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卷一、以我之身,代人之悲欢喜乐 ------------ 第一章:梦碎 沐烟双手握紧,脸上毫无血色,贝齿咬着下唇,仿佛坠入冰窖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轻纱罗幔,红烛相伴,这本该是她的陪衬,本该欢喜雀跃不已。可此刻……她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喜庆的大红床单上,那原本属于她今晚与夫君恩爱同眠的地方,此时却被人霸占。今天和她一起进这王府大门的,还有另一个人,乃十里长街最红火的一家窑楼里出来的女子,名动京城的歌姬,柳飞絮。 此刻,她依偎在男子的怀里,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见有人进来,侧脸一瞧,正巧就看见站在门口处的沐烟。对上对方气得发红的眸子,不仅没有一丝慌张,反而越发肆无忌惮的娇笑着。 啧啧,大祭司的孙女又如何?大婚之夜,王爷还不是和她一个妾侍打得火热?甚至在属于她的婚房里公然大秀恩爱,怎能不叫她得意? “沈离!” 终于,沐烟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大声喊出了床上男子的名字。 没错,沈离。大溟王朝众多皇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是太子的大热人选,也是她沐烟的夫君。 从小就迷恋着,渴望着能有一日嫁给他。日日祈祷,夜夜期盼,上天终于听见了她的恳求,在疼爱她的爷爷突然过世后,皇帝仁慈,以双亲早亡,需要人照顾为由,将她嫁于心目中一直喜欢的人。 天知道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是有多么欢喜。像所有等待出嫁的女子般,她紧张,却又带着期盼。有一丝丝害怕,却更多的还是高兴。 沈离是大溟王朝的三王爷,最有望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她是大溟王朝的大祭司之女,身份也是特殊显赫。他们两人的婚礼自然不出意外的很隆重,整整一个帝都的百姓,似乎都在恭贺他们的结合。她的花轿所到之处,百姓跪拜,锣鼓喧天。一路敲敲打打,把她送进了从小就渴望住进去的瑞王府。 拜了天地,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她会过的很幸福。可却未曾料想,自己的贴身丫鬟看了看新房的布置,皱起眉头嘀咕着怎么这般朴素?而这时,那几位送她入洞房的服侍丫头却告诉她,这个婚房不是她的,王爷在今日,还娶了另外一位女子入府为妾。这个新房本该是那位妾侍的,不过……王爷却命人把那位妾侍带去了沐烟的新房。 沐烟听见此话,当即掀了盖头,带着怀疑和不信,冲进了刚才那个丫头所说的原本属于她的新房处。推开门,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男子听见有人唤他,才终于懒懒的从女子身上离开了些。侧过头一瞧是沐烟,当即扯开嘴角笑了笑。 “哟,这不是本王的爱妃嘛。怎么?不在新房里等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与为夫欢好了吗?” 沐烟脸色惨白,心口处一阵阵揪心的疼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她所有的梦,所有的期盼全部破碎,这个她一直深爱的男人,竟是这般让她心碎! “沈离,你无耻!” 沐烟的脑袋一片空白,气愤的情绪已经令她失了理智。只见她大吼一声,随手就抓起一旁摆放的花瓶砸向了床上的那个男人。 “呀!” 床上的女子小小惊呼了一声,沈离却不慌不忙的随手一挥,那花瓶便嗖的一下砸向了墙壁,发出啪的一声碎响。 眼看着没有砸到,沐烟气急之下又拿起了另外一个花瓶。可她这边还没动作,沈离却已然眯起了眼眸。 “放肆!” 掌风扫过,沐烟只觉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砸了一下,令她痛苦不堪的向后倒去,后背狠狠砸在了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嘴里有腥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咳了咳。紧接着,一大口鲜血喷出,她捂住胸口,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带着震惊和悲凉的情绪,沐烟意识开始模糊。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在看看某个人的脸。那张,她从小就渴望触碰的脸。那个,她打从心底里深爱的男人。 “沈离……” 视线模糊,她努力的眨了几次,却只能勉强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张了张嘴,想要唤出他的名,声音却如蚊呐,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离哥哥,烟儿长大之后,要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最后无力的闭上眼时,沐烟扬起了淡淡的微笑。如以往每夜入眠之时一般,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她想,这一次,这个梦应该会很长很长。而她,再也不愿意醒过来。 “王、王爷,她……不会死了吧?” 床上的女子有些后怕的没敢在撩拨沈离,她原本看见沐烟被打,该是很高兴的。可是自沐烟那一口鲜血喷出到如今的陷入昏迷,便冷不丁的让她开始惊骇起来。 王爷能娶她入门为妾,甚至在大婚之日当着新娘子面如此对她恩宠,她自然是心里得意的。但沐烟好歹是大祭司的孙女,这场婚礼也是皇帝亲自赐的婚。沈离即使不愿意,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可如今沐烟居然被王爷打伤,而且刚刚王爷这一掌下手也不轻,那娇滴滴的人儿口吐鲜血的模样,着实让她害怕啊。 闻言,沈离微微蹙了蹙眉,起身下床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就朝沐烟走去。刚才那一掌他下手有分寸的,只是略施惩戒,让这娇蛮女子不准再放肆而已。可眼见着她居然口吐鲜血陷入了昏迷,这一下他倒是有些把握不准了。 走到沐烟身边,沈离蹲下身,刚伸出手去探她的脉息,却不料那昏迷的小人儿突然嘴巴一张,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 第二章:驯兽师 慕言是现代世界一名普通的年轻女孩,却有一个很另类的职业,马戏团驯兽师。 好吧,她承认这个职业有些另类了,但是没办法,谁让她天生就跟动物有缘。记得大学时期有一次和朋友去马戏团看表演,没想到半途有只老虎失控,竟然冲进了人群。在众人惊慌尖叫声中,慕言拔腿就跑。却不料那只老虎正巧就朝她冲了过来,没两下就把她给扑在了地上。 当时那个心情啊,哎,怎么形容呢?就跟等待刽子手砍头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慕言知道老虎这种动物的野性,也深刻知道她的处境就跟“狼入虎口”没什么两样了。就算她此刻高呼救命,估计只会更加惹怒这头猛兽,所以她干脆闭上眼,等待着被咬的体无完肤。心里念叨的,最好是找对死穴,一咬必死,可别让她受太多罪。毕竟先咬断一只手臂,在咬掉脖子什么的折磨,一点儿都不好玩! 慕言闭上眼等死等了半天,身上那只老虎却依然没有吞她入腹的打算。反倒是耷拉着一只大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逃跑的人们有的停下了脚步朝这边望来,现场的工作人员们围绕在四周也不敢轻举妄动,慕言翻了翻白眼,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尼玛,老娘是来看杂耍的,不是耍给别人看的有木有? 思及此,慕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猛的就对上了那只老虎的眸子。开口道:“呐!虎兄,我跟你说,你这么压着我也不是个事!跟你打个商量,要么你给我来个痛快的,要么就把我放开,成不?” 老虎稍稍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迷茫。片刻后,两只压着慕言的大爪子居然就真的松开了。周围的工作人员见状,当即动作迅速的冲上前,几个人合力把这只老虎给套了起来。眼见着一个人掏出随身带的麻醉针管就要往老虎身上戳,慕言冲上前阻拦,揉了揉被按的发疼的手臂俏皮道:“我说这位大哥,你看啊,我也没受伤,也没打算让你们索赔什么。所以啊,你看能不能别给它打麻醉针了,带回去关起来就好了嘛。” 工作人员似乎被慕言的热情感染到,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几个人拽着那只老虎,把它带进了后间。期间那只老虎一步三回头,似乎对慕言很是不舍的样子。慕言也笑了笑,随手冲它挥了挥。却不料就这一人一虎深情脉脉的目光,当即被在场一位记者给抓拍到,第二天就上了头条,题目是“一只虎与人类的爱恋”。 试想,能把万兽之王征服的人,该叫什么?慕言那小单位的一群奸诈小人看见报道后,理所当然的就给她取了个绰号,叫禽兽之王。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有些匪夷所思了,那个马戏团的主管居然找到了慕言,热情的希望她能去他们那里工作,工资待遇什么的,全部好商量。 慕言本来就看不惯公司里这群人的作风,这会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二话没说就甩了辞职报告,潇潇洒洒的丢下了一句话,便打包走人了。 “老子去跟禽兽一起生活,也远比跟你们一群人渣在一起要来的快活多了!” 于是乎,她的驯兽师生涯,正式开始! 今天,她和往常一样换好工作服,来到一个牢笼前站定。这个笼子里关着的,是团里新购入的一只狮子。这只狮子皮毛很亮很柔顺,据说还是什么贵族纯种,所以身价很高。但是就是因为骨子里血液的尊贵,让它与别的狮子不同,野性难训,很不听话。团长将它分配给慕言训练,这足以证明对慕言的信任和器重。 “好吧!”慕言眼眸晶亮,兴奋的握了握双拳。“就让姐姐我好好****你吧!” 打开牢笼,慕言把那只高贵的纯种狮子给放了出来。她伸出手,一步步引导着它。 慕言可能天生就对动作比较有吸引力,所以那个禽兽之王的绰号,其实也不算白喊。因为团里的驯兽师,几乎每个人都是通过好久的训练,才能与这些动物打成一片。当然,这还得在喂它们食物的前提下。而慕言就不一样,她往往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那些动物就很听她的话,让趴下就趴下,让转圈就转圈。团长大人一度欢喜不已,连连称赞主管这个墙角挖的真心好! 而此时,那只据说野性难驯的高贵金毛狮,居然也对她惟命是从。慕言手指往下一指,金毛狮就趴了下来。慕言手指一抬,金毛狮就抬起左腿,与慕言拍了个掌。 “嘻嘻,不是挺乖的嘛!” 慕言双手叉腰高兴的笑了笑,眼见着这只狮子听话温顺的模样,心里便越发的胆大起来。只见她卷了卷袖子,小脚一抬,便坐在了那只狮子的背上。伸手抚了抚它的毛,发现果然柔顺无比。忍不住俯下身,整个人贴靠在金毛狮的背上。 金毛狮原本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让慕言坐在它身上,可不知怎么的,它突然就站了起来。这个举动让慕言愣了愣,下意识的稳住身子开口道:“怎么了?” 话刚一出口,金毛狮突然就狂吼一声,身子用力一扭,就把慕言给甩了出去。慕言撞在墙上,摔的七晕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那只金毛狮疯狂的朝她奔了过来。那凶狠的眼神,让一直淡定不慌的慕言有些害怕。还没做好反应,身子已经被压住,紧接着,那张血盆大口就咬了下来。 …… “居然敢咬我!” “居然敢咬本王!” 两句话语同时响起,啪的一声响,慕言觉得胸口脸颊都火辣辣的疼。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衣衫半露的男子。乌黑的长发有些散乱,深邃的眸子如同暗夜的苍穹深不见底,那厚薄适中的双唇此刻抿着,透着危险孤傲的弧度。脸如雕刻般完美无缺。 靠!只听说过青蛙能变王子,没听过金毛狮也能变美男啊! 慕言如是想着,脑袋一阵阵泛疼,似乎有什么零散的记忆正窜过,让她一时间分辨不清,显得有些茫然。 “沐烟!本王先警告你,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乖乖听话,我或许还能顾及大祭司沐啸的情面给你留个王妃之位。如若不然,即便你是陛下亲自赐婚,本王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手软!” ------------ 第三章:皮厚之人 沈离说罢,便又回到床上与女子继续亲热。慕言拍了拍脑门,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喜服装扮,向来处事不惊的她,也觉得这一次闹得有些荒唐了。 穿越?有没有搞错?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还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离哥哥,烟儿长大之后一定要做你的新娘子!”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记忆闪过,慕言皱起眉,又使劲的拍了拍。紧着她闭上了眼,试图慢慢消化一下。于是,残存的记忆画面涌现,她看见了一个男人。从小到大,渐渐变化着,越来越俊美,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她的心。直到后来,金銮宝殿之上,有个老头赐婚,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高高兴兴的上了花轿。然后……视线所触及的,便是两人你侬我侬,相互拥抱缠绵的画面。 男人是她的夫君,女子……却不是她。 突地,慕言睁开了眼。想她从一个小小会计转行成了驯兽师,那接受能力自然很强悍。穿越什么的暂且不说,就说如今这眼前一幕…… 公然挑衅是吧?当她的面想表演现场秀是吧? 切!她慕言何许人也?虽然带字母的片子没看过几部,但是马戏团里那些公的母的动物发情时,她也看过好几次现场交配!来来来,她就当一次现场解说员,好好看一看! 思及此,慕言一边揉了揉胸口,一边坐直了身子。那床上的女子见慕言醒了过来,立马又恢复了风骚,当沈离一上床,她就迫不及待的勾过他的脖子,把他拉着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爷~不要去管别人的死活了,今晚就让妾身好好伺候你。” 沈离勾唇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就把两人的位置换了一下。他躺在床上,让那柔媚入骨的女子伏趴在了他的胸前。 “好啊,既然美人儿开口要求,我自然是乐意配合。” 女子绽开笑容,伸手抚上沈离结实的胸膛,低下头在他的喉结处来回轻舔。眼看着就要往下发展,坐在门边的慕言却突然开口道:“不对!你们这个姿势不对啊!” 女子动作一窒,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了慕言。沈离也一样,侧过脸望向她,微微蹙起眉头。他本以为这娇蛮的小姐会继续闹腾,却不料此刻居然跟换了个人似的,静静的坐在那里围观起来。 慕言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道:“好吧,这个姿势虽然可能会感觉更舒服一些,但是我瞧这位姑娘柔弱无骨的样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到时候王爷你就会把持不住反扑过来。这一来一去就耗费不少精力,而且这位姑娘换过姿势之后肯定感觉不如之前舒服,所以还不如……啊!不好意思,我这些话绝对不是说王爷你肾亏,力气不足。这纯粹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和观点而已!” “哦?” 沈离眯起眸子,“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很有经验啊?” “啊!” 慕言非常淡定的耸了耸肩,“看过不少了,就你们这种程度,算是小菜!跟那些激烈凶残重口味的比起来,你们这个……啧啧,一点儿激情都没有。” 床上的女子闻言,顿觉火大,忍不住便嘲讽道:“哼,想不到堂堂大祭司后人,居然这么不知廉耻!” “哎哟喂!?” 慕言笑了,“我就随口说说,就不知廉耻了?那边说边做的你,是不是更加不知廉耻啊?” “放肆!” 沈离冷声怒斥,慕言浅浅一笑。 “放肆的是她!我乃溟朝祭司之后,皇帝陛下钦赐的婚姻。再怎么不受宠,毕竟身份地位在那呢。你八抬大轿迎我进门,即便再落魄也算是个妃。正妃的名份我不想,侧妃的名份还是该有的。她一介风尘女子,你要娶便娶了,我也没权利干涉,但是入门为妾,论辈分,她怎么着也该喊我一声姐姐!你们既然两厢情愿,又看上了我的地方,那便让给你们滚床单又有何妨?只不过这姑娘不仅不知感激,还公然顶撞与我,三王爷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谁放肆了?” 沈离眉梢轻挑,眸子里带着些许吃惊。殊不知此慕言非彼沐烟,从前那个只知道娇蛮认死理,现在这个,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让他隐隐头疼。 “来人!” 沈离推开身上的女子,突然开口轻喝。紧接着门被打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把她给我押去别院关起来!” 几名侍卫低着头,没敢轻举妄动。要知道沐烟的身份特殊,很有可能便是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而祭司之职,对于溟王朝来说,是不可缺少无人能撼动的存在。本来他们家主子就是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如今娶了祭司之后,地位便更加稳固。可现如今……大婚之夜,这是要闹哪样嘛? “怎么?都听不见本王的命令是吗?要让本王把你们的耳朵都给割下来喂狗是吗?” 冷冷的声音响起,几名侍卫饶是在胆大,也不敢违抗沈离的命令。瞥了眼靠在门边的慕言,走过去欲把她给扶起来带走。 谁料慕言拍开侍卫的手,自己扶着门缓缓站了起来。没有任何委屈和慌乱,反而很是镇定的冲床上的某个人礼貌的挥了挥手。 “我走了,这床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就让给你们慢慢滚吧。啧啧,活春宫是好看,但是淫靡之气实在太重。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哟~” 话音一落,慕言便自觉的往外走去。好吧,如今口舌之快玩过了,接下来,她要好好思索一下日子该怎么过了。 不受宠的祭司之后啊,哎……这身份貌似有些苦呢。 ------------ 第四章:陌上谁家少年郎 “小姐,三王爷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这么对你!” 王府别院内,丫鬟红鸾捏着小拳头,愤愤的为自家主子抱不平。慕言坐在院子内的藤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 “红鸾,不用生气。大婚之夜,当着我的面与一妾侍欢好,三王爷呐,这是摆明着要给我难堪,我就当过眼云烟,无视便好,何必跟他较真呢。” 红鸾蹙眉,一脸不理解的表情。张了张小嘴,刚要继续说什么时,却被慕言伸手打断。 “难得天气这么好,我心情也不错。这件事暂且就不提了可好?” 红鸾嘟着嘴,既然自家主子都这么豁达了,她也无话可说了。 慕言眉梢一挑,漂亮的眸子里闪出一抹明亮的光芒。突然捂住胸口,轻呼出声。 “红鸾,我昨夜挨了三王爷一掌,到现在还隐隐的泛着疼呢。” 此话一出,红鸾脸色大变,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我这就去找大夫过来,你等着。” 话音一落,小妮子就准备往外奔。慕言一把拉住她的手,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无需这么紧张。这一夜都过去了,要是真有事,我也不会撑到现在。我啊,身子倒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说到此处,慕言稍稍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小丫头脸上满是慌张,无半分其它情绪时,才接着道:“只不过也不知道怎么着,这记性倒是变差了许多。我今早睡醒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啊?” 红鸾愣住,有些困惑的模样。慕言见状失笑,眯起眼抬头望向那天空中炙热的光芒,轻声呢喃。 “红鸾,你就当说故事吧。跟我说说这里是哪里?什么国家?哪个朝代?我是谁?我嫁的这位夫君,又是谁?所有的一切,你都跟我说说吧。” 红鸾闻言眨了眨眼,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慕言闭上眼小憩的样子,以为她只是想随便听点什么入眠而已,于是也没有多想,便开始娓娓道来。 …… “哦?居然没有闹?” 沉寂的书房内,穿着雍容华贵的男子坐在漆黑的雕花木椅上,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眉梢扬起,挑出一丝丝玩味的弧度。 在他的正前方,一名黑衣男子恭敬的站定。 “是的。从昨夜住进别院开始,就一直很安静。今早起来用完膳后,就和丫鬟两人在院子里晒太阳,这会儿正在午睡。” “呵……”沈离倾身向前,一手支着下巴勾唇浅笑着。 “羽落,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夜之间……那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说不喜欢她,但自己毕竟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沐烟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仗着自己是大祭司最疼的孙女,地位甚至比皇城内的公主还要高!所以自小娇蛮任性,嚣张跋扈惯了! 他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昨夜才刻意在她面前上演那么一出。本是想好好羞辱她一番,事实他也成功了。可是…… 羽落低头默不作声,他身为三王爷的贴身暗卫,一向不多话。主子吩咐的事情,他只要办好就成,其他事情,他从来不多问不多说。 “哎……” 沈离知道他沉默寡言,遂轻叹一声,挥了挥手遣他退下。 “继续盯着,有任何举动都回来向本王通报。” “是!” …… 日落黄昏,慕言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红鸾不知道去哪里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沐烟?慕言? 换了个名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即将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还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有一点她是非常清楚的。 那就是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朝代,弱肉强食的规则不会变!好在她是什么大祭司的孙女,如今又嫁给了风头很高的三王爷,温饱这些倒是不用担心了。她该烦恼的,是怎么好好活下去! 生存法则无非就是几种,她是个比较懒的人,所以最适合她的,就是安分守己,吃喝等死。既然穿越过来,便该知趣的随遇而安。自此,在没有慕言,如今活着的,只有沐烟! 疏通一切思绪,沐烟站起身欲回房,却不料院落墙头突然传出一阵窸窣声,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瞧,就见一道白影闪来,有个小东西连窜几下蹦上了她的肩头。沐烟还没回过神,便听见院外便响起了好大一片嘈杂声。 “哎哟,七王爷,我的小祖宗哟,你可跑慢点,千万别摔着了!” “别!别爬墙!你们几个狗奴才,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把七王爷扶下来!” 沐烟眨了眨眼,抬头去瞧。就见那杂草乱生的墙头之上,冒出了一颗脑袋。大大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左瞧右看了一会儿,最后直直的盯住了她。 多年以后,每当沐烟想起这么一幕时,嘴角总是忍不住扬起笑容。这是她和七王爷沈彦的第一次相遇,不算刻骨铭心,可就像用烟头在手上烫了一个疤,怎么也挥之不去。她看着他从青涩少年蜕变成有担当的男子,见证了这个日后成为大溟国第一神武将军的人,辉煌灿烂的短暂一生。 “你!站着别动!” 这么说着,那颗脑袋的主人便整个人翻墙而入,不如所料的,外面又是一阵叫喊声。可他像是丝毫没听见,翻身落了地,就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朝沐烟走了去。 沐烟转了转眼珠,顿时明白对方的目标是她肩膀的小东西。不由笑了笑,抬手朝它摸了去。 “哎,别呀!” 对方急了,沐烟却不为所动。直到那小家伙乖顺的窝在她肩头,任由她抚摸享受的模样出现,那少年才站直身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奇了怪了!这只雪貂很怕人的,本王自从得到它后,就没成功碰过它一次!为什么它这么喜欢你?” 沐烟逗弄着小雪貂,漫不经心的回道。“可能……是脸的问题吧。” “脸?” 少年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张俊俏不凡的小脸。沐烟其实从刚才那阵嘈杂声中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本无意冒犯,可一见他那双满是明亮的眸子,就忍不住打趣起来。 “不可能啊!整个大溟国,除了三哥之外,就属我长的最好看了!难不成……它是嫉妒我?” 此话一出,小雪貂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年见状,当即气的蹦了起来,伸手就想捉住它。小雪貂机灵的很,蹭的一下跳下了沐烟的肩膀,也不乱跑,就围着沐烟脚边到处窜。少年就气急败坏的追着,引的沐烟笑声连连。 于是,当随后闯入院子的侍卫太监看见这么一幕时,都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 第五章:人不如貂 “对了,你是谁?” 少年转了几圈都捉不到小雪貂,有些气喘停下休息。小雪貂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嗖的一下又窜上了沐烟的肩膀,这才使得他分神注意到了眼前的女子。 沐烟笑了笑,落落大方道:“我叫沐烟。” “沐烟?你姓沐?” 少年眼露疑惑,双手插腰瞧了瞧四周。“不对啊!我听说三哥娶了大祭司的孙女。等等,沐氏一族有几个和你年龄相同的姑娘?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三哥娶的媳妇?” “让七王爷笑话了,不巧,我偏偏就是你三哥娶的媳妇。” 少年一愣,嘴角扬起笑,思维跳的活跃。 “哎?你怎么知道我是七王爷?” 沐烟失笑,好心的伸手指了指那些站在院子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太监侍卫们,以及端着晚膳愣在门口不知所以的丫鬟红鸾。 “我只是刚才在墙外听见的而已。” 少年闻言嘻嘻一笑,映的天际晚霞都显得温暖的不少。沐烟有些恍惚,心想,跟他那讨人厌的王爷夫君相比,此刻的少年是多么美好。容貌什么的,哪里有比他差?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子,才着实讨人喜欢。 “呃……七、七王爷!我们是过来给三王爷补送大婚贺礼的。这、这么贸贸然闯入人家别院不太好吧?” 门口站着的一位太监适时出声道,显然还不知道沐烟的身份。 他们家七王爷从小就被宠惯了,向来无法无天任意妄为。但在众多皇子中,陛下偏就特别喜欢他。原因无他,七王爷虽任性,但真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好孩子。皇位江山对他来说,还比不上十里长街的庙会花灯。他不争不抢,陛下也决心护他一生周全。所以换个角度去想,七王爷也是幸福的。 在几位王爷都在为太子之位费尽心机时,七王爷在塞外草原玩的不亦乐乎。这一回要不是听说从小就比较疼他的三王爷大婚,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回来道贺。 这贺礼嘛,是在玉龙雪山游玩时,别人送给他的一只小雪貂。七王爷甚是喜欢,但无奈驯服不了,这一次趁机送给三王爷,实则也是想闹一闹。可是刚才在路上,好像是笼子没关好,小雪貂突然就从笼子里窜了出去。七王爷孩子心性,不管不顾的就追了去,这才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吵什么吵!我不正在送礼么!” 少年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那刚才说话的太监愣住,茫茫然的瞧了眼沐烟。 “正、正在送?” 少年没在理他,瞥了眼沐烟,又盯着那窝在她肩上温顺无比的小雪貂看了半天,才咬牙不甘不愿的嘟囔道:“你真姓沐?真是我三哥的媳妇?” 沐烟点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原则?那事实上呢?” “事实?” 沐烟抬手指了指四周,一脸的云清风淡。 “事实是你三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我。瞧!昨天刚大婚,今天就把我赶来这里住了。” “是吗?” 少年眼眸璀璨,让沐烟错愕不已。她本是随口说说当作取乐,谁料少年竟会露出这晶亮的眼神望着她。 “三哥不喜欢你?那你就跟我走吧,好不好?” “……啊?” 饶是沐烟在淡定,在听见这句话时也愣住了。七王爷沈彦却摸着后脑勺满脸笑容道:“嘿嘿,其实我这次赶回来匆忙,根本没来得及准备你们的大婚贺礼。正巧回来的时候,有人送了我这只小雪貂,我看着喜欢的紧,却始终驯服不了。最后没办法,我就想干脆就把这只雪貂当做贺礼好了!日后三哥要是也驯服不了,我在找个借口给要回来!” 沐烟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听见送出去的贺礼还有要回来的说法! “不过现在好了!”沈彦一拍手,“既然三哥不喜欢你,而我家的小雪貂这么喜欢你,那你干脆跟我走得了!” 这么说着,沈七王爷就一把拽过沐烟的手,刚欲准备带着她往外走,就听见院外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 “七弟离京游玩这么久,这一回来就要带走本王的爱妃,是不是也太不把我这个三哥放在眼里了?” 声音一落,一身华贵锦袍的三王爷负手走进了院子里,门口那些站着的侍卫太监们瞬间跪了一地。 沐烟一见这位主出现,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昨晚的那副不堪画面。脸色一黯,下意识就想甩出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停住,微微福了福身,算是给他行礼。 沈彦见到自家三哥出现,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冲上前就给了他一个拥抱,笑嘻嘻道:“三哥!我想死你了!” 沈离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轻轻推开了他。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向来神经大条,不过俗话说的好,傻人有傻福。况且这老七的福气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本来尴尬的气氛就用这一个拥抱就给轻易的化解了。 “哦?想我?” 沈离似笑非笑的挑起眉,“这么想我,这会儿却要带走我的妃子?七弟,这就是你想人的方式吗?” 沈彦依旧笑容满面,“我这不是听嫂子说,三哥你不喜欢她嘛!那既然不喜欢,就干脆做个人情送给我好了!” 沈离闻言,朝沐烟那方瞥了一眼。只稍一眼,便明白了关键所在。勾起唇角,不露痕迹的笑了笑。 “好!人你可以带走,那只雪貂,留下!” “啊?别呀!” 果然,一听这话,沈彦立马急了。这孩子心思多单纯啊,他之所以想要沐烟,还不就是看着那只心爱的雪貂一直粘着她不放么!这会儿倒好,三哥答应给人,却要留下貂。那他带个人回去,算什么事嘛! 沐烟原本是围观者,这会儿从他们哥俩你来我往的对话中,顿时听出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她活生生一个人,居然还不如一只貂?人可以送来送去,貂却被抢的谁都不放手! 思及此,沐烟有些生气的低头瞪了眼窝在她肩膀上的小雪貂。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颇为委屈的缩了缩小脑袋。这个动作让慕言笑了,心想,你个小东西也知道愧疚吗?你要真愧疚,就给我去咬他们两个一人一口,当做替我泄愤报仇了! 沐烟发誓,她真的只是想想而已。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让她惊讶了!因为那只小雪貂居然真的跳下了她的肩膀,先是窜到了沈彦的身上,在他高兴的以为小家伙终于肯亲近他的时候,狠狠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紧接着,一旁的沈离上来搭救,却被小家伙也咬了一口。沈三王爷可不是吃素的,当即大怒,命侍卫过来抓住小家伙。可沈七王爷却出声制止,可怜兮兮的捂着被咬的手臂,死活不让侍卫抓它。 于是乎,一场闹剧在王府别院拉开了帷幕。 ------------ 第六章:兄弟情 沐烟趁乱对红鸾勾了勾手指,机灵的小丫头立马点了点头。进了房端上饭菜,主仆两人边吃饭边看戏。沐烟是天生胆子大,而红鸾则是天生少根筋。 于是乎,当侍卫们在院子里到处奔走捉貂,七王爷上窜下跳的阻止后,三王爷沈离终于看不下去,一挥袖袍,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转眼间,那只调皮的小雪貂就被他捏着脖子拎在了手上。 “三哥,手下留情!” 沈彦一声高呼,脚下一转就往沈离扑了去。沈离眉头微皱,一手拎着貂,一手按住了扑过来的沈彦。 “这是从哪学来的毛病,动不动就往别人身上扑!” “嘻嘻,游牧民族那边都好这一口,甭管认识不认识,先抱一个再说!” 沈彦没脸没皮的笑着,趁着沈离一个不注意,赶紧的抢过那只小雪貂,任由小家伙在他怀里扒着爪子乱挠,也死不松手小心呵护着。 沈离眯着眼,不自禁的轻叹一声。想他有众多兄弟姐妹,但凡跟他作对使计下绊子的,他都有办法一一应对,并且会加倍奉还回去。唯独对这老七,始终是无可奈何。 要比心思缜密,手段高明,他沈三王爷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要比心狠手辣,他也多得是折磨人的法子。可偏偏这些东西,在他这个七弟身上都没有!沈彦有的,是生性单纯,喜怒哀乐完全溢于言表,一根肠子通到底,什么心机什么心眼通通没有! 之所以说他有福气,就是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人。纵使父皇偏爱,也惹不来半分嫉妒和仇恨。像他们这些皇子,哪个不是从小就接受各种教育,被灌输各种理念。唯独沈彦不需要学这些,他只要抱着父皇的大腿撒个娇,父皇就乐得天高海阔任他遨游去了。 “七弟,你难得回来一趟,去王府好好跟三哥叙叙旧吧。说一说你在外头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 沈离眉头舒展,眼神柔和。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么多兄弟中,他对这个七弟也是偏爱的。记得小时候故意疏远他,可他这个七弟却偏偏爱粘着他。抱着各种赏赐得来的好玩意送他,不管离京多久,离开多远,总是会和他保持联系。尽管他一封信都没有回过,可年复一年,还是会收到他寄来的各种书信。 他那一向不多话的贴身暗卫曾经无意间说过,这到处充满险恶的世间,也就是因为有七王爷这样的人存在,才会觉得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守护这抹笑容,让他永远不会悲伤。 而就是因为这番话,沈离终于拿起笔,写了三年间第一封回信。信鸽飞出去没过多久,沈彦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沈离永远都记得那一天的情景。他那七弟一脸风霜的模样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赶回来的。手里捏着他的那封回信,没来得及等通报就闯进了王府。待看见他时,激动的眼里满是泪水。 想来也是可笑,那么大的人了,还是堂堂男子汉,居然说哭就哭。冲过来抱着他死活不放手。他不明所以,只隐约间听见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收到你的回信,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事了,就立马赶回来了。 沈离被闹的哭笑不得,其实他那封信就写了几个字而已。大致就是在外注意身体,玩累了就早些回来之类。估摸着他向来冷清的性子让沈彦误会了,这才闹这么一出。 不过,就是因为这一次事件,让他再也甩不开这个粘人的弟弟。并且在心里下了决定,倘若这大溟国日后尊他为王,他必然也会如父皇那般,护的沈彦一生周全! “好啊!” 沈彦眼眸晶亮,“我正好有好多故事跟三哥你说呢!哎哟你都不知道,我在草原那边遇到好多热情的人,收到你大婚的消息时,我连夜往回赶,草原上好多小姑娘都哭着闹着不让我走。” 沈离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让下人准备晚膳,待会儿听你一件一件慢慢说。” “嗯!” 沈彦欣喜的应了一声,于是两兄弟并肩往院外走去。本来夕阳下,兄弟俩并肩而走的画面是多么美好。可无奈被某人护在怀里的小家伙不乐意了,挥舞着小爪子使劲挠!终于挠的七王爷松了手,它便趁机窜出他的怀抱,直奔屋子里的沐烟而去。 而直到这时,两位王爷才总算又注意到了沐烟的存在。 小家伙窜到沐烟身边,讨好似的在她颈窝处蹭啊蹭。沐烟被逗笑,奖励性的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递到它嘴边。屋外的沈彦见状,慌不迭的冲了进来。 “别别别!它可不吃鱼!” 沐烟眉梢一挑,瞪着小雪貂道:“你居然还挑食?” 小家伙一缩脖子,在沈彦惊讶的表情下,竟张开小嘴把那一小块鱼肉吃了下去。这一下,我们这位七王爷彻底是给跪了。他瞧了沐烟好半晌后,走出屋外对站在那有些不耐烦的沈离道:“三哥,她……真是沐烟?大祭司那个孙女?我记得沐氏一族只有预测未来的本领,可没听说他们还有驯兽这一手啊?而且她……跟小时候的性子也相差太多了吧……” 沈七王爷虽然在皇宫生活的日子不多,但和沐烟还是有些交集的。大祭司的地位颇高,沐烟身为他最疼爱的孙女,自然会和他们这些皇子打过交道。印象里,这丫头娇蛮任性的很,想当初他在草原听说三哥要娶她做媳妇时,当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态了。可没料到这几年没见,一回来这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淡然,沉静,额,还带着那么点俏皮的可爱,哪有半分刁钻的影子? 像是被戳到了重点,沈离一听见沈彦这些话,当即皱起了眉头。果不其然,连七弟都发现了,那便不会是错觉了!只不过才一夜之间而已,这变化也来的太不可思议了些吧。还是说,是这个丫头故意在装模作样? 一拂袖,沈离烦躁的瞥了眼正在和小雪貂吃的不亦乐乎的某个人。 “这件事以后再说,七弟先随我回王府去用膳吧。” 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居然在他面前吃的津津有味!到底是多久没吃饭了啊? “啊?可是我的小貂……” 沈彦依依不舍的望着窝在沐烟肩膀上的小家伙,心里一把辛酸泪。想他千里迢迢把它带回来,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个没良心的小叛徒,居然给女色迷惑住,就这么抛弃他这个正主了! “放心!”沈离眼露不耐之色,声音不大,带着半分诉说半分警告的意味。 “你的小貂丢不了的。若是当真不小心丢了,那人也别想活了。” 丢下这么一句,沈离便拽着自家弟弟离开了别院。沐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一次感叹,人不如貂,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 第七章:沐家来人 自那以后,沐烟吃喝等死的安逸生活里,又多了一个小家伙陪伴。其实她仔细想了想,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处!最起码不用陪睡,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去刻意讨好谁。在这偏僻的王府别院里,每天晒晒太阳,逗逗雪貂,除了无聊一些,日子也过的算是舒坦。 当然,既然小家伙留下了,某个爱貂如命的七王爷,也成了这别院的常客。基本隔三差五就会跑过来一次。后来沐烟从和他聊天中得知,这沈七王爷不只是爱貂,但凡是有灵性的动物,他都喜欢! 好比那深山老林里的某只狐狸,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给这位爷遇见了。结果这位爷不吃不喝,蹲在林子里守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随行的一名贴身暗卫看不下去了,以下犯上把他敲晕了给带了回去。 回头这位爷苏醒后,吵着闹着要那只狐狸。大伙没办法,只能去找地方县官,给派了兵专门去林子里找那只狐狸。可找了几天都没结果,就在大家想破脑袋该怎么解决时,咱们沈七王爷突然跳出来说不找了。问其原因,说是狐仙托了梦给他,那只他看见的雪白狐狸是狐仙的后人,以后啊,也是要成仙的,所以不是尔等凡人能养得起的!大伙听的云里雾里,狐仙托梦的说法也不知真假,但总算这位爷不折腾了,他们当然乐得当真。 “怎么?你也认为是假的对吗?” 院子里,七王爷沈彦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逗弄着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小雪貂,对一旁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的某个人蹙起了眉头。 沐烟原本也不是这副懒散模样的,她就算在随性,也得碍着身份装模作样一下。可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这位七爷天天来访,敢情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她都懒得装下去了。这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她原形毕露。 “我不认为是假的啊!” 扔掉瓜子壳,沐烟闭着眼恹恹的答道。太阳晒得暖和的很,她开始有些犯困。忽的,一抹阴影笼罩全身,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了沈彦那一张放大的俊脸,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光芒。不知怎地,沐烟的脑海里冷不丁就浮现出了沈离那双眼。同样是皇子,同样是王爷,为什么性子差这么多?一个是单纯的离谱,一个是深沉的可怕。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啊?” 沈彦激动的说着,让沐烟顿觉,敷衍他也是一种罪过!刚想说些什么瞒混过去时,就听见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传来,夹杂着红鸾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莲姑娘,你不能这么硬闯进去!” “滚开!区区一个丫鬟也敢拦我!” “我……” 红鸾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咱们沈七王爷和沐烟这么姿势暧昧的一幕。 “你、你们!” 身穿紫衣的女子伸手指着沐烟和沈彦,一脸的惊讶。沈彦眨了眨眼回过神,赶紧的立正站好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沈彦这句话。沐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瞥了眼紫衣女子,确定她不是那晚和沈离在床上欢好的那人后,才低了低头,客气道:“请问,你是谁?” 此话一出,除了沈彦之外的其余两人都愣住了。 红鸾走过来拽了拽沐烟的袖子,低声道:“小姐你没事吧?她是莲姑娘啊!” 沐烟真的很想再问,莲姑娘又是谁?可分析眼下情势,还是聪明的选择了接话下去。 “哦!是你啊!多日不见,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呵呵!” 嗤! 紫衣女子显然不是善类,对于沐烟这一招完全不理会。嗤笑一声后,指了指一旁的沈彦道:“沐烟!你别想给我瞒混过去!快说,这个男人是谁?你胆子不小啊,被关进了王府别院还敢这么嚣张?公然与别的男人私会!” 沐烟不想与她多做口舌之争,这会儿她先得搞清楚这姑娘到底是谁。可不料咱沈七爷不乐意了,大手往院子里的石桌上一拍,十足的嚣张模样。 “什么别的男人?小爷我乃是堂堂溟国七王爷!我说沐紫莲,几年没见,你脾气见长啊!眼睛还长错地方了是吧?连小爷我都不认识了?” 沐紫莲!沐烟一拍脑门,哎哟喂,想起来了!原来这姑娘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七王爷?”沐紫莲眉头一皱,“你是沈彦?” “正是小爷我!还不快给爷行礼!” 沐紫莲和沐烟一样,和这位沈七王爷都不是很熟。一来他常年在外,二来两人接触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所以这会儿乍一见面,模样变了不少,还当真认不出来。 “哎哟?敢情你还不相信是吧?” 沈彦见沐紫莲没有动作,也不生气。挑眉笑了笑,随手就从袖兜里掏出一块小牌子,往那沐紫莲身前一扔。沐烟离得近,看见金光灿灿的牌子上,刻了一个彦字。 “看清了!天上地下,只此一块!” 一见到那块牌子,沐紫莲这才咬了咬唇,弯腰下跪。 “民女沐紫莲,见过七王爷。” 沈彦见状,笑的好不得意。沐烟抿了抿嘴,伸脚踢了踢他,示意他不要玩的太过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已经很熟悉了。沐烟知道这位七王爷其实就是小孩心性,除了这一点外,大溟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他这般好的王爷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 见沐烟瞪眼,沈彦便不再闹了。小雪貂还在她手里呢,万一闹的她不高兴,把貂兄煮着吃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妹妹既然来这里,肯定是找我有事吧?先坐下来,慢慢说吧。红鸾,去沏壶茶过来。” 沐烟出声吩咐着,也不理会沐紫莲怨恨的眼神,径自先坐了下来。沈彦也不当自己是外人似的,也跟着坐了下来。 沐紫莲瞪了眼沐烟,又瞧了瞧那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冒出来的沈七王爷,心里虽恨,但为了此行的目的,却也不得不跟着坐下。 ------------ 第八章:御魂壁 沐烟当初从红鸾的口中得知,沐氏一族一直是大溟王朝的祭司,负责利用家族传承之宝御魂璧为皇家占卜。御魂璧能够预测未来,大溟王朝能够屹立数百年不倒,沐氏一族功不可没。 而沐烟,就是前任祭司沐啸的嫡系孙女。沐啸突然暴毙,沐氏家族还未选出下任家主,大祭司之位也暂时空缺。 “什么?御魂壁不见了?” 惊呼出声的,不是沐烟,而是沈彦。他虽然像个浪子似的常年不归,不理会朝政大事。但御魂壁失踪一事,关乎溟国未来的生死存亡。他就算在不靠谱,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嗯。” 沐紫莲沉重的点了点头。“原本御魂壁一直供奉在沐氏的祠堂中,因为爷爷去世,你又大婚。沐家忙的天翻地覆,也暂且没人去理会它。可就在前几天,下人在祠堂打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御魂壁不见了,这才惊了所有人。” 沐烟一手托腮,眯着迷蒙的双眼。“哦?那你来这找我的目的是?” 沐紫莲突然抬头,眼眸闪着异样的光芒道:“沐烟,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爷爷生前最宠你,御魂壁肯定是私下偷偷传给你了!你现在已经嫁了三王爷,当上了你梦寐已久的三王妃。拿着御魂壁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所以,你还是交给我吧!” 闻言,沐烟扯了扯嘴角轻笑,“别说我没有那东西,我就算有,凭什么就交给你?” “沐烟!” 沐紫莲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你别欺人太甚!” 沐烟眨着眼,一脸无辜模样。“瞧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欺负你了?七王爷你给评评理,我有欺负她吗?” 沈彦此时趴在桌子上,与那小雪貂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嘴里小声嘀咕道:“完了完了,我好像听见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三哥?要不要告诉父皇?” 沐烟眼神一凛,低下身凑到了他面前。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七王爷,御魂壁一事儿关乎沐家的存亡,我是如此信任你,才让你时常来这里做客。你又如此信任我,才让我帮你养这只可爱的小家伙。所以呢,御魂壁丢失一事,你要是不能替我保密,陛下怪罪下来,我的死活不重要,这小家伙就必然得给我沐家陪葬!” 沈彦身子一僵,陷入了石化状态。沐烟见状,这才颇为满意的站直身子望向了沐紫莲。 “好了,我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御魂壁的下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请你离开吧。” 沐紫莲愤愤的握紧双手,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见沐烟死活不说,便冷哼一声,开始冷嘲热讽。 “沐烟,你一心想嫁给三王爷为妃,从小就爱粘着他。无奈人家三王爷就是看不上你!可你命好,到头来用爷爷的死,换来这场盛大的婚礼。说实话,我一直都是嫉妒你的,可现在瞧瞧,却又觉得你可怜的很!嫁给三王爷了又如何?我可是听说,你在大婚当夜就被赶出了新房,住在这偏僻的别院里,啧啧,想想都觉得可悲啊。” 沐烟仿若未闻,拂开耳鬓的碎发淡定自若的很。 “是啊,我是被赶了出来。但好歹还有资格住在这王府别院!三王爷纵然再不喜欢我,碍着爷爷的面子,也不会太为难我。我即便在不得宠,名义上也是他沈离的妻。而你呢?你有什么呢?一个为了得到男人,不惜使卑劣手段的娘亲?还是与你那不知羞耻的娘亲狼狈为奸的二叔?” “你——” 沐紫莲被气得脸色发白,沐烟却悠然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随即眉头一皱,狠狠的把那茶杯摔在了地上。 “回去告诉沐家那帮老东西,想要御魂壁的自己凭本事去找!别以为爷爷不在了,我沐烟就好欺负。还有你,别不自量力的去抢不属于你的东西!沐家家主,大祭司之位,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当!这里是王府别院,不是沐府。麻烦你下次来的时候,请下人通报一声。在随便闯进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沐烟说的风轻云淡,却让沐紫莲气得咬牙切齿。她万万想不到,才几日没见,她那从小就刁蛮任性的姐姐,居然有这么凛冽的一面,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思及此,她愤愤的一跺脚,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去了。而沐紫莲前脚一走,沈彦就走到沐烟身前,伸手在她脸上狠狠捏了一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痛的沐烟眉头紧蹙,咬牙道:“七王爷这是抽的哪门子风?信不信你这么对我,回头我就全部发泄在你家小宝贝身上?” 闻言,沈彦赶紧收回手,眼露崇拜之色激动道:“你真的是沐烟么?啊?真的是当初喜欢跟在三哥屁股后面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吗?” 沐烟揉了揉被捏疼的脸颊,没好气道:“怎么?是变得让你失望了?还是让你惊喜了?” 沈彦一拍桌子,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 “哎,我要早知道你长大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初父皇给你指婚的时候,我就立马冲回来把你给定下了!” 沐烟被他那生气的模样逗笑,随口接道:“听你这话,好像你对我以前的印象不是很好啊?” “何止是不好啊!”沈彦咂咂嘴,指了指门口处。“呐!就那刚走的沐紫莲。我告诉你啊,你小时候,就跟她刚才那泼妇样是一样一样的!” “什么!?” 沐烟惊呼,不可能吧! 沈彦还在懊悔中,捶胸顿足的模样惹的趴在石桌上的小雪貂都跟着乐了。 “所以说我就奇怪了,你们沐家的女子是不是越长大,性格也变的越厉害啊?你跟沐紫莲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啊!难怪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你都不认识她了。她小时候多乖啊!就跟你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反倒是你,特别刁蛮,别说三哥受不了你,我都嫌你烦!可你瞧现在,你跟她完全反过来了。” 沐烟瘪了瘪嘴,心想,沐紫莲为什么性格大变她不清楚。不过估摸着就是装的,这会儿爷爷不在了,沐家没人做主,眼看着就要大乱,她也干脆不必在装了。而她呢,灵魂穿越,这玩意就太高深了,跟七王爷你解释也没用,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啊!沐烟伸了个懒腰,眼看着日头又落下了。摸了摸肚子,吩咐红鸾去准备晚膳。沈彦在不自觉,也懂晚上时间,孤男寡女在一起不太好。所以讪讪然的摸了摸鼻子,乖乖的溜去隔壁王府蹭饭去了。 至于御魂壁丢失一事,呃,为了小貂兄的安全,还是暂且替那丫头保密吧! ------------ 第九章:再次来人 “小姐!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你都没瞧见莲姑娘那张脸,气的都发白了!” 屋子里,红鸾一边铺着床,一边兴冲冲的表达着自己的崇拜之情。 沐烟站在窗前望着半空中的明月,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这个身体,都是别人的。她对这个地方还很是陌生,原本想平静的生活下去,吃喝等死安逸一辈子也好。可今天经过沐紫莲这么一闹,她才惊觉这么不管不顾,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个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还时常会跳出来干扰她。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她能明显的感受到,纵使从前的沐烟有多刁蛮任性,但对爷爷的关心是肯定的。还有……对沈离的爱慕,也是那么的炽烈。 既然占了别人的身子,多少也得帮几个忙才对。沈离那边,她可能没办法帮到什么。但是沐家那一边,她至少也该努力一下。 御魂壁…… 沐家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怕是往后的日子就算她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吧? * 翌日清晨,果然不出沐烟所料,她还没睡醒,就被红鸾喊了起来,说是沐家那边又来人了。而这一次来的,便是沐烟昨日口中的二叔,沐坤。 说起这位二叔,其实沐烟完全没有印象,昨日讽刺沐紫莲的那些话,她也不知怎地,随口就说出来了。想来,估摸也是这个身体原本就有的记忆。所以昨夜她仔细的想了想,才总算有了点眉目。 沐紫莲的母亲苏文婉,原本是沐烟母亲白雅蓉的丫鬟,自从跟随白雅蓉来到沐家后,便对当时的沐家少爷暗生情愫。说是暗生,实则之后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当然,白雅蓉也不是瞎子,看着这个丫头跟随自己许久,也算机灵可人,便也有心让她嫁给自家相公做妾。 可沐少爷偏偏是少有的情种,就对白雅蓉一往情深,死活都不愿意在纳妾。之后白雅蓉无奈,就把事实告诉了苏文婉,并且劝慰说,以后一定给她找个好婆家。苏文婉哪里会相信白雅蓉的话,只当她是心胸狭窄不愿意罢了。于是眼见正道不行,就走了邪路。不知从哪弄来了合欢魅药,趁着白雅蓉外出拜佛,偷偷下在了沐少爷的酒里。沐少爷喝了酒,错把她当成了白雅蓉,就稀里糊涂的跟她欢好了。 事后两人清醒,沐少爷虽然后悔不已,却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在白雅蓉回来的时候,便把事情告诉了她。白雅蓉虽然有些错愕,却也大度,便做了主,让沐少爷纳了苏文婉为妾。 苏文婉高兴不已,却不想苦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前她一直以为是白雅蓉从中作梗,所以沐少爷才不愿多看她一眼。可自从嫁给了他为妾,每日独守空房,得不到一点体贴关怀之后,她才终于醒悟。 时隔一年,她十月怀胎即将分娩,这才让沐少爷多看了两眼。她知道,白雅蓉已为沐家诞下一女,如果她这胎是个男孩,那么日后母凭子贵,她定能翻身! 可曾想,命运弄人,她肚子不争气,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想她和白雅蓉的身份或许有贵贱之分,但两人同样生下了女儿,同样都是沐家的血脉,应该会得到同样的对待吧?她这一生苦一些无所谓,但至少女儿要争气!可谁料沐家老爷子,也就是当时的家主沐啸,相当宠爱白雅蓉的女儿沐烟,自己的女儿沐紫莲,他甚至抱都没有抱过。 自此,苏文婉彻底失望,性情大变。把自小跟她一起生活的沐紫莲,也教导的阴暗不已,满怀鬼胎。而沐烟小时候也仗着宠爱无法无天惯了,没少欺负沐紫莲。之所以知道这位二叔跟苏文碗有关系,完全只是一场意外。 她闲来无聊去找沐紫莲玩,门都没敲直接闯进了她的卧室。没想到沐紫莲没见着,却见到了自家二娘和二叔抱在一起暧昧画面。 现在想来,也算沐烟命大。她当时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一幕,小命自然不保。在苏文婉惊慌失措的目光下,沐二叔毫不犹豫的就赏了她一掌。事后假惺惺的抱着气息微弱的她去找沐啸,说是在后山小树林里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仇家下的手。 沐啸打从这个小孙女出生起,就对她疼爱有加。这会儿眼看着小人儿出气多吸气少,纵然平日里威风凛凛,这会儿也慌了神。用尽了各种办法,才把小人儿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原本沐二叔那一掌是下了毒手的,留沐烟一口气也是做做样子而已。他早已料定沐烟活不了,却没想到老爷子手段高,愣是把她救活了。沐啸一见到孙女苏醒,就问她是谁下的毒手!沐二叔在旁听的心惊不已,刚准备跪下自首时,却不料小人儿眨着迷茫的眼,说她什么都忘了。 沐老爷子事后总结,说这估计是惊吓过度外加受伤过重导致的。不记得也罢,日后多多留意便是。沐二叔长舒一口气,才总算放下心来。于是这件事一直作为秘密,存在沐烟遗失的记忆里。直到慕言穿越过来,才打开了所有的记忆匣子。 “哟!是什么风把二叔你吹了过来?” 沐烟走出屋外,笑嘻嘻的对沐坤打着招呼。 沐坤理都未理,冷哼一声道:“烟丫头,二叔我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说什么废话!赶紧告诉我,老爷子把御魂壁藏去哪了!” “呵。”沐烟也笑,衬着清晨的日光显得娇艳明媚的很。 “原来二叔也是为了御魂壁而来啊。我昨个不是已经告诉紫莲了么?御魂壁失踪了,我怎么知道会在哪?你们一个个都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好无辜啊!” “你无辜?”沐坤冷笑,“沐家谁不知道,老爷子生平最疼你。你那短命的爹娘死后,他更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现在终于他也死了,可死也死的让人心烦!御魂壁不见了,不用脑袋去想也该清楚,你绝对是最清楚它的下落的,不是吗?” 沐烟眯起眼眸,一口一个短命,一口一个死的,可真是让人听着不舒服啊! “二叔,知道爷爷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么?” 像是被说到痛处,沐坤眉头一皱,冷冷的盯着沐烟。沐烟的爹早已不在,按道理来说,他是最有资格继承下任家主的人!可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死占着家主之位不放。一直到死,都没有宣布继承人。现在唯一能助他上位的御魂壁也消失了,真是让他恼火不已。 “因为你太蠢!” “你——” 沐烟像看不见他发怒的表情似的,兀自说道:“既然沐家所有人都知道爷爷生平最疼我,那御魂壁失踪了,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我这里。而爷爷那么宠我,怎么舍得让我成为你们嘴里的那块肥肉,人人都想要来咬一口?” 见沐坤眼里的执着变成了疑惑,沐烟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真的不知道御魂壁的下落!我现在已经是三王爷的妃子,沐家家主一位我也没兴趣。所以你们爱怎么闹怎么折腾,都与我无关!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沐坤见果真问不出什么东西,遂愤愤的一挥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微微侧首冷笑道:“一个弃妃,得意什么?老头子在底下要是知道,自己用命换来的孙女的幸福,到头来只是一场梦时,怕是要气的死不瞑目吧?哈哈哈哈!” ------------ 第十章:搬回王府 几日后,王府书房内,沈离手握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沐”字后,抬头对站在身前的人道:“怎么样了?” 羽落低着头,不苟言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和昨天一样。沐家那边的人几乎每天都会去一次别院,都是去问御魂壁的下落。” “哦?”沈离微微挑眉。“那丫头怎么回答他们的?” “来者若是男子,沐姑娘就闭门不见,让丫鬟去通报说是身体不舒服。来者若是女子,沐姑娘就和她们聊天喝茶,一旦她们提及御魂壁,沐姑娘就把她们带入其他话题中了。到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呵。”沈离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眼中精光乍现,“她什么时候这么有办法了?那沐紫莲呢?照那丫头的性子,不可能乖乖听她绕圈子的。” “嗯。”羽落点了点头,“莲姑娘是沐家那边来的次数最勤的一个,看样子也是让沐姑娘最头疼的一个。不过沐姑娘脾气甚好,一旦莲姑娘动怒,她就会说些话逗她。到后来莲姑娘也无奈了,只能离去了。” “沐烟逗沐紫莲?” 沈离着实惊讶了,“怎么个逗法?说来听听”。 羽落沉默片刻后,才面无表情的回道:“沐姑娘就说,紫莲你小时候多可爱啊,谁看着都想捏一捏你那跟馒头似的小脸。现在怎么这么刁蛮呢!沈彦那小子还说,我小时候就跟你现在一摸一样的。我呸,我才不信呢!我小时候要像你这样,我早自杀去了。” “……” 沈离手一抖,毛笔便在白纸上晕开了一个黑斑。同时也在他平静的心里,荡起了一片涟漪。 * 别院屋子里,沐烟趴在桌子上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红鸾在她身后给她捶着肩,安慰道:“小姐,你在忍忍。等过段时间他们还是打听不到,就自然不来烦你了。” 沐烟挥了挥手,哀声叹气。 “红鸾你要这么想,就太小看沐家那帮人了!爷爷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狼子野心,巴不得爷爷早死,他们能坐上家主之位。现在爷爷真的不在了,谁能拿到御魂壁,谁就是下一任的沐家家主!你想啊,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那、那怎么办啊?” 红鸾皱起眉头,显然也为自家小姐抱不平。本来这王府别院就够偏僻凄凉了,小姐每天的乐趣也就晒晒太阳睡个午觉打发时间而已。现在倒好,沐家那边的人一天来一个,烦都烦死了,小姐连晒太阳的心情都没了。 啪!忽的,沐烟拍桌而起,眼里光芒闪烁。 “这么下去不是事!红鸾,去王府跑一趟,给我把沈离喊过来!” “嗯!啊?” 红鸾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之后才惊觉听到了什么。“喊三王爷过来?呃……他肯过来吗?我怕连他的面见不到吧?” 沐烟瞥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笑得好不妖娆。 “你就跟通报的侍卫说,他要不过来见我,就等着替我收尸,然后去他父皇那边想想怎么解释去吧!” “……” 事实证明,精明的头脑,比得上任何一次无意义的蛮横胡闹。沐烟这一句话刚传到沈离那边,隔天她就见到了这位她名义上的夫君。 “知道威胁本王的下场么? 沈离望着那正在眯眼晒太阳的女子,挑起眉梢冷冷道。 沐烟仿若未闻,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站起身来。 “我要搬回王府住,你让人帮我拦住沐家那些人,别让他们再来烦我了。” “呵……” 沈离不禁失笑,“沐烟,且不说你这个要求本王答是不答应。就单单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借了谁的胆,敢跟本王说这些?” 沐烟闻言轻叹一声,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遂转过身面对沈离,扬起唇角笑的明媚无比。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根本没指望你喜欢我。但是呢,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是你沈三王爷用八抬大轿把我娶进王府的。基于这一点,你多少要给我一点点情面吧?再者,之前你也说了,我是沐家的人,所以就凭这个身份,你又要多给我一点点面子。这么些一点点加起来,够不够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呢?” 沐烟笑容灿烂,沈离也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无害。两人相视而笑了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一方败下阵来。 揉了揉快要僵硬的脸颊,沐烟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道:“实在不行,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我跟你保证,搬回王府后我绝对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私生活!” 沈离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便很大方的点头同意了。他倒不是真心给沐烟面子,而是担心若不依她,回头她真要闹到父皇哪里就头疼了。而且……据羽落这些日子的回报,他对这个性格大变的丫头也有些上了心。与其每天派人暗中监视,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好好看着! “好!我就答应让你搬回王府去住。不过你要记住你说的,不许胡闹!另外,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沐烟眼眸闪闪,高兴的连声应好。其实她哪里不知道沈离的心思,说的跟天大的恩情似的,还不是怕她真要闹起来会没办法收拾。不过嘛,有些事,尝到点甜头就好,若要斤斤计较,反而会显得小气了。 一得到沈离的同意,沐烟就喊来红鸾让她去收拾收拾。红鸾原本一直守在外面,生怕沈三王爷一个动怒就出手打人,她也好及时冲进去护着点小姐。可谁曾想三王爷非但没动怒,反而从头到尾都笑嘻嘻的。也没听小姐说几句话,就真让他答应了。这下,她对她家小姐的崇拜,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啊!还有一件事。”沐烟忽的又开口,“你随便找个地方安顿我就成,就是别让我住之前那个婚房。” 沈离闻言挑眉。“怎么?” 沐烟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有心里阴影,怕晚上做噩梦!” 沈离上扬的眉瞬间蹙成一团,冷眼一挥袖。“哼!那个地方已经是飞絮的住所了,你就是想住那里都住不了!” 沐烟耸肩摆手,全然一副“我才不稀罕”的姿态。沈离当下就有一种,很明白沐紫莲被活活气走的心情了。 ------------ 第十一章:冯二小姐 搬回王府之后,沐烟的生活果然安逸了不少。不像在别院那会儿,没有什么侍卫看守,沐家那边的人就跟闯自家院子似的肆无忌惮。 红鸾充分发挥自来熟的本领,迅速融入了王府下人们的集体中。这厢跟打扫院落的丫鬟们谈着八卦,那边跟厨房的大婶们聊得起劲。不出三天的时间,已经打探到了王府里现下所有的情报! “三王爷呢,除了小姐你之外,还有两位妃子和一位妾侍。这个小姐你应该都知道的,我就按顺序来,一个一个跟你说说她们如今在王府里的地位处境,如何?” 王府南院,沐烟翘着二郎腿舒服的晒着太阳,丫鬟红鸾在她身边小声问道。 “嗯。一个一个说吧。” 沐烟点了点头。既然搬回了王府,估计就算她想装作透明,这府里的其他人也不会答应!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是不要什么胜利,只求明哲保身,安稳度日便可。 “好咧!” 红鸾一拍手,跟说书先生似的开始侃侃而谈。 “这第一个嫁进王府的妃子,是冯将军家的二小姐。记得小姐你自从得知了这门婚事后,跟家主闹腾了好久,可无奈是皇上赐的婚,家主在疼你,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只是侧妃名份!这位冯二小姐嫁给沈三王爷后,一直都是知书达理,安分守己。所以呢,也没什么地位而言。还听说她人有些傻,被一些下人欺负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人傻?”沐烟伸手在藤椅扶手上轻叩了几下,“是脑子有问题么?” “呃……” 没料到自家小姐说话这么直白,红鸾一时愣住,抬手挠了挠耳后。 “也不能说脑子有问题吧,虽然外面传言的比较厉害,但依我这几日的观察,就只是觉得可能比常人愚笨了一些而已。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曾经听说这冯家世代武将,家中不论男女都要习武。可无奈这冯二小姐就是教不会,甭管什么刀枪棍棒到她手里,不是打着别人就是误伤自己。到最后冯将军也看不下去,这才不得不放弃。” “哦?”沐烟突然来了兴致。“然后呢?她是怎么跟三王爷扯上关系的?” 红鸾不解的眨了眨眼,心想这些小姐不是早就调查过了吗?这会儿怎么又要问她? 沐烟许久没听到声,一睁开眼就见红鸾望着她那副迷惑小样,顿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由轻叹一声,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开始装模作样。 “哎,自从那天被三王爷打了一掌后,不知怎地,我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红鸾,我觉得吧,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下去,你以后没事就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这样我就算忘了,被你这么一说,就立马想起来了!你说是不?” 红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脑袋,虽然还是迷茫着,但心里想啊,既然小姐问了,她就回答便是!小姐那么喜欢三王爷,大婚之日却受到那么大的刺激,故意忘记一些事情也是很正常!嗯,她要理解小姐才对! 思及此,红鸾便抛开一切疑惑,乖乖道:“冯将军一家为大溟国立下不少功劳,到现在还一直镇守边关,防他国觊觎我大溟国土。说起来,陛下之所以把这位冯二小姐赐给三王爷,也是碍于冯将军的请求罢了。据说冯将军离京那会儿,一想自己这么一走,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家里其他人倒是无碍,就这二丫头紫莹让他放心不下。遂求陛下做主,给他女儿赐婚。当时在京的几位王爷都已经娶亲了,唯独三王爷还没有。陛下可能是想着,冯将军身兼保国重任,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他的女儿。所以就顺理成章的配给了三王爷。” 呵!沐烟忍不住失笑,“那咱家这位三王爷当时就一点儿也没反抗?就他那个性子,听说要娶个傻子,不可能那么乖乖就范吧?” “不乖乖就范还能怎么滴?” 红鸾翻了个白眼,“那可是陛下亲自赐的婚!就如同圣旨,说出口了哪能容他人愿不愿意?而且……小姐你不就是也因为这样,才嫁进王府的么……” 最后一句话,红鸾是无意识的嘟囔出声的,说出口才觉得自己鲁莽了。刚脸色大变想跪下求饶时,却见沐烟一拍脑门,喃喃道:“也对啊!他要是能反抗的了,当初也不会娶我了!啧啧,我真想看看他当初听见要娶我时的那种表情,绝对非常精彩啊!” 红鸾愣愣的望着沐烟,直到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着怎么了时,她才回过神。走上前蹲在了她的藤椅旁,木木道:“小姐,我真觉得你变了好多哦!以前虽然你也比较照顾我,但总是有距离感的。现在不一样了,你时常对我笑,发自真心的笑。甚至还让我跟你一起同桌吃饭。这些事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小姐,家主死了,三王爷又这么对你,其实我一直很害怕你想不开……” 红鸾说着说着,眼眶便开始泛红。沐烟先是一愣,接着扬起唇角对她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想不开呢?爷爷虽然不在了,但我不是还有你陪着么!至于三王爷嘛……以前我那是被他的皮囊所迷惑,现在我看清他真面目了,不会在傻傻的迷恋他了。以后啊,我们姐妹俩就相依为命,别的我可能保证不了,但住在这王府里,只要我们乖乖的,三餐温饱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只要有我沐烟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欺负你。” “小姐!” 沐烟这些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让红鸾趴在她身上眼泪汪汪感动的死去活来。而这时,屋子里窜出一道白影,嗖的一下停在了沐烟的肩膀,讨好似的用小脑袋使劲蹭着她的颈窝。 沐烟瞥了眼肩膀上的小家伙,伸手安抚的拍着红鸾的背,笑的开怀。 “哈哈,不好意思,我忘记还有你了!貂兄你放心,跟着我,有鱼吃!” …… 院子外,沈离望着那两人一貂的温馨画面,不由勾起了唇角。他原本是想过来看看沐烟,顺便跟她说些事。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她们主仆两人的谈话。他无意偷听,只是想证实一下,某个人是不是真的性情大变? 果不出所料,在说到冯紫莹的事情时,她居然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津津乐道的跟丫鬟聊了起来。这要是放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越往后听,他越是惊奇。直到某人那一句“以前我那是被他的皮囊所迷惑,现在我看清他真面目了,不会在傻傻的迷恋他了。”才让他心神一晃,忍不住蹙眉苦笑。 沐烟,你当真已经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吗?倘若真的看清,那就如你所说,不要在迷恋。若是如此,日后对你我而言,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 第十二章:正妃之位 “哎,好了好了,别哭了!” 沐烟捧起红鸾的小脸,帮她抹掉眼泪。“这才只说了一个妃子,赶紧的,别矫情了,还有两个呢!” 红鸾吸了吸鼻子,平静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第二个妃子就是方家的大小姐啊。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三王爷命犯桃花而已。方家是江浙一带的首富,三王爷是在一次去那里游玩时,无意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那女子就是方家小姐。后来呢,就是那位小姐认准了三王爷,一心要嫁给她。说起来情况又跟小姐你差不多了……最后沿海那一带造船只,朝廷库银不足,方家财大气粗的挺身而出,条件就是要三王爷娶了方家小姐。” “噗……” 沐烟这一次真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搞了半天,咱家这位王爷娶的都不是自个喜欢的啊?那怪不得他那么恨我了!加上我,他光明正大娶的三个媳妇,都是被逼的!啧啧,难怪那么心理变态啊!难怪要故意娶个小妾气我啊!这都是被逼疯了啊!” 红鸾也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不过这方家小姐可不像冯二小姐那么好对付!这是个厉害角色,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了,现在王府里,好像就是这个方小姐当家作主呢!” “啊咧?” 沐烟眨了眨眼,“不是还有个妾么?我看那晚王爷和她那亲密样,应该很宠她啊!还有我那婚房不就给她霸占了么!怎么?那个叫什么飞絮的美人儿,也对付不了方大小姐?” “再得宠也不是一个辈分啊!” 红鸾小手比划着,“方大小姐怎么着也是个侧妃,柳美人呢,只是个妾!有这么一个身份隔着,所以柳美人在得势,也不敢在方大小姐面前放肆!” “怎么不敢?”沐烟不依了,“那晚她就当着沈离那个混蛋的面,对我各种冷嘲热讽!我跟你说,也就你家小姐我脸皮厚,法力高强,才能压的住她!你瞧好吧,这柳妖孽绝对不是好惹的主,方大小姐受苦的日子在后面呢!” 红鸾那晚不在房里,所以只知道沐烟受了委屈,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一听她这么说,遂不由问道:“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我们该怎么办?坐山观虎斗呗!” 沐烟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淡定道:“不管那冯二小姐是真傻还是装疯,方大小姐气势有多凌人,也不管柳美人以后要怎么闹腾。反正我压根没打算加入她们之间的战争。你家小姐我啊,就只管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了。其他的事,通通与我无关!” 红鸾瘪了瘪嘴,“可是……可是就算小姐你不招惹她们,她们也会来招惹你的啊!” 沐烟挥了挥手,一脸不在乎。“没事~像我这种在大婚当晚就被赶出去,最后自己死皮赖脸要求搬回来的人,那三位是不会把我放进眼里的。” “那可不一定哦!” 院子外突然有人插话。沐烟闻声望去,就见一身月白色衣袍的沈三王爷负手闲闲的走了进来。 红鸾下意识的福身行礼,沐烟却依然不明状况的坐在藤椅上不动。最后还是被小丫鬟拽了好几次衣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一脸不耐的行了个礼。这礼刚一行完,便张口问道:“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离笑了笑没搭理她,就着院子里的石凳撩袍而坐。红鸾机灵的很,见他瞥了眼石桌上的茶杯,便很自觉地退下去倒茶了。小雪貂似乎跟沈离有仇,一见到他来了,原本安安静静趴在沐烟肩膀上的,这会儿一个骨碌直接窜回了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小丫鬟一走,沐烟就更没规矩的直接在沈离对面坐了下来。不死心的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不一定,是什么意思啊?” 沈三王爷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想说,以你现在三王妃的身份,她们三个可能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三王妃?”沐烟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沈离稍稍倾身向前,眼神灼灼的直视她。“三王妃!本王的正妃之位!” “我?” “嗯!” “什么时候的事?” “你搬回王府的那天!” “……” 沐烟握紧双手,忍住掀桌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咬牙道:“三王爷,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他们之前明明说好了,她搬回王府,不折腾不闹,扮演好相夫教子的贤妻模样。而他只要帮她拦住沐家那边的人就好。这种算是合作关系吧?她也想安安分分不被人打扰!虽然早料到搬回来之后会跟他那些妃子打交道,但想着自己不得宠,只要稍稍躲着点,避着点,忍让一点,迟早也会让她们没了乐趣,就不会来烦她了。 可现在是闹哪样?三王妃?正妃之位?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有木有?她只觉得天昏地暗,从此再无宁日啊有木有! “解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离依旧笑的风轻云淡,但看在沐烟眼里,怎么瞧怎么欠扁。 “你是大祭司沐啸的嫡系孙女,论身份地位,谁能比的上你?所以做我的正妃,名正言顺,很合理不是吗?” “去你的名正言顺吧!” 沐烟终是忍不住骂了脏话,“哪里名正?哪里言顺?沈离,你现在是存心玩我呢是吧?” 沈三王爷也不生气,甚至还好心安抚道:“这么激动做什么?做我的正妃不好吗?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成为本王的正妃吗?” “切!”沐烟被气得脑袋疼,“得了吧你!我摸着良心,我发自肺腑,我对天发誓,我真心一点儿都不稀罕做你的正妃!” 沈离双手一摊,满脸无辜。“那没办法。你就算不稀罕也得做!父皇那边我已经说了,名份也已经定下了。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明天跟我一起进宫。” “啊?” 沐烟被这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搞得有些头晕。“进宫?进宫做什么?” 沈三王爷勾唇笑的相当无害,“俗话说的好,媳妇再丑,始终也是要见公婆的。” “……” ------------ 第十三章:夏后 沐烟不知道沈离到底意欲何为,她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这正妃之位一落实,她往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小姐,穿这件吧,这件好看!” 红鸾打开衣柜,一件一件仔细的选着,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昨个在院子外她可什么都听见了!原本还担心王爷待自家小姐这样,多半没什么指望了。谁曾想世事难料,王爷居然给了小姐正妃的名份! 沐烟坐在梳妆台前秀眉紧蹙,她知道小丫头在高兴什么,以她那心思单纯的样子,多半料不到往后的日子会有多难。她虽然有沐家身份做靠山,但毕竟爷爷不在了,没人能帮她。所以在这王府大院,要想过的安稳平顺。唯有藏尽锋芒,让别人把你当做透明才是最安全的。 哎…… 忍不住轻叹一声,沐烟不想打击小丫头的人生积极性,遂随便挑了一件衣服,便让她过来替自己梳妆打扮了。 想起待会就要和沈离一起进宫,沐烟眨了眨明亮的双眸,淡淡道:“红鸾,三王爷他的父母……呃,不对,我是想问,这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三王爷的母妃又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嗯?小姐你不知道吗?” 红鸾下意识的接口,等话一出,才陡然想起自家小姐那“选择性遗忘症”的状况,遂很了解似的点了点头,耐心说道:“陛下人很好的,对你也一直很好,小姐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据说在朝堂之上是个很威严的人,具体情况我也没见识过。但私底下却很和蔼可亲,经常笑容满面的。三王爷的母妃很早就过世了,是由夏后抚养长大的。夏后小姐你没忘吧?就是七王爷的生母,当今国后。” “七王爷?沈彦?” 沐烟挑眉,万万没想到沈彦那小子居然是当今皇后所生。 “是啊!不然七王爷怎么会跟三王爷这么要好!我以前随小姐进宫,就常听宫里的很多宫女说,七王爷小时候可会闹腾了,夏后和陛下都给他气的没办法。唯独只要三王爷一出现,七王爷立马就变乖了!所以后来三王爷的母妃去世,就很自然的过继给了夏后抚养。” “夏后……就七王爷一个孩子是吗?” 好奇心一上来,沐烟也不管问太多会不会引起怀疑了,干脆一股脑的全问了出来。好在红鸾丫头心眼粗,没在意,听她这么问,便很自然的回答了。 “嗯!就七王爷这么一个孩子。不过夏后宅心仁厚,视三王爷为几出。哎……其实一开始有很多人误会,说夏后偏心,放任自己的孩子玩耍从不管,却对三王爷格外严厉。直到后来陛下寿辰,几位皇子纷纷送礼道贺。陛下一高兴,就随性出题考了考几位皇子。那会儿几位皇子才多大啊,心思全在玩上面了,根本没人喜欢读书。而这时,夏后突然说话了,她让三王爷回答。在场的官员们只当夏后这是存心要给难堪,谁料想三王爷低着头,居然就真给回答上了。而七王爷则在旁得意的拍着小手,仿佛告诉众人,瞧我哥哥多棒!” “哦?照这么说,夏后这是有心要栽培三王爷?” “可不是嘛!从那以后啊,就再也没有人说夏后的是非了。三王爷也因为这一件事,让陛下对他刮目相看。三王爷也有本事,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也成了太子之位的最热人选!嘿嘿,说起来,三王爷真要当了太子,那小姐你可就是太子妃了!” 沐烟可没理会红鸾的调侃,她只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而去培养别人的孩子呢?若是朽木不可雕也,那也无可厚非。可沈彦那小子机灵的很,怎么就被放弃了呢? 这个疑惑,一直到沐烟随着沈离进宫见到夏后之后,才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虽然从红鸾那里得到了不少情报,但万万没想到,红鸾却把最重要的一点忘记告诉她。大溟国的国母,居然是个双腿残疾之人! “来,到我身边来。” 夏天音微笑着唤着沐烟,即便沐烟掩饰的很好,却也让她察觉到了对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震惊之色。她不动声色的笑着,拉过沐烟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随即瞥了一眼站在那的沈离。 “好了,我和烟儿要说些悄悄话,你看你是去找你父皇下棋呢?还是去四处逛逛?” 夏后人如其名,声音十分好听。如叮咚泉水一般,一字一句都敲打着心灵。沐烟冷不丁想起之前红鸾提及她时,就一脸羡慕崇拜的表情。她说夏后是夜国的公主,因声似天籁,歌喉动人,很小的时候就已名噪四方。后来陛下听闻,亲自去了夜国探访,之后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才求了亲把她娶回了溟国,成就了一段佳话。 沐烟那会儿听着还有些不信,现在想来,倒是她思想狭隘了。这位夏后何止是声音动听,容貌也是绝美之姿啊。 沈离闻言轻轻笑了笑,从他柔和的目光中沐烟就能看出来,这位夏后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好~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慢聊。” 说完这句,沈离便知趣的离开了。夏后看见他离去后,才扭过头轻拍着沐烟的手背。因为微低着头,所以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她不说话,沐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正当气氛尴尬之际,才听见那天籁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后悔吗?” “……啊?” 沐烟不解,疑惑的望着她。夏后抬起头,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我是问,你一心执着的要嫁给沈离。现在,后悔了吗?” 沐烟不知道她这么问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就她本人而言,何止是后悔?若是她早一点穿过来,怎么着都不会选择沈离那个变态。可惜一切都已成定局,而且如今立场鲜明,她不傻,就算不知道这位夏后在卖什么关子,她也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悔!既然是我选择的路,我就不会后悔!” ------------ 第十四章:一个故事 “呵……” 夏后见沐烟那严肃的样子,不由掩嘴轻笑出声。 “瞧你这丫头,何必这般拘束?我问你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了解你的心思罢了。阿离那孩子我知道,因为前两次的赐婚就不怎么乐意,这一次又把你赐婚与他,他铁定是不高兴的。我怕你在他那受委屈,所以想探探口风罢了。哎呀,看来你果真如彦儿那孩子所说,性格变了不少啊!” 彦儿?沐烟脑袋转的飞快。“七王爷孩子心性,您可千万别听他乱说。” “嗯!”夏后点了点头,“我不听!我要真听了,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啊?”沐烟不解,小脸一片迷茫。 夏后提及沈彦,笑的格外温柔。“你也知道那孩子野的很,难得回来一次。可每一次回来,他都会缠着我,跟我说好多他在外面遇见的趣事,以及去过哪里帮助过什么人等等。但是这一次他回来,却什么都没跟我说,苦着小脸有些不开心。我问他好几次怎么了,他才终于嘟囔着道,早知道沐烟那丫头变成这样,当初他早该先下手才对!” “……” 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语,沐烟满头黑线。夏后却丝毫不在意似的,接着道:“那会儿我就在想,沐烟那丫头我也见过啊,性子蛮横,阿离娶她已经很不高兴了,怎么彦儿这小子会看上她?这个疑惑一直存在我心里,直到今天见到了你,我才惊觉,你果然是变了。至于原因,我就不打探了,至少现在的你,我很喜欢。” 沐烟汗颜,憋了半天才道:“谢娘娘夸奖。” “娘娘?” 夏后挑眉。“你嫁给了阿离,应该随她叫我母后才是,怎么还称呼娘娘了?” 沐烟对错综复杂的关系谱向来压力很大,这会儿恨不得拿个板砖把自己拍死算了。红着脸赶紧改了口。 “谢、谢母后夸奖。” 夏后看出了她的窘迫,遂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丫头,别这么拘谨。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尽管说,没人会怪罪你的。说实话,刚才我之所以问你后不后悔,其实就是想啊,若是你真后悔了,那正好啊!我回头就让阿离写封休书还你自由,然后在去陛下那求道圣旨,把你赐给彦儿!” “……”沐烟已然跟不上这位夏后的思维模式了,讪讪道:“您真会开玩笑。” 果不其然,夏后也笑了。叹息道:“是啊,想法虽然好,却也只能开开玩笑罢了。” 说及此,夏后褪去调侃的模样,扭头望向了窗外。沐烟从她的侧脸望去,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样,明明看见她在笑,可为什么从她的笑容中,竟感觉到一股不易察觉的悲伤? 这时,夏后动了动身子,沐烟赶紧起身过去扶她。刚才她和沈离进屋子时,就是正好看见两个丫鬟扶着她去床边。她眼神厉,看见那两个丫鬟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绝非腿伤之类。后来沈离更是大步走上前,直接抱起她放到了床边躺好。这一下就更让沐烟肯定,这位夏后的双腿,多半是伤很久了, 终于,沐烟忍不住了,鬼使神差般的脱口道:“母后,你这双腿……是怎么伤的?” 这话一出口,就看见夏后的表情一僵,沐烟当下就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不过好在夏后没怎么在意,很快就舒缓了表情,这才让沐烟安松了口气。 “从刚才你和阿离进屋的时候,我就看见你眼睛里的惊讶之色了。外面传言那么多,你其实应该也听过不少吧?” 沐烟心里苦啊,她是真心没听说过啊。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震惊和好奇呢!好在夏后也没为难她,笑着道:“好吧,既然你都开口问了,我就跟你说一个故事吧!不过这个故事可是秘密,连陛下都不知道,你要答应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才说给你听!” “嗯!” 沐烟点头如捣蒜,她好奇心强,嘴巴却紧得很。该说的不该说的,她知道分寸。 “好~” 夏后欣慰一笑,目光又飘向了窗外。沉寂了好长一会儿,才像是陷入了回忆般开始娓娓道来。 时间过的很快,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沈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母后和自家媳妇两个人双手相握,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烟儿,我膝下无女,阿离早已搬出皇宫独立,彦儿更是常年不归跑的没影。你啊,以后有空就进宫陪我说说话,可好?” “嗯!母后安心,我一定常来看望你。” * 回去的路上,因为轿子不能抬进皇城内,所以有一段路,是要自己走过去的。 沈离自从出了夏后所住的弦卿殿,立马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一个人走在前面,浑身都透着寒气,不让人靠近。沐烟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陡然就想起刚才夏后和她所说的话。 她说,“烟儿,人心都是肉长的,阿离也不例外。这世间最难以逃脱的,无非就是七情六欲。你若不信,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我入宫,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人说,阿离的母妃就是这样被我气死的。我这人活的随性,从不管别人对我是何评价。你单单看阿离如今对我的态度就知,他是尊重我的。即便他的母妃因我而死,这么多年我照顾他,也终是让他对我改观了不是?” 沐烟起初不知她对她说这些是何用意,后来才了解,夏后这是有心开导她,希望她凡事不要单看表面。沈离不是坏人,他的冷漠,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思及此,沐烟深吸一口气,瞧着眼前的背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就伸手握住了他。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僵,显然没料到她这突然的举动。脚步停下,走在前方的人莫名的回过了头。 秋夜寒冷,她穿的不是很暖,所以小手早已冰凉。她原本想,连她这么有心有肺的热血青年都凉了手,沈离那个冷漠孤僻变态男绝对已经是冰块状态了。可谁曾想,这触手可及的温暖是怎么一回事? “沐烟?” 沈离没有搞清楚现下是什么状况,出声轻轻唤她的名。 沐烟抬起头望他,只见那身姿卓越,衣带飘飘,平日里也没觉得怎么样的人。这会儿一瞧,竟有种说不出的清贵潇洒,一身风华。那双不知倾倒了多少上京闺中名媛的斜飞凤眼里,闪着莫测难喻的光亮。 沐烟瞬间抽回手,丢下一句“没事”,便低下头急匆匆的往前走。沈离愣在原地,瞥了眼刚才被冰凉触及的手,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 ------------ 第十五章:故事后续 沐烟坐在轿子里,双手捂着微热的小脸,脑袋有些发懵。 错觉!一定是错觉!不然就是月亮惹的祸!那个在新婚之夜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子欢好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耀眼? 回程的轿子晃晃悠悠,沐烟的思绪也恍恍惚惚。一直到轿子停在王府外,她两脚一落地后,也不顾什么尊卑礼仪,拎着裙子就撒丫子往自己的住处跑,再也不敢去看沈离一眼。 沈离望着她逃窜的背影,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开来。 果真是变了一个人啊…… 以前总爱粘着他,特别是像这种能单独相处的时刻,便抱着他的手臂甩都甩不开。现在可好,瞧那一副慌张的样子,难不成总算认识到他是妖邪,所以避如蛇蝎,逃的远远的么? 啪! 沐烟冲进房间关上门,背贴着门框大口的喘着气。红鸾奔过来关切道:“小姐你怎么了?有人追你?” 有些狼狈的挥了挥手,沐烟走到桌子前坐下,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在红鸾疑惑的表情下,抿了抿嘴蹙起眉头。 “红鸾,你觉得……沈离长的好不好看?” “三王爷?”红鸾眨了眨明亮的眼,“那还用问吗?当然好看啊!三王爷可是整个大溟国最好看的男人!” 沐烟听着有些不乐意了,“沈彦那小子不是也挺好看的嘛!哪里比他差了?” “唔……这个嘛……” 红鸾摸了摸耳朵思索了片刻。“七王爷也好看啊!他们两个的母妃是雪国和夜国出了名的美人,所以都长的好看!” “雪国和夜国?” 沐烟的眉头越皱越深,之前就听说夏后是夜国的,怎么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雪国?这个地方到底是有多少国家啊? “嗯!小姐不知道吗?也难怪,你一门心思都在三王爷身上,朝廷大事你从来不关心的。” 被自己的丫鬟数落可不是件光荣的事,不过既然看小丫头一脸“我知道很多”的样子,沐烟转了转眼珠子,便顺势往下问道:“是啊,朝廷大事我是不怎么了解。怎么?你知道?” “当然知道!” 红鸾拍了拍胸口,一脸得意。“当初我经常跟小姐进宫去家主那。家主特别宠你,怕你待的烦闷无聊,便时常跟你说故事。起初呢,我也以为只是故事而已,不过后来想想,才知道那是在说当今各国的形势。家主身为大祭司,有预知未来的本领。他想必就是算出了什么又不好说,才会把它当成故事说给小姐你听。可惜啊,小姐你的心思全在三王爷那,完全没有听进去。”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故事?”沐烟来了兴致,心想今天怎么那么多说故事的? 红鸾原本兴奋的小脸瞬间黯淡下去,沉默好久后才喃喃道:“小姐你真的要听吗?其实我原本打算一直当做秘密不说出去的。” 沐烟不知道红鸾突然这样是怎么了,但是好奇心旺盛的她,怎么可能容忍故事听到一半不听下去呢?于是乎,她拽了拽红鸾的袖子,半是鼓励半是讨好道:“要听要听!我们姐妹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那也是爷爷告诉我的,我只不过忘记了罢了。” “嗯!” 好在小丫头也没多坚持,听见沐烟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家主在很久以前的一次预测中,算出了溟国有一次劫难。这一个劫难,因一个女子而生。她的出现,有可能会导致溟国覆灭。” 沐烟闻言,下意识的心头一跳。刚想说这个女子说的不会是她吧?就听见小丫头已经替她解开了迷惑。 “这个女子,便是夏后!” “……啊?” 红鸾没理会沐烟惊讶的表情,兀自接着道:“那个时候,夏后才刚刚进宫不久,三王爷的母妃病弱在床,奄奄一息。后宫的嫔妃有悲有喜,皆抱着看戏的姿态。其实啊,夏后从没争宠一说,陛下也从没放弃过三王爷的母妃。他来找过家主,问他可有救治之法。家主就说,要想救她,夏后就不能留。那是家主有生之年说的第一个谎话,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大溟的将来。现在想想,他后来把这件事编成故事说给小姐听,多半也是心里不好过罢了。” 沐烟愕然,没想到后宫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结果小姐你想必已经知道了。陛下当然不愿,然后没过多久,三王爷的母妃便病逝了,夏后十月怀胎生下了七王爷,宠冠后宫,坐上了王后之位。家主曾劝阻过多次,但都无效。事已至此,家主也无可奈何。溟国虽称霸三国,但雪国多年来一直觊觎溟国国土。三王爷的母妃就是雪国的公主,经此一事,雪国彻底和溟国决裂,在茫茫雪山中蓄势待发。” “他们想造反?”沐烟惊讶。 “嗯!”红鸾淡然的点了点头。“一直就存着野心,这一次不过是借着三王爷母妃一事,彻底摊牌而已。” 沐烟有些发愣,“那、那是要打仗了吗?” 红鸾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容易就打起来!溟国毕竟有百年根基,雪国人数少,战争不是光有野心就行的。一时半会估计还打不起来。不过……就怕最终还是避免不了。” 沐烟趴在桌子上发呆,对于战争她还真没经历过。但是想想就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在她有生之年还是别发生的好! “啊!”像是想起了什么,沐烟又道:“你刚才说爷爷预测出夏后会给溟国带来灾难,就是因为她的出现,导致了三王爷母妃的病逝吗?” 红鸾摇了摇头,“不仅如此,夏后是夜国的公主。夜国是三国中最弱小的国家,也是最与世无争的国度。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自保周全没人讨伐。但是……” 红鸾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这些。沐烟可没那么好的耐性,一直催促着。最后红鸾被闹的没有办法,才咬牙道:“但是家主曾经算出,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夏后而发生的。三王爷母妃的死是必然,这个可以理解。雪国野心勃勃多年,却也不敢轻易出兵造反,因为谁也没那个勇气!可是……家主算出有一个男人会出现,因为恨意,因为夏后,他会从茫茫雪山中带着千军万马冲出,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蹭的一下,沐烟猛然站起了身。因为动作突然,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沿着桌边滴落,滴答滴答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沐烟的心。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红鸾看见沐烟的样子,愣愣的问道。 一个男人…… 沐烟异常慌乱,因为她知道红鸾这些话不是胡话,这些故事真的不只是故事!它是事实! 而夏后中午跟她说的那个故事,竟然也是真的!只不过……夏后的故事只有前半段而已。若不是红鸾的这些话,她也以为夏后的那个故事已经结束了。现在想想,怕是连夏后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的故事,居然还有后续吧? ------------ 第十六章:终于找上门了 听到了太多的故事和秘密,让沐烟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仔细理了理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关联,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夏后跟她说的故事,其实就是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凄凉爱情。 名唤天音的女子和一位叫做青衡的男子在夜国美丽的海边相遇了。他们相知相恋,很快便坠入了爱河。青衡虽家境贫穷,却很有才华。随手摘一片树上的叶子,便能吹奏出美妙的旋律。天音声似天籁,在旁轻哼附和。夜国百姓和睦友好,每每看见这么一幕,都称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夜国的国主知晓此事后,其实也乐见其成。夜国领土不大,却自成一方乐土与世无争。他们不贪恋荣华富贵,只求一生平顺幸福足以。 可是,往往越是平稳的爱情,越是要经受不公平的考验。夜国天音公主之名越传越远,直至溟国国君沈独逸的耳朵里。他不惜千里赶来只为一听美人歌喉,却不料天音歌声美,容貌更是倾城之姿。沈独逸自从遇见她之后,便再也忘却不掉。 沈独逸乃一方霸主,三国皆听他号令。夜国之所以还存在,也是因为他不讨伐,有心保留这最后的人间乐土罢了。现在他看中了天音,夜国国君纵然不舍,也不敢不从。天音聪颖,早就从沈独逸的眼里看出了端倪。她惊慌失措,把事情告诉了青衡。青衡当下决定,要带着她一起逃走。 可就在约定好的那一夜,夜国国君把天音叫进了书房,直到天际发白,天音才从书房里走出来。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很久。绝美的小脸上满是哀伤,但眸子里却闪出一抹坚定之色。 之后,天音便随沈独逸去了溟国。在大婚的前几日,天音出宫去庙里祈福时,青衡突然出现。杀了好几个侍卫,驾着马车欲带天音离去。天音坐在马车里。望着前方那温雅的男子竟也有这么奋不顾身的时候,眼泪瞬间滑落而下。 可谁料沈独逸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出现似的,竟在路上设下了埋伏。青衡纵然会武,也难敌众人围攻。他被人打落在地,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染红了一身白衣。天音不舍,偷偷拔下头上发簪刺向了马背。马儿受惊,长嘶一声狂奔而跑。天音坐在马车里喊着救命,沈独逸大惊,忙命令所有人去拦住马车。 青衡也想去搭救,无奈身受重伤,再也没有力气。所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马车滚下了悬崖。 天音和青衡再次见面时,是在溟国的天牢里。青衡见到她显得很激动,却在瞧见她的双腿时又慌了神,连声问道怎么了?天音淡然的笑着,说没事,只是以后再也不能走路罢了。那一刻,青衡和天音其实都已经知道,有些事早已注定,终究改变不了。 青衡说对不起,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天音说不怪他,是她自找的。这样一来也好,腿断了,你也可以死心了,她哪都去不了,只能留在溟国。 青衡摇着头说不,就算背着她抱着她,也要带她走。天音露出讽刺的笑容,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愿意走,我只想留在这里!沈独逸待我极好,他给了我一切我想要的,我愿意待在他身边! 故事的最后,青衡一个人离开了溟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或许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多半也是因为天音的求情。但不知道,他的心里是感激,还是恨,亦或是释然,再也不去想什么了。 这个故事,就是夏后跟沐烟说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如果都是真的,那红鸾口中的男子,恐怕就是傅青衡! 果然,他并没有释怀,他对天音所有的情意全部化成了恨。他或许能理解天音的苦衷,但他更明白,如若沈独逸不是溟国的君王,如果不是溟国一方称霸,那么天音至少还有选择的权利。既然他输给了权利和地位,那么总有一天,他要全部赢回来! * 天刚蒙蒙亮,沐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想了一整夜,既然爷爷当年已经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沈独逸,那么他想必也知道了一切。人家皇帝陛下都没紧张,她在这焦急个什么劲啊? 坐在梳妆台前,沐烟瞧见自己肿起来的一对熊猫眼,顿觉自己瞎操心!唤来红鸾去煮两个鸡蛋后,剥开了壳包裹下便放在眼睛上敷了起来。 早晨气候凉爽,沐烟就这么披着件外衣坐在院子里闭着眼小憩。那两个鸡蛋被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小雪貂趴在那里,时不时用小爪子好奇的扒一扒。屋子里,红鸾在打扫着卫生,忙的不亦乐乎。 抛开了一切烦恼,沐烟便觉得日子过得惬意的很。可这宁静的时光还没享受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有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的走进了院子里。走在前面那个,浓妆艳抹,趾高气昂,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金钱的俗气味。而后面那个,则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显然是大户人家出生,被家里教导的不错。 “哟,妹妹真是好福气,一大早就在晒太阳打盹了?” 沐烟睁开眼,侧过头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她耳朵没聋,早听出了话里的讽刺。也不跟对方客气,淡淡道:“你谁啊?” “……” 浓妆女子被气着,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子抬头冲沐烟笑了笑,微微福身道:“见过三王妃。” 什么叫礼貌!什么叫素质!沐烟真心觉得这玩意有点深奥,蛮横惯了的,她绝对不会懂!所以自然不讨人喜欢。反之,懂这些的,至少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比较容易看顺眼。 沐烟也回以笑容,对那看起来比较憨厚的清秀女子道:“你就是冯姐姐吧?我刚来府里,对一些人和事都不怎么熟悉,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指教了。” 这么说着,沐烟也站起了身。想她搬回王府也有段时日了,这两位妃子终于是找上门来了。 ------------ 第十七章:惹祸上身 眼看着沐烟和冯紫莹两个人相视而笑,方碧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甩衣袖,变了脸色。 “哟!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 沐烟曾一度为这个王妃身份烦恼,但这一会儿,她顿觉这个身份其实也不错。就好比,用来打压别人,最是舒心不过。 “知道我是王妃,就该明白尊卑有别!这一进门招呼不打,也不行礼的,我就当你是胸大无脑不与你计较罢了。你看人家冯姐姐,多知书达理。按进门顺序,冯姐姐是第一个嫁给王爷的,你是第二个。按尊卑顺序,我是正妃,你是侧妃。所以这怎么算,都轮不到你在这放肆!” “你——” 方碧玲是谁?江浙一带首富方家的大小姐,身份虽不能跟皇城公主相比,但所吃所穿所住,哪一样都不输她们半分。而且她乃方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从出生起那一刻,就是使唤人的命,哪曾被人数落过? 沐烟瞧着对方那指着她鼻子的手,秀眉一挑,不咸不淡道:“我这人吧,脾气不好。生平最反感别人拿手指着我。你刚刚才认识我,可能不知道,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我数三声,请你把手放下,并且给我请安。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这只手给废了。” “你敢!” 方碧玲怒斥,自打出生以来便被培养出的娇蛮劲,瞬间爆发出来。沐烟神色不变,笑的格外温柔。 “那你就试试?” 话音一落,沐烟便开始数数。场面气氛紧张,一旁的冯紫莹吓的连忙走到方碧玲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袖不停劝慰。 “妹妹,你就低个头,赶紧给三王妃请个安吧。这本就是规矩,没必要闹成这样啊!” 方碧玲愤愤的抽开袖子,让冯紫莹一个没站稳,脚步踉跄的跌倒在地。她理都未理,满脸不屑。 “什么三王妃?要不是仗着沐家的地位,她连嫁进王府的资格都没有!呵,我可是听说了,在大婚那一夜,王爷可是抱着一个妾侍公然在她的床上欢好呢!她以下犯上被赶出了王府,这会儿居然还有脸回来!” 短短几天时间,沐烟听尽了各种对她的讽刺。说完全不生气,那不可能。但说得多了,她反而麻木了。沐紫莲、沐坤、方碧玲,这一个个都口才了得,句句戳中重点,扎的她平静的内心,终于是起了波澜。 那最后一个数字脱口而出后,沐烟便猛地抓过方碧玲的手,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给按在了石桌上。稍稍弯下腰,另一手从左脚处摸出一把匕首。在方碧玲惊慌的眼神中,手起刀落,一下就扎了下去。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方碧玲甚至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看见那在太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匕首挥下时,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沐烟松开方碧玲的手,任她滑落在地。自己那原来用来防身的匕首,扎在坚硬的石桌上缺了个口子。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随手扔在了桌上。然后,她瞥了眼刚才跌坐在地上的冯紫莹,露出微笑道:“冯姐姐,难得你们来这里看望我。地上凉,来,坐下我们慢慢聊。” 冯紫莹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真如传言那样少根筋。听见沐烟这句话后,就当真乖乖的站起身走过来坐下。小脸有些发白,看着那躺在地上的方碧玲,不安道:“王妃,方、方妹妹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 沐烟随意的挥了挥手,也跟着坐下。“大户人家的小姐,开不起玩笑!你瞧,稍微吓一吓而已,就晕死过去了。你放心吧,回头我让丫鬟送她回去,在找太医开几副压惊的药,喝几口就没事了。” 沐烟这些话纯属胡扯,可冯紫莹居然也就信了。冲沐烟笑了笑之后似乎安下心来,就再也没去理会躺在地上的方碧玲。 而这一反应,显然就让沐烟好奇了。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就和冯紫莹两个人简单的聊了聊。后来直到红鸾端着茶进来,看见那地上躺着的人儿后,冷不丁叫了一声。才让沐烟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遂打发红鸾唤来方碧玲的婢女,两个人一起扶着她回去。 事后,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红鸾才忍不住问沐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玲妃怎么好端端的躺在地上了?沐烟也不瞒她,就把中午的事跟她全说了。 红鸾听了之后,心情不是一两个字能形容的。她一边崇拜自家小姐一边也纳闷着。想当初,是小姐自己说的,要想过的安稳平顺,唯有息事宁人,不惹事才可以。可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刚一见面,就给人家这么大的下马威,这事一闹,还想过的安稳吗? 沐烟瞥了红鸾一眼,就知这丫头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当即安抚道:“放心吧,没事的。当初我说想过的安稳,前提是我什么都不是的情况下!可现在不一样了,沈离不知哪根筋搭错,封了我为妃。我就算在怎么躲,也不可能避身世外。所以与其装乖受欺负,不如就挺直腰板压回去!况且错又不在我,是方碧玲自己找不自在!她要稍微学一点冯紫莹,我也不至于跟她玩那么狠!你主子我前几天被沐家人烦的头都疼了,好不容易清静几天,她又来给我难堪,这不存心逼我发火吗?” “是是是!” 红鸾点着小脑袋,一脸恭维。“可是小姐,你这么一闹,往后的日子,可就彻底别想舒坦了!我可听说了,玲妃心胸狭窄,有仇必报!” 沐烟翻了翻白眼,满是不屑。“谁怕谁啊!我还就怕她不闹呢!你家主子我啊。就是欺硬怕软!越是蛮横的,我就越想****!” 得咧!红鸾举手竖起大拇指,什么话都不说了!她是彻底服了,记得以前是谁说她家小姐弱不禁风,就只知道哭? 啊呸!哪弱了?哪禁不住风了?明明就一彪悍的主!多凶残啊! ------------ 第十八章:一时迷恋 弦卿殿内,沈彦揉了揉刚刚打喷嚏的鼻子,没好气的嚷嚷道:“谁在诅咒小爷我!” 夏后闻言失笑,瞥了他一眼。“谁会诅咒你啊?往日里打喷嚏,不都说谁在想念你吗?怎么?心情不好?” 对于这个儿子,夏后再了解不过。所有心思都摆在脸上,从不会刻意隐藏。不像阿离那个孩子,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没、没事!” 沈彦摆摆手,俊俏的小脸上透着一抹落寞之色。 “母后……你抚养三哥长大,他对你感恩,所以从小到大三哥什么事都依着我。我也懂分寸,不跟他无理取闹。只不过这一次……” 沈彦话说到一半便停住,夏后微微笑了笑,伸手抚上了他的头。 “跟母后说说,烟丫头真有那么好?能让我们这位四处为家,随心飘荡的七王爷动了心?” 沈彦低下头,不承认也不反驳。沉默片刻后才喃喃道:“也不是有多好。就是看见她笑,就会觉得很开心。我听人说,动物是最有灵性的。人或许可以伪装,但它们不会。它们觉得一个人好,才会主动去接近她。母后我跟你说,我这次回来,本来带了只小雪貂的。那小家伙是别人送给我的,长的可漂亮了。一路上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却理都不理我!后来我去三哥那,那家伙一见到沐烟,立马窜过去了,就趴在她肩膀上,一脸讨好的小样!” 夏后“噗哧”一声笑出来,“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自己不是好人吗?” “……” 沈彦连忙挥手,“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夏后笑着打断他,“母后知道!你是想说,沐烟是个好姑娘!彦儿或许接触过很多女孩子,但从没有一个女孩子像沐烟这样,能让你感觉到很快乐。是不是?” “对对对!” 沈彦眸子晶亮,一眨不眨的望着夏后。