说道:“大哥,可不能纵容二哥他们一家这样幸福,我们两个也不能落后!” “朕有太子,不能落后的只有六弟你一个吧?”央宸笑道。 “咦,这么说还真是,大哥二哥你们太不厚道了!”央华一副委屈模样。 “那华叔也赶紧找一个婶婶吧!”央子夜笑道。 “小子夜连你也敢嘲笑我!” 欢声笑语恰如缤纷色彩,点缀满绿幽庭。 青石板路之上,许相梦轻叹一气走在前,央子夜牵着夜央紧跟二上,她小手牵起许相梦的手,相视一刻,许相梦蓦地笑了。 三人前行,一生一世一幸福。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