夏后知道其心思,却对他摇了摇头。瞬间,沈彦的眸子黯淡下去,夏后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彦儿,且不说沐烟和你三哥是陛下钦赐的婚姻,如今她也已经是三王妃的名份。就单单以你而言,你确定你真的是喜欢她,而不是一时的错误迷恋吗?你才回来多久?见过她几次?和她相处了多久?倘若你真要她,那你三哥那边该怎么交待?你父皇那边又该怎么交待?这些后果,你可都曾想过?” 沈彦低着头不说话,他哪里想这么多,他的计划就是去讨好沈离,让他把沐烟让给他。反正三哥又不喜欢沐烟,多半会答应。然后他就带着沐烟远走高飞,赏遍天下美景。那丫头小眼珠子骨溜溜的,肯定满脑袋主意,跟她在一起,绝对不会无聊! 夏后见沈彦不说话,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心里。抿了抿嘴,为了怕这个单纯的儿子误走歧途,遂好心劝慰道:“彦儿,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总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 沈彦点了点头,嘴里虽应和着,心里却在想,天底下好姑娘是多的很,可沐烟,却只有一个! …… 瑞王府,沐烟所住的院子里,此刻正七七八八站着一堆人。沐烟瞧着那脑门上手腕上都缠着厚厚纱布的方碧玲,真心笑的没脾气了。 “王爷~~~你瞧!她还敢笑!” 方碧玲拽着沈离的胳膊,娇嗲的声音听的沐烟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沈离板着一张脸,蹙眉满是不耐。他望着沐烟,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寒光。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烟耸了耸肩,“没什么事!就是王爷的这位玲妃有点不懂规矩,我稍微教育了一下她而已。” “什么稍微教育!” 方碧玲怒气冲冲的反驳,接着就跟变脸似的又成了柔柔弱弱的可怜样。 “原本我和冯姐姐两个人是好心要过来给三王妃请安,谁知道王妃架子实在太大,理都不理。我说话语气稍稍冲了一点,王妃就拿刀出来伤了我。呜呜……要不是我躲得快,我这只手可就没了,以后可还怎么帮王爷捏肩揉背啊。” 沐烟忍不住一翻白眼,指了指方碧玲道:“我刚才就奇怪了,你那脑门上绑着纱布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真是伤着脑子了,而且还伤的不轻啊!” “你——” 方碧玲没料到有沈离在,沐烟还敢这么放肆,当下被气得跺脚,连连拽着沈离的手臂哭诉。沈离的眉头越蹙越紧,最后终是不耐烦的甩开了方碧玲。 “都给我闭嘴!” 三王爷的寒冷气场足以冻死在场所有人,他这话一出,果然谁都不敢在吱声。然后,他把目光移向沐烟,薄唇轻启,吐出两字。 “道歉!” “道歉?”沐烟嗤笑,“我为什么要道歉?犯错的又不是我,从头到尾就是她在那闹腾不休。凭什么要我道歉?” 沈离眯起眼眸,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本王让你道歉,你就得道歉!” “如果我偏不呢?” 沐烟这倔强劲一上来,谁也劝不住。红鸾见气氛紧张,赶紧跑过来跪在了沈离的面前。 “三王爷息怒!小姐性子倔,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我替小姐道歉!” 红鸾这么说着,便对着一旁的方碧玲连磕了好几头,声声砸地,却换来方碧玲几个白眼。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替你主子道歉?给我滚一边去!” 沐烟走上前一把拽起红鸾,看见她微红的额头,心中顿时怒火翻腾。她狠狠瞪着方碧玲,后者被吓到,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方碧玲仗着有沈离在场,压着心中的惧意,有些哆嗦道:“怎、怎么着!你还想继续拿刀刺我吗?” 这话一落,果真见沐烟弯腰从左脚处拿出了那把匕首。刀尖有个小缺口,正是那天那一把。 院子里的侍卫见状,瞬间拔刀而出,刚想冲过去护在沈离身前,却见他猛地一挥袖,所有人便停住了脚步。 “没你们的事,都给我退下!” ------------ 第十九章:以伤还伤 方碧玲躲在沈离的身后,只敢冒出个脑袋。虽是害怕,但嘴巴仍然不停。 “王爷你看!她都敢当着你的面放肆了!简直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沈离没有说话,沐烟也不曾理他。眼神透过沈离直直望向方碧玲。 “你伤着哪儿了?” “……啊?” “你不是说我拿刀伤了你么?那就请问你,伤着哪儿了?” 方碧玲讶然,在她心里,早认为沐烟会失去理智直接拿刀行刺了。这样一来,她这正妃之位多半也不保。可谁料她居然还这么冷静? “手!手被你伤着了!” 眼见着事情不像计划中发展,方碧玲只能顺着沐烟的问题随口编造。 沐烟闻言冷笑一声,方碧玲以为她要反驳,说那一天根本没伤着她。可谁料沐烟竟抬起右手,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下,用拿着匕首的左手,狠狠的在右手背上划了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流出滑落,印着沐烟洁白的肌肤格外醒目刺眼。周围唏嘘声响起,红鸾惊叫着冲上前。 “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这时,院子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人,众人循声瞧去,竟是冯紫莹。只见她似乎跑的很急,伏在院子门口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就一股脑的跑到了沈离面前,惊慌失措的瞥了眼沐烟血流不止的手,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 “王爷不要怪三王妃,那天我在场的,是碧玲妹妹说话冲了点,才惹的王妃生了气。而且王妃就只是吓吓她而已,那匕首是扎在了石桌上,并没有伤到碧玲妹妹!” “你胡说什么!” 方碧玲本就被沐烟的举动吓的愣住,眼见着沈离的脸色有些不好,这会儿又见有人站出来为沐烟说情,分析情势,明显对自己很不利! “我没胡说!” 冯紫莹虽是满脸苍白,但眼神却坚定的很。“就是你说三王妃仗着沐家才能嫁进王府,还说了好些让人生气的话。你拿手指着三王妃的鼻子,三王妃让你放下你不肯,她才拿出匕首吓吓你而已。你自己晕倒在地上,还是王妃找人把你送回去的!” 冯紫莹认真的说着,憨厚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诚恳,让方碧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王爷!王爷你千万不要听她胡说!” 眼见着形势不利,方碧玲唯有死不承认,拉着沈离的手臂连连否认。可沈离愤愤的甩开她的手,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寒光。 “你闹够了没有!” 沈三王爷一声吼,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沐烟却无动于衷,她与沈离面对面而站,手背上的伤让她疼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眸子中满是淡定坦然。 “这戏演到这里算完了吧?” 沐烟丝毫不理会这跪了一地的人,以及沈离那冷着的一张俊脸。她把目光移向了跪在沈离身边的方碧玲,扬了扬手上的匕首,脸上满是无谓的笑容。 “方碧玲,我跟你说个事。我这个人吧,不是多么聪明能干,但也不至于软弱好欺。我做人的原则呢,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来我刚来这王府,许多事也不懂,所以想着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但偏偏就是有些人存心不让我好过!跟你说实话吧,三王妃这个头衔,我还真心不稀罕。所以你要是觉得不服气,要吵要闹腾,麻烦你去找这位沈三王爷,不要来烦我!” 说着,沐烟把受伤的手背往方碧玲面前伸了伸,这一动作虽轻,却仍然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她掩饰的很好,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我这人脾气倔,没做过的事,没犯过的错,就是宁愿死都不会去承认。手上这一刀呢,就算是给你的见面礼了!下一次,你要是还敢来我面前撒泼胡闹,我就在你脸上补一刀!” 沐烟的这番话当着沈离的面说出来,顿时让在场所有人都颇为惊讶。方碧玲白着一张脸,心中虽是不甘,却也什么话都没敢再说。只有拽了拽沈离的衣袍,抬着头眼里闪着泪花望着他。 沈离抿着嘴,冷眼望着沐烟,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本来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敢这么放肆,他完全可以责骂她。可一瞧她那染血的手背以及苍白的小脸,顿时让他的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与她相视而站,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倔强而立。紧绷的气氛越来越浓,谁先移开目光谁就是输家。 就在这场“眼神战”良久都分不出胜负时,院子外又走进来一人,边走边随口道:“哟?今天这院子里怎么这么热闹啊?小爷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一听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沈彦沈七王爷无误。他从夏后那里出来,就直奔瑞王府来了。跟进自个家门一样熟门熟路的闯进沐烟所住的院子,原本以为会如往常般看见那个在院子里懒懒晒着太阳的丫头。可谁知道今天会冒出这么多人。 沈彦的出现打破了僵局,沈离和沐烟同时移开了视线。而就在沈彦走上前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过沐烟的手臂。 这一举动,让一直死撑着的某人瞬间轻呼出声,而沈离几乎是下意识的斥责道:“你轻点!没看见她受伤了吗?” 沈彦被骂的有些茫然,一边赶紧放开沐烟,一边望着沈离,傻愣愣的道:“我、我就是因为看见她受伤了,所以才很惊讶啊。三哥,你们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啊?这跪了满院子的人是干嘛?沐烟受伤了,为什么还不喊太医过来治?” 沈离也是一愣,那深邃的眸子似乎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的便消失不见。他皱起眉头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都起来吧。今天这事就到这里结束,都别给我再闹了!以后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进这个院子!” 沈离吩咐命令下去后,瞥了眼沐烟,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处才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红鸾,去把陈太医喊过来给三王妃看看伤。” “是!” 红鸾从地上站起,抹了抹眼泪后,就直接奔了出去。其余人见王爷走了,也一个个全部离开了。方碧玲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沐烟一眼,可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思去搭理她了。 ------------ 第二十章:活宝七王爷 待看见所有人全部走了之后,沐烟才放松了戒备,整个人瘫软下去。匕首掉落在地,发出叮的一声响。 沈彦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她。冷不丁又瞧见了她那刺目的伤口,沈七王爷一拍桌子,愤怒道:“沐烟,你这伤是谁弄的?跟我说,小爷我立马去废了他!” 沐烟真心体会到什么叫哭笑不得了。扬了扬自己的左手,苦笑道:“得了吧,你还是留我一条小命吧。这伤啊,是我自己弄的。” “……啊?”沈七王爷也没脾气了。“你自己弄的?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哪一出都没演,都是浮华名利惹的祸。” 沐烟扶着石桌坐下,恬静的脸上透着些许淡淡的忧伤。沈彦虽常年漂泊在外,却也知道这王府深院的辛苦。他低首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沐烟的头。 “陈太医估计马上就过来了。外面天凉,我扶你进屋坐下吧。” 沐烟微笑应了声,没想到这七王爷平日里看似不靠谱,却在关键时刻,也能让人感到贴心。 很快的,陈太医和红鸾赶了过来。疗伤过程中,红鸾皱着眉头一个劲喊着轻点轻点,陈太医被嘀咕的满头大汗。沐烟则完全不像个受伤的人似的,从头到尾都笑的没心没肺。这个样子,让始终陪在身旁的沈彦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沐烟!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啊?本来我也没指望你哭哭啼啼喊爹喊娘的,但你至少给我皱个眉头或者说一声疼啊,别给我装成没事人一样!受委屈了要哭要闹尽管冲小爷我使!三哥那人冷血惯了,我替他,你拿我出气!” 沐烟噗哧一声被逗笑,眼看着那纱布在自己手上缠了一道又一道才总算大功告成后,起身对陈太医道了谢。 陈太医连忙回礼,并叮嘱道:“三王妃这几天就不要动手做任何事了,一切就让丫鬟来办。为了防止伤口发炎,这受伤的地方也不能碰水。对于膳食方面,也尽量吃些清淡的东西。” 沐烟点头记下,陈太医便行礼告辞。红鸾去送陈太医,沈彦看见他们两人离去,才拽了拽沐烟的衣袖,眼露不爽道:“你刚才笑什么?小爷我难得对一个女人这么心甘情愿,你还不屑了?” 沐烟忍不住又笑,待看见沈彦那越来越黑的俊脸后,才赶紧止住,开口安抚。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嘛!我哪敢对你七王爷感到不屑啊!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不过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感到什么委屈。我自从搬回王府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迟早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方碧玲比我先嫁进王府,方家虽盘踞江浙一带,但也是响彻京都的名门望族。于情于理,她是有资格坐上三王妃的位子的。可是我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美梦。她恨我怨我也在情理之中。 沈彦不可置信的望着沐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大度。沐烟盯着被纱布包裹好的手背发呆,喃喃道:“可是啊,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瞧,她找来你三哥,本是打算给我难堪。甚至激我动怒,惹的你三哥生了气,我便倒霉了。可我多聪明啊,没有上当是不是?她跟我装模作样,我就以伤还伤呗。这不,一道口子,就灭了他们的威风吧?” 沐烟抬头,扬着晶亮的眸子望着沈彦。本是想得到夸赞,可未曾想那俊俏的人儿却皱起了眉。 “沐烟,你别怪我三哥,其实他这么做,也是挺为难的。他自从娶方碧玲进门的那一刻,就知道一开始既然点头顺着了,往后的日子便更加不会反抗。方碧玲去三哥那边闹,他一定会依着她,给她一个交代。你要是真聪明,就该顺着他,乖乖道个歉就好。何必非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 沐烟摇了摇头,又一次觉得这沈七王爷真心单纯过头了。 “你啊,就是天真!你想,我若这一次道了歉,方碧玲得了势,肯定就会变本加厉的过来欺负我。你还真当我这一刀子白挨的?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她方碧玲绝对不敢在踏进我这个院子半步!信是不信?” 沈七王爷眼眸一亮,一脸顿悟的模样。望着沐烟的眼神里,都开始带着些崇拜了。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说来也是啊!刚才我进院子里时,看见你那表情。啧啧,那叫一个霸气!你知道不,这京城里敢跟我三哥眼瞪眼的,还真心没几个人了。连我三哥你都不怕,那方碧玲看来也是小菜一碟了。” 想通了这一层,沈彦舒展开眉头,也就不那么担心了。他坐了下来兀自倒了杯茶抿了口后,才闲闲道:“不过说起来沐烟你也真行,这么长一道口子呢,多疼啊,你还真狠心下的去手。” 沐烟眉梢一挑,“怎么?这刀可是划在我身上,疼不疼的,你也知道?” 沈七王爷一拍桌子,瞪大眼睛怒了。“我怎么不知道了?你别看我贵为王爷,就以为我娇生惯养没受过伤。哎,空口无凭,给你看看吧!” 这么说着,沈彦便一边卷袖子,一边脱下了鞋袜卷起裤腿。然后大大咧咧的把腿敲在了另一只凳子上。 “呐!你看这里,是我去捉一只白鹿,结果小鹿没逮到,我给捕兽夹逮到了。还有这里,给蛇咬的。这里,狼爪抓的。这里,毒蜂蛰的。咦?这里不知道是给什么咬的来着?啊,还有这里,是有一次我去打猎,给对面一个不长眼的射了一箭。后来我手下人把他给当成行刺的抓了起来,我问他怎么一回事,他居然说把我当成猎物了!” “噗……” 沐烟忍不住失笑,本来今天她心情很不好。一方面因为方碧玲故意挑衅,一方面则是因为沈离的态度让她有些许心寒。不过这一会儿,她却笑得特别开怀。这位沈七王爷,不知怎么的,总是有股特别的力量,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她第一次真心的认为,能认识他,真的太好了! ------------ 第二十一章:憨厚之人 沐烟这么一笑,沈彦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于是当红鸾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堂堂沈七王爷卷着衣袖裤腿对着自家主子傻笑的场景。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小爷我长的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他是什么眼神,能把我看成猎物呢?” 沐烟笑得不行,数了数他手上腿上的那些疤痕,调侃道:“看来你很招动物喜欢啊。这大大小小的伤,都是跟它们有关系的。” 沈彦放下衣袖,蹙眉嚷嚷道:“我这是给你证明我也受过伤,可不是让你趁机取笑我呢!哎,你说你这伤口这么深,不会留下疤痕吧?” 沐烟耸了耸肩,无谓道:“没关系的,留下疤痕也没什么。” “怎么没关系!”沈七王爷出声轻斥,“你等着!我府上有很好的去疤药膏,我现在就给你取去。” 沈彦话一说完,都不给沐烟反驳的机会,便直接冲了出去。红鸾弯腰对他行了礼之后,笑着走进了屋。 “小姐,七王爷可真是个好人! 小丫头似乎也被沈彦的笑容感染,之前焦急担心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沐烟点头,嘴角含着止不住的笑意。 “嗯,的确是个好人。” 红鸾看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脑子一热,便脱口道:“小姐你当初看上的人如果是七王爷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沐烟一怔,猛的就想起在皇城的那一晚,那条小路,那个人以及那双温暖的手。那个和沈彦有着相似眸子的男子,虽一如既往的透着寒冷,却在她心中漾起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和沈离虽然是名义夫妻,可她从没想过离开这座王府。沈离不喜欢她也好,她乐得在偏院清闲一生。这里三餐不烦,吃饱穿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离开。 所以当夏后跟她说那番话后,她想了想,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那关系还是不要闹僵最好。她相信夏后所言,相信沈离真如她所说那般,并不是冷血没心肺的人。她本有心要跟沈离好好相处,但今天发生的一切,又再次让她陷入了茫然。 “小姐?” 红鸾见自家主子发呆,也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忐忑不安的轻唤着她。却不料沐烟冲她淡淡一笑,竟承认道:“是啊,如果当初看上的人是沈彦的话,该有多好。” “小姐你——” 红鸾愣住,没想到自家主子居然就这么移情别恋了?暗恋了十几年的人啊,就这么被七王爷的几个笑容打败了? 沐烟瞧见红鸾那傻样,就知道这丫头果然开不起玩笑,赶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跟你说笑呢,还当真了?别说我现在已经是三王爷的妃子了,我就是没嫁人,也不会考虑七王爷的。” “为什么呀?” 红鸾抿着小嘴,七王爷多好啊!人长的好看,脾气也好,性子乐观开朗,京城里多少姑娘家都想嫁给他呢! 沐烟稍稍沉思后,答道:“因为太美好了,会让人觉得是个梦。时刻都会害怕这个梦会醒。所以啊,我宁愿从不做这个梦,也不愿去承受梦醒来的那份痛苦。” * 沈彦回府拿药膏一去不复返,很快的,天色暗了下来。红鸾端来饭菜,主仆两人便在屋子里用着晚膳。 沐烟的手受伤,全程都是红鸾在伺候。只见她咽下一口饭,摇头不甘道:“早知道这么这么麻烦,我就应该割左手才对啊!这样一来,好歹还能自己吃饭。这下可好,当真过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红鸾被她逗笑,伸手又喂下她一口饭。“这样有什么不好嘛!我啊,心甘情愿伺候小姐你呢!” 沐烟也笑,望着眼前笑嘻嘻的小丫头,心中颇为感叹。好在上天待她不薄,还知道给她一个贴心的人儿相伴。这样一来,即便前路暗淡无光,她至少还有人陪着,至少还能感受到温暖。如此,便已足矣。 主仆两人一顿饭吃的欢喜不已,待吃饱喝足后,红鸾开始收拾桌子。而这时,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沐烟原本以为是沈彦回来了,可紧接着听见的敲门声,让她立马否定了这个答案。那个七王爷从来就不知道敲门是干什么的,才不会这么有礼貌。 眼神示意红鸾去开门,红鸾点了点头走上前。门一打开,那站在外面冻得有些发抖的人儿,竟是冯紫莹。 “冯姐姐?” 沐烟站起身迎了过去,“你怎么来我这里了?瞧你这手冰冷的,来,赶紧进屋子里坐。” 冯紫莹随着沐烟进屋,笑嘻嘻的说着自己没事。她是沈离第一个娶进门的妻子,虽不得宠,但地位在那呢。所住的院子是王府里南边最好的一块地方。而沐烟的这个地方有些偏远,此刻她的手冰冷,想她从自己的院子走过来,也是走了好长一段路了吧。 沐烟这么思索着,就见冯紫莹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到她面前道:“三王妃,这是我家里祖传的药膏,对于伤口愈合可好用了!我父亲哥哥他们都是武将,平日里经常受伤,都是擦的这个药!” 沐烟瞧见冯紫莹那冻的发红的小鼻子,以及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又想起白天那会儿,也是她赶来替自己求情。顿时觉得心里温暖不少。也不矫情,伸手接过了那瓶药膏。 “冯姐姐就是为了给我送这药膏,才特地过来一趟的?” “嗯!” 冯紫莹点了点头,“其实本来你刚受伤那会儿,我就想去拿这药给你的。可是大白天的,我怕碧玲妹妹那边的人看见之后,又会编出什么故事给你找麻烦,所以趁着天黑才过来。好了,既然药给你送来了,我就回去了。” 说着,冯紫莹站起身就准备走。沐烟一把拉住她,在她不解的眼神下,柔声道:“多谢姐姐替我劳心了。我一直称你为冯姐姐,以后姐姐你也别喊我什么王妃了,唤我名字或者妹妹都可以,这样也不显得我们生疏。你也知道,妹妹我刚进府,虽贵为王妃身份,却没什么能耐可言,但也绝对容不得别人肆意欺负。” 冯紫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样子。沐烟笑着,继续道:“姐姐的事我也听下人说过了,你听懂我如今这番话最好,听不懂也罢。你只要明白,这从今往后啊,姐姐你只管随性的活着,谁若再敢说一句你傻,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 第二十二章:赏花 王府书房内,沈离手执毛笔,写下一个“沐”字。这个字他练了很久,也经常写,随着那最后一笔落下,他微蹙眉头,有些烦躁的揉乱了那张纸丢与一边。 敲门声响起,他应了声之后,一身黑衣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羽落走到书桌前站定,瞥了眼那桌上一张又一张写有“沐”字的白纸后,低头回道:“陈太医说伤口有些深,但已经止住血没事了。这几天让王妃别动手活动,以防伤口裂开,另外还要忌口以及不要沾水。” 听见这话,沈离蹙起的眉才稍稍舒展开来。像是无意识的轻叹一声,喃喃道:“真是胡闹。” 羽落见状,忍不住开口唤他。难得一向冷情的他主动想说些什么,可那王爷两字刚出口,就被沈离伸手打断。 “我累了,你什么都不必说,先退下吧。” 话哽在喉咙处生生咽下,羽落知趣的低头告退。脚步刚一挪,又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王爷,七王爷刚才又来了。看样子应该是拿了什么药过来给王妃。” 沈离冷哼一声,神色不悦。“我这七弟越来越没有礼数了。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他也不知道避避嫌!” 羽落摇头,回道:“他没有进王妃的屋子,就在外头把药拿给了王妃的贴身丫鬟后就离开了。” 沈离闻言,脸色更是不佳。“看来我这七弟是真的对她用了心啊。” 气氛有些紧绷,羽落也不傻。知道沈离的心情本就很差,这会儿这话题要再说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于是他赶紧告退,迈步走出了书房。 * 隔天,沐烟的小院子里早早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冯紫莹本就长的娇小可爱,笑起来的模样更是娇憨可人。沐烟一见到她,心情就格外的好。拉着她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妹妹,我瞧你自从搬回王府后,除了和王爷进宫那一次之外,好像就没有出过这院子了吧?” “呃……” 沐烟被说的有些惭愧,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承认道:“哎哟,我懒嘛!这王府这么大,我怕我走出去之后,就不知道回来的路在哪了!” “嘻!” 冯紫莹被逗笑,猛地站起身拉过沐烟那只没受伤的手。 “走!我今个就带你出去逛逛。整天待在院子里多闷啊!妹妹放心,等逛完了,我保证把你安全送回来!” 沐烟瞧着冯紫莹那晶亮的眼,顿觉盛情难却。于是只好点了点头,随着她去了。 说起来,瑞王府确实很大,而且院子的结构造型都差不多,很难分清哪是哪。沐烟在现代就是个小路痴,在一个城市生活了一年多,还经常坐错公交车。想那公交车还有站台路牌呢,她都能弄错,这模样相似的院子和路,她哪能分得清啊? 所以啊,不是她喜欢晒太阳。而是这个没电视没电脑甚至都没电的地方,出了门又怕迷路,她只能宅在院子里晒太阳了。跟红鸾说的话,又怕丢人。而且也不知道这个身子的原主人是不是路痴?如果不是,她又要想法子解释半天。到头来,还不如不说来的舒坦。 现在好了,由冯紫莹领着,她终于可以出来逛逛了。果然活动活动筋骨,身子要舒服的多! 这么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王府的花园。本来看见那一大片花海觉得甚是美丽,却不料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让这美好大打折扣。 “哟!是什么风把我们尊贵的王妃大人给吹到这里来了?” 方碧玲嘴上说着,眼神却落在了站在沐烟身旁的冯紫莹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讽刺道:“啧啧,人人都说冯姐姐傻,我看呐,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傻。瞧瞧,这就知道谄媚巴结了。” 冯紫莹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似乎很是怕她。沐烟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走上前一步,微微一笑,与方碧玲对上了视线。 “看来我那一刀见面礼算是白送了,你这么快就忘记痛了?要不,我现在就给你补上一刀?” 方碧玲闻言,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身后两个丫鬟扶住了她,却被她烦躁的一把甩开。 “沐烟,这一次我可没惹你,你要是在敢吓我,王爷也不会包庇你的!” 沐烟真心笑了。“王爷包不包庇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再说了,昨个你刚跟他闹过,这会儿要再去闹,你还以为他会好脾气的由着你吗?你要真不惹我,就少说些话,最好闭嘴。乖乖的赏你的花,喝你的茶。” “你——” 方碧玲与沐烟交战几个回合,都是以失败告终。论果断明智,她不是对手,论口舌之争,她也不是对手。所以到最后,她只能无奈的跺着脚,恼怒的把气撒在可怜又无辜的丫鬟身上。 沐烟不理会她,得了便宜自然就要卖乖。知趣的也不在跟方碧玲吵了,拉过冯紫莹,和她一起开开心心的赏花。 方碧玲不甘心,瞥了一眼她们两人后,随手摘下一朵花,对身后的丫鬟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两名丫鬟皆摇了摇头,方碧玲顿时更显得瑟。 “芙蓉生于陆上者叫木芙蓉,生于水上者叫水芙蓉。水芙蓉就是荷花,又叫芙蕖。而这这花啊,就是木芙蓉。开白色花瓣的那一种,名为白芙蓉。花色粉红的,叫粉芙蓉。有着大红色花,花大重瓣,酷似牡丹的,叫做红芙蓉。” 方碧玲说完这些后,又瞥了一眼沐烟和冯紫莹。语气好不刁钻道:“这赏花啊,也要看那人到底会不会赏。若是什么都不懂,花都给赏糟蹋了。” 沐烟轻叹一声,拍了拍冯紫莹手后,走到一处也摘了一朵木芙蓉。之后走回冯紫莹身旁,笑着道:“跟你说个故事吧。五代后蜀皇帝孟昶,有个妃子名叫花蕊夫人,她不但妩媚娇艳,还特别爱花。有一年她去逛花市,在百花中她看到一丛丛一树树的芙蓉花如天上彩云滚滚而来,尤其喜欢。孟昶为讨爱妃欢心,还颁发诏令,让人在城头尽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绣。来年十月,孟昶携花蕊夫人一同登上城楼,相依相偎观赏红艳数十里,灿若朝霞的木芙蓉花。” 冯紫莹听的入神,方碧玲也没了声音。沐烟笑了笑,接着道:“后来,后蜀灭亡,花蕊夫人被宋朝皇帝赵匡胤掠入后宫。花蕊夫人常常思念孟昶,偷偷珍藏他的画像,以述思念之情。赵匡胤知道后,逼迫她交出画像。但花蕊夫人坚决不从,赵匡胤一怒之下将她杀死。后人敬仰花蕊夫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尊她为芙蓉花神,所以这芙蓉花,又被称为爱情花。” ------------ 第二十三章:倾城之舞 沐烟闻了闻手中花朵,望向了脸色有些难看的方碧玲。 “芙蓉花还有一个品种,又叫三醉芙蓉,清晨开白花,中午花转桃红色,傍晚又变成深红色,为稀有的名贵品种。不仅如此,这花还有清热解毒,消肿排脓的功效。用木芙蓉花少许,猪心肺适量,一起炖熟后,加红糖少许,食肉饮汤,能缓解咳嗽。如若被烫伤,还可用它的花瓣晒干研末,拿芝麻油调匀后涂抹于患处。” 说完这些,在场除了方碧玲之外,皆一副崇拜敬仰的模样。从不知这小小一朵花,竟还有这么多故事和用处。 “嗤!”方碧玲咬牙切齿,“说的天花乱坠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沐烟也不与她争论,抬手把那朵花别在了发髻后,脚跟一转,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竟在这花园小道翩翩起舞开来。 她纯粹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还引来彩蝶旋飞伴舞。沐烟知道她向来动物缘极好,但没料到连蝴蝶都这么给面子。于是,嘴边扬起笑,越跳越开怀。 沈彦在院子里没找到沐烟,跟红鸾打探,才得知他和冯紫莹去外面散心了。这瑞王府虽说是沈离的地盘,但对于沈彦而言,也跟自家府邸差不多了。总之再大,人在这,就断然跑不掉。 这不,还没怎么认真找呢,就在花园发现了目标!本想上前打招呼,却在看见方碧玲的出现后,选择偷偷躲在一旁围观。沈七王爷说了,他可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想看看这沐烟怎么和方大小姐斗法而已! 错过了上一次戏,沈彦已经是后悔不已。这一次亲眼见着沐烟把方碧玲说的哑口无言,真是让他失笑连连。这戏看够了,该露脸拍手叫好了。可没想到那小人儿脚步连转,竟在这花园小道上跳起了舞。 话说,咱沈七王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什么样的美妙舞蹈没赏过?可不知怎么的,这沐烟就着一身锦缎长袍,也不华丽,也没乐师伴奏,就这么随性而起的舞蹈,在这繁花锦簇彩蝶飘飞的花园里,在七王爷沈彦的眼里,居然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方碧玲自然是没看见躲在暗处的沈彦那一脸呆傻的表情,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被气得不轻。愤愤的用脚踢了踢面前一株茶花。本是纯粹用来泄恨,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倒霉做什么事都背,耳边听见嗡嗡声,几只勤劳的小蜜蜂像是“爱上了她”。 随着一声尖叫,沐烟停下了脚步,待看见方碧玲挥舞着手臂狼狈而逃的模样时,忍不住扑哧一声,弯腰大笑。 沈彦站在暗处,看见沐烟笑的开怀,自个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而这时,他耳朵动了动,猛地回头望去。就看见自家三哥正和他一样,目光注视着那花园中的人儿。脸上虽无多大表情,但眼底的柔光抹去了他一身的寒冷。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在那里看了多久。要不是沈彦从小习武,在外漂泊时要时常保持警惕,也完全不会注意到他。 记得沈彦第一次遇见沐烟时,他从沈离的眼中看不见半分对她的留恋。不仅有着不耐,甚至还存着恼怒的态度。他知道沈离不喜欢沐烟,这个问题都不用去刻意的问,他便能知道答案。他不能说有多了解沈离,但在他的印象里,一个人若是在沈离的心目中无关紧要,那么他连理都不愿意去理。 沐烟在沈离的心中,就是如此。无关紧要,若不是她姓沐,若不是父皇钦赐的婚姻,那么或许会被忽视的更加彻底。而沈彦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会存着带走沐烟的想法。既然三哥不喜欢,那么他带走有何不可? 可如今…… 他觉得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不知是从何开始,但就在此刻,就是现在,他能明明白白的从沈离眼中看出端倪!他那个冷漠孤傲的三哥,那个对皇位之外毫无兴趣的三哥,眼里居然有了某个人的影子。 心中陡然一紧,沈彦望着沈离,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 “三哥!我想跟你谈谈。” 沈离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早已猜到他想要说些什么。于是他转身,双手负于身后。 “到书房谈吧。” 沈彦轻轻应了声,便随着沈离一同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接过沈离端过来的茶。沈彦瞥了沈离一眼后低下头,刚刚准备说的话,这会儿全堵在了喉咙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想跟我谈谈吗?怎么不吭声了?” 沈离在沈彦对面坐下,依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沈彦被他这么一问,吱吱唔唔了好一会儿,才终是放下茶杯抬起头,与沈离眼对眼相望。 “三哥!你老实跟我说,你喜不喜欢沐烟?” 沈离挑眉,四两拨千斤的回答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沈彦直肠子,玩不来拐弯抹角。听沈离这么问,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三哥,你别给我说这些虚的。我就听你一句话,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沈离微微一笑,低头抿了口茶淡淡道:“谈不上喜欢,也不是很讨厌。总之她是父皇钦赐的媳妇,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妻。” “……” 沈离这一番话说的巧妙,既没有正面回答沈彦的问题,也直接断了他所有的念头。以至于让沈彦接下来的话都没办法说出。 不过沈七王爷是谁?单纯勇敢,不卖关子不使计谋的纯真少年!他的想法绝对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被打败,尤其是在刚才见识到那对于他来说的“倾城之舞”后,心中的信念便更加的坚定! “三哥!你若不喜欢沐烟,把她让给我,可好?” 沈离闻言,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父皇钦赐的婚姻,也是我说让就能让的?” 沈彦毫无所动,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父皇那边我去说,一切责罚我来担。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让?” ------------ 第二十四章:不是动情,是为你好 沈离眯起眸子,让人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威严。 “若我说不愿呢?” 沈彦蹭的一下站起身,蹙着眉板着脸。这样的情况下,寻常人若是看见,多半是以为他要和沈离打上一架了。可殊不知,咱这位沈七王爷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这不,前一刻还看他瞪着沈离,一脸苦大情仇的模样。后一秒,就突然蹲在了沈离的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可怜兮兮道:“三哥!你就把沐烟让给我嘛,反正你又不喜欢。以前我跟你要任何东西,你眼都不眨的就通通送给我了,这一次为什么就不行呢?大不了我跟你保证,只要你把沐烟让给我,以后我再也不跟你要任何东西了!” “哦?”沈离瞧他那副模样,不禁扬起眉梢。“夜国使者不久前刚刚送来一只九尾灵狐,我跟父皇要来,本是打算等你回来送给你的。这下,看来你是不要了?” 沈彦嗖的一下抬起头,眼眸里满是璀璨之光。他咬着唇,在理智和情感之间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要!我只要沐烟!” 沈离眼神一凛,失了调侃的耐性。他站起身轻轻推开沈彦,语气不悦,带着坚决。 “你要什么三哥都给你,但是唯独沐烟不行!” 沈彦看见沈离似乎有些怒了,自己也急了。站起身嚷嚷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沐烟!” 这要是其他人,早给沈离扔出去了。可偏偏这人是沈彦,是他为数不多的几处软肋。望着眼前这打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整日喊着哥哥的人。沈离看出他眼里的认真和坚持,无奈之余,心中也泛起一种莫名的不悦情绪。 “她到底有什么好?你才认识她几天就对她念念不忘了?” 沈彦摸了摸耳朵,冷不丁嘟囔道:“你怎么也跟母后一样,问我这些问题?哎,我也不知道她哪里好,我也搞不懂我自己到底是对她存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三哥,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么执着的念头。我想陪在她身边,跟她说我这些年在外面看见的风景,如果可以,我还想带她一起去看看。我看见她对我笑,就觉得心里特别满足。我甚至在想,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么我哪都不去了。这种感觉,三哥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沈离冷哼一声,“我也不想明白!我只知道她是沐烟,她姓沐。是我已经娶进门的妻子。所以你还是早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愿意在京城多待一会儿,就去陪陪母后。不愿意多待,就回你的草原继续游玩,做回你潇洒的沈七王爷。” 沈彦愣住,盯着沈离瞧了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三哥,你也对她动情了是吗?” 沈离摇头,没有半分犹豫。“不是动情,是为你好!这些我暂且不跟你解释,到了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听出沈离话里的决绝,沈彦也知道无论他怎么说都没有用了。他不甘的握紧双手,愤愤的瞪了一眼沈离后,转身跑出了书房。 什么为他好!三哥就是个不敢承认感情的大骗子! * 沈彦一路跑到花园,不理会冯紫莹那惊讶失措的样子,直接拉走了沐烟。两个人快速走回了沐烟所住的小院子后,才停下脚步扶着石桌喘着气。 “我说七王爷,你这是又玩哪一出啊?” 沐烟本来在花园里跳过舞,这还是多日来她第一次活动筋骨,有点小累。这还没喘过气呢,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沈彦一路拽着往回奔。这下把她累的,彻底没了脾气。 沈彦习过武,这点路程走下来,除了气息有些不稳之外,跟没事人一样。他抓过沐烟的手紧紧握住,眼神灼灼的望着她道:“沐烟,你跟我走吧!” “啊?”沐烟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愣。“跟你走?走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 沈彦说的豪迈,却让沐烟听的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她抽回手不解的望着他,决定还是一句一句慢慢问来的靠谱。 “你让我跟你走,这个意思,是要我离开王府,离开三王爷吗?” “对!”沈彦点着头。“三哥不喜欢你,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跟我走,你要去哪我们就去哪,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沐烟闻言,忍住笑意随口便道:“我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喜欢我?” 沈彦再次点头,认真无比。“是啊!我是喜欢你啊!你难道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吗?” “……” 沐烟刚才那句,纯属调侃之意。哪知道沈彦的这个回答,让她彻底哑然。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是怎么个情况? “你、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啊?” 沈彦翻了翻白眼有些不耐,“又是这个问题,我都懒得回答了。反正你别问这么多,你先告诉我,愿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意!” 沐烟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这果断的三个字,让沈彦瞬间黑了脸。 “为什么?” “沈彦,你这是存心跟我开玩笑呢?还是故意跟我装傻啊?还问我为什么?我是你三哥的妻子啊,我怎么可能跟你走?” 沐烟解释的清晰明了,沈彦却抓了抓头发烦躁的厉害。 “我三哥又不喜欢你!与其你整天待在这里无聊发呆,还时不时的受人欺负。倒不如跟我一块离开多好!” 沐烟知道这沈七王爷孩子心性,遂轻叹一声,耐心的解释道:“哪是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我是你三哥明媒正娶的妃子,且不说他的态度,就单单是你父皇那一关就过不了。这若是让人知道,沈七王爷带着三王妃私奔了,外人该怎么想?你不是天真的以为这么一走了之就成了吧?日后难不成再也不回来了?你亲爱的三哥不要了?还有你的母后,也不管了?” 沈彦抿着嘴,一时间没真没话语反驳。沐烟望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俊朗少年,忍不住扬起笑容,温柔道:“还有,你父皇若怪罪下来,别说带我走,说不定你连这无拘束的自由都会失去。为了我,不值得。不是吗?” 沈彦沉默了,他这一生做任何事,不管好坏从没有后悔过。而这一刻的沉默,让他日后每一次想起,都会感到深深的后悔。 如若可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说“值得”,这样一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只可惜…… 错过就是错过,再也没办法重新来过…… ------------ 第二十五章:意外落水 “回去吧。” 沐烟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彦的头,被他不爽的挥开。沐烟笑了笑,走进屋子里拎出一个小笼子。 沈彦看见笼子里的小家伙后,果然眼眸一亮,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小雪貂本来在笼子里乖乖的睡觉,这会儿被动静惊醒,抬起小脑袋看见是沐烟后,又趴回去睡觉了。 沐烟伸出手指逗了逗它,笑着道:“你家主人不开心了,小雪你乖乖的,跟他一起回去陪陪他好吗?” 小雪貂似乎是听懂人话似的,滴溜溜的黑眼珠子瞥了眼沈彦后,从笼子里走出来,嗖的一下就蹿到了他的肩膀上。 沈彦愣住,不敢置信的望着沐烟,眼里满是激动。 “这也太神奇了!它、它真的肯跟我走?” 沐烟笑着点了点头,终于是连哄带骗的把这位沈七王爷给请了回去。 * 之后又过了几日,沐烟和冯紫莹的感情越来越好,托冯紫莹的福,沐烟也能经常出院子走动。王府虽大,但总是有局限的。所以她早就知道,和某个人遇见,也一定是必然的。 但是,和那一晚的情况不同。她对新婚那夜在沈离身下吟哦承欢的女子一直都心存阴影。记忆里,是个模样妖艳的美人儿。却没料想这青天白日的见到,又有着另一种美貌。 那是王府的亭桥边,因入秋天寒,几棵柳树已经开始发黄。柳飞絮就是站在其中一棵柳树下,抬手轻抚着那枯黄的柳枝。没了那一晚的傲气,远远望去,只觉一片凄凉。 方碧玲也站在她的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完全与此刻场景不符。说起来,她们这两位都属于妖艳型的美人。但不同于方碧玲的刻意打扮,柳飞絮就仿似生来就有魅惑人的本领,也不见脸上涂抹什么,就是美的迷惑众生。 难怪沈离会对她那么上心…… 沐烟站在亭廊上,心里下意识的就冒出这么一句话。这念头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却也让她吓了一跳。 因为这心思,怎么觉得带着些酸酸的味道呢?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王妃大人和冯姐姐么?” 方碧玲独有的讽刺调调一响起,瞬间让沐烟回过神。冯紫莹似乎是颇为惧怕她们两位,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后退。沐烟见状,心知这傻姑娘平日里也不知道被欺负过多少次了,不由握住她的手,冲她笑了笑。 “姐姐莫怕,既然和她们遇见了,总是要去打招呼的。不然人家又要找出各种理由,去王爷那里告状了。” 这么安慰着,沐烟已经拉着冯紫莹朝方碧玲她们走去。这是沐烟第一次和柳飞絮真正意义上的碰面,两人相视而立,柳飞絮先是有些茫然,但随即便眯起眼,扬起唇角对沐烟福了福身。 “见过三王妃。” 沐烟伸手去扶她,满脸笑意。“妹妹客气了,我这王妃只是名义上的,这王府里谁不知道我是仗着沐家才能坐上这位置的。所以啊,妹妹无须对我多礼。啊,对了,之前我让给妹妹的新房,住的可舒服?” 这一番话下来,方碧玲率先变了脸色。张口欲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抿着嘴止住了。想来也是前几日被沐烟折腾的够呛,一时间也不敢再跟她对着干。倒是柳飞絮微微一笑,毫无惧色。 “王妃让的新房,当然舒服的很。不仅妹妹我觉得好,王爷似乎也很喜欢,每晚都会前来就寝呢。” “是吗?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沐烟面不改色,神情依旧。“本来服侍王爷就是你做妾的本分,但也别忘了那一晚我跟你们提的建议,有些技巧能别用就别用。虽说妹妹你和王爷都还年轻,可玩的太刺激了,总是对身体不好的。” 如今在场的四个人,除了沐烟之外,都是经历过床笫之欢的。可偏偏这唯一一个清白的姑娘家说出来的话,反倒让其她三人微红了脸,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好在这柳飞絮乃风月女子出身,也听惯了一些话。轻轻咳了咳,对沐烟淡淡道:“多谢王妃教导,妹妹我会记住的。入秋之际,天色渐短了,外头凉,妹妹身子有些不好,就先回去休息了。” 沐烟闻言点了点头,客客气气的靠边让行。站在她身旁的冯紫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会儿见沐烟让道,自个也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不知是由于她太过胆小慌乱,还是怎么的,竟忘了这是河边。几个步子一退,便身子往后倾,眼看着就要跌进河里。 沐烟眼疾手快,赶紧伸手去扶。却不料柳飞絮比她更快,早她一步扶住了冯紫莹的手臂,可人没扶稳,自己也跟着跌了下去。 扑嗵一声响,冯紫莹和柳飞絮纷纷跌入水中。这一变故让沐烟和方碧玲都傻了眼。方碧玲望着水里挣扎的两个人,吓的朝四周大声喊着救命。沐烟被她那一嗓子给吼回了神,当下卷了袖子,蹭的一下也跳进了水里。 曾经有一个无数次让男人头疼的问题,说如果他的母亲和媳妇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救谁?沐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怎样,她只想说,等真正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根本都没时间去思考,伸手抓着谁,就先救谁了。 于是,冯紫莹第一个被救上了岸。沐烟托着她的腿把她送上岸的时候,立马就回头去救柳飞絮。她和冯紫莹一样,在水里挣扎的厉害。任由沐烟各种安抚,仍然挥舞着手脚,一阵闹腾。 秋季的气候已经有些寒冷,在水里泡着更是考验人的抵抗力。沐烟之前被割伤的右手还没恢复好,这个时候侵了水,又开始感觉到了刺痛。她想揽过柳飞絮的肩膀,拽着她游去岸边。明明就这么短的距离,明明就是几步路的事情,可也不知是柳飞絮太过慌乱还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不配合。一边嘴里喊着救命,一边挥开沐烟伸过来的手。 渐渐的,沐烟没了力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产生了错觉。她看见岸边的方碧玲和冯紫莹背对着她,谁都不愿意伸出手拉她一下。而身旁的柳飞絮,虽然嘴里喊着救命,嘴角却扬着妖娆的笑。 然后,远远的,有好多人跑了过来。嘴里喊着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就在她意识迷茫之际,一双有力的手把她从水里拽了上来。手背上的刺痛让她勉强睁开了眼,映入眸子的人,是在皇城那一夜停下脚步回过头的男子。 “沐烟?” 亦如那一夜,不在是融化不了的寒冷。那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而就是这么一闪而逝的错觉,再一次扰乱了沐烟那颗平静的心。 ------------ 第二十六章:莫名的温柔 睁开眼时,房内的布置换了花样。沐烟坐起身四处张望了望,才发觉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屋子。 稍稍一动,右手就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沐烟低头去瞧,果不其然,又给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而且这股疼痛不用她亲自去看,都能猜到,上次的伤,多半又加深了。 外室响起轻轻的交谈声,她觉得声音熟悉,却又听的不是很清楚。等过了片刻后,似乎是有人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另一脚步声朝她这里走了过来。 “醒了?” 沈三王爷那千年不变的冷漠音调传来,淡淡瞥了沐烟一眼,撩起衣袂坐在了床边。 沐烟也很不给面子的不搭理他,右手不能动,便用左手随意指了指四周。 “这是哪啊?” “我的屋子。”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屋子里?” “那得从你昏倒在我怀里开始说起,你确定要听?” “……” 一问一答的死板方式,饶是沐烟有心想把气氛弄的轻松一点,都深感无能无力。他们这对名义上的夫妻,说起来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最亲密的一次,还是在皇城那一夜,她一时抽风去碰了他的手。 而现在,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距离虽不远,心却隔着千山万水。这副外人怎么看都觉得夫妻和睦的美好画面,在沐烟的心里,只有说不清的尴尬和无奈。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沐烟说着,便欲起身离去。却不料肩膀被人一按,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发愣,沐烟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右手的伤比她想象中的似乎还要严重,疼的她整个右手臂都不能动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蹙着眉,紧紧的瞪着沈离。 “干什么?” 沈三王爷面不改色,冷情依旧。“红鸾已经去熬药了,把药喝了再走。” 沐烟愣了愣,之后安静的点了点头。沈离既然这么说了,她要是在反驳什么,或者说回去再喝之类,反倒觉得她矫情。不过就是喝个药,乖乖照做便是。 可说归说,等归等,沐烟从没熬过药,所以她不知道熬药会有多长时间。于是在左等右等还不见动静时,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瞥了眼坐在床边像是进入打坐状态的沈三王爷,沐烟抿了抿嘴,思索良久后开口道:“呃……冯姐姐和你家飞絮美人没事了吧?” 原本以为那闭眼假寐的沈三王爷不会搭理,却不料人家竟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嗯”这个字有时候真是神奇,听着就一个字很简单,有着应付和敷衍的成分。但对于沈离这种人来说,能回答这一个字出来,就已经够给面子了。所以,沐烟有些得寸进尺,接着道:“嗯什么嗯!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这话一出,沈三王爷睁开眼望向了她,直看得沐烟浑身发怵,才轻启薄唇,眉梢微挑。 “怎么?你希望她们出点事?” “……”沐烟猛翻白眼,得咧!您老当我什么都没问,成了吧? 于是乎,一个沉默,一个又进入了打坐状态。 又过了一会儿,沐烟坐在床上各种难受,再次忍不住道:“三王爷,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去看看冯姐姐或者你的飞絮美人吧。” 沈三王爷再次睁开眼,“等你喝完药我再过去。” 明白了!沐烟眸子一亮,敢情关键就在喝药是吧? “你放心。”沐烟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乖乖把药喝完,一滴都不剩。您啊,就别在这里耗着了,该去哪就去哪吧。” 沈离盯着沐烟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都喝完?” 沐烟点头如捣蒜。“保证全部喝完!您就放心吧。” 对于沈离对喝药的坚持,沐烟其实有点小感动。本以为没心没肺的人,居然也知道在乎人了。这时候让他走,反倒有些舍不得了。 像是读出了沐烟隐藏的心思,沈离非但没走,反而伸出手贴向了沐烟的额头。这一个小动作让沐烟愣住,怔然间,就听见沈离轻声道:“还好没有染上风寒。” 这么说着,又按下沐烟的肩膀,让她躺了下去。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声音淡淡,听在沐烟的耳朵里,却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先睡会儿吧。我不放心你,等红鸾熬好药,看你喝下我再走。” 沐烟不是轻易受蛊惑的女子,但沈离的这番话说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似的,让她觉得眼皮很重,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药终于熬好,红鸾端着药走进屋,刚要放下,却被沈离唤着端了过去。 “我来吧。” 沈离这么说着,已经伸手端过药碗,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之后,递到了沐烟的嘴边。 沐烟显然受宠若惊,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接,可右手一动,疼的立马蹙起了眉。沈离失笑,一举一动都让沐烟有些傻眼。 “你就别动了,来,乖乖张嘴。” 沐烟满脑袋问号,若不是这药是红鸾亲手熬的,她真心怀疑里面是不是下了毒什么的。她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红鸾,原想让小丫头帮帮忙,却不料小丫头早在沈离亲自接过汤碗的时候,就已经呈石化状态了。 嘁!个没用的小妮子! 沐烟心中哀叹,无奈之下,只有张开嘴,乖乖的喝下沈三王爷亲自喂的汤药。可这不喝不要紧,这药汁一入口,她整个人都纠结了。眉头蹙成了一团才勉强咽下一口后,咂着嘴哀嚎道:“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苦?” 沈离不作理会,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来,张嘴。” 沐烟苦着一张脸,“能不能不喝了?” 沈三王爷笑容依旧,“刚刚是谁跟我保证说,一滴都不会剩下,全部喝完的?” 沐烟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眼眸闪烁,开始装可怜。 “我没想到会这么苦!之前我手受伤喝的药,可没这么苦呀。” 沈离笑了笑倾身上前,凑到沐烟耳边,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 “陈太医嘱咐过你伤好之前不要沾水,你不听。所以我特意让他这一次加了几位苦药,让你长长记性。” “……” 沐烟闭了闭眼,为之前种种错觉感到悲哀。她错了,像沈离这种人怎么可能跟温柔这个词有关系?他不仅冷淡冷情冷血,更是一个天然黑啊! 什么我不放心你?什么看你把药喝了再走!简直就、就是…… 沐烟气的炸毛,却瞥见某个小丫头在一旁看见他们两个这“亲密样”,笑的一脸暧昧。她欲哭无泪,心里各种苦闷。 丫头啊,凡事不能看表面啊!你主子我喝的药苦,心里更苦啊!千万别被沈离这个混蛋给骗了,他就是一披着羊毛的黑心狐狸啊。 ------------ 第二十七章:探望 沐烟这厢被逼着喝苦药,还得陪着笑应和。另一处别院内,柳飞絮披着件外衣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的模样。 方碧玲走进院子,一眼就对上了柳飞絮的视线,瞥了眼她失望的眼神,不由扯开嘴角笑了笑,迈步走上了前。 “怎么?妹妹这是在等王爷吗?哎,看来我出现的真不是时候啊,我可听说王爷一直陪在咱们那位王妃大人身边呢。” 柳飞絮回以微笑,拉了拉外衣并没有生气,反而客气道:“姐姐这是专程来看妹妹我的吗?外面天凉,来,赶快进屋坐吧。” 哼!方碧玲鼻子轻哼,瞪了一眼柳飞絮后,昂着头走进了屋。 在这瑞王府里,第一个嫁进来的冯紫莹所住的地方是最好的。然后就是这块,本来是沐烟新房的地方,被这地位下贱的侍妾给取代了。她们这四个女人里,虽说沐烟住的地方是最偏远最差的,可是人家好歹也落了个正妃的名份! 方碧玲本想,按照辈分顺序,冯紫莹住最好的地方,她就算不服气也认了。柳飞絮住最奢华的地方,也是因为鸠占鹊巢一时得宠,她也认了!反正好歹她还排第三,怎么也比那个沐烟强一些!可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对劲,眼看着连最底下的沐烟都要踩过她头顶了,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方碧玲忽的转过身面对柳飞絮,眼睛眯起,冷笑道:“我说柳妹妹,姐姐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来探望你的。刚才在河边的事,我可都看见了!” 柳飞絮笑容淡淡,随意道:“姐姐在说什么呢?妹妹怎么都听不懂呢?” “你少跟我装傻!”方碧玲一挥衣袖,冷眼瞪她。“刚才在河边,那冯紫莹明明都快稳住了身子,是你假意伸手去扶她,然后故意把她推下河的吧?” 柳飞絮闻言,掩唇笑的开怀。 “姐姐可真是会开玩笑。我当时可是好心去扶冯姐姐的,哪知道自己身子不稳,也跟着跌进了河里。” “啧啧。”方碧玲咂嘴摇头,迈着小步绕着柳飞絮四周走了一圈。“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当戏子的功底啊。好,你不承认故意推冯紫莹下河没关系。我再问你,沐烟跳下去救你们两个的时候,人家冯紫莹轻轻松松就给救上来了,怎么轮到你,就那么费事呢?最后差点连沐烟自个都给搭进去!” 柳飞絮嘴边仍然漾着笑意,不急不慢道:“姐姐你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落水的人,自然不知道落水的慌张。在加上那河水刺骨的冰凉,三王妃即便熟水性,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可能救了冯姐姐之后就没了力气。再加上,当时我也是有点慌乱了,所以才连累了王妃她吧。” “嘁!” 方碧玲嗤笑一声,“我不知道落水的慌张?妹妹难道不知道,我之所以和王爷结为夫妻,就是因为当年我意外落水被王爷所救吗?别跟我在这里说的有模有样的,柳飞絮我告诉你,方家乃商家贵族,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一类,我方碧玲从小就接触过了。你这是一石二鸟,虽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放过了我,但是我很清楚,冯紫莹就是你故意推下河的!当然,你的目的可能也不是她,而是跳下河去救你们的沐烟!” 听方碧玲如此说,柳飞絮这一次并没有反驳。而是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慢慢的走向方碧玲。 “我原本一直以为,方姐姐你只是那种大户人家惯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心高气傲,刻薄刁钻,嘴巴毒爱计较,脑子不太好使,却偏偏喜欢搬弄是非的那种。” “你——” 方碧玲愣住,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娇媚的女子,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柳飞絮欺身向前靠近她,虽然嘴边一直扬着笑,却让方碧玲看的心里发寒,连连后退。直到碰到了桌子,无路可退,才一脸紧张的紧盯着她。 “你、你想做什么!” “嘻!姐姐在怕什么呀?妹妹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只不过一直没想到,原来方姐姐你也有聪明的时候!但是呢,用的好像不是地方。我姑且认为,姐姐你来找我,对我说出这些,是想以此要挟我是不是?” 方碧玲咽了咽唾沫,“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柳飞絮笑的妖娆。“我承认什么了?承认方姐姐你心高气傲,刻薄刁钻?还是脑子笨,爱搬弄是非?” “你、你个贱人!” 方碧玲伸手猛的一把推开柳飞絮,气急败坏的指着她骂道:“好你个小贱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身段,就敢如此目中无人!我今天就替王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一落,方碧玲就抬起手欲扇柳飞絮几个耳光。却不料她这手刚刚抬起,自己脸上就已经挨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 “方姐姐!” 柳飞絮眼露寒光,打断了方碧玲那欲哭天喊地的叫嚷声。 “我无心与你对立,也无心与你争执什么。看在你无知的份上,妹妹我给你提个醒。三王爷本就对你感到厌烦,所以请你不要在不识好歹的做一些令他更加恼怒的事情。以我们俩如今的立场而言,你认为无凭无据就听你随口编造的谎话,三王爷会相信吗?且不说前几日你刚和他闹过,就凭王爷对我的宠爱,也断然不会理会你。你若是知趣,就乖乖的当你的方侧妃,不要无理取闹。若不然,下一次不小心跌进河里的,说不定就是你!” 方碧玲捂着脸颊,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红着眼跑了出去。柳飞絮望着她狼狈逃离的背影,不由轻轻一笑。收回视线后抬首望向远方,刚才的凛冽妖艳之气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落寞和悲凉。她嘴角喃喃,轻声念着不知名的诗词。 柳絮飞,梨花白,一抹相思何处来。 秋雨凉,菊儿黄,何处惆怅惹寒窗。 …… 公子,今年的第一次场雪,飞絮,不能陪你一起看了…… ------------ 第二十八章:迷局 雪国,白城。 北方严寒之地,冬季总是来临的特别早。虽然还没开始下雪,白城的百姓们已经穿了好几件棉衣御寒。 街道上,来往穿梭的百姓们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忽的,那矗立在皇城内的白色高塔之上,传来一阵优美的琴声。 “呵呵,你们听,墨先生又开始抚琴了。” “是啊,每天都能听见墨先生抚琴,可真是件幸福的事儿啊。” 百姓们乐呵着议论,似乎这传遍白城的美妙琴声,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宫墙殿内,一身着白衣的男子端起酒杯,向坐在他面对身穿铁甲银盔的中年男人扬了扬手。 “师傅,若比执着,我这琴师,似乎也算得上一个吧?日日弹奏此曲,也不见他换一个花样。” 中年男人仰头饮下一杯酒,不苟言笑的脸上透着严肃和冷漠。 “不要总说别人,陛下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哈!”白衣男子闻言失笑,本就极具妖媚的俊脸,更添几分魅惑之色。“还是师傅最了解我。怎么样?决定何时出发?” 谈笑过后,白衣男子稍稍敛起笑容,望向对面那严肃的男人。只见对方放下酒杯抬头看着他,淡淡道:“出发的日子,不是应该问陛下你吗?” 这话一出,白衣男子冷不丁挑起眉梢,又笑了开来。 “师傅不是一向不屑迷信吗?怎么?这一次,倒是想念起我们的大祭司了?” “哼!”男人冷哼,面对这调侃的语气,丝毫不在意。 “我是不屑,但陛下不是一直都信吗?而且,这一任的祭司确实很有天资。再加上溟国的沐家已经开始衰败,一切迹象都有利于我们。所以,我问日子,只是为了让陛下你更加安心一点罢了。” 白衣男子闻言,眼神一凛,竟透出森森的杀气。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竟恍若未见,神色依旧。于是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直到那白衣男子又端起酒杯,扬起笑容饮下了一杯酒后,才眯起眸子,状似微醺的侧躺在身下的软榻之上。薄唇轻启,吐出淡淡几字。 “时辰未到。” “何时才到?” 白衣男子侧首,望向窗外不远处那直耸天际的白塔,眼神透着迷离。 “我们的大祭司告诉我,要等一个人的出现。” 中年男人微微蹙眉,似乎已有些不耐和刻意隐忍。“等谁?” “一个从死亡之地归来的女子。” * 沐烟黑着脸,望着面前的那碗汤药,心中早已把某个人问候了一百遍。 红鸾站在一旁,扬着天真可爱的小脸笑嘻嘻道:“小姐,王爷今天有事,就不能来看你了。不过他可是非常认真的吩咐我,一定要看着你把这碗药喝下去才能离开。嘿嘿,小姐你看,王爷多关心你啊。我觉得小姐你终于苦尽甘来了,我真替小姐感到高兴!” “呵呵。高兴,真高兴!” 沐烟忍住一巴掌把某个傻丫头拍死的冲动,心里在仔细盘算着,该怎么解决这碗药? 沈离那个天然黑,在灌了她几天的药汁后,居然还不放过她!天知道他口中轻描淡写的几位苦药到底有多苦,她喝的各种呕心难受。再喝下去,她舌头就快失去味觉了! 转了转小眼珠子,沐烟不服气了。她还就不信,对付不了沈三王爷那个天然黑,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傻丫头? 思及此,沐烟抬头冲红鸾笑的一脸温柔。 “我说红鸾啊,那个……你看啊,这药也是三王爷的一番心意,不喝不但对不起他,你也没办法向他交差是不是?” 红鸾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小姐一定要喝的一滴都不能剩下!” “……”沐烟苦笑,“好!一滴都不剩下。呃,可是呢,这药实在是太苦了!红鸾你看,你家小姐我这几天都给这药弄的一点食欲都没有了。要不这样,你去给我买些蜜饯回来,我喝完药吃一颗,也好过一点是不是?” “唔……”红鸾思索着,瞥了眼沐烟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也觉得舍不得。 “好吧,我这就去买!但是小姐你要保证乖乖的喝药哦,我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 沐烟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挥舞着没受伤的左手,一直把红鸾给推到了门边。一心想着等这傻丫头一走,她就把药倒掉!可人算不如天算,这红鸾还没走出院子,就又回来了。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冯姐姐?” 冯紫莹和红鸾一起走进屋子,手背在身后笑的甜甜。 “妹妹,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冯紫莹就伸出手,像献宝似的双手平摊在沐烟的面前。沐烟定睛一瞧,顿觉五雷轰顶,有种想要直呼“天要亡我”的冲动。 冯紫莹没看见沐烟那张苦闷的脸,径自高兴道:“我知道妹妹这几天总是喝药,嘴巴一定很苦对不对?看,这是我昨个嘱咐厨房的王婶买的蜜饯,今个特意带来给妹妹你的!这下等你喝完药含上一颗,就会觉得好很多的。” 红鸾在旁猛点着脑袋附和,“冯主子你真是英明!我家小姐刚刚还嚷着让我去买蜜饯呢,你就给送来了!” “冯姐姐……” 沐烟欲哭无泪,冯姐姐,你真是我亲姐姐啊! 眼看着也逃脱不掉了,沐烟干脆认命。恹恹的回去坐好,抬抬手吩咐红鸾下去泡茶。 小丫头高兴的应和一声出去了,冯紫莹便直接在沐烟身旁坐下,瞥了眼她苦闷的小脸,不由关切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是很疼?” 这么说着,自己也低下头有些愧疚道:“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跌下河,害的妹妹你跳下来救我们,结果才弄成这样。” “不是不是,不怪你。” 沐烟连忙摇头,为了打消冯紫莹的愧疚之情,只好硬着头皮端起桌上的药汁,咕噜几口喝了下去。忍着要吐的冲动,强颜欢笑道:“我没事的,这药可神奇了。喝了几天,我的伤早就不痛了。” 冯紫莹扑哧一笑,知道沐烟这是有心安抚她,便赶忙拿起一颗蜜饯递给她。 “来,吃一颗吧。” 沐烟接过,想也不想的塞进了嘴里。甜甜的,果然缓解了不少苦味。冯紫莹见她喜欢,当下站起身,拿起桌上那剩余的蜜饯。 “我看妹妹这药似乎还要喝上几天,这蜜饯我便帮妹妹放起来吧。” “嗯。”沐烟含笑点了点头,随便指了指那梳妆台处的长桌。“就放那吧。” 冯紫莹应了一声,便迈步走了过去。 ------------ 第二十九章:家贼 又过了几日,沐烟的手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闲来无聊之际,就想着出去逛逛。 本来是打算让冯紫莹带着她出去的,却没想近日来也不知冯紫莹是有事还是怎地,已经许久未过来探望她。 这么想着,沐烟就寻思,自从她搬回王府与冯紫莹交好后,好像都是人家找上门来送吃送喝,嘘寒问暖。倒是她脸皮厚的统统收下,从未想过也给对方送些东西。虽说人家憨厚耿直,但情面上也说不过去啊。 思及此,沐烟站起身唤来红鸾,让她领着去冯紫莹那边探望探望。红鸾点头应声,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和沐烟去了。 沐烟从没去过冯紫莹那,自然不认得路,便顺理成章的跟着红鸾走。左弯右拐绕了几条小路后,就到了地方。 与她自己所住的院子相比,冯紫莹的住处不仅气派许多,一物一景都比沐烟那里高了不知道几个层次。沐烟咋舌,感叹之余却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站在屋外的丫鬟看见沐烟到来,稍稍愣了愣后恭敬的行了个礼。回过头迅速跑进了屋子里去通报。不稍一会儿,冯紫莹就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眼神闪烁不已。 “妹妹怎么来我这里了?怎么也不早早跟我说一声呢,我也好准备准备啊。” 沐烟回以微笑,眼尖的看出对方的不寻常。出于关心,便直接问道:“我看冯姐姐许久没去我那里坐坐了,便趁着今个天好,过来探望探望你。姐姐脸色不是很好啊,怎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冯紫莹那张小脸瞬间变得可怜兮兮。沐烟瞧着更是一头雾水,耐心的问了好久,才终是让她开了口。 原来啊,冯紫莹虽愚笨,但好歹也是冯家的掌上明珠。她大婚那日,其母便将冯家的祖传玉镯给了她,让她好生保管。将来为三王爷开枝散叶后,在传给自己的子女。 冯紫莹知道这玉镯的重要性,为了防止弄丢,干脆一直戴在手上片刻不离。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放在梳妆台的玉匣子中。这一样东西随身带的久了,就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似的,有时候会忽视。这不,就在前几日,冯紫莹忽然就发现玉镯子不见了,这下可把她急坏了。 “什么时候弄丢的?” 沐烟拉着她坐下,先安抚着她的情绪,慢慢帮她理顺过程。 冯紫莹摇了摇头,眼里一片无助之色。估摸着是在想,自己本就成为冯家的累赘,这会儿连戴在手上的祖传玉镯都能弄丢,被娘家人知道,该怎么才好? “我不知道,就记得前几日给妹妹你送蜜饯的时候,镯子还在手腕上呢。” 沐烟回想了想,点了点头。没错,那会儿镯子确实还在,她也看见了。那么这样一来,镯子就是这几天弄丢的。 “冯姐姐,屋子里可都全找过了?是不是你自己脱下来放在某一处,忘记了?” 冯紫莹摇了摇头,苦闷着小脸。一旁的丫鬟遂出声回道:“自从我家主子发现镯子不见之后,我们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那玉匣子都快给我们主子拆开来找了,就是没有!” 沐烟蹙眉,“那就没道理啊,镯子会去哪儿了呢?” 小丫鬟这时轻轻哼了一声,嘀咕道:“这府上这么多人呢,那些下人见我家主子好欺负,搞不好是被有心人偷走了!” “连翘,不许胡说!” 冯紫莹轻声叱道着,小丫鬟似乎是不忍心看见自家主子唯唯喏喏的模样,一瞪眼,便鼓起腮帮子回道:“这镯子可是老夫人传给小姐你的,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你好生保管!这会儿要是弄丢了,以后逢年过节回去,小姐你可怎么跟老夫人交待?我不管,平日里被欺负也就罢了,这会儿说什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我这就去求三王爷做主,让他帮小姐你把镯子找回来!” 小丫鬟一说完,就直接奔出了屋外。冯紫莹连拦的机会都没有,追了几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跑远了。惊慌之下,拉过沐烟的手道:“好妹妹,你赶紧帮我把那丫头追回来吧。” 沐烟轻拍着她的手安抚,心想这诺大的王府,要找一只镯子谈何容易?说不定还真要劳烦三王爷出马。 “姐姐别慌,连翘或许说的没错,这事儿也只有找三王爷帮忙了。走吧,我们也跟上去。你跟王爷把事情说一说,他会帮忙的。” 听见沐烟说这话,冯紫莹才稍稍定下心来。紧紧握着沐烟的手,和她一起朝书房走了去。 * 没过多久,王府里所有人都集合在了正厅前方的大院子里。沈离站在三层台阶上负手而立,冷峻威严。老管家李伯瞥了他一眼后,咳了咳对众人朗声道:“今个召大家来此,只为一件事。莹妃娘娘的祖传玉镯子在前几日丢失了,屋里到处找遍了也没有。所以我们怀疑是不是有人手脚不干净。如果真是有人偷了东西,现在就站出来主动承认。交出镯子,王爷就一概不计较。” 李伯说完这番话,院子里的下人们皆低着头,一个都没有吱声。沈离似乎有些不耐烦,蹙眉转身,长袖一挥。 “搜!” 李伯得到命令,恭敬的点了点头。拿出了一长串的钥匙,对所有下人道:“你们都跟着我,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搜。刚才给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这会儿要给搜出来,可就别怪我不替你们求情了!” 话音落,一群人便跟着李伯去搜屋子,只留下沈离和沐烟几个妃子。 几个人回去前厅坐下歇息,冯紫莹从头到尾都缩着身子靠在沐烟的身旁,沐烟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方碧玲冷眼瞥了瞥,忍不住道:“一个破镯子,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姐姐若是喜欢,妹妹我送你几个便是。” 冯紫莹诺诺的不敢回话,沐烟抿了抿嘴,抬眼瞪了回去。 “这镯子是冯姐姐家里祖传下来的,贵在情意,而不是价钱。若是寻常镯子,丢便丢了,冯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用得着你来送吗?” ------------ 第三十章:无言 方碧玲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会儿又被沐烟堵的哑口无言。想去跟坐在主座上的沈离撒娇讨巧,却见他早已满脸不耐烦。遂也不敢上去招惹,只能愤愤的咬唇跺脚。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老管家李伯终于是回来了。先是对诸位大小主子行了个礼,才抹了抹额头的汗回报情况。 “没有?” 沈离的眉头越蹙越深,老管家额头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呃,是、是的。所有下人的屋子都仔细的搜过了,确实没有。” 沈离低头沉思,沐烟也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柳飞絮却忽然开口道:“镯子是在王府丢的,所以这府里每个人都有嫌疑。既然下人的屋子搜过没有,为了证明清白,我们几个的屋子也搜一搜吧。” “这个……不太好吧?” 李伯明显有些为难,抬头关注着沈离的表情。方碧玲不满的嚷嚷道:“凭什么要搜我们的屋子?难不成还怀疑我是贼不成?” 柳飞絮微笑着望她。“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既然说开了要搜屋子,自然谁都不能除外。这样一来,对那些下人也公平,不是吗?若真的没偷,那搜上一搜又有何妨?不让搜的人,才是心中有鬼。” 方碧玲被这么一堵,赶紧挥手道:“搜就搜,反正我光明磊落,我才不怕。” 她这厢应允了,柳飞絮便把目光移向了沐烟。沐烟也觉得她说的话有理,便也点了点头。于是,沈离站起身,几个人一起先去了冯紫莹所住的屋子。 说起来,镯子是冯紫莹的,如果没出意外,应该也是在这间屋子丢的。所以最大的希望,就是冯紫莹真的忘记把镯子放在某一处了。 之前丫鬟说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就是没有。这会儿几个人过来搜,也是仔细的找了又找,果真还是没有。冯紫莹的那个镯子不少人见过,晶莹剔透的,一看就是上好的暖玉。混在其它镯子里,都能一眼认出来。屋子翻遍了,镯子找到几只,只可惜都不是。 下一处,便是去了方碧玲的屋子。方家的富贵奢华风气,在这个屋子里一览无遗。沐烟就感觉自己是走进了某个金库似的,脑袋里愣愣的想,这样的环境,沈三王爷是怎么有心情和方碧玲恩爱欢好的? 咳咳,言归正传。镯子是找到不少,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各式各样。但偏偏也没有大家要找的那个镯子。 末了,方碧玲还好心的说,要是真找不到。她那么多镯子让冯紫莹随便挑。无奈她或许真是出于好心,可是谁都没搭理她。 柳飞絮的屋子算是沐烟心里的一个阴影,下人们进去搜的时候,沐烟站在院子外都没有进去。冯紫莹小声的问她怎么了,她就简单回了句,空气不好。 一般提出问题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问题所在。所以很理所当然的,柳飞絮的屋子里没有搜到冯紫莹的镯子。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沐烟和沈离的屋子没有搜了。 沈三王爷平日里若不去几位妻妾那留宿,便通常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想当然尔,他的屋子绝对没人敢搜。且不说他根本做不出偷镯子这件事,要万一真在他屋子里搜出了镯子,也没人敢吱声! 于是乎,所有的问题都落在了沐烟的身上。她的屋子是最后一个搜查的地方,因为偏远,众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到。当下人们打开屋门进去搜的时候,不知怎么地,沐烟心里下意识的感觉不踏实。 果不其然,这种感觉才刚刚涌上心头不久,屋内就传出了声响。 “找到了!” 心中咯噔一声,沐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老管家李伯拿着镯子走出屋外,脸上神色也有些不好。他瞥了一眼沐烟,目光闪烁左右,不知该怎么面对。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把镯子递到站在沐烟身旁的冯紫莹眼前。 “莹妃娘娘,这个,可是你丢失的镯子?” 冯紫莹脸上也尽是惊讶的表情,她愣愣的接过镯子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就是这个没错。可是……怎么会在……” 说这话时,她扭头望向沐烟,本是紧紧靠在她身旁的,这会儿已经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沐烟的身上。唯有红鸾摇着头,连连喊着不可能。 沐烟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刚才的震惊之色已渐渐抚平。她冷静的望向李伯,开口问道:“这镯子在哪里找到的?” 虽目前处境不佳,但毕竟也是三王妃身份,老管家闻言恭敬的回道:“是在屋子里的长桌下方找到的。” “长桌?” 沐烟眯起眼,细细想了想后侧首望向了冯紫莹。就这么一眼,就从她眼中看出了闪烁,看出了慌乱。还未说话,对方已经先发制人。 “妹妹,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声音哽咽,神情楚楚可怜,冯紫莹此刻俨然一副遭人背叛痛心疾首的模样。 若说刚才镯子被搜出来的那一刻,沐烟是怀疑有人刻意栽赃陷害,但却完全没往冯紫莹这边想。可如今见她这般模样,便瞬间大彻大悟。 她的屋子没有外人来过,她也很少出门。除了红鸾之外,只有沈离和沈彦,以及冯紫莹这几个人。红鸾是她的贴身丫鬟,是什么人她最清楚,天真善良,绝对不会做出害她之事。沈离和沈彦更是没有任何理由,这唯一剩下的人,便是冯紫莹了。 愤怒吗?不!沐烟摇头冷笑,她此刻的心情绝非是愤怒,是五味繁杂,无法言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去形容的话,那么她想,应该就是悲凉吧。 “哟!没想到还真给搜出来了啊!我说这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吧?怎么就可怜到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呢?啧啧,有些人呐,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哟。” 方碧玲嗤笑嘲讽,刚才憋着的气这会儿终于全部抒发出来。看笑话似的瞥了眼沐烟,走上前拉过那一脸可怜样的冯紫莹。 “我说冯姐姐,你看看,我以前让你离她远一些,你非不听,巴巴的给人当猴耍呢,还乐得跟什么似的!这下可好,人家不仅没把你当回事,连你祖传的镯子都给偷走了。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吧!” ------------ 第三十一章:人生如戏 若说人生如戏,那么这茫茫众生都是戏子。像方碧玲这样的,最多算二流戏子,就只会冷嘲热讽,装模作样,所以没多大能耐。而冯紫莹这一种,显然就是一流的了。别的不提,就单单把沐烟骗的团团转来说,就知道她的演技有多厉害了。 自从镯子被搜出来后,沈离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会儿见所有人都消停了,才望向沐烟,沉着脸冷声道:“你怎么解释?” 沐烟想通了一切,心态便释怀的很。这就是一出冯紫莹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这王府大院原本就两位妃子,一个她一个方碧玲。方碧玲娇蛮任性是出了名的,冯紫莹心思深沉,装的憨厚愚笨,乖巧可人的模样。这两个一比较,沈离自然是喜欢后者。 本来按照她的身份地位,当上王妃指日可待,却不料半路杀出了沐烟和柳飞絮。柳飞絮是侍妾,出身风月之地,再怎么独宠也不可能做大。所以这么一算下来,已经被定了名份的沐烟,自然就是最大的敌人。 其实那一日冯紫莹和方碧玲第一次去探望沐烟的时候,表面装乖卖傻,实则就是打探虚实。眼看着方碧玲反被沐烟教训,冯紫莹就深刻的知道,对付沐烟,绝对不能用强。只能先讨其信任,才能让她毫无防备。 这不,瞧刚才沐烟眼里的震惊之色,就知道她的戏演的有多好了。 “没什么可解释的。” 沐烟耸了耸肩,一脸淡定。即使知道自己是被栽赃陷害,但她无凭无据,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罢了。 “哼!王爷你听听她那语气!” 方碧玲幸灾乐祸的性子发挥的游刃有余。眼看着沐烟处于劣势,便越发的添油加醋挑拨。 “偷东西被当众揭发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话?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嘛!王爷你若不好好惩罚她,以后这府里上下,还不闹翻天了?堂堂的三王妃都偷东西,传出去还不笑死人!” 冯紫莹抹着眼泪嘤嘤欲泣。“妹妹不要这么说,我、我想烟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吧。说不定她只是觉得我这镯子好看,才偷偷藏起来,过不了几天便会还给我的。” 方碧玲白眼直翻,“我的好姐姐,你平日里傻里傻气的也就算了,这会儿怎么还这么不开窍?你当人家是好姐妹,可人家却不把你当回事,还是收起你那同情心吧!” “对,没错!” 沐烟忽然出声附和。“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方姐姐有时候说话都不经脑子考虑的。但这一次她说的话没错,收起你那同情心吧。你现在这模样不仅感动不了我半分,甚至让我觉得恶心的很!” “放肆!” 沈离蹙眉冷叱,虽说目前事情还有很多疑点,但沐烟的态度却让人十分火大。明明是整件事情最不利的一个人,还敢这么目空一切。 “呵。”沐烟扯了扯嘴角轻笑,转身面向沈离,毫无惧色的对上了他的眸子。 “这两个字从我嫁入王府的那一夜起,就已经听过了,还不仅听过一次。那一次,王爷当着我的面与你的柳美人欢好,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气愤不已,扔了花瓶过去。王爷说了这两个字,顺便还赏了我一掌。之后的下场,就是被丢去了王府别院。” 沐烟笑容淡淡,之前这件事虽一直没被提起,但不代表她已经忘记。 “那件事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王爷你位高权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于是我就成了全府的笑话。我知道王爷不是有心要娶我,我也知道王爷是碍着沐家的面子不得不娶我。起初或许是我的执着让王爷你为难了,但后来我也想通,所以在搬回王府的时候就对王爷你说过。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会安分守己不给你添乱。可是,是谁给了我三王妃的名份?我想以王爷你的聪明才智,不该不知道得了这个名份后,我的日子还有可能安稳吗?” 沈离目光深邃,脸上淡然的表情丝毫未动。只有那又稍稍蹙紧的眉头,才显示出他微弱的情绪波动。 沐烟本不想说这些,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就干脆说到底。到时候,所有的事情一并承担,所有的结果一次性承受。 “我之前说过,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不管你信是不信,上一次我没有伤害你的玲妃。这一次,我没有偷你莹妃的镯子。你若觉得我蛮横无理,觉得我不可理喻,那我也无话可说。你不是说我放肆吗?那好,经常被你这么说,我若是不放肆一回,倒显得有些委屈了。” 沐烟这么说着,忽的转身走到了冯紫莹的身前。伸过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镯子,在她惊讶失措的目光下,笑的好不温柔。 “冯姐姐,这真是你丢失的那只镯子吗?” 冯紫莹不明白她这番举动是何意义,只能顺水推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她这头刚一点,沐烟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深刻了。 “这样啊……” 沐烟把玩着手里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猛的抬起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就这样,那只某人口中祖传的,极其珍贵的,不能丢失的镯子,就这么被摔的粉碎。 “啊!” 等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时,冯紫莹瞪大了双眼掩嘴惊呼,膝盖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眼泪唰唰的往下掉。这一回,怕真的不是在演戏了。 沐烟眼里闪过一抹快意的凶狠,笑着道:“这样一来,你这镯子即便不是我偷的,也是我亲手毁的。这个罪名,就名正言顺多了。” 说着,沐烟又转过身望向沈离,脸上依然扬着笑,心里却早就做好了准备。 “来吧,我的王爷。要怎么惩罚我呢?” 沈离此刻的脸色已经不是用冷然来形容了,他负手而立,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红鸾扑嗵一下跪在了他的脚下,拼命磕着头求他宽恕自家主子。可他却无动于衷,凝视了沐烟良久后,终是开口道:“李伯,去拿鞭子。” ------------ 第三十二章: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夏后寝宫,七王爷沈彦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与某个小家伙眼瞪眼望着。夏天音瞥了他一眼,不由抿嘴失笑道:“怎么?想了这么些天,还是没想通?” 沈彦皱着眉不言语,伸出手想去逗弄某个小家伙,却被它恶狠狠的眼神吓住,讪讪的又收回了手。 夏后轻叹一声,知道感情这事,哪里是短短几日内就能想通的?一旦陷进去,就像是着了魔。 就拿沈彦来说,自从他离开瑞王府带着小雪貂进宫陪伴夏后开始,虽说表面欢声笑语犹如从前,但眼神骗不了人,真心骗不了人。他在闹在笑,夏后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快乐。 这不,强颜欢笑没几天,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连她这个母后都不顾,就整日傻傻的看着那只小雪貂,尽管小家伙理都不理他。 “若是实在想她,就去看看呗。” 夏后轻描淡写的丢出一句,只见那趴在桌上的沈七王爷瞬间坐直了身子,黯淡的双眸一下子变的光亮起来。可也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他又垮下了肩膀,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不能去,要是去了见到了她,怕是更加忘不掉了……” “忘不掉就好好记着,藏在心底别说出去。” 夏后微微笑着,眼里满是柔光。“若是真忘不掉,那又何必非要刻意去忘?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所以不必委屈自己。你要是真心喜欢沐丫头,得不到,便把她放在心里默默爱着。日子一久,这份感情自然就会慢慢淡去。” 沈彦愣了愣,下意识的脱口道:“倘若……一直都淡不去呢?” “呵……” 夏后望着不远处那个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儿子,心里突然一阵酸涩。 “那就把她刻入骨髓,永远都别忘了。在你百年老去闭上眼的时候,记得向上天祈祷,这一生累积的思念之苦,希望来世能得到弥补。” 沈彦定定的望着桌子上那只装死的小雪貂,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等过了片刻后,他忽的站起了身。拿过一旁的笼子把小家伙哄进去后,拎着笼子走到了夏后的身边。 “母后,我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家伙。” 夏后点了点头,含笑目送着沈彦离开。不知怎么的,那匆匆而去的背影让她有些晃了神。记忆里,也曾有人爱她如此。无奈命运弄人,终究有缘无份。 * 沈彦离开皇宫,就直奔瑞王府而去。守门的侍卫对这位七王爷都很熟悉了,也不去通报,便直接让他进府了。 刚才夏天音的一番话,让多日来苦恼不已的他得到了指引。想想也是,爱就爱了,哪来那么多烦恼?得不到也没人逼他一定要放弃,他若一心迷恋,就一直爱下去便是。就算沐烟不喜欢他,不肯跟他走,也无关紧要。 倘若这一份感情哪一日淡了,散了,就说明自己终于释怀了。倘若一直消散不去,那就如母后所说,刻入骨髓,永远不忘。今生盼不到,那就等来世又有何妨! 这么想着,沈彦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他熟门熟路的往沐烟所住的院落走去,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嘶哑的哭泣声。 “王爷,奴婢求你了,求求你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吧,小姐的身子才刚刚恢复,求你别再打了。” 红鸾被两名侍卫按在地上,哭的满脸泪痕。她挣扎着,想上去护住自家主子,无奈力气不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沐烟挨了一鞭又一鞭。 沐烟咬着唇,任由那鞭子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也一声不吭,默默受着。沈离寒着一张脸,在甩出三鞭之后,冷冷的问道:“知不知错?” 沐烟恍然失笑,冷眼瞧了瞧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摇头闭上了眼。 沈离蹙眉,顿了片刻,扬手又是一鞭甩下。而这时,一道身影及时扑来,挡在了沐烟的身前,抱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鞭子。 众人惊讶之际,就见沈彦稳住身子,看了眼怀中脸色苍白的人儿后,瞪着眼望向沈离,怒道:“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呢?” 沈离神色不变,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偷了紫莹的家传玉镯,人赃并获她还拒不承认。单单这样也就罢了,竟还敢当着我的面摔碎了那只镯子,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嚣张至极。我略施惩治,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小姐是被冤枉的,她没有偷冯主子的镯子!小姐一直在院子里养病从未出去过,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冯主子住在哪,怎么可能去偷冯主子的镯子?” 红鸾哭的声音沙哑,却仍然帮沐烟说情。眼见着沈彦到来,立马出声求助。 “红鸾不哭。”沐烟忍着身上的疼,扬唇冷笑。“在这些人面前流泪,他们只会更加的把你当成笑话罢了。” 冯紫莹,方碧玲,柳飞絮。身在这王府大院,哪来真的姐妹之情?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却依然愿意去相信一次。不为图什么,其实只是因为日子太单调,活的有点孤独而已。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不怪别人,只怪她太过天真。 自从皇城小路的那一夜后,她总是时常想起某个人清亮的眸子。她相信了夏后的话,所以想要和那个人好好相处。即便之前因为方碧玲闹的不愉快,即便她跳下水救人没有得到一句关怀。 孤单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孤单久了,便不会在想和任何人有交集。夏后口中的沈离,大概就是如此。所以她想,若是可以,她愿意和府里的人好好相处,愿意一起陪着他,哪怕只是分担一点孤单,也是好的。 只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自作多情,自不量力了。 沐烟轻轻推开沈彦,定定的望了一眼沈离后,笑着跪了下来。 “对,王爷说的没错。我目空一切,嚣张至极。不仅犯了错不承认,还不思悔过,更甚至当着王爷你的面,摔碎了莹妃最珍贵的镯子。所以王爷惩罚的没错,只不过光是抽个几鞭子也太便宜我了。” ------------ 第三十三章:休书 沐烟静静的说着,目光清澈,再无一丝波澜。所有人都不明她这番言语举止又是为何,皆愣在原地不解的望着她。 “刚才我就说过,我知道王爷不是有心要娶我,是我自己太过执着。我知道王爷对我很不满,所以才在大婚之日另娶了柳妹妹入府,在我的新房公然欢爱给我难堪。沐烟知错了,沐烟不该对王爷抱有任何幻想,不该仗着沐家的身份逼着王爷娶我进门。过往种种加上今日之事,沐烟在这里恳求王爷,赐我休书一封,从此与君陌路,再无任何瓜葛!” 说完这些,沐烟双手伏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沈离握着鞭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抿着唇蹙眉望着面前那跪在地上的人儿,竟半天没有回音。 这莫名的寂静显得有些漫长,在场的众人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连叹息声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事情至此,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方碧玲,都紧闭着嘴巴,不敢再吱声。 忽的,那跪在地上的人儿忽然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众人一惊,沈离刚想上前查探,却被沈彦抢先一步。 “沐烟!沐烟?” 接连喊了好几声,那脸色苍白的人儿都没有反应。沈彦冷着脸,一向给人温暖感觉的沈七王爷,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只见他弯下腰抱起昏迷不醒的沐烟,站起身就往外走。 “站住!” 随着沈离一声轻喝,门口的侍卫及时拦下了沈彦。 “你要带她去哪?” 沈彦冷笑一声,回道:“之前是手受伤,后来听说又掉下了河,伤口又复发了,现在是鞭伤。呵,三哥,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这府邸这么邪门了?一个好好的姑娘都能给折腾成这样?我担心要是在住下去,她这条小命估计都没了!” 沈离无言以对,沉默着不作声。沈彦抬眼瞪了瞪拦住他的那两个侍卫,眼神冷冽,透着寒光。那两人殊不知向来温和善良的七王爷,也会露出这般骇人的杀气。不由的后退两步,低下头不敢在拦。 于是,沈彦就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沐烟离开了,一路疾步行走,直出王府无人敢拦。 待他们两人走后,冯紫莹第一个回神,膝盖一弯便跪在了沈离的面前。 “王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坚持要找镯子,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烟妹妹也只是一时气盛,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她。” “嘁!” 方碧玲在旁白了她一眼,心想,哭哭啼啼说镯子不能丢的是你。这会儿装模作样说不找镯子的又是你。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虚伪! 沈离把手中的鞭子扔到一旁,一向冷然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态。也没理会跪在地上的冯紫莹,只用着清冷的声音,对在场所有人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在议论什么。如若让我听见还有人私下乱嚼舌根,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说着,他低下头瞥了眼始作俑者,眸光微闪,顿了良久,终是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你的镯子回头我会买一副新的给你,冯家那边若问起,我自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冯紫莹稍稍福身,受宠若惊的道了声谢。之后,沈离走到红鸾的身前,小丫头含着泪眼抬头望他,小脸上带着些气愤之色。 沈离知道这丫鬟自小就跟在沐烟的身边,对沐烟有很深厚的感情。遂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去把你家小姐的行礼收拾收拾吧。” 红鸾闻言一愣,想起刚才沐烟说的那番话,心中冷不丁一惊,难不成三王爷真要休了小姐? 一旁的冯紫莹等人也听见了这句话,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下文。 沈离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幽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虽是跟红鸾一个人说话,但声音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 “收拾好行李后,拿去我的屋子放好。等你家小姐回来,便与我一起住。这样一来,由本王亲自照看着,就不信还有什么妖邪敢在害她!” 此话一出,红鸾那原本气愤的小脸瞬间笑颜逐开。高兴的连声道是,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奔进屋开始收拾行礼了。 所谓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方碧玲气的直跺脚,柳飞絮也微微蹙起了眉。而冯紫莹更是脸色发白,双手绞着衣袖,眼神里满是怨恨。 所有人都不知道沈三王爷如今是演的哪一出。那个在大婚之夜就被他赶去别院的女子,主动开口要了休书,最后还被七王爷抱着离开了。他不动怒,也不生气,甚至还让丫鬟收拾行李,像是料定了那个女子一定会回来一样,说是要一起同住。 难不成,三王爷是爱上了她?可是……若真是爱上,又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她? * “废物!一群废物!” 七王爷府邸,三个太医跪在沈彦身前哆嗦着身子。其中一位老者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七王爷,三王妃的伤势其实并无大碍,都是些外伤,敷了药很快便会恢复的。如今她之所以昏迷不醒,多半应该是她自己的缘故。” “自己的缘故?” 沈彦冷然一笑,伸手指了指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额头隐隐有青筋泛起。 “本王是很久没有回来了,居然不知道你们这些个太医是越来越有能耐了!自己的缘故?亏你们敢说出口!” “七王爷息怒!” 老太医俯首又磕了一记响头,讪讪道:“微臣的意思是,或许是三王妃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所以七王爷若是知道三王妃发生了什么事,是被何人伤害的,或许能想出办法帮助三王妃苏醒。” 沈彦闻言,眉头蹙起,侧首望向躺在床上的人儿,烦躁的挥了挥袖子。 “都下去吧!” 太医们应声退下,走到门口时,刚刚那老太医顿了顿步子,终是硬着头皮又开口道:“七王爷,三王妃这是心病,心病本就无药可医,现在又加上这身伤,微臣怕三王妃承受太多熬不住。眼看着天色已暗,入夜之后王爷最好派人守着,如若三王妃一出现发热征兆,立马喂药好生照看着,天亮之后身子好转,人估计也就会醒过来了。” 沈彦点了点头,吩咐婢女去熬药端水,自己则走去床边坐了下来。 ------------ 第三十四章:苏醒 深夜,七王府有一处房间灯火依旧。沈彦坐在床边,蹙着眉头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 他知道三哥一向冷情,不说别人,就单单是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对方稍微亲近了一点。 对于沐烟,他不知道三哥到底是何种心意。但喜欢亦或不喜欢,都不应该动手打人。他之前被沐烟拒绝的时候,因为心情不好,已经许久不去三哥的府邸。说白了,也是有些刻意躲避的心思。可即使他有意逃脱,却也忍不住去打探她的消息。 得知沐烟落水的消息时,其实他已经有些忍不住想跑去看她了。可是一想到即便去看,又能怎样?得不到反而更加难过,还不如短痛替长痛,咬咬牙,便就忍了。 后来又过了几日,心情却依然苦闷。母后对他甚是了解,终是开口为他开解。他恍然顿悟,便又找上门去。谁料居然撞见三哥鞭打沐烟那一幕。 说实话,他也知道自己对沐烟的感情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在这之前,他自己也不懂自己到底对沐烟用了多少心。直到他看见那一向明朗开怀的女子傲然的站在那里,任由鞭子抽打在身,却咬着牙一个字都没有说。 不掉一滴眼泪,就那么站在人群中,定定的望着所有人。那一刻,他心惊动魄。虽然看见挥舞长鞭的是自家三哥,却也生了杀人的心。所以直到那一刻,他才终于知道,沐烟在于他,居然已经如此重要! 沈彦轻叹一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儿,不由喃喃道:“为什么不肯醒过来呢?不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吗?三哥对你如此,难道,终是让你感到伤心了吗?” 忽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儿听见了沈彦的话语,本来安睡的容颜竟微微渗出微汗,蹙起了眉头。沈彦一惊,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居然果真好的不灵坏的灵,如那老太医所说,真的出现了发热的征兆。 沈彦猛地站起身,拧干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从小也没照顾什么人,这会儿手忙脚乱,心慌的厉害。仔细想了想老太医的话,记得像是说要喂药好生照顾着。这才打开房门走出去,吩咐门外候着的丫鬟去熬药。 沈彦自小走南闯北,在途中也经历过不少死亡。像沐烟这样睡着醒不过来的,他也亲眼见过不少。关心则乱,他一遍遍的换着湿巾,不停的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等丫鬟熬好药端过来时,也是亲手去喂。药汁入不了口溢出嘴角,也耐着性子去擦干净,再喂。若不是府上丫鬟见过沐烟的容貌,怕是看见这副情景,还以为这床上的人儿,是七王爷的妃子呢。 终于,折腾了一个晚上,热度褪去,沐烟睡的稍微安然了一些,可眉头依然皱着,让沈彦看着很不舒服。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眉心中间,想以此替她抚平哀愁。 他不喜欢沐烟皱起眉头,因为他即便入不了沐烟的梦境,却也深刻的知道,但凡她蹙眉的那个梦里,一定会有沈离! * 天际发白的时候,床上的人儿终于苏醒。她只稍稍动了动胳膊,那趴在床边的沈彦便立刻惊醒。下意识的抬头去瞧时,望进了沐烟那明亮的双眸。有那么一瞬间,沈彦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想,沐烟这个人,怕是早已等同于他的生命了吧? “醒了?” 没有惊讶的语气,没有疲惫的埋怨。沈彦微笑着,就这么淡淡说出一句,温柔的,释怀的声音,眼里满是晶亮的光芒。 沐烟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有些茫然的状态。睁开眼看见沈彦,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尽管脑袋沉重,浑身都疼的厉害。却也扯开嘴角,不自禁的冲他笑了笑。 “辛苦你照顾我了。” 轻轻一句话语,让沈彦失笑的同时,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握起沐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低着头好一阵无言。沐烟知道他的心思,微动手指,摩挲着他的脸。 “我没事了,可能前几天掉水里身子一直没恢复好,才会这么禁不住折腾。呵呵,原来昏迷就跟睡觉差不多嘛,眼睛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彦没理会她的调侃,依旧沉着脸。终于,沐烟觉得气氛有些过头,想抽回手时,却被他紧拉住不放。 “沐烟!之前我问过你,肯不肯跟我走。你回答我不肯,因为很多理由,很多因素。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我有些莽撞让你感到不安,所以我回去后想了很久。你别看我整天嬉皮笑脸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我脾气很坏。性子倔,认死理。我一直想不通你和三哥既然都不喜欢对方,为什么偏偏又要缠在一起不肯松手。母后告诉我,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有时候天意弄人,你只能按着天意走。” 沈彦喃喃的说着,脸上是少有的正经之色。沐烟垂下眸子静静聆听,脑海里闪过某个人的身影,心中顿时一片悲凉。 “起初我是信的,于是想着再去看你一次就走,离开京城回到我以前的生活。可是你瞧,天意让我走不成不是吗?我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你。所以这一次我不在问你肯不肯跟我走了,因为我不走了!” 沈彦握紧沐烟的手,眸子里满是执着坚定之色。他看见沐烟眼睛里闪过的惊讶,为此,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就陪在你身边。直到有一天我对你的感情淡去了,对你不在那么执着了,我在潇洒的离开!所以沐烟,在这段期间,你若想通,若觉得我沈彦比沈离更加值得依靠的话,我依然带你走!随便是哪,只要你开口,我便带你去!” 一字一句,沈彦说的认真坚定。沐烟弯起眉眼,忍住鼻酸,心里涨的满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谢谢。 ------------ 第三十五章:花灯节 沐烟在沈彦的王府休养了几日,期间被好生照顾着,看着沈彦整日对自己笑的眉眼弯弯,心里实则也是温暖的。她从未提起那日她昏迷之后的事情,对于沈离,对于自己是否已经被休,她甚至已经不想再过问。 可是,她是知道的。那日虽然她言之决绝,但休妻一事,哪是她单方面说说就能如愿的?倒不是说沈离对她有情份,而是站在他的立场而言,陛下钦赐的婚姻,就算再不满,彼此闹的有多僵,还是要抵死纠缠,不能放手。 这就是所谓的命!她沐烟的命,他沈离的命。以及……沈彦的命。 “沐烟,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了,我带你出去玩可好?” 不知何时,沈彦已来到她的身旁,如往常一般笑意盈盈。她缓过神,回以微笑道:“花灯节?是什么节日?” 沈彦微愣,一脸的茫然。之后猛然伸手探上沐烟的额头,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沐烟你不是前几日发热,人给发傻了吧?连花灯节都不知道了?” 没好气的拍掉额头上的手,沐烟抿了抿嘴,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么?怎么?不好笑吗?” “……” 沈彦无言,想给某人留几分面子,但又实在笑不出来,于是只能抽搐着嘴角,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沐烟被他逗笑,摆手道:“好了好了,我跟你一起出去玩便是了。说起来,自从我嫁给沈离之后,还从没出过门呢。” 沈离这个名字,几乎是无意识的说出口的。所以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沉寂。这几日来,沐烟是刻意回避这个名字,而沈彦也是不想提起。可这会儿忽然说出了口,倒让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去面对了。 “沐烟。” “嗯?” “其实,三哥派人来打探过你的情况。可是被我轰走了。” “嗯。” 沈彦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沐烟的表情,试图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丝端倪。可无奈沐烟神色依旧,说话间,没有半分反常的状态。 “你不怪我吗?” 沐烟抬头望向他,眼前的俊朗少年一如初次见面般美好。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虽然意识不清,却也知道是谁在照顾她,是谁动作笨拙的喂她喝药,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喃喃。 她以前不曾想过,不,确切的说,是不愿意去想,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沈彦对她的喜欢,来的有些突然和莫名其妙,但她并不怀疑他的真心。这个少年的眸子清澈纯净,说出口的喜欢那便就是喜欢,绝非不带任何其它缘由。 可沈彦是七王爷,是她夫君的弟弟。即便对方真是喜欢她,又能怎样?别说在这个朝代,就算在她那个世纪,弟弟喜欢上哥哥的女人,也是一件极为荒唐的事情。所以于情于理,她就算与沈离再有隔阂,也绝对不能接受沈彦。她想要过安稳的日子,于是,安分守己,不多想,不改变,便是最好。 可如今,她望着眼前这个笑容璀璨的少年,心里忽的就生出了莫名的勇气。她第一次认真的去想,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自己会过得比较幸福? “沐烟?” 沈彦见她许久不说话,不由出声唤她,沐烟打断思绪回神,摇了摇头道:“为什么要怪你?如果没有你相救,我这会儿说不定就死在自己那个小院子里了。” “不会的。”沈彦蹙起眉,想要说些什么,但顿了片刻,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 三日后,花灯节。沐烟在和丫鬟的聊天中,终于知道这个节日是干嘛的。 原来溟国的古老习俗里,有这么一个传说。曾经有位住在海里的仙子因为贪玩,所以幻化成人形偷偷上岸玩耍。不小心被歹人擒住欲行不轨之际,被一名男子所搭救。后来,仙子和这名男子相恋了,但她的父皇反对他们在一起,派人把仙子带回了海里。 仙子回去后,每日以泪洗面,神色悲苦。而那名人类男子也每日坐在海边,苦苦等待仙子出现。终于,他们的执着软化了海神的心。他提出一个条件,让仙子和海里其它鱼虾蟹精幻化成的女子都戴上面具,让这名男子在众多戴上面具的女子中找出他的心上人。而机会,只有一次。 男子答应了,于是他被接到龙宫,在一排排带着相同面具,体型也差不多的女子中,摘下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具。而那个人,真的就是那位仙子!海神按照承诺,答应把女儿嫁给了男子,之后他们便幸福的在一起了。 这个狗血的故事代代相传,到了如今,便演变成了一个节日。传言在花灯节那夜,所有上街的人都要戴上面具。只要有人摘下你的面具,或是你摘下了别人的面具,那这个人,便是你命中注定的有缘人。之后一起去河里放上许愿花灯,那么便能得到海神的祝福。 沐烟早在清晨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古怪面具。这会儿眼看着要入夜了,沈彦待会儿就过来接她上街去。她笑了笑,轻轻推开一个正准备为她抹上胭脂的丫鬟。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下,笑着戴上了面具。 “你瞧!整张脸都遮住了,还需要打扮吗?” 丫鬟被她逗笑,放下了胭脂,又替她梳了梳头发,理了理衣服。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和沐烟一起等待着沈彦的到来。 入夜,沈彦过来接沐烟,看见她已经戴上面具的小脸时,不由笑着也给自己戴上了。 “沈彦!为了防止你作弊,待会儿上街我得自己挑选个面具换上,不然你一下子就认出我了,那就太没挑战性了!” 沐烟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沈彦先是一愣,接着笑嘻嘻的猛点着头。 “行!待会儿你看中哪个就买哪个。你放心,你就算换了面具,我照样能认出你来!” 沐烟耸了耸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沈彦乐的开怀,心情大好的与她一起朝外走去。丫鬟们看见他们两个并肩离去的身影,都忍不住在心里祝福他们。希望借此花灯节,能让真正的有缘人在一起! ------------ 第三十六章:唯她不行 瑞王府书房。 羽落进去的时候,看见沈离没有如往常一样练字,而是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某种莫名的思绪。因为很少会见王爷这幅模样,所以他很知趣的轻声咳了咳,待看见沈离抬头望向他,才恭敬的开口道:“主子,派去接王妃的人,都被七王爷给打发回来了。” 沈离微微蹙眉,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片刻后才轻叹一声,透着数不清的无奈。 “我这七弟从小性子就倔,认准了一样东西就不会轻易放弃。父皇曾说,他这性子有利有弊。利的,是懂得坚持。弊的,是太过坚持。不过他天生福气命,从小到大,总有人护着他。当然,也包括我在内。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今个若是他看中了我其她妃子,我绝对二话不说就送给他了。但是……沐烟不行!” 羽落跟在沈离身边十几年,斗胆说一句,可算是沈离唯一的倾诉人。他作为沈离的贴身暗卫,以保护他的性命为第一使命。但沈三王爷哪是泛泛之辈?他聪明沉稳,谋略高深,很难被人算计。所以多年来,羽落更多的,不是舞刀弄枪,而是经常替沈离跑跑腿,打探打探消息以及听他说说心事罢了。 对于沐烟,他是清楚的。沈离的前两次婚事,都是被迫从命。虽说他清心寡欲,无所谓娶谁,但凡事都有个度。所谓事不过三,在加上沐家那种身份,沐烟只能说是命苦,撞在了枪口上。 从沈离在大婚之夜就娶妾羞辱她的表现来看,他知道,自家主子算是讨厌极了这位姑娘。他本以为沐烟日后的命运,也就是在别院度过残生了。可谁料世事弄人,那一贯娇蛮任性,刁钻不讲理的姑娘,居然性格大变。机智过人不说,隐忍淡然的性子,也颇为招人注目。 他被派去监视沐烟,每日向沈离报告对方的一举一动。起初是波澜不惊,随便应和,但日子一长,他明显从自家主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同的色彩。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七王爷的出现。 七王爷跟三王爷虽为兄弟,可这性子却相差甚远。一个冷漠孤僻,一个潇洒爽朗。一个沉默收敛,一个敢爱敢恨。所以七王爷看上了沐烟,但凡明眼人,一看便知。原本只要他想要的,三王爷都会给他。但是,唯独沐烟不行。 他这个暗卫是知道原因的,只不过,在那个原因之外,他好像又看见了另一层缘由。 “主子,我回来时,看见七王爷带着王妃出门了。今天是花灯节,想来他们应该是出去赏灯游玩。街上人多,想把王妃请回来,不是难事。” 打断思绪,羽落出声回报。他作为下人,没权利过问主人之事。因为不管是何原因,他只要听从吩咐便可。主人说沐烟不能让,那就不能让。只需一个命令,他就能把人给带回来。 沈离扯开唇角笑了笑,闭了闭眼又思索片刻后,忽的站起了身。只见他负手朝外走去,羽落刚想跟上前,却被他伸手阻下。 “我去外面逛逛,你不用跟着了。” “是!” *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沐烟和沈彦去到那里时,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吆喝声,叫卖声,嘈杂声不绝于耳。街上除了趁机卖点小玩意赚钱的小贩之外,其余人皆戴着面具,一时间,谁也认不出谁来了。 说起来,沐烟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没出过门。这会儿一见热闹场面,顿时也欣喜不已。姑娘家毕竟是姑娘家,平日里在淡定沉着,总是有一颗好奇心的。 “小七,陪我要去买面具!” 沐烟扯了扯沈彦的袖子,在其不解的眼神下,小声解释道:“笨!这里这么多人,喊你名字岂不是暴露你的身份?你不是排行老七么,现在就喊你小七好了。” 沈彦一听这个解释,当即眉开眼笑起来。想着沐烟整日里喊他的名字,而不是七王爷,这一点儿本就让他很是高兴了,这会儿又改口成了小七,瞬间像是又亲密了几分。就这么想着想着,越想越觉得“小七”这个称呼着实不错! “行!你以后就喊我小七吧。我也不喊你名字了,唔……就喊你木头好了!” 沐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想按正常思路来算,不是应该喊烟儿或者阿烟么?怎么这沈少年的思维与常人差这么多? 不过想归想,她现在心情大好,况且沈彦要是真唤她为烟儿,这关系指不定更加复杂了。“木头”也好,反正她姓沐,这绰号取的也算贴切。 “好吧,木头就木头好了。” 沐烟点了点头,拉着沈彦一起去一旁的小贩那选了一个新的面具。为了怕沈彦瞧见面具是何模样,她还特意让沈彦背对着,自己跟小贩嘀嘀咕咕了半天。 沈彦心情不错,凡事都依着她。在他看来,沐烟虽没有明说接受他,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是近了一层。他想,三哥那边先不管,若是在三哥亲自过来接人前,沐烟答应了他,那么就算闹到父皇那边,就算失去一切,他都不会放手! 一想到以后都可以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沈彦就傻乎乎的咧开嘴角笑了起来。那卖面具的小贩在后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看见他那傻样,不由好心道:“这位公子哟,你还笑呐?你家小娘子都偷偷跑了好远了。” “啊?” 沈彦愣神,顺着小贩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一身白衣的人儿早跑的快没了影。他大叫一声,刚想迈开步子去追,却又被那小贩拦住。 “公子,面具的钱还没给呢。” “……” 沈彦焦急的很,随手扔了一锭金子过去。却不料小贩还拽着他的袖子不放。这一下可把他急的,当即狠狠瞪了过去。可人家小贩不气不恼,反而笑嘻嘻道:“这位公子啊,你先别急。刚才那位姑娘让我给你传个话,她说啊,只要你在今晚能找到她并摘下她的面具,她就答应你了。天涯海角,不管是哪,都跟你去。” 这话一出,沈彦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不过很快的,他便回过神,顺手又丢了一锭金子给那小贩。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迈步朝那快要消失不见的白色身影追了去。 ------------ 第三十七章:缘来是你 沐烟带着面具在人群里穿梭前行,她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在身后追着她的脚步。让刚才的小贩传那些话语,一半,是她自己想勇敢一次。一半,则是在和所谓的传说打赌。 如果真有那么神奇,如果真是命中注定,那么她便顺应一次天命,即便前途坎坷,即便多灾多难。可是只要有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陪着,或许,就不会觉得苦了。 思及此,沐烟忍不住扬起嘴角,脚下的步子又变的轻快了许多。不得不说面具是个好东西,它遮住了人们脸上的情绪,因为可以隐藏,却反而能让人们在面具下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跑了一小段路之后,沐烟稍稍放慢了步子。她轻喘着气回头去望,没料想这街上不知何时多了好些人。她被挤在人群中,早已看不见沈彦的身影。 也罢,难得的热闹节日,百姓们自然都是想图个热闹。沈彦那小子如果找不到自己,也就是说没有缘分吧。 沐烟如是想着,便放下心来自己一个人兀自逛着。没有人跟着也没人陪,好在这十里长街也没多复杂,她一条路直走,也就不会迷路了。 东瞧瞧西看看,一路小玩意多多,沐烟逛着倒也开怀不已。忽的,也不知从哪传来一阵钟声,只见街上原本行走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沐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呆呆的望着四周。有位好心的小贩见她茫然的表情,好心的轻声提醒道:“这位姑娘,摘面具的时辰到了,赶紧去找你的有缘人吧。” 沐烟愣了愣,这才知道原来这花灯节摘面具,竟然还有时辰规定的。她讪讪的笑了笑,对那小贩道了谢之后,回头张望着。可惜这满街的人群,却没有看见沈彦的身影。 心里多少有些失望,按道理来说,一条路在长,总是有个头的。她虽然一路小跑躲开了沈彦,但一条街能有多长?她倒不是怀疑沈彦对她的心,他没有出现,可能是被人群挡住了,可能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而这些原因,多半,也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轻叹一声,沐烟瞧了瞧四周已经有几对互相摘掉面具的小两口,不由耸了耸肩,含着淡笑,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拥挤起来,她被身旁的某个人撞到,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忽的,一只手伸来,及时扶住了她。她稳住身子下意识的开口道谢,却在抬头对上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时,一下子愣住了。 两人都是戴着面具的,谁也看不见谁的容貌。可沐烟就是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后怕,于是她猛然甩开那搀扶她的手,没来由的想开逃离这里。 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迈开步子转身往回跑,可那名男子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只见他又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稍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拽了回来。 “这位公子,我要走了,请你松手好吗?” 沐烟语气透着焦急,更多的,则是慌乱。她来这个世界没有多久,认识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去姑娘家,也就只剩下那一对兄弟了。眼前的人她知道不是沈彦,那双眸子深邃难测,虽然读不懂看不透,却也曾让她莫名心动过。 但是,不可能的。那个刚刚赏她一顿鞭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凑这种热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出现!而且不管是不是他,她现在都不想面对。 沐烟使劲的挣脱着,无奈对方理都不理。竟还趁着她慌乱之际,伸出另一只手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刹那间,沐烟愣住了。伪装在不知不觉中被摘下,让她显得有些无措。她抬头傻愣愣的注视着对方,竟没想,也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讶异。 沐烟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傻透了,于是她蹙眉一咬牙,使足了力气挣脱开对方,一得到自由,便迅速的往回跑去。可是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她没跑两步,就被挤在了人群里。推推嚷嚷间,又被人撞到向后跌去。 有好心人在身后扶住了她,出于惯性,她伸手想要抓住某样东西保持平衡,却不料抬手间抓到的,却是那好心人脸上的面具。 沐烟曾在电视里看过这么一段戏,十四岁的太平公主在上元灯节的假面狂欢之夜,摘下了英俊武士薛绍的面具。自此,一见钟情,坠入了少女的初恋。她不知电视里,太平公主那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情,已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第一次,她和沈离的距离如此贴近。虽然此时街上吵吵嚷嚷,但她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以及对方的心跳声。 没摘下面具之前,她还天真的自我安慰,这个人可能不是沈离,可能只是眸子相似罢了。但现在,她再也无力反驳。 出门之前,她曾想过无数个结果。要么就是沈彦摘下她的面具,要么就是给素未蒙面的人摘下,要么她就死守到底,谁都不让摘。各种猜测,各种想法,唯独,没有想到沈离。确切的说,她甚至没有想过短时间之内会和他再见面。 “沐烟……” “木头!” 沐烟站稳了身子,迅速开口。“沈彦刚刚给我取的名字,叫木头!我也给他取了一个,叫小七。你想要一个新名字么?要不给你也取一个?那个,按排行,叫小三可好?” “沐烟。” 不理会某人的胡言乱语,沈离定定的望着她,神色越发的复杂难懂。 “跟我回家吧。” 终于,他轻叹一声,喃喃道出这么一句。沐烟鼻子微酸,心里有着不知名的情愫在沸腾。可她却扬起笑容回道:“小三你是不会写休书吗?还是已经忙到没有时间去写?要不这样,回头我让沈彦帮忙,替你写一封直接给我可好?也免得你麻烦,写了还要派人送过来。” ------------ 第三十八章:谁笑痴情郎 沈离蹙眉,眼神里闪过一抹恼怒。 “休书一事莫要再提,父皇钦赐的婚姻,哪是你我想退就能退的。这些日子你住在七弟家已经是不便,我已让红鸾替你重新收拾了屋子,现在跟我回去便是。” 这么说着,沈离便拉过沐烟的手,欲直接带她回去。可沐烟却停住不动,一如在皇城那一夜,反手握住了他。 “沈离,有个问题我不明白。” 沐烟含着笑,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手中的温暖让她有些撑不下去,她只能笑着来掩饰眼眶的微红。 “既然那么讨厌我,那么现在不是甩开我的最好机会吗?所有人都看见是沈彦带着我离开的,也是我主动求你写休书的。一切都是我和沈彦的错,所以就算你休了我,你的父皇也不会怪罪你,不是吗?” “嗯。” 沈离轻轻的应了声,有些木然的望着被沐烟握住的那只手。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去呢?就此放手,不是一了白了,再无纠葛了吗?” “不知道。” 几乎是瞬间的回答,沈离抬头,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沐烟的眼。 “可能……是已经有些习惯了你的存在吧。” “……” 因为被遮住了眼,所以沐烟看不见此刻沈离脸上的表情。可是在另一处,有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尽管隔着人群,他依然能清楚的看见,沈离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片刻温柔。 外人只道三哥性子冷漠,虽处事圆滑,待人谦逊,却总是给人一种疏远感。可是,只有他知道,三哥若是真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是怎样一种温暖。 沈彦握紧双手,定定的望着不远处那对静默而站的人儿。思过往,他花了多少工夫才让沈离对他真诚以待。而如今,沐烟就这么轻易的办到了。如若不是爱上,那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此刻的三哥,竟笑的那般温柔?如果不是爱上,那谁能告诉他,那被遮住双眼的女子,为什么如此乖顺? 轻扯嘴角,沈彦自嘲一笑,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本欲走上前的步子生生止住,闭眼,转身,离去。 * “跟我回去吧。你若觉得心里不痛快,那就当做还你之前欠我的人情好了。” 沈离淡淡开口,缓缓放下了遮住沐烟眸子的右手。 沐烟低下头,似是认命的应和了一声。 “答应你便是。不过,现在不行。” “为什么?” 沈离蹙眉,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怎滴还要闹别扭不成? 沐烟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了望,依然没看见沈彦的身影后,才开口道:“我是和沈彦一起出来的,我要是突然跟你回去了,他会担心的。今天我还是去他那里,你放心,既然答应你回去,就绝对不会食言。明天我就让沈彦送我回去。” 沈彦沈彦,又是沈彦!听着沐烟反复提起某人的名字,沈离心里竟有些莫名的烦躁。不过既然她已经答应回去了,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好,就依你。他人呢?” “呃……”沐烟不安的抿了抿嘴,随口编了一个谎话。“人太多,和他走散了。” 沈离没有怀疑,只是眉头蹙的更深,没好气道:“我看他不是一向挺紧张你的吗?怎么明知道这街上人多,还是把你给看丢了?” 沐烟没听出沈离这语气中泛着的些许酸味,只当他是故意嘲讽自己呢,便也没接话。于是,两人往回走,一起寻找去沈彦。 圆月当头,时间越来越晚,花灯节在热闹,也终是要散场的。沐烟一路走回去,都没有找到沈彦,最后在沈离的建议下,两人便直接回去了沈彦的王府。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看见王府大门台阶处坐着一个人,低着头,默默的望着手里拿着的面具。府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照耀出微弱的烛光,此刻撒在那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悲凉。 “沈彦?” 沐烟走上前,轻声唤着他的名。不知怎么地,她心里忽然慌的厉害,不是害怕什么,而是有些莫名的心疼。 沈彦抬起头,先是愣了愣,接着很快扬起了往日里的爽朗笑容。他侧首又瞥了眼沈离,才开口打招呼道:“哎呀,木头你终于回来啦!咦?你什么时候跟三哥遇上的?” “啊,刚才在街上无意间遇到的。” 沐烟随口敷衍,转身往向了沈离。沈离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嗯。我在书房待的有些烦闷,就出来逛逛,没想到居然和她遇上了。听她说,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就带着她去寻你,找了一圈没找到,就直接送她回来了。” “是吗?” 沈彦笑的淡淡,眼神显得有些迷离。“既然三哥和她见了面,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去呢?送到我这里来,又是什么意思?” 沈离眼神一凛,不顾沐烟慌乱的眼神,冷然开口。 “我原本是想直接带她回去的,可是她坚持要过来和你道个别再走。我想想也是,这些日子也多亏七弟你费心照顾她了,是该跟你好好道个别的。” 沈彦握着面具的手陡然收紧,生平头一次,狠狠的瞪向了心中一直崇拜的三哥。而沈离的视线也对上他,不慌不忙,淡定如常。 “好了!” 沐烟及时出声打破僵局,走到沈彦身前站定,低头默默的望着他。 “今天多谢三王爷送我回来。我会遵守约定,明日便会回府。现在天色已晚,三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离知道今晚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如果在待下去,还不知是否会更加反常。听见沐烟如此说,便顺着她的话道:“好,我先回去。明日我会派人过来接你。” 沐烟没有回答,沈离眯起眼眸,瞥了眼那烛火的两个人,挥袖转身离去。 阿彦,这世上任何事,三哥都能替你办到。这世上任何人,三哥都能替你寻到。这世上任何你看上的东西,三哥都能给你。可是,唯独沐烟不行。 不是三哥让不了,而是,她注定不能属于你。 ------------ 第三十九章:明月心悲凉 待沈离的身影消失不见,沐烟轻叹一声,缓缓蹲下了身子。 “怎么坐在门口不进去?” 沈彦低着头,盯着手上的面具发呆。片刻后,才缓缓答道:“我在等你回来。” 沐烟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悲伤,心中莫名的一紧,低下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面具,微微蹙起了眉。 “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找过了。” 沈彦声音低沉,完全没了往日里的活力。 “从小贩那里听到你的传话后,就一路追了过去。可是啊,也不知道是怎地,这从小就熟悉逛遍的十里长街,竟然一时间觉得好长,好陌生。陌生到我连找一个人都找不到。我听见钟声响起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时间。但是我好不甘心呐,沐烟!你说,明明前一刻你还在我身边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说到此,沈彦终于抬起头,扬起唇角强颜欢笑。 “我找不到你,所以就想着你是不是已经回来了。我问了府上的侍卫,说你并没有回来,于是我就在这里等你啦!” 沐烟拿过他手里的面具,有那么一瞬间想戴在自己的脸上。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也可以伪装自己的情绪。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逃避是最软弱的一种表达方式。尤其对象还是沈彦。她若是不说清楚,会对他更加不公平。 “小七,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想听?” “什么秘密?” 对上沈彦早已被悲伤染满的双眸,沐烟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在他惊讶的表情下,微笑道:“我啊,其实是个路痴,就是一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不记得回家的路。所以除非是有绝对的把握,不然我绝对不会单独一个人离开。刚才在街上,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尽管人越来越多,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我。” “那为什么——” 沈彦乍然出声,忽的又顿了片刻,才接话道:“那为什么,又自己回来了呢?” 沐烟低垂双眸,似是轻叹似是呢喃。“因为……我遇到了能够带我回来的人。” 沈彦刚刚微亮的眸子,在听见此话后瞬间黯淡无光。沐烟口中的那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刚才在街上看见那一幕时,他的心早已漂浮不定。这下子,便直接跌到了谷底。 他陡然挥开沐烟的手,站起身朝府内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握紧双手回过了头。 “木头!我不喜欢你了!” 像是耍性子的小孩子般,沈彦气呼呼的模样让沐烟冷不丁扬起了嘴角,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点了点头,心中一片酸涩。 “嗯。” “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去!你跟三哥好好过日子吧!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也不管你了!” “嗯。” 沐烟又淡淡应了声,沈彦却越说越气。 “你脾气太倔,三哥性子冷,跟他对抗没有好处的。以后你乖乖的,凡事放聪明点,求情讨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态度只要稍微软化一点,三哥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哥府上的那几个女人,虽然都不得宠,但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三哥虽贵为王爷,却也不得不顾及许多。你凡事都由着性子胡来,能应付得了么?你看看你才嫁过去多久,又是割伤手,又是跌进河,还挨了鞭子!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你能挺过几次啊?” 很少见沈彦这么激动的样子,沐烟知道他此刻心里不舒服,便乖乖的站在原地静静听着。任由他发泄情绪,脸上始终扬着淡淡的笑容。 可是见沐烟这恬静淡然的表情,沈彦皱着眉,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一想到好不容易将要属于他的幸福,就这么突然间消失。他紧紧咬着牙,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背过脸,不想让某人看见他这般软弱的模样。今夜明月当空照,本该是甜蜜温暖的场景,却不想落得如此凄凉。 “沐烟,我,是不是又慢了一步?” 当初从塞外草原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大婚。事后莫名的心动,你已经是三哥的正妃。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却又被人摘了面具。 沐烟望着沈彦那寂寥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忍。既然早已心意已定,为何还要给他希望? 她知道他口中种种都是她将要面对的事实,王府深院,勾心斗角。她凭着性子硬抗,哪里会是对手?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依然想要回去。不为别的,只为皇城那一夜,那双不同以往让她莫名心动的双眸。 要说沈彦是傻子,莫名其妙的爱上了她。其实,她又何尝不傻?明知道那块寒冰不易接近,一边劝说自己远离,一边又忍不住想要靠近。虽然曾不自量力的想要去融化,可到头来,才发现只要能每日看见他,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谁先爱上,谁就是永远的输家。痴情的人,注定要伤的比较久。好比沈彦,好比,她自己。 又是一声轻叹,沐烟抬头望向半空的明月。眼睛里的泪水,一半是心疼沈彦,一半是替自己忧伤。 “不,一切只怪,命运弄人罢了。” 抬手,沐烟戴上了刚才沈彦手里的面具。遮住了一整张脸后,她才低下头,望向前方那道背影,那个倔强的少年。 “沈彦!” 忽的一声大喊,让沈彦再次回过了头。 “下辈子!下辈子你跑快一点,我保证会一直等着你。所以,这辈子,就忘了我吧。” 眼泪滑落脸颊,谁都看不见。因为模糊了双眼,所以也看不清前方那个少年的模样。和她一样落下了泪,脸上却扬着最灿烂的笑容。 “好!下辈子即使有人先找到你,也不许跟他走!跟小爷我约好了,就绝对不能耍赖!” “嗯!” 用力的点了点头。沐烟曾听人说过,约定下辈子这种事,多半就是敷衍胡扯。可此刻这个约定,却让她和沈彦都得到了安慰。 直到很久之后,沐烟才知道,某人竟一直把这个约定记在心里,从未忘记…… ------------ 第四十章:回府遇熟人 隔天一早,瑞王府那边就派轿子过来接人。尽管那些下人们一个个恭恭敬敬的模样,可沈彦却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好脸色。 其实他原本都不想出来送行,可最后还是没忍住。本想就站在角落偷偷看沐烟上了轿子就好,可乍一想,这里是他的王府,他和沐烟光明正大的,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他沈七爷就是看上三王妃了,怎么着?他敢堂而皇之的把她从瑞王府抱回来,就更加敢明明白白的把她给送回去!他就是爱上沐烟了,怎么着?有什么错?要错也是沐烟那个笨丫头自己蠢,放着风流潇洒的沈七爷不要,非喜欢上冰冷孤傲的沈三爷…… “多谢七王爷这些天的照顾。” 本着礼仪,沐烟在上轿前对沈彦福了福身道谢。沈彦眉头一蹙,连连摆手。 “我说木头,你什么时候也跟我来这一套了?得了,你赶紧走吧。小爷我自打出生起就是被人照顾的份,哪会照顾人啊。瞧你这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风的样子,以后还是让我三哥好好照顾去吧。” 沐烟知道他这会儿还有脾气,也不多说,就轻笑着应了声,然后转身上了轿。 “等等!” 沈彦忽然出声,只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奔回了府里。不稍一会儿,他手里拎着个小笼子出来,冷着脸递给了沐烟。 “这家伙一点儿都没有义气,跟我处不来,小爷我决定不要它了,你把它带走吧!” 小雪貂本是在笼子里安静的趴着,这会儿一见到沐烟,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上下蹦跶欢腾的很。 沐烟伸手接过,知道这是沈彦怕她回府之后无聊,所以才把小雪貂送她,算是给她做个伴。 “你,就不送我点什么东西?” 事实证明,沈七王爷的孩子心性发作起来,着实让人无奈。沐烟忍不住“噗哧”一笑,开口道:“小七,我们俩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何必要互相送礼睹物思人来着?你若是想念我,就和以前一样,时常去瑞王府看望我便是。” 沐烟说的大方,倒是让沈彦有些惊讶失措。不由抿着嘴结巴道:“谁、谁会想你啊!小爷我向来都是被人思念,哪里会思念别人去。” “是是是!” 沐烟顺着他,依着他。“我说错了,是我想你,行了吧?七王爷若是闲暇没事,就多多去瑞王府看望我,可好?” “哼!” 沈彦挑眉轻哼,一脸傲然。“看情况吧!你知道的,小爷我很少回京,所以偶尔回来一次,会非~~~~常的忙!” 沐烟见他终于又恢复以往的情绪,这才放下心来,正色道:“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礼物是没有,不过昨夜花灯节的面具,我留在了房里。就当做,我们那一个约定的证明吧。” 沈彦眼神一黯,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扶沐烟上了轿,目送着她离开,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依然站在原地不舍离去。 * 回府的路上。沐烟静下心来想了很多。若是有人知道她的故事,那么至此,多半都是笑她傻的。 放着沈彦那么好的男人不要,为什么偏偏爱上了沈离? 这个答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有些事情,只在一念之间,执着了,就再也没法忘却。她就像是入了魔障,脱不了身,看不破缘。所以即便沈彦在温暖,在可靠,她也不曾留恋。有的是感动,却不是感情。 可沈离却像一根鱼刺般,在不经意间,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起初没觉得疼,就感觉有些堵。让你食不下咽,放不下,去不了,却又无可奈何。你要么,就下决心去医院把它取出来。要么,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显然,沐烟选择的是第二个。她曾试着把它取出,努力过了,可到头来才发现,它扎的太深,早已与她的血肉连在了一起。 轿子晃晃悠悠,沐烟此刻的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早在决定跟沈离回去的那一刻,她已经做了抉择。她知道前路坎坷,以后的日子,可能会更加不好过。可即便如此,她只要一想到那双深邃的眼,那温暖的手心,便再也无怨无悔。 “王妃,有人拦住了轿子。” 忽的,轿子停下。沐烟以为是到了王府,可轿外却传来一个下人的通报。 她不解的掀开轿帘,待看见那挡在轿子前一脸盛气凌人的紫衣女子时,才发现这些日子她过的果然是太舒坦了。竟忘记自己是姓沐,忘记还有沐家那边的人存在。 “几日不见,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像是不怎么好啊。” 沐烟对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没什么多大的感情。自打她搬回王府后,算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本以为是对方终于厌烦,不在来打扰她了。可谁料,这到头来原来还是王府守卫工作做的好啊。 “姐姐现在好大的排场,自家姐妹见面,都不能给几分面子下轿说话吗?” 沐紫莲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沐家自得知御魂壁失踪之后,一直在暗中寻觅。可有些日子过去了,完全没有一点儿头绪。众人意见一致,都认为这唯一知晓情况的,非沐烟莫属。起初一个个过来询问,都被四两拨千斤给推了回去。后来三王爷出面拦阻,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硬闯,只能咬着牙暂且作罢。 沐紫莲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沐烟今天回府。于是便趁着机会在半路拦下,欲此好好询问,势必要问出御魂壁的下落! 沐烟闻言点了点头,说起来,人家好歹是自己妹妹,在没感情,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而且她已猜出对方的目的。于是乎,她起身下轿,让一干众人在原地等候,迈步走上前,与沐紫莲面对面而站。 “妹妹在此拦我轿子,可是有事要找姐姐我帮忙?” 沐烟含着笑,不慌不忙的淡淡问道。沐紫莲瞥了眼她身后的下人,开口道:“姐姐想必已经猜到我找你的目的了,沐家家事,还望姐姐借一步方便说话。” ------------ 第四十一章:秋凉染风寒 沐烟随沐紫莲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确定后方的人听不见她们的声音,才双双停下了脚步。 “妹妹此番前来,又是向我打听御魂壁的下落?” 沐烟率先开口,却没料沐紫莲冷哼一声,对她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早前听说姐姐你挨了三王爷的鞭子,事后却被七王爷给抱回了府里。我这个当妹妹的,殊不知姐姐何时有这般好本事了,堕落的连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沐烟眉梢一挑,听出了沐紫莲语气里的刻意嘲讽。也不与她啰嗦,直接转身往回走。沐紫莲明显一愣,连忙拉住了她的袖子。 “我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 沐烟停下脚步轻叹一声,说实话,她这几天受得气还没消散呢,对沈彦感恩是一回事,但被陷害挨了鞭子又是另外一回事。她这次回府,不曾打算与冯紫莹作对。沈彦说得没错,与其硬碰硬,不如存着心眼防着点。 可冯紫莹是冯紫莹,她一来身为沈离的侧妃,二来也是大将军之女。沐烟既然动不得,只好就暂且委曲求全。但沐紫莲不同,同是姓沐的,还比自己年岁小,是谁给了她胆子,敢跟作为姐姐的她这般说话? “第一,我答应下轿随你来这边交谈,不是听你来嘲讽我的。我作为三王妃,完全可以因此赏你几个耳光!可是,我又是你的姐姐,虽然跟你没有多少感情,但还是好心的给你一个劝告。姑娘家心胸放宽一点,别一开口就尽是些尖酸刻薄的话。长此下去,会找不到婆家的!” “你——” 沐紫莲气急,可沐烟的话还没有说完。 “第二,我好好问你话的时候,你最好就给我乖乖的回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是你说的没错。前几日我是挨了鞭子,这会儿身上的疤痕还没消呢。所以我的心情很差,没事千万别来惹我。如果你拦下我的目的,还是打探御魂壁的消息,那就请你回去吧。我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知?道!” 一字一句,沐烟话音一落,便甩了甩袖子脱身,迈步朝回走去。可沐紫莲哪能这么轻易放她走?想她前后好几次来王府找人,都被守门的侍卫拦下。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可就这么放过。 “沐烟你给我站住!” 沐紫莲气急败坏的喊着,不料沐烟完全不搭理。她情急之下也不管不顾了,冲上前就死死拽住沐烟的衣袖。却没曾想,用力过度,这一拽,竟拉下了半截袖子,让沐烟一大片香肩暴露在了空气中。 说起来,沐烟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生活起居基本就是由贴身丫鬟红鸾打理的。其他倒是还好,就是这穿衣服,尤其让她头疼。里一件外一件,层层衣带,甚是繁琐。她身为三王妃,衣着之类就更加繁复。 这几日她住在沈彦那里,沈彦因为常年在外,所以府上没几个丫鬟。她住在那里本就不便,为了不打扰,这穿衣一事,只能是她亲自解决。她本想着,反正回去后就能见到红鸾了,于是今早起床时,就随便系了系带子。现在看来,若是算到会有这么一出,那么她宁愿都打上死结,都不会偷懒的。 深秋天寒,如今又是清晨。沐烟露出的肌肤一触及冰凉,立马让她冻的一哆嗦。她有些恼怒的瞪了眼沐紫莲,刚想抽回她手中的袖子,忽然只觉肩上一暖,竟被人披上了一件外袍。 她下意识的回头望去,鼻间瞬间传来熟悉的气息。只来得及瞥上一眼,就被来人轻轻拥进了怀里。虽然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心里却还是带着几分雀跃和欢喜。 “三、三王爷。” 沐紫莲显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沈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沈离淡淡应了声,完全没去理会她。只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儿,轻声道:“我见派去接你的人许久没回来,以为你忘记和我的约定了。” 沐烟不习惯这种亲密的举动,稍稍退了退,可却被沈离又拉了回去。她无可奈何,只好依着他悄然道:“我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忘记。” 沈离轻扯嘴角笑了笑,眸子里尽溢满了温柔。一时间,场面无言,颇有些尴尬。直到沐紫莲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才总算是唤起了沈离的注意力 “莲姑娘在此,是找烟儿有事吗?” 沐紫莲原本气焰嚣张,这会儿一见沈离出现,顿时萎靡下去。照她探得的消息,沈离之前还动怒打了沐烟,按道理来说,对沐烟应该很冷淡才是。这一次她得知沐烟回府,还以为是她挨不过面子,自动回去求全。可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回三王爷的话,紫莲自从姐姐嫁入王府以来,已是与她许久未曾见面。前些日子去王府拜访,谁料守门侍卫总推托各种理由不让进去。所以这一次得知姐姐出外回府,才特地在路上拦下,想着与她小聚一下罢了。” “哦?” 沈离挑眉,故作讶异。“本王府上的侍卫,何时这般不懂规矩?既然是烟儿的妹妹,哪有阻拦不让相见的道理?莲姑娘放心,回去后本王便好好斥责他们一番,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沐紫莲闻言,连连摇头摆手,脸上出现少有的羞涩红晕。 “三王爷言重了。这王府深院,也不是一般外人能进去的。守门侍卫如此严格,也该表扬才对,怎能苛责?” “莲姑娘说笑了,你哪里算是外人?” 沈离微微一笑,完全没有往日里在府上的冷漠模样。此刻他神色柔和,语气谦逊,若不是熟知的人,只当自己眼花,认错人罢了。 沐烟心里早已翻腾开来,直到现在,才算是发现自己到底是爱上了怎样一个人。若论善变伪装,沈离绝对是个中好手。上一次的喂药,这一次的恩爱,沐烟打从心眼里佩服他的演技。 这会儿,他和沐紫莲一言一语的互相聊着。沐烟本无心打断,可鼻子突然有些痒,一个没忍住,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和刚才沐紫莲的轻咳起了一样的效果,只不过一个是刻意一个是无意。沈离瞬间低头望向她,很是自然的伸手替她拉紧了紧外袍。 “秋季天寒,你身子才刚刚复原不能受冻,还是快些随我回去吧。” 沐烟确实有点冷,也不推托,乖巧的点了点头。之后沈离礼貌性的对沐紫莲道了句别,便拉着沐烟一同坐上轿子离去了 ------------ 第四十二章:换屋 回到王府刚下轿子,沐烟就被迎面扑来的红鸾给抱了个满怀。小丫鬟又哭又笑的粘着她不放,弄的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沈离见状也不责怪,就吩咐让红鸾带着沐烟先回房休息,晚膳时间他在过去探望。 红鸾高兴的应了一声,便拉着沐烟往里走。一路上碎碎叨叨聊着几日来的近况,直到来到小院门口,沐烟才忽的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院子,眼睛里一片茫然。 “红鸾,你是不是带错路了?这不是我的院子啊。” 小丫头闻言贼兮兮的笑着,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开口道:“小姐,你这次啊,可算是因祸得福咯!” “什么意思?” 沐烟越听越是不明所以,红鸾推开屋门双手一摊,笑嘻嘻的隆重介绍道:“从现在起啊,这里就是小姐你的住处了!” 沐烟迈步走进屋子,四处瞧了瞧,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不由心里疑惑感更深,挑眉满脸不解。 “我本以为这次回来后,搞不好我们姐妹俩就得搬去柴房住了。怎么这下子……倒像是反过来了?” “嘿嘿!”红鸾傻笑着,终于不再卖关子了。 “小姐有所不知。自那日你被七王爷带走后,三王爷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你那屋子不干净,尽出些麻烦事。所以啊,他让我把你的行礼收拾收拾搬来这里,这从今往后,你就和三王爷一起住了!” “……什么?” 沐烟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双眼惊呼出声。怪不得她觉得这里的布置有些眼熟呢,她那日下河救人昏迷醒来时,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的。原来,这是沈离的屋子! “红鸾,马上收拾行李,我们搬回去。” 沐烟心慌的厉害,照她和沈离如今这副不冷不淡的情况,怎可同床共枕?别说睡在一起,就是同处一个屋檐下,都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没错,她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是有心想和沈离好好相处的。但是,绝对不是这么快。她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啊! “哎呀!”红鸾用手肘捣了捣沐烟的腰,凑到她身边小声道:“小姐不要不好意思嘛!其实你自己不早就期望这一天了吗?这好不容易给你盼到了,干嘛还躲躲藏藏的?你都已经嫁给三王爷了,同床圆房那是迟早的事。别害羞了!” 小丫鬟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顿时让沐烟羞红了脸颊。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同样没有经验的小丫头说教,沐烟苦笑气恼,放下手中拎着的小笼子,就跟红鸾在屋里子追赶打闹了起来。 不过这打归打,闹归闹,沐烟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眼看着红鸾坚持不听话,她唯有自己动手收拾。 红鸾在旁看着也不阻拦,就轻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小姐,你即使不住在这里,三王爷要真想与你圆房,那也会去找你的。所以啊,这住哪根本不是问题。偌大个王府,哪里不都是三王爷的地盘?你若想逃,又何必回来呢?” 沐烟愣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红鸾说的没错,她若是想逃,又何必回来?既然回来了,不就是要面对一切的吗? 思及此,她扔下了手中的衣物,挺直了腰板开口道:“本小姐才不是想逃!这间屋子比我之前住的好多了,我才不走呢!决定了,往后就住这里了!” 红鸾用力的点了点头,瞬间眉眼弯弯笑的开怀。于是乎,主仆俩闲来无事,就干脆坐下来一起逗弄着小雪貂打发时间了。 很快的,夜幕降临,沈离果然在晚膳时间到来。他一脸从容的走进屋子里坐了下来,倒是沐烟显得拘束许多,站在一旁竟不知道该干嘛了。小丫鬟红鸾机灵的很,一边不着痕迹的推了推沐烟,一边开口道:“王爷稍等,奴婢这就下去吩咐端上饭菜。” 沈离轻点了点头,红鸾立刻退下,临走时还不忘对沐烟使了好些眼色。 小丫头退下后,沐烟苦着脸思索该找些什么话题聊时,只见沈离朝她这边望来。许是猜出了她这么紧张是为何,不由轻声失笑。 “以前见到我时,不是昂着头盛气凌人,就是口齿伶俐不落下风。怎么才出去没几天,回来后整个人变乖了不少?” 沐烟很少瞧见沈离这么笑的,不,确切的说,沈离基本就板着脸很少会笑。要么就是虚假的伪装,要么就是冷淡的嘲讽。这会儿他放下了冷漠,笑容虽然淡淡,却也温暖了不少。 “你应该经常笑的……” 冷不丁的,沐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说完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沈离默不作声,微微蹙起了眉。正当气氛尴尬之际,好在红鸾和一干下人及时端着饭菜出现了。 “坐下一起用膳吧。” 沈离如是说着,沐烟点了点头,走上前在他身旁位置坐了下来。 吃饭期间,一阵无言。沈离偶尔会夹些菜给沐烟,沐烟低着头道句谢谢。红鸾在旁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上前指导,最后只有仰天长叹苦闷不已。 一顿饭,吃的沐烟心中各种堵。好不容易吃完了,红鸾那个死丫头收拾桌子时,还丢了她好几个白眼。她不明所以,想拉住她问怎么了?可无奈有沈离在场,她只能作罢。 晚膳后,看沈离那样子,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如今时间也还早,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冷场,沐烟脑子一片纠结,抓了抓头发,只能苦思冥想,看看有什么话题可聊。 可谁料她还没想好,人家沈三王爷居然先开了口。 “这些日子,在七弟那住的可好?” “嗯,他很照顾我。”沐烟诚实答道。 “哦?我从不知原来我那一向被人伺候惯的七弟,居然还会照顾别人?” 沈三王爷这句话,其实无论从哪里去分析,都是带着点酸味的。可沐烟没有察觉,只当又是他的嘲讽罢了。 “当然!七王爷虽然孩子心性,但是真诚待人,心肠好得很。不像某些人,黑白不分,就知道耍威风打人。”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沐烟就不客气了。她是不知道沈离这突然莫名其妙变温柔是闹哪样,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身上的伤,可还疼着呢! ------------ 第四十三章:同床异人梦 沐烟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见气氛正好,便长了胆子什么话都敢说了。可沈离居然也没生气,反倒扯了扯唇角,一脸淡定。 “这件事我本不想再提,不过既然你主动开了口,那我就和你好好说说。” 沈离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难得耐着性子跟沐烟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 “首先,紫莹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冯家世代在朝为将,地位不容小觑,她父亲更是堂堂的镇国大将军。你是沐家人,又是大祭司最宠爱的孙女,所以就算再不懂朝政之事,也该明白一个道理。冯家和朝廷是相互牵制的,只要冯将军还驻守在边疆保卫我大溟,那么冯家上下,任何一个人都不得有一点儿闪失!” 沈离手指轻叩着桌面,见沐烟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的样子,便接着道:“所以,丢失玉镯一事,我为何要罚你?一来,镯子在你房里搜出,虽然还有很多可疑之处,但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谁都在看你笑话,除了红鸾,没有人会替你辩解。二来,你脾气太倔,自认为没错就不管不顾了。若是肯低个头,或者坚持说不知道,我也不会为难你。可是你做了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摔碎了紫莹的镯子,你确定是我在耍威风,而不是你吗?” 沐烟嘴角一抽,听沈离这么说,好像真是她有些偏激了。 “没错,我的做法或许是有些不妥。但当时那种情况任谁都忍不下,一切都是冯紫莹她自己贼还捉贼。我只是气不过自己难得想和她好好相处,到头来却被这么算计。” “所以呢?”沈离挑起眉梢,“你是要报复吗?” 沐烟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刚才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冯家的人,我哪里敢动?再说了,她可是你的莹妃,我若是算计她,到头来搞不好倒霉的依然是我。” 沈离闻言失笑,身子微微倾上前靠近沐烟。沐烟一下子僵住,不明白他这突然的举动是为何。只觉耳边有热气喷来,酥**痒,让她很是窘迫。 “你别忘了,你可是姓沐!” 沐烟眉心一蹙,疑问还没出口,就听沈离已然解释道:“大祭司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你们沐家还在!血缘的羁绊是很强大的,所以祭司一职,历来都是从你们沐家人里面选出。目前家主还未定,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坐上大祭司之位。当然,也包括你。” “我怎么可能成为家主?” 沐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沈离回身坐好,端起桌上的茶又抿了一口。 “怎么不可能?你是沐家最正统的血脉,大祭司的嫡系孙女。照理说,若不是大祭司走的太过突然,说不准已经把御魂壁传给你了。” 听见“御魂壁”三个字时,沐烟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竟然连沈离都提到了御魂壁,看来这东西对于沐家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了。怪不得沐家那帮人一个个那么着急的样子。 难道……爷爷真的把御魂壁交给她了?她是对家主之位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想成为沐家的千古罪人啊。 沐烟想的出神,沈离淡淡瞥了她一眼,幽幽道:“哎,我当你是转了性子,脑袋变聪明了呢,谁知还是点不通!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去争什么家主之位,而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也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大祭司,那么身份地位算起来比那冯将军还要高上几分。” “在这府里,我对谁都不会偏心。紫莹到底是憨厚耿直,还是城府极深,我不关心。你沐烟是聪明绝顶,还是痴痴傻傻我也不多问。你只要记住,她有冯家做庇护,你也有沐家做靠山。她是我的莹妃,而你,可是我沈离的三王妃! 沐烟眼眸一亮,总算是听出了些端倪。 “王爷的意思是?” 沈离眉眼一弯,笑的格外温柔。“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早了,该上床就寝了。” “……” 这话题突然转的太大,沐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之际,只见那沈三王爷已经站起身往床边走去,边走边抬手做着解衣的动作。 沐烟猛吸一口气,几个大步走到沈离面前挡住了他的路。尽管心里一个劲劝着自己别在意别在意,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 “王、王爷!你是打算今晚睡在这里么?” 沈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不可以?” 沐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小脑袋转的飞快。“不是不可以!而是……我、我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好,怕伺候不好王爷你。” 这话一出,沈三王爷终于放下了手,改为搭在了沐烟的肩膀上。 “那照你这话的意思,我伺候你可好?” “……” 沐烟抑郁了,她越来越觉得这位沈三王爷真乃奇人也。性格跳脱不说,这思维方式也远远异于常人呐。 躲开他伸过来的双手,沐烟满是窘迫道:“不、不用了!还是我伺候王爷你吧。” 认命的低下头,沐烟心中万般无奈。倒是沈三王爷悠然自得的敞开双手,乐得被伺候。想某个人之前还觉得这个时代的衣服比较累赘,这会儿却发自真心的希望,它怎么不多累赘一些呢? 外袍褪下去,沐烟的手已经抖得很厉害。沈离挑眉笑道:“怎么?之前不是听你说的挺在行,我当你是很有经验呢。” 说和做是两码事好不好?沐烟在心里呐喊不已。心想反正都到这份上了,干脆就认了吧。于是乎,咬牙一闭眼,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服。因为心中慌的厉害,这动作难免有些不顺。惹急了,到最后干脆就用扯的。 和早晨那一幕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次是沐烟自己把袖子给扯了下来。肩上的肌肤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没人给他披上外衣了,而是一只温暖的手覆了上来。 沐烟动作停住,脑袋瞬间空白。沈离缓缓靠近,那只手从她的肩膀滑到后背,在触到某条疤痕时顿时。 “还疼么?” 沐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会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忽的,她身子一轻,竟被沈离拦腰抱了起来。之后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离也紧跟着上了床。没有压在她的身上,而是躺在了她的身侧。 “睡吧。” 沈离一手揽她入怀,一手拉过被子替两人盖好。沐烟愣了半晌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又不敢多问什么,只能僵硬着身子乖乖的不动。 靠在沈离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明明还未入眠,沐烟却觉得已经在做梦了。 寂静的夜,相拥的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沐烟也曾是这么以为的。她想,沈离没有碰她,或许是怜惜,或许是不想强迫。所以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其实,不是不想碰,而是不能碰…… ------------ 第四十四章:沦陷(上) 清晨,沐烟睁开眼时,已是天色大亮。昨夜睡在身旁的人已经不在,她坐起身想下床,却不料一阵晕眩感传来,让她差点没稳住身子。 “小姐,可睡醒了?” 门外响起红鸾的声音,沐烟扶着额坐在床边,顿了半晌才好受一些。她身子一向挺好,估摸着是这几日折腾的够呛,所以这会儿病痛全找上了她。 忍不住轻叹一声,沐烟出声唤那小丫头进来。红鸾打开门,跟个欢的小兔子似的蹦进了屋。一见沐烟坐在床边有些愣然的样子,不由咧嘴嘻嘻一笑,一边迈步朝她走去,一边笑眯眯的打趣道:“我见小姐这样,肯定是昨夜没睡好吧?今早王爷离开的时候,可是一脸笑意呢!” 沐烟知道这是小丫头故意调侃她呢,也不与她闹,更没有告诉她,其实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一想起某人那温暖的胸膛,还是冷不丁红了脸颊。 “哎哟哟!这变成女人了就是不一样!我家小姐都会脸红了,果然三王爷的魅力是天下无双的!” 红鸾这丫头一得瑟,说话就没了分寸。好在这里也没外人,沐烟低头苦笑,挥了挥手把她招到身前。待那小丫头过来一站定,就见沐烟抓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努力扯出一抹不算太糟糕的微笑道:“红妹妹,你家小姐我是脸红了。但是啊,好像不单单是因为害羞。” “啊!”小丫头忽的一声惊呼,瞬间脸色大变。“小姐你额头怎么这么烫?身子也是!这是怎么了?” 沐烟此刻觉得很难受,干脆又倒回了床上躺着。见那小丫头一脸焦急的样子问东问西,不由蹙起眉头无奈道:“红鸾,我很不舒服,你别在这里吵我,让我睡一会儿可好?” 红鸾闻言,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边猛点着头,一边在原地来回蹦了几下。终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冲出了门外。 小丫头离开后,屋子里瞬间清静了许多。沐烟觉得头昏沉沉的,浑身跟火烧似的难受。猜想多半是受了风寒的缘故。这就跟感冒发烧一个症状,来得去的也。于是她蒙上被子,决定埋头睡个天昏地暗。等醒来后,估计也就没事了。 这么想着,沐烟很就进入了梦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沈彦,他坐在王府门口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无助。她走过去递给了他一串糖葫芦,他瞬间就笑了起来。 沈七爷张嘴咬下一口,说很甜,那模样真像是甜进了骨子里。她被馋住了,忍不住抢过来也咬了一口,却酸的她连吐口水。 抬起头刚想开骂,却不料眼前的人却突然变成了沈离。他蹙着眉,拿过她手里的糖葫芦也咬了一口。眼看着他眉头越蹙越紧,沐烟心中大喜,想着马上就要看见沈三爷的窘状了,却不料他没有吐出,而是竟生生咽了下去。 她不解,问他为什么要吃?沈三爷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开口道:“沐烟,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这里还有四颗糖葫芦,谁要是输了谁就吃一颗。怎么样?” 沐烟想,来就来呗,谁怕谁?然后他们就比了猜拳,沐烟输了,吃了一颗。又比了猜谜,沐烟又输了,又吃了一颗。再来比了下棋,还是沐烟输了…… “不吃了,不吃了!” 沐烟慌乱的喊着,连连后退。可沈离却步步紧逼,直到她退无可退。她露出恳求的表情,想要博取同情。沈三爷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喃喃道:“乖,这次是甜的,不苦。” 苦?不是苦,是很酸。酸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酸的心都疼了。 “沐烟?” 有人在唤她,声音很是熟悉。她纳闷着,沈离明明在她面前呢,声音怎么却从后面冒出来的? “烟儿乖,张嘴把这药喝了,喝下去身子就好了。” 咦?药?不是糖葫芦吗? 迷茫间,沐烟缓缓睁开了眼。眼前的画面其实跟梦境里差不多,只不过沈离手中拿着的不是糖葫芦,而是药碗。 他坐在床边,眉目间带着些许担忧之色。一旁,陈太医站立一侧,红鸾站在他的身边。见沐烟醒来,忙走上前把她扶坐了起来。 “三王爷,王妃就是受了些风寒,这病痛来的有些,呃,加上王妃近些日子也受了伤,所以一时抵抗不住,才发的这般厉害。微臣已经留下药方,日后服上几贴药,在好好休养几日,便会没事了。” “嗯。”沈离淡淡应了一声,小汤匙舀上一些药汁,递到了沐烟的唇边。“喝吧。” 沐烟意识还有些混沌,但看见那黑糊糊的药汁,还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沈离见状失笑,出奇般的轻声细语哄道:“这次我可没偷偷加料,蜜饯也已经让人送过来了,放心喝吧。” 沐烟听见这话,才乖乖张了嘴喝下。可药汁一入口,小脸就纠结在了一起。她可怜兮兮的望着沈离,却没想对方竟低下头,嘴角露出可疑的微笑。片刻后才终是抬起头望她,满是无奈的轻叹道:“哎,果真是个小傻瓜啊。没听过良药苦口么?但凡是药,哪有不苦的道理?” “……” 沐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能愤愤的瞪着那说谎不眨眼的罪魁祸首。沈离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笑容始终未曾消散。见她生气,甚至还出声轻哄。 他吩咐红鸾去拿蜜饯,小丫头愉的应了一声,便屁颠屁颠的奔了出去。陈太医识趣的很,也紧跟着告退了,于是屋子里只剩了沐烟和沈离两个人。 沐烟觉着这干瞪眼也不是事,这好不容易营造出美好的气氛,不能这么轻易破坏了。她转了转眼珠子,想要找些什么话题时,却见沈离突然叹了声气,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怎么了?”她不解,好奇的问道。 沈三王爷放下药碗,抬手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 “没怎么。我只是在纳闷,昨晚明明是你抢我的被子,若说染上风寒,那也应该是本王才对。可为何却是你呢?” “……” 沐烟觉着,她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了…… ------------ 第四十五章:沦陷(下) 病人需要静养,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让沐烟连床都下不了了。 因为沈三王爷的吩咐,红鸾就跟听了天大的命令似的,对自家主子寸步不离,事事都小心伺候着。 沐烟想起床喝口水,刚掀开被子,就被小丫头给按回了床上躺好,端茶倒水伺候的面面俱到。沐烟说躺着不舒服,小丫头就扶她坐好,垫上靠背盖好被子,忙的是不亦乐乎。沐烟说坐着腰疼屁股也疼,小丫头就揉背捶腰,变幻着花样给她捏拿按摩。 到最后沐烟也不说话了,反正她就是算准了,小丫头这是着了魔,上了三王爷的道,这几日看来她都别想下床了。不过回头想想,也罢,难得有人伺候又有人关心,她就是当几天废人又有何妨? 而且,白天是小丫头贴身伺候。晚上那沈三爷也不知近来抽的什么风,夜夜都留下与他共枕。她开始推托说自己生病怕传染给他,劝他去别的妃子那就寝。可沈三爷何许人也?哪会轻易听她的话?不仅死赖着不走,晚上睡觉时,还偏偏喜欢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抱着。 记得当晚她刚服下药,并没有多大效果,脑袋一直昏沉沉的,期间还伴着轻微的咳嗽。她本想这么折腾,身旁的人哪会睡得着?可谁料那人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伸手轻拍着她的背。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本就对他有心,何况还是这般柔情贴心的照顾?渐渐地,她不在难受。于是第一次,她主动伸出手,有些怯怯的揪紧了沈离胸前的衣襟。小脑袋往里凑了凑,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那抱着她的人身子明显一僵,但很的便软化下来。一只手仍然拍着她的背,一只手轻抚着她乌黑的发。 身子的热传到了心里,她感觉整个人都被温暖包围着。其实心动何其简单?往往一个眼神,一次伸手,或者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人动心。难得的是,让你动心的人也对你用了心,那才算是真正的幸福。 那一夜,她睡得极好,梦里一直出现某个人的身影。可早晨醒来时,却见沈离侧躺在身旁,一脸深思的望着她。她不解的问怎么了?沈离伸手按向她的眉心,问她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她纳闷,心想梦见的是你,怎么可能不开心?却没想沈离却紧接着道,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才会让你眉头紧蹙,满是忧伤?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她当时愣住了,没有回答,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因为她明明梦见的是他,为何会忧伤?后来,待过了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但凡是让她蹙眉甚至落泪的梦里,就一定会有沈离的存在。 * “小姐,小姐?” 有人出声唤她,拉回了她的意识。眨了眨眼回过神,沐烟抬头望去,就见红鸾站在床边好奇的挥着手。见她总算是有了反应,才抿了抿嘴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沐烟轻扯嘴角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红鸾凑过小脑袋,表情古怪的悄声道:“不是听说你病了么,冯主子和方主子过来看你了。这会儿人都在外屋呢,我就先进来问问你,要不要见她们?你若是不想见,我就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她们走!” 小丫头显然比自家主子还记恨,对沈三王爷的这两位妃子可算是长了心眼了。这明面上说是来探望的,谁知道她们暗地里又在耍什么小手段啊? “呵,瞧你这小样!” 沐烟被她那紧张的小模样给逗笑,摆了摆手道:“既然人家两位都找上门来了,这会儿赶人家走也太说不过去。没事的,你就让她们都进来吧,我能应付的了。” 红鸾鼓了鼓腮帮子,见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只好认命的走出去请她们二位进来。不稍一会儿,冯紫莹和方碧玲就双双走进了里屋。犹如两人第一次去沐烟住的小院子一样,一个明艳照人,一个清秀端庄。可此时在沐烟的眼里,对谁,都没有好感了。 “难得两位姐姐过来看望我,可惜我身子不适,不能好好接待两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了。” 收起心思,沐烟扬起笑容。这逢场作戏的手段,她若真要玩,也是照样风生水起。 “哟,妹妹这是说的哪儿话。你本就身子不适,不方便接待我们也是正常的。如今你又正得恩宠,还肯见我们,就算是给我们面子了不是吗?” 方碧玲一贯的调调出声,让沐烟竟有一丝丝怀念。说起来,也有多日没和这位玲妃娘娘斗嘴了。 “姐姐说的是,我本以为自那次事件后,已无缘再和两位姐姐见面了。谁料王爷竟如此舍不得我,竟亲自去七王爷那接我回来。而且为了防止再有小人陷害我,让我搬来这里与他一起住。哎,我一心以为王爷冷情,却没想他粘起人来也是十分难缠的。这不,夜里总是和我闹腾,我哪经得起他那般折腾?这就生病了不是?” 沐烟这会儿精神气全部恢复了,方碧玲哪里会是她的对手?这眼看着一个回合还没交上呢,就被沐烟完全打败,气的站在那直冒火。而一旁的冯紫莹见状,眼眸微闪,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时,却被沐烟抢了先。 “冯姐姐,妹妹我身子弱,这会儿还病着呢。所以啊,你可千万别说些什么让我听着不舒服的话。之前你那玉镯子一事,虽然给我摔碎了,但可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我闯了祸,挨了鞭子,可真凶确实不是我。你放心,就凭我们姐妹俩的关系,我定会求王爷做主,让他务必查出真凶。” “妹妹客气了。” 冯紫莹眼神闪烁,明显有些慌乱。但她掩饰的极好,很就定了心神。沐烟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果然隐忍了这么久的人,终是有些过人本领的。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对方居然还是这么淡定从容。相较于方碧玲,看来这个冯紫莹,才是更加难对付。 ------------ 第四十六章:哪里疼? “听说王爷这几日都在妹妹这里留宿.生怕妹妹又有个什么闪失.怎么这会儿沒见着人呢.” 方碧玲故作姿态.朝四周瞧了瞧.沐烟心知她们专‘门’找上‘门’來.必然是有预谋的.听见此话.遂顺着答道:“王爷公务繁忙.哪能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陪着.” “是吗.” 果然.方碧玲‘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刚刚我和冯姐姐过來探望你的时候.听路过的下人闲聊说.柳妹妹那边也像是生了病.这会儿.想必王爷是去她那了吧.” 沐烟心中一沉.表面却不动声‘色’.“柳妹妹娇‘艳’动人.任谁见了都会怜惜不已.这会儿又生病了.王爷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王爷在我这已逗留许久.也该是去陪陪其她姐妹的.姐姐们若是想念王爷.回头我跟他说说.让他也多去陪陪你们.” 方碧玲又被气的无话可说.而此时.冯紫莹却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烟妹妹心‘胸’大度.坐上这王妃之位也是实至名归.姐姐今日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在这王府里.若想站稳脚跟.谁都会存着心眼.但是我们的王爷不比其他人.你即便十年如一日的陪在他身边.他若是心中沒你.就绝对不会有半分温情.起初王爷对待妹妹你很是冷淡.后來妹妹本事.拴住了王爷的心.姐姐们或许已无翻身之地.但柳妹妹不同.要比手段心思.烟妹妹你.或许还不如她.” 冯紫莹这番话一出.让沐烟好一阵沉默.方碧玲愣愣的望向她.眼神里满是吃惊和疑‘惑’.她沒想到一向傻乎乎的人.何时说起來话.也能这么一套一套的了. “我的话沒别的意思.妹妹你当是我好心相告也好.存心挑拨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王府深院.绝不是妹妹你一人心‘胸’大度就能和气生财的.你想息事宁人.别人说不定想火上浇油.你想平分秋‘色’.别人说不定想独自称霸.” 冯紫莹神‘色’凝重.从未有过的认真.“揭妹妹你一个旧伤疤.妹妹可还记得你新婚之夜发生的事.我们虽不知道详情.但府上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柳妹妹看似柔弱.可绝对不像你想象中那般好相处.相反的.她毁了你的新婚之夜.又霸占了原本属于你的屋子.如今王爷虽对你回心转意.可妹妹以为.她会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沐烟算是听明白了冯紫莹想表达的意思.这番话她暂且不多加评论.对于冯紫莹这个人.自从那次镯子事件发生后.她就再也沒了好感.一个隐忍狡诈之人.何來信任可言.不管是不是好心提醒.还是存心挑唆.她的目的.其实不就是想让她和柳飞絮争个高低吗. “你们几个在聊些什么.” 沉思间.外屋传來声响.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一愣.冯紫莹和方碧玲忙站起身恭敬的向來人行礼. 沐烟本不想动.但见冯紫莹和方碧玲那样.只好也入乡随俗.想着起身下‘床’行礼.可还沒等她掀开被子.就被人给按了回去. 沈离对冯紫莹两人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到了‘床’边坐下.按上沐烟的肩膀.微微笑道:“不是说让你好好躺着休息么.起來做什么.” 沐烟轻声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好歹是王爷.我在沒分寸.当着别人的面.有些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沈三王爷闻言摇头失笑.“你还是算了吧.说实话.你的礼.本王还有些受不起.这样吧.以后只要在这府里.就许你不用对我行礼.可好.” 沐烟含笑点头.本來气氛不错.但她眼角瞥见冯紫莹和方碧玲还在屋子里.瞬间就觉得这样太过暧昧了.于是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和沈离拉开些距离. 可沈三王爷不仅倾身靠向她.还得寸进尺的凑到了她的耳旁.她顿觉窘迫.刚想说些什么时.却听对方轻声道:“怎么.不想报仇了.” “…….” 沐烟疑‘惑’.不解的抬头望他.却见沈三爷眯起眸子.微微轻叹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可是姓沐.又是本王的正妃.这会儿人都送到你面前來了.大好机会.你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 沐烟眼珠子一转.总算是明白沈离这话是什么意思了.当初冯紫莹陷害她.还不就是为了借机铲除她.少了一个对手.就能多得到沈离的宠爱.所以说白了.关键就是在于沈三王爷这个人. 而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兵不血刃才是高招.如果和对方一样栽赃陷害.那她沐烟跟小人又有何区别.沈三王爷这就是在给她提供机会呢. 可是.她对柔情战术.着实很生涩啊…… 这会儿两人靠的很近.在旁观者眼里看來.就是沈三王爷和王妃两个人在耳鬓厮磨.你侬我侬呢.方碧玲气的绞着衣袖.咬着‘唇’死死瞪着沐烟.而冯紫莹则干脆把脸瞥向一旁.來个眼不见为净. 沐烟抿着嘴想了很久.脑袋依然一片空白.就是想不出该怎么办.她可沒办法像柳美人那样.直接当着外人的面上演活‘春’宫秀.也沒法子撒娇卖萌求抚‘摸’求疼爱.这眼看着时间越拖越久.在这么下去.那两位多半就要告辞走人了.于是.她干脆一咬牙.直接扑进沈离的怀里.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疼.” 沈三王爷愣了愣.但很快进入状态.他笑着拥紧沐烟.伸手抚着她的发.就在怀里的人儿像是终于舒出一口气.放松下來时.他却淡淡的开口道:“哪里疼.” 这三个字说的暧昧不清.尤其这位三王爷还是演技实力派.不同于往日的冰冷.此刻那温柔的眼.那柔和的声.怎么看怎么听都让人有一种酥麻感. 沐烟埋首在他怀里.怎么也不敢‘露’出头來了.她这会儿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算了.她是缺心眼才会相信这位爷会帮她.她是缺心眼才忘记了这位爷是披着羊皮的狼.怎么可能会有好心帮忙的时候. ------------ 第四十七章:对持 “哪儿都疼!” 沐烟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干脆咬牙吼出了这么一句。最后沈三王爷被逗的开怀不已,好声好气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那站在一旁的冯紫莹和方碧玲再也看不下去,对沈离福了福身告退了。 日子转瞬即逝,在不知不觉中,沐烟已融入了王府的生活中。对于三王爷的几位妃子,也琢磨的了如指掌。 冯紫莹外表木纳,实则心思缜密,城府很深。她受过一次教训,便再也不会上当。对付这种人,只需四两拨千斤,不深交即可。毕竟沈离说的也对,都是名门之后,一些争宠的小手段,也不至于拿到台面上去说。若无必要,尽量就不要与之打交道。因为指不定哪一天,她又想在背后捅你一刀了。 而方碧玲性格泼辣,看似刁蛮难搞,实则是这王府里最容易对付的一个。典型的两头草两边倒。风往那吹,她就跟着往哪跑。嘴巴虽毒,但方家是大家门户,所以方碧玲即使再生气,也断然不会如市井泼妇那般叫嚷。她的性格,跟沐烟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沐紫莲其实有些像。都是嘴巴不饶人,但碰上高手照样吃瘪。这里的高手,就好比,沐烟! 最后一个柳飞絮,因为没怎么发生冲突,所以沐烟暂时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冯紫莹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这个在大婚之夜就公然挑衅的女子,可绝非善类。以前沈离独宠她,却只给她一个妾侍的名份,她不但不吵不闹,反而乖巧的很。后来沐烟回府,还被封了王妃。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很生气才对。可谁料她依然不气不恼,甚至面对沐烟时,还欢声笑语颇为恭敬。 这样的状况,只能有两种可能。其一,沐烟错怪了她。人家是风月之所出来的,勾人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而且大婚那日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人家。说白了,沈离才是罪魁祸首!其二,她另有目的。昔日自己嘲笑的对象回了府,还封了正妃。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她难堪。但她依然淡定自若,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这般隐忍,必然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沐烟想,若是其一,那是最好。既来之则安之,她要是想和沈离好好相处下去,就必然要牺牲一些。沈离身处王爷之位,很有可能也会是未来的君王。那三妻四妾三宫六院可想而知,不是她不愿意就能阻止的了的。她当初动心之际,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后悔。所以若是连一个柳美人她都容不下,何来日后的白首偕老? 但是,若是其二,那就精彩了。柳飞絮可绝对不像冯紫莹那般好对付,这个女子眼里藏着很多秘密,让人捉摸不透。沐烟已算是精明,却也看不穿她。只知道日后她们两人要真对上了,谁输谁赢,难以知晓。 这不,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柳美人那边就已忍不住。先是称病喊走了沈离,后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沈离连着好几日都没去沐烟那里。 红鸾气不过,一恼起来就没了分寸,数落自家主子怎么也不学学人家,拿出些勾人的本事来。论容貌论头脑什么的,也不输给人家半分啊。沐烟就笑着摇头,也不应声也不反驳。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就算难受又能怎样?她爱的人是个王爷,今日她能摆平一个柳美人,可后面还有许许多多个其她美人出现。她能每一个都消灭掉么?就算她是变形金刚,也会觉得累的。 其实啊,她真正要对付的,不是什么柳美人张美人王美人之类。她始终坚信,一个男人的心里若是有了你,即便面对其她人,也会不经意的想起你的脸,想起你。所以沈离要是不回来,只能说明他的心里并没有她,这几日的表象都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罢了。 爱上一个人是没办法控制的。但是忘记一个人,就完全可以由自己努力。一个人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中,把深爱的人忘去。沐烟如今,就是在等。看看她等来的,是绝望,还是希望。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小丫鬟见自家主子完全没在状态上,顿时双手叉腰,眉头皱的更深了。 沐烟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为了照顾小丫头的情绪,只有开口道:“好吧,反正闲来无事,我们就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可好?” “他们?” 红鸾愣住了,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沐烟抿了抿嘴,已经迈步走出了屋外。 “你不是说你家小姐我没有勾人的手段么?所以我啊,这就去登门拜访一下那位柳美人,看看人家是用什么手段把三王爷给勾住的。” 小丫头闻言眼眸瞬间晶亮,心想自家主子总算也知道要给自己挣点脸面了啊。不由摩拳擦掌,屁颠颠的跟在了沐烟的身后。却不料那昂首挺胸走在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的回头望她。 “那个,你走前面带路。” 红鸾摆手摇头,“哪有下人走在主子前头的!”这样一来,不是什么气势都没了吗?不妥,不妥! 沐烟翻了翻白眼,满脸无奈。为了不让自己路痴的秘密暴露,只有咳了咳声假装严肃道:“让你走前面你就走前面,哪那么多理由!” 红鸾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露出了一副崇拜的表情。 “对嘛!小姐就该这样才有气势嘛!你可别忘了你是堂堂三王妃哎,这样才对嘛!” 小丫头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乖乖的走上前带路了。沐烟在后方失笑不已,想着自己莫名的穿过来,也多亏有这个小丫头一直陪伴着。虽然有些冒冒失失的,但很是忠心可靠。日后若是有机会,她定要给这丫头许一门好人家。平平淡淡,一人一心,其实才是最大的幸福。 沐烟含笑望着走在前面那小丫头的背影,把这件事算是记在了心上。却没想,她记了一辈子,也遗憾了一辈子。 ------------ 第四十八章:无题 还未走到柳飞絮的院子,就远远听到有琴声传来。一弦一音,声声入耳如天籁。如若暂且不说人,就单单凭这琴声,沐烟就已经败下阵来。 红鸾看出自家主子的心思,不由抿嘴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进去。会弹琴又怎么样?我家小姐聪明能干只是不屑去学罢了! 沐烟回过神,含着轻笑走进了院子。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在大婚之夜,她被赶出屋子对一切都很茫然。第二次是搜查玉镯一事,她因为心中有阴影,便没多大理会。而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她淡定而来,释然看待一切。这才发现,原来这小院子比她那里美上不少。 院子中央栽种着一棵梅花树,那柳飞絮就坐于树下石凳上,身着白衣,素手抚着琴。沈离像是不在这里,只有一位丫鬟站在一旁伺候。 许是听见了动静,柳飞絮抬头望去,见到是沐烟时,眼里只闪过一抹幽光,脸上全然是淡定自若的神情,仿似知道她会来似的。 “三王妃今个好雅兴,居然会来我这小院探望我?” 柳飞絮不曾起身行礼,依然坐在原位,淡淡开口道出这么一句。沐烟笑了笑,也不生气。说实在的,她这三王妃当的有名无实,摆谱这种事,对于聪明人,完全用不着。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妹妹你。竟没想能听到这么美妙的琴声,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沐烟边说着边在柳飞絮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柳飞絮听见她这话,仔细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确定她这话是不是有意奉承之类。片刻后才幽幽回道:“我这琴艺,还差得远。” “哦?莫非这世上还有比妹妹你弹奏的更好的人?” 沐烟这句话纯粹是顺着附和,却没想柳飞絮闻言,那明媚的双眸居然有些黯淡下去。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又恢复如常。 “姐姐今个来我这里,可不是与我讨论琴艺的吧?” 事实证明,跟聪明人交谈,永远要省心的多。沐烟扯开嘴角笑了笑,既然对方如此大方,她也不必拐弯抹角。 “妹妹说的是,我对琴艺可是一窍不通,跟妹妹你讨论,那岂不是存心找笑话么。我今日来要与你讨论的,可不是这琴,而是个人!” “呵。” 柳飞絮忽的失笑,拨弄了几根琴弦开口道:“人?近日来王爷可是宠爱姐姐的很,夜夜相伴,日日去探望。怎么?姐姐这是要向我炫耀,还是落井下石,笑我当初不自量力敢跟你抢人?” “都不是。” 沐烟淡淡回道,像是对石桌上那把琴很好奇,不由伸手去拨了拨。却不料此动作竟让一直和颜悦色的柳飞絮变了脸,皱着眉不着痕迹的把琴给收了回去,对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 “素月,把琴拿回屋子放好。” 沐烟微挑眉梢,顿时就看出柳飞絮对这把琴很是在乎。心中一动,不由就开口问道:“妹妹看来对这把琴很是在乎啊。难不成,是王爷送给你的?所以才这么珍惜在乎?” 柳飞絮重展笑颜,摇头道:“不是王爷送的,只是一很好的友人相赠的而已。” 说到友人两字,柳飞絮又下意识的垂下眸子。动作虽小,却让沐烟看的真真切切。但她也没当回事儿,谁心中没几个念想的人?这个赠琴之人,只怕在柳飞絮心中很重要罢了。 “呵呵,瞧我们怎么把话题岔远了?”沐烟笑着打破僵局。“妹妹误会了,我此次来探望妹妹,完全没有一丝炫耀之心。其实妹妹是聪明人,我就直接跟你明说好了。沈离贵为王爷,心中到底能容下多少个女人我不清楚。我不能控制,也不能阻止,当然,我也不愿意接纳。所以近日来我仔细想了想,我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各凭本事。” 柳飞絮嘴角笑意加深,“听姐姐的意思,可是想与我一较高下?你这般抬举我,那置冯姐姐和方姐姐于何地?” 沐烟也笑,抬首与柳飞絮相视而望。“姐姐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存在所谓的菩萨心肠。说白了,女人都是那么一回事,总是自私的。我喜欢沈离,自然希望他心中只有我一人。可是冯姐姐和方姐姐两个人毕竟已经存在,事已至此,我只能妥协。再者,我认为她们的存在,也不能影响什么了。所以,如今只剩你,才是我最大的障碍。” 柳飞絮伸手抚着心口,一脸惊讶的模样。“姐姐这话说得好可怕,难不成还想除掉妹妹我不成?” “大家彼此彼此吧。妹妹若是能让王爷独宠你一人,那么我也认了。到时候三王妃之位拱手相让,我收拾包裹自己走人。但倘若妹妹不能,那么就请妹妹你自己离开。” 沐烟站起身欲离去,话已至此,已经说得差不多。这挑战书算是发下了,往后的日子与其困扰别人来闹,还不如自己去挑明更好。 “姐姐慢着。” 柳飞絮也站起身,出声唤下沐烟。只见她迈步走到沐烟身前,满是笑意的看着她。之后微微倾身凑到了她的耳边。 “妹妹我啊,能在大婚之夜公然与王爷在你面前欢好,就没想过日后能与你和平相处。你既然主动找上了门,那往后的日子,姐姐你可就要多加小心了。” “呵。”沐烟眼波流转,露出一抹轻笑。“妹妹你也一样。若还是把我当成新婚之夜那个傻姑娘的话,可是要吃大亏的。” “哦?是吗?” 柳飞絮抬眸,忽然间,就见她脸色一变,脚下一个踉跄莫名的跌倒在了地上。沐烟愣住,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下意识的就想俯身去扶她。却不料她竟就着跌倒在地的姿势,抓住了她的脚踝,刚才还是笑意盎然的小脸上,此刻已然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我无意与你争王爷的,我只是想陪在王爷身边而已。你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沐烟怔然,搞不懂柳飞絮这是演的哪一出。但很的她便理解过来,猛然回头望去,果然就见沈离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 ------------ 第四十九章:偏执 沈离迈步走近.眼神透着从未有过的冷.他來到沐烟身旁.微微俯身扶起了那跌倒在地的柳飞絮.沐烟心中一怔.下意识的开口道:“王爷.我……” “你先回去吧.” 沐烟话还沒说完.就被沈离冷冷的打断.他背对着她.伸手抚过柳飞絮额前散落的发.动作很是轻柔.似是充满了爱怜.他只是让她回去.并沒有追问什么.但这已足以让沐烟心中发寒.因为他对她理都未理.甚至.连解释都不愿意去听了. 罢了.沐烟在心中轻叹.转身离开了这里.红鸾气愤的一跺脚跟上前.待走出院子好久之后.才愤愤不平道:“小姐刚才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跟三王爷解释清楚.是那柳小主自己摔倒在地的.与小姐你无关啊.” 沐烟轻笑摇头.“若有些人心中存着偏执.那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就好比三王爷.你刚才难道沒看出.自打他走进院子.从头到尾眼里只有柳妹妹一人么.我即便跟他解释.他也不见得会听.何况他已经出声赶我走.我要是在待下去.只会徒添烦恼罢了.” “小姐……”红鸾闷闷的开口.“我不信三王爷心中沒有你.这些日子他明明对你很好的.” “傻丫头.他对我好.也不一定就代表喜欢我啊.对一个人好有很多层意思.三王爷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吧.” 沐烟垂下眼眸.似乎已不想在讨论这个话題.红鸾知趣的闭上嘴不再说话.心里替自家主子担忧不已. * 入夜.熄灯就寝.沐烟身子卷缩在一起.此刻才第一次觉得.冬季将至.这天果然是越來越冷了. 习惯有时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被人宠的滋味真是好.试过了.怎么可能忘得掉.这些日子.每晚都有人陪伴.靠着那人便觉着安心温暖.替她驱走了所有的严寒.所以突然沒了那个人.很是不习惯.仿佛那窗外的风能刮进被子里似的.冻的她手脚冰凉.瑟瑟发抖. 忽的.她听到有轻微的动静.有人打开了房‘门’走了进來.动作虽轻.却让她瞬间惊醒.她不动声‘色’的躺在‘床’上静观以待.却沒想來人居然來到‘床’边.更甚是伸手搭上了她的肩.她沒空去想王府的守卫何时这般松懈.心慌占据了一切.她必须出声求救. 沐烟身子一动.躲开那只手.刚想出声喊人的时候.却被來人一下捂住了嘴巴按倒在了‘床’上.鼻间传來熟悉的气息.她稍稍一愣神.就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让沐烟瞬间松懈了紧绷的神经.她闭上眼平复着内心的惊慌.沈离听见她气息不稳.知道自己多半是吓着她了.不由轻轻的拥她入怀.如往日般抚着她的发. “对不起.我见你屋内已经熄灯.便以为你睡下了.不想惊醒你.才悄悄进來的.沒想到却吓着你了.” 沐烟稳定了心神.才缓缓睁开了眼.感受着熟悉的温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过來的.” 沈离闻言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把沐烟往怀里紧了紧.他的下颚抵着沐烟的头顶.沉默良久后才喃喃道:“嗯.本來是不打算來的.” 沐烟心头一酸.‘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般.闷的厉害. “那为何还是來了.” 寂静的夜.相拥的两个人.明明是相同的场景.沐烟却沒了第一次那种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其实.她已经开始有些不明白.为何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那温暖的手心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像是听见了沐烟的心声似的.沈离的手缓缓往下.轻轻握住了沐烟的手.瞬间.冰冷被温暖覆盖.融化了所有的寒冷.打断了沐烟所有的思绪. “我只是在想.若是沒有我在.那个手脚冰冷的丫头.怕是明个一早又要生病起不了‘床’了.我……有些放心不下罢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出口.不是甜言蜜语.甚至连安抚和轻哄都算不上.但听见沐烟耳里.却比任何贴心话都要來的温暖的多.她终于知道.她为何会回來.为什么宁愿放弃沈彦而选择沈离.因为这一切.其实都是命. 沈彦那么直接的告白.那么贴心的照顾.只能让她感动.只能在她心里刻下一个痕迹.可沈离只需简单的几个字.就足以在她心里惊起千涛骇‘浪’.久久都无法平息. 她向來不屑去解释什么.因为沒有做过的事就是沒做过.她一直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这一次.她想要解释.想要那个人不要误会她. “沈离.白天的事……” “嘘.不用说了.天‘色’不早.还是快些睡吧.” 又一次被打断.让沐烟的心情冷下不少.她想抬头看看他的脸.却被沈离牢牢锁在怀里不让动弹.她虽然能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却感受不到他心里的温度.这种感觉.就好比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很是难受. 本來沈离能在今晚过來陪她.已经让她很是感动.此时此刻.气氛也好.她也不想无理取闹.可是.心里明明一个劲劝着自己安静就好.不要说话.可喉咙堵的难受.像是开始不受控制的出了声. “沈离.柳飞絮对你而言.是否真的那般重要.” 重要到其实你自己早已知道真相.却宁愿当做看不见听不到.宁愿盲目的宠爱她.保护她么.重要到不管她是惺惺作态还是自哀自怜.你都不管不顾的一心喜欢着她么. 沐烟如是想着.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的存在又算什么.一个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是一个笑话. “烟儿.不要胡思‘乱’想.” 头顶传來答非所问的回应.沐烟心里苦笑不已.瞧.这就是她爱上的男人.一个很会伤你的心.却又十分懂你心的男人. “沈离.我曾答应过你.搬回王府住之后.不会给你添‘乱’.不会给你惹任何的麻烦.可事实好像恰恰相反.你的几个妃子我接二连三的都给得罪完了.冯姐姐和方姐姐你像是不怎么在乎.可这柳美人.你终于是放不下了.” ------------ 第五十章:打赌 沐烟靠在沈离的怀里,闭上眼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已经不在问任何的问题,只兀自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以为,像你这种人,孤僻高傲,身上的血液必然是冷的。却没想,原来你竟然这般温暖,让人沾了,就再也遗忘不掉。我曾经以为,以你这种冷然的性子,根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却没想,还是有放不下的人。” 沐烟话音一落,就见沈离忽的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灼灼的望着她。 “爱上我了?” 从两人很小的时候,沈离就知道沐家这位大小姐喜欢自己。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尽管他冷眼相待,依然粘着不放。他知道沐烟很迷恋自己,费尽心思都想嫁于他为妻。可是他却很讨厌她,一直都很讨厌! 父皇的赐婚已在意料之中,他不喜欢任人摆布,却又不得不低头妥协。因为愤怒,所以才在新婚之夜那般刺激她。因为仗着她爱他,所以才能那般肆无忌惮。 可此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问出这么一句。显然,对于眼前的沐烟,他有些茫然了。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却有着明显不同的性格。明明是一直都厌恶的人,却莫名的让他开始有些舍不得了。 他已经不清楚,此刻的沐烟是否还如从前那般爱他?不,确切的说,他不知道,现在,就是躺在他身下的这个沐烟,是否爱过他? 沐烟因他突然的动作而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她很淡定下来,抬眼望着他,眼眸晶亮,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她的表情是那般从容不迫,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感到丝毫的羞怯或者逃避。 “是,我爱上你了。就是不知王爷你,心中可否有我?” 沈离听见她大胆的坦白,眉梢一扬,幽幽道:“有,你当如何?没有,你又当如何?” 沐烟抬手抚上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不慌不忙,不紧不迫。 “我对三王爷你不是很了解,但是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自己的判断。我认为,三王爷心怀天下,所以对感情之事,并不是太过热衷。我曾听七王爷说过,他从小与你一起长大,如今能和你有这般好的关系,也是通过很长时间才建立起来的。你对七王爷都是如此,那么对待我们这些外人,就更加排斥的厉害。所以啊,这般冷情的三王爷心中,若是当真有我,那么,什么柳美人张美人李美人的,我都不怕了。” “呵。”沈离不由失笑,听见沐烟又道:“但如果,你的心中若是没有我……” “如何?” “那么我就……” 沐烟猛地伸手拉下沈离的脖子,用力一个翻身,就把沈三王爷给反压在了身下。只见她一脸笑意,眼眸里透满了光亮。 “我就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用尽手段,都得让你把我放进你心里去!” “……” 此刻,沈三王爷平生第一次愣住久久无法回神。记忆里,以前这个丫头也是死缠烂打,让他很是厌烦。可这会儿,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烦恼,甚至心里涨的满满,涌现出连他自己都很不明白的莫名喜悦。 “你这一招,跟谁学的?” 沐烟咧嘴笑的开怀,“嘿嘿,也不算跟谁学,就是从你七弟那里得到些启发罢了。他告诉我,他家三哥啊,如果真对一个人没想法,就完全不会搭理她。如果搭理了,态度还不错的话,就说明他三哥已经对那个人上了心。这个时候就要果断的去接近,去纠缠。当然,得到的结果会有两个。好的结果呢,就是皆大欢喜,从此多了沈三王爷这位强力的靠山!而坏的结果呢,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罢了。” 沈离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抚上沐烟的小脸道:“你就因此想跟我赌一把,是吗?” “嗯!”沐烟用力的一点头,“我要跟你赌一次!如果我赢了,以后你的心里,只留我一个人就好。如果我输了,就搬去别院,再也不打扰你。” 沈离望着沐烟,眼神里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最终,他拉下他的身子拥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沐烟,有时候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就像你说的,我冷血孤僻,对你更是谈不上一个好字。你可曾想,我像现在这般拥着你暖着你,在往日的某一个夜晚,我也曾这样对待过其她人?所以你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我曾做过让你那般难堪的事,还鞭打过你,为何,还是要爱上我?” 沐烟在沈离的怀里轻笑浅语。“我若是知道为何,便不会爱上你了。我只是不明白,沈离,为什么我都如此有勇气,你却在逃避,或者在害怕什么呢?” 一片寂静,沈离没有在出声。这一晚,他其实已经有些失控。很多话他本不该说出来,却忍不住脱口而出。事后想想,实在不该。若不是这会儿沐烟一心只有他,怕是早就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 * 隔天一早,沐烟被唤醒。她睁开迷茫的眼刚想乞求红鸾让她在多睡一会儿,却不料看见的人,居然是沈离。她一下惊醒,眨着眼愣愣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沈离被她那痴痴傻傻的表情逗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回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沐烟美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摸了摸沈离那张俊脸,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的道:“天呐,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沈三王爷居然说要带我出去逛逛?” 沈离像是今个心情不错,听见她这话,就站起身打趣道:“你要是在不起来,就真的只能是做梦咯。” “起!起!我马上起!” 沐烟迫不及待的起身下床,一边忙着梳妆打理,一边心想着,这事要放到现代来说,就是约会啊。她昨晚刚说要沈离把她放进心里,今天人家就邀自己出去逛逛,明显是一个好的发展啊! 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她一堂堂驯兽师,连狮子老虎都搞的定,就不信搞不定一个男人! ------------ 第五十一章:贴近 沈离和沐烟轻装从简,也没带任何侍卫,就跟普通小夫妻一样相伴上了街。 算起来,这是沐烟第二次出府闲逛。第一次是花灯节,而且又是晚上,人群拥挤,路边的小摊贩也只是卖一些应景的面具花灯而已。而这一次,白天清晨,空气新鲜,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人陪着。 “平日里不是一直在书房忙碌,怎么今个突然想出来逛逛了?” 沐烟忍不住好奇的心思,终是开口问了出来,沈离却淡淡一笑,随口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自从你嫁给我以后,还从未出来过。所以今天一天时间归你,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真的?” 沐烟眼眸一亮,可转念又一想,沈离这么大方,可她还真没地方可去。她来到这里,接触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虽说自己姓沐,也算是有一门亲戚,可见过沐紫莲沐坤那些人之后,她倒宁愿自己不认识这些人了。 所以啊,说白了她还是无依无靠。沈离如今就是她的天,她从未想过离开他,也不想离开他。如今也表明了心迹,便更加放不下了。 “哎……”不由的轻叹一声,沐烟低下头。“你这么一问,我反而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沈离愣了愣,出声问道:“不想去沐府走一趟么?” “得了吧。我要是回去,他们又要缠着我问……” 话音戛然而止,沐烟心中一紧,有些心虚的抬头望向沈离。御魂壁失踪一事还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沈离算是别人么?如果告诉他,他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沈离许是察觉出沐烟的不对劲,也没往下问,就浅笑着伸过手,替她拉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说起来也是奇怪了。我知道沐紫莲与你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沐家除了大祭司沐啸之外,似乎对你都不是很关心。可是自从你嫁入王府之后,沐家那边的人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你不也是因为被烦着了,所以才找我帮忙的吗?怎么?他们是不是有事求你?” 沐烟闻言眼神闪烁,其实她让沈离吩咐侍卫拦住沐家人不让进府找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沈离一定会怀疑。可那会儿沈离与她的关系冷淡,完全不想理会,所以才一直没有过问。而如今,两人已是如此亲近,沈离才会把心中的疑惑坦白说出来吧。 思及此,沐烟定了定心神。心想纸包不住火,她既然选择留在沈离身边,就无需对他有任何秘密。 “他们是有事求我,而且还是件比较严重的事。” “哦?”沈离挑眉,露出疑惑之色。 沐烟抿了抿嘴,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御魂壁不见了。” “什么?” 听见这一句话,一向淡定自若的沈三王爷,都忍不住蹙眉惊讶出声。沐烟看见他如此表情,心中更加坚定这件事有多严重了。 “御魂壁可是沐家身份的象征,丢了它,你们沐家就等于失了预测的能力。可知这件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沈离严肃的说着,沐烟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沐家人才会那么紧张,天天跑过来问我,都以为是我把御魂壁藏起来了。” “那到底是不是你藏的?” 沈离似是质问般的语气,让沐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是头疼道:“我、我不知道。沈离,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就是我们新婚那一夜,你打了我一掌之后,我隔天醒来就遗忘了很多事情。所以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爷爷是不是把御魂壁交给我了?或者有没有告诉我藏在哪?还是我真的不知道。” 见沐烟此番模样,沈离不由拉过她的手轻拥她入怀。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严厉,不禁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若是真想不起来,就别再去想了。别担心,御魂壁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大祭司刚刚暴毙,沐家还没选出下任家主,这件事可是暂缓一缓。待过几日我去沐府走一趟,问问他们详情。放心,一切有我在,不用害怕。” “嗯。”沐烟靠在沈离怀里轻轻点着头,第一次感觉到有人依靠真好。 “好了,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不是说今天是出来逛逛的么。唔,既然没地方可去,那我们就去市集看看可好?” 沈离转换话题,说实话,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不愿意看见沐烟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沐烟应了声好,两人就牵着手一并往市集走去。可却没料还没走上几步,就见对面走来一人。一身华贵的镶金线衣袍,一看就是有钱的主。那人看见沐烟和沈离,瞬间停下了脚步,眼神定在两人交缠的双手上。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瘪着嘴嚷嚷道:“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多日不见沈彦,沐烟惊讶,怎地这七王爷品味见涨啊?往日里的飘逸不见了,这一本正经的皇室装扮,是怎么一回事? “不去哪,就是带着烟儿来外面逛逛罢了。” 沈离出声,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烟儿两字叫的格外亲昵。果不其然,沈彦一听,当下蹙了蹙眉。不过很的便舒展眉头,轻叹一声理好情绪后,扯开嘴角道:“三哥,今个你还是打算和往年一样,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 “嗯。” 沈离随口应和,一点儿都没有犹豫。沈彦一听,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冷不丁的皱起。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沐烟忽的开口道:“今个?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沈彦的话语咽回了肚子里,一脸狐疑的望向了沐烟。而沈离也是挑了挑眉,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 “木头你不是吧?我以为你是得了天大的恩宠,才能在今天和我三哥一起出来散散步呢。可你现在这副表情,让我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怎么了?” 沐烟越听越是迷茫,抬头不解的望向沈离。沈离微微一笑,也没在为难她,淡淡道:“没什么,别听他大惊小怪的。” 沈彦不依了,“什么大惊小怪!今个可是三哥你的生辰啊!” ------------ 第五十二章:生辰 生辰. 沐烟惊讶不已.今天居然是沈离的生辰.可这按道理來说.沈三王爷过生日.怎么着也得热热闹闹办一场才对啊.而且依红鸾那个小丫头的‘性’子.昨晚就会跟她念叨很多遍.例如要好好表现之类.怎滴会一点儿消息也沒有. “哎.你不记得也难怪.谁让三哥自己都不愿意记得这个生辰呢.” 沈彦轻叹一声.下意识的嘀咕这么一句.可话刚刚一出口就已经后悔.连忙闭上嘴眼神闪烁的偷偷瞥了眼沈离.见他脸‘色’未变.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沐烟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心里疑‘惑’.却又不好去问.只好暂时忍着.想着待会儿逛完回府后.定是要好好找红鸾问个清楚. “你找我有事.” 沈离显然沒去理会生辰这回事.直接问沈彦來此的目的.沈彦抿了抿嘴.不满的小声嚷嚷道:“沒事还不能來找你了.以前我三天两头往你这跑.怎么不见你多问一句啊.” 沈离深知沈彦的‘性’子.也不催促.也不说话.就耐着‘性’子站原地望着他.果然.到最后沈七王爷落败.抓了抓头发无奈道:“以往你生辰我都在外地.这会儿难得我回來.你就多少给我点这个做七弟的面子.不提外人.就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吃个饭可好.” “不好.” 沈彦说的情真意切.却沒料还是给沈离一口回绝了.沐烟在旁听的茫然.不明白这位一向‘挺’宠爱弟弟的三王爷.怎么这会儿突然这么不给面子.人家好心好意的想替他庆生.为何偏偏不领情呢. 好奇心越來越强烈.沐烟无奈.眼见着这两兄弟像是杠上了谁都不肯妥协.只好出声圆场道:“反正我们也出來了.要不这样.若是真不愿意一起吃饭.那一起逛个街总行吧.” 本來今天沈离带沐烟出來.也说了今天由她做主.所以这会儿听见沐烟说这话.他蹙了蹙眉.也沒反驳.而沈彦也不傻.知道这是沐烟有心成全.于是就点了点头应了下來.然后.三个人结伴而行.在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徒步散心.闲聊而谈. 沐烟被周边的一切新鲜事物所吸引.一路上都扬着笑容很是开心.沈离和沈彦两人跟在她身旁.一个跟着傻笑.一个摇头轻笑.皆是一副宠溺的表情.惹得好些路过少‘女’羡慕连连.想着这是这家姑娘.居然有这般好的福气. 之前虽说不一起吃饭.可眼见着到了午膳时间.沐烟又一副兴致怏怏的模样.所以沈离无奈.也不能在这个当口赶走沈彦.于是只能三个人一并去酒楼点菜吃饭. 沈彦特地买了酒.让小二拿上两个杯子.动手给沈离和自己斟满.然后举杯敬沈离.什么话也沒说.就道了一个字.喝. 沈离盯着面前的杯子望着会.最后还是刀子嘴豆腐心.拿起酒杯与沈彦对饮.沐烟不了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这会儿的气氛也不适合她‘插’嘴说什么.所以她就乖乖的低头吃菜.一句话都沒说.只偶尔抬头看了看.然后发自肺腑的觉得.这皮相好还真是资本.瞧这两位主.抬手举杯.仰头饮下.喝个酒都那么耀眼.真真是祸害啊.难怪刚才一路上那么多姑娘对她翻白眼. “三哥.这从小到大.我虽然爱粘着你.但自认沒给你惹过什么大麻烦.我不管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母后视你为几出.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亲哥哥.今天是你的生辰.也是你母妃的忌日.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对我和母后都很好.但是唯独每一年的今天.你都会避开所有人不见.也不愿意过这个生辰.以前我当你是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可时至今日.你还是放不下吗.” 几杯酒下肚.不是说醉.而是借着酒劲.沈彦一股脑的把话全说了.这一下.沐烟终于算是听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她愣愣的望着沈离.见他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面对沈彦的质问.却是一个字都沒有回答.兀自倒酒.兀自喝下.表情淡淡.徒留沈彦一个人在那苦恼不已. 饭后.三个人继续闲逛.可这会儿各怀心事.谁都沒了心情.最后在夕阳快落下的时候.沈彦终于心灰意冷的告别走人了.沈离问沐烟还想去哪.沐烟摇了摇头.说哪儿都不想去了.于是两个人便携手回家. 寒冷的天.冰凉的手.那是沐烟第一次触碰的冷.温暖不在.只有一片冰寒.浸入她的心里.让人隐隐作痛. * “小姐.你简直太神奇了.我今早过來伺候你的时候.听说你和三王爷出府去了.当时把我吓的.我就在想.天呐.三王爷居然会在今天和我家小姐出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沐烟一回到屋子.红鸾就兴高采烈的蹦了过來.一开口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附带着一脸的崇拜模样. 沐烟沒什么心情理会她.正好听见她这么一说.于是就顺嘴问道:“红鸾.三王爷每年生辰是不是都不过的.就是因为他母妃的缘故.” “是啊.”红鸾点了点头.也沒多想直接道:“三王爷是刚刚懂事的那一个生辰.他的母妃去世的.据说那会儿已经病卧在‘床’了.陛下虽然宠爱夏后.但心里还是有雪妃的.所以趁着三王爷的生辰.想好好‘操’办一下.估计也是想让雪妃知道.他并沒有忘记他们母子俩.可是沒想到.一切都筹办好了.三王爷兴高采烈的跑去寝宫喊他的母妃时.才发现……雪妃已经病逝了.结果好好的生辰沒办.直接给雪妃办了葬礼.” 原來是这么一回事…… 沐烟心里暗叹.扭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忽的站起身往外走去.红鸾不解.忙喊道:“小姐你这是打算去啊.” 沐烟走了几步停住.转身对红鸾道:“你带路.跟我去厨房一趟.” “啊.”小丫头纳闷了.“去厨房.小姐你去厨房干嘛啊.肚子饿了.我去给你端晚膳就好了啊.” “哪那么多废话.” 沐烟双手‘插’腰.难得威严一次.“让你带我去就直接带我去.别问些有的沒的.快点.” “好好好.”红鸾点着小脑袋.沒大沒小嬉笑道:“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 第五十三章:长寿面 到了厨房,正在准备晚膳的下人们一看见沐烟,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恭敬的给她行礼。沐烟摆了摆手,对一位掌勺的大叔道:“能不能借个地方给我做点东西?不耽误你们,最多十分钟左右。” 大叔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不敢反驳。遣走一个下人,挪出一个灶台给沐烟使用。沐烟客气的道了声谢后,便卷起袖子,开始忙碌起来。 跟着她前来的红鸾在旁看傻了眼,心想她家这位小姐,打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做这些活?可眼见着沐烟有模有样的拿刀切着小葱,熟练的给锅里倒水,扔下面条后,红鸾彻底震惊了。不仅仅是她,厨房里的其他人也是时不时的朝沐烟瞥去,眼睛里都带着惊讶之色。 不稍一会儿,一碗面条就做好了。沐烟放下袖子,借了食盒装好,再次对厨房里的众人点头道谢后,拎着食盒离开了。 沈离一回来就去了书房,于是沐烟便直接让红鸾带着往书房走去。她知道规矩,来到门口后让侍卫进去通报,得到允许后才让红鸾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书房,明白这里是王府重地,沈三王爷办公的地方。别说外人,就是冯紫莹方碧玲那些妻妾都不让踏足。她本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若是不让进,就让侍卫传个话或者把食盒带进去就好。却没想,沈离真还让她进来了。 沐烟刚踏进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就自觉地把门给关上了。沈离在书桌前抬起头望向她,眼眸含笑,饶有兴致的开口道:“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怎么?有事?” 沐烟微微一笑,走上前把食盒放在书桌上。也不理会沈离略带惊讶的表情,兀自打开食盒把那碗面条端了出来。 “吃吧。” “这是……” “面!” “……” 沈离抬手摸了摸鼻子,那迷茫的样子,竟透出一丝丝可爱。“呃,我知道这是面,我是想问,这碗面……是你做的?” “嗯。”沐烟点了点头,“今天好歹是你生辰,过生日自然是要吃长寿面的。这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平平顺顺。” 沈离没有答话,只低头盯着那碗面条有些发愣。沐烟见状,不由抿了抿嘴轻叹道:“再怎么不愿意过,但毕竟是你的生辰。要不然,你就多少给我点面子,看在我亲自下厨的份上,吃两口好不好?” 沈离眉梢轻扬,还是迟迟不肯动筷子。后来估计被沐烟瞪的有些为难,只好敷衍道:“好吧,你放这里,我待会儿就吃。” 沐烟不是三岁孩子,自然对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很怀疑。不过两人在这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事儿,她顿觉,这男人要是任性起来,就跟小孩子是一样一样的。你要由着他,他就得寸进尺。但看在今天是某人生日的份上,她忍,她哄还不成么? “好!既然你这么为难,这样,我们玩个游戏。前院不是养着几只狗么,你找人把它们领来,我给你露一手绝活。我让它们干嘛它们就干嘛,信是不信?” 这话题转的太,沈离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开口道:“我只听说你们沐家会占卜之术,可没听说还会训狗啊?” 沐烟摆了摆手,“哎呀你别管听说不听说,我就问你,信是不信吧。” “你才来我府上几日?这狗又不是人,而且与你也不熟,哪可能听你命令。我自然是不信!” 沈三王爷言之凿凿,沐烟却乐得眉眼弯弯。心想,我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那好,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如果真如我所说,那些狗儿听我的安排。这面,说什么你都得给我吃下。行不行?” 沈离双手撑桌站起身,眼眸璀亮,像是起了兴致。 “好!本王就跟你赌。” * 沈三王爷一声令下,前院那些平日里负责带着狗护院的几个家奴们,就纷纷牵着狗来到了后院。下人们点上了府里所有的灯火,照亮了整个后院。 一时间,三王妃要训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府。冯紫莹和方碧玲被惊动,纷纷过来看个究竟。许多下人们也偷偷的藏在一旁,也想凑个热闹。 本来今天是沈离的生辰,但府上所有人都知道沈三王爷从来不过这个日子。一般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日,没有任何人敢去打探情况。而今日,他先是破天荒的和三王妃出了门逛街,再来又允许她进去书房。这会儿,居然还陪着她玩起了训狗?这莫名的事情发展,让府上所有人都觉得很是迷茫。 “行了,你们松手吧,我来。” 沐烟瞧着眼前三只大黑狗,丝毫没有畏惧的神情。反倒那三个牵着狗绳的家奴,一脸惶恐的样子。其中一个弯下腰恭敬道:“三王妃,这狗凶的很,一般生人是不让靠近的。您、您真的要训它们?” 沐烟无谓的摆了摆手,当下就迈着步子走到了其中一只狗的身边。那牵着狗的家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满脸的戒备神色。生怕这狗要是叫起来,惊着吓着沐烟了,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没事没事,放轻松。” 沐烟打趣的安抚道,蹲下身抬手就摸上了那只狗的脑袋。家奴眼睛一闭,心中哀嚎不已。可没料自己养的这只平日里很是凶狠的黑狗,居然出了奇的没叫唤。他稍稍睁眼望去,竟看见那黑狗趴在了地上,任由沐烟在他头上摸来摸去,一副顺从讨好的样子。 “好了,没事,都把绳子给我吧。” 沐烟站起身,伸手接过三个家奴递过来的绳子。分别在三只狗的脑袋上摸了摸。然后一手牵着绳子后退几步,对一旁的沈离抛了个媚眼后,另一手平摊向下,做了个压下的手势。 “乖,都给我坐下。” 随着沐烟这声命令出口,三只黑狗像是听懂人话般,居然真的齐齐坐了下来。紧接着,她抬手取下了头上一只簪子,随手扔向了一旁。指了指其中一条黑狗,又指了指那只簪子掉落的地方。还没说话,那黑狗就跑了过去咬起簪子,转身跑回了沐烟的身边。 ------------ 第五十四章:情动 这神奇的一幕,让在旁观看的沈三王爷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沐烟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开口道:“怎么样?服不服输?” 沈离望向那三位家奴,脸色带着点严肃。“你们三个莫不是和她串通好了,事先教过她吧?” 话语一出,三位家奴立马跪了下来喊冤,连连摇头说之前根本没和三王妃接触过。沐烟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了。把绳子还给那三个家奴,沉着脸走回了沈离的身旁。 “王爷若是输不起,就直说好了,何必扯这些话冤枉别人?再说了,不过就是一碗面条而已。王爷倘若真心不想吃,那就别吃了。反正我厨艺也就那样,说不准还很难吃。” 沐烟有些气愤的说完这些,本想着直接回屋睡觉。可转念一想,又停下脚步道:“啊,对了,为了证明我没有在面里下毒,干脆我自己吃了算了。” 话音一落,沐烟转身就往书房走去。没有看见沈离几次都欲解释却被她打断,无奈之下只好紧跟着她的脚步追了过去。 一进书房,沐烟直奔书桌旁,端起碗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嘴里塞。刚吃下一口,沈离就赶了过来。抢过她手里的碗筷,苦笑道:“何时变的这般急性子了?我又没说不吃。” 沐烟嚼着嘴里的面,气鼓鼓的不看他。沈离见状失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面碗,终是轻叹一声妥协。 “身在皇族,这一生便不可能平顺。至于活的长久,那倒真是要看天命了。每一次生辰,我都会想起母妃病死在床榻的情景。七弟的心思我理解,他是为我好,不想让我缅怀与过去无法自拔。但若是要我开开心心大办一场,还真是有些做不到。可能,这些年我只顾自己的感受,而没有考虑过你们,所以惹的大家都不高兴。” 沈离垂眸轻笑,语气淡淡。此刻的他像是褪去了所有的冰冷伪装,竟有种令人说不出的温暖感觉。他端着碗筷站在那里,完全不像平日里威严孤傲的沈三王爷。烛光映着他的侧脸,他眼里柔和的神情,让沐烟第一次深刻的发觉,这个人,才是她真正爱上的夫君啊。 “烟儿,你一直说我冷情,其实你只是不明白,若想不受任何的伤害,就得先拒绝一切的关怀。好比我的母后,我在襁褓里的时候,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我,等我真正懂事了想去明白的时候,她却在我眼前咽了气。自那以后,我在也不敢轻易接近任何人。沈彦那小子是个意外,因为他缠人的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你可听说,他自从离京在外,常年写信给我,我却一封未曾回过。就这样,他依然坚持,一写十几年,从未断过一次。我毕竟还没到无情的地步,终是对他软了心。” 沐烟愣愣的望着沈离,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定下心,静静的听他说完。 “你之前说过,我对感情之事不太热衷,所以心里能容的人很少。的确,你说的很对。其实我容下了夏后,容下了沈彦,就没打算在容下其他的人了。挂念的人越多,往后徒留的悲伤也就越多。所以啊,烟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啊?” 沐烟茫然出声,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不理解怎么说到最后,突然扯到她头上去了? “呵。” 沈离见她那副傻傻的样子,不由摇头轻笑。也没在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面条张嘴一口一口吃下。动作不不慢,面条也不多,很的,就全入了肚。 沐烟眨了眨眼,看见他吃完后,下意识的脱口道:“好吃吗?” 沈离眉梢轻扬,调侃道:“你刚才自己不是吃过一口么,觉得好吃吗?” “好歹是我亲手做的,必须好吃啊!” 沐烟抿了抿嘴,毫无羞愧感的答道。沈离失笑,附和着点了点头。“嗯,好吃。既然你都帮我过了生辰,我也送你一样礼物吧。” “礼物?是什么?”沐烟眨了眨眼,思维有些跟不上。 “这个。” 沈离忽的倾身上前,在沐烟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印上了她的唇。 浅尝辄止,沈离很的退开,满意的看见沐烟发愣的表情。他把碗筷放回桌子上,心情颇好的伸手揉了揉沐烟的小脑袋。 “哎,有时候觉得你聪明过头,有时候又觉得你傻兮兮的。烟儿,我从不相信有人能脱胎换骨变得不一样,但你确实给了我惊喜。我娶你回府,完全是遵了皇命。新婚之夜,也是刻意令你难堪。一直以来,我对你都是有意敷衍,并未打算放在心上。对于从前的事,我向你道歉。往后你若想在我身边,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话已至此,沐烟总算是听明白了什么。眼眸变的晶亮起来,小脸也露出兴奋的红晕。她不知这个时代的女子表达开心之情是怎样的,但她此刻,十分想要拥抱眼前的这个男人。 想是这么想,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扑进沈离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不放。沈离似乎被她这举动吓住,愣了片刻后,笑着反手拥住了她。 气氛一片温馨,可不料还没维持多久,沈离却稍稍沉下眸子道:“烟儿,我知道你性子倔强,但好在你也知道分寸。不过你还是记住我一句话,这府上你惹谁都可以,柳飞絮绝对不要去招惹。” 这不提柳飞絮还好,一提她沐烟心里就不舒坦了。冯紫莹和方碧玲倒还好,柳美人可不是她不去招惹就没事的。 沈离见沐烟不作声,以为她又在胡思乱想。不由蹙了蹙眉轻叹一声。 “烟儿,不要乱想。有些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你乖乖听我的话,日后自然会明白一切的。” “嗯,我明白。” 沐烟靠在沈离怀里,乖巧的应了一声。她既然选择了相信,就不该再有任何的怀疑。她相信沈离,所以他说的任何话,她都愿意去听。 ------------ 第五十五章:下毒 隔天,沐烟醒来时沈离已经不在身边。红鸾敲门进来伺候她起床,看见她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不由打趣道:“小姐,你可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瞧,三王爷现在多疼你啊!” 沐烟含笑不语,想起昨夜沈离说的那些话,心里又是一阵甜蜜。小丫鬟知趣的很,见自家主子这副沐烟,着实也跟着高兴。不在跟她胡闹,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摆上桌,从里面端出来一盘精致的糕点。 “这是?” 沐烟挑眉不解,红鸾瘪了瘪嘴,指了指那盘糕点道:“这个是方主子一早派丫鬟送来的,说是从家里托人带过来的点心,特意拿给各位主子尝一尝。” 沐烟低头瞧了瞧,确实做的很精致,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于是不由伸手拿了一块,刚要往嘴里塞,突然间一道白影闪过,撞到她的手,那块糕点就这么掉在了桌子上,溅的碎屑片片。 小雪貂龇着牙,瞪着那块糕点一副凶狠模样。这异常的表现让刚想发火的沐烟顿了顿,眼露疑惑,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稍作安抚。 “奇怪了,小白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挺乖的么。” 红鸾不解的挠了挠耳朵,自从沐烟从七王爷府那里带着小家伙回来之后,就一直把小家伙放在屋子里养着。白天带着它出去晒晒太阳,晚上就放在软榻上任它自己玩耍。因为一直都很乖巧,所以也从来不关着它。可谁料今天突然会这副样子? 沐烟面色深沉,眼眸闪着幽光。片刻后眼神一凛,抬头望向红鸾。 “你那里可有银针?” “银针?”小丫鬟不解,“小姐要那东西干嘛?” “自是有用。” 沐烟轻扯嘴角,心如明镜。她一向动物缘极好,尤其来到这里后,更是出了奇的厉害。有件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怕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这些动物像是能听懂她心思般,而且她也仿佛能明白这些动物在说些什么。 当然,她没有无聊到去找各种动物实验一番,只当做是一种打发时间的乐趣罢了。所以刚才小雪貂的反常表现,她清楚的知道,这是它在保护她。一向性子温顺的小雪貂如今对那糕点露出凶狠的表情,原因,怕是只有一个。 “变、变黑了!” 红鸾找来银针递给沐烟,看着她把银针戳进糕点里。待片刻后拿出来一看,居然乌黑一片。 “小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丫头惊讶的脸色有些发白,沐烟把手中的银针扔到桌子上,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就是有人要毒害你家小姐我罢了。” “可恶!” 红鸾猛的一拍桌子,小眼气愤的发红。“姓方的也太过分了!平日里眼睛长头顶上看人也就罢了,对小姐你摆尽脸色你也忍了。这会儿倒好,居然敢下毒害你!这、这简直就是……” 沐烟伸手打断红鸾的愤恨,轻蹙眉头陷入了思索。 “你刚才说,这点心她给所有小主都送了一份?” 红鸾压下心中的怒火,点了点头道:“送糕点给我的那个丫鬟是这么说的。至于送没送到,我就不知道了。” “好,红鸾你过来。” 沐烟挥了挥手,示意红鸾把耳朵贴过来。小丫鬟不知道自家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这么吩咐,便就照做了。随即,沐烟在她耳朵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丫头转溜着小眼珠子,小脸一片狡黠模样,眼眸越来越亮。 “小姐,我到现在才发现,你简直就是人才!以前你要是遇到这事,多半就找上门教训那个方碧玲了。现在居然这么淡定,还想出这么多心思,我太佩服你了。” 沐烟没好气的丢了她一个白眼。“佩服什么?找上门教训她事情就解决了吗?笨,那是最蠢的办法,而且人家也一定不会承认。” 红鸾使劲点着头,一副深受教诲的小样。 “咦,可是小姐,我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你会怀疑,这事有可能不是方主子所为呢?你看啊,这糕点是她送的,今个要不是小白机灵,你已经吃了糕点中毒了。这么直接的证据,很明显就是方主子见你近日来很受王爷的宠爱,对你心生嫉妒的呗。” “非也。” 沐烟摇了摇头,“我虽然进府没多久,跟王爷的这几个妃子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有些人很直白,让你一眼就能看透。而有些人城府颇深,让你防不胜防。就好比冯紫莹,我起初因为听你说了有关她的事迹,加上后来种种,所以我没留心,就对她卸了防范。可谁料到头来终是被她陷害。而方碧玲与之相比,就简单的多。典型的嘴上功夫,只会耍耍嘴皮子罢了,没什么心眼。所以这下毒一事,不是我小看她,她还真没那个胆!她若不是成了替罪羔羊,就是背后一定有人怂恿!” “所以小姐你……” 沐烟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抱起小雪貂亲昵的跟它碰了碰鼻子。 “所以啊,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 一顶轿子停在了瑞王府的门口,沈离迈步走下轿,一脸的严肃之色。守门的侍卫恭敬的行礼,低下头谁都不敢喘气。他一路疾步,直奔书房而去。刚刚步入后院,就听见远远有人传来呼唤。 “王爷、王爷!” 红鸾跑的很焦急,额头都渗出了薄汗。沈离本就心情不佳,无心搭理任何人。但一见是沐烟的贴身丫鬟,终是耐着性子停下了脚步。 “何事这么惊慌?” “小、小姐她……” 因为跑得太急,所以这会儿停下了步子,红鸾已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说话断断续续的,让沈离听着更是蹙紧了眉头。 “烟儿怎么了?” 红鸾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望向沈离,眼眸红红的,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姐心口突然疼的厉害,这会儿躺在床上连话都不能说了。王爷,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 沈离沉声惊呼,猛地一挥袖,转身朝沐烟所住的屋子走了去。 ------------ 第五十六章:追查 走进房‘门’.沈离一眼就瞧见靠坐在‘床’边满头是汗的沐烟.快步走上前扶过她.脸‘色’很是难看. “烟儿.这是怎么了.”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可沐烟却埋头在他怀里.一句话也沒有说.沈离蹙眉.望向随后跟过來的红鸾.有些恼怒的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红鸾一惊.当即跪倒在地. “奴、奴婢也不清楚啊.早晨起‘床’的时候还好好地呢.后來吃了方主子送过來的糕点.跟小雪貂玩了一会儿后就突然捂着‘胸’口喊疼.我急坏了.刚想跑出去找大夫.就看见王爷您了.” “糕点.”沈离眼神一凛. “嗯.”红鸾慌不迭的点着头.“就、就是桌上这盘.今个一早方主子的丫鬟送过來的.说是特意托人从家乡那边带过來.京城都沒有.所以拿过來一些给小姐尝一尝.” 沈离闻言.低头瞧了瞧怀中的人儿.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把那糕点端过來给本王看看.” 红鸾应了一声.起身端过那盘糕点递给了沈离.沈离一手抱着沐烟.一手接过.瞧了瞧后放在了鼻间闻了闻.之后又递给了红鸾. “來人.去给本王把玲妃带过來.” “是.” 守在‘门’外的‘侍’卫得令.立马去寻人了.沈离把沐烟缓缓的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之后.让红鸾好生照顾着.随后他迈步走去外屋.端坐在桌旁.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稍一会儿.方碧玲就被带到.她走进屋不解的望着沈离.虽然自己不得宠.但毕竟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很懂看他的脸‘色’.这会儿她一见沈离严肃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打鼓.不敢撒娇胡闹.乖乖的站在了一旁对他福身行礼. “不知王爷找碧玲是有何事.” 沈离手指轻叩着桌面.瞥了她一眼后.下巴微抬.指了指桌上的那盘糕点. “这点心.是你命丫鬟送过來给烟儿的.” 方碧玲看了看那盘糕点.随即又朝里屋瞧了瞧.这里是沐烟的屋子.但却沒有看见沐烟的人.一想到这里.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地.她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 沈离见状.不由眸子一沉.“本王在问你话呢.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方碧玲低下头.眼神‘乱’飘.显然有些慌‘乱’. “沒、沒错.这糕点是我让丫鬟送过來给烟妹妹的.怎、怎么了吗.” “怎么了.呵.” 沈离冷笑一声.脸上尽是一副讽刺的表情.“烟儿吃了你送的糕点.突然心口疼的厉害.这会儿躺在里面连话都不能说了.你倒是跟本王说说看.她这是怎么了.” 方碧玲闻言.猛地抬头瞪大了双眼.“不、不可能啊.我、我只是……怎么可能会心口疼呢.” “只是什么.”沈离沉着脸.一片冷然.“只是看不惯本王宠着她.所以就在这糕点里下了毒是吗.” “我沒有.” 方碧玲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一双美目因为慌‘乱’和恐惧而闪出点点泪‘花’. “王爷.王爷我沒有下毒.我、我只是有些嫉妒.所以才让丫鬟在这糕点里下了点巴豆而已.我就是纯粹想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罢了.绝对沒有害她之心啊.” “巴豆.” 沈离不怒反笑.端过那桌上的糕点递到方碧玲面前.“巴豆是吗.沒有下毒是吗.好.你现在给本王把这盘糕点吃了.本王就相信你.” 方碧玲愣愣的望向沈离.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一丝丝怜爱或者不舍.可惜.沒有.什么都沒有.他的眼里.除了冷漠.便是绝情.仿似此刻跪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与之无关的陌生人一般.让她彻底寒了心. 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沈离.自此倾心不已.忘却不掉.虽然家里人曾多次劝阻.说嫁入皇室会很辛苦.但是她不顾一切.非君不嫁.她永远忘不掉坐上‘花’轿.风风光光嫁入瑞王府的那一天.忘不掉红烛相伴.沈离揭开她盖头的那一刻.所以哪怕这一路走來.日日孤单影只.夜夜独守空房.她也不曾后悔过. 她本以为.像沈离那般冷漠的男人.很难会有‘女’子真正进入他的心.所以即便她不得宠.依然会有机会.可是自从那个叫沐烟的丫头來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她才知道.那个整日埋首书房忙着朝政大事的冷情男人.原來也会生气.也会恼怒.也会笑.也会‘露’出那样温柔的眼神. 她恨.却也无可奈何.可她不像冯紫莹.能够一直默默隐忍下去.她不甘心就这么被遗忘.所以才会想着好好整一整那个丫头.此刻正好家里托人送來她爱吃的糕点.她便借此机会命丫鬟在里面放了巴豆.去给沐烟送了去. 她虽刁蛮任‘性’.却并不蠢.王爷如今这么愤怒.那么沐烟看來是真出了事.这么说來.这糕点必然就是有问題.可是她明明只放了巴豆.为何会成了毒‘药’. “怎么.不是只放了巴豆么.为何不敢吃.” 沈离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刮过方碧玲的心.她颤抖着身子抬头望向沈离.她完全相信.要是沐烟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男人必然会拿她陪葬. “王爷.我嫁给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即便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即便你从不正眼瞧我一下.即便你从來沒把我当做你的妻子.但是.碧玲是怎样的‘女’子你该清楚.我在蠢在笨.会傻到直接让丫鬟送藏着毒‘药’的糕点给沐烟吗.更何况冯紫莹和柳飞絮那里我都送了.为何她们沒事.就单单沐烟出了事.” 说到此.方碧玲突然皱起了眉.对啊.她怎么沒想到这一层.她只给沐烟的糕点里下了巴豆.其她两人的糕点都是沒事的.但是说來也巧了.为什么到头來就是沐烟的糕点里有毒.其她两人也沒事. “方姐姐是怎样的‘女’子.我如今也是明白了.原來虽是泼辣刁钻.却也心思缜密啊.” 忽的.里屋传來声响.沐烟从屏风里走出.脸上含着笑.方碧玲明显愣了愣.而沈离却沒什么多大的表情变化.他把那盘糕点放回了桌上.瞥了一眼沐烟后.叹息道:“怎么.不打算继续演戏了.” ------------ 第五十七章:探究 “嘻嘻。”沐烟笑了笑,走到沈离身边一脸讨好道:“我们家王爷这么聪明,我这等小伎俩哪能骗过你的法眼。与其等过会儿被你揭穿责骂,还不如自己乖乖承认呢。” 沈离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你怎么知道已经被我看穿了?” 沐烟抿了抿嘴,有些气馁道:“我和红鸾那么卖力的演出,又是说心口疼又是不能说话的,这要在平时,你早让陈太医过来了。可是你刚才只让红鸾照顾我,居然都没吩咐人去请陈太医。这就说明,你就早看出来我没事。其实说起来,比起演技,你才比较厉害吧!明知道我在装,还配合的那么逼真。亏我起初还真以为你很紧张我呢!” 沈离失笑,揉着眉头心中哀叹不已。本来今日上朝,大皇子势利一脉又跳出来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回来的路上,他就心情很差。可经沐烟这么一闹,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许多。 方碧玲瞧了瞧沐烟,又看了看沈离,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你们,你们这是……” “方姐姐先起来吧。”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沐烟走上前扶起方碧玲,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道:“方姐姐莫要误会,这绝非我和王爷故意戏弄你。你这糕点里啊,确实下了毒。” 说到此,沐烟让红鸾递过来一根银针,戳进糕点里,片刻后拿了出来。方碧玲看着那变黑的银针,心里又开始惶恐起来。 “这、这不可能。我真的没有下毒啊!” 沐烟安抚的对她笑了笑,“方姐姐莫怕,这里没有人怀疑你。本来我是认为你胆子不够大。后再加上王爷刚才对你的质问,就更加让我相信,这毒啊,绝不是你下的。只不过我没料到,你会在里面放巴豆罢了。一开始看你那惊慌的表情,让我差点以为真是你干的呢。” 方碧玲听见这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由道:“那会是谁下的毒?” “那就要问方姐姐你啦。” “问我?” 方碧玲不解的望向沐烟,却见她嘴角含笑,眼里满是精光。 “方姐姐既然没有在糕点下毒,那下毒的必然就是另有其人。方姐姐你好好的想一想,你送我的糕点,除了丫鬟之外,可有其他人经手?或者,是你的丫鬟下的毒? “不可能!” 方碧玲十分肯定的摇着头。“我家丫鬟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没有我的吩咐,她绝对不敢私自下毒,绝对不会是她。” “是不是她,喊过来问一问便知。” 沈离发了话,侍卫便去带人过来。很的,丫鬟就被带了过来。看见自家主子也在,明显心虚的厉害,哆嗦着跪下给众人行礼。 沐烟见人家小丫头跟红鸾差不多大,见不得被沈离吓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便走上前扶起她道:“你不要害怕,喊你过来只是问你话而已。你如实回答,不得有半分隐瞒。” “回王妃,您问什么,奴婢一定如实相告。” 小丫鬟也乖巧的很,点了点头一脸惶恐。沐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道:“今日你听你家主子过来送糕点,一路上可否遇到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说,都跟哪些人接触过?” “回王妃的话,奴婢听自家小主的命令过来送糕点,路上没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只是碰巧看见了出来散步的柳小主而已。她问奴婢手上拿的是什么,奴婢就告诉她,是我家主子特意从家乡托人带来的糕点。回头把三王妃的这份送过去后,也会给她送去一份的。她听着好奇,就打开食盒看了看,然后说是做的很精致,让我先替她谢谢我家主子的好意,之后就离开了。” “哦?”沐烟挑眉。“那之后的路上,可曾还遇见过其他的人?” 小丫鬟想了想后摇头。“没有了。” “柳飞絮?”方碧玲蹙眉,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是这小妮子害我? 她心里这么想着,便开口对沈离道:“王爷,既然牵扯到柳飞絮,就派人带她过来问一问吧。” 沈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顿了片刻后才道:“找她过来问又有何用?你这送糕点的人都矢口否认了,她一个过路搭话者,何罪之有?何况这丫鬟刚才也说了,她只是碰巧与飞絮遇见,就和她聊了几句罢了,可曾亲眼见她下毒?” 小丫鬟对上沈离冰冷的眼神,顿时垂下脑袋诺诺的不敢抬头。 “没、没有,奴婢没有看见柳小主下毒。” 方碧玲闻言心里气闷不已。想她堂堂一个侧妃,比不过沐烟也就罢了,如今在沈离的心中,连个妾侍都比不上了。沐烟被人下毒,她被怀疑就立马被带了过来,又是下跪又是恐吓,甚至还让她吃下有毒的糕点。现在牵扯到柳飞絮了,竟一点都不追究,还明摆着偏袒。这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王爷!你之前待我如此,我可以理解。你心疼沐烟,自然宠着她,不容许有一点儿闪失。你怀疑我是下毒之人,所以那般冷情斥责。可如今柳飞絮既然牵扯进来,为何连问一问你都舍不得了?倘若真是她趁着我家丫鬟不备下的毒,你也不打算追究是吗?沐烟你心疼,柳飞絮你也心疼,碧玲跟着你这么久,你怎滴就能如此狠心?” 沈离轻叹一声垂下眸子,“本王只是不想随意冤枉人罢了。算了,既然烟儿没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虽没下毒,但也存了害人之心。就罚你在屋内闭门思过三日,好好反省吧。” 方碧玲定定的看着沈离,忽然间就觉得心灰意冷了。她爱了这么久的男人,不管是眼里心里,都没有一点儿她的影子。她此刻才终于明白,当初执意要嫁给沈离时,为何母亲会露出那般难过的神情。其实那并不是不舍,而是在替她担忧。或许母亲是过来人,所以早就知道沈离那样的男子,不可能是她的归宿。 罢了。方碧玲苦笑着摇了摇头,平日里的傲气消散殆尽。她就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垮下肩膀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她走后,沈离抬头望向沐烟,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沐烟先开口道:“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你的这位玲妃,但是现在,我真心觉得她很可怜。” ------------ 第五十八章:玉佩 沈离垂下眸子,淡淡道:“烟儿,我说过的。我的心里很小,容不下太多的人。” “也不小了。至少容下了我,也容下了柳飞絮,不是吗?” 第一次,沐烟真的有些生气了。其实她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幕后黑手,而且已经猜到了是谁。但她的猜测没有根据,所以只能装病骗来方碧玲,让她来帮助自己找到真相。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找到了那个人,即便还没有任何证据,但沈离居然已经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 方碧玲说的很对,她被怀疑,立马就被带了过来。而柳飞絮被怀疑,沈离就不闻不问。仿佛就算真是她下的毒,也无关紧要似的。 “烟儿,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乱想,不要去招惹她。” 沐烟失声冷笑,“是我招惹她么?是她如今想下毒害我!” 沈离似乎也有些恼了,站起身烦躁道:“本王说了,你可否亲眼看见她下毒?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怎么就能断定是她下毒害你?” “那为何王爷你连喊她过来问一问都不肯?” 沈离闭了闭眼,脸上满是倦容。他望向沐烟,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烟儿,可否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我知道你没事,却还是依着你派人找来了碧玲质问。我心虽小,但也不至于不念半点情意。但为了你,我还是对碧玲说了那般决绝的话语。你那般聪明,知道下毒不是碧玲所为,演这出戏,就是为了引出真正凶手?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倘若真是飞絮下的毒,你要本王如何?杀了她吗?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不争不闹,只求安稳度日么?但为何现在却又这般计较了?” “我……” 沐烟突然间没了话语,她清楚的看见了沈离眼中的疲惫,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是啊,她不是说过不争不闹,只图平安顺遂么?怎么现在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吧。” 沈离淡淡丢下这一句,轻叹一声后负手离去,沐烟愣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好久都没有回过神。 “小姐,你没事吧?” 红鸾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沐烟怔怔的摇着头,脸上一片茫然。 “红鸾,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小丫头偏袒自家主子,摇头道:“小姐哪里有错?那柳小主下毒害你,你只是想抓出她而已,这有什么错啊?” “可是……我没吃下有毒的糕点啊。既然我没事,为何还要追究呢?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好吗?这样王爷也不会为了我去斥责方碧玲,说到底,她只是嫉妒罢了,何罪之有?刚才我看见她离去时的眼神,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好残忍。” “小姐……” 红鸾见自家主子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沐烟心里烦闷的厉害,于是便摆了摆手,开口道:“我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你不用跟过来了。” * 来王府有段时日了,这道路也走的差不多熟悉了。沐烟一个人来到后院的亭桥边,站在桥上望着下方河水发着呆。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过分了些,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去考虑沈离的心情。 她越想越是烦躁,脖子间忽然也一阵搔痒,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挠,不经意间就摸到了自从她苏醒后,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佩红线。 心中突然感到好奇,就伸手取下了脖子上的玉佩。放在手里一看,通体碧绿,上面还印着麒麟纹饰,她虽不怎么懂玉,却也知道这块玉佩定然价值不菲。她占着这具身体,很多记忆都已经失去了。望着手里的这块玉佩,就是觉得意义非凡,但是怎么也想不起,这玉佩是谁给她的,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意义? 心里有了新的疑问,刚才的负面情绪很的就消失不见。沐烟就站在这桥上,盯着手里的玉佩愣愣的瞧着,努力的想要回忆起一些什么事来。 忽的,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因为来的突然,她吓了一跳,惊慌间,手里的玉佩就这么掉进了下方的河水里。沐烟下意识的先回头瞧了瞧,见到居然是沈离,才放下心来。 “不是在书房处理公事么,怎么来这里了?” 沈离轻轻笑着,眸子里溢出温柔。“嗯,是在处理公事来着。可惜满脑袋全是某个丫头的身影,完全没办法专心了。想着丢下她一个人会不会生气?想着她是不是躲到哪个角落里偷偷哭泣了?想着她要是心里不舒坦,又离家出走了怎么办?所以啊,干脆就丢下公事来找她咯。” “我才不会躲在角落里哭呢!”沐烟被他逗笑,刚才的不开心顿时烟消云散。她推开沈离的手,指了指桥下道:“你啊,就是来给我添乱的。刚刚被你那么一吓,玉佩掉进河里了,你看怎么办吧!” “玉佩?”沈离不解,“什么玉佩?” “呃……”沐烟愣了愣,忘记了自己并不清楚这块玉佩的事,只好随口忽悠道:“家传的,一直戴在脖子上呢。刚才脖子痒,就顺手取下来看了看。结果被你一吓,失手掉进河里去了。” 沈离一听是家传玉佩,自然知道其重要性了。于是也不含糊,立马拉过沐烟的手走到河边。本是想找几个侍卫过来下河去搜寻,可谁料当两人来到河边时,却看见了十分神奇的一幕。 此时正值中午,难得晴朗天气,阳光十分的好。沈离和沐烟来到河边的时候,竟看见水面上一片光亮。河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光线的折射下映出了一副画面。仔细瞧去,像是一幅地图的样子。那闪着亮光的位置,正是刚才玉佩掉下去的位置。 沈离看见那副地图后,脸色瞬间大变。而沐烟也是心中一怔,突然就想着,玉佩映照出的这副地图,会不会跟沐家御魂壁失踪一事有关?难不成这玉佩是爷爷给她的?就是为了告诉她御魂壁所在? “这是……地图吧?这地方是哪儿啊?” 沐烟下意识的轻声呢喃,本以为得不到回答,却没料一旁的沈离竟开口道:“是玄武山。” “啊?”沐烟惊讶,“你认识这地方吗?” 沈离此刻的脸色很复杂,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水面上照射的地图,顿了片刻后,回答道:“这是皇族中人才知道的地方。因为,皇族龙脉,便是藏在这玄武山之中。” ------------ 第五十九章:各怀心思 “皇族龙脉?” 沐烟越听越是迷茫,沈离见状,轻叹一声解释道:“沈氏皇族历来有个规定,但凡要想继承大统者,必须先入皇族龙脉所在地玄武山,降服灵兽玉麒麟。只要这样,才有资格坐上君主之位。” “原来是这样啊。” 沐烟低语呢喃,心里却慌的厉害。玉佩是自她醒来就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想来就是自己贴身之物。她只权当是一个挂饰而已,完全没去理会。可这突然的意外,却让她心神不定了。 这玄武山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更是从来没去过。但沈离认识,还说是皇族龙脉之地。如此,问题便来了,为何她的玉佩上会折射出玄武山的地图? “王爷,这……” 沐烟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离出声打断。他像是能读懂她心思一般,摆了摆手扬起淡淡笑容。 “沐家一脉向来居大祭司一职,能力自然不比常人。这玉佩一事,说来也巧,今日在朝殿之上,父皇恰好提起这皇族龙脉。太子之争,闹得沸沸扬扬。我虽呼声较高,但除了七弟之外,其他皇子哪肯轻易的善罢甘休?父皇权衡左右,便拿这皇规出来说事。谁能让灵兽麒麟认了主,谁就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将来也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君临天下。” “灵兽玉麒麟?” 沐烟讶异,如果不是她耳力极好,如果不是沈离一向沉稳靠谱。她绝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什么。要说这小猫小狗,或者狮子老虎,还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而这突然冒出来的什么玉麒麟?真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麒麟是何物?那可是上古神话才有的神兽。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怎可能还存在于世? 沈离见她那惊讶的模样,不由抿嘴轻笑道:“你们沐家都能靠一块玉璧预测出未来,怎么如今区区一只玉麒麟,就让你惊讶成这副模样了?” 沐烟蹙了蹙眉,不理会他的调侃。瞥了眼河中那发光的玉佩,转了转眼珠子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信的。那王爷接下来作何打算?” 沈离眯起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开口道:“父皇既然下了命令,那么这玄武山,我是定然要去一趟了。” 沐烟眼眸一亮,就在等他这句话呢。 “王爷打算何时动身?” “三日之后。” “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你?”沈离挑眉望向沐烟,见她眸光闪闪一脸期冀的样子,不由颇感好奇。“你去做什么?” 沐烟早知他会这么问,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答道:“前阵子不是跟你说过,沐家人三番四次来找我,实则是弄丢了御魂壁。我虽无心坐上家主之位,但毕竟身为沐家人,爷爷养育我长大,我绝不能辜负他对我的期望。这玉佩为何折射出玄武山的地图我不明白,但是我猜测,或许跟御魂壁丢失一事有关系。所以恳求王爷带我一同前行!” 沈离闻言,眸子微垂,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他只稍稍思索了片刻,就开口道:“带你一同前去也不是不可,但我可事先说好,此去玄武山路途遥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切都轻装从简。你要是随我去,半路要是喊苦喊累,我是绝对不会搭理你的。” “嘁,我当什么大事呢!” 沐烟无谓的摆摆手,一脸的从容。“你就放心吧,我体力好着呢,绝对不会拖累你。倒是你这尊贵的身子,才需要多多注意。” “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沈离应了声,竟没有与沐烟多加调侃争执。“你回房简单收拾收拾衣物,三日后清晨,我们就出发。对了,这件事暂且别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家那小丫鬟。她若问起,你就说随我一同出游就好。” 沐烟知趣的点了点头,去玄武山寻皇族龙脉这件事,确实不能跟外人提及,看来只能瞒着红鸾那个小丫头了。不过,一想到她能跟沈离两个人一同出去,心里也着实开心不已啊。 思及此,她高兴的转身就走。沈离伸手拉住她,见她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道:“这么急着回房收拾,玉佩不要了?” “……” 沐烟窘迫不已,吐了吐舌头卷起袖子就准备下河去。沈离又伸手拉住了她,满脸无奈的直摇头。 “烟儿,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虽说一直不太喜欢你,但对于你的性子,还是十分了解的。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往常遇见这种事,你若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丢了,那奴才们可就遭殃了,被你是各种使唤各种怒斥。现在这是怎么了?你突然间变成这样,倒是真让我吃惊不已啊。” “呃……” 沐烟挠了挠耳朵,很难去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告诉这位三王爷,其实吧,这个身子还是你认识的那个身子,但是这身子里面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她要是真这么说,那么估计沈离会以为她疯了。所以她只能咬了咬唇,努力想了想之后,讪讪的咧嘴傻笑。 “呵呵,那个什么,自力更生嘛!总使唤人也不好,喊着也累。反正自己也不怕水,下去就捡了嘛。” 沈离狐疑的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瞧的她浑身发毛难受。后来终于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才叹了叹气,牵过她的手,帮她拉下了卷起的袖子。 “我虽不喜欢从前的你,但你现在,也太过逞强了。这眼看着已经入冬,天气虽好,但河水依然冰凉。你本就身子弱,前些日子风寒也刚刚才好,这会儿下水,怕是又要闹出什么毛病来,玉佩还是让下人去捡吧,我送你回房。” 沐烟听得出沈离语气中的关心,不由心头一暖,含笑点了点头。 此去玄武山,一来是查出御魂壁所在。二来,也是想和沈离更近一步。不知怎么地,她觉得沈离虽对她很是关心,但总像是少了点什么。她想借此机会,好好的理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 第六十章:突发事件 沐烟本想安心等着三日后出发去玄武山,却不料竟突然出了事。沈离自隔天去上早朝后,一直到夕阳西下仍没有回府。起初她只当是有事缠身,便没有多加在意。 用晚膳时候,冯紫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让她起了疑。虽说之前闹过不愉,但毕竟同在屋檐下生活,凡事都记在心上的话,那活的也累。于是她本着关切之心,问她是有何心事。谁曾想冯紫莹竟道,她家二哥乃是宫中禁卫军统领,刚托人捎话给她,私下里告诉她三王爷出了事。 “王爷出了事?” 沐烟蹙起眉,眼露担忧之色。冯紫莹看起来似乎很是慌乱,双手不停的绞着衣袖,脸色也十分不好。 “嗯。二哥说,今日早朝结束后,他看见六王爷喊住了三王爷,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相商。后来三王爷就随六王爷一同走了,至于去哪,二哥也不知道。之后大概到了午膳的时辰,皇上就在御书房用的膳,我家二哥就在门外负责守卫。突然匆匆忙忙跑来一个小太监,说是六王爷和三王爷在御花园打起来了,六王爷挨了三王爷一掌晕了过去,似乎伤的不轻。” “简直就是笑话!”沐烟愤愤的一拍桌子,“三爷是什么性子的人谁都清楚,怎么可能无端端打人?” “是啊。”冯紫莹点了点头。“可是这事惊动了皇上,他带人去了御花园,听我二哥所说,当时六王爷就倒在花丛里,脸颊微肿。而三王爷就站在他身旁,眼睛里满是杀气。六王爷昏迷不醒,皇上就命人抬他去了寝宫,找来太医看了看,却一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大怒,问我家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王爷只字不提,也不肯认错。之后就被皇上给禁足在宫里,说是六王爷一日不醒,他就一日不准出皇城。” 沐烟站起身,迈步就往外走。冯紫莹追了出来,问她要做什么去。沐烟回头望着她一眼,又瞧了瞧里屋的方碧玲和柳飞絮。她们两个此刻皆低头吃着饭,一个全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一个表情复杂,虽假装不在意,实则也不难看出,她心里是放不下的。 沐烟见状,不由轻叹一声。自那次的中毒事件发生后,方碧玲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像是被人磨了所有的锐气,不在咄咄逼人,不在刁蛮耍泼。她变的和冯紫莹一般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沐烟明白,她这是终于死了心,认了命。说到底,也是可怜人一个罢了。 反观那柳飞絮,说实在的,相较于冯紫莹和方碧玲两家的身世背景,这女子在沐烟心中简直就是一个谜。想当初她特意让红鸾在府里到处打探,却只得知,这柳美人乃是厩最有名一家妓院的头牌花魁。与宫中不少达官贵人都混的熟。最后倾心与三王爷的英姿之下,才甘心下嫁为妾的。 像柳飞絮这样的女子,你第一眼瞧见,定然就会心动。因为确实明媚照人,艳丽脱俗。再者,沐烟又亲眼见识过她在床上的能耐,所以沈离会看上她,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可是,既然说倾心于沈离,又甘心下嫁为妾。为何这会儿沈离出了事,她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说,她只是图荣华富贵,安逸享乐罢了。 “哎……” 沐烟低下头,又是一声轻叹。她安慰性的拍了拍冯紫莹的肩膀,开口道:“我去找七王爷帮忙,最好能让他带我进宫问个究竟。你放心,宫里有夏后在,王爷必然不会出事。接下来几日,我和王爷都不在府里,冯姐姐就是这儿的主子。你要坚强些,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放心的等我和王爷回来便是。” “嗯。” 冯紫莹认真的点了点头,往日里给人的憨厚耿直模样不见了。她恢复隐藏许久的本性,慎重的拉过沐烟的手握紧。 “妹妹尽管放心,我虽对你使过坏,但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一个男人罢了。这会儿王爷出了事,我定然不会在添乱。我相信你的本事,一定能和王爷安全回来的。” 沐烟回以微笑,拍了拍她的手,便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出王府大门,就见有一顶轿子停下,沈彦掀开轿帘,从里面慌忙走出。抬头一见到沐烟,立马走上前拉过了她的手。 “你出现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我跟你说啊,三哥他……” “知道了,带我进宫。” 沐烟出声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的说出目的。沈彦愣了愣,跟往日里一样很二缺的道:“真神了,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知道了?” 沐烟抿了抿嘴,抬眼望他。“不就是你三哥打了你六哥,然后你三哥被禁足在宫里,你六哥至今昏迷不醒么。” “哎呀,你还真知道啊!” 沈彦一脸的惊讶模样,可惜沐烟实在没心情跟他继续闹下去。便拽了拽他的胳膊,有些着急道:“你别哎呀哎呀的了,赶紧先带我进宫吧。我得问问你三哥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动手打人了。” “你急什么,我来找你,不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的么。”沈彦拉下她的手,没好气的丢了她一个白眼。 “商量?”沐烟茫然了,“什么意思?” 沈彦抿了抿嘴。“意思就是,他们打架那会,其实我在场。我那时候正好路过那里,看见他们两个,还想上前打招呼来着。可那会儿六哥突然凑到三哥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结果三哥脸色大变,一拳就挥过去了。接着六哥就倒在了地上,他随行的一个小太监就跑去告状了。” “什么?你在场?” 沐烟讶然,“你既然在场,你都不知道拦一下的?就眼睁睁的看着你三哥打人?” “我怎么知道三哥会突然打人嘛!” 沈彦委屈的很,嚷嚷道:“你跟三哥相处这么久了,你不知道他什么性子啊?他一向沉稳自重,虽然骨子里冷的很,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谦谦君子一个。再说了,当时我还以为六哥和他说什么悄悄话呢,谁知道三哥听了之后就直接揍人了啊。” ------------ 第六十一章:计中计 “所以呢.” 沐烟挑眉望他.实在想不出这位七王爷找她有什么事相商. “所以.一切根源其实不在三哥.而是在六哥身上.其实在父皇禁足三哥的时候.我就去求情了.并说出了当时的情况.但父皇不听我的.他的想法就是.谁先动手打人谁就是不对的.而且.现在六哥明显是在装病.就想陷害三哥受罚.太医院那帮蠢货们也不敢‘乱’开‘药’方.就由着六哥在那装病.” 沐烟听着有些茫然.愣愣道:“这无缘无故的.你六哥干嘛好端端的要陷害三王爷呢.” 沈彦眨了眨眼.“怎么.三哥沒跟你说么.父皇下了旨意.众位皇子谁要先找到龙脉.驯服灵兽麒麟.谁就是下任君王啊.六哥这个时候來这么一手.明摆着就是要拖住三哥嘛.我只是不明白.他一向吃喝玩乐对皇位不在乎的.怎么突然就玩起手段了.” 对哦.沐烟回过神.这才明白还有这么一出.沈离一向呼声较高.乃太子之位的大热人选.此次皇上亲自下诏试炼.前面不提也罢.现在既已经明说了谁找到龙脉.驯服圣兽麒麟谁就是太子.那么众位皇子必然不会轻易罢休. “那六皇子平日里为人如何.” 沐烟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问出这么一句.沈彦‘摸’了‘摸’下巴稍稍想了想.开口道:“六哥跟我还‘挺’像.不过比我‘混’多了.本小爷顶多就是游山玩水.听一些漂亮姑娘唱唱小曲罢了.他是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父皇也就是念及他母妃生前贤良淑德.才赐了他王爷封号.赏了座宅子随他去了.” “那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像是那种有心争夺太子之位的人么.” 沈彦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道:“就他那‘性’子.别说夺什么太子之位了.你让他当个王爷都当不好.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六哥背后一定是有人怂恿.是吗.” “沒错.”沐烟点了点头.“倘若你六哥不是有心夺太子之位.那如今躺在宫中昏‘迷’不醒就沒有道理了.他既然不是为了自己.就必然是为了别人.可你刚才也说了.他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想來也不怎么动脑子想事情.但你三哥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受挑唆动手打人.” “你的意思是.” “肯定是你六哥说了一些很不中听的话.惹的你三哥都动了怒.这些话多半就是有人刻意教给他.好让他去刺‘激’你三哥的.这么想來.那个背后之人肯定也是个高手.他能轻易的‘操’控你六哥.并且很有把握你三哥会中招.所以你好好想一想.在你们众位兄弟中.除了你三哥之外.还有哪一个是比较聪明.或者.你觉得是深藏不‘露’的.” 沈彦闻言.抓了抓头发仔细的想了想.片刻后茫然的摇了摇头.沈氏皇族一脉他辈分最小.也最得宠.他常年在外也不回京.与这些兄长都沒怎么相处过.要说聪明.上面几位哥哥不少都‘挺’聪明的.要说深藏不‘露’.那他也看不出來啊. 沐烟沒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要不是此刻是站在王府大‘门’处.有外人‘侍’卫看着.她是真想揪一揪这位沈七王爷的耳朵. 沈彦似乎也看出來沐烟有些生气.不由抿了抿嘴诺诺道:“哎呀你别着急嘛.反正三哥在宫里待着也沒事.顶多就是烦闷一些罢了.我來找你不就是想和你商量对策嘛.” “好啊.你倒是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对策.” 沐烟也不为难他.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道.可谁料沈彦居然被问住了.愣了半晌都沒说话.最后实在抹不过面子.才嘟囔道:“你把话听全了好不好.是商量对策.不是我已经有对策了.” 沐烟被他逗笑.心里知道其实他也是一片好心.于是不在与他拌嘴.认真道:“好.既然你沒有对策.那就听我说.第一.你马上带我进宫.先送我去你母后那里.你三哥如今被禁足.也不知道允不允许别人探望.如若可以那是最好.我进去见一见你三哥.向他问个明白.若是不行.那我只有请求你母后出面帮忙.陛下那么喜欢你母后.相信一定不会为难她.” 沈彦点了点头.沐烟便接着道:“第二.你马上去查跟你六哥有关的所有消息.包括有什么重要的朋友.或者比较在意的人.最好能查出他在这几天都和谁见过面.” “好.沒问題.”沈七王爷來了‘精’神.连连点头. “还有第三.我若记得沒错.皇上下旨让众皇子去寻找龙脉试炼一事.是在昨日.今天三王爷出了事.六王爷晕倒在宫中.你去查一查.除了他们两个和你之外.其他皇子都有谁在今天离京出去了.” 沈彦稍稍沉思.就明白了沐烟说的这些是何意思.当即应了声.拍了拍‘胸’脯保证一定查到.之后.沐烟便随着沈彦去了宫中.來到夏后寝宫的时候.沒料到皇上也在.他们两人都愣了愣.随即连忙跪下行礼. “呵呵.都起來吧.” 沈氏这一朝的皇帝.名为沈独逸.据说生來就有帝王之相.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雪国曾有一场小的动‘乱’.就是他单枪匹马闯入敌方营地.斩了其上将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此番举动.让雪国不敢在放肆.主动求和并送來了当时身为公主的雪妃示好.之后他进入龙脉试炼.整整三日才从‘洞’内出來.身上多处伤痕.浑身是血的‘摸’样至今让当时守在‘门’口接应的‘侍’卫们心存余悸. 沐烟第一次随沈离进宫的时候.虽去拜见过这位帝王.但是当时他在书房内忙于朝政.所以只是在‘门’外远远拜见一下就离去了.而这一次.沐烟与之近距离接触.不由有些心慌.手颤抖的厉害. “小烟儿现在果真是变的乖巧了啊.难怪天音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你.我家老三跟转了‘性’似的.居然主动找我宣召.封你为正妃.还有老七.往年回京一趟.最多待三天就走.现在可好.三天两头往老三府上跑.据说与你关系很是不错啊.” ------------ 第六十二章:看病 沈独逸这番话出口,沐烟更是慌乱。一旁的沈彦见状,干脆就大大咧咧的搂过沐烟的肩膀道:“我和她关系自然是好!谁让你和母后不生个可爱的妹妹给我,害得我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一点儿都讨不到便宜。这会儿难得有个跟我一样喜爱小动物的,我当然对她好得很!” 夏后失笑,开口道:“没大没小,烟儿的岁数可比你大,还是你三哥的妃子。虽说溟国没那么多死板的规矩,但是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明白吗?” “好啦好啦,母后教训的是。难得父皇过来看你,你就不要在训话了。对了,父皇,三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彦乖乖的放下手,很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沈独逸看了看他,又瞥了眼沐烟,之后挑眉道:“我就料到老三一出事,你们肯定要过来跟我求情。可是我已说过,老六一日不醒,老三就不得出宫。君无戏言,所以求情就不必了,还是早些盼望老六醒过来吧。” “是不是只要六王爷醒过来了,陛下就放三王爷出宫?” 沐烟定了定心神,不在心慌的厉害。她此行的目的可是为了沈离而来,绝不能在这里就气馁失败。 沈独逸望向沐烟,只见她的眸子晶亮,闪着无法言喻的光彩。他眯起眸子,陷入了沉思。记忆里这沐家的女娃娃跟他的几个女儿一样,娇蛮任性的很。沐啸死后,他一度烦恼沐家怕是后继无人。可曾几何时,这爱哭的女娃娃竟也出落的这般风采了? “没错!只要老六醒过来,我就放老三离开。” 沐烟颔首一笑,“好,陛下君无戏言,沐烟就相信您了。”说及此,她又再次跪下。“三王爷乃是沐烟的夫君,如今他出了事,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在此恳求陛下,给我两日的时间,在这两日内,请允许我自由出入皇城。两日过后,陛下定能看到六王爷安然醒来。” “好!就依你。” 沈独逸面色一正,颇具威严。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老六这件事,实则就是太子之争用的一些小把戏罢了。但是老三动了手,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本来众多皇子中,他就比较宠爱老三和老七。如今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要在偏袒徇私,着实也说不过去。 现在既然这沐家女娃娃出了面,他也正好借机试探试探。沐啸死后,大祭司之位一直空缺。沐啸独子英年早逝,血脉继承下来的人,只有两个小孙女。这大孙女沐烟乃正统血脉,很受沐啸喜爱。性子虽娇蛮了一些,但也算机灵可爱。小孙女沐紫莲是庶出,平平庸庸,没有什么天资。 沐家还有旁系沐坤等人,虽不是沐啸亲生,却也带着血缘关系。他本不把希望放在两个女娃娃身上,但是又担心御魂壁认主,非直系血脉占卜出的结果会出现偏差。而国家的事情,经不得一点风险,所以为此他一直很头疼。 但如今看来,他好像又看到了希望。记忆里的娇蛮女娃娃,如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早前老三过来请求册封她为正妃的时候,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后来天音也常常说起她,还有一向飘荡不定的老七,竟也破天荒的和她很是投缘。 如今,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女娃娃到底是成长到什么地步了。倘若真是有能力,那么这祭司一位,也该有人选了。 * “木头,你疯了吗?竟然敢跟父皇打赌!” 离开夏后的寝宫,沈彦不停的念叨着,沐烟揉了揉耳朵,颇感无奈。 “我说小七爷,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若刚才不跟你父皇打赌,他能让我插手此次事件吗?你三哥被禁足在宫里,是不可能自己查明真相的。六王爷只要一直装着,三王爷就哪都去不了。我虽不明白这皇位有什么好,但是你三哥既然想坐,我就得帮他!” 沈彦皱着眉,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自然知道你是想帮三哥,但是你也不该拿自己开玩笑啊。而且说什么两日期限?短短两日,你就那么有把握能让六哥醒过来?” “小七,你可别小瞧我。就你六哥那样的小伎俩,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立马醒过来,只不过碍着他的身份,也为给他留些面子和余地,所以才说需要两日期限。” 沐烟微微淡笑,很是从容。“你若不信,现在咱们就去探望探望你家六哥。如何?” 沈彦眉梢一扬,显然来了兴致。“我还真不信了!走着,去瞧瞧!” * 太医院内侧厢房,六皇子沈荣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一直昏迷不醒。沈彦和沐烟来此的时候,一群老太医正坐在外面一个个都愁眉不展的模样。 行了礼拜见过之后,沈彦便开口道:“六哥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你们这么多人,就没一个知道的?” “这……” 老太医们一个个互相张望,吱吱唔唔的也没个人回答。这时,沐烟看到了为她治过手伤和风寒的陈太医,不由望向他微笑道:“连陈太医都看不出的病,想必应该是十分严重的。” 陈太医汗颜,无奈的轻叹一声,小声道:“让三王妃笑话了。其实我们这些宫中太医,不就是替皇上妃子以及各位王爷皇子治病的么。若是学术不精,受责罚也就罢了。但是啊……有些病,是着实没办法医啊。” 陈太医这话说的含蓄,沐烟却是一点就通。她轻声笑了笑,抬眼望了望里屋。 “其实啊,沐家虽精通占卜之术,但对于医术也颇有研究。沐烟小时候待在爷爷身边,学过不少奇异偏方。当然,旁门左道自然不能与诸位前辈的医术相提并论。但事事难料,说不定这六王爷的病,几位太医拿不准,我或许有法子医治。所以,恕沐烟冒昧,可否能进里屋替六王爷看上一看?” 几位太医闻言,先是愣了愣,之后就恭敬的请她进去了。其实他们几个心里都明白,六王爷就根本没病,但是人家执意要装,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哪敢去揭穿?如今三王妃既然要看,那何乐而不为呢! ------------ 第六十三章:针灸之法 沐烟走进内侧厢房,来到床边瞥了眼那躺在床上的沈荣后,眸光一闪,故意对那陈太医大声道:“我看六王爷脸色有些发黑,莫不是三王爷那一掌打的太重,导致他体内淤血不能疏散,这才涌入头脑,致使六王爷昏迷不醒呢?” 陈太医听的茫然,虽不明所以,却也知趣的接话道:“那依三王妃所见,这该如何是好啊?” “针灸!” “针、针灸?” “没错!” 沐烟点了点头,说的头头是道。“既然查不出什么毛病,那必然就不能乱用药。否则六王爷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太医院也担当不起。所以啊,这针灸绝对是最好的法子!只要扎通六王爷的经脉,替他活血化淤,我相信六王爷很就会醒过来的。” 陈太医愕然的望向沐烟,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但眸子里却满是戏虐之色。他低下头稍稍沉思了片刻,便主动去拿了针袋过来。 “三王妃,你请吧。” 沐烟接过,也不含糊,往那床边一铺,随手拿过一根针,对沈彦抬了抬下巴道:“来,替我把六王爷的衣袖卷起来,咱们呐,先从这胳膊开始。” 沈彦乐呵不已,很是兴奋的样子。高兴的应和一声就上前卷起了沈荣的袖子。要不是怕坏了沐烟的戏,他自己都恨不得拿根针去扎了。 “呃,恕微臣冒昧,三王妃可懂针灸之法?” 眼看着沐烟就要下手,终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抹着额头冷汗,战战兢兢的问出这么一句。要知道这躺在床上的人可是六王爷,虽然装病在这为难他们一帮老头子,但是要真闹出什么事,他们也担当不起啊。 沐烟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放心吧,没事。”电视里都放过了,容嬷嬷那么扎紫薇都没事,她这点小手段,最多就是给他化个验,放点血罢了。 听沐烟这么一说,其他人就再也不好说什么了。沈彦皱起眉,有些不耐烦道:“之前让你们一个个治病你们又治不好,这会儿沐烟要治,你们又在这啰嗦个没完没了。现在,为了不打扰治疗,请你们几个都给小爷我滚出去。没有小爷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七王爷不必如此。” 沐烟出声拦阻,对他悄悄使了个颜色,“诸位太医也是担忧六王爷的身子,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的,七王爷无需怪罪。也罢,诸位就在此做个见证,看看我这针灸之法,是有用还是没用。” 说及此,沐烟伸手抚上沈荣的胳膊。时值秋冬,她身子虚,手指冰凉。这摸上温热的肌肤,自然是让人感觉有些慎得慌。而这沈荣本就心虚,打从沐烟来到此地,他就有些烦躁。这会儿听见沐烟居然要扎他,更是着实慌张的厉害。 他闭着眼,感官意识就更加强烈。沐烟那指尖一寸寸在他胳膊上移动,他知道她停下的那一刻,便是针扎上来的那一刻。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可他却只能硬着头皮装到底。 “好,我这第一针,便是扎在这里!” 话音一落,沐烟就丝毫不犹豫的下了手。只见那针刚扎下去,六王爷沈荣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哎哟喂,这他妈还真扎啊!疼死本王了。” 沈荣爆着粗口醒过来,动作迅速的拔下手臂上那根针,看见有鲜血流出,当即脸色更是难看。 “哟!六哥你醒啦?” 沈彦完全一副在状况外的表情,笑嘻嘻的望着沈荣,还非常有礼貌的跟他问好。沐烟抿了抿嘴角,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这六王爷居然这么挨不住疼,才一针下去,就现了原形。 她很淡定的望向众位太医,表情如常。“瞧,立竿见影。我这针灸之法,是不是很有效啊?” “我说老七,这娘们是谁啊?居然敢扎本王,不要命了是吧?“ 沈彦脸色一变,刚想发怒,却又被沐烟拦了下来。她冲沈荣微微一笑,非常客气道:“回六王爷的话,这娘们是你三哥的媳妇。拜六王爷所赐,这娘们的夫君现在被关在宫里禁足呢。现在既然六王爷醒了过来,是不是可以去皇上那里说个明白,好让皇上早些放了我家王爷呢?” “三哥的媳妇?”沈荣挑眉思索,“你是沐烟?” “正是!” “嘁!”沈荣翻了翻白眼,躺下身盖上被子继续睡觉。“我才不管你们谁来,总之我挨了三哥一掌,胸口疼得厉害,现在就想安心睡觉,不想醒过来。你们有本事自己去劝父皇放了三哥,别来这里烦我。” “你——” 沈彦上了火,从不知他这六哥居然也有这么蛮横无理的时候。沐烟拦下他,冲他摇了摇头。其实这一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此番前来,只为试探沈荣是否真是装病,并像沈彦证明,她确实有几分手段而已。如今目的已达到了,也不想多做纠缠。 “六王爷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们好好谈了?” “哼!谁爱谈谁谈去,本王现在就要睡觉。” “好。” 沐烟点了点头,拉着要揍人的沈彦离开了太医院。并告诉那几位老太医,刚才之事,当做没看见就好。 × 傍晚时分,沐烟在屋子里逗弄着小雪貂,突然屋门被人一脚踢开,沈彦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兴奋。 沐烟皱了皱眉,小雪貂也对来人呲牙咧嘴以示警告。 “我说小七,你下次要在敢这样闯入我的屋子,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彦摸着耳朵嘿嘿傻笑,拿自己不当外人似的直接坐在了沐烟的身旁。“木头我跟你说,你让我查的事我都查到了!六哥没什么重要的朋友,但是他有一个妃子,名为林芷晴,是尚书大人的千金。这个女子可非同小可,我吩咐人在六哥府邸周围打探,你猜都打探到了什么?” 沈彦有心要吊沐烟胃口,却不料人家低着头跟小雪貂玩的开心,压根没理他。他心中一急,伸手就在沐烟的眼前挥了挥,以唤回她的注意力。 “喂!我好歹是为了你和三哥的事东奔西跑哎,你能不能多关注我一下啊。” ------------ 第六十四章:家有悍妻(上) 沐烟失笑,抬头望他。先是轻叹一声,之后非常配合的露出惊讶表情。 “小七爷都打探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果不其然,沈彦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立马笑嘻嘻道:“这林芷晴刁钻泼辣是出了名的,六哥自从娶了她之后,就再也没纳过其她侧妃。听说她嫉妒心非常强,疑心病又重,所以六哥在家里也时常被她数落教训。” “很好。” 沐烟眉眼含笑,似乎很满意这个消息。沈彦见状,也不由开心的继续道:“还有这两日出城的皇子,我也打探过了。除了三哥六哥和我之外,二哥和四哥在父皇下旨之后就离京了,五哥是在今日离京的,只有大哥还没动静,依然还在厩。” 大皇子还在厩?沐烟沉思,这离去的未必就是幕后黑手,这留下的,说不准才是真正看好戏的人!只不过,如今她也操心不过来,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沈离再说。 “小七,这六王妃林芷晴可认得你我?” 沈彦稍稍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摇头道:“应该不认识吧。最多就是小时候见过几次面罢了。而且我常年不在京,这么多年了,容貌早就发生了变化。六哥大婚的时候我也没回来道贺,她肯定不认识我了。至于你嘛,你自己想想呗,可否见过她?” 这一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沐烟愕然,她怎么想?她要想的起来,还用得着像现在活的这般糊涂么? 也罢,沐烟抱着拼一拼的心态,问沈彦道:“那你可会易容之术?哪怕就算精通点皮毛也是可以的。” 沈彦眸光一闪,十分震惊道:“木头你行啊!连我深藏不露的本领都被你发现了?你还别说,小爷我平日里就喜欢琢磨这些稀奇好玩的事情,易容之术还真会那么一点。” “那好啊!”沐烟一拍桌子,“以防万一,明日一早你来我府上,给咱两都易易容。咱们呐,明个去你六哥府上好好闹上一闹!” “啊?” 沈彦听的云里雾里,却见沐烟眉眼弯弯,笑的好不邪魅。沈七爷不由身子一哆嗦,发自肺腑的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 “爷。” 皇城冷宫,沈离坐在屋子里一处静静的看着书。羽落身形如鬼魅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恭敬的下跪行礼。 “起来吧。” 沈离淡淡出声,一点儿都不讶异这守卫森严的皇城,他是怎么轻松进来的。 “二皇子和四皇子昨日已离开厩,五皇子与今早离开,除了牵制住你的六皇子之外,只有七皇子和大皇子还留在厩。” 羽落沉声报告着所查之事,沈离闻言挑眉轻笑。“哦?我那七弟虽然对太子之位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龙脉还是相当好奇的。这一次怎么没去玩一玩,反倒安稳的留在厩了?” “回爷的话,七王爷听说你被禁足之后,就去爷的府上找了三王妃。之后王妃便和他一起进了宫。两人去了夏后的寝宫似乎是为了替爷求情,但是没料到陛下也在那里。后来王妃就与陛下打了个赌。” “打赌?” 沈离有些讶然,颇为好奇的望向羽落,等待着他的下文。 “对,打赌,王妃跟陛下赌,两日之内,必定能让六王爷醒过来。如果不然,甘愿受任何责罚。” “胡闹!”沈离蹙眉,语气里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担忧之情。 “老六明显就是在装病,这种事但凡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本王既然敢出手打他,自然就有把握全身而退,哪里轮的到她替本王操心!” 羽落低着头,不曾出声附和,只接着道:“从夏后的寝宫出来,王妃便和七王爷一起去了太医院那边。用了些小手段就让六王爷醒了过来。但是六王爷铁了心要害爷,自然不肯轻易就范。七王爷像是有些生气,准备抓着他去陛下面前对质,却被王妃拦了下来,没多说什么,就拉着七王爷离开了。” 沈离合上书扔到一边,眉头紧锁似乎有些烦躁。他闭了闭眼定下心神,良久后才舒出一口气,缓缓道:“罢了,就由着她去吧。” “羽落。” “属下在!” “老二和老四那边暂时不用管,老五也不用去理会。给我派人好好盯着老大,一有动静,随时向我通报。” “是!” “另外……” 沈离突然眯起眼睛,眸中竟闪过骇人的杀意。“沐家那边也给我盯紧了。不管是谁,只要出了城,立马通知我。” “属下遵命!” * 隔日清晨,沈彦早早的来到瑞王府,神秘兮兮的带着个小包进了沐烟的屋子。这府上的人向来知道沐烟和沈七王爷的关系不一般,这会儿见王爷不在府上,这两个人居然明目张胆的在白天私会,一时间,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沐烟可管不了这些,看了看沈彦带来的宝贝,兴奋的拉着他一起离开了王府。两人来到离六王爷府邸较近的一家客栈,随便订了一间房之后,就进屋子开始装扮起来, 不稍一会儿,沐烟照着铜镜,满意的看见自己像是变了一张脸似的,不由举起大拇指,连连夸赞某位爷。沈彦受到表扬,自然是更加得瑟。本还想吹嘘一番,但见沐烟催的急,也就闭了嘴,对着自己脸上忙忙碌碌一阵后,顿时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嘿嘿,好了,走吧!” 沈彦虽不知沐烟让两人易容是为哪般,但猜测多半也是怕日后六哥追问起来麻烦罢了。眼见着两人都装扮好,他站起身一脸兴致盎然的就想往外走。沐烟伸手拦住他,不由轻叹,这小七爷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啊。 “你急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待会该怎么办呢。” “哦哦,你说,你说!” 沈彦开始卖乖,坐回凳子上眸光闪闪的望着沐烟。沐烟被他逗笑,无奈道:“你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你就暂时充当我雇佣的打手,待会儿啊,我让你砸东西,你就给我随便砸。我说什么需要附和的,你就应几声替我示示威。可懂?” “懂!” 沈七爷点着头。“不就是地痞无赖流氓嘛!我见得多了,随便装!” “很好!”沐烟满意的笑了笑,“现在你先去门外等我会,我在弄一弄,马上就好。” 沈彦闻言,非常配合的走出了门外等着。不稍一会儿,屋门打开,沐烟从里走了出来。沈彦转过身刚想说些什么时,眼光触及到沐烟隆起的肚子,不由张大嘴巴,完全愣住了。 “这、这是……” 沐烟勾唇魅惑一笑,“六王爷近来应该是活的太安逸了,咱们今个,就给他找找不自在呗?” ------------ 第六十五章:家有悍妻(下) 沐烟和沈彦一起來到六王爷府‘门’口.守‘门’的‘侍’卫尽职的拦下了他们. “站住.你们找谁.” 沐烟微微一笑.“來六王爷府.自然是找六王爷的啊.” 两名‘侍’卫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沐烟.不由嗤笑道:“六王爷那么尊贵的身份.也是你个乡下村‘妇’想见就见的.滚滚滚.哪凉快哪边待着去.” 沈彦一听这两‘侍’卫说话的语气.当即就怒了.刚想发飙揍人.却见沐烟更迅速的抬起手.对那两名‘侍’卫一人扇了一个耳光. 这两巴掌打的两名‘侍’卫愣住了.沈彦也愣住了.三个人皆愣愣的望向沐烟.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自己隆起的大肚子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瞧好了.姑‘奶’‘奶’这肚子里可是怀的你们家王爷的种.居然敢叫我滚.不想活命了是吧.” “这……” 两名‘侍’卫被打的有些发愣.瞧了瞧沐烟.又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一时间两人都沒了主意.要知道六王妃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六王爷自从娶她进‘门’.沒少受折腾.就是因为家有悍妻.所以六王爷在外面偷偷养小情人.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我们王爷他不在府上啊.” 像是被沐烟的架势吓到.守‘门’的一个‘侍’卫开始放缓了语气.显得恭敬了不少.沐烟昂着下巴.趾高气昂的样子让沈彦都险些不认得了. “王爷不在府上.那就找你们家王妃.反正本來六爷就是打算在这几日娶我进‘门’的.这会儿既然我都來到府上了.就顺道见一见六王妃吧.” 说着这话.沐烟就迈步往府里走.两名‘侍’卫想拦住她.却又踌躇着不敢上前.心想她这肚子里要真是怀着六王爷的种.万一伤着碰着了.他们可担当不起啊. 沈彦这时回过神.连忙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伸手推开他们两人.直接随着沐烟进去了. 他们两人前脚刚进王府.那厢似乎有人通报了六王妃.于是就在王府前院.沐烟就与传说中的林芷晴碰面了. 第一眼看见林芷晴的时候.沐烟就跟当初见到方碧玲时.是一模一样的心情.虽然同是化的浓妆.但是这林芷晴可比方碧玲差了一大截.不过这泼辣程度嘛.似乎要高一筹啊.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闯进六王爷府.” 林芷晴带着一干下人气势嚣张的站在那里.一派当家‘女’主人的强势模样.沐烟淡淡一笑.丝毫不畏惧道:“姐姐这话可说的言重了.怎么能用闯这个字呢.这六王府不久之后.也算是妹妹我的家了.” “胡说什么.” 林芷晴眉头一蹙.脸‘色’瞬间大变.她瞧了瞧沐烟隆起的肚子.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一想.平日里她看的那么严厉.沈荣怎么还有机会去外面寻‘花’问柳. “我可沒有胡说.”沐烟存心要刺‘激’某个人似的.刻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六王爷与我情投意合.已经在一起好一阵子了.本來他是想直接娶我进‘门’的.可想了想又担心你知道此事后.会对我和孩子不利.所以就打算继续隐瞒下去.等孩子出生之后.在风风光光的娶我进‘门’.” “一派胡言.你是哪里冒出來的小贱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來人呐.给我轰出去.” 林芷晴气得脸‘色’发青.虽然嘴巴上否认着.实则已经在心里认定确有其事了.她向來生‘性’多疑.如今人家找上了‘门’.即便是假的.她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府上的家丁自然是听王妃的吩咐.上前就要赶走沐烟.而沐烟不慌不忙.眼睛一瞪.喝声道:“我肚子里可怀的是六王爷的孩子.你们要不怕死的.尽管來赶走我试试.我要万一摔着了碰着了.我看你们有几颗脑子够王爷砍的.” 沐烟这一声出口.所有家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而这时.沐烟迅速的给沈彦递了个眼神.一直围观的小七爷眸光闪闪.终于出场了. “怎么着.我看你们这架势还想打人是吧.” 说这话时.小七爷飞出去一脚.立马踹倒了一个家丁.其他人愣了愣.想上前帮忙.却被小七爷一个狠戾眼神就给瞪了回去. “我家小姐也算是本分人家的姑娘.本來不想与有‘妇’之夫有牵扯.可你们家王爷就是死缠着我们家小姐不放.最后我们家小姐见你们家王爷实在很痴心诚恳.这才委了身子.六王爷说好了要娶我家小姐进‘门’.因为担心家有悍妻.才迟迟沒有动作.我们家小姐心善.不想过‘门’之后与六王妃你关系尴尬.也怕王爷夹在中间为难.这才主动找上‘门’.希望处好关系.现在是怎么样.你们不仅不感‘激’.还想轰我们走是吧.” 小七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起故事來头头是道.连沐烟都忍不住想好好夸赞他一下.可时机不对.她只能忍住.听沈彦说完这些之后.立马轻叹一声.装作无奈道:“小七.不用说了.也罢.姐姐那么喜欢王爷.自然是想独占的.眼里容不下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怪我一时心软.才委身与六王爷.如今他倒是有情.前几日还说要去宫里请求陛下赐婚.现在既然姐姐不同意.那就算了吧.” 沐烟与沈彦在这里一唱一和接的十分好.而那边林芷晴的脸‘色’是越來越难看.听见沐烟最后说的那一句后.冷不丁咬牙狠狠的道:“好啊.沈荣.你好样的.之前居然还骗我说.去宫里有事要办可能短时间之内不能回來.原來是为了给外面养的小贱人要名份去了.我要真让你称心如意.我就不叫林芷晴.” 可能是因为妆容的问題.林芷晴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是让人后怕.她愤愤的说完这一句后.沒在搭理沐烟.就直接冲出府外.坐上轿子命人往宫里去了. 沐烟和沈彦來到‘门’口.眼看着大功告成.不由兴奋的乐了好久.不过乐归乐.还是办正事要紧.他们相视一眼.颇为默契的低调退场.回去了客栈. ------------ 第六十六章:报偿 两人回到客栈,立马回到之前订的房间里褪下伪装。沈彦今天是过足了瘾,一边忙碌着一边咧嘴道:“小爷我笑死了。木头你看到那个林芷晴的表情没?说实在的,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替六哥感到悲哀了。那样的女子他也敢娶进门,我真佩服他的勇气。” 沐烟也在忙碌着,对着铜镜撕着脸上的假皮。“瞧你那出息!就这样就把你笑死了?我告诉你啊,好戏还在后头呢。咱们赶紧整理整理就进宫,看看你六哥还怎么装死。” “好咧!” 沈七爷应了一声,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望向沐烟道:“话说,今天要不是我亲手替你易的容,要不是从头到尾你都没离开过我半步,我真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你了!啧啧,那两巴掌,打的那叫一个爽啊。在六哥府上的时候,你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沐烟耸肩一笑,“这才叫演戏嘛!不过小七你刚才的表现也不错,说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很有发展前途啊!” “是吧?”沈七爷就是经不住夸奖,一夸就得瑟。“这都不算事~~原本你不是还安排我砸东西么?怎么刚才都没让砸呢?我跟你说啊,小爷我摔东西可在行了,下手就从来没失误过!” “好了好了。” 沐烟无奈的打断他,“咱们还有事要办呢,忙好了就进宫继续看戏吧。” 沈彦点头连连道是,和沐烟整理一番后,就出发去了皇城。一入宫门哪都没去,直奔太医院的方向。来到门口,果不其然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便大步走进去看个究竟。 “沈荣你个混蛋!居然还敢在这里给我装死!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 林芷晴此刻就跟疯了似的,红着眼伸手使劲拽着躺在床上的沈六王爷。一群老太医站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想上前拉一拉劝架,却在被林芷晴推开之后,干脆就袖手旁观围观看戏了。 六王爷似乎是被突然出现的林芷晴吓到,听见她吼出声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怔怔的望着她。拉过她的手一脸莫名其妙道:“芷晴你怎么来这里了?这又是闹的哪门子脾气啊?” “我闹脾气了?”林芷晴气的双眼通红,愤愤的瞪着沈荣道:“你在外面养的小情人都找上门来了!挺着个肚子耀武扬威的!沈荣,你真真是好样的。当初娶我进门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不会三心二意,不会在娶别的女人。这才几年光景,你就在外面有人了,你简直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沈六王爷坐起身子眨了眨眼,越听越是糊涂。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耳朵就被林芷晴揪住了。 “哎呦喂,媳妇你轻点,疼!” “疼?你还知道疼?” 林芷晴本来即便嚣张跋扈惯了,那其实也是在家中这样而已。沈荣毕竟是六王爷,身份地位在那呢,所以一般在外人面前,林芷晴都会给他几分面子。由着让着,装作贤淑模样。可今日沐烟找上门演的那一出戏,实在是让她太过生气,以至于如今她也再顾不得其他了。 “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时候,想没想过我心里会疼?你跟别人在床上你侬我侬的时候,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沈荣,你没良心!” “好好好,媳妇我错了,错了还不成么?你下手轻点,轻点!” 这沈六王爷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样子也是心里有鬼。听见林芷晴这么一说,居然也就下意识的认错了。他瞥了眼一旁看戏的众位太医。忍不住抿了抿嘴,凑到林芷晴耳边小声求饶道:“媳妇,咱有话回家慢慢说好不好?这里有外人在,让人看见我这样子,往后我这面子可往哪搁啊。” “哼!你还知道要面子啊?” 林芷晴不屑的冷笑一声,揪着沈荣的耳朵就是不撒手。心中怒火一上来,哪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哪管有没有人看笑话啊。 “你要回家慢慢谈是吧?好!你这就跟我回去!我倒要看看,当着我的面,你敢不敢维护那个小贱人!” 沈荣耳朵吃疼,下意识的就要点头跟着她走。可他眼尖,猛然看见站在门口的沈彦和沐烟时,这才想起他可不能就这么走! “芷晴,芷晴你听我说,我现在还不能走。你先回去好不好?等我忙完一些事,立马就回去跟你解释清楚。” 沈六王爷说的认真,可听在林芷晴耳朵里,那就是刻意逃避。他害怕回去后不敢跟小贱人当面对质,怕回去后左右为难,所以才找这么多借口。 思及此,林芷晴不怒反笑,透着十足的讽刺。 “我说沈荣啊沈荣,你六王爷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忙完一些事?你会有什么事要忙?你除了吃喝嫖赌,寻花问柳你还能有什么事?” 林芷晴这么说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又加重了许多。沈荣疼的龇牙咧嘴,连连求饶,她却丝毫不放手。 “我告诉你,今天你是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天大的事,比不上你六王府的家事!今个你要是不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我跟你没完!走!”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轻点,我的耳朵要掉了!” 沈六王爷一声哀嚎,就这么被林芷晴给揪着耳朵拽出了太医院。站在门口处的沈彦和沐烟主动让道,还颇为礼貌的冲他挥手道别。 这边他人刚一走,那边就有小太监去通报了皇上。沈独逸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惊讶。挥手遣走了小太监,眸光微闪,冷不丁扬起了嘴角。 因为沈荣的苏醒,沈离自然也就没事了。这几日的禁足,丝毫没让他染上一丝烦恼和疲倦。所以沐烟在见到他时,瞧见他就跟平日里回府时是一样的状态,不由有些气馁的轻叹一声,完全没了成就感。 沈七爷倒很是兴奋的上前去拥抱沈离,一口一个三哥喊得格外亲切。沈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就走到沐烟的身前,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了声谢。 沐烟摇了摇头,只道,你回来就好。 沈彦向来不看气氛,也不给人家小夫妻感叹重聚的时光,凑到两人中间,笑嘻嘻的望向沈离道:“三哥,这次救你出来,虽说是木头的功劳最大,但我也帮了不少忙。你要怎么感谢我?” 沈离拿这个弟弟一直都是没辙的,挑眉轻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嘻嘻。”小七爷咧嘴笑的好不得意。“你不是要去玄武山寻龙脉吗?就带我一起去吧!” ------------ 第六十七章:出发 三日后清晨,沈离和沐烟刚迈出王府大门,就见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人。青衫素雅,背影十分熟悉。 守门的侍卫见到沈离后,连忙走上前一步低头道:“王爷,七王爷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属下让他进去等,他偏不……” “哎呀!三哥你总算出来了!这台阶太凉,坐的我屁股都疼了。” 似是听见了动静,沈彦扭头瞧去,一见到沈离和沐烟,立马站起了身走了过来。沐烟一瞧见他,和沈离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无奈。果不其然,只听见沈离开口道:“七弟这么早来找我,莫不是早就偷偷打听好,我与烟儿会在今早瞒着你出发?” “嘿嘿!” 沈彦咧嘴笑嘻嘻,得了便宜便卖乖道:“三哥可别这么说,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给 我报偿的么?再说了,以三哥你的聪明机智,若不是有意纵容,弟弟我哪有可能那么容易打探出你们的行程?” 沐烟听见他们的对话,这才想明白了缘由,不由抿起嘴,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 “好啊!敢情你们哥俩这一搭一唱的,到最后我才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一个?” “呵,烟儿莫气。”沈离知道沐烟这是故意假装,却也出声安抚道:“七弟这个人啊,就算我们俩能瞒着他偷偷离开厩,到最后他依然会想法设法的找到我们。所以啊,反正结果都一样,倒不如就由着他罢了。而且七弟常年漂泊在外,一些生活阅历自然也比我们强一些,多一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沈彦连忙开口附和。随后冲沐烟翻了个白眼,倒是有些不开心了。 “木头你真没良心!好歹三哥出了事,是我通知你。后来也是我帮你查消息,帮你充当打手,配合你演戏才把三哥顺利救出来的。三哥念兄弟情义,依着我顺着我,就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三哥就忘了小七!” “啧啧。”沐烟咂咂嘴,一脸冤枉。“瞧你说的哪儿话?我就是忘天忘地,也不敢忘记您小七爷啊。” “真的?” 沈彦眼眸一亮,完全没看出这是沐烟故意逗他呢。沈离见他们俩这互相调侃逗趣的样子,不经意的皱了皱眉,打断道:“好了,厩离玄武山路途遥远,有什么话待会上了马车在慢慢说吧。” 听见沈离这么一说,两人当即闭了嘴不再说话。乖乖的上了马车坐好,放下轿帘,听见车夫一声吆喝后,马车便开始缓缓的向前行驶。 沐烟掀开马车侧边车窗帘子,瞧见那威严的王府慢慢远去,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空空的。她想起昨夜临时通知红鸾要随沈离出去游玩一些日子时,小丫头虽然嘴巴上说着这是好事,值得庆祝什么的,但是说着说着还是红了双眼。 沐烟知道她是舍不得,她虽没了过往的记忆,但就凭着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和小丫头有了深厚的感情。她本想去找沈离说说情,看能不能带着红鸾一起去。但想起此次是去寻找龙脉和御魂壁,并非真的游山玩水。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忍住没说。 而红鸾也是体贴的很,没开口说要跟着前去。她是认为,自家小姐虽然和王爷关系不错,但两人之间总是有层隔膜似的。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得揣摩心思,所以不明白这层隔膜到底是什么?但是眼下这个机会正好,王爷带着小姐出去游玩,两个人结伴同行,这一路相处,必定能促进感情让这层隔膜消失。 她虽然不舍,却也懂得分寸。万万不能去当那碍眼之人,就让王爷和小姐好好在一起。她想啊,等他们回来之后,她一定能看见真正幸福的小姐了。 “怎么了?” 似乎是看出沐烟的情绪有些不对,沈离倾身靠向她,有些担忧的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哈哈,我看是激动吧?” 沈七爷二缺的性子犯起来,有时候着实是让人无语。不过就是因为如此,倒是让沐烟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对,是激动的!我又不像小七爷你,在外面游荡惯了。我第一次离京,又是跟着你三哥去寻龙脉,自然是激动的很!” “切,大惊小怪!” 说起在外闯荡,沈彦自然是颇有心得。一听见沐烟这么一说,当即得瑟的开始飘起来。 “木头你就生错了身子,你要是个男的,小爷我保证带你策马奔腾,笑傲江湖!哎,不过说起来这江湖上侠女也有许多,你啊,也生错了人家。你说你上辈子哪里投胎不好,偏偏选择了沐家!生在沐家也就等于生在皇族啊。身不由己,命不由人呐。” 说到最后,沈彦的语气居然转为了感叹。沐烟也知道他的意思,皇城公主,权贵之女,身份是至高无上,却哪有自己选择幸福的权利?她不过是多了几分幸运,遇上了沈离和沈彦。她要是府上的冯紫莹或是方碧玲,这一辈子,也就守着一座空房,孤单的了此残生了。 车轱辘滚在青石路上,喀喀的响。马车内的三个人安静的坐着,各怀心思。 沈彦低着头,看不出脸上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沐烟望向窗外,想着如果玉佩的指引是正确的,若是真找到了御魂壁,该怎么样?沐家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难不成真要她自己去当家主,继承大祭司一职? 沈离坐在沐烟的身旁,望着她发呆出神的侧脸,眼里闪过一抹复杂难懂的情绪。 * 瑞王府内,柳飞絮披着件单衣走出屋子。她搓了搓手臂,抬头望了望天。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不知道公子那边,下雪了没? 忽的,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了院子中的树枝上。柳飞絮眼神一凛,走上前抱过了那只鸽子。这会儿要是有其他人在,那么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只鸽子不似平常的信鸽,虽然样子差不多,但它的羽毛更加洁白更加丰厚。 柳飞絮像是有些激动,脸上都带着不常见的笑。她非常熟练的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打开一看后,笑容慢慢褪去。 果然,公子关心的,从来就不是她…… 短暂的失望情绪过后,柳飞絮很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她自袖中拿出一张字条,卷起绑在了鸽子的腿上,然后抱起放飞。抬头望着鸽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不动。 没有希望,何来失望?可为何一次又一次的面对失望后,我为什么还是对你存着希望呢? 公子,到底是你太无情?还是飞絮太过多情了? ------------ 第六十八章:年轻帝王 雪国,白城。 城中的白塔高高伫立,直耸天际。那是雪国圣女祭司墨云溪所居之地。 雪国实则和溟国一样,皇城中都有一位地位颇高的大祭司。但雪国的祭祀圣物寒玉冰魄失踪已久,所以没了圣物,祭司一职便一直空缺无人继承。直到这一朝太子,在雪山之巅寻到了身藏冰魄的少女,才带回皇城,送其入住白塔之内。 苏莫邪踏上白塔阶梯,守门侍卫恭敬的对他弯腰行礼。他嘴角含着笑,俊美的脸上透满了妖娆之气。 白塔一楼大厅内,一玄衣男子端坐在地,在他身前放着一把琴,琴边燃着香,伴随着袅袅琴音,别有一番意境。他不似守门侍卫一样,对身着白衣的邪魅男子毕恭毕敬。而是低头专心的弹着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一样。 “云卿现在的琴艺着实是越来越好了。只是这周而复始的弹奏一首,是否也有烦闷的时候呢?” 苏莫邪依然微笑着,一点儿都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墨云卿素手不停,十分熟练的拨弄着琴弦。他不曾抬头,只开口淡淡道:“陛下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来这白塔之内,怕不是专门听我弹琴的吧?” “嗯。”苏莫邪点了点头,也不否认。“我今日来此,主要是来探望我们的圣女大祭司的。只不过她在这白塔顶层,你在这白塔之底,既然遇见你,自然是要与你寒暄一番的。” 墨云卿听闻此言,这才停下动作抬起了头望向他。 眼前的男子是雪国百年来最出色的男人。他聪明睿智,城府极深,容貌也颇为俊美。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很受百姓的喜爱。后来因为帮雪国找到了圣物以及祭司的继承之人,民心所向,在先皇病逝之后,顺利的坐上了帝王之位。同时,他也是雪国历朝最年轻的一个君王。 墨云卿以前曾听师傅说过,雪国有这样的帝王,是福,也是祸。他若是安分守己,或许雪国会在他的手上国泰民安,安稳度日。但人如其名,当初先皇为其取莫邪二字,或许就是已看出端倪。这位皇子抱负极大,野心不小。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只图安逸。他的心中,有更远大的目标。 建这白塔,便是要登高望远。他要把他眼中能看见的地方,全部收入掌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把那一直高高在上的溟国,搅的天翻地覆! 从前,他满心抱负,却无人赏识。朝中大将都记得祖辈教训,吃过亏便不再敢轻易尝试。何况雪国的兵马与溟国相比,更是少之又少。这悬殊之差,怎么想都不会有打赢的胜算。所以即便苏莫邪有心为之,却无一人愿意应和。 时间一长,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已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皇城里来了一位陌生的青衣男子。朝中很多人到现在都记得那日的情景,那是苏莫邪自登基以来,最开心的一日。他坐在玉座之上,让侍卫带那名男子进来。就这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他随口谈笑。 “你说你是自溟国而来?” “没错,但我并不是溟国人。” “哦?” 苏莫邪那会儿还年少,但俊美的脸上,早已没了任何稚嫩之气。他像是十分喜欢笑,但那笑容里,却丝毫感觉不出暖意。 “我前几日去视察兵营操练情况,结果发现一群人都在围桌聚赌。我喊来他们的将领责问,结果他们告诉我,既然早已不打仗了,训练也没多大用处,现在之所以还有军队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维持秩序罢了。我听见此话,心里生气的很,一怒之下,就砍了他们几个人的脑袋挂在了兵营的枪矛之上,给他们警惕警惕。如今,你既然揭了皇榜,就应该有自知之明。我招的可是三军统帅,高居将军一职。你,可能胜任?” 那青衣男子一脸寒霜,冷的像是二月天结的冰。他抬起头望向苏莫邪,眼神里闪着令人骇然的杀气。 “我敢揭这皇榜,自然就有把握胜任此职。只不过我倒是有些问题想先问一问陛下你。” “哦?什么问题?” “第一,刚才听陛下所言,其实那些军官说的也并没有错。贵国确实常年不打仗,日日操练训兵,大可不必。兵营纪律散漫,虽然有错,但也不至于要被杀头。陛下心生愤怒,斩了那几人的头颅还悬挂在枪矛之上示警。我想问一问,陛下这么大的怒气,到底是为何?” 青衣男子的话语说的不紧不慢,却已经让在场所有人议论纷纷。因为他们都知道,别看这陛下年纪轻轻,可这心思却比谁都深沉。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苏莫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若不是身下的玉座以示身份,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就是一俊美公子罢了。 “只是想要告诫他们,别人在皇位的时候,或许按部就班不用打仗,但如今这雪国的君王是我苏莫邪,我的理念里,从没安分守己这四个字!凭什么他溟国就独自称大?凭什么我雪国只能在这苍茫雪山中挨饿受冻?我在让这天下所有人的知道,我雪国狼骑兵不是废物!终有一天,会踏上溟国的土地,撕碎一切阻挠我脚步的人!” 苏莫邪这话一出口,所有文武百官都倒吸一口凉气。唯有那青衣男人眸光一闪,一直平淡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些波澜。 “好!既然陛下回答的如此清楚,那么下面的问题我也不用多问了。” 说及此,那青衣男人单膝跪下,这才恭敬的对苏莫邪行了个礼。他右手抚着左胸,像是宣誓般开口道:“陛下雄心,深感佩服。傅青衡在此对你保证,有生之年,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完成统一大业。但凡阻挠者,杀!胆怯者,杀!不服从命令者,杀!我会为你训练出雪国最优秀的狼骑兵,所到之处必定所向披靡。我会带领他们从苍茫雪山中一路前行,冲破溟国的城池,砍下沈独逸的头颅!” 那一日,文武百官听见这段对话,久久无法回神。那一日,年轻的帝王像是终于寻到知己一般,笑的格外开怀。那一日后,那名为傅青衡的青衣男子便在白城住了下来,身居大将军一职,日日进出军营训练士兵。 ------------ 第六十九章:圣女祭司 “陛下可曾想过,一旦打起仗来,百姓何辜?” 墨云卿不想与之说任何的大道理,他了解苏莫邪这个人,雄心壮志,哪是能轻易说动的?何况他名为琴师,实则只不过是个阶下囚罢了。他本想坐视不理,但今日一见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百姓?” 苏莫邪挑了挑眉。“我就是因为替他们考虑,所以才要打这场仗!雪国气候严寒,哪里适合居住?等我占下溟国,举国迁徙,不是更好?” 墨云卿皱了皱眉,有些无奈。“这到底是百姓的想法,还是陛下的一厢情愿呢?雪国建国至今,百姓也居住了许久,虽然风雪肆虐,但生活久了,说不定早已习惯。陛下嘴里说着替百姓着想,可曾真去打探过他们的想法?陛下这样的行为。跟当年强迫云溪下山做什么大祭司有何区别?” 不提云溪这个名字还好,一提起,苏莫邪的眸子微眯,眉眼含笑,却透着十足的讽刺。 “云溪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难道还不了解?我强迫她?呵,真是可笑。不过也是啊,说起来也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的逃避,我还真不容易把她带进宫呢。” 墨云卿抚着琴面的手一颤,一个突兀的弦音跳了出来。他缓缓低下头去,再也无法辩解什么。苏莫邪见此,嘴角笑意更深。 “怎么?这就沉默了?哎,其实你这又是何苦呢?云溪来这皇城做雪国的大祭司有什么不好?比起你们在雪山之巅终于只有皑皑白雪陪伴,这皇城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人间天堂吧?就像现在这样,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圣女祭司,一个是素手惊弦的儒雅琴师。我能让你们师兄妹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说到底,你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你?” 墨云卿冷声一笑,“感谢你杀了我们的师傅?感谢你用卑鄙伎俩骗的师妹下山?还是感谢你把我和师妹囚禁在这白塔中,虽是身处一地,但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始终无法见上一面?” 苏莫邪摇了摇头,耸肩淡然轻笑。“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们那师傅估计是在雪山住得太久了,性格固执,冥顽不宁。我诚心相邀,他却冷眼相待。我一而再三的忍让他,他不仅不感激,还不让云溪跟我走。哎,没办法,我只有杀了他了。” “而对于你的师妹,你可别冤枉我,她可是心甘情愿跟我下山的。我承认一开始接她入城,确实有囚禁她的打算。但是寒玉冰魄在她身上,只要她不肯,我也拿她无可奈何,所以囚禁一说就不存在了。后来事实你也知道了不是吗?她是心甘情愿的为我办事,替我雪国的未来占卜预测着。” “至于你……”苏莫邪慵懒的望向墨云卿,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嘲讽。“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是见你才华横溢,也看在你是云溪她师兄的份上,才好心收留你在这宫中任琴师一职。之所以不允许你和云溪见面,也是碍于云溪的身份。她从踏进白塔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雪山上那个纯真可爱的姑娘了。云溪如今贵为雪国的圣女祭司,连我都是要礼让安分,尽量回避的。更可况你这小小琴师?安排你和她在同一座白塔内,已是最大的恩赐!” “是吗?那可真要谢谢陛下你了。” 墨云卿咬着牙,心里虽然愤恨,却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苏莫邪是故意说这些话刺激他的。实则这几年来,每一次苏莫邪来此,总是要刻意说些讽刺的话语。他虽然恨,但更恨的却是自己。 苏莫邪是故意每天让他来此弹琴,故意让他体会明明只有短短距离却始终不能相见的滋味。让他明白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多么的可怕。 这一切,他都知道。但是又如何?他不曾反抗,甚至都不曾反驳。塔内每个楼层都有侍卫把守,防卫森严。但是他心里明白,哪怕就是没有那些侍卫,他都没有勇气走去最上层,去见一见那个日思夜想,却被他伤害极深的师妹。 他日复一日的弹奏同一首旋律,只是希望有一天那白塔顶层的人儿,能原谅他当初的愚昧,原谅他当初的固执。为此,他甘愿为笼中鸟,在有生之年,都在这白塔之内陪着她,为她抚琴。 苏莫邪似乎是感到无趣了,不在理会他,转身步上楼梯。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与墨云卿斗嘴的。今晨一早飞回来的雪鸽,告诉了他一些消息。所以他特意过来问一问寒玉冰魄指引的结果,是否和他心中所想一样?如果时机成熟,那么接下来,便是要上演真正的好戏了。 信中内容其一,溟国的大祭司沐啸突然暴毙,沐氏一族内乱,暂无人继承家主一位。其二,沈独逸发下昭告,谁能寻到龙脉驯服圣兽玉麒麟,谁就是溟国的太子,下一任的君王。最为热议的三皇子已于今早出发。与之同行的是他的正妃,也是沐啸的嫡系孙女,沐烟。 苏莫邪勾起嘴角,笑容透着蛊惑人心的妖魅。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好消息。 沈氏江山没了沐家的庇护,已经少了先发制人的威胁。沈独逸已老,如今这皇位之争,也正好给他有机可趁的机会。如今只等待天时地利人和,他雪国狼骑兵踏入边关之日,便是沈氏江山易主之时!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轻,苏莫邪走了一段时间,踩了好些阶梯,才终于是登上了这白塔的最顶层。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一样的有守门侍卫恭敬的对他行礼。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虽然同样只有两名侍卫,但眼前这两人,可都是武功绝顶的高手。因为这间屋子里,住着与他的生命同样重要的一个人。 在这白塔的顶层,有个白衣女子站在窗边向外伫望。相同的白衣,代表着纯净。但苏莫邪知道,他的白只是外在,虚有其表的假象罢了。但那个人的白,却是发自内心。那是他在雪山之巅第一眼看见,就深深镌刻在心里的人儿。犹如白雪中的精灵一般,纯洁的让人不忍去沾染。 那个人,便是眼前的女子。雪国时隔数年,终于找回的圣女祭司。墨云溪! ------------ 第七十章:无路可走 马车一路行驶,途中经过每个小镇时,都会停下补给。车上的人如若见天色已晚,便会找家客栈休息。 沈离本以为沐烟多半会受不了,所以一开始还很体贴的没怎么多赶路,明明天色尚早,就已经租了客栈住下。可谁料想到最后,反倒是沐烟开口要求继续赶路,说天黑在树林里过夜也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两位王爷都颇感惊讶。尤其是沈彦,还故作阴森的恐吓她,说这树林里一到深夜,就是猛兽出没的地方。他们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你这小小身子,那就是一口吞下的事。 沐烟丝毫不理会他的瞎掰,丢了他一个白眼调侃说,真要遇到这样的事,绝对会拽着他一起陪葬的。 之后,两个人笑着打闹起来。沈离见沐烟精神不错,便也放下心来。虽是心里奇怪她这娇滴滴的沐家小姐怎么如此有活力,却也没多说什么。当然,他肯定不会知道,此沐烟非彼沐烟。她可是驯兽师,体力好得很。 于是,在沐烟的要求下,马车加了赶路的速度,也不在做无谓的停留。途中在林子里度过几夜,因为车内位置有限,所以三个人就保持着坐姿入眠。车夫在外面守着,沐烟也好心的递给他一条毯子御寒。就这样,日子转眼即逝,自离京以来,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玄武山,溟国的地图上都没有显示其具体位置所在。要不是沐烟的那块玉佩指引,也不可能走得这么顺利。 这一日,他们的马车行驶到一个叫做玄幽村的地方。沈离拿出地图看了看,便让沐烟和沈彦下了车。 两人不解,问其是不是干粮没有了,需要去买?沈离却摇了摇头,小声道:“这里是最后一个落脚点,往后,地图上就没有路了。” 沐烟和沈彦听后愕然,想这玄武山谁都没有来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沈离依然淡定从容,微微一笑,带着两人去了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客栈暂作休息。 店小二来上茶的时候,沈离悄然对沈彦使了个眼色后,开口道:“店家稍稍留步,我们兄妹三人本是出来游玩,无意间来到此地。劳烦问一问店家,这里附近,可有风景好的地方观赏?” 沈离说话间,沈彦已经从袖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玄幽村穷乡僻壤的地方,想来就是不富裕。那店小二看见沈彦出手这么阔错,当即乐得眉开眼笑。可收下银子后,却摇了摇头。 “两位爷和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我也不瞒你们。我们这地方啊,可真没什么好玩的地,平日里甚至连个外人都没有。” 小二这么说着,也顺手指了指周围。沈离抬眼瞧了瞧,果然除了衣着相同的一两个同村人在喝茶聊天外,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因为衣着和容貌,此刻已引来不少过路人的注意。 沈离稍稍低下头,顺着小二的话道:“那既然如此,这客栈岂不是亏本么?开的还有何意义呢?” 小二一听此言,立马叹气道:“哎,这客栈啊,本是我大伯的屋子。他去世的早,我爹见好好的屋子空着也浪费,这才打通了墙,合成了一大间。一开始也没打算招待人住,后来有一年,村子里突然来了好些人。其中有一个人浑身是血,吓的我和我爹躲在墙角直哆嗦。结果那个人走过来扶起我和我爹,说让我们别害怕。他好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左右。走之前给了我爹好大一笔钱,说是就当他买下这间客栈,让我爹无论如何都别关。日后他的儿子,说不定也会来这里养伤什么的。” 沈彦眸子一亮,激动道:“你可还记得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来你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小二哥皱眉苦笑,“这谁记得啊!我只知道他来的那会儿,我还是个光屁股的孩子呢。现在我都有儿子了,你说是多久前的事了?” 沈离笑着安抚沈彦激动的情绪,开口问道:“那小二哥可知道,那浑身是血的男人,是从哪受的伤?怎么受的伤?”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些人像是凭空突然冒出来似的。我爹后来去给那个男人送药的时候,也大着胆子问过一次。那个男子就告诉我爹,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得越早。所以吓得我爹什么都没敢问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沈离挑眉,又问。“你们这村子再往后走,是什么地方?” “没有了!”小二哥摇着头。“我们这就是最后一个落脚点了。再往后就是大山,没有路了。所以你们要观赏什么美景,还是赶紧从这里买些干粮,趁早打道回府吧。” 沈离低头沉思,不可能没有路的。本来玉佩指引的地方就是此处,加上小二刚才所说,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明显就是父皇,所以玄武山必然就在附近,龙脉也就在山中。 “小二哥可知道玄武山?”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沐烟突然开了口。小二哥闻言一惊,讶然的望向沐烟道:“姑娘怎么知道玄武山?姑娘以前难道来过我们这?” 沐烟笑着摇头,“我没有来过这,但是曾听爹爹提起过。所以才因为好奇,拉着两位哥哥来瞧个究竟的。” 小二哥很是淳朴憨厚,听沐烟这么说,也就信了。点了点头后突然倾身向前,瞥了瞥左右,小声道:“我看姑娘和两位公子都长这么俊,多半也是达官贵人,所以好心提醒你们几句。我们这村子往后,就是玄武山了。我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那座山上住着神明,凡人是不能进去的。村子里曾经有人进去过,去了十个人,只回来了一个,还成了疯子。所以就再也没人敢去了。那座山啊,邪门的很!” “哦?是吗?” 小二哥话一说完,本以为会看见三人害怕或者惊慌的眼神。可谁料一个挑眉轻笑,另外两个眸光闪闪,还带着莫名的兴奋。这样诡异的场面,顿时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 第七十一章:深夜谈话 当晚,沐烟三人便在这客栈住了下来。既然先前自称是兄妹三人,那这房间安排,自然就是分开住了。一排三间房,一人一间,倒是也刚刚好。 深夜,有一人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去另一间房前。他悄悄的推开门走进,之后反手带上了门。 房间里没有烛火,只有从窗台照射进的微弱月光,透着一点点光亮。沈彦走到桌子旁坐下,轻声道:“三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在这村子逗留几日,还是出发去玄武山?” 黑暗里,另外一人声淡淡开了口。“明日一早就出发。没有找到龙脉入口之前,他们必然不会轻举妄动。你和我务必时刻保持警惕,若真动起手来,不可留情!” 沈彦低下头默不作声,似乎在犹豫什么。他本无意卷入皇位之争,但是该来的总是要来。他一直站在沈离这边,也一直相信沈离若是继了位,必然会如父皇那样是个治理天下的明君。可其他哥哥不服气,尤其是大哥。他乃皇族长子,理应继承皇位。无奈天资有限,独断偏执。 三哥沈离惊才绝绝,父皇甚是偏爱,朝中大臣也是赞成三哥当太子的多一些。可碍于大哥那方面,父皇只好搬出历代祖宗规矩,让所有对太子之位有兴趣的皇子,去玄武山寻找龙脉。 溟国历代大祭司所居的星辰宫,是皇城里最高的建筑。宫中祭坛中央摆放着一六芒星形的火盆。火盆中流动着不明的蓝色液体,只有滴入圣兽麒麟之血,才能点燃这个火盆。 现任帝王沈独逸,当年就是带回了麒麟之血点燃了这个火盆,才以此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在万人朝拜中登上了皇位。而这圣兽麒麟,就在玄武山龙脉之中。寻到龙脉,才能找到圣兽! 但当年沈独逸满身是血的回来,已经让许多大臣进言劝阻,说此等方法太过危险,还是取消为好。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天意,太子之位谁都不肯放弃,那就只有延续祖宗的办法,看各自命数。 再者,沈独逸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心里明白,玄武山那地方简直就是个异界。进去之后,才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然危险重重,但他十分肯定,最后取回麒麟之血回来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帝王! “三哥,好歹兄弟一场,你真下的去手?” 沉默片刻后,沈彦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么一句。黑暗之中,看不见沈离的表情,只隐约听见了一声轻叹。 “阿彦,你若是不想面对,现在就可以回去。” 每一次沈离喊沈彦七弟的时候,那么他的话里,多半带着点玩笑意味。但每一次沈离喊阿彦的时候,那么他要说的话,就绝对真实。 他们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虽然一路上欢声笑语,但时间到了,总要面对一切。沈彦打小就知道,他的三哥不是一般人。上书房那些让他头疼的诗词歌赋,他看着头就疼,可三哥却当宝似的经常一读就是一整天。 小时候大哥二哥他们见不得他的母后得宠,经常私底下欺负他。他像头小狮子一样咬牙反抗,却还是挨打的份。后来三哥来了,什么事都没做,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盯着他们瞧,就这样,大哥二哥就被吓跑了。 那会儿他年少无知,以为三哥是有什么特殊本领。后来才知道,有一次二哥在上书房见三哥一个人,就存心挑衅的说了他几句。三哥不理会,继续看书,却激怒了二哥。二哥一气之下,就连带着说起三哥的母妃。三哥合上书一拳揍过去,打掉了二哥的两颗牙。 自此,二哥每每一见到三哥就下意识的捂住嘴,再也不敢说半个字。时至今日,还是对三哥忌惮不已。虽然之后三哥也受到了处罚,但几位皇子除了他之外,多半从二哥那看出了三哥的厉害,也不敢轻易招惹了。 宫里的人后来只当是三皇子与过世的母妃感情极深,才会出手这么重。但沈彦却不这么想,他知道三哥看似沉稳儒雅的性子,可一旦狠起来,谁都惹不起。自此,他开始对沈离莫名的崇拜起来,整天就像跟屁虫似的粘着他。即使对方冷眼相待,他也照样笑脸相迎。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了沈离的不冷不热。但知道沈离心里有他这个弟弟,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可如今,他第一次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感到了怀疑。 “三哥,如果……我也想做太子,我也想跟你抢皇位,你是不是连我也会杀了?” 黑暗的夜沉寂的有些可怕。沈彦这句话问出口,好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却听见沈离突然开了口。 “没有如果。” 沈彦站起身,有些烦躁的样子。“万一呢?你怎么能那么肯定没有如果?要万一我真想跟你抢皇位呢?” “你会么?” “我……” 沈离一句反问,让沈彦瞬间没了下文。他不会,他怎么可能去跟三哥抢。他要是对皇位有兴趣,就不会常年在外不回京,甚至为了摆脱皇子这个身份,连母后都不管不顾了。三哥那么聪明,定然也猜到他的心思。所以他现在是在干吗?无理取闹么? 呵,沈彦苦笑一声,转身欲离去。“我不走,好不容易让三哥你答应带我一起同行,我才不回去。” 似是小孩子闹别扭的一句话,让沈离冷不丁轻笑出声。只听他忽然开口道:“父皇曾私下里和我聊过,如果我继承了皇位,我能做些什么?” 沈彦走到门边停下脚步,静静的听着。 “我回答他,我能让母后和七弟这一生平安无忧。不会让任何事困扰他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包括我!” 沈彦默默推开门走了出去,低着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了门边,嘴角扬起笑,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心里想,这要是让木头看见,多半又要笑他傻样了。 ------------ 第七十二章:山中异界 隔天清晨,沈离三人便出发去了玄武山。因为这山中藏着皇族龙脉,听昨日小二哥之言也是危险重重,甚至不知道有没有道路可走。所以三人商量一番,决定步行前去,让车夫留在此处看守马车等待他们回来即可。 走出玄幽村一段路程之后,连石子铺成的小路都没有了。沈离就顺着山势所向,带着沐烟和沈彦踩着杂草一路前行。过了一会儿,一大片树林就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明明是晴朗白天,但不知怎么的,眼前的树林一眼瞧去竟看不见一点点光亮。黑压压的一片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林子不太平。 这时,沈彦悄然把沈离拉到了一旁,轻声对他说,“三哥,进了这林子,危险也就来了。且不说后头跟踪我们的人马,就单单看这片树林,就已经够危险了。父皇那么骁勇善战的人,当年也差点死在了里面。我既然要帮你,自然是要跟你一起进去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带上沐烟呢?让她和车夫一起在村子里等我们不好吗?” 沈离闻言眉头蹙起,“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今个一早我就跟她说过了,但是她不听。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一路之所以走的这么顺利,就是靠她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指引。沐家御魂壁丢失一事你也知道,烟儿怀疑御魂壁可能会跟玉佩所指引的地图有关系,所以才让我带着她一起出来的。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既然已经跟到这了,怎可能乖乖回去?” “她不是怀疑御魂壁在玄武山中吧?这怎么可能?大祭司生前也来过这里么?” 沈彦有些茫然,沈离实则也知道的不多,只摇头道:“她认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总之这一路,我们多多小心便是。” “嗯,我知道了。” 沈彦点了点头,刚说完这句,就听见沐烟的声音传来。“你们兄弟两在聊些什么呢?赶紧趁着阳光足进林子吧。不然这天要暗下去,我们一步都走不了。” 沐烟这话说完,人已经转身走进了林子。沈离和沈彦还在后面,就这么看着她只不过走了几步路的样子,身子就融进了黑暗之中,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一状况让两兄弟都大吃一惊,赶紧迈着步子走上前。 两人同时走进林子,一眼就瞧见了在前方停下脚步傻站着的沐烟。沈彦没好气的皱着眉,一边朝她走去一边伸手欲搭上她的肩膀。 “木头,不要一个人乱……” 话还没说完,沈彦就突然瞪大了双眼。一只手伸过,猛地拽着他的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心,这林子很不对劲!” 沈离警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沈彦这才回过神,但依然瞪大着双眼,完全不敢置信的瞧着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沐烟。 “三、三哥,你刚才看见了吧?我的手……” 他本想去搭沐烟的肩膀,让她不要一个人乱走。可却没想到手没拍到肩膀,竟是直接穿过了她的身子。这样的状况,饶是常年在外面游历,见识颇多的沈小七爷,都着实吓了一跳。要不是沈离眼疾手的把他拽了回去,他多半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嘻嘻。” 这时,前方那个“沐烟”忽然发出了笑声,只见她微微侧过头,对沈离和沈彦笑了笑后,迈步径自往前跑走了。沈彦见状,下意识的就要去追,却被沈离拦下。 “三哥,你干嘛呢?” 沈离蹙起眉头,抓起沈彦的手冷声道:“那个人不是沐烟,你这手刚才不亲自触碰过么?还敢去追,不要命了么?” 说完这话,沈离就冷冷甩开沈彦的手。沈彦一拍脑门,连连骂着自己傻。不过转念又一想,不由焦急道:“那沐烟去哪了?刚才明明就早我们几步进来的啊,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不提沐烟还好,一提起她,沈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早就料到此次来玄武山必定危机重重,但却万万没想到,这才刚刚一进山就出了意外。看来那店小二所言并非虚假,这玄武山果真玄的很。 “先别急,烟儿一定就在附近,我们慢慢找。” 沈离冷静自持,和沈彦一步步慢慢往前。和刚才的艳阳天相比,此刻的林子暗淡无光,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般。可明明没有太阳照射进来,却也能看的非常清楚。不是白昼的亮光,而是幽幽的蓝光,像是这林子里某种植物自带的光芒一样。 “啊,你们怎么这么慢才进来。” 忽然,沐烟的声音乍然响起。沈离和沈彦皆侧首望去,只见沐烟从一棵大树旁走出,笑嘻嘻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沐烟”一模一样。所以当她靠近时,沈彦下意识的结巴道:“你、你站住!” 沐烟茫然,眨巴着眼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沈彦似乎很是纠结,盯着她瞧了半天,吱吱唔唔了好一会儿都没下文,只有无奈的望向一旁的沈离求助。 沈离像是也在思索,但他明显不像沈彦那般慌张,而是很淡定的站在原地望着沐烟,片刻后开口道:“你刚才去哪了?” 沐烟抬手指了指后方,眼眸闪烁有些不好意思道:“呃,刚才一进来就看见了一只可爱的小家伙,所以就追了过去,结果没逮到。想着你之前说过不要让我乱跑,于是就赶紧的回来了。” 说完这话,沐烟双手合十作出卖乖讨好的模样。因为之前让沈离带她一起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过他不能乱跑,不能离开他的视线。可这一进林子她就犯规了,想起今早沈离还劝她在客栈等,不要跟过来。所以她这会儿心里愧疚的很,也担心沈离会借机让她回去。 沈离见状,明显舒了一口气。虽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眼神中明显放松了戒备。 “行了,过来吧。” 沈彦愣愣开口,“什么?三哥你这就确认她是真的了?” 沐烟没听懂沈彦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见沈离让她过去,便笑嘻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看见沈彦望着她的神情明显不对劲,不由伸手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微怒道:“我不就是跑开了会儿嘛,有必要见到我就跟见了鬼似的么?” 沈彦感受到了后背被拍,这才长舒一口气,忍不住丢了沐烟一个白眼道:“小爷我刚才是真见了鬼了!” ------------ 第七十三章:迷之幻境 “烟儿,这片林子不对劲,不许在一个人乱跑。从此刻起,要一直跟在我和阿彦的身边,做得到吗?” 沐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因为深知沈离的脾气,所以也不敢多问,只有悄悄凑到沈彦的身边,小声道:“小七,你们这是怎么了?你真见鬼了?什么鬼?” 沈彦没好气的伸手在她头上敲了敲,“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女鬼。” “呸!” 沐烟以为这是沈小七爷存心戏弄她,当即猛翻白眼露出了凶相。沈彦抿了抿嘴,一见沐烟生气了,立马解释道:“我没跟你闹,我说的都是真的。就在刚才,我们看见你先跑进林子,就紧跟着也进来了。然后我就见你站在前面背对着我们,之前没进林子时,三哥和我都说过让你别一个人乱跑,所以我就想上前教训你几句的。这手啊,就朝你肩膀这么一拍,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沐烟听的入神,见沈彦这神情不像是骗她的。 “我这手直接就穿过你的肩膀了。要不是三哥把我拉回去,我这会儿说不定就给那女鬼勾走了。” 沈彦似乎有些后怕,不由伸手拍了拍沐烟的肩膀。确定拍到了她,才终于是放下心来。沐烟见状,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喃喃道:“其实我刚才进这片林子的时候,还真是听见有人说话了。时有时无的,听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是女子的声音。” “不是吧?我怎么都没听见!” 沈彦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如今亲眼见过,又乍一听沐烟这么说,顿时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沐烟也不是存心吓他,而是她之前是真的听到了某种声音。看来这片林子果然如沈离所说,很不对劲。 “三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来不认得路,二来实在没了主意。沈小七爷也不敢轻举妄动,开口询问着沈离。沈离抬眼瞧了瞧四周,陌生的环境,完全没有方向。他皱起眉沉寂好一会儿后,突然望向了沐烟。 “烟儿,你说刚才看见了什么,所以才去追的?” 沐烟忽然被这么一问,茫然的眨了眨眼,回道:“我也没看清,就看见是一团白白的小动物。一开始我以为是兔子,但是后来它跑走的时候,我看见了它有尾巴,好像还不止一条尾巴。” “等等!什么动物不止有一条尾巴?”沈七爷好奇分子冒出,瞬间抓住了重点。 “对哦!”沐烟也随之一愣,“什么动物不止有一条尾巴??” 沈离勾起唇角,薄唇轻启,道出四个字。 “九尾灵狐。” 此话一出,沈彦和沐烟皆愣住。平日里就非常喜欢动物的沈七爷惊讶道:“三哥,还、还真有九尾灵狐?”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沈离颇为淡定,从容道:“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况且这片林子你们就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虽说已经入冬,但偌大的林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不够奇怪?再者,七弟你之前不是还说狐仙托梦给你么?既然你都相信有狐仙,那么九尾灵狐自然也是有的。” “嗯,也对。” 沈彦摸了摸下巴,瞬间觉得释怀了。而沐烟也恢复了神色,只是在听见九尾灵狐四个字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说实话,她从21世纪来到这里,就足够传奇了。所以即便在听见多惊讶的事情,都不会觉得怎么样。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书中有关于九尾灵狐的记载。它们不似一般的动物,通灵性,会一些特殊的本领。七弟你也应该知道,皇族龙脉有圣兽麒麟的守护,既然上古神兽都存在,那么九尾灵狐出现在这里,也就很正常了。我们暂且不管其它,烟儿,刚才九尾灵狐是往哪里跑的?” 沐烟伸手指了指一方,“那里。但是我追了一小段路就看不见它了,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 “无所谓,我们就暂且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就是。” 沐烟和沈彦都听从沈离的,顺着他所说,三人便往沐烟所指的那条路走去。一路安安静静,气氛诡异的有些吓人。好几次沈彦想开口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但又怕发出声会吓到这里的一些神奇物种,所以只能乖乖的迈步前行。 “有坏人,有坏人!” 忽的,沐烟耳朵里听见莫名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来回张望,可除了身边的两个人之外,林子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了?” 沈离见状,不由关切的询问。沐烟揉了揉耳朵,摇头说没事。刚想继续前进,那像小女孩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里。 “闯进林子的都是坏人!都是坏人!” 若说刚才那声是幻觉,这一次沐烟则听得真切了。她皱起眉头,有些恐慌的望向沈离和沈彦。 “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有坏人,闯进林子的都是坏人。” 沈离和沈彦对视一眼,皆莫名的摇了摇头。这一路安安静静的,他们甚至连喘气都小心翼翼,完全没听见半点声响。 “没听见么?可是,可是我怎么就听见了呢?那声音好像,好像就在我们不远处。” 有时候往往一些特别的事,就会形成一种无言的恐惧。就好比每个人都看见鬼,远远没有只有你一个人看见鬼来的可怕。所以此刻沐烟的心情就是如此,她明明听见了声音,而且听得很真切,但是沈离和沈彦都没有听见,这就让她心里很是慌乱。 “木头,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沈小七爷总是不看场景的犯起二缺的毛病,不过这一次却没能替沐烟缓解情绪,她脸色很是不好,站在原地惊恐的四周张望。 沈离默默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手掌覆盖住沐烟冰凉的小手。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沈离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轻轻的拥她入怀,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低语轻喃。 “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这一举动明显让沐烟的情绪好了许多,她慢慢放松下来,心里劝着自己要镇定。可就在这时,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坏人进了林子,一个都跑不掉,跑不掉!” 随着这声音落下,与之同时,林子忽然响起一片惨叫声。这一下,沈离和沈彦全都听见了。 ------------ 第七十四章:缘起缘灭 沈离把沐烟抱在怀里,默不作声的对沈彦使了个眼色。沈彦点了点头,足尖轻点,飞上了附近一棵大树。片刻后,他从树上跃下,脸色有些难看道:“是大哥他们的人,应该是看我们进了林子所以跟了过来。” 他们一行人出了厩,就已经被跟踪了。沈离和沈彦早就察觉,却也没说什么。本是想进了山之后在趁机甩掉就好,却没想到突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们怎么了?” 沈离蹙起眉,不由把怀中的沐烟又搂紧几分。他虽然没看见情况,却也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看来老大那边应该是出了事。 沈彦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自相残杀。我看见大哥了,他也一脸慌张的模样,好像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早说这林子玄,这会儿更加得到了证明。沈离不做多想,冷静开口。“不管他们,我们先走。” 计划远不如变化来得,他和沈彦之前还在较真要不要对兄弟下手这件事,这会儿倒是也好,个人自求多福吧。 “三哥,放着大哥不管……这样好吗?” 沈彦明显担忧那边的情况,刚才在树上就已经忍不住想过去帮忙了。毕竟是亲兄弟,虽然不是一个母后所生,但骨子里也留着同样的血液。 “你要管?那你去帮忙就是,看看他事后会不会感激你。” 因为这片林子完全出乎沈离的预料,再加上沐烟这会儿情绪不对,沈离心里已经开始有些烦躁。此刻他不想在和沈彦纠结兄弟情谊这件事,于是撂下话,搂着沐烟径自离去。 沈彦见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优柔寡断。他瞧了瞧沈离的背影,又往后方看了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上了沈离的步伐,没去理会大皇子那边的情况。 这片林子从三人进来以后,就没了时间的概念。因为头顶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见日光。所以这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了。三个人走了好一会儿,沐烟没有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情绪才开始慢慢恢复。 沈离见她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决定先停下休息。拿出包裹里的干粮递给沐烟,却见她摇了摇头说不想吃。之后,三个人靠在树旁小憩,明明该是全神戒备的,却不知怎么的,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渐渐的,渐渐的,意识模糊昏睡了过去。 眼看着沐烟和沈彦相继倒下,沈离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腰间匕首,抬手就在自己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刺痛感传来,这才让他保持了清醒。他先是戒备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赶紧去查探沐烟和沈彦的情况。 身子有些无力,感觉走上两步都是那么艰辛。沈离不由苦笑,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想他从母妃去世后,他一直沉默寡言,小小年纪,便已经知道人心的可怕。皇位,沐家,这些他想得到的和想摧毁的,早已在心中酝酿已久。他一路走来,步步为营,所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思及此,他陡然生了力气。走到沈彦身旁探了探鼻息,发现只是单纯的昏迷后,才放下心来。接着他走到了沐烟的身旁坐下,就这么低头静静看着她的脸,眼神一如刚离开厩时那般复杂。 谁都不知道有那么一年,沈独逸去找大祭司,年幼的沈离出于好奇,也偷偷跟着一起去了。他躲在石柱后面,本是想等大祭司和父皇聊到一半时,突然跳出来吓吓他们,却没想到听见父皇在和大祭司谈论他的母后。 那一年,母后已经病危,只能每日躺在床上休养。那一年,他刚刚懂事,听说父皇会在他生日那天举国同庆。 那一日,他听见大祭司对父皇说,夏后和雪妃,只能活一个。要想保住雪妃的性命,唯有牺牲夏后。若陛下不忍,也可将其赶走。父皇沉思良久,最终丢下三字转身离去。 办不到。 他起初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生日那一天,直到他兴高采烈的去找母妃的那一天,他看见母妃闭着眼睛已无声息,任他怎么摇晃,再也不曾睁开眼。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办不到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父皇舍不得夏后,所以便不再理会母妃的死活。大祭司枉有通天本领,却也救不了母妃的性命。那么,既然坐上皇位便可决定生死,要沐家何用?待他坐上皇位,谁生谁死,也不过只是他一句话罢了。 他从不信命,所以对于沐氏一脉一直也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小时候经常被娇蛮任性的沐烟缠的头疼。因为她是大祭司的孙女,纵然不愿,也要耐着性子答应她的任何无理要求。直到大祭司突然暴毙,他本着看戏的态度去沐家上香,想看看这家主一死,下面是哪个按耐不住想跳出来的。却没料被突然跑出来的沐烟紧紧抱住,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推开,只能装模作样的拍着她的背安慰几句。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皇见状,竟然以大祭司逝去,父母皆不在人世为由,开口把她许给了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怎可能推辞?唯有下跪谢恩,娶下了这个他意料之外的包袱。 没错,意料之外。此刻,他更是能感受这种意料之外给他带来的苦恼。他一直认为,他的人生就好比下棋,一步一步,早就给他安排好。他为主宰者,所有人皆为棋子。但沐烟这步棋,着实让他有些无措。 沈离轻叹一声,背靠着树干,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昏迷的人儿。如他之前所说,这片林子到处都透着古怪,如今沈彦和沐烟都昏迷不醒,他的力气也没有恢复,所以只能静观其变。他本是让羽落一路暗中跟随,现在看来,羽落也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刚才在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羽落就会现身了,绝不会任他拿出匕首用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 ------------ 第七十五章:迷之梦境 “坏人.都是坏人.”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沐烟猛的睁开眼.却发现身旁居然一个人都沒有.沈离和沈彦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她一个人坐在大树旁不知所措. “沈离.小七.” 她站起身喊了几声.沒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她刚刚缓和的心情不由再次绷紧.因为恐惧.脸‘色’变的煞白. “绕圈圈.出不去.嘻嘻.全都走不了.” 沐烟捂住耳朵.却依然能听见那个声音.她蹙起眉.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是谁.你到底是谁.” 忽的.那声音停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后.沐烟四处张望.竟在一棵大树下又看见了之前那只白‘色’的小狐狸. 这一次.那只狐狸沒有立即就跑.而是就站在原地.一双火红的眼紧盯着沐烟那边瞧.因为距离不远.沐烟看的格外真切.那只雪白的小狐狸果真是有九条尾巴.通体雪白.虽说惊奇.却也着实漂亮的很. “你能听见我说话.” 小‘女’孩的声音又响起.沐烟一下子愣住.她左右张望了张望.又看了看那只小狐狸.最后才诧异的瞪大了眼. “是你在说话.”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只雪白狐狸.看见它歪着小脑袋像是也很惊讶的看着自己.最后干脆和它聊了起來. “一直是你在说话吗.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來这里寻找皇族龙脉的.” “龙脉.”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居然真的和沐烟对起话來.“地宫中有圣兽麒麟守护.它才沉睡二十几年.沈家又有新的继承人來挑战了.” 沐烟來了‘精’神.证实了是这只小狐狸在说话.当即不怕了. “原來真的是你在说话.沒错.是沈氏皇族的人來寻龙脉的.不过这片林子很奇怪.我们似乎被困在里面了.” “哼.”小狐狸昂起脑袋.“有本大仙坐镇此处.自然容不得外面人进入这皇族禁地.” “啊.原來都是你搞的鬼.” 沐烟轻叹一声.这才恍然大悟.看來沈离说的沒错.这九尾灵狐通灵‘性’.真的会些特殊的本领.竟然称呼自己是本大仙.看样子还是有身份的主啊. “狐仙不要误会.我们不算是外人.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与我同行的两位可都是当朝皇子.” 小狐狸依然昂着头.一脸趾高气昂的注视着沐烟.“你说他们是皇子就是皇子了.要是你们人类随口说说我就信.那岂不是太小看本大仙了.” 沐烟抿了抿嘴.实在拿这只小狐狸无奈.只好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你说要怎么办嘛.” “不怎么办.” 小狐狸摇了摇尾巴.回答的十分肯定.“这玄武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入的.多年來.圣兽麒麟守护地宫龙脉.我负责镇守这片林子.我们与沈氏的祖辈有过约定.但凡沈家后人來此处.只允许进入林子里.之后的路全凭个人本事.只有通过重重考验.才有资格坐上皇位.” 说及次.小狐狸用爪子挠了挠耳朵.瞥了眼沐烟又道:“这些多年了.难得遇上一个居然听懂兽语的小丫头.你也是沈家的后人吗.” 沐烟摇了摇头.诚实以待.“我不是沈家的后人.但是三皇子沈离的妻子.” “也罢.”小狐狸摇头晃脑.似乎对沐烟起了好奇心.“看在你陪我聊天的份上.我破例告诉你一个消息.这地宫龙脉的入口.就在这片林子里.只要你们能破了我的幻境.就能找的到.” 小狐狸说完这些话.转过身似乎要走.沐烟急了.连忙唤住它道:“那要是破不了呢.” “嘻嘻.”小狐狸笑了.声音一如之前那般诡异.“破不了.那就只有死在这片林子了.之前你沒听见惨叫声么.都不需要我动手.他们就会自相残杀了.” 死在这片林子里.沐烟骇然.眼看着那只小狐狸跑走.她下意识的就想拦住它.于是赶紧迈着脚步去追. “你别走.” 忽的.沐烟陡然坐起身.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住.那熟悉的温暖感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烟儿.怎么了.” 沈离关切的容颜映入眼帘.沐烟眨了眨眼望向四周.这才恍然明白.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这个梦如此真实.让她下意识的信以为真. 思及此.她反手握紧沈离.有些‘激’动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梦里的一切其实都是真的.我见到了那只九尾灵狐.还跟它说了一会儿话.它告诉我.龙脉在地宫里.有圣兽麒麟守护着.这地宫的入口.就在这片林子里.而这林子就是由九尾灵狐镇守的.它用幻术困住了我们.我们只有破了它的幻术.才能找到入口.” 沐烟说的急切.因为生怕一个停顿就把梦里的事情忘记了.沈离听见后蹙起了眉.似是有些不解.却又沒说半个字.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 沐烟见沈离眉头紧锁.半多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其实也是.这一切都太过玄幻了.单单是她能和九尾灵狐聊天这件事.就足够让人产生怀疑的.但是她真的听见了对话说话.也确实和对方聊了一些.无从解释.无从理解. “我信.” 沈离出乎她意料的点了点头.沐烟闻言高兴不已.刚想说那就赶紧想办法突破幻境找入口.却看见沈离抬手指了指她的右后方. “我信你所说.但是我们眼下的问題.是要先等七弟醒过來.” 沐烟顺着他的手势回头瞧去.就见沈彦躺在地上.呼吸平稳却一直昏睡不醒.她心中一突.下意识就觉得糟糕了.看样子.沈彦多半是和她一样.陷入了莫名的梦境之中.只不过个人梦境应该不同.她是运气好.能听懂九尾灵狐的话.但小七不懂.而且动物缘极差.他要进入了梦魇无法自拔.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來了. 不对不对.沈离不是沒事么.那小七也应该不会有事的.是她想太多.只不过一个梦境罢了.到了一定时间自然会醒. 沐烟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却不知沈离并沒有入梦.而且事情果然就往最坏的方面发展了.此刻的小七爷.正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中却丝毫沒有察觉. ------------ 第七十六章:镜花水月 “小七!小七!” 沈彦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眼,看见唤醒他的是沐烟。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望,却没有看见沈离的身影。 “三哥呢?我刚才睡着了?” 他向来活的随性,却也没到毫无警觉的地步。好歹自己也是皇子身份,这出门在外的还是要多多防备才是。可他明知道这片林子古怪,竟也睡着了,这一点儿让他有些困惑不已。 “嗯。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们刚才在这休息,你靠在树边一会儿就睡着了。你三哥也不忍心叫醒你,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他一个人先去前方探路了。可这已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你三哥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所以就叫醒你了。” 听沐烟这么一说,沈彦有些惭愧的拍了拍脑袋,歉意道:“哎,是我不好。三哥之前还说要多加小心的,结果我居然睡着了,真对不起啊。” “没事,你也是累着了吧。” 沐烟靠近沈彦,眉眼含笑,蹲下身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这番亲密举动让沈彦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恍惚道:“木头?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 沐烟笑的好不温柔,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沈彦的身上。靠近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声音透着十足的魅惑。 “其实我也是一直喜欢你的。但是我已经是你三哥的妻子,自然不能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这一路走来,我发现往往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我嘴上不说,实则心里早已对你放心不下。现在时机正好,趁着你三哥不在,你我这就一起离开吧。让你三哥一人去寻什么龙脉,等他当上了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也就很忘了我是谁了。” 沈彦望着沐烟,几乎被迷了双眼。他心里有多喜欢她,真的只有天知地知了。之前虽说放弃了,但是说得简单,真正忘记谈何容易?要不是对方是他一直尊敬崇拜的三哥,要不是看见沐烟的眼里心里只有三哥一个人,他岂会那么轻易放手? 可现在这是怎么了?沐烟此刻的笑容,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她不似以往保持距离,而是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不仅如此,她还说着他一直渴望听见的话语,他曾千百次在心里呐喊,希望木头可以跟他走,如今,是真的如愿了吗? “怎么?你不愿意带我走了?你不喜欢我了?” 沐烟见他半晌没有反应,不由皱起眉头像是生了气。沈彦见状,当即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喜欢你,我当然愿意带你走。” “嘻嘻,那就走吧。” 沐烟忽的站起身,拉过沈彦的胳膊就想拽着他一起离去。沈彦顺势也站起身,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怔然的望着沐烟。 “怎么了?” “木头,你真的想好要跟我一起走吗?你可知我们这一走,往后的日子说不定就得东躲西藏。三哥要是释怀也就罢了,他要是不能放下,那势必会把你追回去的。到时候你我的下场,可就真的只能听天命了。” 听沈彦这么一说,沐烟不由松开他的手,眼露鄙夷道:“你害怕了?不敢带我走了?” “不!”沈彦矢口否认,语气十分坚决,“我沈彦是什么人,木头你应该清楚。我要是怕,当初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你离开三哥的府邸。” “那你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带我走就是。” “木头……”沈彦神色踌躇,似乎很是犹豫不决,“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我怕的,是担心你日后终有后悔的一天。到时候我怕你会怨我,会怪我,甚至会恨我。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三哥不是我,我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可知,你若是真的跟我走了,就断断不会在放开你了。” 沐烟一愣,似乎也被沈彦这番话震撼到。不过她很回过神,抚了抚耳鬓碎发道:“你那三哥冷冰冰的,我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你?你对我多好啊,又体贴又温柔,还会照顾我。放心吧,我让你带我走,自然不会后悔的。来,赶紧走吧。别待会儿等你三哥回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话音一落,沐烟又拽过沈彦的手臂,想拉着他一起走。可是对方还是停住脚步不动。这一下,她真是有些生气了。回过头想斥责一番,却见沈彦的神色不似刚才那般犹豫,而是竟透着些许狠戾之色。 “你不是沐烟!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彦说话间已经迅速后退几步,腰间软剑出鞘,直指沐烟的咽喉处。 沐烟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番变故。但是她依然扬起笑容,乖顺道:“小七你这是做什么呢?我不是沐烟是谁?你是不是刚才睡糊涂了?” “哼!” 沈彦冷哼一声,完全没了往日里的潇洒俊逸。剑身透着寒光,他的眼神里也满是冷然。若是真的沐烟在此,怕是这才真正体会到,沈离和沈彦这两兄弟,其实也有相像的地方的。 “不必在这里跟小爷我装模作样,以为变成沐烟的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小爷我实话告诉你,木头才不会像你这般假惺惺,也断然不会说三哥的是非。她那般聪慧的女子,怎不知三哥表面虽冷,但若真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会视若珍宝吗?她若真觉得三哥不爱她,这一路走来怎么会那般依赖?得!小爷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这什么玩意多半也听不懂吧?” 身份被揭穿,这让假沐烟无法在继续演戏。她只能僵在原地,笑容不在,脸上满是不甘的愤怒,声音也变了调。 “本大仙原本看你还算顺眼,还想着让你在美梦中永远沉睡下去,却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也罢,沈氏皇族的血脉确实也有异于常人之处,不枉费圣兽麒麟一直在地宫替你们守着龙脉。” “你说什么?” 沈彦没听懂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脱口询问。可假沐烟明显不打算搭理他了,只轻轻冷哼一声,眼神上扬带着不屑。 “不过你们也别得意的太早,破的了这迷之梦境,可不一定看得透本大仙所布的幻境!而且血脉传承,可不一定全出好苗子!之前在入口那一个,好像也是你们的兄弟吧?带了一帮人进来,结果只会自相残杀罢了!本大仙就任由你们闹一闹,看看你们谁能找到地宫的入口!” 语毕,假沐烟猛地抬手一挥袖,一阵阴风扫过,沈彦下意识的护住头防御。再回神时,已不见假沐烟的身影。 ------------ 第七十七章:狭路相逢 “敢骗小爷我.有种你别跑.” 沈彦猛的坐起身.刚睁开眼.头顶就遭到一个爆栗.他下意识的捂住脑袋.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沐烟那张熟悉的容颜. “睡的可好.” 沐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因为很担心他在睡梦里就醒不过來了.沈彦却‘迷’茫的眨了眨眼.不确定的瞧了瞧沐烟.最后瞥见沈离站在一旁.这才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猛地抬手捏住沐烟的脸颊.眸子里闪过一抹气愤之‘色’. “睡的一点都不好.” 沐烟被捏的莫名其妙.忙着拍开他的手也是恼怒了.“自己睡了半天让我们担心的很.现在睡的不好还敢跟我发脾气了.小七你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别跟小爷我玩这一套.想死和不想活不是一个意思么.”沈彦虽然闹腾着.但是关键时候脑子也不笨.听沐烟这么一说.当即反驳起來.“你以为小爷我想睡这么久啊.要不是梦见你……” 话音戛然而止.沈彦突然停了口.沐烟听见了那最后一句.也是停下了动作不在与他闹.两人默默的面面相觑.都不由自主的偷偷瞥向一旁的沈离. 也不知是真的沒有听见还是装作沒听见.沈离神‘色’如常.见沈彦醒过來.便开口道:“既然都醒过來了.那么便继续赶路吧.” 都.沈彦听出了关键字.一边站起身一边问出了心中疑‘惑’.“怎么.你们都睡着了.” 沈离沒有说话.沐烟则点了点头.“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之后就醒过來了.” “你也做梦了.”沈彦惊讶的问着.“那三哥呢.三哥是第一个醒过來的么.” 沐烟和沈彦一样好奇.便把目光移向了沈离.沈离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題上多做纠缠.便直接道:“我沒有睡着.刚才突然意识不清的时候.我拿出匕首在手上划了一刀.之后见你们俩只是昏睡不醒.所以才放心的在原地守着等你们醒过來.” 两人这么一听.惊讶之余也关切他的伤.沐烟走到他身边.想看一看他的伤势.却见沈离冲她摆摆手.示意并沒有什么大碍.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如果不是我的错觉.那么现在这片林子的光亮似乎是变暗了许多.照之前进林子前的时辰.加上你们刚才昏睡的时辰來看.此刻外面多半已经天黑了.这林子的亮光应该也是由白天日照所产生的效果.这会儿日头落下.这林子很快也会暗下來.如果烟儿的梦境是真.那我们这会儿应该都在那九尾灵狐的幻境之中.当下我们先往前走段路.一來先拉开与大哥他们的距离.二來也找个可以藏身落脚的地方慢慢商议接下來的路该怎么走.” 沈离分析规划的很清楚.沈彦和沐烟自然也是无意见的点头遵从.于是三人便顺着小路继续朝前走去.却沒料刚走上几步.沐烟的耳边就陡然传來一句小心.她还沒反应过來.肩上就搭來一只手.抱着她朝左方急急退了好几步.下一秒.一支冷箭从她耳鬓穿梭而过.直直钉在了前方一棵大树上. “烟儿.” 她稳住脚步.立马被人捧起了脸颊.沈离蹙眉望着她.眼睛里满是担忧.上下打量着她一会儿后.才像是稍稍放下了心.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让她有些无措.而这时.另一边刚刚躲避冷箭的沈彦.突然厉声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沐烟回头望去.竟看见后方小路突然冒出好些人.为首的那个人一身华服锦衣.看似就出身不凡.听沈彦喊他大哥.沐烟也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个多半就是溟国的大皇子.晋王沈耀. “七弟.瞧你这话问的.做什么.呵呵.大哥我自然是想在这里解决掉你和老三啊.” 沈耀笑的好不得意.虽然之前在刚进林子那会儿遇到了点事情.但好在他带來的人多.死几个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早在父皇下诏让他们兄弟几人來寻龙脉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不会让老三活着回去.这片林子到处透着古怪.可即便如此.依然让他找到了老三.看來这一切.也是天意啊. 他瞥了眼沈彦.见他冷眼寒光.似乎是生了气.不由假惺惺道:“当然.我本沒打算除掉你.无奈你好端端的逍遥皇子不当.偏偏跑这來跟着凑热闹.既然你非要和老三‘混’在一起.大哥我只好送你们兄弟两一起上路了.” “兄弟一场.你也下的去手.”沈彦冷着声.第一次为所谓的兄弟之情感到心寒. “父皇明明说了.谁找到龙脉谁取回圣兽麒麟之血谁就是太子.你要真想坐上太子之位.那尽管凭本事找龙脉驯服圣兽去.何故非要手足相残.要我和三哥的命.” “哈哈.” 沈耀失声狂笑.摇着头‘露’出一脸鄙夷之‘色’.“啧啧.七弟啊七弟.你看來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还这么幼稚呢.你跟老三关系这么好.就沒从他那里学会一丁点儿的本事.” 说及此.沈耀伸手指向沈离.昂着头半是夸赞半是嘲讽道:“瞧瞧你三哥.天纵英才啊.父皇.夏后.还有朝中的那些个老东西.个个都夸他.他表面看起來温文儒雅.实则城府深着呢.你瞧.他就绝对不会跟我说什么手足之情这些话.因为他的心里.从來就沒有我这个大哥.” 沈离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尽管面对沈耀这样的架势.依然从容不迫. “三弟我一直以为.大哥也不过就是个饮酒作乐.留恋美‘色’的无用之人罢了.不过听你刚才一席话.倒是让我有些惭愧.原來大哥你也有头脑好的时候.至少.还知道我根本沒把你当回事.” “你..哼.” 沈耀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沈离居然还敢如此桀骜不驯.气愤的一挥袖.也懒得再与他多做口舌之争.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形成包围之势.将沈离三人困在了其中. ------------ 第七十八章:受伤 “老三,你说我留恋美色,你又好到哪里?寻龙脉这么大的事,不随身带几个侍卫,反而带着你家媳妇过来了。之前还听说你不怎么喜欢这沐家的小妞,如今见你这样,倒是宝贝的很嘛你放心,你死了之后,这小妞我会蘣你好好照顾的。日夜宠爱,保证让她很快就忘了你。” 沈耀眼里露出淫秽之色,直勾勾的望着沐烟。沈彦本就年少气盛,之前对沈耀作法不满,现在又听见他说出这等无耻之言,遂当即拔出腰间软剑,没等沈耀的人马围上来,就率先攻了出。 街的双方一旦谁动了手,那就像触动了紧绷的弦一发不可收拾。沈离抢下一人的剑,一边护着沐烟向后退,一边招架着蜂拥而至的杀手。 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对抗下没有好的结果。沈离砍杀了袭来的三个杀手,对前方大喝一声, “阿彦,不可恋战” 沈彦也知此时情况对他们很不利,不可做无谓的抵抗。遂眉心一蹙,手腕翻飞间又斩杀了几个人,之后迅速退到了沈离的身旁。 “三哥” 沈离把沐烟往他怀中一推,没等沈彦说完话,就厉声道:“带着烟儿先走。” 毅然决然的语气让沈彦无从反抗,只更加蹙紧了眉,揽过沐烟的肩转身就带着她迅速跑走。沐烟也未说半个字,她知道这种情况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她不会武功,哭着喊着留下不走,只会更加连累人罢了。 “哼想跑?本王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沈耀抬起手,站在他身旁的两名侍从立刻搭箭上弓,同时瞄准了沈彦和沐烟那方。沈离眸子一睁,“小心”两字刚出口,那冷箭已经射了出。他反应极快,下手也是狠辣,长剑挑过,砍下两人头颅后,足尖一点,迅速向沈彦那方追了。 可任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满弓射出的冷箭。而那方的沈彦和沐烟,早在听见沈离那声“小心”后,就迅速回过了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沈彦推开沐烟,软剑出手,挡下了那两支冷箭。因为来的突然,沐烟被这么一推,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以为自己要狠狠摔上一跤时,却意外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沈离抱住沐烟,还未来得及安抚,就陡然又转了身子挡在了她的身前。沐烟只听见一声闷哼,接着就见一旁的沈彦瞪大了眸子。 “三哥” 沐烟知道沈七爷一向活的舒适自在,所以连带着性子也是吊儿郎当的。天大的事情到他身上,也从不见有多紧张。可这一次,她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惊慌。沐烟曾经跟他打趣时说过,能让小七爷你惊慌的事情,那绝对绝对是很严重的事情了。所以此刻,她的心都跟着颤了。 沈离的左肩中了一箭,因为疼痛,额头瞬间染上了一层薄汗。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淡定从容着。抬起右手丝毫没有犹豫的拔下那支箭,把沐烟推向了沈彦。 “阿彦,带着烟儿走。” 命令式的口吻,跟刚才一样让人无法抗拒。可这一次,沈彦却犹豫了。而沐烟则望着沈离,明亮的双眼里不知何时满是泪水。她走上前抱住沈离,埋首在他怀里,发出小猫般呜咽却又倔强的声音。 “不走,我不走。” 她一直知道,如果沈彦是澄明的碧色,从里到外都透着光。那么沈离就是玄色,沉重,广瀚,淡定着,却也征服着。前者执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她也曾动心过,毕竟那般好的男子,谁人能不爱?后者淡然,就像是墨色的夜空,可能有些无趣,但偶尔为你闪亮一颗星星时,你就会觉得特别的幸福。 “烟儿,不许胡闹。快跟阿彦离开” 沈离眉峰紧蹙,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他的左手,苍白了他的脸。沐烟这一次也异常的坚决,她揪紧他的衣裳,无力的摇着头。 “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 沈彦在旁看着,默默低头咬牙切齿,似乎也是狠了心。可笑他之前还劝三哥念及手足情谊,不要伤害其他哥哥。谁料到如今才明白他是多么的天真无知思及此,他猛地抬头狠狠瞪向沈耀,见他仍是一脸笑意,不由怒火中烧,提剑就朝他砍了。 沈离还在思索如何劝沐烟离开,乍一见沈彦冲了出,顿时心中一突,想阻挡已是来不及。沐烟也是看见了这一幕,知道以少敌多,无疑是自寻死路,心中焦急万分。 谁谁能来救救我们 沐烟在心里一遍遍呼喊,各路神明在一时间都被她念了个遍。后来也不知是真的出现了神明,还是怎么一回事,沈彦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的神色都有些茫然,因为这片林子里,突然就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笑声。 “嘻嘻嘻嘻连亲兄弟都不放过,果然是坏人” 这笑声在树林里盘旋久久,格外的慎人。而大皇子沈耀在听见这个笑声时,瞬加煞白了脸,四周的侍卫杀手也是一个个都惊恐万分的样子。在场的众人唯独沐烟不感到奇怪,甚至还露出了九死一生的希冀笑容。 “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有能耐给本王现身出来瞧一瞧” 沈耀抬头四处张望,殊不知他刚才带人一进林子,就是因为听见了这个笑声,所以手下的几个人就跟疯了似的,忽然拔刀互相残杀,把他也吓得不轻。后来笑声消失了,他缓过神才没理会这莫名的变故。 现如今已胜券在握,老三和老七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两个人就立马没命。可没想到这重要关头,那个触霉头的笑声又响起了。 “嘻嘻,本大仙也是你想见就见的?这片林子是本大仙的地盘,我想谁死谁就得死,我不让谁死,他也死不了” 话音一落,林子里突然冒出一阵烟雾。由于来得突然,众人都没有防备。加上之前沈耀的手下们都亲眼见识过惨况,所以一时间也慌乱了起来。 “阿彦” 沈离出声唤回沈彦,三人趁乱连忙逃走。沈耀在原地一边掩住口鼻,一边大声嚷嚷着,让众人别慌,千万别让沈离等人跑了。可这会儿谁都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盯人。于是等烟雾渐渐消散后,早没了沈离三人的影子。大皇子沈耀气的直跺脚,嘴里连连咒骂。 ()l ------------ 第七十九章:一个笑话 在沈离三人逃跑的过程中,树林里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他们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个石洞,这才一起躲进去稍作藏身。 沈彦捡来木柴燃起火堆照亮,沈离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支撑不住,一见形势安稳下来,身子瞬间没了力气,虚弱的倒在了沐烟的怀里。 沐烟连忙抱住他,手触及他受伤的肩膀,染上了满手的血腥。她虽谈不上娇身惯养,但从小到大哪见过这等场面?望着自己满手的血以及沈离那火光照耀下越发苍白的脸,饶是平日里再镇定,此刻也是慌了神。 而这时,沈彦走了过来,丝毫不含糊的撕开了沈离伤口处的布料,仔细瞧了瞧那伤口,之后舒展开眉头轻叹了一声。 “还好箭上没有抹毒。”说着,他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瓶扔给了沐烟,又道:“这是疗伤的药,你喂三哥吃一颗。我出去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止血的草药,采一些给三哥敷上。” 沐烟点了点头,看见沈彦离去,忙打开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喂给了沈离。沈离吞下药后欲坐起身来,沐烟却拦着不让,小心翼翼的抱着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举动让沈离不由失笑出声,纵然脸上苍白如雪,眸子里仍是淡定从容。 “烟儿,不需要这般紧张,我没事的。” “怎么没事!” 沈离这么一开口,沐烟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不止。她心思内敛,不太善于表达。瞥了眼沈离的伤口,便什么话都不说了。沈离见状,垂下眸子眼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知道刚才那阵势应该是吓着她了,不由闭上了眼想稍稍小憩片刻。 可他这眼睛刚刚一闭上,就被沐烟惊慌的声音唤醒。他抬起眸子望她,只稍一眼,便明白了缘由。刚想解释什么,却听沐烟开口道:“你别睡,千万别睡。我、我给你说个笑话好不好?” 沈离知道沐烟这是害怕他一睡下就不会醒来,想解释说让她安心并无大碍。可一听她要说笑话,不由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沐烟擦了擦眼泪,思索半晌后道:“以前有一个无恶不作的富商路过一片林子,结果遇见了山上的强盗。那强盗头子抓到他后,富商跪在他跟前连连求饶,说若是放过他,就把所有的财宝都给他。强盗头子听了之后想了想,就对那富商说,要放过你也可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放你走。富商虽是犹豫,但想着好歹也是一线生机啊,便点了点头。然后强盗头子就问他,这林子里一共栽了多少棵树?” 说到此,沐烟特意看了看沈离的表情,见他没有多大反应,便接着道:“富商愣住了,他哪里知道这林子种多少棵树啊。眼见着那强盗头子催促不已,他只能一个劲的磕头求饶。那强盗头子就说了,你就随便猜个数,说不准运气好就猜对了呢。富商想了想,就随便说了个数,结果强盗头子一刀砍下,把富商身边一个管家给杀了,血溅了富商一脸。” “然后呢?” “然后富商吓懵了,强盗头子又对他说,猜错了!不过小爷我今天心情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富商连忙磕头感谢,于是强盗头子就问他,一加一等于几?这一回富商心中乐坏了,毫不犹豫的就回答出来了,结果强盗头子又是一刀砍下,把他给杀了。” “为什么?” 沈离听的茫然,不是说笑话么?怎么听着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呢?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沐烟说出答案,与沈离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片刻后她眨了眨眼,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不好笑?” 忽的,沈离笑了,不是刻意迎合,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忍着疼痛,笑的如得到礼物的孩子一般明朗。 而他这么一笑,伤口又裂开了。血液冒出,侵湿了衣衫,让沐烟一阵惊慌。她想伸手捂住那伤口,但又怕他疼,最后只能抚上沈离的脸颊,哽咽道:“别笑了,别笑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怎么这么蠢呢,明明知道你有伤还说什么笑话,我——” 尾音戛然而止,未说完的话全部淹没在了温热的唇里。沈离拉下她的头,像是侵略般的吻上了她的唇。带着霸道和征服的气息,抵死缠绵。 片刻后,才稍稍退开,两人抵着额头平复着呼吸,之后沈离又在沐烟的唇上落下细细碎吻后,才悠悠道:“我真的没事,只是肩膀受伤罢了。儿时跟父皇去围场打猎时,也曾不小心受过伤。对不起,吓着你了对不对?你若是害怕,就一直摸着我的胸口,心跳不停,就代表我还活着。” 沐烟无声的点了点头,眼泪决堤,不停的滑落脸颊。沈离抬手抚上她的脸,一边拉过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 “不哭,烟儿不哭。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石洞外,沈彦站在那里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拿着草药,虽然明明应该早点进去替三哥敷药,但是一见那相拥的两个人,他最终还是停了脚步。 有些事他一直藏在心里,虽然劝过自己无数次放弃,但是每每一见到沐烟那张灵动的笑脸,什么话什么决心都抛在了脑后。他明知道沐烟心里有着三哥,但总是还存着那么一点希冀的。之前那个梦境多美好啊,如果不是最后他起了疑心,他怕是真要在那个梦境里睡一辈子不醒来了。 他原本以为,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爱沐烟。即便三哥喜欢,也绝对比不过他。他愿意为沐烟放弃一切,荣华富贵甚至是皇子身份,只要沐烟愿意跟他走,天涯海角,他都在所不惜。可三哥呢?三哥一心要当大溟的帝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现有的一切,甚至为了多方周全,连府上的几个妻妾欺负沐烟都装作视而不见。如此这般,怎可能会给沐烟带来幸福?沐烟跟着他,怎么可能会比跟着自己幸福? 可今日一事,让他彻底醒悟。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三哥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的挡在了沐烟的身前。一如他从小到大都崇拜不已的哥哥,坚强,从容,无畏,帅气的让他红了眼眶。 原来,早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可比。三哥连性命都愿意给,他怎么可能还争的过? ------------ 第八十章:九尾灵狐 隔日清晨,沐烟迷迷糊糊的醒来,却见身旁的沈离不见了踪影。她连忙起身四处寻觅,出了洞口,才看见那兄弟二人正在一条小河边忙碌着。 她走上前,在他们背后拍了拍,得到两张俊朗的笑颜后,心情颇好的问道:“在忙些什么呢?” 沈七爷笑的一脸灿烂,抬手指了指沐烟的肚子。“昨个被大哥堵的太突然,逃跑时忘了拿随身包裹。咱们的干粮可全在里面呢,这会儿要填饱肚子,自然是要亲自动手了!” “要捉鱼么?” “嗯。” 沈离此刻卷着袖子,肩膀上的伤口不算,手臂上的刀伤也还没有恢复。沐烟见状蹙起了眉,不免有些担忧他的情况。 “你肩上还有伤呢,让小七去就好了,你就坐下来休息吧。” 沈彦也是附和着点点头,显然也不想沈离动手。“就是啊,三哥你肩膀有伤,就休息吧。有我在,什么鱼都跑不掉!” 这么说着,沈彦已经卷起裤脚走进了河里。沈离站起身,拿上随手做的鱼叉,不顾沐烟阻拦也跟了上去。 不稍一会儿功夫,俩兄弟收获颇丰,沈彦瞪着沈离鱼叉上又肥又大的鱼,脸上满是不甘心。 “三哥,我离京这么多年,按道理来说,这野外生存比你要强得多啊。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你这个闲逸王爷比我这个在外飘荡多年的浪子还要厉害呢?这不对啊!” 沈三王爷自从受伤之后,整个人像是变柔和了许多。听见沈彦这番话,竟挑起眉梢微笑道:“有些本领是天生的,没办法。谁让我是你三哥呢,自然要比你厉害一些。” 沈彦瞪眼不服气,一边生火准备烤鱼,一边嘟囔道:“我就不信这烤鱼的技术也比我强!待会儿木头你做裁判,我可先说好啊,要公平公正,不能偏向我三哥那一边!不然把你这个木头也一起烤了!” 沐烟失笑着点头,反正也是闲着无聊,便站起身道:“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果子。不走远,就在这附近转转。” 沈离知道沐烟昨日受了惊吓,心情定是还不稳定。反正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多危险,就在附近的话,出了意外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嗯,你去吧。记着别走远,最好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沐烟应了一声,然后就朝一处走了去。兜兜转转了一会儿,回来后还真是摘到了些果子。沈彦先是拿过来一个个仔细瞧了瞧,还没说话,就被沐烟抢了过去道:“你放心,这些果子没有毒。” 沈七爷来了劲,心想沐烟这从小在沐府娇身惯养的千金小姐,如何知道有毒没有毒?思及此,存心挑眉调侃道:“哟?你就知道没有毒了?小爷跟你说,模样越是鲜艳的,越是毒性强!” 沐烟耸肩笑了笑,完全不上当。丢了沈彦一个白眼,拿起手中的果子振振有词道:“这是朱果,不仅能果腹,还具有镇痛的效果。这是石菱,虽然壳子有点硬,但是果肉甜美,但是没成熟的就会有点涩。” 沈彦瞪大了眼,惊讶的望着沐烟。“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沐烟一愣,见沈离也是不解的望向自己,顿时有些心慌。她平日里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草药书,然后有事没事就去百度搜索看图片这种事,她能告诉他们么? 沐烟眼珠子一转,脑中顿时有了主意。 “我们沐府有个下人叫做度娘,她本是千金小姐,后来家道落魄了,逼不得已只能沦落成下人进了沐府伺候我。她能说会道,我与她就十分投缘。呃,她家之前就是做草药买卖的,所以对野外啊深山树林里的一些东西很熟悉。她有一本书,我看过,里面就写到过我手上的这两种果子。怎么了?我摘的不对么?” “度娘?” 沈彦眨了眨眼,“沐府果然是卧虎藏龙啊,一个下人居然也懂这么多了!你摘的对,没错,确实是朱果和石菱。哎,我本还想在你面前摆弄摆弄呢,没想到你居然都知道了。” 沐烟讪笑着,瞥了眼沈离,见他正专心致志的烤着鱼,这才舒了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关。 又过了片刻,鱼已经烤好。沈彦像献宝似的递到了沐烟的身前,睁着闪亮亮的眸子望着她。这若在平时,沈离绝对会任由他们两个闹,自己单独在一旁吃鱼就好。可这会儿,沈三爷居然也把他烤好的鱼递到了沐烟的身前,神色虽淡然,但这举动摆明了是想跟沈彦较量一番。 沈彦一见自家三哥第一次跟自己较劲,便更是加深了想赢的心思。一边满含渴望的盯着沐烟瞧,一边小声催促道:“吃吧吃吧,看看谁的鱼比较好吃!” 沐烟头一次感到为难,稍稍想了会儿,伸手同时接下了他们拿过的鱼。这条咬一口,那条也咬一口。嘴巴动着,就是不开口点评。 沈三爷倒是不慌不忙,继续烤着下一条。可小七爷就急坏了,自打沐烟吃下了那一口,就一个劲的问着,“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哪个比较好吃?” 沐烟嘻嘻一笑,“都好吃!” 沈彦怒了,眉头一蹙不爽道:“怎么能都好吃呢!不行不行,你必须得评出一个最好吃的!小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做饭的技术不怎么样,可烤鱼的技术是一流的,不可能跟三哥打成平手!” 沐烟纠结了,确实是都好吃啊,这小七怎么这么矫情呢!她偷偷瞥了眼沈离,见他没什么表情,不由心想,既然小七这么在乎,不如就夸他一次好了。反正沈离也无所谓,说他烤的不如小七,应该不要紧的。 思及此,沐烟咳了咳嗓子,刚想说沈彦烤的比较好时,却听到沈离突然道:“这天底下能吃到本王亲手烤的鱼,你可是唯一一个。怎么?不好吃么?” 话语卡在喉咙里,沐烟瞬间没了声。这左右为难的状况还是她头一次遇到,正思索该怎么办时,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 “嘻嘻,既然小丫头这么为难,那就由本大仙来尝尝味好了。” ------------ 第八十一章:羽落之踪 之前就是因为这类似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才引发了大皇子沈耀那方的混乱,沈离等人才得以逃脱出来。这会儿乍然又听见,沈离和沈彦不由立即站起身戒备的四处张望。 “阁下到底何方神圣,可否现身出来见上一见?” 沈离眯起眸子,对方虽说之前帮过他们,但毕竟敌友不明,不可轻易相信。 “你这小娃娃说话就比刚才那个娃娃好听些。不像他,张口闭口就什么妖孽什么玩意的。哎,同是一个爹娘所生,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狐狸?小狐狸是你吗?” 沐烟不似沈离和沈彦那般紧张,反而还挺期盼的望着四周,找寻声音所在。沈彦瞥了眼沐烟,还没搞明白她说的什么小狐狸,就听见那声音又道:“女娃娃胆子不小!本大仙好歹活了几万年,什么小狐狸?哪里小?” “嘻嘻,不小不小,狐大仙可是要吃鱼?” 沐烟讨好似的晃着手中的烤鱼,沈离却下意识的把她护到了身后。 “嗯,闻着挺香,就尝尝味吧。” 话音落,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从一处草丛中突然窜了出来,迅速朝沐烟奔了过去。沈离反应极,抬手就欲出击,却被沐烟及时制止。 小狐狸蹦起,叼着烤鱼落到了地上,有滋有味的吃着,还时不时点着小脑袋说烤的不错。这副离奇的场面,让沈家两兄弟皆错愕愣住了。 沐烟轻轻扯了扯沈离的袖子,悄声在他耳边道:“这就是我梦中出现的那只九尾灵狐。之前我不是听见有人在说话么?也就是它说的。” 沈离默默点了点头,望着那只小狐狸,保持静观其变的态度。可沈彦却没办法像他这么淡定了,沈七爷瞧着那只九尾灵狐,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手中的烤鱼不知道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只见他张大了嘴巴,好半晌都是这副傻样。 等那边的小狐狸把烤鱼吃的都差不多了,沈七爷这厢才总算回过了神。一个箭步蹿到了沈离和沐烟的身旁,伸手指向小狐狸那方,结巴道:“木木木、木头。尾巴!尾巴看见没?真的是九条啊!说话了,三哥你刚刚听见没,狐狸啊,狐狸它居然说话了!” 沐烟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摇头失笑。“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你三哥之前不就说过它是九尾灵狐么,自然是有九条尾巴。能说话也不稀奇,这世间万物其实都能说话,就是要看能不能听懂了。九尾灵狐通灵性,活了几万年,会说人话也正常了。” 哪里正常? 沈七爷欲哭无泪,想他从小就离京到处飘荡,游遍了山川河流,看遍了各种美景。稀奇珍兽也遇见过不少,可却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九尾狐狸啊! “唔,不错,好吃!” 小狐狸很的解决掉了一只鱼,眯着细长的眼用小爪子摸了摸肚子。它回头望向沈离等人,像是在审视什么似的。沐烟和它算是第二次见面了,也不害怕,还一脸笑嘻嘻的。沈离处变不惊,虽说眸子里有些讶然之色,但也沉着自持,丝毫没有惧意。而沈彦却没办法淡定,被一直会说话的九尾狐狸这么瞧着,不由额头冷汗直冒。 “三、三哥。狐狸吃鱼的吗?你说,它,它吃不吃人?” 沈离丢了他一个白眼,想着说你不是一直喜欢动物么,怎么真正出现一只珍奇的,反倒把你吓成这样了? 可他这话还没开口,就听那九尾灵狐张开嘴巴道:“小娃娃放心,人肉太酸,本大仙不喜欢吃。我不但不吃人,看在你们请我吃鱼的份上,还送你们一个人。” 这么说着,九尾灵狐忽然用爪子在右后方轻轻一划,只见这空间就像裂开似的,陡然生出了另外一副画面。也是差不多模样的林子,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身着黑衣的男子,警惕心应该是十分的高。九尾灵狐爪子刚一划开裂缝,他陡然就戒备的转过身。而这么一转,瞬间露出了惊讶的模样。 “爷?” 那人不确定的开口呼唤,直到沈离对他点了点头,他注视良久,才终于是朝这边走了过来。刚一走到沈离的身前,就单膝跪了下来。 “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 沈离摆了摆手,摇头道:“这片林子古怪的很,不能怪你,起来吧。” “三哥?这是谁啊?” 沈七爷向来是好奇宝宝,喜欢插一脚凑热闹。沈离也不瞒他,解释道:“是我的贴身暗卫。本来我是让他一路暗中跟随,顺便留意大哥那边的情况。谁料一进这林子,他就与我失去了联络。” “是属下的错!”羽落未曾起身,依然跪着垂首禀报。“不瞒主子,属下其实在林子外逗留了半日,在临近傍晚才进的这片林子。本是想尽寻到几位主子,可没想到有高人在此处布下了疑阵,属下被困住,寻不到脱身的办法。” 高人?小七爷挑起眉梢,下意识的瞥了瞥那只雪白狐狸。羽落顺着他的视线瞧去,看见那只九尾灵狐时,也是稍稍露出了惊讶之色,但很的便消失不见,也不曾疑问什么。 沈离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知道他这暗卫向来听从他的命令,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半日。遂不由问道:“可是外面出了事?” “嗯。”羽落点了点头。“帝都昨日午后传来的急报。雪国终于按耐不住,发兵攻打了边境之城。冯将军领军出征剿灭,却被敌方一年经小将重伤,退回城里时因为没料到自己会大败,所以一时间急火攻心,已经牺牲了。” “什么!?” 沈彦惊呼出声,沈离抬手拦下他,示意羽落接着往下说。 “皇上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怒,本是欲继续派兵镇压,可朝中多半都是文官,冯将军这么一死,冯家虽然有几个儿子,但多是无用之才,唯有那在宫中任职御林军统领的四儿子冯沧澜有些本事。但他在宫中负责保卫皇上,不可能领兵出征前往边境对抗雪国蛮军。所以陛下下令让所有在外的皇子立即回京,想必应该是打算在几位王爷中选出一人领兵前往。我收到消息后,立即想通知主子,可是进了林子之后就找不到主子的踪迹了。” ------------ 第八十二章:谁走谁留 “好!我们这就出发回京。” 沈离丝毫不犹豫,拉过沐烟的手就准备寻出路离开。可沈彦却在这时突然拦下他,神色变的格外认真。 “三哥,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你就这么回去,不觉得可惜么?” “你的意思?” 沈离挑眉望向他,沈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照大哥那性子来看,既然都已经来到此地了,不找到龙脉他绝对不会罢休。而其他哥哥们,我敢跟你打赌,保证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帅印的。所以啊,我的意思就是,三哥你留下继续寻龙脉,我替你回去领兵出征!” “你?” 这一次,不仅沈离惊讶,连沐烟都忍不住疑惑出声了。 沈彦抿嘴翻了翻白眼,很是不爽的模样。“怎么了?我怎么了?别看小爷我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可一旦正经起来,那是非常有担当的!” “胡闹!” 沈离蹙眉甩了甩袖,“领兵打仗岂同儿戏?别说你从没这些经验,你常年不在京,连如今两国的形势都不清楚,如何能让父皇安心把兵权交给你?” 其实这些还不是重点,夏后专心培养他,放纵沈彦在外游荡,说是大仁大义,实则还不是希望沈彦能活得自由些。身在帝王家远不如人们想的那般美好,夏后让沈彦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若不想当帝王,这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他沈离的身上。 三王爷何许人也,怎可能不知道夏后的良苦用心。只不过他正好也是想坐上这皇位,倒是恰巧应了夏后的期望。雪国多年来一直对大溟虎视眈眈,这会儿终于按耐不住出兵挑衅,还杀了冯老将军。沈彦若是回去接兵权,夏后怎能愿意?父皇又情何以堪?父皇的众多皇子中,怕最是不愿意希望七弟出征吧。 “三哥,你别看弟弟我常年在外看似游山玩水,其实对朝廷大事还是挺关心的。你放心吧,此次我回去接兵权绝非鲁莽行事。” 说及此,一向玩世不恭的小七爷倒是也叹了一声气,一脸认真的模样。 “三哥,不瞒你说。我虽然不怎么回宫,但是有些事我也明白。父皇的几个儿子中,他最疼的是我,最看重的是三哥你。大哥虽然也算骁勇善战,但野心太大,也太过凶残暴戾了。二哥胆小懦弱,成不了大事,四哥五哥六哥就更不用说了。朝中大臣基本都站在三哥这一边,太子之位指日可待,可大哥不服气,祖宗规矩也是长者为尊。父皇是没办法公然偏袒,才拿出龙脉说事。大哥难得有扳倒你的机会,所以他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两国的形势我也不能算全然不明白,还是知道一些的。父皇年纪大了,也要坐镇皇城,倘若真是从皇子中选出人挂帅出征,怕是非我莫属了。” “等等!” 一直没有出声的沐烟突然开口道:“可若是就你一个人回去了,皇上那边该怎么解释?三王爷和你大哥岂不是抗旨不尊?” 沈彦摆了摆手,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敲。“笨!父皇当年既然取回了麒麟之血,那肯定也是闯过这片林子,知道这林子的古怪的。我回京后就告诉他,三哥让我留在林子外等他回来,他自己一个人去了林子里。然后我收到了消息就匆匆忙赶来回来,三哥还并不知情,不就完事了?” 沐烟闻言,难得对他露出了刮目相看的表情。沈离却摇了摇头,依然严肃的神情。 “不妥。边境之城被破,冯将军战死,我大溟国如此危难之际,我怎能还有心思去寻什么龙脉。七弟不必多说,我与你一起回去。” “哎呀三哥你傻不傻啊!”沈彦急了,“你这么一走,万一大哥真瞎猫碰到死耗子给他找到龙脉了,那怎么办?父皇可是当众下了诏,谁寻到龙脉谁带回麒麟之血谁就是太子啊。你难道真想把太子之位让给大哥么?” 沈离垂眸沉思,神色稍有松动,毕竟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眼看着民心所向,朝中大臣也是纷纷赞好,难道真要就此放弃? 沈彦一见他愣住,立马继续道:“再说了,我回去后不一定就立马带兵出征了。这里离厩还那么远,赶路也要一些时候啊。还有母后那边,肯定也不放心,我还要安抚她的情绪。三哥你就安心留下寻找龙脉,如果在我出征之前你能赶回来,那是最好,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边境杀敌!我啊,在外面游荡那么久,总是在逃避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如今雪国来犯,也该是我好好回报父皇厚爱的时候了。” 沈离眼神一凛,不由伸手拍了怕沈彦的肩膀。 “阿彦,你长大了。” “嘿嘿,总是被父皇母后还有三哥你宠着,才会一直长不大的。”沈彦嬉笑着,眸子陡然一正。“这一次,就让我去证明我存在的价值吧!” 沈离望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喜欢粘着自己的弟弟,忽然就觉得他变了好多。血液的羁绊果真如此强大,往日里那个整天嘻哈玩乐的少年,在国家有危难之时,居然也知道责任和担当了。 不仅沈离如此,连沐烟也觉得这一刻的沈彦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原来少年的成长,真的只凭一件事或者一个历练,就能让他褪去稚嫩外表,变成坚强可靠的男人。 思及此,沐烟不由扬起笑容,对沈彦道:“小七,在厩等着我们。我和你三哥找到龙脉取回麒麟之血后,就立马回去找你。一定要让我看看沈七王爷骑在马背上的英姿啊!” “哈哈!” 沈彦放声大笑,似乎很是高兴,连眉眼都染上了浓浓的笑意。谁都不知道,真正让他下决心回去的,其实还是沐烟。他看出了沐烟的心里装满了三哥,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他看到三哥都愿意为了沐烟牺牲性命,这般两厢情愿的感情,他还掺合什么呢? “木头,我一定等你回来。” 似是许下诺言一般,沈彦颇为认真的说出这一句。沈离瞥向一旁,眼神有些闪烁。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不明因素。 ------------ 第八十三章:五条烤鱼 九尾灵狐在旁边玩着自己的一条尾巴,百无聊赖的瞧着沈离等人。见他们像是终于商量好的样子,才悠哉哉的说道,“你们在这哥俩好感情深的,可有想过怎么走出这片林子?” 沈彦一愣,刚刚一腔热血瞬间碎落满地。是啊,他们被困在这林子里呢,前不能进,后退也无路,他连走出这片林子都没把握,还怎么回去领兵打仗? 沐烟嫣然一笑,走到小狐狸身旁蹲下了身。本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它的皮毛,可小狐狸精得很,看她抬起手,立马就闪到了一边,还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嘿嘿,狐大仙你一定知道回去的路,对不对?” 沐烟讨好似的笑,小狐狸却昂着脑袋傲气的很。“都说了,这里是本大仙的地盘,我自然是认得路。” “那可不可以请大仙你带小七出这片林子呢?” “我为什么要带他出林子?” 九尾灵狐昂起脑袋望天,完全不理会沐烟的卖萌陪笑。“你们从闯进这林子的那一刻,就只能靠自己本事进出。规矩是我定的,哪有我自己破了规矩的道理?本大仙才不管什么国家战乱,皇子争位。本大仙只管游戏山林,看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沈七爷本是对这小狐狸有些忌惮,毕竟动物能说人话,平常人见了早以为遇见了妖怪四处逃窜了。可沈彦毕竟有沈氏一族勇敢的血脉,虽说乍一见到确实有些惊慌,但眼看着这小家伙跟平常狐狸也就多出几条尾巴会说话而已,再者听闻边境战乱的消息,一时间这慌张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可这一会儿,听着小狐狸风轻云淡的说着他们兄弟间自相残杀的事,不由有些愤怒,皱眉瞪向小狐狸,大有砍下它一条尾巴的冲动。 沐烟回沈彦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依然讨好的笑着。伸手指了指刚才烤鱼的火堆处,水漾的眸子满是晶亮。 “我知道这里是狐大仙的地盘,我也知道这林子的幻境就是大仙你布下的。可是大仙之前不是也对我说过,这么多年来,难得有人能与你聊聊天说说话么?你就看在我们俩这么有缘的份,就破个例如何?你看呐,只要你把小七送出了林子,我让我家夫君继续给你烤鱼吃,我就负责陪你聊天,你觉得可好?” 小狐狸眼珠子明显的动了动,但不稍一会儿就故作生气道:“哼!以为区区一条烤鱼就能让本大仙屈服么?女娃娃未免也太小看本大仙我了!” “那……两条?” 沐烟讨价还价,沈彦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沈离也是抿着嘴,心里叹道:烟儿,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三条?” 见小狐狸不说话,沐烟锲而不舍继续加价。沈离看不下去了,想拉她过来几个人一起想想对策就好。可小狐狸却尾巴一扫,小爪子张开嚷嚷着,“五条!” 沈离抬起的手僵住,沈彦也彻底愣住了。沐烟咧嘴嘻嘻一笑,爽道:“成交!” “哼!别以为本大仙贪嘴要吃你们的烤鱼,其实就是尝着味道不错,给你们面子多吃几条罢了。你们就先捉鱼烤着,我送这小娃娃出去后,回来在吃。” 小狐狸舔了舔爪子,到这会儿了还想着挽回面子问题。于是,在用五条烤鱼达成目的后,沈彦向沈离和沐烟告别,带着满满雄心壮志和落寞的情怀。他深深望了一眼沐烟,只微微笑着不曾言语。最后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随着小狐狸渐渐远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有九尾灵狐领着,自然就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沈彦一路畅通无阻,心里也是怕那小狐狸刚才只是随后忽悠沐烟,所以跟的特别紧。 忽地,小狐狸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沈彦也跟着停下,望了望四周,有些莫名道:“怎么了?为何停下不走了?” 小狐狸脑袋向右后方扬了扬,懒懒道:“到了,你从这里直走,就能出林子了。看在女娃娃挺关心你的份上,好心提醒你,记得用手遮住眼睛再出去,外面阳光烈,怕你受不了。” 沈彦刚才还想着这只小狐狸恐怕不是善类,可这会儿人家却好心的提醒自己多注意烈日灼眼。思及此,不由心生纠结,笑的一脸惭愧。 “多谢狐大仙指点,这一路我跟得紧,还总是担心你故意把我甩掉,谁曾想你竟然真是好心送我出林子的。沈彦在此给你赔罪,日后待我出征平定叛乱归来,待我三哥登上皇位,我必然回这林子里,把那整条河的鱼都捉来烤给你吃!” 九尾灵狐本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其实在它看来,沈彦怀不怀疑它,根本无关紧要。它是镇守这片林子的灵兽,与沈家先辈有约,布下疑阵考验沈氏每一代的后人,要他们靠真本事去寻到龙脉。而如今沈彦是要出这片林子,并不是要去寻龙脉,这一点没有破坏规矩。它与女娃娃达成协议,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罢了。 这一路上,它早读出沈彦的心思,本是无所谓,随他猜忌就是。可却没想到,这会儿他竟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甚至还跟自己赔罪。它乃上古灵兽,早就知道人心叵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可眼前的俊朗少年,竟头一次让它感觉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 想到这,九尾灵狐不由伸出爪子在地上像是划着什么奇怪的符号,片刻后眸光一闪,下意识的轻轻一叹。沈彦不明白它此番举动是何意义,好奇道:“狐大仙这是在做什么?” 小狐狸抬起头望向他,盯着瞧了好半晌,才沉声道:“本大仙看你品性不错,刚刚特破例开恩替你卜了一卦。” “哦?”沈彦眼睛一亮,心想这九尾灵狐卜的卦,肯定比十里长街那些卖狗皮膏药的臭道士要准的多啊!“大仙倒是说说看,是个什么卦象?” 九尾灵狐眯起眼眸,本就细长的狐狸眼此刻更显得诡异。 ------------ 第八十四章:捉鱼 “衣食无忧.富贵常留.无拘无束.逍遥自得.你天生贵相.活在帝王家自然不愁吃穿.但与其他皇子相比.你活的更加自由一些.不.确切的说.简直就是活的随心所‘欲’.你本该一生无愁.因为命中一直有贵人助你.之后更是会成为万人瞩目的神武将军.风光无限.只可惜……命盘异变.生生多出了一个劫数.” 沈彦挑起眉.不是听得太明白.“大仙此话怎讲.” 九尾灵狐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本大仙只能告诉你.战争不适合你.如有机会.定不要轻易挂帅出征.若想避过劫难.还是继续当你潇潇洒洒的小七爷吧.” 话音落.小狐狸就摇着尾巴离开了.沈彦本还想继续问一些什么.可见人家大仙都走远了.只好耸肩作罢.转身走出了林子. 九尾灵狐在他出去的那一刻转过身.想起沈彦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沈家人的骨子里都流着好战的血液.沈彦其实是沈独逸七个儿子中最有将帅之才的人.但是.他命盘里的劫数却显示.他会死于战‘乱’之中.而且.还是死于至亲之手.这是命运‘弄’人.还是它长久不卜卦.算错了. * 趁着小狐狸带着沈彦出去这段时间.沈离和沐烟也沒闲着.一个下河捉鱼一个给火堆添柴.羽落乃沈离的贴身暗卫.武功高是自然的.不过这杀鱼的本领也是相当之高.一把小刀使的是出神入化.手起刀落.鱼鳞.内脏.沒一会儿工夫就清理的干干净净. 沐烟坐在火堆旁发着呆.想起了之前红鸾跟她说过的事儿.爷爷如果预测的沒错.那雪国此次來犯.就是注定两国即将开战了.雪国那先锋将军.若真是夏后当年的旧情人.那一切就顺应了御魂壁的显现. 就是不知.爷爷可曾算出.冯老将军会战死杀场.大溟国会让七王爷领兵出征.若沈彦这次回去真接了帅印.那夏后的处境会是何等的苦涩.亲生儿子去和曾经深爱的男子厮杀.还说她是罪人.上天可真真是会戏‘弄’人. “烟儿.” 思绪被打断.沐烟循声望去.就见沈离站在河里对她扬了扬手里简单做成的鱼叉. “想不想试一试.” 沐烟眉眼一弯.点了点头站起身.她老家是在一处乡间小镇.父母离异后各自组了家庭就不在管她了.好在爷爷很疼她.家乡田野间有一条小河.小时候爷爷经常带着她下河去捉鱼.后來她长大了.爷爷也病逝了.便离开了小镇去了城市里工作生活. 所以说起來啊.这捉鱼.她也很久沒玩过了. 撸起衣袖.卷起裙角.沐烟这颇为专业的动作让沈离有些傻眼.一旁的羽落则不着痕迹的稍稍转了转身.确保自己看不到一丝一毫三王妃的肌肤后.继续专心杀鱼. 整理好衣服.沒等沈离过來搀扶.沐烟就直接走下了河.她莽莽撞撞很是开心.沈离则颇为担忧的赶紧走到她身旁.紧紧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脚下不稳就跌进了河里. “沒事沒事.” 沐烟摆了摆手.拿过沈离手中的鱼叉.都沒问人家沈三王爷该怎么办.就低下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副聚‘精’会神等待着鱼儿的专注模样. “烟儿.”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嘘.” 沈离想问些什么.却被沐烟打断.好吧.三王爷其实是好奇了.他从不知他这小媳‘妇’是从哪学会这捉鱼的本领.难不成就是刚才在岸边看.就会了.大祭司宠爱这个孙‘女’他是知道的.却不知宠爱到连游泳捉鱼这些本事都教给她么. “看招.” 忽地.沐烟咬牙低语这么一句.紧接着迅速下手.鱼叉扎入河里.连专心杀鱼的羽落都不免分了心.微微抬头去瞧.一见到沐烟眉头轻皱的模样.就又低下头去杀鱼了. 沈离笑了.他就说嘛.小丫头也就是现学现卖.哪会这种活.瞥了眼不甘心的沐烟.刚想安慰几句.却见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这里的鱼刚刚都被他们兄弟俩捉的差不多了.就算再傻再沒脑子.估计也学‘精’了.不行.我要换个地方.” 沐烟心想.既然她下了河.自然不能空手而归.好歹她小时候也练过的.不捉个几条鱼给沈离瞧瞧.都对不起死去的爷爷. “沈离.这鱼叉暂时归我了.我去那边试试.你就不要跟过來了.” 沒头沒脑的说完这一句话.沐烟都不等沈离回复.就迈着脚步往前方走了去.沈离站在原地苦笑.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专心致志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样.倒也可爱的很. 无妨.反正河水不深.她若是不小心跌倒.羽落和自己都能第一时间把她救上來.思及此.沈离也就放心的任由她去.自己上了岸拿过羽落处理好的鱼.坐到火堆旁烤了起來. 现在一切都很明朗了.那只九尾灵狐就是关键.看起來.烟儿与它倒是有些投缘.刚才既然能用五条鱼就让它答应把七弟送出林子.那么接下來这地宫入口.想必也有办法从它嘴里套出來. 沈离一边烤着鱼一边默默分析着接下來的事情.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沐烟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欢呼.他扭头望去.就见他那可爱的小媳‘妇’正举着鱼叉.很是开心的炫耀着自己的努力成果. 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捉到鱼了.沐烟颇有成就感的对岸边的沈离摆着手.见到他对自己扬起了温柔的笑容.心里便更加开心了.她拿着成果朝岸边走去.也不知是站的时间太久还是怎么回事.小‘腿’突然一阵麻木. 沐烟倒是沒吓着.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也遇见过.她忽然停住不动并且脸‘色’不对.沈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他扔掉手里的鱼快步走到了沐烟的身边.关切的问着怎么了.沐烟摇了摇头.笑道:“沒事.就是‘腿’突然麻了.嘻~可能是这河水有些凉.或者是河里的石头不平坦吧.” 她嬉笑着调侃.末了还用发麻的脚在河里动了动.似乎真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河里石头的问題.沈离一脸拿她沒辙的模样.转过身就想直接背她上岸.可就在这时.两人都同时间听见一声很细微的声响.咔嚓一下.像是轴盘转动一个齿轮的声音. 岸边的羽落似乎也听见了.他站起身一个快步就來到了沈离和沐烟的身旁.摆好架势全身戒备着. ------------ 第八十五章:地宫入口 因为这突入而来的异响,沈离不敢轻举妄动,只紧紧拉着沐烟的手站在河里四处观望。羽落护在他们身旁,眼露寒光。不管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只要危机自家主子的性命,他都会毫无留情的斩杀。 “沈离,你看这河水!” 忽的,沐烟拉扯着沈离的衣袖。后者低头瞧去,才发现这本是清澈的河水不知何时竟变得浑浊不堪。沈离心知有异,这才忙拉着沐烟上岸。可两人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拍,刚刚迈出一步,脚下就陡然一沉。沈离皱起眉头暗叹一声不好,下意识的揽过沐烟入怀。 沐烟埋在沈离的怀里,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惊奇的一幕就出现了。他们三人所站的地方,竟然迅速向下沉去,仿佛是那避水珠扔进了大海,生生劈开了一条道路。断裂的地方,河水向下而流,犹如瀑布一般,可沐烟三人所站的地方,却丝毫没有河水淹没。 终于,轮盘像是转到了头,他们不在往下沉。等脚步一站稳,沐烟就从沈离怀里钻出,抬头向上瞧去,惊讶的连连咋舌。 “看来是我们无意中踩到了什么陷进机关吧。” 沈离望着两旁瀑布,就算性子在淡然,此刻也和沐烟一样,颇感惊奇。而羽落早在脚下稳定不动的那一刻,就去查看了前后道路。 “爷,前后全是石壁,很硬。” 沈离点了点头,伸手去触及那顺势往下流的瀑布。冲击力很大,他一只手伸进去,却仍是没有摸到边。这一状况不由让他挑起眉梢,心里有什么念头刚刚生成,却突然听见沐烟开口道:“三王爷可看过西游记?” “西游记?” 沈离眸子里闪过一阵迷茫,沐烟立马了然了。“其实就是一本书,大概就是说一个和尚为了普渡众生,要去西方如来佛祖那取经。然后遇到了四个妖精,最后和他们在一起相亲相爱到处游玩的故事。” “哦?这么有趣的书,我居然从没读过。” 沈三王爷摇头轻叹,一脸惋惜的表情着实让沐烟汗然不已。她讪笑着,赶紧摆了摆手。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有一只猴精,叫孙悟空。想当初它还是一只野猴子的时候,听见一群猴子在那水帘洞口议论不休。它走上前细听,才知道原来这群猴子在打赌,谁敢穿过那水帘洞口的瀑布,谁就能当他们的大王。那群猴子吵吵闹闹,但就没有一个敢去闯的。悟空虽然是一只猴子,但是胆子特别大。当下就走到那群猴子中间,说它敢闯,然后就真冲进了洞口的瀑布。” 沐烟说的传神,沈离和羽落也在旁听的认真。见她忽地停下了声,不由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嘿嘿!” 沐烟狡黠一笑,竟趁着沈离没注意,提起裙摆直接冲进了右方的瀑布中。这番举动显然让沈离吓了一跳,他想都没有多想,立马就跟了上去。 羽落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心里还在想这三王妃可真是莽撞。可抬头一瞧眼前之景,瞬间愕然了。想他自从跟在沈离身边做他的贴身暗卫之后,一直蛰伏在黑暗之中。别说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就是连日光都很少见了。此刻,这河底瀑布之后,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岩洞。 沐烟站在最前方,眼里满是光彩,说出了刚才未说完的话。 “然后水月洞天,犹入仙境。从此它就成了花果山的大王,统领着一群小猴子。” “下次再敢胡闹,我可要好好教训你这只小猴子了!” 沈离站在她身旁,蹙着眉一脸严肃。沐烟讨好的冲他笑,眼眸晶亮道:“沈离,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小狐狸说的地宫入口?你们沈家的龙脉,会不会就是藏在这里的?” “不无可能。”沈离知道她这是故意挑开话题呢,也不与她多计较。抬眼瞧了瞧四周。“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往里面走看看吧。” “羽落。” “属下在!” “你去另一边查探。” “这……” 瀑布分两边,沐烟闯的是右边,那左边是什么地方就无从知晓了。烟儿与他自然不能分开,他们只有三人,便只能是羽落过去查探。 “怎么?” “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和王妃的安危。此岩洞恐有危险,属下若是去了另一边,若真出了意外,谁来保护主子的安全!” 沈离知道羽落向来忠心耿耿,不然此次出行也不会带他一人过来。可这林子在他意料之外,这岩洞也在意料之外,虽说如今分散走不好,但早日寻到龙脉早日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无妨!若有危险,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尽去另一边查探,如有情况,立即回来向我汇报便是。” “属下遵命!” 沈三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而且既然他说了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羽落告退离去,穿过瀑布去了另外一边。 “烟儿,我们走吧。” 见羽落离去,沈离便牵过沐烟的手,和她一起往前方走去。沐烟乖顺的点了点头,突然就想起,他们这么掉了下来,小狐狸回来后该怎么办?吃不到那五条鱼,应该会很生气吧? * 九尾灵狐站在火堆旁,火红的眼睛闪着凶光。它把人送了出去,可说好的烤鱼却没了踪影。它迈着小短腿走到河边,看那下沉的一块地方,不由轻哼一声。 “女娃娃运气还不错,竟然还真给她找到了入口。就不知道那沈家的后人,有没有本事摆平那脾气暴躁的麒麟老兄了。本大仙难得遇见投缘的人,就这么丢了性命,也有些可惜了。” 小狐狸坐下身,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尾巴,无意间瞥到河边那清理好似乎正要烤的鱼。它歪了歪脑袋,又瞥了眼火堆处,最后视线定在了下方的河流地宫入口。 “本大仙只是去讨鱼的,才不是去看热闹的!” 说完这么一句,小狐狸身形一闪便跃进了河里。 ------------ 第八十六章:圣兽麒麟 岩洞内景色美妙,有些小坑洞形成的水池里,居然还有不知名的小鱼存活。沐烟走上前蹲下身凑近看了看,耳朵里乍然听见很是细小的声音。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沐烟笑了,看着那些碧青色四处游窜的小鱼,没好气道:“我才不吃你们呢,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沈离来到她身旁,听见她小声念叨,不由好奇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沐烟顺手就指了指水里的小鱼,刚想回答他。可转念一想,先是听见了小狐狸的声音,这会儿又听见小鱼的声音,这要是跟沈离说了,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精神错乱? 沐家人会的是占卜预测,可不是和灵兽打交道啊。思及此,沐烟耸肩摆了摆手,站起身拐过了沈离的手臂。 “没什么,我自己自言自语呢。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寻到龙脉找到圣兽麒麟。” 沈离不作他想,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什么,就带着沐烟一起朝前走去。他们绕过几块大的石柱,来到了一处地势宽广的地方。沐烟望着四周,惊叹不已。怕是任谁都想不到这浅溪河流之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原地绕了一个圈,似是想好好看看。可未等她好好感叹完,就陡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的望着前方。而沈离早在她兀自兴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什么。这会儿见她停了下来,才拉过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原来就在他们两人的正前方,有几层台阶堆叠而上,最高处闪着淡淡的金光,这岩洞里不知由于什么光线的折射,一路走来边边角角闪着光芒的地方很多,所以沐烟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 可这一会儿让她错愕的,是那金光不知什么原因,像是渐渐变弱了几分,不那么耀眼了。就因为如此,所以才让他们清楚的看见金光照耀下的台阶上,伏趴着他们正要寻找的圣兽麒麟。 沐烟瞪大眼,疑惑的望向沈离,似乎不怎么确定那小家伙就是传说中的圣兽。因为在她的念想里,麒麟乃上古神兽,神的坐骑,怎么着也得和大象差不多身材吧?可眼前这一只,就跟之前她训练的金毛狮子差不多个头。 “沈离,它就是圣兽么?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沐烟小声的在沈离耳边嘀咕,沈离对她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拔出腰间利剑,眼神灼灼道:“是与不是,待我放点血便知!” 话音落,沈离便悄然迈步向前,足尖轻点,手中利剑挥出,直指小家伙的咽喉。可就在这时,岩洞忽的一阵震颤,沐烟的“小心”二字刚刚出口,就见那原本沉睡的小家伙陡然睁开眼眸,利爪挥出,直扑沈离。好在沈三王爷反应够,收势后退,才躲过了那一爪。 小家伙苏醒了,从地上站起抖了抖身子。嘴巴微动,竟也能口吐人言。 “放肆!是何人打扰我沉眠!” 沈离拱手作揖,颇为恭敬道:“在下乃是沈氏皇族后辈子孙,大溟国三皇子,沈离。奉父皇之命,来此寻找龙脉。” “大溟国三皇子?” 麒麟兽鼻子喷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的事情。“你父皇是沈独逸那小子吧?这才过了几年,怎么我就闭了闭眼,他儿子都找上门来了?” 沐烟噗哧一笑,“那您这眼可闭的了不得!一闭就是二十余年啊。下回您在闭一闭,他孙子都找来了。” “烟儿!” 沈离蹙眉轻喝,让她不得无礼。沐烟吐了吐舌头,抿着嘴不在说话。麒麟兽淡淡瞥了她一眼,未做理睬,便又望向了沈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没想到我才刚刚睡下,时间就过去二十多载了。你小子既然来此,就代表你们沈家又要选出下一任的接班人了吧?” “是的。” 沈离神态恭敬,坦然答道:“父皇下了诏令,众皇子中谁能寻到龙脉并带回圣兽之血,就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之位,也非他莫属。” “好!” 麒麟兽仰头长啸一声,岩洞内顿时震落下不少碎石碎屑。只见它身子骤然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生长大了刚才的一倍。 “你说的这般清楚,倒也算诚恳。当年你父皇来此,与我打了三天三夜,他身为区区一介凡人,对我无半分惊恐之色。最后虽然他满身是伤,却也毫不退缩。我看他确实有帝王之相,便甘愿让他放了血带走。如今你来此试炼,就让我好好看看,沈独逸那小子到底是生出了个怎么样的儿子!” 麒麟兽说完这些话,就猛然向沈离扑去。沈离也不含糊,毫无惧色的挥剑而对。麒麟兽不仅身子巨大,动作还异常敏捷,沈离虽然反应极,但好几次都差点被它的利爪扑到。 沐烟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心里干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着实很让她难受。而这时,街不下的局面在麒麟兽口中喷火的那一瞬崩塌,沈离纵身后跳,衣袂却还是着了火,他迅速的砍掉那一截衣袂,眉头深深蹙起。 外头林子里那只九尾灵狐都会幻术,如今这麒麟兽自然也会法术,他早该想到的!难怪骁勇善战的父皇都要与它周旋那么久,确实是个难缠的狠角色! 局势变化明显,几乎就是压倒性的一面。麒麟兽就像猫捉老鼠一样,连连扑向沈离。沈离无计可施,只好一边躲避一边想着对策。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沐烟还在烦躁中,耳边又响起了这细小的声音。她堵住耳朵焦急不已,可忽的,她眼眸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低头朝那水坑中望去。 所谓生生不息自然循环,麒麟兽沉睡之前苏醒的那几天日子,必然也要找东西吃。而这岩洞里的活物,好像除了这圣兽麒麟外,就是这些碧青色的奇怪小鱼了。难不成…… 姑且一试吧! 沐烟迅速走去水坑边,下手迅速的捉到了一条鱼,拎着它的尾巴朝沈离那方奔去。就在沈离又一次险险躲过麒麟兽的利爪时,沐烟窜了出来大声喊道:“喂!看这里!” ------------ 第八十七章:糖与鞭子 有人意外加入.打斗突然停止.麒麟兽寻声望去.就看见沐烟对它笑的一脸暧昧.它冷不丁轻哼一声.语气不屑道:“想对我用美人计.哼.沒用的.人兽有别.还请姑娘自重.” 沐烟是忍着多大的耐‘性’.才沒当场暴走.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道:“您想太多了.我知道人兽有别.而且我夫君在这呢.您才应该小心说话才是.” 说这话时.沐烟对沈离挥了挥手.示意他过來.沈离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收起剑回到了她的身边. “烟儿.怎么了.” 沐烟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先别问.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我保证帮你拿下这家伙.” 麒麟兽倒也通情达理.让他们小夫妻耳语一阵后.不在意的喷了喷气.“不是用美人计.那你喊我作甚.” 沐烟双手一直藏在背后.这会儿听见它这话.才伸了出來.果然.麒麟兽一见到那条鱼.眼眸瞬间放光.沐烟见状.心知自己赌对了.不由晃了晃手中的鱼.笑的颇为邪恶. “您刚刚睡醒.想必肚子一定很饿了吧.” “饿.饿的很呐.” 麒麟兽眼睛贼亮.它刚才说的闭一闭眼.好歹也闭了二十几年了.虽说是仙兽.但在人界待的久了.沾染人界风气.自然也是要吃喝的. “那.想不想吃鱼.” “哈哈.‘女’娃娃倒是‘挺’会讨人欢心.來.把鱼丢过來吧.一条不够.再去多捉几条.” 沐烟拿着鱼在它面前招摇.麒麟兽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她这是存心讨好它.可谁料沐烟笑的眉眼弯弯.一甩手.就把那条鱼扔到了沈离那边. 沈离未料到此举动.却也仍下意识的接过那抛來的鱼.有些茫然的望向沐烟. “想吃鱼是么.简单啊.您要是能从我们手中抢到.就给您吃.但倘若抢不到.您可就要牺牲一下.放点血给我们回去‘交’差了.” 麒麟兽盯着沐烟.愣是沒瞧出这水灵灵的漂亮‘女’娃娃.竟然敢跟它谈条件.不过转念一想.它在这‘洞’中也待了好些年.除了沈家那些娃娃们为了龙脉过來与他挑战一番.其余时间还真是沉闷. 为了与沈氏皇族的约定.它需时刻守护在这岩‘洞’之中.地宫入口隐蔽.平常人绝对难以寻到.这林子实则也属于异界.因为有那只小狐狸在外面把守着.它们俩这苦难兄妹.其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睡度过的.这不能说他们懒.而是不管是任何一人待在同个地方上万年之久.任谁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可这会儿.一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女’娃娃居然有胆子跟它玩游戏.这不由让它心生好奇.心想反正苏醒后无聊.外加肚子确实饿了.不如就陪她玩玩吧. “好.‘女’娃娃既然想玩游戏.我就答应你又有何妨.” “好咧.” 沐烟接的极快.像是生怕它会反悔似的.她对另一边的沈离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知道该怎么做吧. 沈离知道这丫头对兽类貌似都有着莫名的缘分.起初是七弟的那只小雪貂.后來是王府里凶恶的狗.再來就是林子里那只九尾狐.现在万万沒料到.连麒麟兽都能听她摆布了. 感叹归感叹.既然有了法子.当然不能错过.沈离举起那只鱼.示威‘性’的在麒麟兽眼前晃了晃.果然人家禁不起‘激’将法.当即朝他扑了过去. 不与它打斗.光是躲避的话.沈离还尚能应付.实在被追的紧了.一甩手就把鱼扔向了另一边跃跃‘欲’试的某丫头. 沐烟顺利接下.上下左右摆了摆.最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本是想扔给沈离.却在半路被麒麟兽夺走.一下扔进了嘴里. “哈哈哈.抢到了吧抢到了吧.” 麒麟兽乐的原地直蹦.沈离心中一突.沒想到这就输了.不过他也沒指望能靠这种办法赢.于是刚想再上前与之挑战时.却见沐烟‘唇’角勾起.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有多了一条鱼. “嘻嘻.一条.就够吃了么.” 麒麟兽闻言不蹦了.像个孩子似的.表情变化极快.是啊.这刚刚那条鱼不吃还好.一吃下肚子便觉得更加饿了. “不够不够.再來.” “好咧.” 沐烟笑嘻嘻的对沈离抛了个媚眼.后者摇头无奈失笑.又一次发现.他家这位小妻子.着实是可爱的紧. 于是乎.这一來一往.一蹦一跳之后.麒麟兽用爪子‘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坐在地上满足的‘舔’着嘴角.沐烟走上前來到它的身旁.不仅对它丝毫不惧怕.还用手拍了拍它的肚子. “嗯.吃的很饱嘛.” 沈离一惊.刚想出声阻止.却听麒麟兽哈哈一笑.竟仰面躺在了地上.任由沐烟在它肚子上拍着.似乎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女’娃娃.你那点心思其实我知道.你是看准了我刚苏醒肚子会饿.也知道我喜欢吃这岩‘洞’水池里的碧鱼.你与我玩耍.是想逗我开心了.好让你家小相公平安的拿到我的血.” 沐烟默默点了点头.毫不做作道:“是啊.我其实是觉得沈家的先辈与您做约定.让您在此考验他们的后辈.并不一定就是要让你试探他们的武功有多高.一个国家的帝王.需要的并不是高深的武功.他们要有睿智的头脑和宽容博大的心‘胸’.既然您是圣兽.那我相信您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我也不是偏袒我的夫君.就以您看來.您觉得他适合做大溟国未來的帝王么.” 麒麟兽翻过身子缓缓站起了身.它望向沈离.见那玄衣男子气宇轩昂傲然独立.眼神里透着深邃的光.就这么与它对视着.无半分惧‘色’.它恍惚记得.当年沈独逸那小子來找它挑战时.也是这样的神采.也是这么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也罢.” 麒麟兽摇了摇尾巴.爪子在地上一划.‘露’出森森寒光.“难得‘女’娃娃逗得我这么开心.你这小子也有帝王之相.我就牺牲一下.放点血让你们回去‘交’差吧.” 沈离眸子一亮.反应迅速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麒麟兽自己用爪子在身上划破了一点口子.蓝‘色’血液流出.滴入那小瓷瓶中.只稍两滴.沈离就已收回了瓶子.表示足够.之后麒麟兽只‘摸’了‘摸’那道口子.竟神奇的自动愈合了. ------------ 第八十八章:龙脉之处 “沈独逸那小子也算是老来安慰了,生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 麒麟兽似是感叹的说出这么一句,之后又凑到沐烟身旁围着她转了转。“最关键的是,还娶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娃娃!所以说,你小子好眼光” “那是自然。” 沈离颔首淡笑,沐烟闻言,不由微微红了脸。麒麟兽可不理会这郎情妾意的微妙之感,晃了晃身子,眨眼间缩小了一倍。它用头拱了拱沐烟的后背,似是讨好似是撒娇道:“走走走,带女娃娃你们去个好地方!” 沐烟心生好奇,下意识的挑起眉梢瞥了眼沈离。见他暗暗点头似是默许,遂也不多问什么,就跟着麒麟兽朝一处走了去。 岩洞很大,但好在道路很顺,并没有多复杂。他们两人随着麒麟兽朝深处走去,左弯右绕了一会儿,便看见了极其壮丽的一幕! 原来这岩洞内另有千秋,刚才他们所看见的只是皮毛罢了。洞庭流水,荧光熠熠,一座金光灿灿的龙头镶嵌在石壁之上。沐烟惊讶的瞪大了眼望向沈离,就见他眸色深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座龙头瞧。 “沈氏的龙脉,果真藏在此处!” 无谓的一声低喃,让沐烟更是惊讶。她抬手指了指那座龙头,随口问道:“这就是你们皇族的龙脉之地?” “嗯。” 沈离只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在言语。沐烟见他神色不对,一时间也不敢在出声。倒是一旁的麒麟兽活跃异常,在沐烟身边转啊转的,像是十分喜欢她。 “怎么样?这里漂亮吧?一般人可见不着,也就女娃娃你运气好!” 沐烟失笑,刚想与它说些什么,胸口处突然一片灼热。她轻呼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此举动让麒麟兽上蹦下跳关切询问,也让沈离回过了神。 “怎么了烟儿?哪里不舒服么?” 沐烟蹙眉摇了摇头,伸手从衣颈处摸索着什么。她拽住了脖子上的红线,慢慢的从里面拉出了一块玉佩。这玉佩就是她自苏醒以来一直佩戴在身上,那次无意间落入河中折射出玄武山地图的那块。 此时,原本晶莹通透的玉佩居然闪着微弱红光。沐烟把它从脖子上解下放在手心里,竟能感觉到一丝灼热温度。因为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状况,她抬头不解的望向沈离,却见他也蹙眉不解,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烟儿,你这玉佩?” 沐烟摇头,“我也不清楚,以前可从没有这样过。”说到这里,她忽的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 御魂壁! 对了!之前要跟着沈离来这里,不就是因为玉佩的指引,才特意来探查御魂壁的下落么!这玉佩她戴着一直没有离身,一路上也平常的很,没有什么异端。可来到此处,玉佩竟然发光了。这是不是就正好说明,御魂壁说不定就在此处? 思及此,沐烟眼眸一亮,沈离几乎也是跟她一样,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缘由。他们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接着就见沐烟手捧玉佩,慢慢的一步步向前挪动。果不其然,那玉佩越是接近那座龙头,红色光芒就愈发强烈,灼热感也越来越热。 他们两人走到龙头面前,沈离刚想伸手去碰,却被后方的麒麟兽给制止了。那个从刚才就活蹦乱跳围着沐烟转的小家伙,这会儿居然乖得很,不仅不跟上来了,甚至还有后退的趋势。看那为难的模样,似乎也是想了很久才出声阻止的。 “你们别过去了,那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 麒麟兽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是让人好奇了。连圣兽麒麟都觉得可怕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沐烟皱起眉头,心想既然都寻到了这里,玉佩也给了提示,让她放弃是断然不可能的。她望向麒麟兽,开口问道:“里面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我非要过去,会怎么样?” “哎呀,女娃娃怎么是这么个倔脾气呢!” 麒麟兽摇头晃尾巴,似乎有些苦恼。不过最终思虑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里面是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守在这里,之前并没有出现任何异象。可就在前不久,我无意间苏醒过一次,因为地宫在震动,我不得不苏醒查探是何缘故。最后来到这龙脉之地,才发现多了那么个东西,就在那座龙头后面!” “龙头后面?”沈离接话极,像是十分想弄明白。 “嗯。那龙头其实是个门。门后面就是你们沈氏第一代皇族的龙椁。我与你祖辈有过约定,界限分明,不能随意闯入,所以一直没办法查清是什么东西。但我观察了很久,那东西并没有什么异状,遂就由着它去了。” “是御魂壁!一定是御魂壁!” 沐烟笃定的说道,因为太过兴奋,所以没发现沈离的眸子闪过一抹微光。她拉过他的手臂,抬起头满脸笑容。 “沈离,你陪我进去看一看可好?如果真是御魂壁,那我正好可以带回去交差。” “嗯。” 沈离点了点头,便不顾麒麟兽的反对,打开了门陪着沐烟一起进去了。沐烟这会儿心里高兴,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沈离是不是答应的太?甚至都没有问她一句,带回去交什么差?沐家如今四分五裂,沐坤对家主之位野心勃勃,她拿着御魂壁该作何打算? 比如御魂壁莫名出现在沈氏皇族龙脉,身为三皇子的沈离居然没有问出半句怀疑。沐家只是大祭司,替沈家预测未来,现在沐家的传承之物竟出现在沈氏龙脉,怎可能不让人生疑?但沈离却只字未提。 麒麟兽独自站在门外,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还是跟着闯了进去。因为不知道是它看错,还是其他何故,它总觉得在沐烟拿出玉佩的那一刻,沈离的眼神就变的不一样了。尤其是后来听它说玉佩所指引的东西,在那龙门之后时,就更加的深沉不已。 不管是不是它多疑,总之难得来了个讨人喜欢的女娃娃,它可不能让她出事。约定什么的,反正它不破坏就不算不遵守约定。等女娃娃找到想要的东西后,它跟着一并出来也就没所谓的。 ------------ 第八十九章:帝灵之血 沐烟和沈离进入了龙脉尽头的密室,入眼金光璀璨,虽然尘封许久,却也丝毫不减宏伟状况之景。密室不大,有一棺龙椁摆放其中。沈离一走进密室,就来到那龙椁前,恭恭敬敬的下跪叩拜。沐烟知道这椁中多半就是他们沈氏皇族的开国祖先,遂跟在其旁,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此时,手中的御魂壁闪耀异常,灼热的温度都有些烫手。沐烟忍耐不住,只好拿着红绳拎起,不敢在放在手上。她把玉佩朝龙椁前靠了靠,红光大盛,炫目刺眼。见此状,不由讪讪的瞥了眼沈离,没敢出声。 “可是怀疑御魂壁在这龙椁中?” 沈离何其敏锐之人,只稍稍看一眼沐烟的神色,就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沐烟本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儿一听沈离主动提起,也只有硬着头皮道:“我知道这可能有些不正常,也让你为难了。可玉佩所指引的方向,就是这龙椁之中,所以我想……” “有什么为难的!” 这时,本该在外面乖乖等候的麒麟兽走了过来,没等沈离问它为何闯进来,就兀自说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人类不是常常都说,凡事都另一层面,所以要懂得变通么?女娃娃怀疑要找的东西就在龙椁之中,那打开瞧一瞧便是。反正沈家的后辈就在身旁,也不用担心你毁坏尸体或者盗取陪葬宝贝之类的。” 沐烟闻言还未曾说话,沈离却望向那麒麟兽,勾唇冷然一笑。 “圣兽果然通灵性啊,在这地宫中独自生活万年,居然也知道人类有变通这一说法。所以现在,您就是自我变通,不遵守与我祖辈的约定,直接闯进来了?” “嘿嘿!沈家娃娃生气了?” 这灵兽与人一样,狡猾起来也是没脸没皮的。麒麟兽既然知道沈离的身份,还当着他的面破坏与他祖辈之间的关系,自然就料到他会生气。 “我刚才不是说了,这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可女娃娃非要进来看看,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的安危嘛,所以才跟着进来的,也算情有可原嘛!” “呵~” 沈离淡淡一笑,没有在言语。气氛有些尴尬,麒麟兽也感觉出来了,只好讪讪的走到沐烟身旁,围着那龙椁转了一圈。 “嗯。没错,那东西就在这龙椁中,我能感觉的到。” 沐烟听它这么一说,顿时又来了精神。她抬起头满含期盼的望向沈离,后者抿唇思索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于是,在沐烟感激不已的表情下,沈离伸手欲推开那龙椁棺板,可使足了力,却依然纹丝不动。他蹙眉暗暗用了内力,可结果仍是一样。为此,他心里迷惑了。照理来说,他用尽全力,别说小小一层棺板,就是那厚重的石门都该松动了。难不成……这龙椁另有玄机? 在沈离疑惑之时,麒麟兽甩了甩尾巴怏怏道:“呃,我好像记得,打开这龙椁,必须要用帝灵之血开启的。不然再大的力量,都没用。” 麒麟兽这话一出,立马遭到了沈离投来的白眼。它搭下脑袋一脸颓废,或许是自个身子变小的缘故,这会儿觉得一点儿威严都没有了。刚刚还恭恭敬敬的沈家娃娃都敢对它丢白眼了,哎,又不是它故意不说,你不问就直接卯足了力气去推,能怪它没早些提醒么? “帝灵之血?”沐烟一片茫然,“是什么?” 沈离没给她解释,径自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手握住刀柄,另一手握住刀身,微微一抹,伴随着沐烟的惊呼,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沈离你这是做什么?” “放血咯!” 麒麟兽回答的极,可话一出口,却遭到沐烟投来的一个白眼。它再次搭下脑袋露出颓废,看吧!果然没威严了吧?这下连女娃娃都敢这么对待它了! 沐烟下意识的想替沈离包扎伤口,却被他轻轻推开。紧接着,只见沈离把流着鲜血的手伸到龙椁上方,看见自己的血滴在其上。然后只听咔嚓一声响,那刚刚他用足了力却纹丝不动的棺板,居然真的自动打开了。 “啧啧。” 麒麟兽摇头晃脑一阵感叹。“看来我的眼光真是没错,你果然是帝王之相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娃娃倒也是自信的很,我说帝灵之血方可打开这龙椁,你就划开自己的手了。哈,你就那么确定,你会是大溟下一任的帝王?” 沈离割下一块衣袂,替自己把伤口简单包扎了下。听见麒麟兽这话,只轻笑不语,不做任何的解释。沐烟虽然有些愣然,但手中玉佩红光闪耀,提醒她还有正事要办。于是她回过神,赶紧去龙椁中查探。 谁知这低头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忍了又忍,才终是没有狼狈的叫唤出声。原来这龙椁中的尸体经过这么久的时间,竟没有化为枯骨,还是干尸一具。而这干尸嘴里含着的,正是一块六芒星形状的血红色玉璧。 沐烟抬手顿了顿,看了眼那具干尸,又抬头瞥了瞥沈离,似是有些为难。 “这……我能不能把它拿出来?” 这个它,自然指的是御魂壁。因为是在干尸嘴里含着,若不是沐烟知道她的爷爷在前不久才死去的,见此情形,多半就以为这玉璧是沈氏开国祖先下葬时的陪葬品呢。 沈离表情淡然,随口道:“你来此不就是为了取回御魂壁么?既然找到了,你拿走便是,何须问我?” 沐烟这会儿如果多注意一些,就能听出沈离语气里的寒意。可她此时完全被那块红色的玉璧吸引,听见沈离同意了,就伸手把玉璧从那具干尸的嘴里取了出来。 手中的玉佩像是与玉璧产生了共鸣,相触碰的那一刹那,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整个密室闪过一阵红芒。耀眼的红光散去,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总算是寻到了御魂壁,也算是对死去的爷爷有了交代。沐烟高兴不已,刚想和沈离说,可以一起回去了。却陡然听见密室外窸窸窣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第九十章:真相 “我的好侄女,你不是说不知道御魂壁的下落么?欺骗二叔,可是不对的哦。” 一人声突兀的响起,密室内瞬间闯入了五六个黑衣人。为首的倒是不曾蒙面,就这么坦荡荡的站在沐烟和沈离的正前方,脸上虽含着笑,可眸子里却满是杀气。 “二叔?你怎么来这里了?” 沐烟讶然,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厩沐府的二叔,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龙脉密室里。而沈离却颇为淡然,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你家二叔一直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怕是早打听到你会跟我同行一起出发去寻找龙脉。按道理来说,太子之位这么大的事,我是万万没有闲心带上一个女眷前往。所以他便认定,我之所以带上你,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而现在,他终于得到了证实。我这么说对吗?沐二爷!” 沈离不慌不忙的分析着,沐坤不由哈哈一笑,点着头露出颇为赞赏的神情。 “三王爷果然聪明过人,难怪朝中那么多人想要投靠三王爷你,都说太子之位非你三王爷莫属!其实说实话,我一直都很欣赏三王爷的。只可惜你眼光颇高,看不起我沐坤。所以既然你不赏识我,我自然得去另找靠山。” “哦?”沈离眉梢一挑,“这么说,你是跟了我那大哥?” 沐坤负手朗声一笑,“大皇子虽然不及三王爷你这么有天资,却也怀着雄心壮志,将来也必然是个好的君王!最重要的是,他慧眼识人善变是非,不像三王爷你……呵呵,眼高于顶,有眼无珠啊!” 这话若是平日里说出来,定然就能治罪。可沐坤这会儿丝毫不怕,反倒轻松自在的很。反观沈离,也不生气也不恼怒,仿佛没听见刚才那些话似的,嘴角甚至还含着笑。 “大哥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家主之位吗?呵,若是招揽沐二爷这样的人,也叫慧眼识人话,那本王倒宁愿有眼无珠了!” “哼!黄口小儿莫要太嚣张!” 沐坤似是被激怒,眼眸闪着寒光,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你以为这是在厩么?是在你的王府里么?如今你孤立无援,生死皆在我的手中。” “等等!” 这时,一直在旁没出声的沐烟突然开了口。她瞥了眼沐坤,理了理思绪,最后茫然的望向了沈离。 “你早知道二叔在跟踪我们对不对?” 沈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许。沐烟心中一冷,又道:“为什么明知道二叔会跟踪我,这一路上都不跟我说?” 似是察觉到了沐烟的情绪开始不稳,沈离握了握双手,眼神微闪没有看她。 “大哥他们都被困在了外边,我没有料到他有能耐会跟到这里。” “哈哈!” 沐坤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忽的放声大笑。他对沐烟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我的好侄女,看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你只要把御魂壁交给我,我不但放你一条生路,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如何?” 沐烟闻言,下意识把御魂壁护在怀里,后退了两步满脸戒备。 “啧啧。”沐坤摇了摇头,有些不高兴,“跟在那老头子身边久了,变的机灵了一些嘛。也罢,反正当初也不该留你这条小命,在送你去见你亲爱的爷爷之前,我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做个明白鬼!免得你下去后,被你亲爱的爷爷打死!” 说到此,沐坤抬手指了指沈离,露出恶毒的笑容。 “你可知,你那亲爱的爷爷,就是你这位深爱的夫君所杀!” 沐烟心中一突,摇着头完全不相信!“不可能!你不要胡说!” “哈哈哈哈!我胡说?” 沐坤笑的几乎癫狂,他穷极一生终于等到了此刻,待杀了沈离和沐烟,夺回御魂壁,往后这大溟江山,有一半就尽在他手。 “我的傻侄女哟,你怎么还是如此愚蠢?你也不想想,你从小就喜欢三王爷,老头子那么疼你,知道你的心思后,去找皇上赐婚又有何难?他对你百依百顺,就是不提赐婚这件事。他宁愿你跟他闹脾气耍性子,都不肯答应你去跟皇上求情。你想过没有,这到底是为什么?” 沐烟的思绪开始混乱,脑中封存的记忆开始慢慢浮现出脑海。那是个眉目慈祥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从她呱呱落地到会走会跳,一直都是那双手在抱着自己,搀扶着自己。 “因为啊,他早就算出你的心上人不是好东西!当今陛下的七个儿子中,就属三王爷最有天资。本来容貌人品具是绝佳,和你配一对也是不错。可是老爷子掐指一算,没算出你俩有多大姻缘,却算出他会给我们沐家带来灭门之灾!” 沐烟喉咙一阵哽咽,想开口反驳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眼里满是惊慌,似是求助一般望向沈离,可是,只看见他默默的站在那里,不曾安慰,不曾解释,甚至,不曾在看她一眼。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为什么王府里两人百般美好,却让她始终觉得有层隔膜。为什么那些个深夜,他与她相拥而眠,却从不碰她,与她恩爱欢好。 “傻丫头哟,你被骗了!” 沐坤的话还没说完,见沐烟眼里的神情,心中一片得意。 “你爷爷下葬那会,我去封棺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嘴唇微微发紫。于是我趁人不注意,偷偷用银针扎进了他的喉咙,你猜怎么着?原来不是突然暴毙,是被人毒死的!” 沐坤越说越是激动,嘴角满是忍不住的残忍笑意。“哈哈哈哈,你问问,你问问咱们的三王爷,问问是不是他下的毒?问问是不是他看着沐家功高盖主,沐氏一族对皇室有威胁,所以早就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吼!! 麒麟兽从龙椁后方蹦了出来,仰头一声狂吼,吓了沐坤等人一跳。之前这小家伙一直躲在龙椁后方静观其变,可它听见沐坤说这些话时,明显感觉到沐烟心中动荡不安的情绪,所以才忍不住跳了出来,挡在了这可怜的女娃娃身前。 ------------ 第九十一章:混乱 “这、这是什么?” 沐坤带来的几个黑衣人有些不安的问道,沐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沐烟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沈离,咬了咬唇道:“我就问你一句,带我来这里,是真心替我找御魂壁,还是想连我也杀了?” 一片沉寂,就在沐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沈离陡然转过身望向他,眉头紧紧蹙着,眼睛里满是寒意。 “我让你不要跟过来的!我劝了你多少次让你不要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话?为什么就不能待在王府里乖乖当你的三王妃?为什么偏偏要扯进这些事情里,偏偏要找什么御魂壁?” 沐烟紧咬着下唇,努力的睁大着双眼,泪水却依然悄无声息的滑落脸颊。痛哭流涕,自哀自怜这些她不会,她只是握紧了双手,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麒麟兽察觉到了她的绝望,嘶吼一声,就要扑向沈离,却被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小声在它耳边道:“没事,我没事。” 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突然要醒过来,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罢了…… “烟儿,你这身子骨可真是弱。来,可别以为皱着眉头就能让我心软,这碗药我看着你喝下才走。” 那个曾以为恶劣到骨子里的家伙,会一边故意逗弄她,一边伸出手。掌心里,是一颗早就悄悄准备好的蜜饯。她那时想,其实那个人并不坏,因为故意让她喝下苦药,是想让她记住教训,要好好照顾身体,不要总是生病。手中早早准备着的蜜饯,是确实见不得她苦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本是不想来的,可在书房待了许久,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我脑子里总是在想,那个手脚冰凉的丫头现在可睡着了?没有我在身旁陪着,是不是缩成了一团冻的直哆嗦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被他紧紧抱着入眠。一到冬季就手脚冰凉的她,总是蜷缩着躲在被子里,以此抵御寒冷。后来有了那人的陪伴,从此安然睡去,再也没有觉得丝毫寒意。那个人总喜欢拿这事取笑她,因为她曾经说过,没心没肺的人,才会冷冰冰不让人靠近,手脚冰凉冻死个人。 “沐烟,跟我回家吧。” 那是不分青红皂白拿皮鞭抽她的男人,冷漠无情,桀骜孤僻。她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所以下定决心离开时,却在人海茫茫的花灯节上,被他摘下了面具。或许是平日里没有去注意,所以那一刻她陡然发现,那双深邃的眸子尽管看不透说不明,却是如此的让人动心。 那一句“跟我回家”说出口,她只犹豫了片刻,心里便已尘埃落定。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她伸出手握住那人掌心的温暖,即使知道前路坎坷,却再也舍不得放手。 只可惜,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浮华一梦罢了。 沐烟望向沈离,想仔细瞧一瞧,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眼中泪水朦胧,擦不干抹不掉,就如同她这一路走来的人生,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如梦如雾,让她参悟不透。 “沐坤,就凭你和这几个废物,就想要本王的命?” 沈离冷笑着,眼中满是杀气。“本王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他话音一落,密室外有一道黑影速掠来,身手极的抓住了一名黑衣人,在对方还尚未反应过来的错愕神情下,拧住脖子使劲一扭,眨眼间就解决了一个。 另外几名黑衣人瞬间慌了神,稍稍一愣后,纷纷举刀砍向了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沈离也毫不犹豫,眼神一凛,便冲向了沐坤那边。 一场混战在密室外展开,羽落作为沈离的贴身暗卫,武功必然不差。而沐坤带来的几名黑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沐家乃是皇族中特殊的存在,文韬武略,样样皆精。沐坤虽不得志,但早盼有出头之日,自然每日练武从不落下。他跟沈离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眼里便满是惊讶之色。因为完全没有料到,这看似沉稳波澜不惊的三王爷,居然武功也是如此之高。 渐渐的,沐坤占了下风,那几名黑衣人也是有落败的趋势。沈离袖中匕首一挑,沐坤手掌一麻,剑便脱了手。他下意识想去接,那剑却被沈离一脚踢飞,直直扎进了一旁的石壁之中。 本就是有些打不过,这会儿还丢了兵器,就更加对他不利。沐坤有些焦急,不巧正好看见这周遭荧光闪耀处,有几把破旧的宝剑摆放其上。他也没做多想,一个纵身飞去,拔出一把握在了手中。 可还没摆好架势与沈离交锋,脚下土地忽的震动了一下。这动静不小,让打斗中的所有人都暂且停下了。面面相觑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更加的震动传来,让人几乎站不稳。 “怎么回事?” 沐坤怒声大吼,沈离瞥了眼他手上的宝剑,心想之前还没事,这剑一拔下就出了事,他居然还有脸问怎么了! 脚下动荡不安,明显不对劲。沈离下意识的向密室内望去,见沐烟跌坐在地上抱着麒麟兽一脸无助。他眉心一蹙,几乎是本能的想去救她,可刚走上几步却又陡然停了下来。心中挣扎时,感觉背后有风袭来,他闪身迅速躲开,就见沐坤举剑对着他,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沐坤仍不忘来此的重要目的。他面对着沈离,慢慢向后一步步退去。 “好侄女!这石洞怕是要塌了,你赶紧出来随我离去。” 沐烟未作理会,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麒麟兽拱了拱她,似乎也是有些焦急。 “女娃娃,这洞怕是真要塌了,你可别犯傻,我护着你,赶紧逃命去吧。” 沐烟摇了摇头,嘴角扯出淡淡的苦笑。“如今我即便出去了又如何?物是人非,这偌大的天下,也无容我之处。塌了便塌了吧,一了白了倒也乐得清静。倒是你该如何是好?栖身的地方被毁,你要何去何从?” ------------ 第九十二章:逃脱与埋葬 麒麟兽长叹一声,没想到女娃娃倒还关心起它来了。 “哎,一切其实都是天意。当初我与沈家祖辈约定的时候,就说好会一直守在这石洞里的。如今石洞要塌,龙脉被毁,我就是失信于人了,自当以死谢罪。” 说到此,麒麟兽抬头望了望这石洞四周,这万年来,它尽心尽力的守在这里,着实也有些倦了。若是塌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也罢,女娃娃都不怕死,我怕什么?外头那些傻子都不知道女娃娃的好,他们骗你害你,总是要遭报应的。我就在这陪着你,待会石崩地裂,咱两要没那个命,就一起死。要是还能活下来,这往后的日子里,我就认你做主子,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你看如何?” 沐烟笑了,可眼泪却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而这时,沐坤被沈离一掌击中,跌撞在密室龙门之上,也不知道是无意间碰到了什么,那石门竟然开始缓缓下落。 沈离一惊,忙上前查探是何机关,可摸索遍了也没找到。这时石门已经落下了一半,他蹲下身望向里面,只喊了一句烟儿,便被沐坤一剑挥走, “好侄女,,把御魂壁给我!” 沐坤冲石门里面大喊,心中着急万分。沐烟冷笑着,低头瞧着手中的玉佩和御魂壁。权利地位,名利财富可着实诱人啊。沈离为了王位处心积虑,沐坤为了家主之位狼子野心。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怕是不过与此。 罢了罢了,一步错步步皆毁。她倒不是后悔什么,只是叹这世事无常,人生难料。自以为深爱的男人,为她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梦境。是她自愿堕落不愿醒来,又何苦自哀自怜心碎难过。 沐烟望向门外,尽管此刻动荡不已,外面人影交杂,她却依然能一眼就能看见那人群中一袭玄衣的男人。尽管知道往日的一切都是演戏,心中却依然万般不舍。其实人总是犯贱的,因为被宠过的滋味有多美好,尝试过了,怎么可能轻易忘得掉? 要她的命是吗?要御魂壁是吗?给你,通通都给你…… 石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沐烟抬手使劲的把玉佩和御魂壁都扔了出去。羽落既然来了,他必然不会在处于下风。在这石洞坍塌之前,他也肯定能逃出去。从此碧落黄泉,永不会再相见。 “烟儿,不哭。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石门落下,封死了沐烟最后的出路。原以为她心中会满是怨恨,却没料到最后,脑海里映出的,居然还是他对自己的好。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不是害怕死忙,只是心中破了个洞,疼的有些厉害罢了。 密室外,沐坤几乎是在那御魂壁扔出的那一瞬接住的。可还未来得及露出喜悦之色,就被一阵掌风扫过。他慌忙躲闪,却依然被击中了。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沈离自从石门落下的那一刻,眼睛里就满是杀意,再无一丝沉稳可言。在沐坤倒下之时,他举起剑完全没有犹豫的就刺了过去。贯穿了沐坤拿着御魂壁的那只手,疼的他眉头紧锁。也就直到这时,沐坤才彻底乱了心神。而另一边,羽落也解决了那几个黑衣人,锋利的剑刃上满是鲜血。 “呵,原来三王爷不仅才智过人,连武功也是绝顶。如此深藏不露,是我粗心大意了。想不到这最后,沈氏龙脉之地,居然是我沐坤的葬身之处。” 沈离捡起地上掉落的御魂壁,未曾理会他,下意识的望向那紧闭的石门。羽落知道其心思,迅速走到石门边仔细瞧了瞧,之后捡起了那被遗落的玉佩,转身对沈离摇了摇头。 沐坤见状,忽的就放生大笑起来。“沈离啊沈离,你怕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吧?怎么?对我那小侄女动了真情了?啧啧,只可惜啊,江山与美人,你只能选一样。这么说来,其实我也不亏了。沐啸那个老东西一直不待见我,连到死都不肯把家主之位传给我。这下好了,他唯一的宝贝孙女也要和我一起下去陪他了。哈哈,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一看他会是什么表情了。” 知道自己要死在这石洞内,沐坤不曾求饶,只兀自笑的癫狂。 “我倒是没什么可遗憾的,自打从厩出发一路跟踪你们至此,我便已经想好,不成功便成仁,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只可怜我那小侄女,打小就喜欢你,虽然刁蛮任性惹人厌烦,但唯独对你十分执着的这件事上,令我刮目相看。老东西替你们沈家尽心尽力,到头来被你们杀了。老东西宠了一辈子的宝贝孙女,到头来也被你毁了。沈离,你们沈家,可真真是狠呐!” 轰!一块碎石掉落,石洞顶层开始断裂,水流涌下,情况岌岌可危。羽落见沈离还是盯着那石门不动,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我们必须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怜哟,可悲哟!”这时,沐坤忽的高声大喊:“傻侄女!闭上眼睛不要怕!就乖乖等着跟二叔一块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沈离眼神一凛,手中剑芒一闪,沐坤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颗人头滚落在地,脸上表情甚是狰狞。 “拿布包起来带回去。” 冷声下了命令,沈离再次望了眼那处石门,最终转身离去。 当两人逃出石洞时,这才发现之前进来的那片林子此刻再也没有半分古怪了。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不在冒着幽幽蓝光。他们原以为会迷路,却没料到只做了几处标记,就顺利走出了林子。 沈离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小镇客栈,还是那个店小二出来招待了他。刚见到他时,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最后崇拜的左看右看,连连打听着是怎么一回事?去林子里遇到了什么,有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之类。 沈离闭口不言,似乎不想说话。店小二无奈之下,只好又把目光移向了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冷酷男人。仔细瞧了瞧,下意识的又喃喃道:“咦?这不是之前那位和你一起的公子啊。还有那个漂亮姑娘呢?怎么没看见了?”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本是低头喝茶的沈离,忽的手一抖,猛地放下茶杯拽住了店小二的衣领子,周身一片肃杀之气。 “我给你提个醒,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好好做你的事,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事别问。知道了吗?” 店小二骇然,额头一片冷汗,大力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 第九十三章:一念之间 沈离冷哼一声站起,说是要在这住上几天。店小二忙安排了房间,就乖乖退下张罗晚饭了。 当天夜里,地面有一阵小小的动荡,沉睡中的人们并没有察觉。沈离披着件外衣走至窗前,望着明月下不远处的高山,久久伫立无语。 一道黑影闪来,跪在了他身后。羽落不曾抬头,却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压抑。 “属下有罪,请主子责罚” “责罚?”沈离淡淡回应,声音比此刻窗外的寒风还要冰冷。“为何要责罚你?你何罪之有?” “属下让主子陷入了危险中,这便是罪,理应受罚” “那本王问你,为何会迟迟出现?” 当初河水分两段倾泻,形成瀑布之景。沈离和沐烟走了右边,让羽落单独了左边。后来知道沐坤带人出现,羽落才在关键时刻回来了。 身在帝王家,就如同浸泡在一个大染缸里。五颜六色,甚至复杂,不管加入多少纯净的水,搅和搅和也全都变成黑了。可是沈离心里却清楚的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羽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性子沉稳忠心耿耿,临阵倒戈叛变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迟迟来到,多半是那边出了事。 “属下听从主子你的吩咐了另一边查探,不小心中了陷进,费了些心思才得以逃脱。是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 沈离一直望着窗外,冷风灌入,吹起他衣袂翻飞。 “你没有罪,退下吧。” 羽落不禁抬头,悄然瞥了眼沈离,不由眉心一蹙,心中感叹万千。三王爷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果然还是对她动了情么? 也是啊,那样聪明皎洁的女子,怎可能不让人心动?只可惜,不该是沐家人 沐坤说的没错,沐家功高盖主,早已经遭人嫉妒。当今陛下即便是明君,即便有心保护,却也无力反驳。因为那些上奏的大臣说的也在理。如今大溟兵强马壮,国泰民安,根本用不着沐家在背后预测什么。 征战沙场,血染衣襟的是他沈家人,平定四方,登高称王的也是他沈家人。天下太平,万民臣服,靠的不是什么预测。一个帝王如果还要靠这些先天之力来维持他的国家屹立不倒,那还谈什么天命所归,谈什么帝王威严 所以,陛下虽然表面没说什么,心意却已经渐渐改变。陛下的七个儿子中,除了常年在外的七王爷,就属三王爷最受他器重。而三王爷何等睿智,每每听陛下谈及此事,心中多半就有了谱。 一开始沈离娶沐烟进门,故意那般羞辱她,目的就是让她恨对,没错,恨的越深,日后知道真相,也会伤的少一些。娶她进门也只是当做一方摆设。只要安安稳稳的在王府里待着,便可留一条小命。 可叹世事无常,谁都不曾料到这刁蛮的女子竟转变的如此令人刮目相看。不仅让回京的七王爷动了心,连心如磐石的三王爷竟也动了情。每每他看见三王爷在书房沉思时,就知道他心里多半也是犹豫的。 一开始的冷漠对待,后来的不分是非。其实沈离是多么敏锐的男人,府里那些小动作他怎可能不知道?可他是大溟的三王爷,是瑞王府的主子尽管知道一切,却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思走。 理智和情感一直在他心中纠结。他不能忤逆父皇的意思,是势必要铲除沐家的。可沐烟的出现,却让他乱了一切计划。他本是想挣脱逃避,所以冯紫莹丢失玉镯那件事发生时,他才会狠狠的抽她那几鞭。可没想到那倔强的人儿不气不闹,只决绝的跪下求一封休书。 三王爷的心中总共就存着那几个人罢了,无奈这些人偏偏都连着关系。他的私心里,想过放沐烟离开。至少他给不了幸福,让另个人给她也是好的。从王府出,隐姓埋名寻个好人家,从此过着普通的生活也就罢了。只可惜命运弄人,七王爷若不放手,结局就还是一样。 谁都不知道三王爷在鞭打沐烟的那个夜里,坐在书房整整一夜。那雪白的纸上,写着满满她的名字。他不能放她走,不能让她跟着七王爷走。因为陛下若是知道,七王爷和沐烟,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而且日后沐烟如果真保不住命,那七王爷那样纯白的人儿,该是有多伤心啊。 沈离就那样思索了一夜,终是下了决心。反正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在坏一些又有何妨?他在花灯节上看到了沐烟,那一刻,他差点也以为是命中注定。他摘下了她的面具,那一句“跟我回家吧”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其实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一方面是除七王爷所有的念想,一方面是小心翼翼的放纵着自己的感情。他给沐烟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让她每一天都过的无比幸福。他带沐烟进宫,他故意让自己被六王爷陷害,目的也是想让父皇看一看,这样聪慧的女子,难道只因姓沐,所以也要被连累? 父皇的心思深不可测,自大祭司死后,他一方面需要有人来继承那个位置,一方面又怕这个位置上的人会对他造成威胁。只有沈离心里明白,沐烟是万万不能跟大祭司扯上任何关系的他给沐烟三王妃的名份,让她好好待在王府里,哪怕父皇真动了灭掉沐家的念头,那么她只要不掺合其中,碍着身份,也会留她一条命。 可是上天真的很爱捉弄人,沐烟脖子上的玉佩掉入水中,照射出玄武山的地图。父皇的耳目众多,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消息。她想跟他一起玄武山,想寻御魂壁。却没有看见,那一刻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握紧了双手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心底的心声。 傻丫头,你不要。你可知,这一,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幸福。有一个问题,自从沈离动了心,就一直在问自己。那便是:沐烟,我该舀你如何是好? ()l ------------ 第九十四章:回京 若保下你的命,却要灭你们全族的命,你可会恨我?若不对你动情,任你在府里受尽冷落,你可会恨我? 那些相拥而眠的日子里,沈离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些话。可是答案无解,他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让心里踏实一点罢了。 “主子,我们何时回京?” 羽落不忍见他如此模样,唯有大着胆子转移话题。沈离负手而立,不做声响,似乎是没有听见。等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再过几日吧。” 这句话带着一些无奈,又透着一丝期盼。羽落跟在沈离身边多年,不敢说有多了解他,但有些事,作为旁观者,他却看得十分透彻。 “主子,石洞塌了,河水倾泻,不可能还有生还者了。王爷无需愧疚,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要让沐姑娘牺牲,来帮你成就大业的。” 此话一出,沈离终于是回过了头。他稍稍低头望向羽落,眸子微眯,浑身迸发出一股杀意。羽落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知道其后果是怎样的。此刻却也不慌不惧, 他知道沈离一向喜欢把心思藏在心底,默默伤着痛着从不说一个字。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无回天之力。三王爷失去了沐姑娘,不能连未来的皇位也丢了! “羽落,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这月十九过去,就是整整十年。” “十年了么?” 不知是不是夜晚月色朦胧的缘故,沈离的眸子里泛着迷茫。可这也只是一瞬间,他闭了闭眼,乌云散去,悲伤落寞的背影消失,孤僻冷傲的三王爷,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给于他温暖了。 “跟在本王身边十年,是不是有些厌倦了?想换个主子了?” 羽落一惊,不由把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 “不敢?呵!” 沈离走至桌前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罢了,起来吧。本王知道你忠心耿耿,凡事也多为本王考虑。不过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你过问的事情,别擅自过问。本王之所以要在这里逗留几日,不是存着某些希望。” 说及此,沈离抿了口茶,眼露精光淡淡道:“照你之前所说,雪国犯我边境,来势汹汹,甚至冯老将军都以身殉国了。你可曾考虑过,为何他们会变的如此厉害?” 羽落默默摇头,他只是主子的剑和盾。主子有危险,他就替他挡下危险。主子让他杀谁,他便杀谁。绝无半分犹豫,也不会去考虑为何要这么做。 沈离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轻叩着。“父皇虽然允许雪国单独存在,但绝不会放任他们胡来。所以一直以来,两国之间才会相安无事。而这一次,雪国突然来袭,肯定瞒过了父皇的眼线,或许潜伏在雪国的人,早已被逮到处死了。我听说雪国这一任的君王很有野心,早就想染指我大溟的土地,而这一仗,无疑就是战事的开端!换句话来说,现在对方实力深浅,尚不可知,谁接帅印出征,谁就是傻子!” “那主子你还让七王爷……” 沈离挥了挥手打断,“放心吧,七弟不会出征的。我答应让他回去,也是不想让他涉及危险罢了。他还跟个孩子似的,凡事太过冲动。我本没有驯服麒麟兽的把握,有他在,就更加不放心。所以干脆趁着机会,让他先走了。出征乃是大事,父皇母后即便在疼他,也不会任由他胡来的。其他几个兄弟如果互相推脱的话,多半最后出征之事,还是落到其他将军身上。” 沈离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又望向了窗外。“所以你我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待上几日拖延时间,回去后在府里安静等待消息即可。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才是好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 三日后,沈离和羽落乘坐马车回京。临行时,店小二出门送他们,看见沈离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山,不由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道:“前几天,村子里的老人说半夜听到了动静,地面有轻微的晃动。隔天一早起来看,发现这玄武山像是矮了一截。你说奇不奇怪?” 店小二说这些,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沈离嘴里套出些话来。可没料对方依然不言不语,掏出了一锭金子扔给他,便坐上马车离去了。他瘪了瘪嘴,心中有些不爽。可无奈人家气势太吓人,身边跟着的那位黑衣小哥,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招惹不起,便不敢多问。只盼村子里有没有胆大的人,能去那山中瞧个究竟。不然这疑惑存在心里,痒痒的让人难受。 不过,日后他想起这一天,才恍然觉得,这位风华绝代的男人,望着那座山的神情,似乎满是悲伤。不知那跟着他一起来的俊朗小哥,去了哪里?还有那个漂亮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 又过了些日子,两人终于回到了厩,马车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奔向了皇城。一路风尘仆仆,没有让沈离显得狼狈,只是那略微消瘦的容颜,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他进了宫,本是直奔御书房而去,却在半路被一嬷嬷拦住。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沈离之所以先跟她走,是因为这位嬷嬷是常年来服侍夏后的人。夏后腿脚不方便,既然在此刻让这位嬷嬷出现拦他,必然是有重要事情。 果不其然,他一进弦卿殿,就见夏后满脸愁容。见到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一般,差点都忘记了自己双腿残疾,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住他说些什么。那般焦急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稳重的夏后。沈离眉头一蹙,当下便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稍作安抚。 “母后莫慌,有什么事尽管与儿子说。” 夏后眼眸通红,一看就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她稍稍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你回来便好了,赶紧去帮我劝劝你父皇,让他把彦儿召回来吧。边境兵荒马乱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去领兵打仗?” 沈离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什么?阿彦领兵出征了?” ------------ 第九十五章:光与暗 夏后点了点头,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冯老将军阵亡,陛下大怒,上朝之时问何人能挂帅出征。冯家几个儿子皆不作声,想来是太平盛世让他们活的太过安逸,早就没了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满朝文武百官,听说冯老将军都牺牲了,竟没一个敢站出来请命。那会儿阿彦正好回来,见此情形,就站了出来说自己要接帅印前往,平定雪国的叛乱。” “那父皇就同意了?” 沈离不解,他当初放心让沈彦独自一个人先回京,就是笃定父皇对他的宠爱,不会由着他胡来。按道理来说,连冯老将军都战败了,那对方必然是有精兵强将出战。父皇那么疼爱阿彦,既然知道此番挂帅前往肯定会有危险,怎可能还放心让阿彦去? “哎,你父皇也是气坏了。” 夏后一声轻叹,神色满是无奈。“大溟安逸太久了,久到人心都开始腐烂。你父皇已是一国之主,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般驰聘沙场无所顾忌。当年跟他一起征战的将士,也都渐渐老去,后辈中多数都已弃武从文。所以冯家一脉,才会如此受到器重。” 说到此,她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沈离,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这会儿不出事则罢,一出事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阿彦性子直,看不惯他们这般畏头畏尾,在朝上当众怒斥了他们几句。有些人抹不过面子,就借机一起推他接帅印领兵出征。阿彦那个傻孩子,自然不知其中利害,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现在想来,你父皇也是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其实后来沈独逸还和夏后说了些话,他说当时看见阿彦的神情,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他想,这可能就是宿命。他的几个儿子中,他之所以那么宠爱阿彦,说不定就是因为阿彦的骨子里,与他最像。 “母后既然知道父皇也是无奈,而且七弟已经出发去边境了,那儿子怎可能还劝得动父皇?” 沈离说这些话时,眼神灼灼的望着夏后,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只可惜夏后一触及他那深邃的眼眸,就已讪讪低下头去,脸上满是愧疚。 其实有些事,他们两人心中都清楚的很。夏后收养沈离,教会他学问,给了他一个母亲应该给的一切。但是她的这些爱,伟大却又自私。 她对沈离严厉管束,放任沈彦在外游荡。她培养沈离,是按照日后成为一国帝王该有的方式。她培养沈彦,是以一个母亲完全宠爱的方式。 她帮沈离铺垫好一切,帮他得到陛下的喜爱,帮他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让朝中大臣都知道沈三王爷的聪明睿智。外人眼里,夏后是多么的伟大,甚至都开始怀疑,沈离和沈彦,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可是,只有真正聪明的人心里清楚。夏后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沈彦。她想帮助沈离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样的,身在那个位置上的苦和痛,也只有沈离一个人去承受。她让沈离得到的越多,沈离肩上背负的也就越多。所有的阴谋诡计,城府陷阱,沈离去踩去破。所有的幸福乐,让沈彦自由享乐。 如果说沈彦是灿烂希望的光,那么他沈离,则是冷漠无妄的暗。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也曾痛恨过沈彦。可那纯白如纸的弟弟,任他冷言冷语相待,依然不气不恼,死心塌地的跟在他的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切。还有夏后,这个即使有私心,却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的女人,也算不上有错。毕竟如果没有她,他这一路走来,也不会如此平顺。 “呵。” 沈离忽的失笑,又安抚性的拍了拍夏后的手背。“儿子才刚刚回来,也有些累了。加上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母后就容儿子休息几日可好?待儿子恢复了精神,就去找父皇请命,去边境把七弟接回来。” 说是接,其实是换。只要他去了边境,自然可以让沈彦平安回来。 夏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哽咽了几许,只道出了轻轻的“对不起”三字。 沈离听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替夏后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被子,淡然道:“母后说的这是哪里话,哪有母亲跟儿子说对不起的?您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什么,等过段日子,阿彦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说完,沈离松开了夏后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微笑着像夏后告退,转身离开了弦卿殿。 笑容,向来是最好的掩饰。沈离从很小的时候,就把这一招玩的得心应手,骗尽了那些无知的人。唯有夏后,知道他伪装下的苦痛。唯有沐烟,会伸手抚上他的眼。对他说,真正的笑容,能从这里看出来。若是勉强,我倒宁愿你不要笑。 只可惜,了解他的这两个人。一个即便是知道,也装作不知。一个想要抚平他心中的伤,却反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甚至还赔上了性命。 御书房很便走到了。沈离只在门口稍稍等待了一会,便听见陛下的贴身太监王公公过来通报,说是可以进去了。他微微点头表着礼貌之意,一进御书房的门,就见当今大溟的帝王沈独逸,也就是他的父皇,满脸欢喜的朝他迎了过来。 “哈哈,我的好儿子终于回来了!来,让父皇瞧瞧!好些日子没见,像是吃了不少苦啊,这脸都瘦了一圈了。” 沈离扬着淡淡笑容,撩起袍子欲跪下先行礼。沈独逸却一下把他拦住,蹙眉道:“这又不是朝堂之上,我们父子两单独相处,就不必理这些规矩了。你还是与父皇好好说说,龙脉之地可寻到了?麒麟之血可有拿到?” 沈离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沈独逸。对方刚伸手接下,沈离便跪了下来。 “儿子有罪,请父皇责罚。” 沈独逸本是欣慰不已,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果然不负自己所望。可这会儿见他忽然跪下,不由挑眉疑惑道:“哦?你何罪之有?” “寻到龙脉之地纯属偶然,麒麟兽也并非儿子所驯服。” “是吗?那是何人驯服的?” 沈离眼眸闪过一丝微光,沉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沐烟。” “是她?”沈独逸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她人呢?” “沐坤带人暗中跟随我去了龙脉石洞,不小心触碰到了洞中机关,石洞崩塌,只有我与随身侍卫逃了出来。其余人,皆被埋在了石洞内。” 沈独逸眉梢一样,似乎有性惊。心中思虑片刻,才开口试探道:“你的王妃也被埋在了里面?你可曾回去找过?” 沈离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恨意。但很的便给他掩饰掉,消失的无声无息。 “石洞崩塌,河水倾泻,被埋在里面的人,是绝无活路的。儿子心中虽然不舍,但沐烟已死,沐坤的头也被我砍下派人送去了沐府。从此沐家再不会对我大溟有所威胁,父皇亦可安心了。” ------------ 第九十六章:摊牌 沈独逸拿着那小瓷瓶看了看.忽的微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 “既然你带回了圣兽之血.父皇自然按照约定.隔日上朝便宣布封你为太子.” “不.”沈离意外的反驳.竟摇着头沒有接受. “龙脉之地虽不是儿子毁去的.但也有一半责任.这圣兽之血也不是儿子得來的.算不上我的功劳.儿子此次沒有功却又罪.所以太子之位.不敢承当.而且父皇如今还年轻.也不需过急的册封太子.现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边境战‘乱’.我听说七弟已经挂帅出征了.可是让父皇为难了.” 提及沈彦.沈独逸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动作虽轻.却也让沈离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父皇一直偏爱七弟.果不出夏后所料.父皇打‘私’心里.也是不希望七弟出征的. “哎~”沈独逸一声长叹.“你那七弟在外多年.血气方刚的很.从不知这战‘乱’的利害关系.他打小就活的自在.沒什么‘操’心烦心的事.长大后.我和他母后也纵着他.任他在外面四处游‘荡’.这次回來待这么久.我是当他收了心.终于知道孝顺了.哪曾想雪国叛‘乱’.冯老将军阵亡.朝中上下竟无一人敢站出來挂帅出征.我召你们回京.本是想看看你们谁肯去.却万万沒料到.最后去的.会是他.” 沈离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一抹笑.“父皇不必担忧.待过几日儿子便前往边境平‘乱’.让七弟安全回來.” 沈独逸眯起眼眸.先是一愣.接着有意无意的开口道:“你去.你可知……那雪国如今的君王.可是和你有几分血缘关系的.算起來.他可是你的哥哥.” 沈离身子一怔.缓缓放下了双手.抬起头直视着沈独逸.生平第一次.失了所有的忍耐.不在顾及一切. “父皇何必多次试探我呢.是因为儿子太聪明.还是您觉得我这个儿子对你也有威胁.” 沈独逸眼神一凛.似乎有些吃惊.却不动声‘色’.就这么与沈离面对面相视.不反驳.也不接话. “其实父皇老早就觉得我这个儿子不好掌握对不对.自母妃逝去.您就一直拿捏不准我的位置.想培养我.又怕我会如母妃那般不领情.想放弃我.又觉得对不起我逝去的母妃.最后夏后慈悲.当然.也是为了七弟.她收养我.教导我.把我又推到了您的身前.” 沈离一直扬着笑容.或许是长久以來的压抑.或许是石‘洞’中沐烟凄然的笑容.终于他忍了又忍.在听见沈独逸还是对他有所怀疑时.终是爆发了. “是我的成长让您感到惊讶了.还是我的出类拔萃让您觉得不安了.冯将军替您去镇守边疆.唯一的条件.是许他那有些愚笨的‘女’儿一个下半辈子的安身之处.您有七个儿子.我若记得沒错.二哥那会儿还‘挺’喜欢冯紫莹.可您却偏偏把她许给了我.方家的千金落水那年.我们路过.是您让我去救她的.我若眼睛沒瞎.那会儿.是您派人偷偷推她下河的吧.” 沈离越说下去.嘴角的笑容就越深.沈独逸就一直看着他.依然不言语. “最后就是沐烟.其实您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而且很有自信.就好比您对儿子我的这副皮囊.肯定特别满意是不是.您料定了这天下‘女’子多半肤浅.只需要有一副好看的容貌.外加沈三王爷的显赫身份.怎可能不手到擒來.可是您沒想到.那昔日里让我特别讨厌的沐家丫头.却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让我动了心.连常年在外的七弟都着了她的魔.” “原來.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听到此.沈独逸终于轻声低喃.沒有丝毫愤怒.倒是颇为感慨的轻叹了一声. “父皇.儿子不知.是不是坐上这王位.就会有疑心的‘毛’病.如今冯将军死了.国库也有充足的银两.沐家也毁了.所以这一次.恕儿子斗胆.不想再听您的教导了.夏后对我有养育之恩.您对我虽然多方猜忌.却也始终是我的父亲.而阿彦.也是我唯一承认的弟弟.边境战‘乱’.国事为大.请父皇拟一道圣旨.让我掌管所有兵权.三日后我会去边境平‘乱’.到时候七弟平安返回.父皇就让他自己随心而定.继续去各处看他的美丽风景.” 语落.沈离目光灼灼的望向沈独逸.见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岁.脸上尽是苦涩的笑容.他本以为会惹來滔天震怒.却沒料到沈独逸竟什么也沒说.只点了点头.道了一个“好”字. 之后.沈独逸拟好圣旨递给了他.沈离接过转身离去.走至‘门’边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雪国此次來犯.必然是有所准备的.儿子若是日后能平安归來.父皇在册封儿子为太子.儿子若是回不來.这日后储君之位.就全凭父皇高兴了.” “阿离.” 忽地.沈独逸开口唤住了他.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父皇不知沐烟在你心中竟是如此重要.其实.我根本沒想过要杀那个丫头.沐家即便再对我大溟有威胁.却也有不可磨灭的存在.人的心中.总是要存着些信仰的.所以.沐家毁不得.你总说父皇疑心.可你殊不知在猜测我的心思时.自己也犯了同样的‘毛’病.你若是一早就对我敞开心扉.把话都说的透彻了.何必会把自己‘逼’到这般田地.” 沈离身子一僵.拿着圣旨的手握的死紧.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沒有回头.径自迈步走出.离开了御书房. 待他离去后.王公公走了进來.瞥了眼沈独逸的神‘色’.不由摇头连连叹息. “陛下何必如此……哎.为何不干脆跟三王爷说清楚呢.让他如此误会……” 王公公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沈独逸挥了挥手.似是有些疲惫. “他的‘性’子与他的母妃如出一辙.倔强的厉害.若是用说的就能让他相信.我也不必如此烦恼.如今这样不也‘挺’好.误会也罢.不理解也罢.他终于不在藏着忍耐着.知道与我反抗了.只是.可惜了沐家那个‘女’娃娃.我是真心很想让她继承大祭司之位的.到时候辅佐阿离.该是多好.只叹天不从人愿.无可奈何啊.” ------------ 第九十七章:因果 沈离回到王府.刚下马车.就看见前院大厅里一身白衣的冯紫莹.她面‘色’愁容.想來也是冯将军的死.让她难过了吧. “王爷.王爷你终于回來了.” 冯紫莹乍一见到沈离.顿时高兴不已.前不久传來她爹在边境阵亡的消息.如今遗体已经送回冯府.母亲定然伤心‘欲’绝.她想回去陪伴.无奈沈离不在.她得不到允许.是不能离开王府半步的.这会儿沈离终于回來了.她的一颗心也算安了下來. “有事.” 沈离明知故问.脸上始终扬着笑容.他片刻不停.径自朝书房走去.冯紫莹连忙跟上.便走便道:“王爷你回來就好了.我父亲他……” 冯紫莹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來.哽咽几许.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直到走进了书房.沈离捏了捏眉心坐下.才接话道:“冯老将军为国捐躯.是我大溟的功臣.紫莹不必忧伤.你有这样的父亲.也算是上辈子修來的福气.” 冯紫莹点头应了一声.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泪.稍稍瞥了眼沈离. “父亲逝去.娘亲该是伤心极了.所以紫莹想回去看看.替父奔丧.也好陪伴娘亲身边多多安慰她.不知王爷……” “嗯.去吧.” 沈离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伸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封信.往前推了推. 冯紫莹本是想.自家父亲毕竟是为大溟尽心尽力.奔‘波’一生.如今为国捐躯.自己回去奔丧.按照规矩礼仪.王爷也该是陪着自己回去的.不求他住下待几日.只盼一同回去.也算对她的垂怜了.可如今沈离只点了头应了她.看样子.完全沒有和她一同回去的意思.而那书桌上的信.是给她的吗. 三王爷的心思深如海.一般人绝对无法探知.就好比此刻的冯紫莹.只会站在原地发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近乎嘲讽的笑.这一次他干脆直接把书信拿起朝冯紫莹递了去.在她茫然的走过來接下时.才开口道:“虽说你是最让冯老将军‘操’心的‘女’儿.却也是让他最为疼爱的.作为子‘女’.理应回去为他守灵出殡.你这次回去后.好好陪伴你的娘亲.帮你兄长姐妹打点一切.事情结束后.就留在冯家.不用再回來了.” 冯紫莹圆目一睁.怀疑那最后一句是不是自己听错.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离.见他也同样望着自己.神‘色’肃穆.颇为认真.她忽的拆开手中信封.见到那刺目的“休书”二字.顿时手一抖.整个人慌了神. “王、王爷这是在跟紫莹开玩笑么.” “你觉得本王像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沈离挑眉反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冯紫莹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里.却沒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意. “紫莹不懂.紫莹是犯了什么错.王爷要休了我.” 冯紫莹撕下伪装.便不在是那个看似愚笨的‘女’子.她骨子里实则‘精’明的很.在瑞王府隐忍了这么久.戏又演的那么好.怎可能是个傻子. 沈离似是料定她不会轻易妥协.不慌不忙的一一为她解释. “第一.善妒.这一点相信本王不用多解释吧.你丢失‘玉’镯一事.自己心里最是清楚.我不查不追究.认定了是沐烟偷的.并打了她几鞭.那也是看在你姓冯.你父亲替大溟镇守边疆.父皇把你许给我.这样我与你父亲之间.就是相互牵制的关系.你是聪明‘女’子.我说的这些.想必你也该明白了不是.” 沈离每说一句.冯紫莹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分.可无奈的是.她竟也沒话去反驳.确实她是妒忌沐烟.才会用了那些卑鄙的伎俩.她当初也料到王爷会猜到.可却未曾想.王爷那会儿居然什么都沒追究.让她还天真的以为.王爷心里还是护着她的.谁知道到头來.一切都只是父亲的缘故罢了. “第二.无子.这一点也不用本王给你解释了吧.” 沈离说完这一句.冯紫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离冷眼打断. “本王知道.其实你沒有替本王生下子嗣.也不能全然怪你.你自从嫁入王府.本王也沒在你那留宿几次.而且事后都让你喝下了‘药’.就是存心不想让你生下孩子.沒错.你不必在心存希冀.实话告诉你.本王从來就不是什么好人.从娶你进‘门’的那天起.就压根沒想过要给你幸福.” 沈离字字如针.扎的冯紫莹浑身鲜血淋淋.她瞪大着双眼.从一开始满含爱意的眼神.变成了恐惧和陌生. “你若是一直这么装疯卖傻的话倒也罢了.本王就当收留个路人.放在府里养着.添双筷子添口饭.也沒什么要紧的.可是你万万不该去招惹沐烟.那个待你如亲姐妹的‘女’子.你是怎么回报她的.知道本王当初打她时的心情么.我打的虽然是她.但是心里早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冯紫莹双‘腿’一软.终是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这样的打击太大.让她完全无法相信.可沈离那冷笑的‘唇’.那泛着恨意的眸子就近在眼前.让她接受不了.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王爷就如此恨我.” “不.本王不恨你.”沈离微微摇头.有那么一刹那.眼神有些空‘洞’.“我只是沒想到.她在我心中居然如此重要罢了……” “那她人呢.” 这个“她”指的是谁.冯紫莹心里清楚的很.“当初她不是和王爷一起出去的吗.如今怎么只有王爷一个人回來了.” 话音一落.书房里顿时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冯紫莹此刻已经几乎绝望.倒是再也不怕什么了.她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苦涩. “王爷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你不爱的.可以肆意摧毁.无所顾忌.就好比我.你从來不曾怜惜.可是你爱的.怎么也守护不了呢.王爷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天理报应.你让别人痛苦.到头來.自己也尝到这滋味了么.” ------------ 第九十八章:归墟 沈离眼神一凛,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他看了眼那跌坐在地上满是泪痕的脸,不由闭了闭了眼,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瓷瓶。 “你说的没错,本王是遭到报应了。我这一生活到现在都伪装的极好,活的也有些累。可日子还长着呢,我还得继续伪装下去。但是这会儿,容我歇一歇吧。你瞧,本王给你休书,对你如此,你心里难受,可以哭可以反过来讽刺我。那本王呢?本王若是心里难过,该怎么办?这休书与毒药,你选一样。不要高估本王的慈悲,本王连心爱的女人都下的去手,这会儿,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呵~”冯紫莹凄然一笑。“我不是高估王爷的慈悲之心,而是王爷可曾想过,与其让我拿着休书回去受众人羞辱,还不如一死了之,倒也清静!” 沈离缓缓站起身,走到冯紫莹身边把她扶起,把休书与毒药,一并塞入了她的手中。 “那紫莹可曾想过,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上面那几个哥哥,有几个能成大事的?不是本王看不起他们,除了你二哥冯沧澜,其余皆是混账东西!可你二哥在宫中当差,有保护皇上的重任在身,是没有时间打理照顾冯家的。冯家上下,皆从小习武,世人只当你冯紫莹愚笨,不会舞刀弄枪,却不知真正愚昧的其实是他们。本王相信,冯家只有在你的手上,才不会没落衰败。” 冯紫莹闻言笑的更加凄凉,“王爷倒是看得起我,紫莹只是一介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若紫莹真的那么好,王爷也不会如此待我。” 沈离微微一笑,喃喃道:“本王只是就事论事,你信也不好,不信也罢,都随你。我只是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入魔障,等心里的苦痛再也压不住的时候,会提着剑到处杀人。所以现在趁着还清醒,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罢了。” 冯紫莹抬头看着他,那明显消瘦的容颜,那时而闪过悲伤的眼,即便沈离如此待她,却依然让她忍不住心疼。可是心疼又如何?他不会在乎。他真正在乎的那个人,却死在了他的手中。 果然身在帝王家,都是身不由己么?世人只看见那耀眼的富贵浮华,可那浮华背后的寂寞沧桑,又有谁能体会的到? 冯紫莹抹掉脸上的眼泪,想了想,最终把那瓷瓶递给了沈离。见他下意识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心头一酸,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这样的男人啊……让她如何忘记? 她爱上他,从来就不是看他的外表,图他的身份地位。她始终坚信着,那个谦逊待人,私下里却有些孤僻冷漠的男人,其实骨子里,最是温暖的。她一直在渴望能够走进他的心,那样的话,该是怎样的幸福呢?怕是连做梦,都会笑醒吧? 她常常这么幻想着,却在沐烟的脸上,见到了那种她一直期盼的幸福笑容。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而现在,往事如烟,全都要随风飘散了。沐烟已经不在,沈离的心,怕是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了。她这一封休书,来的也真是时候。她曾想过,与其后半身以泪洗面,不如重返自由身,至少她还有疼爱的娘亲。 现在这样的结局,倒也好。她不敢做的决定,沈离帮她做了。残忍讽刺的语言,伤的她体无完肤,却也让她大彻大悟。沈离说的没错,世人只当她愚笨,却不知她只是刻意隐藏。或许她该往好的方面想一想,或许,她走出这个牢笼,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 冯紫莹拿着休书离开后,方碧玲刚好过来。这个自从看透沈离的心,性格大变的女子,不在像以往那样趾高气昂,脸上的艳丽浓妆也变成了素面青颜。 她走进书房,见沈离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想起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冯紫莹的脸色,心中多半也有了数。自打沈离进了府,她的丫鬟就早早与她通报,说是三王爷一个人回来的,没见到沐烟的身影。那一刻,她心里就隐约知道了什么。 “不知王爷派人找我过来,是有何事?” 方碧玲对沈离福了福身,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沈离望着窗外天空,没有回头,直接悠悠道:“本王若是让你回去江浙陪伴你的双亲,不用在回来了,你可愿意?” 虽然没有给休书,但这一句话,无疑也就是那个意思了。方碧玲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其中含义。但她却不像冯紫莹那般惊慌失措,而是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扬起唇微微一笑。 “我的爹娘都还健在,方家在江浙一带依然是首富,影响力不容小觑。王爷赶我走,可不是明智的决定。” 沈离回过头望向她,自我嘲笑道:“你觉得本王现在,还有理智可言么?” 方碧玲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后低头轻声一叹。“我知道王爷这次出去,应该是经历了什么不愉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再也无法挽回。这日子还长着呢,王爷身为大溟的三皇子,就算心中再苦再痛,还是要活下去。” 说到此,方碧玲迈步走到沈离的身旁,替他理了理衣袍。这种夫妻间的小动作,她一直很喜欢。但此刻,却是她最后一次做了。 “王爷不必烦恼我这边,碧玲早就看透了一切,知道王爷的心不在我身上,但是方家的势力还在,我若是回去,我爹爹肯定会大发雷霆的。所以为了王爷,也当是为了我,这休书就不必给我了。在王爷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已经想好了,本来就是打算等王爷你回来,便与你说的,现在正好。劳烦王爷在偏院那屋子里替我摆个祠堂,碧玲从此与青灯佛台相伴,再不牵扯任何红尘之事。” 沈离眸光微闪,瞧了方碧玲一眼,最后默默点了点头。 * 玄武山北边河流某处,一只类似大猫的动物,驮着一浑身是血的女子向前行走。每一步走过,都会印下带血的爪印,似乎也是受了伤。可它依然步履坚定,异常执着的往北方走。 它记得,那茫茫雪山之中,长着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紫殊风华。摘下它的花瓣熬成汤,就可以让它背上的女子活下去。可这种花终年含苞待放,只打个朵,却从来不见开花。 它与镇守在那雪山中的白泽有些交情。所以,女娃娃,你可给我撑住这口气,要活下去!要让那些害你的人,都遭到报应! ------------ 卷二、穿的透宿命前尘,穿不透因缘巧合 ------------ 第一章:杀局 冯紫莹离开了.方碧玲也搬去了偏院住下.本就不怎么热闹的瑞王府里.顿时又冷清了不少. 下人不知道他们的王妃为什么沒有和三王爷一起回來.但连续看见两位主子落得如此田地.不由都纷纷猜忌.是不是王妃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王爷心里痛苦.才会迁怒至此. 莹妃走了.一辆马车.只简单带了几个包裹.那个当初羞羞涩涩嫁进王府的‘女’子.离开时.却是昂着头.沒有流一滴泪.沒有任何哭闹抱怨.守‘门’的‘侍’卫替她拿着包裹放进马车内时.她笑着说谢谢.眼‘波’流转.面容淡然.再沒有一丝往日里憨傻的模样. 玲妃是在莹妃离开的第二天.就搬去了偏院.留下一屋子的金光璀璨.只带走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谁都不曾料到.那个浓妆‘艳’抹满身华贵的‘女’子.到最后居然会一心向佛.看破了俗世红尘. 最后.只剩下了柳飞絮.那个看似很受王爷宠爱.又很懂分寸的‘女’子.自王爷回來后.就一直沒有‘露’过面.不知道是故意躲避这危险的风口.还是另有其他什么打算. 三王爷回來的这两日.整个府邸的人都活的心惊胆颤.生怕自己无意间犯个什么错.下场会比两位主子还要惨.如今.已是第三日.王爷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來.吩咐下人备上酒菜端去柳美人的屋子.看样子.果真是柳美人得宠.现下她算是王爷身边唯一的‘女’子.难不成.还有扶正的可能. 现下正值寒冬.溟国的气候很冷.却依然沒有落过一场雪.院子里的梅‘花’开的灿烂.芳香扑鼻.沁人心脾.沈离就在众人纷纷猜忌的好奇心下.走进了柳飞絮的屋子.遣走了丫鬟.关上了屋‘门’. 柳飞絮坐在一处.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她望着那一桌子丰盛饭菜.不由挑了挑眉.瞥向了沈离. “王爷一走数日.此次回來.终于肯过來看看絮儿了.” 沈离但笑不语.径自走到她的身旁坐下.端起酒杯.示意柳飞絮替她斟酒.可柳美人丝毫不动.就这么坐在那里.微蹙眉头.有些不开心道:“王爷说走就走.这么些个日子.也沒有音讯.现在回來了.要不是你今天过來.我还以为王爷你早把絮儿给忘了呢.” “怎么会呢.”沈离微笑回应.神‘色’慵懒.声音带着几分轻佻.“我忘了谁.也不会把你给忘了.” 这么说着.他自己动手拿过酒壶.斟满了酒仰头一口饮下.柳飞絮见状.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之后她娇笑一声.站起身一手拿过酒壶.接着直接坐到了沈离的‘腿’上. “我就知道王爷不会忘记我的.來.絮儿敬你.” 沈离嘴角的笑意加深.举起酒杯任她替自己斟酒.然后碰杯.此刻柳飞絮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一杯酒饮下.就笑着勾上他的颈脖.下巴抵靠在他的肩上. 这样相拥的姿势.谁都看不到谁的脸.自然就不知道对方的表情.柳飞絮靠上沈离肩膀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散的.这个美丽妖娆的‘女’子.再也不似往日里眉目含情.此刻那双水灵的眸子里.竟全是恨意以及……杀意.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握紧了眉心一蹙.抬手就朝沈离的后背心狠狠刺下.可就差那么半寸.刀子顿住了.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她的手被人捏的死紧.丝毫动弹不得. 手臂上的力道很大.迫使她不得不听其摆布.沈离就这么拉开她的手.不慌不忙.让她不得不离开他的身体.他的嘴角依然带着笑.甚至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酒杯.就在这样的关头上.喝下了酒杯里剩余的一点酒.然后放回了桌上. 柳飞絮脸‘色’开始泛白.她从不知沈离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那握住她手臂的力道.让她觉得骨头都快被捏碎了.她当初‘花’了好些心思才成功接近了沈离.这个外人嘴里说着有多厉害的三王爷.在她的眼里.也不过就是‘性’子冷淡一点罢了. 一个‘女’人最大的财富.无疑就是自身的美貌.对于这一点.她向來都很有自信.因为连那个在她心中如天神般存在的公子.也曾经对她说过:如果絮儿愿意.这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甘愿为你沉‘迷’. 瞧.大溟的沈三王爷还不是一样.她只不过落几滴眼泪.说自己不想在风雪之地待下去了.那个男人就毫不犹豫的把她娶回了家.虽然只是个妾.却是和他的正妃在同一天娶进的‘门’. 她一直以为.这世上除了公子.其余的男人都是傻子.利益.美‘色’.只要稍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就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是.在和沈离的相处过程中.她才渐渐明白.这个男人.深藏不‘露’.城府很深.难以接近.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进府的目的.从來就不是他. 她的任务.是除掉沐家的人.溟国如果沒了会预测未來的大祭司.实力会大大的减弱.沐啸已死.沐家最有可能继承家主之位.就是沐烟.她本是想在王府里借机除掉沐烟.却不料那‘女’子意外‘精’明的很.让她无从下手.不过老天开眼.竟然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看來溟国注定气数已尽. 本來.她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等着公子的下一步指示就好.可是她心里明白.从她答应來溟国的那一刻.她这副肮脏的身子.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公子乃是大智大勇之人.溟国沒了先天之力.公子必然会打赢这场仗.只可惜.她应该看不到了. 她不奢望还能回到从前.不奢望当初公子答应的.事成之后会娶她之类的甜蜜谎言.沐家已毁.她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沈离是溟国未來最有希望成为帝王的皇子.所以她想.最后还能为公子做一件事.那么是不是以后公子会多记得一些她的好. 她心里盘算着计划.打从沈离回來的那天起.她就在考虑要不要动手.几率能有多大.后來从丫鬟口中得知了冯紫莹和方碧玲的事.她想沈离必是受到了打击.才会如此.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无奈一步错.便是生死之差.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沈三王爷真正可怕的一面.她望着对方那双淡定从容的眼.心中一沉.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 第二章:奸细 沈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带着些嗜血的味道。忽的,他把柳飞絮的那只手摁在了桌上,拿过她手中的匕首,就这么狠狠的扎进了她的手掌心。 啊!!! 鲜血在桌上流淌,一声尖锐的惨叫引来了屋外的人。几个丫鬟和几名侍卫纷纷闯进了屋子,却在看见眼前这一幕时,吓的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沈离这时才缓缓站起身,一脚踢飞了身下的凳子。转过身望向闯进来的那几个人,神色冷然,眸子里满是杀气。 “都给本王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是!” 侍卫和丫鬟们低着头哆哆嗦嗦的一边应着一边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来的走的也。柳飞絮刚那一声惨叫只是因为疼痛来的太过突然,她当初既然敢来溟国做奸细,就想过身份曝光后会受到多大的伤害。所以骨子的倔强不允许她懦弱,即便此刻她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苍白的可怕,却也咬着牙,再也不吱一声。 “疼么?” 沈离回过头望她,拉过一张椅子又坐了下来。他拿过酒壶继续往自己的酒杯里倒酒,像是完全看不到那被他钉在桌上鲜血淋淋的手掌一样。 柳飞絮扯了扯嘴角,撕心裂肺的痛使她已经站不住脚,只能恹恹的贴靠在桌边,有些脱力。 “你想知道么?自己可以试试啊。何必问我呢?”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柳飞絮已经完全不用再继续演戏了。既然早被看穿,她如今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再也无所顾忌。 “呵~”沈离轻笑,嘴里喃喃道:“看不出,你倒也是个烈性女子。” 柳飞絮以为他这是有意嘲讽,也不生气,倒是苍白着一张脸,不甘心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她来到溟国,就卖身进了风月之所。那里消息来得最也最多,而且这太平盛世,但凡能活下去或者有家的姑娘,没有人会愿意去当妓女。所以她的身份也就可以遮掩的极好,对外就一直说自己是孤儿即可。 溟国君主沈独逸膝下有七个皇子,除了老七沈彦常年在外,其余六个皆已封王成家。二皇子胆小好色,最喜欢在烟花柳巷流连忘返。她作为雪月楼的头牌,自然少不得与他接触。犹记得她与沈离的第一次相遇,便是在二皇子府邸设下的晚宴之上。她被邀请去抚琴弹唱,在那几个皇子中,一眼就瞧出了沈离的与众不同。 之后的偶然与有心为之,使得沈离终于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她只当又是一个贪恋美色的臭男人罢了,因为听说大祭司的孙女沐烟十分喜欢三王爷,所以她才刻意接近,拼命讨好。现在想来,戏中戏,局中局,原来竟是她中了计! “二哥府上我见你的第一眼,便心存疑惑了。” 沈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知道你哪里露出了破绽么?”他稍稍抬头望向柳飞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里!你尽管把那些风尘女子的一招一式学的惟妙惟肖,但是你终究不是那里的人。即便你有心为之,也无法让自己彻底改变。其实你应该多照照镜子,就知道原因在哪里。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你可听过?送你来溟国的人可曾告诉过你,说话时,尽量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眸子。因为遇到无知的人,或许可以轻易骗过。但若遇上聪明的人,你就会败露的很彻底。” 柳飞絮心中一惊,公子的确曾经对她说过,若非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对上别人的眸子。她从前不知为何,现在从沈离口中听见,才明白,原来外在举止学的再好,只要让人看清你的心里,也一样会败露无遗。 “说起来,你的主子倒也真是心狠。这么绝色的女子,竟送来大溟当奸细。他是笃定了你的容貌可以替他完成任务?还是他身边有更加出色的姑娘,所以才舍弃了你?” “哼!”柳飞絮不理会沈离的冷嘲热讽,冷哼一声嗤笑道:“公子的睿智岂是你可猜度的?我是自愿来此,与他无关。你不必拿这些话来激我,没用的!” “哦?是吗?” 沈离眉梢一挑,放下酒杯慵懒的站起了身。他迈步走到屋子里摆放琴台的地方,缓缓俯下身伸手拨动了几个音弦。 “听说,你很珍视这把琴?是你口中那位公子送给你的么?” 柳飞絮闻言,心中下意识的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脱口道:“你别碰!” 这话一说出,沈离嘴角的笑意明显更加浓烈了。他冷不丁蹙眉摇了摇头,露出一脸惋惜的表情。 “我是该说你可怜好呢?还是可悲?为了你口中的那个公子,不顾一切的来到大溟。卖身风雪,任人糟蹋。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你的那位公子可是给你回报了?本王现在在想,要是把这你心灵唯一寄托的琴给毁了,你是不是依然可以这么倔强镇定?” 柳飞絮呼吸一窒,不顾手上的疼痛,拼命的摇着头。 “别!求你别这样!” 沈离眉眼一弯,虽是满脸笑容,但眸子里可是漾着十足的狠劲。 “本王知道你是从雪国来的,至于你口中的那位公子,我心里也多半有了数。但本王不知,你来溟国的目的是什么?刺杀我么?要是如此你早该动手,毕竟往日里有那么多次机会,都比今日要好的多。” 柳飞絮紧咬着下唇,似乎不想说。沈离见状,眯起眼当下一脚踹向琴台。完全不给柳飞絮犹豫的机会,在她瞪大双眸满是绝望的表情下,狠狠踩向了那把她几乎用生命去爱惜的琴。木屑飞散,眨眼间就断成了两截。 柳飞絮瞳孔缩起,几乎是疯了一般的站起身,拔掉了被钉在手掌心的那把匕首,狠狠扑向了沈离。她来势汹汹,但对沈离而言,却构不成任何威胁,只是轻轻一闪身便躲开了。 沈离夺下那把匕首,钳制住她的双手,把她压靠在了墙边。那锋利的匕刃,抵在了她纤细洁白的脖子上。 ------------ 第三章:悲哀 “怎么?恼羞成怒了?” 沈离笑的残忍。一想到之前为了顾全大局,不能让沐烟知道柳飞絮的真实身份,所以处处偏袒,让她几次心碎。此刻就恨不得杀了眼前的女子,然后再狠狠割自己几刀!他想到柳飞絮和她口中的那个公子,以及自己和沐烟之间,不由微红了眼眸,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 “何必呢?你的主子根本不在乎你!他从头到尾只是为了利用你罢了!你瞧,现在你被我伤成这样,他人呢?还不是不管不顾,搞不好正在另一个女子怀里活着。只不过一把破琴,就值得你替他卖命如此?简直就是愚蠢!” “蠢的是你!” 柳飞絮忽的笑开了,虽是狠狠的瞪着沈离,但眸子里却溢满了悲哀之情。 “我的命是公子给的,我敬他爱他,全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来你大溟当细作,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公子是利用我也好,骗我也罢,至少这一切我心里清楚的很!公子想要完成心里的伟大抱负,我便愿意成为他的棋子,替他卖命。任人糟蹋又如何?到头来我什么都得不到又怎样?我早在踏上你大溟的土地那一刻,就已经知道结局。但是我不曾后悔,更不曾怨恨公子。” 沈离微愣,没料到世上竟也有这般的女子。为了某一个人甘之若饴,即便得不到回报,也愿意付出一切。 柳飞絮没有忽视他眼中的变化,扯了扯嘴角,接着又道:“不像某个可怜的女人!从没想过去招惹谁,却偏偏躲都躲不掉。最后动心了,认命了,以为自己得到了幸福。可却料不到一切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罢了!” 沈离眼神一凛,杀气陡然间暴涨。但柳飞絮却丝毫不怕,反而更加挑衅。 “要说愚蠢,沐烟才是真正的蠢女人!她不是跟三王爷你一块儿出去的么?人呢?是走丢了?还是被丢了?亦或是身首异处,到死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吧?” 此话一出,她纤细的颈脖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沈离的气息不稳,握着匕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柳飞絮抓住了某个死穴,虽是身处逆境,心中倒是瞬间高兴起来了。 “怎么?王爷生气了?其实你气什么呢?别忘了你可是这场戏里面最大的赢家。只不过,赢得有些可悲罢了!沐烟是可怜,爱上了你,临到死才知道真相的人,怕是灵魂也不会得到安息。但是既然人已经不在了,一了白了也不会再有痛苦。反观三王爷你,就可悲了。我虽是一介女子,却也知道成大事者万万不可轻易动情。你从爱上沐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我没想过要杀她!”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沈离压抑着说出这一句。柳飞絮淡淡瞥他一眼,眸子里带着一抹同情。 “公子也从没想过让我坠入烟尘。但是……你们扪心自问,若我们真的不配合,你们是不是也会为难?女人啊,真是悲哀的存在。她们即便心明如镜,却在看见心爱的男人皱眉的时候,便把什么都给忘了。刀山火海,只要能抚平那男人眉心的哀愁,她们就什么都愿意做。” 说到此,柳飞絮目光灼灼的直视沈离。透过他的眼,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 “你刚才不是问我来溟国的目的么?我告诉你,是因为沐家!溟国的大祭司历来都有通天的本领,他们能预测未来,我们雪国的狼骑兵即便再骁勇善战,却也经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事先埋伏偷袭。我来大溟,就是为了除去沐家的人。” 呵,柳飞絮神色虽是狼狈,但眼睛里却闪着耀眼的光芒。她仿佛都能看见站在城楼上的公子风华绝代的模样,带领着威武的狼骑兵攻破溟国的城池。 “说起来也是上天助我,沐啸武功高强,我还在苦恼怎么对付他的时候,却传来他突然暴毙的消息。他这一死,沐家无后,沐二爷向来不受重视,所以最有可能继承祭司之位的,便是沐家的嫡系孙女沐烟。我之所以百般与你纠缠,也是为了趁机接近她罢了。无奈沐烟也是聪明女子,我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却没料到最后天从人愿,她居然死在了你的手里。沐家一除,公子交待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你要动手就尽管来,反正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沈离紧盯着柳飞絮那双澄明的眼,脑海里想起某个巧言笑兮的女子,心中一阵纠疼。手中的匕首在没有前进半寸,而是缓缓落下。松开了柳飞絮,向后退了一步。他转过身走到门边,忽的打开了门。外面不知何时竟下起了细细小雨,守卫散去,似是刚才受到了惊吓,不敢在靠近这里半步。 沈离抬头望天,那黑压压的一片像极了他此刻内心的情绪。黑暗无边,再也找不到光明。他扭头瞥了眼跌坐在墙边的女子,散乱的发,鲜血淋淋的手。陡然就想到,在那倒塌的石洞里,那被埋着的女子,是不是也被伤成了这样?或者更加的惨不忍睹? “我送你回去可好?”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柳飞絮愣住了。她茫然的抬起头,眸子里闪着不解。 沈离见状,耐心说道:“我送你回雪国,送你回那个公子的身边。” 柳飞絮狐疑的冷笑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不,本王没有心。我只是想看看,你口中那位公子,是否真是值得你如此对他。” “你什么意思?” 柳飞絮有些不明,她最后一封信送到公子那边后,就再也没有收到回信了。所以不知道现在的时局如何,公子是否已经有所行动。 “没什么意思。”沈离又回过头去看雨,“你还不知道么?雪国犯我边境之城,杀了镇守在那里的冯老将军。他们这是在向我大溟宣战了。明日我便会出发去边境,你与我一起走。到时候若是遇上你家公子,我就把你还给他。” ------------ 第四章:白泽 “呵!”柳飞絮忽的失笑,“三王爷莫不是想拿我去威胁公子吧?呵呵,我劝你别傻了,公子才不会为了我有所顾忌。雪国的狼骑兵压境,大溟这一次,必定城破人亡!” 沈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你家公子当然不会为了你有所顾忌。本王只是想看看,他见到你时,会是怎样的表情罢了。絮儿,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世道在变,人也会变。你记忆中的公子,或许早就不存在了。念你也是可怜之人,本王如今允你个承诺。倘若日后你与你家公子见了面,那会儿你要是还愿意回去,我便放你自由。” 话一说完,沈离便欲迈步离去。柳飞絮挣扎着站起身,大声喊道:“为什么?” 沈离在大雨中停步,扯出一抹苦笑,幽幽道:“你笑本王可悲,所以本王想让你自己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可悲之人。本王告诉你,大溟不靠沐家的通天之力,依然是这片土地上最骄傲的存在!你家那位公子机关算尽,到头来只会失去一切,不会得到任何回报。他若是及早收手,我让你回去陪着他了此残生。他若是执迷不悟,我就送他去地狱好好忏悔!” 他从来就不惧怕战争,相反的,自从对沐烟动情一来,他倒是希望有人叛乱。这样一来,他主动请缨出战,等平定之后,便是对父皇最好的证明。大溟不需要沐家的预测占卜,所以沐家对大溟也构不成威胁一说。父皇不用疑虑过多,沐烟也不必受到牵连。 可是,一切来得太晚了…… 他心里本就住着一头困兽,关的太久。需要时常冷静安抚,才能压抑的住。沐烟的出现,无疑就像一颗定心丸,抚平他的不安,安慰他的孤寂。可是苍天可恨,总是喜欢捉弄与他。让他动心的女子,偏偏姓沐。大势所归的太子之位,偏偏也要遭受这一层的考验。 江山与心爱的女人,何去何从?母妃临死前的面容,沐烟含笑望着他的眼神,到底哪个重要一些?他心生犹豫,拿捏不准,只能顺其自然,按形势而定。沐烟的玉佩落入水中,她满含期盼的恳求要跟他一起去寻找龙脉的时候,他心中一突,闭了闭眼,当成一切都是天意。 他没有对柳飞絮说谎,他是真的没有想要杀死沐烟。但柳飞絮说的也对,他的心里苦恼过,所以在面对沐烟的时候,偶尔会无意识的蹙起眉头。或许沐烟看见了,但她不知道为何,只抬起手抹平他的眉梢,笑的傻傻,却又那么让人心疼。 而现在,沐烟死了,心里的困兽像是突然间发了狂,怎么也控制不住。他自玄武山回来后,没有一个夜晚能合上眼。只要一接触黑暗,脑海里就会冒出沐烟那双绝望的眸子。他本想看开,本想不要那么在意。可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有些疯了。 顶撞父皇,就是开端。如今他要去边境,他需要做些什么来安抚心里的困兽。他想,鲜血是最好的镇定剂,只要麻木了,自然就会好过一些吧。 * 云麓雪山,终年白雪皑皑,坚冰不化。此雪山地处偏僻,乃雪国境内最偏远的一座山,所以很少有人来此,基本算是孤山一座。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此地景色甚美,没有一丝污垢。此刻,在这座山腰某一处,有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不似人形,倒像是某种动物。红色的那只较为显眼,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另一只浑身雪白,要不是有双黑色的眼睛露在外,基本就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了。 “哎,我说老麟,不是我不帮忙,关键这紫殊风华不是我种的啊!它就跟那天上瑶池的紫瓣莲花似的,有仙气,再修炼修炼,都可以升天去当神仙了。人家想开花就开花,不想开花我也拿它没办法啊!” 此刻也多亏没有人在场,不然若是看见那只白色“大猫”竟口吐人言,多半也要吓昏过去。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爱听!” 白色“大猫”说完话,红色“大猫”居然也开了口。 “我管它是什么,既然还没飞升,还没成神仙呢,就得给我开花救人!我说小白你也太没出息了,好歹也是镇守这片雪山的神兽,怎么就连朵花也摆不平呢?” 白色“大猫”,也就是神兽白泽不禁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我就是一个活的时间比较久的老东西罢了,不认主,就是废物一个。这片雪山基本就没什么人来,我平日里就在地底沉眠。今个要不是你来,我才不会苏醒呢。” 说这话时,白泽有意无意的瞥了几眼麒麟兽背上的人。不要怀疑,神兽也是有好奇心的。尤其是见到往日里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老朋友,竟然肯背着一个女娃娃千里迢迢来找它,心里的好奇心就更加浓烈了。 “别瞧了!我要紫殊风华就是为了救她的。” 麒麟兽像是早看穿了白泽的心思,干脆就直接告诉了它。白泽顿时来了兴致,不由迈着脚步走到麒麟兽身旁,仔细的瞧了瞧那女子。 “怎么伤成这样的?” “哎,别提了,人心险恶啊。我守护的那个岩洞倒塌了,女娃娃和我被压在了里面。我虽然护着女娃娃,但还是挡不全到处崩塌的石块。最后也多亏小狐狸过来,才没被河水冲走。” 麒麟兽说着,稍稍动了动身子,就见沐烟的怀里,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九尾灵狐就缩在沐烟的怀里,跟沐烟一样闭着眼,似乎是在沉睡。 白泽不由摇了摇头,悠悠道:“我就说呢,这女娃娃伤成这样,又被你背着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居然还留着一口气。原来是有九尾灵狐替她续着命。我就奇怪了,你们两个可都算是上古神兽了,怎么就都特别喜欢这个女娃娃呢?” 麒麟兽闻言鼻子喷了喷气,鄙视道:“你懂什么?这叫缘分!这女娃娃心地善良,还能听得懂兽语,可招人喜欢了。” 一想起之前在岩洞里女娃娃跟它丢鱼玩,麒麟兽心里就特别高兴。不过眼睛一触及不远处山坡上那打着花骨朵但就是不开花的紫殊风华,它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 第五章:紫殊风华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别在这里问东问西的.赶紧让那什么开‘花’.小狐狸也受了伤.灵力不多.‘女’娃娃要是出个什么事.我拔了它的根.让你从此后都不得安逸.” 白泽眼睛一瞪.无力道:“老麟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之前不就说了.这‘花’不是我能控制的啊.你刚才说什么來着.缘分是吧.我告诉你啊.这‘花’也看缘分.谁跟它投缘.它才为谁开‘花’.” “哦.”有一人声忽然‘插’入.“那不知.我与这‘花’.有沒有缘分了.” 突入而來的声音.让麒麟兽和白泽都有些怔然.动物也通人‘性’.更何况像它们这种上古神兽. 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呲着牙保持戒备状态.麒麟兽一声怒吼.紧紧盯着这不知从哪冒出來的白衣‘女’子. “你是什么人.” “雪国的大祭司.” ‘女’子柔柔一笑.仿似是那雪中‘精’灵.‘迷’了众人的眼.她只身着一件白‘色’单衣.这么冷的天.她竟是光着脚踩在雪地上.难怪沒有听见脚步声. “雪国的大祭司.” 麒麟兽和白泽都有些不明所以.这座山连成年的壮汉都不轻易上的來.更别说这弱不禁风的‘女’子.而抛开这一些先不提.单单是寻常人见到这两只动物说话.就已经怕是吓的逃走了.而眼前这位‘女’子.竟丝毫不怕.反而一脸淡然.见怪不怪的模样. “雪国的大祭司來这里做什么.” 奇怪虽奇怪.麒麟兽身负沐烟的生命安全.容不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管眼前的‘女’子是怎么上的山.怎么來到此地的.它都沒兴趣.‘女’娃娃一日昏‘迷’不醒.沒有脱离危险.它都提心吊胆.沒有闲心. 白衣‘女’子伸出手.指了指麒麟兽背上的沐烟.直接道:“我來此地.是为了她.” 此话一出.麒麟兽顿时又是一声怒吼.大有扑上去咬开‘女’子咽喉的冲动.白泽拦住了它.示意它稍安勿躁. “姑娘能來到这里.想必不是一般人.你说为了她而來.难不成姑娘你……认识这个‘女’娃娃.”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毫不隐瞒.“我不认识她.只是卦象显示.雪国的重要客人.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我便來了.” 麒麟兽亲眼见过沐烟被欺骗时绝望的眼神.所以此刻在她昏‘迷’之际.是万万不可能把她‘交’给任何人的.眼前的白衣‘女’子來历不明.谁知道她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又是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坏人. “姑娘既然不认识‘女’娃娃.那么我便不可能让你把她带走.此地严寒.姑娘虽然不惧怕寒冷.但以防寒气入侵体内.姑娘若是沒事.还是早些离去吧.” 白衣‘女’子淡淡摇头.往前走了一步.麒麟兽全身戒备.紧跟着后退了一步.见状.白衣‘女’子停下脚步.目光幽幽的盯着麒麟兽背上的沐烟. “我体内有千年冰魄.所以不怕寒冷.但是你背上的‘女’子本就身受重伤.虽然始终续着一口气.但寒气入侵.就算日后救活了.怕是也会落下病根.” 麒麟兽身形一顿.明显开始犹豫了.白泽也是暗暗点了点头.知道这姑娘确实说的沒错. 此刻.白衣‘女’子侧过身.忽然往紫殊风华那边走了去.麒麟兽一慌.下意识的想去阻拦.但被白泽拦下.说是先看看再说. “这‘花’有灵气.比你背上‘女’子怀中的东西还要更盛一些.我早前就听说.云麓山上有令人起死回生的圣‘药’.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白衣‘女’子似是在自言自语.尤其是最后一句.带着几分感慨.但很快的.她又恢复了正常情绪.伸出纤细的手指.碰上了那打着骨朵的‘花’苞. “若真是遇见投缘的人才会开‘花’.那么现在就请开‘花’吧.那位姑娘需要你來救命.她是天命所归之人.不能死.你若是能救她一命.必定能一跃成仙.不必再继续修炼.” 白衣‘女’子轻语呢喃.指腹不停的摩挲着‘花’苞.紧接着.奇迹的一幕便发生了.那本打着骨朵的小‘花’苞.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盛开着.几乎就是那么短短一刹那的时间.一朵紫‘色’的鲜‘花’便在寒风白雪中傲然绽放.‘花’瓣泛着紫‘色’流光.说不出的璀璨耀眼. 麒麟兽和白泽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倒是那白衣‘女’子伸手摘下了一片‘花’瓣.转过身面对着它们. “现在.可以放心跟我走了么.” 麒麟兽犹豫片刻.便点头答应了.它相信一切都是天意.这‘女’子既然能让紫殊风华开‘花’.自然就是上天派來救活‘女’娃娃的人. “我跟你们一块走.” 白泽忽然开口.白衣‘女’子默默点头算是同意.倒是麒麟兽疑‘惑’道:“你不是要在这里镇守么.可以离开到处走么.” 白泽丢了它一个白眼.语气里满是鄙夷.“老麟你自己都从岩‘洞’跑到我这雪山來了.居然还好意思说我.” 麒麟兽大眼一瞪.有些不爽.“我那不是岩‘洞’塌了么.要不是只有你这破地方长着紫殊风华.你以为我乐意來啊.” 白泽睁着大眼瞪了回去.“我镇守在这里.守的就是紫殊风华好么.现在都被人摘走了.我还守个屁啊.怎么着.你家‘女’娃娃就要吃了我守护的紫殊风华.我跟着去看看效果如何都不行么.” 这一对老兄弟打从以前开始.就是互相掐架的死对头.后來被分派各地镇守.才沒了‘交’集.现在又凑到了一起.难免又要斗几个回合.可此刻.麒麟兽背上有个人.事关生死之事.不容马虎.而最关键的是.那白衣‘女’子一直站在它们哥俩面前.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默默的盯着它们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却让它们哥俩都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于是在吵了两句后.都颇有默契的闭了嘴.白衣‘女’子见它们俩消停了.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一脚踩出一个脚印.果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 第六章:墨云溪 他们很来到山下,看见好多侍卫在那里等候,这才明了这白衣女子果真身份不一般。那些侍卫本是想上前迎接她的,可乍一见她身后跟着的两只“大猫”,顿时一个个惊慌的向后退去,手握着兵器,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莫慌,它们不会伤人的。” 女子轻声稍作安抚。而这时,从旁边一处走来一位男子。眉目俊秀,勾唇含笑间,满是妖魅。他那鲜红的衣袍在这苍白之地显得格外刺眼,但穿在他的身上,却觉得十分好看。 “我雪国的铮铮铁汉竟是如此胆小?不过是两头没见过的野兽,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 侍卫们看见那红衣男子,顿时一个个低下头来站立一旁。倒是比看见两只野兽,还要更惧怕这位红衣男子多一些。 “公子,人带来了。” 白衣女子朝那红衣男子微微颔首,如今放眼整个雪国,怕是也只有她,才可以唤这男人为公子吧。 “做得好,云溪。不愧是我雪国的圣女祭司,果然算的精准。” 苏莫邪看起来颇为高兴,笑容一刻都没有从脸上消散。他对那白衣女子,也就是大祭司墨云溪赞扬性的点了点头,之后越过她的身子,望向了麒麟兽背上趴着的人。 也不知是察觉到了那不怀疑好意的眼神,还是预示到了这男人日后所带来的危险,麒麟兽默默的后退了一步,满是戒备的盯着苏莫邪。 “看来,它们似乎不太喜欢公子你。” 墨云溪淡淡开口,却引得一旁侍卫心有戚戚。苏莫邪何许人也?雪国的君王,自建国以来最有野心的霸主!性格跳脱,喜怒无常,往往因为说错一句话,就可以把一个人给千刀万剐了。 不过说起来,这圣女祭司来头也比较神秘。只听说在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从一座隐世的雪山中把她找回来的。自随陛下回京,就住在了刚刚修建好的白塔之上,很少出来。今日随行来此的很多侍卫,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震惊她美貌的同时,也是对她景仰不已。 他们前几日听陛下的召集,随着这女子一路南行。进入这座雪山的时候,根本分不清路。可她却不慌不忙,也不需要任何的指路之法,径自就朝一处走去。来到一处山腰,这大祭司让他们在此等候,连同陛下在内,谁都不许跟着。说是要找的人就在前方不远处,但因为有什么东西在守护着,所以为了取得信任,就她一人前去即可。 别的不说,就单单见她光着脚踩在这冰冷的雪地上,也足以让很多人心怀佩服了。这不,没一会儿功夫,人家安然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带着两只……呃,不知道名字的野兽。这模样长的,也就陛下和祭司见识多,胆子大,所以才不害怕吧。 “呵。”苏莫邪笑得开怀,“看起来我确实不太招人喜欢。也罢,你与它们投缘就好。你替我跟他们说,那背上的女子伤势很重,我们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这里已是雪国境内,随我回宫,便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墨云溪闻言望向那麒麟兽和白泽,没有转达他的话,只悠悠道:“这位公子是我们雪国的君王,你们尽管放心随我们回去。若是这花真有起死回生之效,那必定就能救活这位姑娘。而后在皇城里,她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麒麟兽冷哼一声,没有去理会墨云溪,倒是一直戒备的盯着苏莫邪。在它的眼里,这红衣男子长的太过妖孽,男生女相虽是富贵之命,但也藏不住他眼睛里的邪气。女娃娃是溟国的人,还是那三王爷的妻子。这要是去了雪国皇城,也不知道是何后果。它虽不是人类,却也知道,皇家是非多。女娃娃不能从一个牢笼死里逃生,却又逃去了另一个牢笼。 而此时,苏莫邪微微眯起眼眸,从那麒麟兽的神态,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他不急不慌,勾起嘴角笑的自信。 “我知道,我们突然出现在此地是有些唐突了。说句实话,私心是有的,目的也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人马来到这里寻你背上这位姑娘。但是请你们相信,我绝无一丝一毫的恶意。我见你背上的姑娘伤势不轻,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早些救治她为好。在这里街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一直跟着我们。皇宫地方大,还是有两位的容身之处的。日后等这位姑娘醒来,她要走要留,任凭她自己决定,如何?” 麒麟兽闻言和白泽对望了一眼。确实,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紫殊风华虽然开了花,但总不能让它们用爪子硬塞进女娃娃的嘴里吧?再说了,女娃娃一直昏迷不醒,也咽不下去啊。这红衣男子虽然邪魅的厉害,但那白衣姑娘倒是颇为可靠的样子。也罢,为了女娃娃的生命安全,就暂且随他们走一趟吧。 思及此,麒麟兽默默的点了点头。那站在一旁的侍卫们又诧异起来,惊奇它们居然听得懂人话。 苏莫邪倒是淡定的很,嘴角笑意加深,伸手指向一处。“马车早在山下等候,这边请!” 听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陛下,居然对两只野兽说着“请”字,侍卫们顿时又不淡定了。一个个眼神活像见了鬼似的,瞥了几眼那一红一白两只“大猫”,心中好奇心更盛。但也只能巴巴的好奇,没一个有胆子去问。 麒麟兽背着沐烟朝前走,却不料左腿一拐,突然跌倒在地。沐烟滑下它的背,跌在了雪地上。苏莫邪眼疾手的去扶,可手还没触及到她的身子,耳边就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臂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一切发生的太也太突然,等侍卫们反应过来,看见苏莫邪受了伤,这才一个个拔刀出鞘,尽管对那麒麟兽有些忌惮,却也冲了过去想围住它。 ------------ 第七章:回程 “都给我退下!” 苏莫邪不在意的瞥了眼手背上的爪痕,见那麒麟兽像护着自家孩子似的守在那女子身旁,警戒的望着四周,凶相毕露。他不由笑了笑,开口解释。 “你莫误会,我见你腿上像是也受了伤,不然刚才也不会走不稳。马车距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这位姑娘虽然没有多重,却也是个负担,而且她趴在你背上,不一定也舒服。要不这样,我抱着她走这段路,你就在旁边跟着。我若是心怀不轨或者想害她,你就扑过来咬断我的喉咙,如何?” 麒麟兽呲着牙,似乎是在犹豫。一旁的白泽瞥了眼它的左腿,叹气道:“老麟啊,我看你就听他的吧。反正我们俩寸步不离的跟着,料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再说了,他若是真心是来害人的,带着这么多人呢,早就动手了,也不必在这里跟我们俩啰嗦这么久。你也伤的不轻,就把女娃娃交给他照顾吧。” “哼!” 麒麟兽似乎有些不甘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岩洞倒塌之时,它为了护住沐烟,被碎石砸到,确实伤的不轻。能走到这里,一直都是强撑着的。 于是乎,它此刻只能气呼呼的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 “你可得抱好了。摔着了碰着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苏莫邪笑着应了声之后,便走上前弯下腰抱起了沐烟。还没站起身,就听见麒麟兽又警告道:“她怀里有只小狐狸,你注意些,可别压着它。” “也是只灵兽,一直在替她续命。” 墨云溪出声好心解释。苏莫邪一挑眉,低头望去,果真就见有只白绒绒的毛团在女子的怀里。心中虽是好奇,却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抱着沐烟朝山下走去。 要说之前这两只“大猫”能听懂人话,已经让侍卫们惊奇不已。这会儿亲耳听见它们口吐人言,那更是讶异的眼珠子都瞪掉下来了。 心中疑惑得不到解答,于是便当作这是天佑雪国。空位许久的圣女祭司找到了,预测中的命定之人,也终是寻到。这会儿,又带回了两只通灵的圣兽。雪国日后,必定能征服四方,取代大溟,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光辉的存在! 下了山,来到马车旁。苏莫邪还在烦恼怎么带这两只“大猫”回城,就见它们哥俩跟变戏法似的,同时缩小了身体。一眨眼,个头就真的跟小猫一样大小了。这一招又看的那些侍卫们目瞪口呆,而墨云溪则见怪不怪的走上前,一手抱过一只,把它们抱上了马车。 苏莫邪耸了耸肩,抱着沐烟也上了马车。宽敞的马车内,铺着十分奢华柔软的狐裘毛皮。两只小家伙一进马车内,就有些情绪不对,尤其是一直在沐烟怀里沉睡的小狐狸,显然有些躁动。 墨云溪很看出了端倪,伸手抚上了小狐狸的脑袋,悠然道:“这本就是强者为王弱者为食的世道,你护着这位姑娘到这般地步,如今若是挣扎放弃,未免太过可惜。还是多想想这位姑娘吧,紫殊风华的花瓣还没熬药下锅,如果没有你,她是绝对活不到回皇城的那一刻的。” 似是明白了哪个更为重要些,小狐狸紧闭着双眼,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很的,它又安静的趴在了沐烟的怀里,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苏莫邪眼眸流转,瞥了眼那地上的狐裘毛皮,忽的开口道:“若是这姑娘能活下来,我便答应你,从此后禁止雪国任何一人猎杀狐狸。” 突然允下了这样的承诺,麒麟兽和白泽不由又默默对望了一眼。心想女娃娃到底是与这些人有何关系?何故为她做到这般地步? 墨云溪拿出一块帕子替麒麟兽包扎好伤口,随后把它们两个抱去了一处软榻。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沉睡,或许是这一路走的辛苦,麒麟兽的眼皮子开始一搭一搭,疲惫的感觉让它有些支撑不住了。 白泽用爪子拍了拍它,安抚道:“没事,你睡一会儿。女娃娃我帮你看着,放心吧。” “嗯。”麒麟兽默默点了点头,终于再是坚持不了,缓缓闭上了眼。而这之后没过多久,那没心没肺的小白兄竟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就是你所说的命定之人?”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行驶,朝白城方向而去。苏莫邪瞥了眼躺在软榻上的女子,笑容不减,眸子里却透着不知名的暗芒。 “冰壁占卜的结果就是这样,我也只是按着指示来到此处。公子信或不信,全凭你自己决定。云溪只是大祭司,只照着心中的指引去给公子带路罢了。” “呵。”苏莫邪轻笑,扭头望向她。“生气了?傻瓜,我若是不信你,又何必跟你跑这一趟?又何必当初千方百计的把你带回白城。” 墨云溪摇了摇头,神色一片淡然。“在公子面前,云溪不敢生气,也不会生气。我知道公子心中有疑虑,不明白这女子有何能耐亦或者有何本领,能给雪国带来希望。事实上,云溪也不清楚。只是冰壁给出的指引就是这样,它告诉云溪,公子如果能得这个女子的帮助,日后对付溟国,必定有所收获。” “哦?”苏莫邪挑起眉梢,“既然云溪如此说,那我就不用在担忧什么了。” 语毕,气氛一阵沉默。苏莫邪像是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从白塔上下来,可曾见到你那师兄了?” 这句话一出口,墨云溪那犹如万千寒冰一般波澜不惊的眸子,瞬间闪过一抹微光。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也被苏莫邪眼尖的捕捉到了。 “公子派来的人催的急,我下了楼便直接随他走了,并没有多注意其他人。” “是吗?” 马车内有预备的水酒,因为雪路平坦,所以苏莫邪取过酒壶倒了一杯,端起浅尝了一口。 “人没见到,那琴声应该听见了吧?你师兄可是我专门聘请的琴师,他每日弹的曲子,整个白城百姓都能听得到。都说弹的极秒,胜似天籁啊。” 墨云溪眉头微蹙,似是有些不悦。“公子跟我说这些,是想试探云溪什么?还是想存心刺激云溪?” ------------ 第八章:往事如烟 苏莫邪闻言失笑,放下酒杯伸手抚上了她尖细的下巴,细长的桃花眼里,满是浓浓的眷恋之色。 “我怎么舍得刺激你呢。你一直都懂我的心意不是吗?我虽不勉强你,却也容不得你眼里有其他人。云溪,你冰雪聪明,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了。你迟早是我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做出令我不开心的事。” 墨云溪躲开他的手,有些慌张的避开了他的眸子。“公子心怀远大抱负,应该以大局为重,不必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云溪自从跟公子回白城,就早已当过去是梦境一场,公子大可不必刻意提醒。云溪心如坚冰,此生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情。” 苏莫邪闻言,眸子闪过一丝狠戾。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又是一片魅惑笑颜。 “也罢,你既然不愿意,我自当不会勉强。眼下确实要以大局为重,反正日子还长着,你我之事,日后慢慢再说。” 听见这话,墨云溪才像是松了一口气。陡然间想到了某个人,遂不由开口问道:“飞絮那边情况如何了?” 苏莫邪一愣,顿了片刻才道:“怎么突然提起了她。” 墨云溪清楚的记得,她当初在雪山里遇见苏莫邪的时候,他的身边就一直跟着一个俊俏的小丫头。如今对苏莫邪的公子这一称呼,还是当时随着那个丫头一并喊顺口的。 之后发生了种种事情,她最终答应跟他去了白城。而就在她住在白塔之上没过多久,那个叫做柳飞絮的娇俏可人儿有一天特地去找她。依然像往日里那样笑的甜甜,可眼睛里却泛着怎么都藏不住的忧伤。她说,她要是不见了,请她帮忙照顾公子。公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比较让人生畏,但其实心底里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墨云溪那会儿听的迷茫,心里也还在为自己的事烦恼着,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这个丫头误会了什么罢了。只是没料到这些话说完没过多久,柳飞絮突然间就不见了。她有好奇的问过苏莫邪,得到的回答是:飞絮有重要的任务,去了溟国。起初她还不明白,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公子派她去溟国当细作了。 她当时怎么也想不通,那么一个纯净可人的姑娘,怎么能去当细作?如果被人发现,那该遭到怎样残忍的对待?她能想到这些,苏莫邪自然就更加的明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让她去了。那一刻,墨云溪便清楚的知道,苏莫邪这个人,真真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人。 可怜爱上他的女子,该是怎样的悲凉凄苦。就好比柳飞絮,跟了他多年,墨云溪虽然知道此次去溟国多半也是飞絮自己愿意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苏莫邪。她若不是爱上他,若不是一心为他,绝对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明摆着是一条不归路,那个痴情的女子还是义无返顾的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去找她,让她替她多多照顾那个心里一直记挂着的公子。哪怕,那位公子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 她想到了柳飞絮,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只叹自古世道多无常,注定敢爱的人,落得一身是伤。 “前不久,我在白塔上看见雪鸽飞回来了。” 雪鸽是雪国才有的鸽子,不惧严寒,能在冰雪寒风中飞翔。苏莫邪在宫中养了一只最好的,经常放它出去。等它在飞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柳飞絮在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些她一开始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她能从冰壁中读出指引的那一天,苏莫邪告诉她的。所以她也明白,自己从踏进白城的那天起,也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公子这边既然已经派兵攻打了溟国的边城,想必飞絮那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怎不见公子派人把飞絮接回来?” 苏莫邪勾唇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揉了揉肩膀慵懒的躺了下来。这马车虽是宽敞,但毕竟位置有限。而他这么一躺,就直接躺在了墨云溪的腿上。墨云溪蹙了蹙眉,虽觉得这样不妥,却也无力反抗。 “絮儿离开雪国的那一天,我曾允诺她,若是日后待她成功完成任务回来,我便封她做我的妃子。当初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她心里有个期盼。几年过去了,她怕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姑娘。染尽风尘,洗尽铅华,有些事有些人,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墨云溪闻言,心中不由一片悲凉。苏莫邪那般聪明,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侍奉的姑娘,必然也是聪明伶俐的。想必当初柳飞絮离开雪国的时候,就多半知道,自己日后不管完不完成任务,不管生与死,恐怕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飞絮她,跟了公子多久?” 喃喃的,墨云溪忽然脱口问出这个问题。苏莫邪眯起眸子,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中。 “十五年了。” “呵。”墨云溪陡然失笑,“十五年啊。十五年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个人,哪怕公子是养条狗,也多少存着些感情了吧?” 苏莫邪睁开眼睛,眼神灼灼的望向了墨云溪。“你是在试探我的心思?还是在同情她?” “云溪不敢!” 墨云溪就这么坐直身子,无视此刻躺在她双腿上的邪魅男子。她的眸子清澈透亮,像是人世间最纯粹的白玉,没有染上一点尘埃。 “云溪只是觉得,公子满怀壮志是没错,公子想把雪国壮大,想要万民臣服的野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公子要铺好这条道路,必定要牺牲很多人。毕竟自古帝王之路,没有任何一人是不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的。可是云溪在想,日后如果公子真的如了愿,如果真的手握天下之权,是不是到了最后,也就剩下公子你一个人了?” 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狠狠握紧,墨云溪不慌不惧,接着道:“公子可以把所有人都当作你手中的棋子,为你卖命,为你征战四方。飞絮,傅将军,楚小将军以及我自己,每一个人都在你的棋盘上占着一处重要位置。等日后公子扫平对手,再也无人能敌之时,我们多半已经粉身碎骨。当然,我们既然肯跟着公子,自然不惧生死。云溪只是在想,最后到只剩公子一人的时候,偶尔回想起过往,是不是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 第九章:忘忧 轻纱软缦,烟熏袅袅。沐烟睁开眼时,以为自己上了天堂。可身子刚一动,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下了地狱。因为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疼的她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醒了!醒了!” 一个小丫鬟在床畔高兴的咧开了嘴,兴冲冲的奔去了屏风外,似乎是要去向什么人通报。另一个小丫鬟见沐烟挣扎的想坐起,连忙按下她的肩膀,摇头道:“姑娘可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养好,要好好休息。” 沐烟迷茫的望着她,又瞧了瞧四周。不经意间看见了窗外矗立的白塔,意识还处在混沌之际,刚想问这是哪里时,就一身红衣的苏莫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鲜艳的大红色,刺的沐烟的眼睛有些疼。一般这种红色,只在特殊节日或者婚嫁之日才会有人穿。尤其是男人,很少会喜欢这样的颜色,更别提穿在身上。 可此刻在沐烟的眼里,真真是觉得极好看的。那细长眉眼的妖魅男人,越是这鲜艳的红色,才能越发衬托出他的耀眼。没有一丝不伦不类,倒是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的睡美人终于醒了?” 苏莫邪走到床边,不避讳,不认生,就这么坐在了床畔,笑眯眯的望着沐烟。侍奉在旁的丫鬟对他福身行礼,刚道出“陛下”两字,就被他挥手遣了下去。 “身子是不是疼的厉害?哈哈,等你好起来,可千万要去感谢我们的大祭司。要不是她的神机妙算,你这会儿说不定要受更多的罪呢。” 语毕,苏莫邪低头望着沐烟。见她神色迷茫,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慢慢回神。 终于,像是明白了自己还没死。沐烟眨了眨眼,淡淡道:“这是哪儿?” “白城。” “白城?” 沐烟不喜欢躺着被人注视的感觉,所以挣扎着又要坐起来。苏莫邪也不拦他,拿过枕头垫好,扶着她靠在其上。 “对,白城。雪国的都城。” “雪国?” 沐烟一愣,心思更加迷茫。她明明是在溟国龙脉之地,怎么岩洞塌了,被埋了,醒来之后却到了雪国? “哼!若是亏了本大仙一路护着你,你能活到现在?” 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床尾响起,沐烟诧异望去,就见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窝在那里,没了先前在林子里的精神气,有些病恹恹的,而且尾巴似乎也少了好几条。 “你……” “女娃娃这一次可真要多谢小狐狸了。要是它牺牲灵气护着你,就算摘下了紫殊风华,你也救不活了。” 床尾的被子里又冒出一个小脑袋。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红色小猫。可沐烟自己瞧了瞧,才惊觉那居然是岩洞里的麒麟兽。 “你们……” “我说老麟,你傻不傻啊。别说摘到紫殊风华了,要不是小狐狸在,她早死在那岩洞里了。” 又一只白色小猫冒出了脑袋,鄙视的瞥了眼麒麟兽,却被它狠狠的瞪了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话?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白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靠谱呢?之前在马车里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让我休息,你替我好好守着女娃娃。我呸!我休息一会儿睁开眼,你个混蛋居然比我睡的还沉!” “我、我那不是因为躺着太舒服了嘛……” 一红一白两只小猫互相吵闹,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诡异。沐烟因为之前在林子里已经接触过这些,所以心里早已习惯。却没想到那红衣公子倒也不惊不惧,依然扬着笑容,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的看它们闹腾。 沐烟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必然是发生了一些事。看麒麟兽和小狐狸,以及那只不认识的“小白猫”都在,想必也是它们护着来到此处的。这红衣公子也不知道是何人,但就凭这份胆识和气魄,想必也不是一般人了。 “你不害怕?” 沐烟下意识的脱口问出。苏莫邪回头望她,笑道:“有何好怕?” 那淡定的眼,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像极了某个人。沐烟心中一疼,默默的低下了头去。那个人,怕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吧? “女娃娃,他是雪国的君王,在长着紫殊风华的那座雪山里找到了我们。我当时为了救你,便带着你随他一起走了。现在我们是在雪国的皇城里,你先好好养伤,不要想其他的事。他之前跟我保证过的,等你伤好了,要走要留都依你的意思。” 麒麟兽一眼便看透了沐烟的心思,而且也怕某个人会反悔当初的决定,逼着沐烟留在宫里图谋什么。所以迫不及待的先说明一切。 苏莫邪失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是的,我是保证过的。所以姑娘尽管放心的先在此养伤。等伤养好了,若觉得这里不好,或者你想离开去其他地方。我都依你,绝不阻拦。” 沐烟沉默不语,突然想起了过往。她当初在瑞王府时,没想过离开。之后被鞭打,被小七带走,这才动了离开的念头。可花灯节之夜,她被那人摘下了面具,于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所以冥冥中自有注定。不管走到哪,去到哪,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舍不得的,却终将舍得。 “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里。” 沐烟淡淡开口,苏莫邪勾唇一笑,像是早就料定了一般,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 “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先告诉我你的芳名?总不能让我与他们一样,唤你女娃娃吧?” 沐烟不语,越过苏莫邪的视线,望向了窗外的白塔。她的名字么?慕言已经不存在,沐烟也死在了岩洞里。如今的她,到底是谁呢? 此时,屋外不知有谁在大声念诵诗文,似是不惧怕皇城里的规矩,声音还带着几分轻佻:“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延颈鼓翼,悲鸣相求。” 苏莫邪眼眸流转,似是来了兴致,竟微微张口跟着念出了最后一句。“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忘忧?他嘴里轻声喃喃念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微笑道:“你若是忘了名字,这往后,便唤你忘忧如何?” ------------ 第十章:捷报 溟国边境传来战报。七王爷沈彦镇守边关,英勇无畏,屡次退敌。把雪国来犯的狼骑兵一直压制在关外,城池牢固,百姓无恙,请陛下放心。 御书房内,沈独逸接到这份捷报的时候,几日来的阴霾一扫全无,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让一干大臣也跟着欣慰不已。 真不愧是他最疼爱的好儿子,即便常年在外游荡,只要国家危难,打起仗来照样不马虎!大有他当年的雄风啊! “陛下,七王爷如此骁勇善战,看来雪国这一次的进犯,很就要狼狈退营了。哼,小小蛮国,居然敢挑战我大溟的天威。这份捷报若是早一些传来,那三王爷根本都不用前去边境支援了。” 有个大臣适时开口。朝廷如今分两派,一派站在三皇子沈离这边,另一派则站在大皇子沈耀那一边。而这位大臣,心中是一直向着沈离的。 其实要不是突然出现雪国来犯这种事,三王爷回京那一天,便该就是册封太子之位的。皇上的这七个儿子中,但凡有点眼力的,都笃定了三王爷天资聪颖,是帝王之才。 可事实难料,毕竟大皇子也不差,也有惜人用人之心,所以自然也收拢了一些官员。陛下心里向着谁,他们多半也清楚,但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才搬出谁寻到龙脉拿到圣兽麒麟之血,谁才能坐上太子之位的祖宗规矩,想以此来反扑。 可惜天命所归,容不得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大皇子率先归来,一脸挫败。三皇子随后几天回归,本以为是胜券在握,岂料他对龙脉之事只字未提,只道国难当前,自动请命领兵剿灭叛军。而陛下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邪,之前已经把最疼爱的七皇子送往前线,现在居然又答应了三皇子前去。 如今边境传来捷报,那个从小就受尽宠爱,长大一点后就离开厩四处游玩的七皇子。居然英勇无比,连连战胜,守着边境之城生生阻下了雪国进攻的步伐。好在这位七皇子一直站在三皇子这边,无心争夺皇位。否则这功劳一记下来,可真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就不知三皇子此时前去支援,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了。 沈独逸乐呵一笑,拍了拍椅背道:“阿彦虽然骁勇善战,多半也是仗着这些年在外练就的一副好身手罢了。这打仗不是比武,不是谁的武功高,就能轻松获胜的。所以要说领军打仗之事,还是阿离熟悉一些。他打小就喜欢研究兵法,我也曾带他多次去兵营看过。” 说起这两个儿子,沈独逸脸上一片自豪。可一想到边关战事,又不由的蹙起眉。 “雪国蛰伏已久,此次来犯,想必不是这么容易就轻易罢手的。我料定他们中必定还有高人!所以单凭阿彦,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只有阿离前去,我才能稍稍放心啊。” “陛下英明!” 一干大臣闻言,连忙出声附和。心中顿时也更加确信,皇上果然是偏爱七皇子和三皇子多一些的。本来皇位就该在这两人中选出,七皇子无心争夺,那必然就落在三皇子身上了! “哎~” 沈独逸突然一声轻叹,虽说手中接到捷报,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战争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完全不懂其中之苦。他最疼爱的两个儿子都去了边城,他虽然心里对他们有信心,但总是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这会儿除了沈独逸谁都不知道,老三是要去把老七换回来的。可是这兄弟两感情深厚,老七不一定就会听老三的!沐家那女娃娃死了,天音那边,多半也是对老三说了什么,所以才惹的那孩子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 其实他并不是瞎子,这么多年来,看见天音对老三的疼爱,不是猜不出其中缘由。只不过他也打心里觉得,比起老七,老三的性子确实更适合坐上帝王的位置。只不过他从没站在老三的立场,去考虑过他的感受。 天音是存着点私心,所以自然希望阿彦过的自由自在。可他为人父亲,倒也就容着事情这么发展了。老三从小就乖,说什么他都默默听着,从来不反驳。于是他也就这么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想法走,那孩子就一步步跟着,走着。 其实这过程中,只要他偶尔回过头瞧瞧,或者多注意注意他的眼神,就会发现那孩子乖的太过安静,乖的太过顺从,而且那张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并不乐。如果他那会儿发现了,那么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现在后悔,已经早已来不及。 “陛下为何事叹息?” 有位大臣见沈独逸皱着眉叹息不语,不由大着胆子出声询问。沈独逸回过神,摇头摆了摆手。 “没事。就是突然感叹儿子们都大了。比我当年,还要厉害了。” “哈哈!” 沈独逸一番话,引得一干大臣失笑不已。而就在这时,太监来报,说是大皇子在屋外求见。此话一出,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各怀心思。沈独逸嘴角一抿,神色透着几分无奈。 “宣他进来吧。” “是!” * 边城,溟国最北方的一座小城。出了北边城门,便是属于雪国的地域。 此刻,一身披银色盔甲的少年站在城墙之上。面容俊秀,让人想象不出他居然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士。 “将军,有一队兵马从南门过来。我见着是我们自己人,而且那走在最前面的人,好像是三王爷。” “什么?” 沈彦自从来到边城那日起,每天都会到城墙之上巡视。今天照样如此,却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心中虽是怀疑,脚步却已经不停歇的下了城墙往南门奔去。还未来得及上南边城墙查探,就见城门已经打开,一队举着溟国旗帜的兵马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为首那个骑着白马的,可不就是他的三哥沈离么!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沈彦冲上前在沈离面前站定,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才确定眼前这穿着盔甲的男人,真的是他三哥。 ------------ 第十一章:她还好么? 沈离淡淡瞥了一眼沈彦,虽然神色没多大变化,但嘴角扬起的微微笑容,已经是这几日来,第一次露出的笑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帅印不能随便接下。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尽是让人操心?” “嘿嘿!三哥。” 前几日驰聘沙场,让很多溟国将士肃然起敬的沈七王爷,此刻在沈离面前却笑得犹如孩子般憨然。 “我这不是心里急嘛!想我堂堂大溟国,敌人来犯,满朝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请缨挂帅的。哎,你是没看见父皇当时的神情啊,我都于心不忍。所以一气之下,就忘记你交待的话了。” “哼!”沈离瞪他一眼,虽然看似生气,其实心中也是关心大过责备。 “那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你在前线有个什么意外,父皇是不是会更加难过?还有母后那里。你可知我刚一回京就被母后喊了过去,一些时日没见,为了你的事情,整个人都憔悴的厉害。” 一提起夏后,沈彦的神色明显黯淡了许多。母后就是他心中的软肋,他比谁都清楚,母后疼他爱他,放他自由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此次他带兵出征,确实让母后操心了。 “三哥,我知道是我鲁莽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啊,男儿本该保家卫国。我是大溟的七皇子,虽然一直在外游荡不理朝政大事,但是国难当前,我绝对会挺身而出。我不像三哥你,聪明沉稳,英明睿智,所以父皇和母后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可是我心里啊,是很想和三哥你一样,做一个让他们值得骄傲的好儿子!” 沈离闻言身形一怔,望着眼前这个可以说是从小一直看到大的弟弟。身子挺直的立在瑟瑟寒风中,身披银色盔甲,脸上虽染满了风霜,但那双清澈的眸子依然璀亮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沈离觉得,才不过几日光景。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喜欢依赖他的孩子,陡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小小的个子,何时已长的和他一般高了?那瘦弱的身子,何时也长出了可以让人信赖和依靠的宽阔肩膀了? “阿彦,你才长大了。” 沈离拍了拍沈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有感而发。沈彦只当这是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后。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开口问道:“三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里?龙脉找到了么?见到圣兽麒麟了么?麒麟之血拿到了么?父皇有没有封你做太子?还有木头,木头她可好?” 沈彦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丝毫没有注意他说道最后一句时,沈离突然僵硬的神色。小七爷想起了当初在临走的时候,和沐烟做过的约定。遂心头一暖,忍不住又道:“边境战况紧急,我都来不及等她回来了。所以就想着早日打赢胜仗回去,再让她看看我骑着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哈哈!” 沈离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微垂下眼不作回答。沈彦性子率真,压根也没往坏的方面想。见沈离这样,还以为是自己刚才问的太多,或者是刻意的提到沐烟,让三哥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三哥,你别误会。你知道的,我和沐烟,我……” 沈彦尴尬的想解释,无奈自己的心思,其实谁都清楚。再多说什么,只会越描越黑。沈离见状,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对沈彦摇了摇头。 “你不用解释,三哥知道的。沐烟她……她很好。麒麟之血我拿回来了,父皇也打算封我做太子的。可是如今雪国来犯,你又在边境抗敌,我不放心你,便请求父皇让我来此换你回去。日后等我平定了这边,再回去接受父皇的册封。” 沈离三言两句轻描淡写的回答了沈彦的所有问题。当然,关于沐烟那部分,自然是说了谎。沈彦蹙眉有些不悦,倒不是看穿了沈离在说谎,而是…… “我不回去!为什么三哥要来此换我回去?我又不是不能打仗,又不是生病受伤不能上阵杀敌!既然三哥你来了,我们兄弟两联手,岂不是更能把雪国那些个来犯者杀个片甲不留!” “胡闹!” 沈离冷声斥责,“母后就我们两个儿子,尤其你乃是她十月怀胎亲生骨肉,一直以来疼爱有加。如今我们两兄弟都来到边境,让她怎能不操心?小小雪国,还能反了天触我溟国龙威不成?有我在此就已足矣。你整理整理行囊,速速回京吧。没事多陪陪她,就当是替我一起尽孝道了。” “可、可是我……” 沈彦有些不甘愿,抿着嘴嘀嘀咕咕犹豫着不肯答应。沈离见状,冷不丁眉心一蹙,本就冷然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就更加严肃了。 “我可是带着父皇的旨意来的,你莫不是想抗旨,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不是!” 沈彦一听沈离都把父皇给搬出来了,连忙摆着手道:“我不是不听父皇的话,也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只是觉得……觉得……哎,算了!既然你们都让我回去,那我就回去好了……” 沈彦无可奈何的垮下了肩膀。想他从小就很听从沈离的话,基本他这个三哥说的话,有时候比父皇的圣旨还要管用。只不过这一次,他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 父皇和母后召回他,不用想都知道,就是害怕他在边境有危险。可是三哥不也是他们的儿子么?为什么就不担心他呢?三哥再英勇再聪明,他也是个人啊。为什么传来的消息不是让他陪着三哥并肩作战,而是让三哥代替他在此呢? 如今他都能想到这些,那么睿智的三哥,定然也会想到。可他什么都不说,还总把他当孩子般不懂事一样,敷衍他,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实则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其实若能肆意妄为,谁愿意一板一眼对自己那么严苛?若有少许关心,谁会封闭自我不愿意对任何人敞开心怀?三哥心里的苦,没有几个人明白。即使从始至终,他也没期望有谁会懂,会在乎。但是心里有个牵挂,有个想念,那才算是真正的人。好在,三哥还有他,还有沐烟…… ------------ 第十二章:她不爱我 人‘性’是自‘私’的.沈彦能理解母后对他的偏爱照顾.所以他有时候多么希望三哥打他一顿.或者骂他几句.这样也好纾解心中的不满.可是每每当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的时候.三哥却笑着摇头.总是说着沒事.就好比现在.他以为沈离眼中闪过的悲哀是因为父皇母后.却沒猜到.在沈离的心中.对于这些早已看透. 那些他渴望已久的亲情.沒有人给他.那触手可及的温暖.却又被他亲手毁灭.他之所以愿意來到边境.一方面是因为夏后的请求.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 他回京三日.在自己的王府书房里待了三日.一闭眼.那抹纤细的身影就会跃入脑海.一动念.那含着泪的绝望眼神就会令他痛不‘欲’生.他无从发泄.只能狼狈的逃离.如今这边境之城.或许是他暂避冷静的最佳之地. “三哥莫生气.我听你的话.马上收拾收拾就回京.” 沈彦察觉沈离的神‘色’不对劲.以为是自己惹的他不高兴了.遂赶紧先道歉.然后便转过身直奔住处.决定整理包裹这就回去. 他确实也想念母后了.他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跟她道别.他知道母后必定为他‘操’心不已.所以回去看看也好.先安抚她的心.在去求父皇让他再回來帮三哥助阵杀敌. 边城偏僻.沒有多好的住处.当地县官得知七王爷挂帅來此.已经是准备了最好最宽敞的院子供他休息.当然.虽然说是最好的.但拿其跟京城的一些大宅子相比.也确实差了很多.但沈彦常年在外.对这些也不讲究.记得当初县官满脑‘门’冷汗的带他來此处院子时.本是怀着讨骂的心了.却沒料人家小七爷丝毫沒有不开心.还赏了他一些银子作为奖赏. 如今三王爷也來到了此处.县官闻讯.又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拜见了.早听闻七王爷为人和善.容易打发.可作为他哥哥的三王爷.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县官一路垂头丧气.心惊胆颤.终于在院子里见到三王爷之后.还未來得及下跪行礼.就被赶去了书房.说是待会儿听他说一说边城之势. 县官有些懵.不过见三王爷像是沒怎么提及这所院子.顿时心情明朗了许多.听说三王爷虽然和七王爷脾气秉‘性’不一样.但都是由贤良淑德的夏后抚养教导长大的.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所受教育一样.都不是暴戾残忍的主.县官心里不由开始庆幸.好在來的是三王爷和七王爷.这要來的是大皇子.那么他这条老命.多半算是保不住了. “三哥.那我这就走了.” 沈彦拎着简单的行囊.在院子里跟沈离道别.其实他本想留一个晚上.明日在走的.可三哥那严肃的神情.实在让他无法抵抗.可怜两兄弟才刚刚见面不久.就又要分开.沈彦抿了抿嘴.一边嫌弃自己何时这么婆妈了.一边心里确实有些依依不舍. “阿彦.” 忽的.沈离唤住了她.沈彦停下脚步迅速转过身.脸上眸子里.皆透着满满的期望之‘色’. “什么事.” 沈离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惜他又要让他失望了. “沒什么事.三哥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还会不会赶回來给我送新婚贺礼.” 沈离这话说的含蓄.实则意思很清楚.沈彦喜欢沐烟.可惜沐烟喜欢的是他.那么如果一开始他就不曾回來.是不是如今也不会觉得心里有遗憾. 沈彦闻言愣了愣.虽不明白为什么此刻沈离会问他这句话.但他稍稍想了想.就笑着回道:“我当然会回來.若是别人娶媳‘妇’.我才不搭理呢.可是三哥你娶媳‘妇’.我就算在天涯海角.也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赶回來给你道贺的.” 沈彦笑的有些沒心沒肺.沈离以为他是沒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刚想解释.却又听见他接着道:“我若是不回來.怎可能遇见沐烟.我若是不回來.怎能看见三哥的另一面.我若不回來.怎知道三哥对我的好.” 这一句一句说的坦然.沈彦在沈离的面前.从來沒有虚假和谎言.他无比信赖着沈离.除了父皇和母后.沈离就是他最坚定的信仰. “可能有些话.说出來三哥你会有些不高兴.可是我不想瞒着你.我确实很喜欢沐烟.可是呢.那丫头倒是眼尖的很.知道三哥你的好.知道三哥你比我好.其实这么年多來.我知道三哥一直很孤单.所以啊.我看见有沐烟陪着三哥.心里确实也放心多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放弃沐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想看见沐烟幸福.我想看见三哥幸福.只要你们两个都幸福了.那么原本就很幸福的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在这个人心险恶的世间.尤其是出生在皇族里的人.其实早就沒了纯真二字可言.人前人后两张脸.敷衍的笑.算计着活. 可沈彦是异类.这也要多亏他有着夏后这样的母亲.沈离自母妃死后.就无牵无挂.默默的活.不把任何人放心里.自然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可每当年幼的沈彦睁着他那双清澈的双眸望着他时.他就怎么也狠不下心來了. 他曾经还想过.这双眸子能清澈多久呢.经历了人世.受过了沧桑.尝过无奈的滋味.那么用不了过久.这双眸子也就消失无踪了吧.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现在.一直到此刻.那双眸子依然沒有变过. 沈离闭了闭眼再睁开.嘴里喃喃道:“我倒是在想.她当初若是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比较幸福……” 这话说的小声.却被沈彦耳尖的听见了.他耸肩一笑.只当这是沈离在感叹什么呢.也沒在意.他知道.沐烟不爱他.从头至尾.哪怕是那次的‘花’灯节.她之所以会让小贩传那些话.多半也是感恩罢了. 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的心.沈彦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透.木头的那颗心啊.早就装满了某个人的影子.清除不掉.自然就接受不了其他的人. 可是.谁又知道.纵然如此.她还是赢走了.他的心…… ------------ 第十三章:天下大势 “三哥你可别误会,我既然已经放手了,就表示我想开了,释怀了。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你瞧,三哥自从有了沐烟,明显就乐了许多。记得我们之前去寻找龙脉,虽然一直在赶路,但是每当我望向三哥的时候,总能看见你在注视着沐烟。你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你只要看着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嘴角都会不自觉的扬着笑容吧?” 沈彦眼眸璀璨,虽然说这些确实发自真心,但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但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接着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沐烟也一样。路过小镇下来买东西的时候,三哥若是走在前面,沐烟那丫头总是喜欢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你。她也和你一样,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一直看着你的背影,嘴角都会忍不住翘起。我那时就在想,你们俩可真是绝配,难怪我插不进去。因为你们的眼里啊,怕是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沈彦说着说着,心生感概低下头轻叹了一声。他怕沈离看见他眼里掩不住的落寞,遂忙转过身摆了摆手。 “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天都黑了!三哥我就这先回去了,祝你早日打赢胜仗回来,到时候我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话音一落,沈彦便迈着步子离开了。所以没有看见沈离的眸子里,溢满了浓浓的悲伤。他陡然又想起了那双绝望的眼,心里一阵纠疼。 * “夜公子,忘忧姑娘已经睡下了,您还是过段时间再来找她吧。” 白城皇宫某处宫殿外,一红衣小婢女拦下了一个正欲往殿里闯的男子,她眸子溢着不耐,小脸上满是为难的神色。 何故那男子却充耳不闻,蹙起眉有些不悦道:“你这小丫头骗谁呢?难得你们这雪国今日有如此好的天气,忘忧姑娘岂会早早睡下浪费这美好时光。” “刚刚是奴婢亲自服侍姑娘睡下的,岂敢骗人。夜公子还是请回去吧,忘忧姑娘身子不好,也向来喜欢清净。现在难得睡下,还望公子不要打扰她。” “放肆!” 小婢女是一心护主,却不料惹的那男子勃然大怒。 “我乃堂堂夜国太子,要走要留,岂是你这小小贱婢能决定的?”说这话时,那男子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往殿门那挪了几步。“哼,不过就是苏莫邪收留的一个玩物,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本太子若不是看你长的有几分姿色,还能如此纵容你?别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你——” 小婢女圆目一睁,虽是气急却也不敢放肆。而这时殿内突然奔出一只通体发红的庞然大物,迅如闪电,一下就扑倒了那所谓的夜国太子。两只爪子按在了他的肩上,大有随时一口咬破他咽喉的势头。 “这、这这是什么?” 夜国太子夏苍岩狼狈的倒在地上,面对着压在他身上的麒麟兽,整个人瞬间没了刚才叫嚣的气势,脸色吓的苍白一片。 “麟儿,莫闹。” 忽地,殿内响起一道女声,她话音一落,麒麟兽就立马抬起了头。但又似乎有些不甘心,冲那夏苍岩呲了呲牙,才放开他慢慢踱步走回了主人的身前。 “姑娘,你醒了?” 小婢女闪着亮亮的眼望着站在大殿门口的女子。这是她的主子,虽是住在这皇城里,却不是当今陛下的妃子。她的身份成谜,她刚来的那些日子,皇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是不是陛下的新宠? 很多人都亲眼看见,那一日,马车驶进皇城。陛下亲自抱着她走下马车,身后站着犹如神女般的大祭司。他一路疾步走过,宣召了所有的太医。微微蹙起的眉头,已经足以让很多人明白,他怀中的女子,必然对他很重要。 将近半月有余,她才醒了过来。陛下这才展颜欢笑,醉了一地的寒冬腊梅。据那日近身服侍的婢女所说,姑娘像是失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陛下却不急不慌,恰巧听见殿外的夜国公子又在念着酸诗调戏宫女,便接了那最后一句诗词。于是,这才有了忘忧之名。 太监宫女们目不识丁,不知道这两字出自什么诗什么词,只知道忘忧忘苦,这姑娘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被陛下带回来,定是受到了什么伤害。陛下赐她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存了怜惜之意。 忘忧姑娘渐渐康复,所有人都以为不久后,陛下就会封她为妃,给她一个名份。却不料陛下只字不提,只赐了一座殿宇,尊她为贵客。乱了所有人的思绪,越是捉摸不透,则越是好奇。而这夜国太子,便是其中之一。 忘忧不是宫女太监,心思清明的很。这夜国太子怎会来雪国的皇城?只需稍稍想一想,就能知道原因。雪国的狼骑兵虽然厉害,但面对溟国的兵强马壮,还是要吃亏的。雪国如今既然已经进犯,必然就是有了后盾,才能如此毫无顾忌。只不过令忘忧惊讶的是,这后盾,居然会是夜国…… 当今夜国的皇上,也就是溟国皇后夏天音的哥哥。夜国在三国中一直保持独立的姿态,也因为夏天音的关系,才能成一方乐土,永不被侵犯。可这会儿却和雪国合作对抗溟国?这举动着实令忘忧不解,到底是那夜国皇帝吃错了药?还是这雪国犹如妖孽般的年轻帝王苏莫邪,真真是有迷惑人的本事,允了对方怎样的好处? “你、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夏苍岩的一声叫唤使忘忧回过了神,她淡淡瞥了他一眼,这夜国太子倒是长着一副好皮相,但这性子却着实令人无语凝噎。 “麟儿,没事了,你回去继续睡吧。” 忘忧伸手抚了抚麒麟兽的头,麒麟兽摇了摇头尾巴,回头又冲那夏苍岩呲牙咧嘴警告一番后,才踱着步子悠哉悠哉的回屋了。 “蝶儿,我回去在睡一会儿。若是再有人吵嚷,就去弥生殿把陛下请过来。” ------------ 第十四章:夏小公主 忘忧语气淡淡,说完就回身进屋,不做半刻停留。溟国,雪国,夜国,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自她醒过来的那一刻,就决定糊涂度日,安稳的过完这一生。 她知道苏莫邪从偏僻雪山中找到她,救她,必然是要图什么的。她懒得过问,至少苏莫邪现在对她挺好。反正她手无缚鸡之力,这世上谁死谁活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一死,她已死过一次,再无任何畏惧。 那被挡在殿外的夏苍岩气的满脸通红,眼见着忘忧走进屋不在搭理他,不由气得破口大骂:“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被苏莫邪捡回来的一个小妖孽罢了!那白塔上的圣女祭司可比你漂亮一百倍,你得意什么啊?别以为苏莫邪这会儿疼你宠着你,等日后利用完你,我看你如何自处!” 名唤蝶儿的婢女眉头一蹙,走上前一步不高兴道:“忘忧姑娘已经说要休息了,请公子早些回去吧。若再在这里乱喊,奴婢只有依照吩咐,去请陛下过来了。” 之前被忘忧无视,这会儿连个小宫女都敢威胁他。夏苍岩眼神一狠,抬手就要扇人。可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生生的收回了手,一边不甘心的念叨着几句警告,一边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此次前来雪国,父皇曾严词警告过他,不可做任何失礼之事。那雪国帝王苏莫邪,虽然年轻,但城府颇深。小小年纪就已独当一面,并且野心勃勃。夜国本无意插足任何战争中,无奈我曾欠某人一条命,曾经他和天音求助与我,我因为软弱无能没敢答应。害的天音被迫嫁去溟国,失去了一双腿…… 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人居然还活着,并且……哎,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他如今要对付溟国,多半也还是因为当年之事。他对天音用情颇深,压抑到此时此刻,想必不会轻易罢手。我当年欠他一条命,如今他要我与他合作,我再没办法拒绝。 夏苍岩对他父皇这新年往事没有兴趣,他只不过在夜国待的太久索然无趣,所以听闻父皇因为心怀愧疚,所以答应派兵去雪国支援时,毫不犹豫的自动请命。 上次随那青衣男人一并前来的小将军,容貌俊秀,为人沉稳。在随着青衣男人在夜国暂住的那些日子里,不知怎么,竟与他妹妹韵之有了些纠缠。后来自他走后,妹妹韵之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父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连着几日都愁眉不展。 之后妹妹听说父皇将要派兵前往雪国,一向乖巧温顺的她,居然闹着也要前去。父皇哪里不知她的心思,起初是不答应,后来似乎想起了当年姑姑的事,遂思索再三,决定随她去,听天由命。 也就是因为妹妹要前往,父皇在听见他也要前去的时候,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只不过临行前交待了许多事,什么多多照顾妹妹,不要惹是生非之类的话语,他听着厌烦,便连连点头敷衍了事。 但敷衍归敷衍,他如今寄宿在雪国皇城内,若真惹的那妖孽般的苏莫邪生了气,也确实对他不利。 他虽游戏度日,却也不是傻子。平日里怎么调戏这皇城内的小宫女,苏莫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忘忧不同,苏莫邪千里迢迢抱她回来的,听几个小宫女曾说,陛下是有洁癖的,可那日抱着满身血污的忘忧姑娘,却什么都没说。亲眼看见她服下了药,探了探她的脉息,才去洗了洗满手的鲜血。 他本以为这丫头是苏莫邪的新宠,可瞧着却又不像。想他这一生活到现在,游手好闲,懒惰贪欢,也就是凭借阅人无数的本事,才能轻易看透常人的情绪。那苏莫邪一双眸子犹如他的为人一般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 夏苍岩不是自夸,但凡是个人,只要稍稍透露点欲望,便能让他看透。苏莫邪一向嬉笑待人,伪装的极好。但面对心爱女子时,终是要有点不一样的。可他望着那忘忧,眸子虽笑,却不含半点情欲。倒是望着那白塔上的女子时,泛着一丝丝的眷恋。 如今不管这叫忘忧的女子到底是何人,也不知苏莫邪留着她到底存了什么目的。总之照着苏莫邪对她的宠爱,夏苍岩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招惹。 也罢,照他之前所说,总有利用完的那一天,总有失宠的那一刻。他生平最不屑那种什么生死相依,一生相守的狗屁话。那些都是他拿来哄无知少女的,但凡只对一个女子死心塌地的男子,在他的眼里,都是蠢货! 苏莫邪蠢么?不!那妖孽般的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精明的光。所以,也绝对不可能只对一个女子动心!宁要美人不要江山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也根本是不存在的! 夏苍岩怀着心思一路往前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妹妹夏韵之所居的院落外。他本无意进去看看,但突然听见院子内传来一阵阵的欢笑声,这才停下了脚步,默默的朝里面望了去。 “小公主,你就承认吧,是不是楚小将军几日不来看你,你就心慌意乱了?” 夏韵之所居的地方,是皇城里比较偏僻一处寝殿。这倒不是苏莫邪有心冷落外人,而是夏韵之从小体弱多病,不爱热闹,喜欢清静之地,所以才特意选了这处地方居住。 此刻这院子里,三四个小宫女围着那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女子,叽叽喳喳嬉闹个不停。不知是因为地处偏僻不怕外人瞧见听见,还是见那夏小公主长的实在可人。几个小宫女一时间忘记了尊卑,就这么与她开起玩笑来了。 夏韵之听见了楚小将军四个字,不由脸儿泛红,嘀咕道:“他、他来不来管我什么事。我、我才不慌乱呢。还有,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唤我小公主呢?都跟你们说过好几遍了,父皇赐我封号明珠,你们可以叫我明珠,或者直接叫我韵之。” “不不不!”一个小宫女摇着头,笑道:“叫你小公主,自然是小公主和小将军听起来比较般配嘛!你们说,是不是?” 另外几个宫女笑着附和点头,夏韵之听着,脸儿就更加红了。忽的站起身,鼓着腮帮子握紧小拳头,作势要去打那小宫女。这一下,大伙闹的就跟更欢了。 ------------ 第十五章:纯爱 夏苍岩站在门口蹙起眉,心想韵之好歹是夜国的公主,怎的能和一群宫女闹成一片?也太不像话了。那几个宫女也是没大没小,是谁借了她们胆子,敢跟堂堂一位公主乱开玩笑? 这么想着,夏苍岩就准备迈步走进院子。可这脚步刚一动,身后就传来了一道人声。 “苍岩太子?何故站在门口不进去?” 此人声音不大,却让在院子里的众人听见了。几个小宫女眼尖,一见来人,立马拉过夏韵之的手笑嘻嘻道:“小公主你瞧!这人呐,还真是不能念,一念就出现了吧?” 此刻夏韵之也看见了来人,本就红红的小脸颊更是红透了个遍。她低下头搅着衣摆,害羞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门口的夏苍岩不知是看不下去了,还是气不过自己被完全忽视的感觉。抬手掩嘴,轻咳了一声。 “我偶然路过这里,刚想进去看看我妹妹呢。怎么?楚小将军也是来看望我妹妹的?” 这种明知故问的语气,用夏苍岩戏谑的调调说出来,难免让人有些尴尬。果然,楚寒微垂下眸子,淡淡应道:“嗯。军营那边义父在看着。我得个空,便过来瞧瞧明珠公主。” “难得你有心记挂着我妹妹,就不知……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了。” 夏苍岩虽玩世不恭,但骨子里还算有些见识。他带着兵来到雪国,才知道那日去夜国拜访的青衣男子,是雪国的统帅将军傅青衡。而这眼前的玉面小将军,是他的义子,也是雪国的副统帅楚寒。 他知道那傅青衡与他的父皇有些过往交情,不然父皇也不会冒着被溟国灭掉的危险,同意与他合作。而那楚寒不过就在夜国住了几日,竟然就勾走了韵之的心。惹的他那一向温顺的妹妹,居然生平第一次不听从父皇的话,执意要去雪国找他。 这其中,要说清清白白,纯属两人间心灵相通情意浓浓,他夏苍岩是断断不会相信的。他那傻妹妹憨厚,他可不憨。他不知道这一招是谁出的主意,但确实厉害!父皇疼爱韵之胜过他这个儿子,若是韵之一直留在雪国,那么日后就算父皇想反悔,也会有所顾忌。基本上,算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夏苍岩对于夏韵之这个妹妹,谈不上疼爱,也谈不上感情颇好。只不过到底是血脉相连,他即便对这个妹妹没什么感情可言,但总是见不得她任人欺骗欺负的。这个楚寒性子冷淡的很,也不知是听从意见故意勾引他那傻妹妹,还是真动了情。 “太子说笑了,我对明珠……” “哥哥!” 夏韵之在不远处看见情郎垂着眼,以为他是被夏苍岩说了什么。不由皱起眉头疾步上前,忙阻止他们俩继续默默交谈。 “既然都是来探望我的,怎么却站在门口不进来呢?来来来,今个日头暖和,正好可以一起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聊聊天!” 夏韵之拉过夏苍岩的手臂,刚欲准备拉他进去,却见夏苍岩淡淡瞥了楚寒一眼后,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反手握住了夏韵之的小手。 “哥哥?” “哥哥我今日只是路过,可不是来找你叙旧的。再说了,你家的小情郎都来探望你了,哥哥再留在此地,岂不是碍人眼?” 夏苍岩嬉笑调侃着,随后就把夏韵之的手送到了楚寒的手里。两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刻,皆有一阵僵硬。接着,夏韵之像被电了一般迅速抽回手,羞涩的垂下脑袋一脸无措的样子。 夏苍岩挑起眉梢,瞧了瞧自家妹妹,又看了看那有些尴尬的楚寒,心中不由一片唏嘘。不是郎有情妹有意么?怎么发展到如今,还是这么纯情的状态? 在夏苍岩的意识里,只要是看对了眼的,那么牵牵小手,抱上一抱,不出三日,他看上的美人基本就会躺在他的身侧了。他本以为天下男人多半也就是如此,最多就是日子长短的问题。 但现在是怎样?他这妹妹虽然憨傻了些,但长的可人,又异常的乖巧温顺,一点儿公主脾气都没有。现在只不过碰了碰小手,两人竟都这副惊慌之色。这个楚寒莫不是身体哪方面有毛病吧? “哥哥!” 似乎是看出了夏苍岩那异样的眼神,夏韵之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楚寒把脸瞥向一边,一向淡然的神色似乎也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了。 “罢了罢了,你们两人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夏苍岩见不得这小情侣之间含羞带怯的别扭样,身子一晃,便转身继续到处散步调戏美貌小宫女去了。 夏韵之搅着手指愣在门口,纠结了好半晌才抬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瞥了眼楚寒。 “楚将军,进来坐吧。” “嗯。” 楚寒应了声,就跟着夏韵之进了院子。而刚才那些和夏韵之调笑的小宫女们,早就一个个知趣的躲开了。知道这夏小公主害羞,也不逗她,好心的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一个咬唇低着头,一个望着石桌不语。片刻后,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对方,皆道出一个“我”字后,愣了愣,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一片寂静,几只雪鸽从头顶飞过,抖落几根洁白的羽毛。 夏韵之终是忍不住,咬了咬牙,美目一弯,抬起头冲楚寒笑的甜甜。 “楚将军,你今天来的可巧,我刚做了几道点心放在屋里。你、你要不要尝尝?” 素问这夜国的小公主心慈手巧,刺绣一绝,厨艺一绝,难得性子还乖巧。楚寒闻言抬头望她一眼,眸子里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嗯。” 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却足以让那憨傻的姑娘乐不可支。只见她速起身奔进屋子,不稍一会儿,就端来了两盘做工精致的点心。 楚寒伸手拿过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他不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夏韵之眼眸闪闪的望着他,期期艾艾道:“好吃么?会不会太甜了些?” ------------ 第十六章:楚小将军 “好吃,不甜。” 他性子冷然,被傅青衡捡到领养后,就一心投奔雪国军营,为苏莫邪卖命。从未想过儿女情长这些事。与这夜国的小公主之间,纯粹属于意外。 他只不过是随着义父一起去了躺夜国,只不过是在义父和那夜国之主聊天的当口,出去外面转了转。谁曾想会遇到夏韵之? 他只是在看见她不小心跌下河的那一瞬,出于本能的拉了她一把。谁曾想那夏小公主就这么爱上了他?甚至是认定了他。 那娇羞的模样,那望着他时双眸中溢出的情感,任谁都看的明白。他来夜国只是陪同义父借兵罢了,不曾想过其他。可义父也看出了那夏小公主的心思,竟让他刻意迎合下去。他知道义父深谋远虑,做每件事,说每句话都是有原因的。而义父的话,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去听。所以…… 可叹男女之情他不懂,在这方面也木纳的厉害。若不是那夏小公主一心扑在他身上,怕是早觉得他无趣的很,选择离开了。他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尤其是她竟来到了雪国,在皇城里住了下来。义父有意让他隔三岔五的就去探望一次,可他每一次去,都如同今日一般,只会傻傻的坐在一旁,偶尔应和几句,等差不多时间了,就告辞回军营去。 但即便如此,那憨傻的可爱姑娘,居然也不觉得闷。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依旧亮闪闪的,不曾生出半分恼意。仿佛只要能看见他,就觉得很知足了。 “韵之。” 忽地,楚寒脱口喊出她的名。其实自两人相识后,夏韵之就有意让他在私底下喊自己的名字,因为这样,才不会觉得过分生疏。可楚寒总是恪守本分,一直唤她明珠公主。一来是遵守礼仪,二来他觉得尴尬,也喊不出口。 可这会儿,他心随念动,“韵之”两字喊出口,竟丝毫不觉得违和。反倒是觉得,他早该这么喊才对。 “嗯?” 夏韵之轻轻应了一声,先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眸,之后似乎是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才缓缓垂下头,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起。 “我听说,过几日是你的小生辰?” “嗯!” 夏韵之点了点头,心里头一阵甜蜜。这“听说”二字可说的真是蹊跷,她乃夜国的公主,生辰岂是一般人能知道的?说是听说,其实是刻意去打探的吧? “那日军营若是没事,我便进宫陪你庆贺,可好?” “好!”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夏韵之回应极,用力的点了点头生怕楚寒会反悔似的。此举动惹的楚寒不由轻声失笑,淡漠的眸子像是冰雪遇上了暖阳,瞬间化了开来。夏韵之愣在原地,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 宫里的日子虽然无聊,但也过得极,夏韵之的生辰眨眼就到了。几个伺候她的小宫女一早起来,就把她推到梳妆镜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里是雪国,知道她生辰的人并不多。夏苍岩送来一支玉簪算是贺礼,便照旧和往常一样到处溜达闲逛去了。苏莫邪不知从哪得知她的生辰,也派人送来了好些贺礼。之前也曾想大肆庆贺一下,毕竟是堂堂夜国公主,来到雪国就是贵客。但一想到她喜欢清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一天,她收到了不少贺礼,其中最让她感到惊讶的,便是住在南边殿宇里的那位忘忧姑娘。她很少出院子,也是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位忘忧姑娘是雪国陛下亲自抱回来了,极其看重。但她的身份特殊,也不封妃,也没有任何名份,就跟她一般,算是雪国的“贵客”。 忘忧姑娘送的礼物,是一只可爱的小雪兔,夏韵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只兔子。她不知那位忘忧姑娘是从何得知她的生辰,但就凭这只雪兔,也足以让她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去见一见她!说不准她能在这雪国皇城里,交到一个好朋友呢! “小公主,楚小将军让人过来传话了。说是军营有急事处理,要晚些时候才能来。” 一位小宫女走进殿内通报,夏韵之闻言,毫不在意的摇头微笑。“没事没事,军事要紧,他忙到多久,我都等他。” 此话一出,毫不意外般的又引起了一干宫女们的调侃。可没想到,这一等,竟是等到了深夜。 夏韵之的屋内一直亮着烛光,她望着一桌早已冷掉的她亲手做的菜肴,心情也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雪。宫女们都被她打发着去休息了,她们不像她,身份娇贵,整天无所事事的。所以要早早休息,隔日才能有精神打扫忙碌。 这不,一个像是睡醒了一觉,起来发现她屋内还亮着灯,遂揉着惺忪睡眼过来瞧一瞧的宫女。迈步走进殿内的时候,见此状,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走到夏韵之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道:“小公主,我看楚小将军应该是忙过了头,不会来了。要不,我先伺候你睡下吧?” 夏韵之摇了摇头,她性子虽温顺,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倔强的。她抬头冲那宫女笑了笑,即便心情不佳,眸子里却依然没有一丝埋怨。 “他说过会过来陪我一起庆祝的,我等着他。你先去睡吧,我没事,在多等一会儿就好。若是他还不来,我就自个去睡。” 她的保证有些苍白无力,小宫女怜惜的摇了摇头,也不忍强迫她,就依着她由她去了。 宫殿内顿时又只剩下夏韵之一个人,她微微垂下眸子,小脸上有些落寞。而就在这时,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夏韵之猛地抬起头朝窗户处望去,她若是听的没错,刚才那声响,像是什么小石子砸到窗户的声音吧? “叮”的又是一声响,夏韵之霍然站起了身,有些害怕的张了张嘴。 “谁?” “叮!” 回应她的,还是小石子砸击窗框的声音。此刻若是喊来宫女,会不会太唐突了些?若是什么都没有的话,那就太丢脸了吧? ------------ 第十七章:平凡的幸福 夏韵之思前想后.终是大着胆子朝那窗户处走去.她伸出手.深吸几口气后.一下子打开了窗户.屋外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沒有.夏韵之长舒一口气.果然是她听错了么. 她耸了耸肩.一边感叹还好沒有去叫醒宫‘女’.一边准备去关好窗子.可谁料她的身子刚刚倾上前.黑暗里忽然出现一只手.动作迅速的捂住了她‘欲’尖叫的嘴.不仅如此.另一手还搂过她的腰侧.竟把她从窗户处直接抱了出來. “韵之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韵之定下心神.本是惊骇的眸子瞬间安定了下來.來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稳定.才缓缓松开了手. 夏韵之站稳脚步抬头望去.借着屋内的烛光.才看清來人果然是楚寒.她顺了顺急促的呼吸.不问他为何这般出现.而是径自笑了笑.喃喃道:“你终于來了啊.” 楚寒心中一动.默默点了点头.“嗯.今日军营里有很多事要处理.忙的晚了些.皇城内不比其他地方.入夜后不可随意进出.我怕你犯傻.一直等着我.便……便坏了些规矩.过來找你了.” 他是傅青衡的义子.又颇受苏莫邪欣赏.所以身上有钦赐的腰牌可以随意进出皇城.但夏韵之毕竟是一国公主.他若半夜过來找.让人看见必会有损她的清誉.所以思來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偷偷前來比较妥当. 夏韵之愕然.听见他说坏了规矩.便以为他要受到什么责罚.当即推着他.焦急道:“那你还是快走吧.千万别让人发现了.你别担心.我不生你气.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过來看我.我心里已经很开心了.” 真是个傻姑娘啊.楚寒轻叹.一把拉住她的手.黑暗里.因为视线不清楚.所以感官意识便特别强烈.夏韵之几乎是瞬间愣住的.察觉到自己的一双手被握的紧紧.心跳都开始不规律了. “虽然过了时辰.但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庆贺.定当不能食言.你若是愿意.可否跟我去一趟御膳房.” 夏韵之眼‘露’‘迷’茫.不解道:“这会儿去御膳房做什么.你肚子饿了么.那随我进屋吧.饭菜虽然凉了.但糕点还是可以吃的.” 楚寒摇了摇头.依旧紧紧拉着夏韵之的手.“我从小便是孤儿.沒过过生日.但也曾听其他人说过.过生日要吃长寿面.我……我手脚愚笨.做不出多么好吃的东西來.但随义父在军营生活多年.一碗面条.还是煮的出來的.韵之可要尝一尝.” 这话说的平淡.却也含着些许期待.夏韵之眼眸一亮.回过神之后用力的点着头.楚寒见状.嘴角稍稍扬起.说了句冒犯后.便搂过她的身子.足尖一点纵身跃上了高墙. 因为怕巡逻的‘侍’卫发觉.所以御膳房内.两人只敢点着微弱的烛火.简单的照亮一些.夏韵之用手遮着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楚寒.只见他熟练的拿起菜刀碗筷.切葱.放好调料.看水煮沸了之后.拿起面条下锅. 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快的.一碗面条就做好了.若不是夏韵之知道楚寒的身份.此刻见到他这般模样.是绝对不会把他和那个传闻中的冷面将军联想到一起的. “吃吃看.” 楚寒端过面条.夹过一口递到夏韵之的‘唇’边.神‘色’依然冷淡.但语气里却含着期待.夏韵之笑嘻嘻的张嘴吃下.面条刚一入口.就已经举起大拇指赞赏的点着头.楚寒哪里不知她的心思.摇头轻笑.心想恐怕他这碗面做的在难吃.在这个丫头心里.都是好吃的吧.这种平凡的幸福.他以前也曾想过.却从不敢奢求.如今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 此刻.两人就如同寻常的小夫妻一般.并沒有注意到这副喂食的举动有多暧昧.待一碗面条吃的差不多了.楚寒伸手替她擦拭嘴角时.两人脸对脸.这才晃过神同时僵硬住. 片刻后.夏韵之有些慌‘乱’的退了几步.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那盏唯一照明的烛台.她脚步不稳.楚寒只來得及动作迅速扶住她.沒有去管那烛台. 叮当一声.烛台似乎是砸到了什么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火光虽然灭了.但恰巧有巡逻的两名‘侍’卫路过.警戒的闻声望去.拿起长枪一步步向御膳房走去. 这御膳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绝对沒有一处适合藏身的地方.楚寒常年习武.听脚步声就知道事情不妙.他被逮到不要紧.若是被人发现韵之和他半夜出现在这里.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离谱的传言來. 正当焦灼之际.‘门’外却陡然冒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名‘侍’卫停下脚步定睛一瞧.怎么也沒想到.近來陛下的新宠.那个身份成谜的皇城贵客.忘忧姑娘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呃.属下刚刚巡逻至此.听见御膳房里有动静.所以想进去瞧一瞧.怎么忘忧姑娘还沒休息.深夜來此有何事情么.” 忘忧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不急不慌.一脸从容的模样. “睡到半夜.肚子饿了.就过來瞧瞧有沒有什么吃的.” “……” 两名‘侍’卫愕然.您可是陛下亲自抱回來的‘女’子啊.您昏‘迷’了半个月.陛下守了你半个月啊.您知不知道现在整个皇城到处传着您的“丰功伟绩”啊.您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怎么还能饿着肚子呢. “刚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罢了.你们若是不放心.就进去查探查探.只不过明日我若是听见有人背后说我半夜跑去御膳房偷食.我就让陛下割了他的舌头扔去喂狗.” 忘忧说的平淡.却让那两名‘侍’卫大惊失‘色’.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后.相当默契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冲她讨好的笑. “呵呵.忘忧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属下今晚压根就沒见过您.御膳房不过就是有几只耗子闹腾罢了.呵呵.您继续忙.属下这就去别处巡逻了.” 话音一落.两名‘侍’卫就头也不回的朝另一处跑去了.忘忧见他们两个走远.才有意无意的提高音量道:“里面的两只耗子若是吃饱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再闹出动静.我可就不管了.” ------------ 第十八章:拜访 隔日一早,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夏韵之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圆圆的小脸上扬着淡淡的笑容。 在旁服侍她的小宫女们有些愕然,今早她们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那些菜肴都没动过,想来楚小将军昨天没有来。本以为这小公主今日必然会难过,却没料她不但不悲伤,反而还心情颇好的样子? “小公主……不生气?” 在这个寝殿服侍的宫女们,都知道夏韵之心善和悦。所以有人就大着胆子试探问道。 “生气?” 夏韵之扬起秀眉,似乎有些不明白。待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她们问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微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虽住在这深宫里,却知道当今天下的局势。雪国要与溟国打仗了,楚小将军忙着军务,不能过来替我庆生,也实属无奈而已。” 几个小宫女闻言,皆露出了敬佩的表情。不得不说这夏小公主虽然岁数还小,但知书达理,性子又好。夜国陛下能养育出这样的好女儿,也难怪偏爱她胜过那不学无术的夜国太子了。 “哼!小公主脾气好,心胸宽,但也不能太好说话了!你等着,昨个那楚小将军没来,今日必定要前来赔礼道歉的。我们几个啊帮你拦着他,给他点颜色瞧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把你放在心上!” 有个小宫女护主心切,主子越是心善,她们看着就越发觉得替她委屈。夏韵之听罢连连摆手,楚寒可是无辜的,但昨夜之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哎,她难得说一次谎,却又不知道怎么去圆,果然说谎话的滋味真不好受。 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夏韵之忽地站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别管楚小将军了,我今日想去南边院子见一见那位忘忧姑娘,你们说要带什么礼物去拜访才合适呢?” 几个小宫女闻言愣了愣,有心直口的婢女则直接问道:“小公主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拜访忘忧姑娘了?” 说起这忘忧姑娘,虽然在皇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但大伙谁都知道她性子冷淡,比那冷面将军楚寒还更加难以让人接近。自打她在皇城里住下后,很少出寝殿,碍着陛下的宠爱,也几乎没人敢去打扰她。所以这小公主突然提到去拜访她,着实让人预想不到。 “唔……”夏韵之蹙起眉头,又在费心思编织谎话了。她可不敢直接告诉众人,昨夜楚寒带着她去御膳房做面食,结果差点被守夜巡逻的侍卫逮到。也多亏那位忘忧姑娘,才得以逃脱的。受人之恩,必要相报。她是夜国的公主,在雪国虽被尊为上宾,却也没什么权利。但是至少她亲自过去说声谢谢,也是好的。 “小公主是不是好奇了?哎,说来也是,现在整个雪国皇城上下,谁对那位忘忧姑娘不好奇啊!” 没等夏韵之编出理由,已有小宫女替她圆了话。夏韵之听罢连忙点着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就听你们常常提到她,所以很好奇来着。反正闲来无事,就想着可不可以过去瞧一瞧?” “小公主是夜国的公主,又是雪国的贵客,此等身份地位去探望忘忧姑娘,自然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么?” 宫女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不过一见夏韵之那副天真可人的模样,遂咬了咬牙,大着胆子道:“我听人说,忘忧姑娘脾气不是很好,而且屋子里还养了几只野兽为伴。小公主纯真善良,自然讨人喜欢,但凡事就怕有个万一,那忘忧姑娘万一性情不定,那小公主可如何是好?” 夏韵之眨了眨眼,她对忘忧姑娘不熟,乍一听宫女们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也有点打鼓。可一想到昨夜人家还帮自己解围呢,不应该是个坏人啊。 思前想后了一会儿,夏韵之还是决定要去拜访一下。几个小宫女也怀着浓烈的好奇心,跟着一起前去了。 一走进那南边富丽堂皇的殿宇,就见一身蓝衣的女子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屋内的软榻被她命人搬了出来,此刻她就舒服的躺在其上。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趴在她的肚子上熟睡着。 夏韵之觉得这副画面挺美好的,有些不忍上前打扰。可在下一秒,就见屋子里走出一只懒洋洋的红色“大猫”,其身后还跟着一只白色的“大猫。” 那只白色的“大猫”半趴着身张开嘴,看样子像是要打哈欠?可它嘴巴刚一张开,就被红色的“大猫”一爪子给拍闭上了。紧接着两只“大猫”开始掐架打了起来。你一爪子我一爪子,纠缠在一起,伴随着阵阵嘶吼声。 “小公主你看你看,果然有野兽!” 站在院子外的宫女们早在见到那两只“大猫”的时候,就已经惊慌失措了。这会儿眼见着打了起来,忙拉着夏韵之准备走。可夏韵之的双脚像是生了根,明明心里也是害怕的,但就是走不动了。 而就在这时,那躺在沐烟肚子上舒服睡觉的小白狐狸,一个猛子跳到了地上,火红的双眼怒视着那两只“大猫”。 “吵什么吵!闹什么闹!没看见本大仙在睡觉吗?” 若说刚才那两只“大猫”已经让众人开了眼,那这会儿小狐狸开口说了人话,就更加让人疯癫了。跟着夏韵之前来的几位小宫女,一个个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吓的手心全是冷汗。夏韵之也是咽了咽口水,本是想问,她是不是听错了?但一见宫女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遂不用问,也知道大伙都听见了。 “什么人站在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若是路过的,这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吧?” 忘忧躺在软榻上淡淡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众人听见。小宫女们暗暗拽了拽夏韵之的衣摆,示意她随便敷衍几句就赶紧走。可夏韵之深吸一口气,竟大着胆子走进了院子里。她这一走,几个小宫女自然也就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 第十九章:异能 “我是夏韵之,唔,是从夜国来的。来这雪国皇宫也住了些日子了,早些时间就听闻忘忧姐姐的名字,所以就特意过来探望探望你。” 说及此,夏韵之接过宫女手中的一个木质盒子,笑容满面的递到了忘忧的面前。 “小小心意,望姐姐喜欢!” 忘忧缓缓坐起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披风,抬头淡淡瞥了眼夏韵之。圆圆的小脸,圆圆的大眼睛,这位夜国公主算不上是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却也长的十分标志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出自真心,笑的真诚甜美。 这样的笑容,不由让忘忧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人。紧接着脑海里就闪过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只那么一瞬就消失无踪。 她接过那木质盒子随手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一放,明知这夏韵之的身份,却从头到尾都坐在软榻上不曾起身。 “坐吧。” 随意的挥了挥手,夏韵之却很高兴的应了声。跟她前来的宫女们似乎对忘忧很是不满,因为实在没见到过这么嚣张的女子。来历不明,在这宫里也没名没份的,真不懂陛下为何这么重视她? 见夏韵之坐了下来,左顾右盼时不时瞥着那些跟她而来的宫女们几眼。忘忧眸光一闪,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忽的悠悠道:“这皇宫很大,而我方向感极差,所以若非必要,很少出这寝殿。即便出去逛一逛,也得有一两个人陪着。殊不知韵之妹妹也是如此么?出个门,也要带这么多宫女候着?” “啊,不是不是!” 夏韵之摆了摆手想解释,但想来想去,又怕越解释越乱,遂干脆对那群宫女道:“我要在这与忘忧姐姐聊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宫女们闻言吱吱唔唔,有些犹豫不决。那自打她们进来,就回屋的两只野兽,虽然不在视线里了,但谁知道它们待会儿会不会突然蹦出来啊?还是那只会说人话的小狐狸!会说人话啊!天呐,那不会是狐狸精吧?真是怎么想怎么慎得慌。 她们是想走啊,可小公主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全么?还有那忘忧姑娘,模样是长的挺好看的,但那双冷然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人情味。要万一待会儿小公主与她话不投机,会不会让那屋里两只野兽出来直接吃了小公主啊? 几个小宫女站在原地思绪万千,夏韵之倒是不催促,忘忧则蹙起眉头,冷着语调道:“我倒不知这皇城里的宫女,什么时候竟敢都不听从主子的吩咐了?还是见人家是夜国的公主,所以有些话当听不听,敢自个做主了?” 我们是怕你欺负小公主好不好? 几个宫女心里哀叹,知道这忘忧姑娘不好惹,只好悻悻然的全部退下。走之前还不忘深深的看了几眼夏韵之,祈祷她能平安归来。 见宫女们都走了,夏韵之才笑嘻嘻道:“姐姐莫生气,她们对我很好的。呃,估计是担心我回去不认得路,所以才迟迟不走的。” “刚还说自己认得路,这会儿又说不认得路了。连个谎话都说不好,韵之妹妹果然纯真无邪啊。” 忘忧倒不是刻意想嘲讽她,但是夏韵之的神情,语气,甚至包括那双眸子,都会时不时让她想起某个人来。那个她曾经一度以为,再也不会在皇族里找到第二个像他那样的人。那个说要等她回去,看他骑马杀敌英姿飒爽模样的俊秀少年。 忽的,一双深邃的眸子闪入脑海。淡定从容,如夏日夜晚的星空,让人逃不开躲不掉。 忘忧蹙起眉,有些难受的弯腰捂住胸口。坐在她身旁的夏韵之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道:“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忘忧摆了摆手,抬头望去,不出意料的望进了一双满是关怀的眼。这种关心是纯粹的,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就好像当年那个执拗的少年,问他为何喜欢自己,他只会说,就是喜欢,不知道为什么。 她瞥了眼夏韵之,心中忽然明了。她想,昨夜之所以会去帮他们两个,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姑娘有点像某个人吧。而那个冷面的小将军,也很像另一个人。 “昨晚和楚小将军在御膳房可开心?” 忘忧坐直身子,忽然话题一转,说出了这么一句。夏韵之心知肚明,遂含羞带怯的低下了头默不作声。见她实在太过耿直,稍微逗一逗脸儿就通红了,忘忧便也不忍在戏弄。 “你可知道为何昨晚我会出现在御膳房门口?” 果然,像是说到了好奇的地方,夏韵之抬起头摇着脑袋一脸迷茫不解。忘忧冲她笑了笑,抬手一打响指,就见不远处一棵腊梅树上,飞来了一只雪灵鸟。 雪灵和雪鸽一样,只在雪国生长繁衍,它们不惧严寒,不管气候有多恶劣,都能存活下来。夏韵之见那只雪灵鸟飞到了忘忧的指尖上,叽叽喳喳不知道叫着什么,忘忧微微抿嘴微笑,对它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人家了,怎还让我介绍?” 夏韵之愕然,见那雪灵鸟又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忘忧则摇了摇头不作回应。愣了半晌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在跟这只鸟儿对话么?” 忘忧点了点头,伸出手把那只雪灵鸟往夏韵之这边靠了靠。 “这是小铃铛,它前几日遇到风雪,翅膀受了伤,我救了它,之后就很粘着我。见我不怎么出门,便一整天在这皇城里到处飞,然后回来跟我说说这一天里发生的各种趣事。啊,也包括你和那楚小将军的事。” 夏韵之瞪大了双眸,满脸不可置信的瞧着那只雪灵鸟。张了张嘴又闭上,显然有些困惑不太相信。 “你不相信?” 忘忧瞧她那模样,不由咳了咳嗓子。“好吧,难得你听见了外面那些传言,也敢过来拜访我。见到了我家的麟儿,小白和小狐狸,还敢留下来。我就跟你透露一点点。我啊,能听懂任何动物说的话。这一点其实我自己早就知道了,不过从我来到这里,从我在这皇城里苏醒之后,我发现了另外一个本事。” 说到此,忘忧抬起纤细的手指,那只雪灵鸟扑腾着翅膀立马飞了起来。 “难得妹妹与我投缘,今个就稍稍给你表演一下。” ------------ 第二十章:回京 忘忧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手指,那只雪灵鸟竟随着她的动作开始转圈。手指往那屋檐上一指,雪灵鸟就飞去了屋檐上。伸手拍了拍石桌,雪灵鸟就又飞了回来。 夏韵之看的发愣,可忘忧似乎还没表演完。她冲那只小鸟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雪灵鸟叽叽叫了两声。比出了三根手指,雪灵鸟就叫了三声。最后忘忧伸手在它的小脑袋上一戳,雪灵鸟就砰的一下倒在了石桌上一动也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噗!” 夏韵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个举动很失礼,连忙捂住了小嘴。但一瞧那躺在石桌上装死的雪灵鸟,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姐,这只小鸟太可爱了!它居然听你的话,你也太厉害了!” 忘忧微微一笑,“可不止是它,你生辰我送你的那只小雪兔,一样乖得很。” “真的?” 夏韵之眨着明亮的大眼,瞬间燃起了对忘忧的崇拜之情。外面说什么忘忧姑娘就是没心肺的一个人,冷言冷语冷性情,可在她看来,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她都已经开始后悔,没有早日过来拜访,不然来到雪国多日,除了等待楚寒,其余时间可着实无聊的很呐。 “姐姐!你平日里可都有空?我若没事,可否时常过来找你玩?下次我把小雪兔也带过来,你也让它表扬杂技给我看,好不好?还有刚才躺在你身上睡觉的那只小狐狸,我居然听见它说话了!是幻听么?还是它真的会说话啊?还有那两只大猫,那是什么动物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夏韵之毕竟年岁小,而且常年久居宫中,对于新鲜事物自然好奇的很。忘忧也不烦她,眼见着日头就落下,她便开口道:“日后想过来玩就过来,我怕是整个皇宫里最空闲的人了。至于其他问题嘛……晚上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吧,我慢慢与你说,可好?” “好好好!” 夏韵之慌不迭的点着头,那晶亮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芒。忘忧把脸一偏,故意不去看。记忆是件很头疼的事,要学会忘记,就必须不能再接触到。 人心隔着肚皮,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她本自苏醒后,就决定不会再和任何人有牵扯。可夏韵之的出现,令她有了改观。她想,那样纯净的人不该受到伤害。就不知远在溟国的另一个纯净少年,在听闻她的死讯后,是否以后还能笑的如这圆脸可人儿一般明媚灿烂了。 * 沈彦告别沈离,马加鞭一路从边城往厩奔进。来到主城门口,那些个守门的侍卫远远瞧见,立马迎了上去。 “七王爷回来了!” 一个人出声呼喊,个个惊喜望去。人来人往的帝都百姓,还不知道战争的来临。街坊传言里,都说那冯家老将军是年迈糟了敌人的道,才会牺牲的。可怜老将军一生英勇,到头来连个接班人都没有。几个儿子除了那守卫皇城的老二,其他都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而冯家那说是愚笨,嫁入三王府的小女儿,却在老将军入土之日,拿出一纸休书在他坟前烧掉,不理会众人吃惊的模样和指指点点,在她老父亲坟前发誓,从此冯家交由她打理,只要她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冯家没落。 老将军死后,陛下愁眉不展,朝廷上下竟没有一人敢前去平乱。几位皇子之前离京试炼,大多都没有回来,唯有七王爷沈彦站出来主动请缨。 消息走漏,百姓们起初听见时,都抱着不太相信的态度。毕竟谁都知道,溟国的七王爷是最不可能挂帅的一个,那个几乎不理朝政,甚至都鲜少回京的少年,怎可能会平乱打仗? 可事实恰恰出乎他们意料,七王爷带着兵马离京那日,城门大开,他身披银色盔甲,手拿长枪端坐于马上的姿态,着实迷了不少人的眼。之后更是捷报连连,让溟国百姓彻底对这位小七爷刮目相看了。 “呀,是七王爷回来了!” 沈彦牵着马走在街上,路过不少人都对他点头微笑。还有的姑娘家含着娇羞,瞥他几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那个玩世不恭的小王爷形象,此时摇身一变,成了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了。 沈彦自己也是察觉到了,一手牵着马,一手摸了摸后脑勺。笑的腼腆,冲着路边众人一一点头表示问好。就这么颇为尴尬的来到皇城,把马儿交给守门的侍卫后,就直奔他母后的寝宫而去。 “母后,儿子回来了!” 人还没走进殿内,声音就远远的传了开。可怜夏后一双腿行动不便,听见这声呼唤,忙让婢女扶着要下床去瞧瞧。沈彦步子迈的,几步走进屋内,眼看着夏后要起床,忙上前扶着她坐好。还没对她行礼,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下打的他有些懵,可眼见着夏后就这么落下了眼泪,心中一酸,不由跪在了她身边低下了头。 “母后,儿子让您担心了,儿子错了。” “知道错了为什么当初不肯听我的话?知道错了会惹我伤心让我难过为什么还要去?” 夏后摸了摸眼泪,她向来是坚强的女子,只不过对于眼前这她十月怀胎,疼爱到骨子里的儿子,真真舍不得,放不下。 她的记忆还一直停留在那个常年在外,偶尔回来一次跟她诉说各地风景和故事的孩子。虽然不常见面,虽然知道他在外或许也会遇到什么意外和危险。但这些都和打仗不同! 这就好比你任由一只鸟儿去四处翱翔,可能会经历暴风雨,可能翅膀会受伤不能动,但这些挫折会让他成长,虽然危险但很大程度上不足以致命。但是现在这只鸟儿突然不飞了,他就像一只兔子般跳进了狼群,这样一来,怎可能让她做个做母亲的不担心害怕? 沈彦抿了抿嘴,轻叹一声,抬起明亮的眼望向了夏后。 “母后,儿子是这大溟的七王爷。国家有难,儿子怎可坐视不理?儿子承蒙你和父皇常年宠爱庇护,活的潇洒自在,从不知人间疾苦。三哥沉稳内敛,一直也是你和父皇的骄傲。母后为何就放心他去,而不放心我呢?” 夏后一愣,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转到了沈离那边。而沈彦兀自凄然一笑,接着道:“我年幼无知时,以为母后喜欢三哥多一些。偶尔会不明白,为什么母后对待别人要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待我懂事一点后就忽然明白了,其实只要稍稍想一想,谁都能明白的。母后确实偏爱了,但偏爱的一直是我,不是三哥。” ------------ 第二十一章:不祥 那一日,沈彦在弦卿殿待了很久。他走后,夏后坐在床畔久久沉思不语。 朝廷里很多人听说七王爷回来了,一边夸赞道贺,一边说要摆酒席大肆庆祝一番。沈彦没好气的一一推辞,最后实在惹恼了,也不管什么礼仪身份,通通给轰出了七王府。 “三哥还在边城防守抗敌呢,这些个老王八蛋就知道起哄拍马屁,真是烦人的很!” 沈彦换了身衣服,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待稍稍休整后,就迈步走出了屋子。服侍他更衣的婢女看了看外面天气,不由开口道:“这眼看着天要暗了,到用晚膳的时辰。七王爷这会儿还要出门么?” “嗯。”沈彦点了点头,一想到某个人,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我去三哥的府上转转,可能就不回来用晚膳了,你们也不必费心张罗了。” 小婢女闻言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彦瞧见了,便笑着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呃……”小婢女咬了咬唇,还是开了口。“恕奴婢多嘴,三王爷如今去边城平乱了,七王爷还去三王府做什么呢?” “哈!” 沈彦一乐,也没隐瞒。“去瞧瞧沐烟那丫头呗!你不是也见过她么?我三哥的媳妇,就是我上次抱回来的那个姑娘。我之前和她做了个约定,答应她日后一定让她看看我骑着马英姿飒爽的模样。” 小婢女心中一突,脸色变了变。沈彦眉梢一挑,“怎么了?是觉得三哥不在府上,我这会儿过去不妥当么?哎,没事没事,你家七爷我向来就是不守规矩放荡不羁的人。” 小婢女皱了皱眉,依然不语。沈彦挑眉又猜。“难道是说……你觉得我穿着盔甲去,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神经大条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啊!小婢女心里哀嚎,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说出了口。 “我听说,三王爷前些日子回京的时候……就、就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彦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即便在二缺,也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婢女知道沈彦这主子脾气好,对待下人也好。可她亲眼见过沈彦关心沐烟的那个程度。所以此刻她也是害了怕,砰的一下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七王爷息怒,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三王爷带着三王妃一起出门,虽然此事是保密的,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大伙就都全知道了,都在议论着三王爷很爱这位王妃。可是前些日子三王爷回京,马车停在了他府邸门前,从车上就走下来三王爷一个人。” 沈彦面罩寒霜,听着眼前这丫鬟的描述,心中陡然生气了一抹不祥的预感。可是之前在边城他是亲口问过三哥的。三哥说了,沐烟很好。 “三王爷和三王妃的一举一动岂是你们能时刻知道的?说不定沐烟自个先回府了,你们自然只能看见三哥一个人下车了。” 小婢女张了张嘴,见沈彦脸色不对,便没敢在说什么。七王爷刚刚回来,所以不知道。三王府早就变了天。先是冯家的千金被一纸休书遣回了娘家,接着听闻那方家小姐也搬去了别院居住。若不是三王妃出了什么事,三王爷至于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么? “人在不在,我去看看便知!” 沈彦一甩衣袖,转身就离开了屋子。小婢女望着他离去时的慌张背影,心里不由暗暗祈祷。倘若真是空穴来风的传言也就罢了,她们也不希望那个美丽心善的姑娘出事。可万一是真的,七王爷他……可该如何是好? 沈彦骑着马一路飞奔至瑞王府门前,天还没黑,那守门的两个侍卫竟已经开始打盹了。这若是在平时,沈彦绝对不会说什么。但今日他心绪烦躁,或者也是为了证明什么,冷不丁一人踹了一脚。 两个侍卫被踹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待定睛一看来人,立马恭敬的弯腰行礼。 “七、七王爷回来了啊。” “现在才什么时辰,你们就已经这副德行了?忘了自己的职责么?三哥不在府上,这里面可都是女眷!你们不好好守着这大门,让坏人闯入了后果你们承担得起么?”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张嘴想反驳什么,但一见今日的七王爷脸色不太好,遂颇有默契的闭口不言,连连点头应是。 沈彦冷哼一声,瞪了他们俩一眼后,就准备往府里走。两名侍卫见状,伸手拦下了他,有个人硬着头皮道:“呃,三王爷不在府上,七、七王爷这是要找谁啊?” 沈彦眼神一凛,两名侍卫立马缩了缩脖子。 “小爷我什么时候来这瑞王府,还需要事先跟你们通报一声了?” “不不不!属下可不是这个意思!” 两名侍卫慌不迭的摆手摇头,刚问话的那个侍卫忙解释道:“七王爷误会了!可能是您前些日子不在厩,所以有些事怕是您还不知道。哎,如今这瑞王府啊,已经基本算是没人了。” “什么意思?人呢!” 像是印证了那个小婢女的话,沈彦心中越发混乱,连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有些愤怒了。两侍卫相视一眼,心中暗叫苦。最后还是由刚才那个侍卫结结巴巴道:“回、回七王爷的话。三王爷前些日子回来后,就给了冯小主一纸休书,让她回冯家不用再回来了,行李也全都搬走了。而方小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转了性子,搬去了偏院吃斋念佛,基本不出那院子了。” 这些话说完,那侍卫抬头瞥了眼沈彦,见他只是蹙眉没什么反应,不由咽了咽口水,心中明了的很。 “至于三王妃……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三王爷是一个人回来的,我们做下人的心里虽然好奇,却也没人敢去过问。现在这座王府啊,就是个空壳子了。您刚才教训的是,我们忘了职责,但我们其实也是心里堵得慌。这偌大的宅子,竟然没个人让我们守护。哎,想来也是有些凄凉。” ------------ 第二十二章:人去无踪 沈彦不经意的握紧拳头,听到此处,再也不理会那兀自感伤的两个侍卫。一把推开他们就冲进了府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往日里这会儿,瑞王府早就点燃了烛火,照亮了各处小路。可此刻,漆黑一片,没有掌灯的丫鬟,没有嬉笑的人群。放眼望去,竟感觉不到一丝丝人气,仿佛是空置许久的老宅子一般,让人心有戚然。 沈彦愣了愣,回过神来直奔沐烟所住的院子。推开门,看见有一人坐在床边,他心中一喜,下意识的出声呼唤,却没料…… “木头!” “小姐!” 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却在出声后又同时静了下来。红鸾从床边冲了过来,走的急切,脚步都有些踉跄,可待一瞧见来人是沈彦后,眸子里失望的神色不加掩饰,满是落寞。 沈彦蹙眉,总算也是见到了熟人。“红鸾,你家小姐呢?” “是啊,我家小姐呢?” 红鸾喃喃重复着,神色憔悴的厉害,一看就知这些日子过的不太好。她见到了沈彦,自然就想起了过往种种,再也忍不住的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悄然而落。 沈彦见状,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一把抓过红鸾的肩膀按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身子都开始有些发抖。 “红鸾不哭,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家小姐呢?三哥之前明明跟我说她好好的在家呢,怎么我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人,冯紫莹被赶走也好,方碧玲转了性子念佛也罢,这一些他都无所谓!他只要知道沐烟的下落!跟往常一样活蹦乱跳,或者生病了躺在床上,只要她出现,出现让他见上一眼就好! “不知道……我不知道……” 红鸾哽咽着摇头,“三王爷就是一个人回来的,我问了他很多遍,他都没有回答我。府上的丫鬟们都说小姐说不定死在外面了,可是我不信!好端端的一个人出去,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七王爷您不是也跟小姐一块出去的么?您告诉我,您告诉我我家小姐去哪了啊?” 沈彦被问愣住,茫茫然的摇着头。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接到朝廷的急报,就跟她在林子里分了手先回来了。三、三哥不是一直陪着她么?怎么会不见了……明明之前三哥还跟我说……”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沈彦想到了某种可能。在边城他临走的时候,三哥跟他说了好些话,其中似乎也提到了什么。他那会儿没去注意,现在想想,是不是那时三哥就有意暗示什么呢? “七王爷,您跟三王爷熟,又是他的弟弟。您去问问他,问问他我家小姐到底去哪了?她走之前答应过我很就会回来的,我不信她会丢下红鸾不管。您行行好,去帮我问问三王爷吧,奴婢给您磕头了。” 红鸾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沈彦忙扶起她,虽然心里也很慌乱,但见眼前的小丫头情绪近乎崩溃,遂也稳住心神,先安抚她。 “红鸾莫慌,你家主子那性子,说不定难得出去一趟,见着外面的好,所以……所以就想在外面多转一转。我、我这就去找三哥,我去问问他沐烟去哪了。你就在府上等着我,我这就去。” 话音一落,沈彦就转身奔出了王府。刚一上马没走多远,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他勒住缰绳一瞧,认出了来人手中的腰牌。不由皱起眉头不解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不久,母后又找我何事?”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前来找七王爷您罢了。” 沈彦心生烦躁,但母后之意不可忤逆,遂只好先调转马头,往皇城方向而去。进了宫内,因为挂念着沐烟的事,所以脚步走的极,脸上焦灼的情绪一览无遗。 他未等宫女通报,就直接走进了弦卿殿。看见夏后正坐在桌前,而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不由眉头一蹙,语气不耐道:“母后特意找来儿子,不是就让儿子陪你吃这一顿饭吧?” 夏后听出了沈彦语气的变化,也不生气,而是淡淡一笑道:“怎么?什么时候我的彦儿居然厌恶母后至此,连一顿饭都不肯陪我吃了?” 沈彦一愣,被这一声反驳激的心生愧疚起来。他一向尊敬母后,怎的此刻竟然对她如此说话呢。 “儿子错了,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心心念念着沐烟的事,也不知道母后知不知道其中缘由。刚想开口去问,却见夏后拍了拍她身旁的空位,笑的一脸慈祥。 “来,先过来坐下吧。” 沈彦点头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好。夏后抬头仔细瞧着他,看了许久后,轻叹出声。 “一转眼,我的彦儿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夏后思绪翻飞,绝美的容颜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好多。一个双腿残疾的女子,这些年活的依然潇洒,而且还是堂堂一国之后。可想而知,她的随性她的从容。所以这世上能让她感慨的事不多,可此刻,她像是有些倦了。 “你之前走后,我想了很多。确实这么些年来,我对阿离寄予厚望,对你放纵偏爱。身为皇族的孩子,有多悲哀其实只有自己明白。母后就是如此,没有选择只有认命。所以一开始,就不想让你背上任何包袱。任由你离京在外,把一切事情都教给阿离去处理。” 夏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虾肉放进了沈彦面前的碗里。“现在啊,我的彦儿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母后尊重你,所以也不拦着你了。个人命个人活,你愿意跟你三哥一起去边城抗敌也好,愿意像往日一样离京游玩也罢,母后都支持你。唯有一点你要答应母后,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跟你三哥一块儿平安回来!” 沈彦身子一颤,知子莫若母,原来母后早就知道他此次回来也就是暂住,安抚她不安的情绪后,待过段时间还是要去边城找三哥的。 ------------ 第二十三章:勿念 “母后,儿子不瞒你。儿子此次回来,也就是打算陪陪你,跟你说说贴心话,让你放心罢了。你虽然偏爱我,但不得不承认,三哥是你和父皇最值得骄傲的儿子。我也想像三哥一样,保护溟国的百姓,靠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听见那最后一句,夏后有意无意的闪了闪眸子。沈彦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由脱口道:“对了母后,你可知沐烟去哪了?我听人说三哥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回京必定过来拜见你,你可问过他沐烟的情况?” 夏后垂下眸子,淡淡摇了摇头。沈彦不疑有他,握紧手捶了捶桌子喃喃道:“这可就怪了。我之前还问过三哥呢,他说沐烟好好的。可我一回来,大家都说她人不见了,压根就没有回来。不对,难不成是三哥骗我?” 夏后眨了眨眼,开口道:“这样,你写封信与你三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难得你回来一趟,过不了多久又要走。这些日子你就多陪陪母后,静待你三哥的回信,可好?” 沈彦闻言,犹豫片刻后终是点头答应了。夏后说的恳切,他自己也才刚刚回来,还没待上一天呢就又去边城,这也确实不太像话。也罢,就听从母后的意见,稍封书信给三哥,问问他具体情况。这段日子里,就好好陪陪母后吧。 * 等待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尤其是心怀期盼的人,就更加受不了这样的感觉。可即便如此,日子依然过得飞,半月过去,就在沈彦要按耐不住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沈离的回信。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却没想到整张白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勿念。 什么意思?他写信询问三哥沐烟的下落,等待多日却只得到“勿念”二字?什么是勿念?不需想念?还是不必再想念? 沈彦对沈离一直敬爱有加,但牵扯到沐烟的事情,便无法冷静对待。他把那张白纸揣进怀里,出门直接上马。当出了城门他勒住马绳回头望向皇城处,想起了已有青丝白发的母后,心中一片黯然。但最终还是狠了狠心,骑着马直奔边城而去。 边城偏远,沈彦因心思急切,路途中一刻也没有耽搁。途径各处驿站,换了三匹骏马,终是在第四日凌晨,便赶到了边城。 由于七王爷之前在边城待过一段时日,所以守门的将士都认得他。一见到他来此,忙打开城门让他进来。有受他照顾过的小将士从城楼上跑下来,一脸高兴道:“七王爷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由三王爷驻守在此么?” 沈彦拍了拍那小将士的肩膀,道了句以后再说,就直奔沈离所住的院子。那院子他也住过,熟门熟路很便找到了。守门的侍卫也认得他,吃惊之余也没阻拦,就这么任他一路闯进院子,来到了沈离的屋子前。 朝阳初升,沈离却早早起了床。此刻他刚刚迈出屋子,就见沈彦怒气冲冲的闯了过来,脸上满是风尘。 “阿彦?你怎么过来了?” 沈离蹙起眉头,心想他这次回来,多半又瞒着父皇母后的。刚想开口斥责几句,却不料那往日里对他十分敬重的弟弟,竟冲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只见他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纸,瞪着通红的眼甩了甩手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勿念?沐烟人呢?她人去哪了!” 沈离一愣,没想到沈彦竟是为了这件事前来。他前些日子收到一封信,是从厩捎来的。他早就知道沈彦回去后见不到沐烟,多半要问他。所以他思来想去,只有回了“勿念”两个字。他想,有母后在,沈彦即便在闹,也会碍着母后不敢胡来。却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激动到直接跑来边城质问他。 “说话啊!三哥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问你沐烟可好,三哥是回答我好好的吧?那人呢?为什么我去你府上一问,都说只有三哥一个人回来!沐烟呢?她到底去哪了?” 知道眼前这人是自己一直崇拜敬重的哥哥,可却也是唯一知道沐烟下落的人。沈彦想要自己平静一些,可手上的力量,竟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沈离垂下眸子,心知也瞒不住。遂淡淡道:“龙脉石洞崩塌了,她被埋在了里面,没有逃出来。” 这话说的平淡,却没人知道沈离心中泛起的波澜。原本这些日子,他已经尽量不去想,可这会儿一提及,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沈彦的身子一颤,顿了半晌才算是听明白了沈离的这句话。他愣了愣,眼神有些茫然无措。 “三、三哥你说什么呢?什么石洞塌了?什么被、被埋在里面了?” 沈离突然间就笑了,嘴角扬起,笑的极其讽刺。“我眼睁睁看着她被埋在里面的,我没有救她!她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阿彦,她已经死了,所以自然不会回来。她会恨我,但绝对不会恨你。这些日子,你可曾梦见过她?” 沈彦手一抖,松开了沈离的衣襟,满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阿彦,为什么非要问的这么明白呢?活的糊涂点不好么?三哥就是活的太明白了,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不留后患,现在可好,想糊涂点都没有办法。” 沈离笑着上前一步,见沈彦那双清澈的眸子开始由不信,惊讶渐渐转成了愤怒,嘴角的笑意便更加的浓烈了。 “她是个傻姑娘,真傻。傻到以为跟在我的身边,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却没想到最后伤她最深的却是我。” 沈彦一咬牙,再也没忍住一拳挥向了沈离。对方不躲不闪,生生挨了这么一拳。狼狈的后退几步,抬手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鲜血。 “为什么?” 几日来的不眠不休,加上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沈彦无疑有行受不住,情绪一寸寸崩裂。 沈离眸光淡然,陡然想起了儿时父皇抱着他去城楼上看风景的情景,想起了夏后抚摸着他的头,笑的一脸慈爱的情景。 ------------ 第二十四章:夜寒心悲 “不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害怕吧。” “怕?你怕什么?” 沈彦有些不屑,记忆里的三哥就犹如心中的天神一般。聪明,无畏,果断,从容。沈彦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足以令他害怕的事情。 “我怕她成了我的软肋,怕终有一日我会因她受制于人,甘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趁着自己还没沉沦至此,便由着她消失。这样一来,我便还是你那无所畏惧的三哥,还是所有人眼中,无懈可击的沈三王爷。” 沈离如是说着,心中的哀伤硬是被压制下去。沈彦攥紧拳头,咬牙蹙眉。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倘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你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无所畏惧,谈什么无懈可击?你从小疼我,什么都让给我,唯独沐烟你视如珍宝,不肯放手。我知道三哥心里的苦,所以当你是终于遇到了心中的人,这才释怀放手。可现在你这般做,岂不是让我成了十足的笨蛋!” 沈彦想起那笑颜明媚的女子,想起她逗弄小雪貂时狡黠的目光。心中一痛,冲上前又狠狠揍了沈离一拳。 “我若是知道你这么想,若是知道你宁愿牺牲她保护自己,我当初即便是被父皇杖责更甚砍头,我都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沈彦发了疯,拽着沈离连连揍了好几拳。院子里的侍卫看见,忙上来拉架,却被沈彦凶狠的眼神瞪的缩了缩脖子,这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不明白这向来感情很好的兄弟两,怎么就好端端打了起来。 “七王爷您息息怒,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啊,别,别打了。” 一名侍卫去拉沈彦,另一名侍卫则去扶起沈离。可手还未碰到人,就被沈离拂袖一把推开。 “都给我滚!从现在起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准进这个院子!” 两名侍卫悻悻然的收回手,脸色为难尴尬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你说他们这些下人容易么?主子打架他们好心劝架,被骂了。不去劝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起来吧?这三王爷和七王爷都是好人,他们也不想看着他们受伤啊。 “三爷,七爷,小的就是一个守门的,万万不敢不听你们的吩咐。可是两位爷在这里都待了些日子,兄弟们都知道两位爷的好,所以见不得你们这样。你们要是哪里不痛不舒服,你们就拿小的出气行不?这雪国军队虽然迟迟没有动静,但就驻扎在城门外呢。两位爷若是伤了身子,到时候敌人打了进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一名侍卫冒着胆子说出这番话,沈离和沈彦闻言皆是一愣。沈彦停了手,看见沈离嘴角的鲜血,不由心中一突,再也下不去手。 他刚才是红了眼,才会那么冲动。这会儿静下来一想,才知道沈离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不然他哪能伤到他?还有沈离的那双眸子,他虽然一直微笑着,说着令人恼火的话,但眼中流露出的伤悲,那么的显而易见。 是啊,三哥何曾舍得?那样收敛感情的人,却把目光一直定在一个人身上。那若不是爱,还会是什么?三哥从来到边城与他见面时,他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来,是眼神么?往日里藏着所有心事,温润待人。如今悲伤掩不住,那深邃的眸子里,原来是多了一抹淡淡的哀伤啊。 沈彦垂下双手,缓缓转过身走远。两名侍卫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好任由他离开。随即赶紧扶起沈离,询问他的伤势。沈离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回了屋。 夜幕降临,沈离提着两壶酒步上城楼最高处。沈彦就坐在那里,似乎待了很久,脸上被风吹的有些发涩。他看见了沈离,也不像往日里那样亲切的喊他三哥。但是长久来的默契还是让他挪了挪身子,移出了位置让他坐下。 沈离把手中一壶酒扔给了他,撩起袍子在他身旁坐下。望着无际的夜空,闷声饮酒不语。他不说话,沈彦也不说。端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寒风吹得人发凉,却也让人格外清醒。 “阿彦,现在我要是再问一遍之前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不一样的答案了?” 什么问题?如果可以重头来过那个问题么? 沈彦抿了抿嘴,望向了远方。“三哥,我好好想过了。若是当初我带着沐烟一走了之,父皇即便在宠爱我,也不会纵容饶恕。更何况木头她根本不爱我,跟着我也不会幸福。” 许是这夜晚的凉风吹的人心酸感悟,沈彦仰头又灌下一口酒,接着道:“我在想,如果我是她,我可能也会选择待在三哥的身边。毕竟人生短短数十载,能有几个人像我这般活的肆意?木头曾告诉我,别看她这样,其实懒得很。若有一刻安稳便不会再去想其他。可能她觉得跟在三哥身边能够安心乐,所以自然也就不想跟我走了。” “呵……”沈离失声轻笑,“哪里不想走,她可是跟我要过休书的,只不过我不肯给罢了。” “那是三哥你拿鞭子打她了!”沈彦没好气的反驳,想起以前的事,还是替某人愤愤抱不平。“你也不想想,哪个女孩受得了那般对待啊?可即便如此,她还不是跟你回去了!哎,或许也是你们有缘,那一日花灯节……我只不过慢了一步罢了……” “嗯。”沈离轻语呢喃,“我也没想到上街会遇上她。说起来,我和她从小一块相处长大,向来烦她烦的厉害。不瞒你说,父皇让我娶她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抗旨来的。所以当我摘下她面具的那一瞬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心动的感觉。你知道我那会儿在想什么吗?呵~我觉得啊,自己若不是被那些花灯闪了眼,就多半是疯了。” 不知是冷风入骨还是酒劲发作,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某个人了,沈彦顿觉心中酸苦,使劲眨了眨眼把脸瞥向了一旁。 ------------ 第二十五章:一夜成长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三哥你明明那么爱她.为什么……为什么就……” “可能……我真是疯了吧.” 沈离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扔掉了空的酒壶侧首望向了沈彦. “这次过來.可是跟母后聊过了. “嗯.”沈彦抹了抹眼睛.正‘色’道:“跟她好好聊了聊.让她不必太担心.父皇那边倒沒什么.毕竟我能有如此想法.他其实也是高兴的.” 沈离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彦.烟儿恨我.所以即使人不在了.也不会想着托梦或者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但你不同.你与她感情向來很好.若是觉得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给自己心里找个寄托.你不是之前与她做过约定么.就照着约定來.成为让大家敬佩崇仰的大将军吧.” 沈彦心中一动.像是沉寂多年的古琴被拨动了一个弦音.心底有什么东西缓缓化了开來.他站起身眺望远处雪国军队安营扎寨的地方.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亮. 约定么. 是啊.他还欠她一个约定.无论生与死.无论她在不在身边注视. “三哥.我出來时母后曾经嘱咐过我.不论怎么样.都要和你一起平安回去.我本來此次回來.一是询问你沐烟的下落.二是要与你一起留下抗敌.现在第一个问題已经得到了答案.虽然心里难过也有些怨你.但是我依然相信.失去沐烟.三哥你也不曾好过.” 沈彦扔掉酒壶.在烈烈寒风中傲然站立.正如沈离所说.他无法接受.就只得找个新的托付.仿佛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似的.他活到现在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是此刻却觉得身负重任.体内的热血在沸腾.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终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三哥.雪国蛰伏已久.此次來犯.不可能只有小小动作.如今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沒有举动.我们该如何应对.” 沈离也站起身.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远处的点点星火. “等.” “要等多久.” “雪国君王野心勃勃.既然敢挑衅.就必然有一些取胜的把握.你我所见城外这些人.只不过是他用以试探的先锋兵罢了.真正的战争.还沒有开始.谁按耐不住轻举妄动.谁就先输了一步.” 沈彦闻言握紧双手.他不比沈离熟读兵法.深知其中道理.他是天生的武者.若比冲锋杀敌.谁也赢不了他. “若是这一仗赢了.雪国愿意投降.继续向我溟国进贡言和.三哥打算怎么做.” 沈离眯起眸子.沉默不语.片刻后才缓缓道:“真到了那时候.也是听从父皇的决定罢了.” 沈彦冷哼一声.不作理会.“我是在问三哥的决定.不是问父皇的.” 沈离抿了抿嘴角.知道沈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思索了一会儿.眼眸里便闪出一抹嗜血的目光. “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帝王.夜国的存在.也是因为母后的缘故.此次若是平定了雪国.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个雪国君王出现.待母后百年之后.夜国也终将要纳入我大溟的国土内.” “好.” 沈彦一拍手.眼中光芒更甚.“如今酒也喝了.话也说透了.父皇不曾涉足的地方.你我兄弟二人携手踏平它.我沈彦在此对天发誓.终有一天.我要拿下整个雪国做贺礼.送于三哥你登上帝王之位.” 木头你就在天上好好瞧着.即便你沒有回來.我依然会守着我们的约定. “怎么.不恨我了.” 沈离迎着风.笑的苦涩.他可从沒指望一壶酒就能化解沈彦心中的伤. 沈彦瞥了眼沈离受伤的嘴角.悠悠道:“恨.三哥你最了解我.我很会记仇的.我回去后去了你府上一趟.听说冯紫莹被你一纸休书遣走了.方碧玲搬去偏院吃斋念佛.那柳美人倒是沒听人提起.我想.三哥之所以这么做.多半也是因为沐烟吧.都说自古帝王之路都是孤独的.我以前权当狗屁.你瞧.父皇和母后不是很恩爱么.可是现在我看看你.突然间又信了.” 沈彦侧过身面对沈离.眼睛里闪着复杂难喻的目光. “三哥.你抛下沐烟的那一刻.就想过日后的苦吧.我若是告诉你.我要平定雪国.我要助你登上帝王的宝座.是为了让你坐上那位置后.体会体会那份孤独和凄凉.你可还会容我在你身边.还会想坐上那个位置了.” 沈离勾‘唇’浅笑.丝毫不为他的言语所恼.“雪国现在的君王.算起來应该是我的哥哥.我的母妃就是雪国人.这一点你知道的吧.还有.前不久探子回报.说是夜国的太子和小公主就住在雪国.所以他们两国应该是在‘私’下里合作了.当然.这事父皇和母后多半还不知道.也就是说.我若是执意灭掉雪国.那么夜国.也必然要受到牵连.母后那边.我肯定就照顾不周了.” 不理会沈彦的吃惊.沈离接着道:“我要除掉母妃的亲人.也有可能杀了母后的亲人.最后溟国独立与这天地间.再也无所顾忌.到那时候.会预测未來的沐家人.也就再也派不上用场.阿彦你瞧.我要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众叛亲离.孤独一生.可即便如此.即便我早就知道.我还是照着这条路走了.我若是说我不是贪图权力地位.只不过是疯了.你信是不信.” “……” 那一刻.兄弟俩在城楼之上待了好久.沒有人再说一句话.而当天夜里.沈彦就在那所院子里住下了. 隔日一早.‘侍’卫们來到练兵场的时候.就见身披银甲的七王爷正在舞着银枪.英姿飒爽.一身风华.只不过那一招一式.透着说不出的凌厉.往日里透亮的眼神.也像是变了味.愈发清澈.愈发明亮.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发生了什么.意味着什么.只有沈离明白.那是幡然醒悟.一夜成长. ------------ 第二十六章:战起 雪国白城。 夏小公主和忘忧姑娘关系融洽亲如姐妹的消息传开后,很多人都抱着不敢置信的态度。可事实胜于一切,小公主几乎三天两头的往忘忧姑娘的住处跑,往往一待就是一整日。院子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让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好奇不已,想偷偷瞧一瞧时,又在见到院子里趴着的两只“大猫”后,悻悻然的离开了。 今日,小公主又去了忘忧姑娘那里,随行的宫女在小公主连连夸赞的表述下,也对忘忧姑娘有了飞跃性的改观。到如今,再也不像第一次来这里时害怕恐惧了。虽然对那两只“大猫”和会说话的小狐狸还有些忌惮,但对于忘忧,她们倒是变的尊重爱戴起来。 “姐姐,这是我新做的梅花糕,你尝尝好不好吃?” 夏韵之把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后拿出一碟精致的点心。可忘忧只瞧了那糕点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夏韵之的脸上。挑眉顿了顿,才开了口:“妹妹有心事?” “没有啊。” 夏韵之否定的,暴露的也。她抬头瞥了眼忘忧后,很就低下了头去。忘忧扬唇笑了笑,当下心知肚明。 “楚小将军惹你生气了?瞧你这眼睛红的,跟他闹脾气了?” “没有,他对我很好。” 小公主声音弱弱的,也不像是受了委屈,一旁的宫女们看不过去了,一个个撅着嘴抱不平道:“哪里好了?很少过来看你就不说了,偶尔来一次还冷着脸话都说不上几句就走。这次来可好,说是要去打仗,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过来了。打仗就打仗呗,也不体谅体谅小公主的心情,说几句甜言蜜语道别不行么?再不然说一句等我回来也是好的啊。什么都不说,真真是气死人了!” “哎呀,你们别误会他啊。男儿志在四方,他忠心为国也是应该的啊。” 夏韵之听见宫女们尽是数落楚寒,立马忍不住出声替他辩驳。可这不说还好,一说宫女们更加愤愤不平了。一个个望着忘忧,皆露出一副“你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忘忧掩唇失笑,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明了。 “那看来,妹妹是舍不得吧?” 小公主抿着嘴不作声,可表情已经告知了答案。宫女们可不像她这么能忍,遂又接话道:“可不是嘛!楚小将军虽然威名在外,但是打起仗来刀枪无眼,多危险啊。但是小将军是雪国的副统帅,这一旦陛下下令,也不得不走。小公主心中舍不得,可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哎,这一走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话题越说越是感伤,有别个宫女机灵,连忙及时打住。知道这忘忧姑娘有劝人的本领,也知道小公主心中有苦从不说出口,或许见着忘忧姑娘,能倾诉一些。便一个个先行告退,让她和小公主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果然,小宫女们一离开,忘忧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夏韵之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的笑着喃喃:“姐姐,其实你别看我平日里傻傻的,很多事我心里都清楚着呢。我是夜国的公主,本来主动来这雪国,就已经是令父皇颜面尽失,让人觉得我恬不知耻的一件事。可是没办法,谁让我就是喜欢楚寒呢。我活到现在都顺从乖巧,唯独这件事任性的很。父皇宠我,便也拿我没辙,甚至不顾在溟国被尊为国后的姑姑,私下里跟雪国联军对抗溟国。” 忘忧望着眼前脸儿圆圆的可人儿,见她垂着头低语呢喃,明明说出的全是苦,嘴角却一直扬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受伤一样。 与她相处有段日子了,知道这丫头是个心思纯善的好姑娘。梅树上的雪灵鸟整日飞来飞去,带来了好些闲散杂事说给她当作故事听。其中,也偶尔提到过那个名为楚寒的小将军。她不曾接触过那位小将军,但只听他与夏韵之相识相知的经过,无论怎么去想,都觉得只是个骗局罢了。 “至于楚寒,其实我也知道,他或许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小公主嘻嘻一笑,像是自嘲,亦像是自我安慰。“他一开始接近我,或许就是存着某种目的的。后来我来到雪国之后,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了。他这个人啊,冷冰冰的,像个木头似的。每一次来看我,都说不上几句话。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每次过来,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要坐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走。” 夏韵之陷入了回忆中,忘忧也不打断她,就坐在旁边静静的听她慢慢说下去。 “我起初还自欺欺人来着,想着他或许就这个性子。就是想多看我几眼罢了,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可时间一长,我就没法骗自己了。因为啊,他从来不曾正眼看我,偶尔我俩的视线撞上,他总是马上回避,像是害怕什么似的。” 小公主始终垂着头,但说到此处,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心的笑了笑。忘忧知道,她一直在逞强。因为即便嘴角是扬起的,声音却早已透着哽咽了。 “姐姐,宫女们都说我傻乎乎的好骗,其实她们才好骗呢。因为她们只以为是楚小将军不解风情,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爱我。雪国蓄谋已久,想要对抗溟国。但兵力有限,只能借助于夜国。父皇不知与那雪国的领军统帅有什么交情,居然答应了他。可是他们害怕父皇日后会反悔,便用楚寒牵制与我。只要我被牵制住,父皇自然也受了牵制。这一切我心里都清楚着呢,可是…可是……” 夏韵之抬起头望向忘忧,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像是也早已了然。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停的滑落眼眶。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我,我还是…还是喜欢他……” ------------ 第二十七章:前奏 “小七,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不知道,就是喜欢你。” …… “我以为今天王爷不会过来了。” “嗯。本是打算在书房过夜的,但总是莫名想起某个手脚冰凉的丫头。我怕她冻的缩成一团,隔日又生病,便忍不住过来瞧瞧了。” …… 往事如烟,真真假假。就如同这雪国的皑皑白雪,你说它洁白无瑕,可一脚踩上去,便染了黑污浊一片。但你若说它脏,那大雪飘过,又是一层铺上,了无痕迹。 “傻丫头……” 忘忧倾身上前,伸手把夏韵之揽入了怀中。“感情的事,姐姐没立场说什么。但凡事凭本心,人生在世能活多少个年头?有的人唯唯喏喏贪图安稳,有的人轰轰烈烈活的潇洒。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最终一切还是要看自己作何抉择罢了。姐姐能对你说的,便只有下了决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要后悔。” “可、可父皇他……” 夏韵之声音哽咽,忘忧拍了拍她的后背细语安抚。 “你父皇可不是老糊涂,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之前你不是也说了,是你父皇答应联兵的,那关你何事?日后即便他反悔,也是他自己的抉择。你正值花季,楚小将军也确实器宇轩昂,你爱上他很正常。不必胡思乱想,不必顾虑什么。既然放不下,那就继续爱着。日后他若是真心待你,那你俩正好在一起。他若是当真虚情假意,你就当做了一场梦,痛过哭过,就把他忘了吧。” 夏韵之退开忘忧的怀里坐直身子,眨着那双泪水未退却的大眼睛,尤其的楚楚可怜。此刻她眼神中泛着不解,吸了吸鼻子道:“姐姐为何不劝我现在就忘了他呢?不然等到日后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岂不是伤的更重?” 忘忧淡淡一笑,颇为从容。“那你现在可以忘了他吗?” 小公主又垂下了头,眉头轻蹙默不作声。忘忧了然,轻揉了揉她的乌发。 “妹妹既然爱他,自然这会儿舍不得放手。更何况楚小将军到底对你如何,也不能单看表面。我不劝妹妹,是因为我相信韵之看起来柔柔弱弱,实则骨子里是个很坚强的姑娘。即便日后落不得圆满结局,但若让你在选择一次,你定然还是义无返顾的爱上他。是不是?” “嗯。” 夏韵之点着头,心中对忘忧又多了几份崇拜。多日来隐藏的苦,这会儿全说出来瞬间便觉得舒坦多了。她擦掉眼泪露出笑容,开始拉着忘忧的手和她聊着闲言碎语。 忘忧见着这小丫头恢复了元气,不由笑了笑,眼神无意间就瞥到了立在不远处的高耸白塔。说起来她在这皇城住了有段日子了,唯独那白塔没有去过。听过是禁地,塔里最上层住着雪国最崇高圣洁的女祭司。 雪灵鸟耐寒但飞不高,所以无法探知那里的情形。夏韵之见她眼神飘忽,便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一触及那座白塔,便有所了然。 “陛下不是挺疼爱姐姐么?姐姐若是对那座白塔好奇,何不让陛下带你进去看看呢?” 忘忧摇了摇头,抿唇浅笑。“好奇心虽有,却也知道规矩。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留不得多久的,所以还是少惹事端微妙。” 夏韵之没怎么听明白,眨了眨眼道:“我来的时间比姐姐要长些,所以应该比你知道的多。要不,我跟你说说?” “哦?你知道?” 忘忧挑起眉,倒是有些惊讶了。她以为这小公主与她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知道多少事。 “唔,只知道一些而已,都是那些小宫女跟我说的。” 夏韵之伸手指了指那高耸入云的白塔,蹙起眉,像是在思考该从何开始说起。 “据我所知,那白塔里就住着两个人。塔顶呢,就住着雪国圣洁的大祭司。我听说姐姐你就是被她找到的,之后陛下才随着她一同前去把你给带了回来。不过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只是听她们这么说罢了。” 忘忧微微眯起眸子,实在想不起昏迷前的事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岩洞倒塌的那一瞬,之后再次睁开眼,便是在这雪国皇城了。 夏韵之瞥了眼忘忧的神色,因为事情涉及她,所以夏韵之很知趣的跳过这段,接着往下面说。 “塔底最下面一层,则住着雪国的琴师,墨云卿墨先生。我听宫女们说,这墨先生是大祭司墨云溪的师兄,他们俩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住在离这里很远的一座雪山之中。陛下带回墨云溪不久,墨先生便也来到了白城。他琴艺了得,陛下便封他做了雪国的琴师,让他住在白塔里,但凡白城若有什么盛大的庆祝,才会请他出来弹奏曲子。” 忘忧扬眉,“那这每日清晨响起的曲子……” “就是他弹的啊。我来这里有半年了,每日都能听到这首曲子。听宫女们说,墨先生自打住进那白塔里,便每日弹奏这首曲子了,日复一日,从不间断。他弹着不腻,百姓们听着也不腻,陛下也不厌烦,遂就这么由他去了。” “那……可有人知道,为什么陛下要安排他们师兄妹一个住在塔顶一个住在塔底?他们两位应该都不是经常出来走动的主吧?这样的安排,岂不是基本都不能见着面么?” “可不是嘛!” 小公主瘪着嘴,“我也好奇呢!宫女们说,他们师兄妹除非陛下召唤,不然都不出白塔的。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啊!” “呵~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哪是你个小丫头都能想通透的?” 忘忧伸手戳了戳夏韵之的小脑袋,笑着道:“好了,既然你家小将军都要领兵打仗去了,这些日子,你也别过来找我了,还是多留些时间陪陪他吧。” “姐姐……你说什么呢……” 小公主特别容易害羞,经不得一点调戏。忘忧见状,便愈发想捉弄她。 “我说让你和那楚小将军多多相处。免得日后他走了,你天天犯相思之苦。他是木头,你又不是,女孩子家主动点怕什么?没人敢取笑你!你啊,就使劲对他好,别不好意思。等日后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让他即便骗了你,丢下你,偶尔想起,脑子里依然忘不掉你的好!让他得了意,也要愧疚半生。让他每每一闭上眼,总会想起你。” 忘忧说的随性,像是戏言。但夏韵之听了,竟觉得这些都仿佛发生过在她的身上一样。让她免不了愣了愣,细心看去,才发觉忘忧的眼里,竟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悲伤。 ------------ 第二十八章:练兵场 又过了几日,宫里便都在传着要打仗的事。安稳的日子过的太久,没有人是希望再有战争的。但雪国的妖孽帝王仍是不管不顾,态度坚决。 朝廷中有反对的,可却也有支持的。统帅大将军傅青衡与副统帅楚寒,便一心附和,毫不劝阻。 别人都说陛下是被那傅青衡蛊惑了心,也不知从哪来的中年男子,竟一手挑起了两国的战争。可苏莫邪却不这么想,他当是遇见了知己良师,终于有人懂得他的心,懂得这普天之下,只需要一个帝国,一个君王即可! 雪灵鸟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忘忧抬头眺望远方,思索良久,终是站起身走出了院子。 “女娃娃,置身事外不好么?非要掺合其中,就不怕再受一次伤?” 小狐狸在忘忧怀里睁开了眼,它自从为她续命之后,身子大不如前,非得时刻靠着忘忧,才能精神一些。忘忧自然也感激它,时常抱它在怀里寸步不离。 “两国交战,最不利的就是百姓。他们可不懂什么国家什么天下,他们只想过平安的日子,他们有何辜?” “与你何干?” 忘忧说的真切,却被小狐狸一句话就给堵的彻底。是啊,与她何干?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闲情去怜悯其他的人? 这么一想,忘忧就摇了摇头转身欲回去。而这时,门口跑过来一个小太监,见到忘忧时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会在门口站着。不过只稍稍一愣就很回过神,恭敬的对她弯了弯腰。 “忘忧姑娘,我们陛下请你马上过去一趟。” 忘忧眉梢一扬,下意识的低头瞥了眼怀中的小狐狸。 “去哪?” “姑娘随小的走就是了。” “那……前面带路吧。” “是!” 小太监迈步先走,忘忧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皮毛,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淡笑。 “你瞧,一切都是天命不是吗?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小狐狸鼻子轻哼,闭上眼窝在她的怀里不再吭声。 * 忘忧披着红色大袄走在皇城小路上,看着两旁的高墙耸立,看着前面带路的小太监,突然间就想起了某个夜,某个人。 恨么?不完全。这些日子的休养,让她想了很多。沈离想要做那一国之主,利用她也是自然。本来也并无什么牵扯,是她先动了心,所以才输的一败涂地。说白了,无非就是她咎由自取。 手心的温度是假,是她着了魔。那些日子的相拥而眠是假,是她迷了心。最后林子里那一剑挡的最是漂亮,让她彻底沦陷,无可自拔。 “忘忧姑娘,你可是走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么?” 小太监见忘忧在后方走的极慢,不由停下脚步关切的问道。忘忧回过神摇了摇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条路,可是要去练兵场?” 小太监闻言一惊,瞪大眼睛讶然道:“姑娘怎知?” 记忆里,忘忧姑娘可是很少走出院子的。这皇城如此大,她怎么知道这条路是去练兵场的?还是说,陛下已经提前告诉了她? 忘忧笑了笑,可不敢告诉他是雪灵鸟告诉她的。于是便道:“陛下曾与我说过这皇城的布局,并且大致介绍过是何处。我记性向来好,所以便记下了。” “哦,原来如此。” 小太监毫无怀疑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带路。不稍一会儿,两人穿过北边侧门,终于到了地方。忘忧放眼瞧去,诺大的广场中央,整齐列队站着难以数清的雪国将士。他们举着长枪长矛,一招一式整齐划一,声势浩大振奋人心。 一旁有一支小的队伍,人人手牵一匹雪狼,正在训练着它们撕咬扎好的草人。看样子成果不错,那些雪狼都特别的听话。 小太监可不关注这些,他带着忘忧来到楼台之上的苏莫邪身边。刚欲准备磕头行礼,就被苏莫邪伸手打断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忘忧,过来我这儿。” 苏莫邪招了招手,忘忧迈步上前,小太监则知趣的退下了。站在苏莫邪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淡淡瞥了眼她,没等苏莫邪开口介绍,就兀自道出。 “这位就是大祭司口中能给雪国带来转机的女子?” 忘忧微微抬头望去,眼前的男子身着锈色盔甲,盔甲里透着青衫隐隐。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夏后曾经与她说的那个故事,想起了红鸾口中关于那个故事的后半段。 这,便是她与傅青衡的第一次见面。对方不认得她,眼神里还带着丝丝不屑。她却认得对方,眼神里回敬的,是一抹同情。 傅青衡半生经历良多,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所以当忘忧露出那种眼神时,他一眼瞧见,顿时就茫然了。不明白这个从未谋面的小丫头,为何会对他露出如此的神情? “呵~”苏莫邪适时开口介绍。“傅将军,这是忘忧,我雪国的贵客!忘忧,这是傅青衡将军,三军统帅,亦是我的师傅。” “师傅?”忘忧挑眉,对那傅青衡稍稍弯了弯腰算是行个见面礼。随后便调侃道:“近来我与那夜国的小公主相处的不错。从她那可是听说,傅将军似乎只有楚小将军一个义子,何时收了陛下做徒弟了?” 说到了楚寒,忘忧便下意识的去寻找他的身影,果然在那一小队狼骑兵中见到了他。 直到现在,她其实只见过楚寒两次。一次是苏莫邪来她院子里与她闲聊时,他找来说有事要报。他是雪国的副统帅,说是有事,自然事关军机。苏莫邪虽没有要她回避,但她可知趣的很,自个找了个借口,就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次是夏韵之在她这里玩,他似乎去夏韵之的别院没找到她,便给宫女硬拖着来了她这。那对小两口,没人在的时候就已经很别扭了。这会儿当着她这个外人,自然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惹的她看着难受,便生生打发他们离开了。 现在想来,她其实对楚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是个颇为清秀的少年,不怎么爱笑,倒是不明白夏韵之为何就那么喜欢他?不过感情之事,向来都是捉摸不透。就像红鸾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七王爷那么好,她不喜欢。偏偏爱上冷淡孤僻的三王爷? ------------ 第二十九章:参观 苏莫邪抿嘴含笑,“忘忧不出院子,便知道的这么多了。要是时常出来走动,那这皇城里的事,是不是全都要被你打听到了?” 忘忧回以淡笑,“陛下取笑了。这皇城哪一处都逃不过陛下的眼,你若是有心疏漏,自然谣言满天飞,随便找个人稍稍一打探,便什么都知道了。但你若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也能瞒天过海,滴水不漏。” “放肆!”傅青衡威而不怒,神色严肃。“你这女子未免也太过胆大,竟敢跟陛下这般说话?” “哈哈!”苏莫邪开怀而笑,“傅将军无需怪她,忘忧本就是这直性子,心里不藏事,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我倒是十分喜欢她这点,闲暇之余,总是去她院子里坐一会儿和她聊聊天。” “那是陛下厚爱,才觉得忘忧好,别人可不这么想。” 语气淡淡,忘忧是有意要挑起那傅青衡的脾气。却没想他只是冷眼旁观,再也没有哼过一声。 “好了,忘忧可知我今日邀你来此,是有何事?” 苏莫邪打着圆场,终止了这个话题。忘忧瞥了眼广场上的士兵,微微眯起了眼。 “忘忧不知。” “呵~”苏莫邪低头瞥了眼她怀中沉睡的小狐狸,悠悠道:“你住在这皇城里,想必也听到了将要打仗的事。大祭司说你是会给雪国带来转机的人,我信她,自然也信你。所以出征在即,我找你来此,便是想问问你。此刻你放眼所见之景,可让你觉得心中踏实安稳?日后我手下这些将士与溟国士兵交战,你觉得,谁会输谁会赢?” 忘忧闻言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陛下问的这是哪里话?忘忧只是区区一介平凡女子,何曾有能力带给他人什么转机?陛下手下这些将士,各个都是雪国的好儿郎,至于能力如何,忘忧不懂兵法也不知门路,所以看不透。而那溟国的将士如何,我也不曾见过,便更加不了解了。陛下问我谁输谁赢,可真真是问错人了。” 四两拨千斤这一招,忘忧玩的越发得心应手。其实装傻充愣谁都会,关键是看演的好与坏罢了。即便是被看透,也无所谓。因为能看透的,都是聪明人。聪明的人,知道她有心不正面回答,自然也就不会再问了。 果然,苏莫邪只是抿唇微笑,不在言语。而那傅将军似乎对忘忧来了兴致,竟伸手主动相邀。 “眼下大战在即,练兵重地本不该再让闲杂人等进来。但陛下这般宠爱姑娘,还特意邀姑娘来此。若是就这么回去了,也未免太过可惜。姑娘既然是雪国的贵客,如今人也来了,不如就随我下去参观一番如何?” 忘忧眉梢一挑,以为这是傅青衡看她不顺,有心挑衅。殊不知傅青衡确实看她不满,但不是因为她刚才的言语。而是他从不信天道命运一说,若不是墨云溪真的从冰壁显示的地方找到了她,带回了她,傅青衡说什么也不会为了等这个丫头,而耽误这么长的时间。 沈独逸嘲讽的语气时刻在耳边响起,天音那冰冷的眼神一遍遍在他脑海里盘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是凭着这些才活到了现在。 他了解天音,所以当年除了看见她的绝情之外,也看见了她的绝望和伤心。一切都是那沈独逸的错!只因为他是溟国的帝王,只因为惹不起,拒绝不得。他求过天音的父皇,求过天音的哥哥,可于事无补,没人愿意帮他。于是到最后只有选择带着天音逃走。却没想到,一夜天明,他没等到人,却等到了天音决定要嫁给沈独逸的消息。 他们本是夜国最令人羡慕的一对,美好的一段感情,最终落得天音嫁作他人,双腿残疾。他被驱逐出溟国,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下场。 他恨,恨自己的无能。上天无眼,他便逆了天,命运无常,他便反了命。终于,他遇见了苏莫邪,那个相如妖孽野心十足的少年。 他在雪国住下,成了三军统帅。收苏莫邪为徒,实则也就是多了层相互束缚的关系罢了。他帮他训练将士,成就霸业。他答应事成之后,把沈独逸交给他处置。所有他想留下的命,都可以留下。所有他想杀的人,都可以杀。 年华易逝,一转眼,他的鬓间已有些许白发。他收养的义子也长成了俊朗少年。而苏莫邪,则更是妖魅的不似凡人,往往勾唇一笑间,连男子见了都会失了神。他还常常喜欢笑,别人只当这雪国的帝王是神仙下凡,长的好看人也和善。殊不知越是妖艳的东西,越是藏着致命的毒。 可正是这样心机极重有着野心的人,才能助他复仇。起初不过三年,他便已按耐不住。倒是苏莫邪让他耐心的等。他说溟国单是有个沐家,就足以让他功亏一篑。于是他问,是否要派人过去刺杀?那妖孽般的少年勾起唇角,只道沐家家主有着通天的本领,刺杀哪里可行?他早已做了安排。 事后他才知晓,苏莫邪要派的人,竟是跟随他多年,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他不解道,一个女子能有何本事?苏莫邪望着窗外白雪,眸光深邃。片刻后才回道:那溟国国后夏天音不也是一介女子么,她可是保了夜国上下所有人的命呢,你认为这算不算本事呢? 此话一出,傅青衡便彻底沉默了。 之后又过去几年,苏莫邪的小侍女还没派出去,倒是又接来了雪国新任的大祭司。也是名女子,赤着脚走在雪地上,不发出半点声响。苏莫邪似是很喜欢她,也很信任她。介绍给他认识时,为了消除他的疑心,还特意让那女子帮他算了一卦。 那姑娘淡淡瞥他一眼,伸手在他掌心一触,便是了然。竟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了。苏莫邪像是有些尴尬,追过去问了句。白衣女子这才停下脚步,在他不屑的眼神下,张了张嘴。 “失而复得,勿做欢喜。得而又失,此乃天命。” ------------ 第三十章:臣服 这十六个字说的犹如哑谜,让人捉摸不透。要她再做解释,女子却摇了摇头,一个字都不愿意再说。苏莫邪怕他误会什么,便道:“云溪自小在深山里长大,不习惯见到外人。这算卦的本事,也是跟她师傅学了些皮毛而已,不得作数。师傅听听即可,不必认真。” 傅青衡自然不会认真,他最是不信命,怎会听一个小丫头胡言乱语。可日子一长,随着那女子一件件事情命中,他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几眼了。 随后,这圣女祭司一来,苏莫邪那贴身的小侍女,最终还是被他送去了溟国。又过了几年,雪国的士兵日益壮大,人数一多,有他那义子楚寒帮着一起训练,渐渐地便更具规模。 最后,终于到了此刻! 溟国沐家已毁,夜国的联军也已拉拢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就等苏莫邪一声令下,即刻出发。可偏偏,又多生了一个事端!眼前这位像是失了忆,还是刻意不想说的名为忘忧的女子,到底是有何本事,能给雪国带来什么转机? 哼!傅青衡不禁冷笑。其实哪里需要什么转机?现在时局已变,需要转机的是溟国,而不是雪国!沈独逸虽然还不算老,但舒坦日子过惯了,这些年在皇城里终日吃喝享乐,怕再也不如年轻时那般骁勇善战吧?还有他手下那些将士,还有几个能上马打仗了?冯远征已死,溟国再无依靠! 不过近日前线来报,说是边城来了个年轻将军,好像是溟国的七皇子。武艺超群,不可小觑。傅青衡来了兴致,想待到大军出征,昼时他倒是要好好会一会了! “既然傅将军相邀,自然是荣幸之至。” 忘忧点了点头,这一声拉回了傅青衡的思绪。他定了定神,便带着她一起走下了楼台,去到了练兵场中央。苏莫邪自然是一同跟着,走在了最前方。 士兵们拿着长枪长矛随着命令,动作一致,整齐划一,看得出必然是受过长期训练的。忘忧心中暗叹,傅青衡处心积虑这么久,看来果真是要与某个人拼个你死我活了。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所以看不透当初夏后的用心良苦。如今执意复仇,当真也不顾夏后作何感受了。 女人呐,身在皇族就是悲剧。若在遇上兵荒马乱的时代,便更加苦楚了。男人的心中都怀着雄图壮志,想做英雄好汉,所以需要一展抱负。可是他们却忘了欠着所爱之人的幸福,不曾想过,要拿什么去弥补。 绕过了中央练兵区,忘忧随着傅青衡来到了训练狼兵的地方。楚寒见到他们来此,先是恭敬的对苏莫邪和傅青衡行了个礼,接着对忘忧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上百头雪狼还在撕咬着稻草人,苏莫邪似乎对它们挺感兴趣,不甚在意的对楚寒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那些雪狼身上。 “楚小将军,这些雪狼训练的如何了?” 雪狼野性十足,凶残狠戾,生存能力很强。苏莫邪曾亲眼目睹它们两三一群,活生生咬死了一只体型几乎大它们一倍的成年雪豹。之后,他便命傅青衡带人去捉了几只回来。后来据傅青衡所说,一共去了十人。死了两个,伤了六个。连傅青衡自己的手臂,都被咬下了一块肉。 当然,付出的代价是有回报的。要说雪狼野性难驯,却难不倒苏莫邪。这位年轻帝王可不光长着一副妖孽的皮相,骨子里可真真与妖孽没有两样。他把捉来的雪狼关在笼子里,生生饿了它们好几日,磨光了它们所有的戾气。起初那些小狼们还在笼子里活蹦乱跳,暴躁的厉害。这没过几日,就奄奄一息要死不活了。 傅青衡看着蹙眉不已,想不通自己辛苦捉来的雪狼,苏莫邪这般折磨是要怎么样?可直到这几只雪狼要死的时候,苏莫邪终于派人送去了食物。不多,吃下去估计会觉得更加饿,但却起到了出奇的效果! 苏莫邪就这么一点点的喂食,之后又继续饿它们几天。这一来一往,不论人与畜生,都要给他逼疯了。可人分类别,有骨气和没骨气的,有宁愿一死不受屈辱,也有贪生怕死妥协讨好的。可畜生,哪懂这些?它们只凭着生存的本能,被苏莫邪这么一折磨,在放出来时,戾气磨尽,乖顺无比。 这样的手段起了效果,苏莫邪便又派人去捉了更多的雪狼回来。用同样的方法加以驯化,便有了今日的庞大规模。当然,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有的小雪狼体质弱,饿不了两日便死了。这些就给丢掉,不再理会。如今能留下来的,便是最好的。所以适者生存这句话,用在哪里,都没错。 忘忧自己本身就是驯兽师,哪里不知道其中道理。记得她刚接手这份工作的时候,也有人教她这般训练。速度,成果也好。可她却认为太过残忍,不愿去试。说来她真的是动物缘颇好,那些别人口中难以驯化的野兽,到她这里,就是乖巧的很。所以一直以来,她也不曾用过那种方式去驯兽。 莫名想起了过往之事,让忘忧有些愣神。而就在这时,一只本在撕咬稻草人的雪狼突然狂性大发,一声嘶吼便冲着忘忧这边冲了过来。 这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让人无所适从。等众人回过神,早已来不及。而苏莫邪就站在忘忧的身旁,只见他目光一凛,还未有动作,傅青衡和楚寒就已极的护在了他的身前。 吼! 又一声震天的嘶吼声响起,一道白光从忘忧红色大氅的兜帽里窜了出来。身形落到地面,化作了一只白色巨兽。那只雪狼从听见嘶吼声响起,就已经停下了脚步,趴在原地瑟瑟发抖。此刻见到了那只白色巨兽,更是吓的缩成了一团。 不仅是它,练兵场上所有的雪狼,此刻全部都匍匐在地。这一场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错愕不已,包括苏莫邪,也是颇感讶异的挑起了眉。 ------------ 第三十一章:随军出征 “小白,你的小弟?” 忘忧望着威风凛凛的白泽,说了一句让众人都莫名所以的话。白泽鼻子喷气张嘴欲言,却陡然想起之前被告诫过。为了不造成他人恐慌,还是别轻易说话为妙。毕竟不是人人接受能力都强,还是少惹事端才对。 思及此,白泽摇了摇尾巴,轻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忘忧听得懂兽语,走上前摸了摸它的背已是明了。 白泽乃是上古神兽,在这雪国雪山中虽蛰居不出,但灵力庞大,威名在外,从不敢有野兽招惹。所以长着紫殊风华的那座雪山才能如此安详洁白,没有沾染上半分污浊之气。 苏莫邪因为之前已见过了白泽,所以大有见怪不怪的思想。但练兵场上的其他人可没见过啊。再说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苏莫邪那样处事不惊,见着什么都不觉得惊讶和奇怪。 “这是……” 傅青衡活到今时今日,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即便如此,还是对那突然冒出来的白泽感到讶异不已。 白泽淡淡扫了场上众人一眼,见他们皆一副惊恐的模样,不由暗叹。想说,我要是开口说人话,你们还不得傻了?我要是一巴掌把那只小狼崽子给拍晕了,你们还不得跪下来舔我的脚耻? 此时,忘忧怀中的小狐狸睁开了眼。只见它从忘忧的怀中跳出,站在了白泽的头上,小爪子拍着它的脑袋瓜子。它这么一动作,那些匍匐在地的雪狼们似乎有种自家老大被侮辱的感觉,当即冲它龇牙咧嘴做出凶狠状。心想只要白老大一瞪眼,它们就冲上去把胆大包天的小狐狸给撕了。 然后,白泽果然瞪眼了。但不是生气的瞪大眼睛,而是瞪着它们。那模样就是在警告,你们谁敢动我头上这只小狐狸,我就把你们给撕了。 于是乎,雪狼们继续趴在地上装死,也搞不明白是什么状况了。 “忘忧姑娘,这是……什么兽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楚寒见刚才傅青衡的疑问没人解答,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再问一次。忘忧闻声望向他,淡淡一笑道:“这是白泽,麟儿的朋友。据说是我昏迷的时候,麟儿带我去找它求药的。后来它守护的神药被我吃下了肚,没了要守护的东西,它便跟在我身边了。” 忘忧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人更加捉摸不透了。这个麟儿,又是谁? 楚寒面露难色。苏莫邪是一国之主,他要是好奇疑惑,忘忧姑娘自然为其解惑。可此刻他却不闻不问,只是盯着那些匍匐在地的雪狼,眼眸透亮,像是在思索什么。而义父碍着面子,也不能多言。所以这一切问题,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就听韵之说,忘忧姐姐有多厉害多通情达理。这会儿一见,通情达理他不是很清楚,这厉害的一面,倒是有些感受到了。 “在下愚昧,可否请忘忧姑娘说的更明白些?” 楚寒不是多话之人,也甚少与人打交道。平日里一把青龙刀舞的是虎虎生风,与别人聊起天来,却是沉默寡言。若是与女子打交道,便更是不善言辞了。他自从被傅青衡救下收为义子后,就一直在军营里生活。见到的姑娘都少之又少,更别说去猜测她们的心思了。所以此刻,也只能木纳的直言直语。 忘忧挑眉,想起夏小公主之前每每提及这位楚小将军时,总是一副甜蜜的害羞模样。她甚是不懂,明明就没说上几句话,也没这么相处,怎么就那么喜欢呢?这会儿看来,她突然间就有些明白了。 简单,淳朴。这样的男子,往往从不说一句甜言蜜语。但实则,总是把你放在心里的。就好比小公主生日的那一晚,那个向来敬遵规矩的男人,却翻墙而来,瞒过众人的眼,只为小公主煮一碗面条。 这样的行为,只能有两个结论。一个,是楚寒的心里其实是有夏韵之的。而另一个,就是楚寒此人绝对不简单,深藏不露颇会演戏。 想的太多,总是会让人苦恼。可想的少了,又怕自己受到危害。忘忧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但她并没有心如死灰。她若是没遇到夏韵之,或许就会对感情之事看淡了。但她偏偏遇到了,冥冥中就像是看见了过往的自己。 小公主单纯聪慧,她明知道楚寒可能只是用来蛊惑她的饵,她还是冒着被剥皮拆骨的危险,主动上了钩。沐烟当初虽不知道沈离的目的,但后来想了想,倘若当初就算知道,自己怕是也会和夏韵之一样,还是甘之若饴吧? 所以她一直在猜测着楚寒的心,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打从心底里希望,他是爱着夏韵之的。就好比沈离骗她害她,却至少还是爱过她的。 哎……就看见小公主的面子上,给楚小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忘忧从思绪中回过神,伸手绕过脑后,拽了拽红色大氅的帽子。 “麟儿,别躲在里面了,出来见一见人。” 话音一落,金光闪烁。继之前白泽出场的震撼画面后,麒麟以同样的方式出场。落地后抖了抖庞大的身子,吓的那群狼崽子们又一阵哆嗦。 忘忧不顾在场众人要瞪掉出来的眼,伸手一一介绍道:“这是麒麟,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麟儿。因为某种原因,我成了它的主人。白泽已经介绍过了,它头上那只小狐狸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之前受了重伤死了,就是这小狐狸续了灵气护着我,才能让我撑到最后服下药。它们三个可都是上古神兽,活了有些年头了。本来都是隐居各地不会出来的,但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因缘巧合的聚集在了一起。” 说完这话,她不等楚寒慢慢反应消化这些内容,便径自朝苏莫邪道:“陛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但说无妨。”苏莫邪依然喊着笑,闻声回神望向了忘忧。 “大军出征之日,可否带上忘忧一起?” ------------ 第三十二章:出发 “不可.” 苏莫邪还未回答.傅青衡倒是忍不住了.“出征打仗岂是儿戏.怎可带个‘女’子一起上路.陛下可是去开拓疆土的.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忘忧也不生气.抬手指了指那趴了一地的雪狼.“若是我以训练出这些雪狼为条件.不知傅将军是否就能答应了呢. 傅青衡一愣.苏莫邪瞬间眯起了眼眸. “我不知道你们是以怎样的法子來训练这些雪狼.但想必过程一定不轻松吧.忘忧虽是一介‘女’子.平庸肤浅.更不懂领兵打仗之事.但是承‘蒙’上天眷顾.与灵‘性’兽类颇有缘分.耳能听得懂兽语.手能驱使它们前行.” 说到此.忘忧刻意瞥了眼傅青衡的神‘色’.见他半信半疑的模样.不由抿‘唇’一笑往前走了一步.只见她拍了拍手.唤起那趴在地上雪狼们的注意力.紧接着双手平摊往上抬了抬.仗着三只神兽都在身旁.所以也不多费工夫.直接出声道:“都起來.” 刚刚那只冲出來的雪狼应该是这群狼崽子的头头.它不动作其它狼崽子都不敢动.估计是被突然冒出來的白泽和麒麟兽吓的着实够呛.所以这会儿反应不过來.只是照着本能趴在地上直哆嗦. 白泽有些不耐.龇着牙哼了一声.雪狼虽是野兽.却也不傻.看见白泽在那红袄‘女’子身边服服帖帖的样子.就知道那‘女’子必定不简单.既然它们要听白泽的.白泽听那‘女’子的.那‘女’子说什么.它们照做肯定就沒错. 这么顺着想法.那只成年雪狼就哆哆嗦嗦站了起來.它这么一站.身后那些雪狼崽子们就全部站了起來. 忘忧满意的点了点头.褪下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随手递给了一个训练雪狼的士兵.让他拿好.自己则走到了那只雪狼的身旁. 不甚在意的蹲下了身.此刻她与那只雪狼的距离.足以让她被咬的血‘肉’模糊.但她丝毫不怕.还伸手‘摸’了‘摸’它的皮‘毛’.微微俯下身在它耳边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落在人类手里.逃不掉也躲不开.可惜我虽然了解你们的悲哀.却也救不了你们.但是以后我若跟随这大军出发.多少也能照顾你们一点.让你们少受些折磨.所以啊.你得帮帮我.” 忘忧伸手指向刚才给予镯子的那个士兵.拍了拍雪狼的背.又轻声嘀咕了些什么.于是众人就见到刚刚还哆嗦着站不稳的雪狼.突然间眼‘露’凶光.呲了呲牙.猛地向那个士兵扑了去. 这一变故产生了慌‘乱’.尤其是那个手拿银镯子的士兵.更是不知所措连连后退.脚下一踉跄就跌在了地上.惊慌间.那只雪狼已经來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的抬手抱着头等待被撕咬的痛楚.可过了好一会儿却什么动静都沒有. 微微睁开眼.就见红袄‘女’子站立在他身前.那只雪狼蹲在其脚下安分守己乖巧的很. 忘忧稍稍低下头.对那士兵道了声抱歉.随之转身面向傅青衡.耸了耸肩眼中闪着挑衅之‘色’. 傅青衡蹙起眉.虽是不怎么高兴.但却不得不感叹.且不说陛下‘花’了多少时间.就单单拿他來说.驯服这些雪狼.最快也‘花’了将近一月有余.可眼前这小丫头.就过去‘摸’了‘摸’它.在它耳朵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那只雪狼就乖顺无比了.这也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样傅将军.我可有资格随你们一起上路了.” 傅青衡冷哼一声不作回答.实则已经算是默认.苏莫邪这时开怀大笑总算出了声.他拍了拍手眼中满是赞许之‘色’. “好.很好.我从不知道忘忧居然还有如此本领.早知如此.我该早些让你來这练兵场参观的.若是有你的训练.这些雪狼势必会更加勇猛无比.” 忘忧颔首一笑.“陛下谬赞了.我只是比寻常人多了几份幸运罢了.可能上辈子是某个兽族的‘女’大王.所以这辈子投胎为人.也与野兽特别投缘罢了.” 忘忧自我调侃.一边庆幸苏莫邪沒有问她为何要随大军出征.一边则疑‘惑’.为什么苏莫邪沒有问. 她从苏醒后不久.就从不少人口中得知.当初她之所以能活下來能來到雪国.其实是因为雪国的圣‘女’大祭司.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苏莫邪.就以为是苏莫邪救了她.实则却不然.后來麟儿和小白也告诉过她.是那白塔之上的圣‘女’祭司找到了她.让那紫殊风华开了‘花’.所以麟儿才放心的和她走.下山后才遇见了苏莫邪.那个怎么看怎么透着妖气的邪魅男子. 她知道苏莫邪救她回來必有所图.但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图什么.雪灵鸟带來各方八卦的消息里.也听到了什么“命定之人”“转机之人”诸如此类关于她的话題.但苏莫邪却从未与她提及过.偶尔她好奇问起.苏莫邪也只是一语带过.总是有意无意的转移了话題.忘忧便知道.他这是不想说. 早些日子就听说了要打仗的消息.但是若非今日來到这练兵场.若非亲眼见到此等阵势.她还处于‘迷’茫状态不做多想.但今日见到了.便才真真感受到了一触即发的战争之势. 几乎就是鬼使神差般的.她脱口而出要随军一起出征.因为她知道要劝苏莫邪放弃战争.跟让这雪国皑皑白雪全部融化了一般困难.何况她只是一个过客.根本就沒有立场去劝.而那妖孽般的男子何等深不可测.她不信他留下她.只是放在宫里养着做一方摆设. 总有利用到她的时候.就算此刻她不请求.日后也势必会让她跟着他一起走.她不像那些雪狼.不知人类要是残忍起來.比什么都可怕.所以即便有着锋利的獠牙.依然会被制服住.‘弄’的遍体鳞伤. 她说了.她只是区区一介‘女’子.除了比寻常姑娘多养了几只神兽外.几乎就是一无是处.而且起死回生大病初愈.身子越发不如从前.她只是照着心之所向的路在走.因为不管如何.她能确定这条路只要一直往前走.一定会重遇某个人. 她想在看看那一双眼.如果依然冷漠如昔.那便杀了.如果有半分错愕温柔.那便释怀了.从此与君陌路.离开这纷纷扰扰的漩涡中.独自隐居.快活逍遥. ------------ 第三十三章:离别之曲 大军出发那日,忘忧终于见到了雪国人口中争相称颂的圣女祭司,墨云溪。那个说起来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却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女子。 确切的说,用美丽两字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容貌。说是倾国倾城之色,也还是觉得差了些。忘忧自己的容貌,已经算是姣好。明媚动人,生的十分出挑。可墨云溪这样的女子一出现,她这般不攀比的人,都有些自行惭愧了。 忘忧觉得,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无法去形容墨云溪那样的女子。就像是洁白的冰,纯净的令人见上一眼,就能忘了所有的痛楚。此等形容或许有些夸张,但这就是忘忧心里最直接的想法。 墨云溪身着白色长裙站在楼台之上,乌黑长发披散而下,肤如凝脂,温婉如玉,一双玉足就这么踩在地上竟丝毫不觉得冷。她就像是雪地里的精灵,灵动美好,染不得一点尘埃。 苏莫邪依然是一身红袍,那鲜血的颜色,站在纯白的墨云溪身边显得格外刺眼。此刻他悠然含笑,完全看不出是即将率军出征的人,倒像是要去哪游山玩水似的, 记得夏小公主曾经听宫女们说过,苏莫邪原本是爱穿白衣的。虽是细眉凤眼,长的妖魅,却也有说不出的绝代风华。后来自从墨云溪的出现,他便换上了红衣。一般男子穿如此颜色艳丽的衣服,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可这种颜色穿在苏莫邪的身上,竟越发衬的他邪魅俊美。 忘忧曾在书里读过,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她一直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现在看见那一红一白两个并肩而站的身影,她恍然间就明白了。不仅如此,她甚至有些明白,为什么苏莫邪会换成了红衣。 这个原因,可能是本性使然。不过她觉得,更大的原因,估计是眼里有了某个人。因为那个人身穿白衣的样子太过美好,使得他这般随性的人,宁愿甘心返回自身本性,也不忍去亵渎那份纯白。 不过,只可惜那抹纯白的眼里可能并没有他。如苏莫邪那般聪明的人,怕是早就知道,但即便如此,也不会轻易放弃吧? “雪国建国百年,起初与溟国夜国是平分天下。后来溟国势力扩张,一方坐大。我雪国年年进贡,献上貌美女子求亲,才得以保全独立一国。名义上虽然有自己的帝王,但实际早已成了溟国的附属小国。” 寒风猎猎,吹的苏莫邪红色衣袍飒飒翻飞。他站在楼台之上,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的将士听的真切。 “苏家祖辈们或许有反抗之心,无奈能力有限。被打压几次怕了,便不敢在挑衅。安分守己到今时今日,也算过的安稳。可我登上帝王之位的那一日,就早已对自己发过誓。委曲求全的安稳,我不要。三国并存的帝王之位,我也不屑。” 在场的将士们听的认真,可苏莫邪说到此却突然勾唇笑了笑。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心里骂我,以为我是疯了。无妨,你们尽管怒骂,尽管抱怨。因为战争将起,因为我的决定,谁都难免受到牵连。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这天下只需要一个帝王。为此,我在所不惜!” 此时,傅青衡拔出腰间佩剑高举,大声道:“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所有将士一起大声回应。 “面对强敌,你们会不会退缩?” “不会!” 也不知是谁说的激动,手中的长矛敲击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所有手拿兵器的士兵都开始不约而同的敲击着地面。从起初的陌生到越来越协调,众人齐声高喊“雪国”二字,声声入耳,振奋人心。 苏莫邪笑容更盛,一抬手,所有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只见他扭头望向墨云溪,眉眼一弯,开口道:“大军即将出发,大祭司可还有什么话要嘱托的吗?” 墨云溪摇了摇头,竟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忘忧那边。眼波流转间,最终只道了四个字。 “陛下保重。” 她本想说,天命所归,毕竟不是她这等凡人所能窥见的。冰壁并没有预测出最后的结果,但那名为忘忧的女子,必然是最为关键所在。陛下若能掌握利用,定当可以操控全局。 可是她瞧见那忘忧,从当初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到如今恬静安好眼中无半点怨恨。不由心中感叹,不忍再去伤害。女子何辜,男人要争名夺利,何必非要拿她们去利用?既然给取了忘忧这个名,那便不要再去给她增添烦恼吧。 “呵~~” 苏莫邪忽的失笑,稍稍往前一步低头靠近墨云溪的耳畔。不顾在场这么多人的眼,也装作没看见墨云溪那微微蹙起的眉。 “同样的四个字,你若是换成‘等你回来’,那该有多好。” 墨云溪不卑不亢,淡然对之。“云溪不必等,陛下要是在前方遇上了什么困难或者阻碍,自然就会派人召云溪过去。同样的,云溪若在冰壁里又看见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也会及时传达到陛下的耳里。” 苏莫邪挑眉,不禁调侃,“我这一去,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生离死别的一刻,你怎还能这般无情?” 墨云溪不再作声,心想,若论无情,谁能比得过陛下你?柳飞絮跟了你那么久,也不过就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女人呐,动了情的都是傻子。痴心如柳飞絮那般,甘愿牺牲一切,到头来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一时好奇,去冰壁试试看测了柳飞絮的安危。她能力有限,以为不会测出。但好在冰壁有所反应,虽显示不出任何东西,但有反应,至少就代表人还活着。 只可惜苏莫邪不闻不问,怕是再过些日子,皇城里的人,都已经不再记得曾经还有个小丫头,一直陪在苏莫邪的身边。乖巧可人,甚是讨人喜欢。 ------------ 第三十四章:是非黑白 那个时候的苏莫邪,还没有如此妖魅。穿着上好的锦缎白袍,一身贵族之气。小丫头就跟在他的身后,喜欢喊他公子。他脸上总是扬着笑,不是虚伪敷衍,而是出自真心。他一笑,小丫头也跟着笑。他便揉着她的小脑袋笑她傻,随手帮她拍掉了肩上的落雪。 这,便是墨云溪第一次见到苏莫邪和柳飞絮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还不知自己的能力,还不知道苏莫邪的身份,只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丫鬟迷了路。等后来知晓时,也一直认为就算苏莫邪日后娶妻,怕是也会收了柳飞絮做侧妃或者是侍妾。可却万万没料到,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她没料到自己会离开雪山跟着苏莫邪进了皇城,也没料到柳飞絮会被苏莫邪派去溟国当细作。 “哎,既然我们的大祭司无话可说,那就请我们的琴师出来弹奏一曲祝我们凯旋而归吧。” 苏莫邪见墨云溪一直不说话,便也不在闹。他退开身子耸了耸肩,说了这么一句。 话音一落,就见墨云溪神色变了变。动作虽小,却没能逃过他的眼。他不由眯起眸子,压下了那一闪而逝的肃杀之气。 呵,果然还是没放下吧? 祭司墨云溪,琴师墨云卿。白城的百姓当初听见这两人名字的时候,以为是亲兄妹。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兄妹,只不过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已。 墨云卿是被其师傅捡到的,墨云溪则是被墨云卿捡到的。 云卿的师傅并不是什么隐世的高人,他出身在雪国的一座小城,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年轻时对占卜算卦痴迷,一心钻研,家中大小事物全部交由妻子处理,甚少关心,竟未注意妻子何时惹的一身病。待到他知晓时,彼此都明了无望。 他与其妻实则伉俪情深,无奈悔时已晚。在一起的几年间,他从来没有仔细咀嚼过妻子的话语,不明白期间含着怎样的玲珑心思。他像是入了魔,对那一格格命盘一串串符号痴迷不已。之后想起妻子喜爱看庭院的落花,他便扶着她去看,此生唯一的一次,放下手中书籍,陪着她站在亭廊上。却不料妻子垂眸闭目,只道倦了,竟无心再赏。 缠绵病榻几年后,在最后的时光,其妻对他轻声说:“人们只能想得起对自己好的人。所以,不管今后我去哪里,决计不会记起你。” 他怵然而惊,从此心灰意冷。处理好妻子的丧事后,便一把火烧了屋子,只身来到了一处雪山中。本是一心求死,却不料在半途中捡到了一个被丢弃的孩子。他想起其妻身前总说想要个孩子,若是男孩就叫云卿,女孩则叫云溪。于是思索再三,觉着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便带上孩子,一起在雪山中住了下来。 他虽放下了占卜之事,但多年来的习性没法忘却。所以当墨云卿抱回一个婴孩时,他几乎一眼瞧去,就知道这孩子留不得。 雪山里天寒地冻,想他当年捡到墨云卿时,那小子冻得嘴唇发紫,全身痉挛,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救活养大。可这个女娃娃,也不知是谁家扔的,就用一块布包着。想他一个成年男人穿着两件厚厚的棉袄,依然觉得冷。这女娃娃光着身子竟不哭不闹,肤白胜雪,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墨云卿,手舞足蹈还乐呵的笑。这事任谁见着,估计都觉得邪门。 他不愿收留她,云卿却不舍。孩子单纯,看不出那女娃娃的不妥。脱下了衣服包裹住她,就这么抱着她跪在了门前苦苦哀求。最后他不忍心,这才答应了下来。只当是天命,于是便给取了云溪这个名。 之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孩子也渐渐长大。云卿俊秀稳重,云溪明媚动人。每逢落雪的日子,两人常常一个抚琴一个起舞。他在旁静看,心中颇感安慰。 他常想,外面世道纷扰,这两个孩子若是能在这里相守相伴,倒也如世外桃源,活得自在。却不料,也不知是他教的太好,还是云卿太过木纳。看不见云溪对他动了情,一直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而更加令他想不到的是,一个人的出现,毁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墨先生,今日可是我大军出征之日,可否换首曲子弹奏呢?” 苏莫邪笑的无害,望向那正朝楼台缓缓走来的玄衣男子。忘忧寻着声音抬眸去看,没想到这皇城里令她好奇的人物,今个全都出现了。 玄衣墨发,手持长琴。模样虽还算俊秀,但跟那苏莫邪一比,就完全没看头了。果然流言不可信。什么亲兄妹,这根本沾不上边。 “陛下要求,自当唯命是从。” 墨云卿垂首点头,放下手中长琴,就这么席地而坐。他瞥了眼墨云溪的赤足,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忘忧所站的位置,正好看的真切。她下意识的瞧了瞧墨云溪的神色,发现自墨云卿出现起,她就不太对劲。虽然极力去掩藏心思,却越是遮掩,暴露的越多。 忘忧想起宫里流传着关于这师兄妹两人之间的各种版本,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妹,同母异父的兄妹,私生子私生女,什么养子养女全都说遍了。却唯独没人去猜测他们两人之间或许是存着其他特别的感情。 可能在大多数眼里,墨云卿算是极好的了。可若是配墨云溪,就差了一些。雪国的百姓早把墨云溪当成了他们心中的女神,连苏莫邪那样的男子都沾惹不得,更何况是平庸的墨云卿? 但这会儿在忘忧的眼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她倒是觉得说不定是妹有情而郎无意,不然墨云溪也不会离开雪山。可刚才墨云卿的那一眼,又让她感到迷惑了。若是郎无意,又怎会有那样关切的眼神? 苏莫邪或许是喜欢墨云溪的,他的爱直白霸道而且自私,被他爱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而墨云卿这样的人,虽是木纳,却十分细心。不说其他,就单单是刚才他瞥见墨云溪一双赤足踩在地上时,下意识的蹙起眉头。就可知,曾经定然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可能他斥责过,可能他生气过,可能他知道墨云溪的体质不惧严寒,却依然还是不愿意见她光着脚。而这所有的可能,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会心疼。 ------------ 第三十五章:鬼祟之人 琴声响起,打断了忘忧的思绪。她见墨云卿一双手纤细修长,抚动着琴弦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手。但也只有这样的一双手,才能弹奏出一曲曲令人心之所往的曲子。即便每日重复,这白城的百姓却无一人感到厌烦。 今日他应苏莫邪的要求,终于换了首应景的曲子。大气磅礴,铿锵有力,闻者仿似身临其境,未曾出发,已是热血澎湃。 “好!” 一曲毕,苏莫邪拍手称赞。墨云卿拿上琴站起了身,轻声道了句献丑。刚要迈步退下,却听见苏莫邪又道:“墨先生此曲甚妙,大有振奋军心之效。我看这样吧,你就随我军一起出发,每日弹奏此曲,也可以激励激励将士们。”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墨云卿自是听的明白,微微一愣,没做回应。可苏莫邪似是早料到他会这般,微微一笑间,走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畔轻声低语了一句。 “当真?”墨云卿瞬间抬起头,眸子璀亮。 “君无戏言。” 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墨云卿只稍稍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好!我愿意随大军一起出发。”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墨云溪神色又是一变,这次很是明显,只要是注意她的人,怕是都看见了。只不过没人知晓她到底在想什么罢了。 忘忧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低下头蹭了蹭它柔软的毛皮。 “苏莫邪刚才与他说什么了?” 自从忘忧上次在练兵场召出两只神兽,让上百只雪狼匍匐跪地后,不出半日,皇城里所有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本以为她是走了运,莫名的受陛下宠爱而已。却不知,她竟还有这般本领。 大家都早已习惯看她抱着只小狐狸,所以这会儿只当她是闲得无聊,逗小狐狸玩罢了。殊不知小狐狸可不是玩物,身份可不比麒麟兽和白泽低。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狐狸性子十分傲娇,忘忧已经习惯。无奈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得哄着宠着顺着毛抚。可小狐狸不吃这一套,越对她好,她傲的越厉害。忘忧眼珠一转,便改了主意。 “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扔兜帽里和麟儿小白去玩。” 手里位置有限,抱着小狐狸,自然就得委屈麒麟兽和白泽。这些个神兽与她是寸步不离的,好在天寒,她出门一般都披件红色大氅,正好把它们两个放里面,就是位置可能有点挤。 “哼,你敢威胁本大仙!” 小狐狸睁开眼瞪着忘忧,不出声意思已经表达。忘忧不急不慌,冲它调皮的眨了眨眼,作势抬起了手。 “啊,别别,我告诉你就是了。” 小狐狸可不想与那两只家伙挤一个窝,气愤的又瞪了忘忧一眼,接着闭上眼缩回了她的怀里。 “他说,如果你愿意随军出征,等我们回归之日,便是墨云溪恢复自由之时。” 忘忧眸子一亮,果然,这其中关系不简单啊。 * 终于,整军完毕,雪国城门大开,苏莫邪上了战马走在了最前方。随行的女眷本就只有忘忧一人,但苏莫邪担心她孤寂或者有不方便的地方,便允了在宫里服侍她的宫女蝶儿一起上路。 一顶轿子,十分宽敞,这本是领兵打仗,不是出门游玩。所以忘忧坐在轿子里,多少有些不适应。那宫女蝶儿,更是拘谨的厉害,坐在一处动都不敢动。忘忧本还想与她说些话打发时间,但见她那紧张的样子,便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苏莫邪告诉她,溟国派了人驻守在最后关卡的边城,据说还是位皇子。忘忧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就以为是沈离。可后来又听他描述的不像,又觉得会不会是沈彦?可之前沈离说过,父皇是绝对不会让沈彦出征的,这么一思索,她便也迷茫了。 他们此次出发,目的地就是边城。苏莫邪来势汹汹,看样子势必要把边城一举拿下。 路途尚且遥远,她坐在轿子里无聊的很,便随手掀开轿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色。偶尔探出脑袋前后张望下,却没想到看见了极其有趣的一幕。 她所坐的轿子周围除了抬轿的人,另外前后左右有四个人保护着。最前方三匹战马上,分别就是楚寒,苏莫邪和傅青衡。她掀开轿帘张望时,正巧就看见一名侍卫跟在轿子右后方走着。身子娇小,低着头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是穿了不合脚的靴子,走起路来特别费劲。 她瞧着瞧着,就越发觉得那侍卫像某个人。后来乍然想起,这几日好像那人还真就没来找过她。她本以为是趁着日子有限,那丫头是陪情郎去了。可今日她都要随军出发了,也不见那丫头过来道别。 难怪,哎…… 忘忧轻叹一声,起身掀开前方轿帘大声道:“陛下,麻烦可以先停一下么?” 苏莫邪拉了拉缰绳回过头,他这么一停,大部队自然也就跟着停下了。 “怎么了?” 忘忧走下马车,径自来到那名小侍卫的身边。托起她的下巴,果然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姐姐,我……” “我带你去陛下那里,他让你留下你就留,让你走你就回去。可好?” 忘忧打断她,说出了自己的立场。她见不得那小丫头泪水汪汪的可怜样,却也不得不随她之意。 或许是年轻还小,经历的太少,所以这位小公主可能还不明白战争这个词的意思。她只是舍不得楚寒,如同当初楚寒离开夜国回到雪国,她日思夜想,最后也去了雪国。现如今楚寒要离开雪国去溟国,她也不管不顾,要跟着一起去。完全就不考虑如果战败,楚寒很有可能死在战场上,那么她亲眼所见,可否承受得了?或者也要跟着一起死? 关心则乱,忘忧越想越是烦躁,有些粗鲁的拽过夏韵之的手,把她拉到了苏莫邪那边。 “这是?” 忘忧气恼,伸手就把夏韵之头上那顶很不合衬的头盔给摘了下来。长发倾泻而下,当夏韵之抬头的瞬间,楚寒已是满脸惊讶。 ------------ 第三十六章:去留 未等苏莫邪说话,楚寒已翻身下马,拱手单膝而跪,严肃道:“属下点兵不严,未曾发现小公主混在其中。属下这就送小公主回去,待回来再请陛下责罚!” “不,不管他的事,是我……” 夏韵之急忙解释,却在看见楚寒那冰冷的眼神后噤了声。她缓缓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楚寒眸光闪了闪,别过脸不再去看。 “呵~小公主只是顽皮罢了。无妨,楚寒你就送她回去吧,我们先走,你随后赶上便是。” “属下遵命!” 楚寒起身就欲带夏韵之离开,却不料平常柔柔弱弱的小公主此刻却一下甩开他的手,拉起裙摆跪在了苏莫邪的身前。 “陛下,我可不可以不回去?我知道你们是要去打仗,我也知道会很危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我就跟着忘忧姐姐,哪里都不乱跑。这军中也有我们夜国的士兵,他们都看着呢,是我自愿留下来的,若是出了事,我父皇也不会怪你。还有我哥哥,我出来时留了书信给他,他也不会追究的。” 苏莫邪闻言眯起眸子,倒是对夏韵之有些刮目相看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位夜国小公主一颗心全在楚寒身上,这次偷偷跟着出来,必然也是为了楚寒。却没料到这丫头竟还有颗玲珑心,把所有问题都想到了。 的确,她身为夜国的公主,来雪国必然尊为贵客。如今他与夜国有所牵扯,所以这小公主就更加不能有半分差池。她父皇那边,自然是要有所交代的。至于她那哥哥,呵,倒是不用费心。他早被酒色迷了心,哪里还会管她这个妹妹? “胡闹!” 楚寒忍不住轻声斥责,哪里知晓这平日里乖顺的丫头竟然还有这么倔强的一面。他心里着急,但又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所以只能握紧拳头眉头紧蹙。 苏莫邪挑起眉,反倒不急不慌,他瞥了眼那小公主,之后便望向忘忧道:“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得了,忘忧苦叹,又把问题抛给她了。 “韵之,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楚小将军日后不幸战死沙场,你要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必须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忘忧之所以反对夏韵之跟着一起,就是怕她日后想不开。相处的时间越长,感情则越深。这场仗一时半会不可能打完,楚寒离开后,或许距离远了,长久不见面,不说感情没了,至少会变淡一些。那么日后就算有个万一,夏韵之也可能接受的了。 但如果现在就让她一直跟着,那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夏韵之对楚寒有着那么深的感情,别说战死,就算受个伤,估计也要心疼死。她可不想整日面对那张苦兮兮的小脸,还要照顾她。而且她此次随军出征,也不是出来玩的。 “他若是死了,我就带着他的尸骨回夜国。我要是哪天释怀了,我就把他忘了。我要是忘不掉,我就记着一辈子。下辈子在去找他讨回来!” 夏韵之说的异常坚定,可想而知,这个问题她可能早就思考过了。忘忧轻叹一声,颇感无奈。知道自己多半也劝不动,于是只能摇了摇头。 “陛下,我无权做主什么,还是依照你的意思来吧。你若是答应,那就让她留下。若是不答应,就让小将军送她回去吧。” 这话一出,夏韵之又满眼恳求的望向了苏莫邪。楚寒也望向他,两双眼,两个人,两个意见。苏莫邪也觉得头疼,回头瞥了眼一直没作声的傅青衡。却不料人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他之前吃过忘忧的亏,所以对于什么人要随军出征,已经完全不发表意见了。反正生死由命,日后出了事,他可一概不管。 “罢了,既然小公主坚持,那便留下吧。” “陛下!” 楚寒大惊失色,刚要在说些什么,却被苏莫邪打断。 “楚小将军不必多虑,小公主心思细腻,定能好好照顾自己。而且有忘忧姑娘在她身边,多少也有个照应。两军交战之时,她们只需在兵营里等待便是。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打赢这场仗,不要让小公主为你担心。等我们凯旋之日,我便做媒,亲自去夜国替你求亲。” 楚寒蹙眉,似乎还是忐忑不安。无奈既然苏莫邪已经发了话,他也没法反驳。忘忧见他这番模样,不由对他又加深了几分好感。看来他对小公主还是有些情意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反对她随军出征。 “多谢陛下!” 夏韵之乖巧伶俐,生怕苏莫邪会反悔似的,连忙磕头谢恩。苏莫邪笑着让她起来,说要是在跪下去,一来他受不起,二来楚小将军也是会心疼的。 小公主经不得逗,闻言脸儿一红,偷偷瞥了眼楚寒。却见他神色严肃,很是不悦。她不禁吐了吐小舌头,心里也知道此次确实是自己莽撞了,楚寒定然生她气。看来还要等过段时间他气消了,才能好好跟他解释了。 风波过去,夏韵之便随忘忧上了马车。一进到马车内,就对忘忧卖萌嬉笑各种讨好。 “姐姐,你别生我气嘛,我知道错了。” “错了?你错哪了?” 忘忧其实也并不是生气,她只是觉得小丫头太过天真,等真正见到鲜血四溅,马革裹尸的场景后,怕是根本支撑不住。现在是坚强的很,但以后楚寒要有个万一,她估计还不得哭的死去活来? “嘿嘿,姐姐,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替我担心。是我不对,不听姐姐的话。可是啊,韵之只是觉得,留在皇城里等待,还不如跟着他一起走。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当初从夜国来到雪国,就是因为想着他念着他。现在他要打仗去了,我怕是也会想着他念着他,所以就也想跟着了。” 夏韵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淡淡说着,那一刻,忘忧觉得这个小丫头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应该是很坚强的。她突然想起来,夏后不就是她的姑姑么?是不是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所以也是一样聪慧睿智呢? “我虽然没经历过,却也知道战争的意义。我知道楚寒这一去,生死一线间,运气好,雪国赢了,他能平安回来。运气不好,或者他战败了,战场混乱,我说不定连他的尸体都看不到了。所以啊,我不敢贪图长久,只盼能多见一日算一日。不瞒姐姐说,我心里实则一直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的。这才越发觉得不舍,想着一路跟着,也好过日后只能听到他阵亡的消息要好的多。” 哎,忘忧又是一声轻叹。忍不住伸过手去揉了揉夏韵之的小脑袋。见她对自己傻傻笑着,心中一酸,不知是该笑她痴傻,还是该笑自己看不开。 ------------ 第三十七章:探子 “报!” 边城北边城楼之上,沈离与沈彦并肩而战,一边观察远处雪国扎营的地方,一边像是小声在讨论什么。这时,有一小兵疾步跑来,恭敬的对他们两人行了个礼。 “三爷,七爷,有密信传来。” 沈离眼神一凛,伸手接过小兵递过来的纸条。打开一看,不由挑起了眉。 “三哥,何事?” 沈彦在旁询问,沈离勾唇一笑,把那纸条直接递给了他。沈彦接过一看,眸子一亮,声音竟透着一股愉悦。 “好啊!狼崽子终于按耐不住,要攻过来了。” 沈离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可不是狼崽子了,雪国这次蓄势待发,定是有备而来。这扎在城外的兵营,全是幌子。七弟之前连杀他们几名将士,也不过只是蝼蚁而已。这次前来的,才是真正的好手。杀死冯老将军的那个人,就在队伍里。还有雪国的君主,也一起来了。” “哼,三哥不必忧虑。他们来多少,弟弟就帮你杀多少。全杀干净了,就再也不用烦恼了。” 呵~沈离闻言失笑,见沈彦手握银枪满脸认真的模样,倒不知该说何是好了。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是有几个牵绊的人。他失去了沐烟,曾以为自己会陷入迷茫无法自拔。可这时沈彦的转变却让他放不下,他这个弟弟性子耿直,却十分莽撞。虽说有点小聪明不至于被欺骗,但还是太过单纯。 他不禁想,还好他还清醒着,不然雪国如此来势汹汹,他这个傻弟弟怕是真心应付不来。领兵打仗不是光靠身手好就能取胜,要斗智斗勇,斗谋斗狠。对手可是跟他有着相同血脉的苏莫邪,怎可能轻易对付的了? “三爷,七爷,属下还有一事,不知要不要报。” 这时,那名传信的小兵又吱吱唔唔说了一句话。沈彦蹙眉不悦,想这堂堂一个男儿,有话就说,怎像女人般磨磨唧唧。 “有什么要报不要报,你这传信兵是怎么当的?但凡重要的事,有蹊跷的事,都要上报,这还需要我教你么?” “是是!” 小兵连忙点着头,开口道:“也不算重要的事,就是探子回报,说是雪国出征的队伍里,有一顶轿子。轿中有三名女子。一个已经打探到是夜国的小公主,还有两个不知姓名,只知道一个是雪国君王苏莫邪不久前救回来的女子,另一个是那女子的婢女。” “出门打仗还带着女人?我说这苏莫邪也太肆意逍遥了吧?” 沈彦挑起眉,颇为不屑。可沈离却默然沉思,片刻后才道:“小公主对于雪国和夜国之间的关系相当重要,在这种关头,万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苏莫邪不可能会冒险带她一起上路,所以必然是小公主自己坚持,或者是这军中定有牵制她的人。” 传信兵闻言一愣,怔怔道:“三爷英明,前方传来的消息,说是小公主与那军中副帅的关系非比寻常。” 沈彦听罢一瘪嘴,“原来是跟副帅啊,我还以为是跟苏莫邪呢……” 沈离白了他一眼,恍然失笑。“阿彦,说起来那夏小公主可是你舅舅的女儿,是你的妹妹。你出外游历这些年,就没去夜国看过她?” 沈彦摆了摆手直摇头。“三哥,可别跟我提夜国了。我偷偷告诉你,以前我奉母后之命去过一次。那夜国国主,也就是我舅舅,对我特别客气。见着我时那个激动啊,你知道吗?就抖着手紧紧抓着我不放,拉着我说了一宿的话,差点没给我整疯了。” 一提夜国那段往事,沈彦一张俊脸都纠结在了一起,似乎很不堪回首。 “这也就算了,还有他那儿子,跟咱家四哥真像一个娘生的!我舅舅膝下就两个子女,一男一女,所以自然宠爱一些。可那小子太坏,头一次见到我就拿石头砸我。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仗着父皇疼爱,母后包容,从小到大也没少闹事。那小子居然敢跟我斗?那不是找死么!我当时下手没注意,就把他额头给砸破了。啧啧,血流了一脸,他吓哭了,我也吓懵了。” 沈离一想起两个少年互相扔石头的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可能也就是这种活的太舒坦的孩子,才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 “然后呢?” “没然后了!就找太医看了呗,没多大事,可那小子哭天喊娘的跟受多大罪似的。不过舅舅倒没怪我,我自己心虚,待在那里也不舒服,隔天就走了。现在想想,好像就拜见舅舅那会儿,见过那小丫头一眼,没什么印象了。哎,转眼间,她都有心上人了……” 沈离摇了摇头,又望向站在一旁的传信兵,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务必让探子查查,那被苏莫邪救回去的女子是谁?以及为什么她会随军出征?” 他知道雪国有位圣女祭司,本以为是她,可若是那人,探子不可能不知道其姓名。想来应该就不是。那……又会是谁? 传信兵点头应是,转身离去。沈离眯起眸子想了半晌,忽地出声道:“羽落!” “属下在!” 话音一落,身着黑衣犹如影子般存在的男人出现在了沈离的后方。单膝跪下,不曾抬头。 “苏莫邪行事谨慎,既然那女子与夏小公主在一顶轿子里,必然会被严加保护。我担心派去的探子无法接近查探,你去一趟,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领命!” 语毕,那黑衣男子转眼不见,可见轻功早已练就的出神入化。沈彦在旁听的疑惑,不解道:“三哥,不就是个女子么?用得着特意派羽落前去查探么?” 沈彦与沈离的关系可不简单,所以自然知道这个羽落。说白了,他就是沈离的影子,除非沈离吩咐他出去办事,不然沈离在哪他在哪,任何危险都接近不得。 “苏莫邪是何等聪明冷静之人,怎可能平白无故带个女子上路?我暂且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其中必有蹊跷。此番他们来势汹汹,不可不防。我溟国虽兵强马壮,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沈彦摸了摸手中银枪,不明白一个女子而已,何必说的那么神秘?不过三哥说的话总是对的,他听之信之,待看日后到底如何吧。 ------------ 第三十八章:做媒 行军几日.雪国大军终于快要到达边境的最后一座城池.出了城不远处.便是雪国扎营的地方.再往前去.就是边城. 一路上.忘忧与小公主说说笑笑.倒也过得不无聊.蝶儿像是受到了小公主的感染.也不在拘束. “姐姐.你觉得墨先生怎么样.” 墨云卿文质彬彬.忘忧之前还担心苏莫邪突然叫他随行.可否替他安排了轿子.古人向來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自然不可能让墨云卿和她坐一顶轿子. 可沒料那墨云卿看似柔弱的书生样.却还会骑马.大军出发之时.他接过别人递过來的马绳.拍了拍马背就这么一跃而起翻身上了马.动作利索.看來也是深藏不‘露’. 一路走來.他都是默默跟在最后.背上背着那把长琴.远远瞧去.像极了四处漂泊为家的‘浪’子.只不过眼里偶尔流‘露’出的哀伤.让人见了.就知道他心中定然是有牵挂的.至于牵挂的是谁.那便无从猜测了. “姐姐.” 夏韵之见忘忧不作声.不由又再次开口.忘忧回过神挑眉瞪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怎么.想给姐姐做媒人了.” “嘿嘿.”小公主傻笑起來.“这都被你猜到了啊.姐姐真是厉害.” 忘忧失笑.松开了手.“不是我厉害.而是你这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呢.想不知道都难.才多大点的人啊.都想着给别人做媒了.你啊.还是先把你自己顾好吧.” “我已经很好了啊.” 夏韵之笑着.透过轿帘的缝隙偷偷看了眼前方那骑着白马的英俊少年.嘴角的笑意瞬间加深了不少. “姐姐.听说你失忆了.忘忧这名字还是陛下给取的.所以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我其实也不是刻意要给姐姐说媒.就每次看见姐姐时.总觉得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我不知道你可以待在雪国多久.一直担心你是不是下一秒就会不见了.这才想着.要是你也有个牵挂的人.或者舍不得谁了.那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來了.” 忘忧讶然.还沒回应.就听一旁一直沒有说话的婢‘女’蝶儿.竟也大着胆子开口道:“是啊.我也总觉得姑娘你太孤独了.虽然平日里见你一个人哪儿都不去.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但是蝶儿远远瞧去.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着特别难受.” 蝶儿当初是亲眼看见忘忧一身是血被苏莫邪抱进宫里的.所以自然而然就认为她之前必定受到过很严重的伤害.她醒來后失了忆.陛下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生活.这样其实对她也好. 之后.陛下赐了最好的寝殿给了忘忧姑娘.她因为之前照顾过姑娘.而姑娘醒來后也跟她说话最多.所以她就被陛下派去伺候忘忧姑娘了. 事后她也有好奇的问过姑娘.问她为何偏偏对她这个小婢‘女’特别好.忘忧姑娘说.因为她身上红‘色’的袄子很喜庆.她隐约记得.她曾经好像也有个喜欢穿红‘色’衣裳的丫鬟. 后來.尘埃落定.宫里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她气不过.找人理论.忘忧姑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成了妖‘精’了.她一沒勾引陛下.二沒伤害任何人.不就是养着几只沒见过的野兽么.是咬你们了还是抓伤你们了.怎么就招你们惹你们.让你们这么说她呢. 可一人之口怎可跟那么多人争驳得胜.她气愤而归.却不料反倒是忘忧姑娘安慰她.让她大可不必计较.她钦佩姑娘的大度.更加对她忠心不二.可和姑娘相处的越久.越让她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她一直不明白是什么.直到现在小公主说起來.她才总算是想明白了. “姑娘像是刻意不跟任何人有‘交’集.这样一來.你要是突然哪一天走了.也是潇潇洒洒的.蝶儿佩服姑娘这‘性’子.想得开.放得开.可蝶儿又很害怕.就像刚才小公主说的.姑娘心中对雪国沒有牵挂.对皇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沒有牵挂.姑娘这个样子.是不是就代表你其实根本就沒打算留下.或者哪一天觉得厌了倦了.也可一走了之.不需要像任何人告别.” 忘忧望着蝶儿.见她说着说着已是眼眶泛红.不由抿‘唇’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陡然发觉.跟着她的这些婢‘女’.都好像有颗玲珑心呢.红鸾那个丫头也是这样.虽然憨憨傻傻的.但又总能把她看透.哎.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好吧.你们不就是想要给我找个伴么.说的那么伤感做什么.唔……我想想.墨先生可不行.不合适啊.” 忘忧适时的转移话題.有些事情一开始既然选择藏着.那就要一直瞒下去.不可轻易揭穿.呵~想來也是可笑.她怎可能沒有牵挂的人.只是那人伤她太重.让她都开始害怕牵挂这个词了. “墨先生怎么不行.我觉着‘挺’合适的啊.模样不差.人也看着老实.温雅如‘玉’的.特别是弹琴的时候.姐姐不觉得很‘迷’人么.” 小公主毕竟年轻.一下子就被拐走了思绪.小婢‘女’也‘揉’了‘揉’眼睛.跟着附和道:“我也觉得墨先生‘挺’好的.他來皇城有些年头了.一直都是一个人.白城里有好多姑娘家.单单是听见他每日的琴声.就想嫁给他了.” 忘忧失笑.摇了摇头道:“墨先生人是‘挺’好的.这琴呢.也弹的不错.可是呢.且不说我俩根本沒有什么‘交’集.他整日在那白塔里.我整日在院子里.这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啊.而且啊……你们难道看不出來……” 话音戛然而止.忘忧在最后关头卖了个关子.满意的看见小公主和蝶儿双双‘迷’茫的望着自己.一副“你快继续往下说”的模样. “哎.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对你们打击太大.” 莫名的说出这一句.忘忧存心是想把她们两人‘逼’急.果然.小公主最先忍不住.拽着她的胳膊使劲摇晃. “姐姐你别这样啊.你倒是往下说啊.我们看不出來什么.怎么就对我们打击太大了.我不怕打击.我怕你吊我胃口.快说快说.” 忘忧被逗笑.伸出手神秘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你们难道看不出來.你们的墨先生心里早就有人了么.” ------------ 第三十九章:抵达 “啊?有人了?谁啊?” 小公主与蝶儿异口同声的问出来,表情满是迷茫。照事实来说,她们两个在雪国皇城的时间可比忘忧要来的久,对那墨云卿的了解程度自然也比忘忧要来得多。墨先生自打来到白城,就几乎在白塔里弹琴很少出来。偶尔露面,也是应陛下的命令。 蝶儿与墨云卿先后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皇城路上偶遇,墨先生温文尔雅,对人礼貌,就是见着她这个低等的小婢女,也微笑着点头施礼。第二次见他,就是忘忧姑娘被陛下抱着回城的那一日。因为大祭司也随着陛下一起去的,所以墨先生似乎在替她担心,那些日子连琴都没有弹,总是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回归。 而对夏韵之印象深刻的,就是她从夜国来到雪国的那一日。她毕竟是一国公主,而且身系两国的关系,所以来到别国自当热情欢迎。苏莫邪为她准备了盛大的仪式,墨云卿则是这场欢迎仪式中最出彩的一道光。 他身着玄色长袍而来,手抱长琴一派从容淡定。不理会周围的喧嚣,不去看任何一人的脸色,只对苏莫邪行了礼,便撩起衣袂放下长琴席地而坐。手指拨动间,美妙的曲子震撼全场,刚刚还吵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墨云卿弹的是皇族里很平常的迎宾曲,小公主从小在夜国学习音律,对这曲子自然不陌生。听多了,反而觉得厌了。可她却从不知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把这曲子弹的如此令人着迷。明明调子相同,可从他手里弹出来,却别有一番意境。 之后苏莫邪见她好奇,便为她引见。无奈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人,加上也不熟悉,所以到最后只是尴尬的互相点头问好微笑,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可那会儿在夏韵之的心里,就已经对墨云卿有很大的好感了。这好感倒不关情感二字,只是打从心底觉得那个人很好。 后来,她在皇城住下,一来不怎么出门,二来一心都系在楚寒身上,所以自然与墨云卿没有什么交集。但她偶尔能从宫女那里得知皇城里的一些小八卦,意识里就跟蝶儿一样,不曾能想到,那样沉默寡言的墨先生,何时有了心上人?以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儿,能让墨先生动了心?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忘忧嬉笑着回答她们俩这一句,立刻遭到了两记白眼。蝶儿倒是不敢放肆,可小公主不怕。她不依不饶的拽着忘忧的袖子,闹着要她说出来。可忘忧摇着头,只是淡笑,竟真的打死不开口了。 其实她倒不是有意吊她们俩胃口,实在是有些事还是不说最好。何况这还只是她的一己之见,墨云卿又没亲口对她说喜欢墨云溪。 再者,人家小两口之间的纷纷扰扰也与她无关。不能说给小公主和蝶儿听,是因为这中间还牵扯着苏莫邪。麟儿和小白活了一把岁数了,看人还是很准的,苏莫邪这个人从外到里都透着一个“邪”字,真应了他的名,所以最好还是少招惹为妙。 于是行军出最后一座城池大门的时候,任由小公主怎么央求,忘忧就是闭口不言。最后估摸着自己也知无趣,便不再去问了。 无聊之际拉开轿帘透透风,顺便看看周遭风景。却不料引入眼帘的,竟是两两三三面黄不接的饥饿难民。他们似是已经饿极倦极了,不顾冰天雪地的严寒,就那么瘫坐在地上,眼神痴呆望着行军的部队,瘦弱的脸上毫无生气。 小公主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情况,当即吓的缩回了手。忘忧见状不由关切道:“怎么了?” “姐、姐姐。外面这些人是怎么了?” 小公主有些结巴,伸手指了指窗外。忘忧凑上前拉开轿帘,见到了沿路那一个个难民后,瞬间蹙起了眉。 据忘忧所知,白城的百姓还是过得不错的。她本以为苏莫邪也算明君,自然能把国家管理的风调雨顺。却不料雪国的气候不养人,纵然苏莫邪在厉害,也敌不过这漫天冰霜雪雨打下来的寒冷。靠近主城的地方,或许还能救济补给,可这边陲小地,怕是也无力去关心了吧。 “没事。” 忘忧拍了拍夏韵之的手稍作安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解释。小公主从小生活在皇城,吃着最好的食物,住着最华丽的房子,自然不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不懂要是一季气候不好,收不到粮食,就只能等着挨饿。 能挨过去的人少之又少,逼急了,食人肉饮人血,这些事都做得出来。就外面这些人,若是不给性的,怕是多半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忘忧心中感叹,却也无可奈何。她如今自己都是寄人篱下,哪有能力关心别人?苏莫邪在外面一路走过,不可能看不见这样的情况,他都未曾理会,那她又能如何呢? 很的,终于到了驻扎军营的地方。忘忧与小公主以及蝶儿下了轿子,便被安排去了一处帐篷里休息。小公主自从见过那些难民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抿着小嘴坐在那里闷不吭声的,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事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有小兵端了饭菜送过来,并传话给忘忧,说是吃过饭让她去主帅那里一趟。 这三军统帅是傅青衡,忘忧一时愣住,想不明白傅青衡找她有何事?小兵很会察言观色,见她困惑的模样,遂连忙解释道:“不是主帅请姑娘过去,是陛下请姑娘过去。因为一般军机要事都是在主帅的帐篷里讨论的,所以姑娘自然是要去主帅那里见陛下。” “军机要事?” 忘忧一挑眉,这军机要事与她何关?她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能跟着大军来到此地已经算是破例了,这个时候更应该避讳些才是。怎么苏莫邪还特意请她过去旁听? 小兵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便告退离开了。忘忧沉思良久,依然想不太明白,可疑惑归疑惑,苏莫邪喊她过去,她怎么着都要听从的。于是简单的吃了几口饭,便应约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让蝶儿好好照顾小公主,让她别胡思乱想早些休息。 ------------ 第四十章:商议 到了傅青衡的帐篷前,只见苏莫邪亲自在门口等着她。忘忧有些受宠若惊,走上前对苏莫邪行了个礼,可这身子还未弯下去,就被苏莫邪笑着扶起了。 “忘忧,这里是军营不是皇城,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吧。” “陛下厚爱,可有些规矩免不得。毕竟你是一国之主,该有的礼节还是要遵守的。” 忘忧从容回应,倒不理苏莫邪这份情。她从不想与这人牵扯过多,所以未免又说其他,便忙着接话道:“不知陛下找忘忧来此,是有何事?” 苏莫邪勾唇一笑,伸手一摆,身后跟着的侍卫就自觉拉开了主帅帐篷的门帘。 “进去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苏莫邪就率先走进了帐篷。忘忧无奈,只能跟着一起进去。她脚步刚刚踏进,抬首间,就见到了好些陌生的面孔。那些人也诧异的望着她,满脸的莫名其妙。 “陛下。” 傅青衡一声轻唤,拉回了众人的思绪。这才把目光从忘忧身上移开,转而对苏莫邪恭敬的行礼。楚小将军依然一副冷淡自若的表情,规规矩矩的站在傅青衡的身旁。于是这主帅帐篷里除了苏莫邪之外,忘忧认识的,也就只有傅青衡和楚寒了。 “我刚刚还在外面跟忘忧姑娘说了,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以后能免就免吧。来,忘忧你过来。” 苏莫邪笑着走到了正中央,像是没看见众人脸色似的,兀自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忘忧姑娘。忘忧,这是陈将军,这位是李将军,这是秦将军,这是……” 等着苏莫邪点兵点将一一点完了,忘忧面色一僵,讪笑着弯了弯腰。 “忘忧见过各位将军。” “呵呵,客气客气。” 几位将军嘴上应和着,实则心里完全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无奈陛下就这么简单介绍了,他们纵然再有疑问,也不敢多言。只有一个个把眼神瞥向傅青衡,似是想看出点什么名堂来。 而傅青衡像是有些不悦的深吸一口气呼出,没理会那些人疑惑的目光,倒是开口道:“不知陛下带忘忧姑娘来此,是有何打算?” 苏莫邪笑容依旧,“自然是和我们一起商讨攻城之计啊。” 这话一出,只见傅青衡眉头一皱,几位将军则是瞪大了眼。先前听说陛下带着几名女子来此,已经让他们颇感惊讶了。却不料这会儿居然还让这女子参与讨论军机大事,这到底是演哪一出啊? “陛下,恕微臣直言。忘忧姑娘确实有些本事,但一来不是雪国之人,二来身为女子也不适合参与其中。所以还望陛下三思!” 此次出征绝非儿戏,乃傅青衡处心积虑了许久之事。本来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他与众人决策出最好的计划即可。可苏莫邪却在此刻多生枝节,带上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起上路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还让她一并参与讨论,简直就是胡闹! 苏莫邪闻言依然淡定微笑,他眉梢轻挑,悠悠道:“说起来,傅将军也不是我雪国之人,但我依然信你重用你。而身为女子,可不一定都是柔弱之身。别人不理解我倒是还能明白,傅将军你可是亲眼见识过她的本事的,怎地还是不信?” “陛下!” 傅青衡不觉加重了语气,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苏莫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稍作安抚,笑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这事我已经决定,傅将军就不必再说了。” 苏莫邪一心想吞并溟国,野心勃勃压抑许久,所以既然他这么说,傅青衡也料他多半是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在坚持。这位年轻的帝王虽然模样邪魅,可关乎重要之事,从不含糊。傅青衡当初愿意跟随他,也是赌他势必会帮自己完成夙愿。 一旁有位将军偷偷拽了拽楚寒,小声问道:“这位姑娘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啊?” 能让陛下和傅将军都佩服的本事,想必应该是大本事了!几位将军都好奇,却无一人敢插嘴多问,可心里又憋着难受,便只有偷偷的去问冷面小将军了。 楚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随军而来的那些雪狼,你可见到了?” 问话的将军闻言,立马猛点着头。他是最早驻扎在这里的将军,一直原地待命,等待陛下的指示。直到今日等来陛下御驾亲征的队伍后,才总算定了心。想当初刚看见那笼子里一只只成年的雪狼时,还吓了一身冷汗。确定它们不会冲出笼子咬人,才赶紧让士兵们找个地方安放好。 “这位姑娘,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那些雪狼乖乖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楚寒说的平淡,却让听见的人着实愣了好久。他瞪大着双眼望着楚寒,之后又偷偷瞥了眼忘忧,眼神来回几次,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好了,秦将军,把地图铺上我瞧瞧。” 这时候,苏莫邪下了命令,众人见势忙收回了思绪。秦将军拿过地图铺在了中央的桌子上,手指顺势就指向了边城所在。 “陛下,这里就是边城,溟国以北最后一座城池。我们的位置在这里,往后退一点这个位置,便是之前陛下途径的墨城。” 点了点地图后,秦将军抬头颇为严肃道:“我们在此地驻扎已有段日子了,探得边城派了溟国的三皇子和七皇子前来驻守。起初我们照陛下吩咐,时不时前去挑衅,不料却被那七皇子连着斩杀了好几名将士。后来不敢在冒险,唯有静观其变。现在三皇子也来了,再加上溟国兵强马壮,想必那沈独逸是有心要把我们拦在边城之外。” 苏莫邪伸手摸了摸下巴,忽的开口道:“之前经过墨城时,才发现那里的情形比上报的要严重的多啊。” 一座城,几乎没几个鲜活的人,路边瘫坐了一地饥寒交迫的难民。苏莫邪在白城时,就知道雪国这个气候环境,边陲小地定然会苦难很多。平日里上朝,也有地方官上报来的折子,但却没想到竟会这般严重了。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低头不语了。现处位置必定经过墨城,所以那边的情况几乎每个人都亲眼见过了。三军行驶,必带粮草,无奈这么多将士也要吃喝,实在救济不得。 ------------ 第四十一章:鼠患(上) “秦将军,可知墨城如今有多少难民?” “这……” 秦将军面有难色,不过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墨城本就偏僻不大,加上年年灾情,但凡有点办法的,估计都搬走了。如今还住下来的,多半也是没法走的,或者走不动的。大约……也就是百来人吧。” 这话说的含蓄,数字也是往多处说了。苏莫邪自是心知肚明,不过倒也没计较。手指轻叩了叩桌面,像是陷入了沉思,没有在言语。 傅青衡蹙着眉,开口道:“可有办法混进城?只要能打开城门,边城就是囊中之物了。” 秦将军摇了摇头,“边城虽是溟国最偏远的地方,却是重要关卡。早在很久前,沈独逸就派了冯远征一直在那里驻守。后来冯远征被楚小将军杀了,沈独逸必定惶恐,这次派他两个最疼爱的儿子前来,就知道他有多重视这座城了。” “沈离么?” 苏莫邪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一个名字。一旁的沐烟身子一怔,心中思绪万千。 其实早在刚才秦将军说派了三皇子和七皇子前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些不安了。她虽然知道这次出来,肯定要与这两人见面的,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而且沈离不是说皇上疼爱沈彦,不会让他出征么?怎么这会儿兄弟二人全都来了? “是的。沈三王爷的名号在雪国也是出了名的。都说他天资不凡,是溟国下任帝王的首选。此次沈独逸派他来,想必也是考验他的能耐吧。这场仗若是我们输了,那沈独逸那个位置,铁定就是他的了。”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在场众人其实都知道苏莫邪与沈离的关系,但这俩都是富有野心和抱负的主,以后战场相见,哪还会顾得上兄弟之情?所以这会儿谁都不敢挑刺,能避则避,能不提及,最好不提。 “沈离来了之后,封锁了北边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城墙之上日夜都有人把守,如此严密防守,没有一丝混进去的可能。” 秦将军越说越愁,心想如今之计,怕是也只有强行攻城了。只不过人数本就不多,强行攻城,多半伤亡惨重。总不能这第一战,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 苏莫邪勾起唇角笑了笑,别人不提,他自己倒是偏偏要提。 “说起来,他可是我的弟弟呢。好歹有雪国一半的血统,有天资是自然的。若非如此,这次出征我倒不会亲自前来了。” 傅青衡一听这话就不由失笑了。“陛下这么说,岂不是信不过我了?” “哈哈!”苏莫邪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认真回道:“我可不是信不过傅将军,只不过将军心中有执念放不下。我虽不知道是什么,将军也不曾告诉我,但是我这心里比谁都清楚。我相信傅将军的能力,但是也同样担心将军日后会有彷徨的时候。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万万不能让任何一丝犹豫阻我前进。这样说,将军可能理解了?” 傅青衡心中一突,便不再作声了。当年他就是从边城离开去雪国的,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天音,你在皇城等着我,这一次,我一定带你走! “唔……如今边城防守严密,混不进去便没有办法。再者,我方人马本就不多,强行攻城是万万不能的。没想到这头一战,就遇到了困难啊。” 事情是严峻的,但经苏莫邪的嘴里说出来,却没半分紧张的感觉。他忽的扭头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忘忧,挑眉道:“忘忧,你可有好的主意?” 忘忧本就不在状态,经他这么一唤,回过神愣愣的摇着头。这副模样不由又让那些个将军疑惑了,心想这姑娘真的如楚小将军说的那般厉害么?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苏莫邪笑了笑,倒是不在意。他对秦将军招了招手,开口道:“你现在去墨城一趟,给我把所有难民集中起来带来此地。” “陛下这是?” 秦将军疑惑,苏莫邪便好心解释道:“边城封闭城门不开,是为了防止有我国探子潜入。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们对沈三王爷了解颇多,那对沈七王爷,可有了解?” 众人摇了摇头,之前一门心思放在那沈三王爷身上了,没曾去理那位七王爷。只听说这位王爷虽是皇后所生,但从小就出了宫门,常年在外游历不归。要不是先前他来到边城初露身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位小皇子。 “呵~” 苏莫邪轻笑,“据说所知,那位七王爷因为常年在外,所以没学会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反倒出了奇的纯良朴实。不瞒各位,曾经我见过他一次,就在这雪国境内。冰天雪地里,他把一只雪兔抱在怀里。那会儿我就颇为讶然,没料到这皇族里的孩子,竟还有如此心善之人。” “陛下的意思是?” 这些将军跟随苏莫邪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他说一些话出来,肯定是有用意的。如今他特意提起那沈七王爷,想来该是别有心思。 “把那些难民都送去边城。” 苏莫邪一语惊人,惹得众人惊讶不已。 “可是……边城北门已封,难民能让进么?” “不让进也要进!若是边城只有沈离驻守,我倒是还有些烦恼。谁料那七皇子也来了。我赌他骁勇善战,但战场之外,多半会动侧影之心。” 忘忧在旁听的心惊,压着情绪开口问道:“那要是他们依然不开城门呢?” 苏莫邪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忘忧可知,这边城可不比墨城,虽然相隔不远,但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溟国富庶,基本每个地方都安居乐业,所以多余的补给贫困的,自然各个不愁吃穿。我只需告诉那些难民,那驻守在边城的七皇子有着一副菩萨心肠,他们只要能进去边城,就能活下去。” 人性是自私的,求生的意识会促使每个人都不惜代价。他只要鼓动难民,然后再找几个人混进去。到那时,边城若开了门,那么就可成功混进去。边城若不开门,那拿那些个难民做靶子,也能转移目标,让他有机会攻城。 ------------ 第四十二章:鼠患(下) 此刻,众位将军都陷入了沉思,似乎觉得这个法子有些残忍。无奈确实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再者是苏莫邪亲自下的命令,他们也不敢不从。 “陛下无需这么做!” 忘忧忽的出声,惹来众人的关注。只见她皱紧眉头,似乎是想了很久才终是开口道:“忘忧有一计,可使雪国不伤一人,便能拿下边城。” “哦?”苏莫邪挑眉,颇感兴致。众人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她到底有何本事。 忘忧抿了抿嘴,脸色有些为难。不过既然都开了口,便也收不回去。 “只不过这个办法只能使用一次,陛下日后在夺其他城池,就恕忘忧无能为力了。” “无妨。”苏莫邪一摆手,摇头失笑。“你说来听听便是。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却从没想过要靠你一人来为我夺取天下。” “姑娘有何妙计?” 楚寒也开了口,声音淡淡,但听得出对忘忧还是十分信任的。忘忧轻叹一声,不着痕迹的瞥了苏莫邪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苏莫邪这人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本来喊她来这帐篷里一起讨论军机要事,就已经让她惊讶。说实话,她直到现在都还捉摸不透为什么偏要牵扯上她?可此刻,她恍然间像是有了些眉目。 茫茫间她好像又成了一颗棋子,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苏莫邪的摆布中。她提出要训练狼兵,只是给自己多一个说服众人一起出征的条件罢了。从没打算去帮苏莫邪攻打溟国,她没有野心抱负,有的只是私心作祟。 可苏莫邪像是知道她必定有法子攻城,所以才特意找她来此,特意说了困难之处,特意提起沈离和沈彦,最后还特意说出他自己的法子。 他仿佛料定了她会心软,料定了她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整个过程中说说笑笑,安然自若。直到她开了口,脸上的表情才像是染上了光彩。 一切当真就在他的猜测和掌握中。她从没说过自己的身份,所以还不确定苏莫邪是不是已经了解她的底细。但他很聪明的说到了她所有的弱点,让她不得不插手相处。 难民本就无辜,一路上所见已经足以让她动容。这会儿利用难民,更是容忍不得。再者难民若是真进了城,沈离防备心重,倒不必担心。而沈彦那傻小子绝对会着了道,她也不能坐视不管。 既然两边都有可能受伤,所以她只能找个尽量不受伤的法子。 “没什么妙计,就是要牺牲一些老鼠罢了。”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一个个相互张望,满脑袋问号的表情。 “老鼠?” “嗯,老鼠。” 忘忧点了点头,不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径自道:“我知道这个气候不对,但是我有法子让它们出来活动。至于什么法子,你们就不必多问了。边城若遭鼠患,为了百姓和粮食的安全,他们必定会弃城离开。到时我在让老鼠回去,我们便可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入。这就是兵不血刃,即可拿下一城。” 话音一落,几个将军依然迷茫,几个将军则露出了有邪讽的表情。 “几只老鼠而已,能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忘忧不气不恼,用下巴指了指怀中抱着的小家伙。“这位将军觉得我怀中这只小狐狸厉害么?” 被点名的将军顺着她的话望去,这才发现忘忧怀中抱着的那团白绒绒的东西,居然是只狐狸,他起初还以为是狐裘暖袖呢。 这时,小狐狸懒洋洋的抬起头,火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位将军。那将军心中一突,像是有些吓到。但咽了咽唾沫强作镇定后,趾高气昂道:“不就是只狐狸么!有什么厉害的?” 忘忧笑了笑,摸了摸小狐狸的白毛,随口道:“这位将军可不能小瞧它啊。不过也罢,谁叫你们不了解呢。无妨无妨,来,小狐狸,就给这位将军露一手最简单的如何?” 小狐狸美梦被打扰,心情有些恼。听见忘忧这么一说,便想也不想的开了口。 “愚蠢的人类!” 这五个字,是用它那张狐狸嘴巴说出来的。一如既往的女娃娃音,这要是光听声音不看人,估计多半都猜测是可爱的小女孩。而这会儿主帅帐篷里的这些人,可都是亲眼瞧着亲耳听着呢。乍一听那小狐狸说话后,一个个都呆愣在原地,完全傻了眼。 “这、这……” 这人的胆量大小啊,完全跟上了战场英勇不英勇没有一点儿关系。忘忧相信,能跟在苏莫邪手下混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这些个将军,也不可能是胆小怕事的懦夫。 可这会儿一听小狐狸说了话,那行受能力好点的,比如傅青衡和楚寒父子俩,只是蹙起眉眼露惊讶之色罢了,并无任何慌张。而那行受能力差点的,则拔剑的拔剑,后退的后退,瞬间一个个都把忘忧当成狐狸精了。 当然,像苏莫邪这种另类就不用去理会了。忘忧完全相信,他本身就是个妖孽,所以即便她真的是狐狸精,那人都不会有一丝害怕。 “姑娘,这是?” 楚寒见过忘忧召唤出白泽和麒麟出来,镇压狼兵的壮观场景。虽然那会儿也见过这只小狐狸了,也听忘忧介绍说,人家是什么上古神兽了。可那时脑子里没什么概念,也就那么一听一想罢了。而这会儿亲耳听见小狐狸说人话,必然还是有些讶然的。 忘忧卖楚寒面子,回应道:“之前不是已经给你介绍过了么?怎么?没亲眼见识过,所以不相信?” 这话一说完,忘忧也不理众人仍处于惊讶戒备的慌张模样。转而对苏莫邪道:“陛下,忘忧累了,接下来就不陪各位将军继续讨论了。何时需要进攻,告诉忘忧一声即可。我这就先告退了。” 苏莫邪点点头,丝毫不为难她。于是忘忧便抱着小狐狸从容离开。那些个将军这会儿避她如蛇蝎,都躲得远远的。忘忧勾唇浅笑,心情倒是瞬间好了许多。 ------------ 第四十三章:欺骗 “羽落,你跟了我多久?” 深夜书房里,沈离站在窗台处,一如许久前在玄幽镇上那一晚。羽落跪在他的身后,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十年。” “十年了么?” 沈离轻声呢喃,抬首望着半空的明月,微微眯起了眼眸。 “是这十年让你觉得腻了,还是认为我这个主子已经不值得你忠诚待命了?” 话题的陡转,让羽落心中一惊,他稍稍握紧了手,兀自镇定道:“属下不明白主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属下的命就是主子救下的,早就对天发过誓这一生都会效忠主子。不曾有过厌倦,更不敢有一丝叛逆之心!” “呵~不敢么?” 沈离失笑,转身望向他。“那我再问你一遍,随着雪国军队一起从白城前来的轿子里,除了夜国的小公主以及一个婢女之外。剩下的那人,到底是谁?” 先前有探子来报,说是有三名女子一起随军前来。其中两人的身份已经查明,只剩一名女子不知道来历。那雪国君王苏莫邪保护的紧,很难接近查探。沈离为防有诈,特意派了贴身暗卫羽落前去探查。 “属下已经禀告过主子,那三名女子被保护的周密,属下无从近身。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不敢捉个人逼问。” “一派胡言!” 沈离长袖一挥,窗台附近摆放的一个花瓶就这么被打碎在地。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格外刺耳的清脆声。 “属下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是敢的很呐!” 沈离眼露寒光,若不是此刻跪在他眼前的,是跟随他十年之久的羽落,他怕是早就动了杀人的心思。 “你跟了我十年,知道我的心思。同样的,我也把你了解的很透彻。其他暂且不谈,就单单论你的这身功夫。放眼整个江湖,能打过你的,绝对不超过五个人。当然,我也懂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可是我不是让你去暗杀谁,只是让你去探查一个结果。你这一身轻功独步天下,不是我抬举你,这世上早该没有你潜入不进的地方了吧?” 沈离蹙着眉,神色颇为严肃。本就冷然的性子,自从失去某个人后,就更加的淡漠无比。他和沈彦同住在边城,与士兵们也算每日朝夕相处。可士兵们很容易就跟沈彦闹到一块儿,对他却是一直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分放肆。 “你我相处十年,虽是主仆身份,但私下里却也是朋友。你偶尔能猜出我七分心思,而我只需看一看你的眉眼,就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 勾心斗角,看人眼色这种事,对于从小在宫里长大的沈离来说,简直就是成长的必修课。再加上羽落也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就能知道他说的一言一语,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么些年,你一共骗过我三次。第一次,是帮夏后瞒着我,想在府上给我准备庆祝诞辰。第二次,是七弟寄来的信,里面提到了他去了雪国,你怕我因此想起逝去的母妃,便偷偷撕了那封信。这两次事情,出于你都为我考虑,我便当作不知道,也没追究。不过这一次,我倒是真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羽落跪在地上已经许久,沈离没让他起来他便一直跪着,刚才沈离的那番话字字惊讶他的心,因为全部都说中了。他本以为自己瞒的很好,虽然只是善意的欺骗,可念着那忠诚二字,依然会让他有些愧疚。但谁曾想,原来沈离一直都知道…… “主子……” “羽落,我信你的忠诚,我也信你不会反叛我。这要是在厩在王府里,你瞒着我骗我也就罢了,我不会特意跟你追究。可这会儿时机不对,敌人就在眼前,我派你去查探,你回来却只字不言,这要我如何信你?如何不质问你?” 沈离似乎是有些动了怒,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紧绷起来。他身边所能信任的人不多。沈彦虽然了解她,但毕竟是弟弟,还需要他去保护。夏后也知道他的心思,不管她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可这会儿她人在皇城,也无从诉说。 而眼下,他唯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跟随自己多年的羽落了。无奈在这关键时刻,羽落却跟他来这么一出。 羽落咬了咬牙,终是抬头望向沈离。自从龙脉之地回来后,三王爷就没有一日好好休息过。处理了府上的事,便奔波来到边城。后被气急的七王爷打了一顿,受了伤还去城墙上吹寒风喝酒。三王爷习过武,但并不代表他是铁打的身子。他一日日这么折磨自己,谁都不曾发现,谁都不曾安慰。 这些羽落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所有的原因,知道三王爷心中的苦痛。可他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他做事从不后悔,但眼见着三王爷一日比一日憔悴,他的心里开始深深悔恨不已。 若是可以重来,若是一切回到最初,他宁愿自己一死,也要救下那个能让王爷开怀大笑的明媚女子。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以重来。所以他在听从吩咐去前方查探敌情时。在看见那三名女子中其中一人熟悉的侧脸时,生平头一次,惊讶的慌乱了脚步,差点被人发现。 他以为自己眼花,便更加凑近查探。他听见有个可爱的小丫头喊她姐姐,听见另一人喊她忘忧姑娘。忘忧,忘忧?是忘忧,不是沐烟是么?是他看错了人,或者只是长的像罢了,是么? 他有些失神的离开了雪国营地,本没有打算瞒着。可在见到沈离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的就说了谎。 他不是反叛,不是不忠,他只是惶恐不安。他害怕要是三爷知道后,会不会拼了命也要去挽留?他怕因果报应,这一次会不会轮到三爷的身上?他怕沧海桑田,覆水难收。那人要是不愿意留下,要是再离开一次,三爷会不会再也撑不下去? “主子,其实我……” ------------ 第四十四章:弃城 “三哥,不好了!” 沈彦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来,乍一见到站在窗边的沈离和跪在地上的羽落时,不由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谈话被打断,沈离蹙起眉头不悦道:“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的?” 沈彦是没料到这大半夜的,沈离还没休息。而且羽落在他的房间里,地上还有着花瓶的碎屑。心中好奇想问,但想起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暂且忽略捡重点道:“城里闹鼠患,三哥你出去看看吧。” “鼠患?” 沈离挑眉讶然。这还未入春,边城一带前几日还下过一场大雪,怎么可能会闹鼠患? 虽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沈离知道沈彦做事有分寸,在这种两军交战的节骨眼上,不可能大半夜跑过来跟他胡诌。于是心中虽这么想,却也疾步走了出去欲看个究竟。 他走出所住的院落,透过高墙依稀能看见明亮的火光。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嘈杂声,让他开始相信事情的严重性。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有小兵急匆匆的跑过来,他出声质问,小兵见到是三王爷,不由咽了咽唾沫,慌张道:“回三爷,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就听说这大半夜的,家家户户睡的正香呢,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床上乱爬。起床点灯一瞧,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到处都是老鼠乱窜。” 如今气候不对,边城的百姓还穿着厚实棉衣呢,哪里曾想会在这个时候看见老鼠?一来这事情来的蹊跷,二来大伙都没有防备。这要是数量少,费些心思捉到弄死也就完了。可无奈这些老鼠跟中了邪似的,满屋子全是,到处跑,到处钻,虽不伤人,但光是胆小的人看着,就觉得很慎得慌了。 “怎么这一夜之间会出现这么多的老鼠?” 沈离蹙眉沉思,有些想不透。倒是跟着他一起走出来的沈彦,抿着嘴闭着眼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忽的睁开眼,拉了拉沈离的袖子凑到他耳边道:“三哥,你静下心神仔细听。你听听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从刚刚开始,就隐约听到有笛子的声音。” 沈离闻言稍稍一愣,紧接着就定了定心神闭上了眼。片刻后猛然睁开,眸子一片璀亮。 不错!虽然此刻大街上人声鼎沸,很是嘈杂。但武功底子不错的人,只要仔细去注意一下,便能从这片嘈杂声中,听出那微弱的幽幽笛声。 “北边!”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沈离和沈彦一起开了口。俩兄弟默默相视一眼,随即便往北边奔去。他们一路来到北边城门,这才发现那吹笛之人竟然离边城还甚远。照耳力和声音来判断,对方的位置,可不就是那北边城门外,雪国驻扎的军营处么! “我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 沈彦气愤的一哼声,拿起银枪就欲冲出去直接逮到那吹笛之人然后杀了。沈离及时拦住了他,告诫他不可莽撞。实则心里也在诧异,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等本领?居然在这寒冬冰雪尚存的季节里,只凭笛声,就能操控这么多的老鼠作乱。 远处有小兵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见着他们两位,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就焦急道:“三爷,七爷,你们想想办法吧。老鼠越来越多,弄也弄不死,赶也赶不走,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可该怎么办才好啊?” 沈彦这会儿烦着呢,冷不丁丢那小兵一个白眼,没好气道:“小爷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么!我告诉你啊,那雪国军营里有个会妖法的,你听到笛子的声音没?这些老鼠都是他召的!小爷我要是能把他给杀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说完这话,沈彦下意识的瞥了眼沈离。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可惜我三哥拦着呢,不让去。所以这会儿我也没辙!” 此刻,沈离望向远方雪国扎营的地方。目光深邃,表情严肃。 苏莫邪和他平分秋色,实力不相伯仲。虽然是个厉害人物,却绝对使不了这种本事。他军中统帅身份不详,只听说是个中年男子,颇有威严和抱负。副统帅是个年轻的小将军,乃统帅义子,骁勇善战,看样子该是与沈彦差不多上下。 这些人,沈离虽然了解的不是很透彻,但有九分把握,这鼠患之事,绝不是他们三人所为。而苏莫邪手底下那一帮将军,就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除去这些之外,嫌疑最大的,便是随军出征的那三名女子。夜国那小公主和婢女基本可以排除,如今看来,只剩那不明身份的女子嫌疑最大! 其实沈离一直都在怀疑,那女子是不是雪国传言已久的那名圣女祭司。如果是她,那一切就都好解释了。祭司这种身份,他可领教过,确实有校人不能及的本事。不然沐氏一脉也不会在溟国有如此高的地位。 可探子拿性命跟他保证过,雪国的圣女祭司确实留在白城没有过来。这一下就让沈离疑惑了,如果不是那圣女祭司,那苏莫邪又是从哪找来了这么一号厉害人物? “三爷?三爷?” 沈离还在思考问题,可把那小兵急得团团转了。这边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今都被老鼠包围了,这叫什么事嘛? 这时,边城的县令也哆嗦着狂奔而来。一见到沈离沈彦,脚步还没站稳呢,直接就给跪了下来。 “两位爷,可替下官想想办法吧。这到底是中了哪门子邪?这些老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啊?” “徐县令,边城如今还有多少百姓?” 沈离总算开了口,那县令大人赶紧回道:“之前有一千多人。后来听说要打仗了,所以有亲戚的都去投靠亲戚,没亲戚的去别处暂避,现如今大约还有三四百人吧。” 沈离默默点头,转而又对那小兵道:“大军存放粮草的地方可还安全?” “暂时安全。一出事我们立马就去查看粮草了,现在好些兄弟举着火把守在那呢。” “好!” 沈离转过身毫不犹豫,一字一句下达着命令。 “徐县令你现在立马组织百姓,收拾下简单的行李,连夜从南边城门离开。而你,马上回去告诉那些守卫粮草的侍卫,让他们立刻压着粮草跟百姓一起出城。” “三哥,你这是?” 沈彦不解,下意识的疑惑出声。沈离不做解释,只简单丢出了两个字。 “弃城!” ------------ 第四十五章:舍与得 “弃城?” 沈彦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一旁的徐县令和那小兵也是愣在原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沈离眉头一蹙,语气变了调。“怎么?本王的命令你们是听不见还是想抗命不从?” “下官不敢!” “小的不敢!” 沈离在这边城也待了好些时间,无论是这边城的县令还是手下那群士兵,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放肆。这会儿眼见着三王爷动了怒,不由一个个皆惶恐的点着头,忙依着他的命令去行事了。 别人害怕,沈彦可不怕。他早就习惯了沈离的冷性子,毫无胆怯继续问道:“三哥,你没跟我开玩笑吧?这边城是说弃就能弃的?你可想过这事传到父皇耳里,他没亲眼见识过此刻情景,多半不会相信我们所说。到时候怪罪下来,后果该如何承担?” “出了事,全由我一人承担便是。” 沈离淡淡回应,却不料沈彦瞬间苍白了脸。 “三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了解我的,我从小到大惹祸最多,早就习惯了被责罚。我说这些,只是想问明白,边城乃边关要塞,当真没有办法解决此事?真的严重到非要弃城的地步了么?” 沈离定定了望了沈彦一眼,心中暗叹,果然是长大了啊。这要是以往,依照沈彦的性子,多半早就气呼呼的走了。哪还会思索这么多,甚至都懂得分析利害关系了。 他轻叹一声,带着些感慨,也透着些安慰。 “阿彦,我之所以要弃城,是有两个原因。第一,眼下局势明了,就是雪国营地有人用笛声操控老鼠作乱。我即便派人前去暗杀,且不论是否成功,不论对方是不是刻意引君入瓮。哪怕最后真把那人杀了,这一来一往需要多久?这段时间里,你能确保边城不会遭到任何袭击?” 沈彦闻言一怔,眸子闪了闪,没有言语。 “第二,对方来势汹汹,我又没探得底细,如果强行抵抗,只会伤亡惨重。既然他们这么想要,我就让出边城送给他们又有何妨?我们退至岚城,那里有充足的水源和补给。我们有边城的地形图,其中几条暗道我也亲自去查探过,地方隐秘,很难被人发现。日后若有机会,也许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这话一说完,沈彦已经是十分明了。一边佩服他这三哥果然厉害,竟然在这短短时间里,临危不乱还能想出这些法子。一边皱了皱眉,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要是他们不驻守边城,直接追着我们过来,完全不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可怎么办?” “哈!那不正好,七弟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么?真要追过来,到时候可就看七弟你发挥了。” 沈离勾唇一笑,让沈彦不觉抿了抿嘴,讨饶道:“都这个节骨眼了,三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沈离摇了摇头,“我可没取笑你,我是说真的。听说雪国大军里有个骁勇善战的楚小将军,十分厉害。当初冯老将军就是败在了他的手上,才导致气血攻心含恨而终。想我溟国军营也有英勇无敌的沈小七爷,边城驻守三日,连斩他雪国几名大将,威名赫赫,想不引起注意都难。苏莫邪不是傻子,有你在,他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就追上来。” “嘿嘿,真的么?” 沈彦眼眸晶晶亮,难得被这么夸奖,心情那叫一个舒爽! “嗯,真的。”沈离表情真挚,倒真像有那么回事儿似的。“再者他的军队里不还有三名女子么?要是平常人也就罢了,其中一个可是夜国的小公主,不可能丢下不管。所以啊,他们势必会在边城留下,哪怕是稍作停歇,也足以我们安全撤到岚城了。” 一提起那三名女子,沈离不觉眯起眼眸,转身望向了远处。 刚才羽落还没把话说完,他也还不知道那名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谁。本来羽落即便不说,他也打算亲自去瞧一瞧了。虽然有些危险,但能让羽落宁愿说谎骗他,都不愿透露的人,他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无奈鼠患一事,事发突然,他已来不及去查探。而且此刻他对那名女子不由又多了份兴致。因为他思来想去,都猜不出这个神秘又会些所谓妖术的女子,到底是谁?羽落为何会知情不报,替她隐瞒身份?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他总能查个明白。相信经此一事,苏莫邪心中愉悦,定不会让他有太多的喘息时间。他舍弃一座城,是为换来更多的情报。 身份不明的青衣统帅,年轻的英勇小将军。会用笛声操控老鼠的神秘女子,还有那身体里跟他留着一些相同血液的妖魅君王! 来吧,都来吧。我在岚城等着你们! 旁门左道的伎俩也就只能使用一两次罢了,他倒要看看那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谁! * “三爷,我已经劝过柳姑娘很多次了,但是她就是不肯跟小的走。您看该怎么办才是?” 沈离和沈彦回到院落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有个侍卫过来禀报。沈离眉头一蹙,下意识的要过去看看,可不料却被沈彦拦了下来。 “三哥,她不想走你就让她留下呗。反正她是雪国的人,等苏莫邪过来占了城,不正好让他们团聚么!” 沈彦早在发现柳飞絮也随着沈离一起来到边城时,就气冲冲的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沈离轻描淡写的简单说了几句,大致意思表达了,沈彦听明白了,也就消了气。 不过他一直看不惯柳飞絮,因为沐烟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而沐烟喜欢沈离,不喜欢他,所以沈离要是三心二意,他心里也不爽!这会儿虽然已经接受了沐烟已经死去的事实,但还是不愿意看见沈离对别的女子好。 “阿彦别闹,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离推开沈彦拦着的手,还是跟着侍卫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沈彦翻了翻白眼,无奈也只好跟着前去瞧个究竟。 ------------ 第四十六章:去留 “王爷,你曾答应过飞絮不是吗?” 来到柳飞絮的屋子里,地上已经有好几只老鼠在到处乱窜了。可那恬静的女子居然不害怕,就这么坐在桌边,似是知道沈离要来似的,一脸从容。 “没错,我是答应过你。” 沈离淡淡应了声,无意间瞥见她手上的伤疤,陡然想起岩洞里沐烟那抹眼神,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愧疚。 女子何辜?为何江山权利,这些与她们毫无关系的东西,偏偏牵扯到她们的身上? “那便是了。” 柳飞絮眉眼一弯,此刻不施粉黛的她,倒完全没了在瑞王府里那般妖艳动人,透着咄咄逼人的光彩。她静静坐着,双手摆放在腰间,仿佛以前就受过训练,一举一动十分规矩。 “王爷说过,飞絮若是想走,你不拦着。飞絮若是想留下,你也不会反对。那么现在,我便留下了。” “我说的留下不是这个意思。” 沈离眼里看着淡然的柳飞絮,心里却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不知道是因为昏暗的烛光,还是此刻柳飞絮从容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人。沈离有些恍惚,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我知道。” 柳飞絮似是察觉到了沈离那异样的目光,不由遮住了手上的伤疤,微笑道:“王爷是个好人,所以有些事不必自责。我知道王爷其实是为我好,想我如今残破之躯,即便遇到故人,哪可能再回到从前?可是啊,刚听到你们要弃城后撤,雪国即将占了这座城的时候,我突然就舍不得了。” 本是想等到两军交战之际,远远瞧一眼那人就好。待心愿了却之后,毒酒也好,白绫也罢,了此残生,不想再活。 可人的心总是多变的,她听到了能更加接近那人的消息,便想着,是不是能说上一句话就更好了?或者在贪心些,能见到那人笑一笑,再被他摸一摸头,骂一句傻。那么,即便让她立刻死去,也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啊。 “雪国已经叛乱,目的达到,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即便如此,你依然还要回到他的身边么?不怕他过河拆桥?不怕他冷漠以待?你们若是不见,会不会反而比较好?至少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只要曾对你有一丝愧疚,我就相信他总是会记得你的好。但若是见了,反而让他厌恶反感,忘的干干净净?” 这些话或许有些残忍,但沈离还是全部说了出来。他说这些话时,眸光闪烁,像是透过柳飞絮,同样再问另一个人。 柳飞絮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只问王爷一句话,若是沐烟没有死,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你的身边,你可还会包容她?” 沈离身子一怔,悠悠道:“我不是苏莫邪!” 第一次,沈离当着柳飞絮的面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以前一直跟她一样,像是避讳似的,喊那个人公子。而此刻,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是啊。”柳飞絮出声应着,一片坦然。“我也不是沐烟。” “……” 沈离被堵了一句,乍一听沐烟这两个字,心中思绪万千。沈彦在旁听的莫名所以,刚想插话,却听柳飞絮又道:“其实王爷和公子,有些地方是很像的。可是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王爷遇见了沐烟,公子却没有遇到他心中的那个人。王爷动了情,自然就有了弱点。公子心狠,决计不会为了私人感情放弃他的宏图霸业。所以可能真如王爷刚才所说,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早晚会被忘得干净。” “那为何还要回去?” 为何偏偏要参与进来?一如最后那一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沐烟说着。为何不能安安稳稳的在府里度日?为何偏偏要跟他去寻找什么龙脉?只要忍一忍,待风波平息,他有足够的力量护的她周全时,到时候千山万水,他哪里不能带她去? 为何费尽心思不让掺合的事情,偏偏就硬要去闯? 柳飞絮垂下眸子,掩盖眼中的落寞。她沉默片刻,开口道:“公子不是王爷,我也不是沐烟,所以公子对待我,不可能像王爷对待沐烟那般包容。但是我甘之若饴,因为至少我还有个盼头。我盼的不多,哪怕再见那人一眼,再仔细看看他的脸,也是知足的。可沐烟呢?恨也好,不恨也罢,她还能盼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需要盼!” 一直在旁不明状况的沈彦,忽的厉声叱喝。提及“沐烟”这个名时,他的心中早就翻腾不息。 “没有人想让她受苦,也没有人利用她牺牲她。她不是你,三哥也不是你家公子。所以她根本不需要盼什么!若真要说个盼头,那该是我们在盼。只要她能回来,只要她还能出现在我们面前,哪怕用我这条命去换,也在所不惜!” 柳飞絮眼波流转,定定的瞧了眼沈彦。她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笑意。 “这世道就是如此,总爱折磨好人。难得皇族里,还有像七王爷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只可惜沐烟她没有福气。爱的是你三哥,而不是你。” 她转而望向沈离,又接着道:“王爷是不是也曾后悔过,当初若要真成全了你这七弟,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离还未作回答,就听沈彦冷哼一声,很是不悦道:“你少挑唆我们兄弟关系。不是沐烟没福气,是我没那个福气。三哥比我可靠的多,她没有选择错。现在时局危险,我不想在这听你说这些没用的闲话。要随我们走还是独自留下,你自己做决定吧!” “阿彦,你先出去。”沈离开了口,又瞥了那些侍卫一眼,“你们都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三哥,你……” “出去!” 沈离语气透着些不耐,沈彦抿了抿嘴,知道他三哥这会儿心情也不是很好,于是只有压下心中的不满,带着侍卫先出去了。 他们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沈离和柳飞絮两个人。沈离走上前,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你手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是伤筋挫骨,还是要多保护些。这瓶药你拿着,你家公子若是不待见你,至少你自己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 第四十七章:重逢 柳飞絮伸手接过,眸光闪烁,垂下头笑的淡淡。她手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是留下了很丑陋的疤痕。沈离贵为三王爷,府上自然有祛疤的良药,但是他不曾给。别人只当是沈离太绝情,但柳飞絮却知道,沈离其实是故意的。 他早就知道她的固执,必然不肯听他之言,最后还是坚持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去。所以故意让她手上留下丑陋的疤痕,目的就是让她日后好过些。他赌那个人可能把她忘了,但是见到了她受的伤,多少会有点愧疚。这样一来,她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关怀。 “呵……” 这么想着,手指摩挲着那个小瓷瓶,柳飞絮喉咙哽咽,轻轻笑出了声。沈离不在多言,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王爷!” 到门口时,沈离被柳飞絮喊住。他不曾回头,只停下了脚步。 柳飞絮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一双眸子里满是柔光。这次一别,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其实她心里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他说。 她想说,王爷你有时候跟公子真像,外表虽冷,但心里暖和着呢。 她想说,王爷你和公子一样都太孤单了。你得找个人陪着你,至少能在你睡不着的时候,替你泡一杯茶,捏一捏肩膀。 她想说,王爷不用在露出那种自责愧疚的眼神了。其实沐烟如果没有死,她绝对不会怪你的。她会和我一样,就算遍体鳞伤,也会拼了命的想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因为她心里有你,所以舍不得,所以只要还能见到你,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惜此刻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处无法说出,最后还是被她生生压下,努力扬起笑容,只淡淡道出了四个字。 “一路保重。” * 夜尽天明,雪国探子潜入边城,发现城中已无任何人影踪迹时,速速回去禀报。 不稍一会儿,一股小部队破开城门而入,挨家挨户彻底搜查。直至确认已经安全无虞,才发出信号,通知后方大军进城。 苏莫邪骑马入了城,看见街道上满是狼藉,一座城一夜之间归为死寂的情景,不由勾唇一笑,翻身下了马。 后方轿子停下,忘忧掀开轿帘向外张望了望。正巧就撞上苏莫邪的眼神,她稍稍颔首行礼,苏莫邪笑着走到轿子旁,伸手扶她下轿。 “忘忧好本领,果然不费我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边城。我若是不赏赐你点什么,就太说不过去了。” 忘忧摇了摇头,微笑回应。“陛下客气了,我虽不是雪国人,但我的性命是陛下救的。说实话,这次随军出征,本也没打算要掺合其中。这一次,权当忘忧报答陛下的恩泽了。之前我就说过,此等方法我就只能用一次,陛下日后行事,可万万别在为难我了。” 忘忧心里很清楚,跟苏莫邪这种人玩心眼绕弯子,还不如直接把话给说明白了。苏莫邪当初同意她随军一起走,必然是有用意的。她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管如何,还是早早撇开关系最好。 “哈哈,忘忧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答应过你,自然以后不会在为难你。不过一事归一事,你立了大功,赏赐是必须要给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莫邪似乎心情颇好,在大军面前一点儿都不避讳,就这么眼神灼灼的望着忘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真对忘忧姑娘有多重视。其实只有忘忧自己知道,她对苏莫邪而言,除了利用二字,再无其他。要论这演戏的功底,他还不如沈离。 此刻,忘忧微微蹙眉,对于苏莫邪的盛情有些为难。她是想回绝的,但听苏莫邪的语气像是十分执着。 正当无奈之际,忽然瞥见前方有几个侍卫压着一名女子过来。动作有些粗鲁的推着那女子来到了苏莫邪的面前,开口道:“陛下,城里已经搜查遍了,除了一些病弱躺在床上死的老人,就只有这名女子还留在城里,其余人看样子都走了。” 苏莫邪不做言语,忘忧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开始有些僵硬。心中疑惑顿生,抬眼去瞧那名女子,刚巧见到那人抬起了头。随着熟悉的容貌引入眼帘,彼此都惊讶的瞪大了眼。 “看样子,你们好像认识啊?” 苏莫邪终于开了口,语气淡淡,一反他平日里随性慵懒的作风。他不曾去理会忘忧,竟伸出手替那名女子拍了拍肩上不知从哪沾来的杂草。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轿子里的小公主好奇的从侧帘伸出小脑袋张望。忘忧心颤的厉害,双手握紧,指甲陷入肉里感觉到了疼,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沈离带她来的么? 苏莫邪拉过那女子的手,无意瞥见她手上的疤痕时,眸子黯了黯。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之后解开自己身上披风的带子,脱下反手披在了她的身上。 暖意袭来,柳飞絮垂下头,身子却开始微微颤抖。她曾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或许换来冷淡一眼,或许还能得到一个微笑。她想,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能从容面对的。 可事实往往跟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她没想到居然见到了她以为死去的那个人,没想到她会在公子的身边。错愕之际,公子的披风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如多年前她随公子去雪山里寻找新任大祭司一样。 那些日子里,怕是她此生最美的时光。无论让她选择多少次,她都会对天发誓,为了那段美好的日子,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直至此刻,她依然不悔。 心里原本想好的话语,这一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有些狼狈的低下头,不敢抬头去看那近在咫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苏莫邪替她披好披风,系紧带子,又伸手覆上了她的头。稍稍走上前一步,轻拥她入怀。在周围所有人错愕的眼神中,开口悠悠道:“回来就好。” 寒风凛然,肆意刮过。那容颜苍白,发髻有些凌乱的女子,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她靠在那红衣男子的怀里,任由苦涩悲伤各种凄然过往涌上心头,却倔强的不哼一声,只紧紧咬着唇,默默流着泪。 ------------ 第四十八章:昔日佳人 “沐姐姐,我没想到你还活着。三王爷若是见了你,该有多高兴啊。” 还是之前沈离所住的那个院子,柳飞絮换了一个身份住了下来。此刻忘忧与她面对面而坐,相视了半晌,还是柳飞絮先开了口。 “我不是沐烟,我叫忘忧。” 怀中的小狐狸似乎感觉到了忘忧的情绪波动,不由动了动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睡的不安稳。 “呵~”柳飞絮轻笑,不以为然。“姐姐喜欢叫什么,便是什么吧。你放心,公子那边我不会乱说什么。” 公子?忘忧蹙眉,稍稍想了想,才估摸着柳飞絮口中的公子,多半就是指苏莫邪了。再仔细一思索,陡然间顿悟。 “你是雪国的细作?” 柳飞絮点了点头,自嘲一笑。“可惜隐藏的不够深,早就被三王爷看出来了。不过好在王爷心善,还留了我一条命。” 忘忧可是在穿过来的当晚,就看见这柳飞絮和沈离两人公然在她面前滚床单的。那会儿只觉得荒谬不堪入眼,对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想想,他们两个其实都各怀心思,本着各自立场,纷纷演戏给她看罢了。沈离既然早就知道柳飞絮的身份,自然宠着爱着,是非不分偏着心。怀着这样的目的,还能照顾到她的情绪,呵呵,倒也难为他了。 见忘忧不说话,柳飞絮不由又道:“姐姐既然没有死,为何不回去?你可知王爷他……” 忘忧垂下眸子,抚摸着小狐狸雪白的毛发,打断了柳飞絮的话语。 “为何要回去?回去了再让他杀一次?” 忘忧说的淡然,柳飞絮却听的唏嘘不已。她抿了抿唇,虽然不了解当初的经过,但王爷回府后的样子,以及后面种种,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么想着,柳飞絮就伸出手递到了忘忧的眼前,刻意让她瞧见自己手上的伤疤。见她蹙眉眸子里闪过惊讶之色,这才安定的笑了笑。 这人呐,生气也好,怨恨也罢,这好歹还有个情绪。有情绪就代表还在乎,要是心如死灰无任何波澜了,那才比较难办。 “姐姐可知我这手上这伤从何而来?” 忘忧抬头望她,微微摇了摇头。柳飞絮手上的疤痕,几乎占了大半个手心手背,一看就知道伤的不轻。难道是她细作的身份被揭穿,有人对她动了刑? “是王爷伤的,用我刺杀他的匕首,扎进了我的手心。” 忘忧眸光又闪,心中讶异。居然是沈离?他何时这般残暴了? 柳飞絮瞥了眼忘忧的神情,笑着收回了手。“姐姐有所不知,王爷这一刀,虽然扎在我的手上,但同时也扎在了他的心上。要说痛,他估计比我更痛。他说,一想到我之前下毒害你,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就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只为了不让你伤心。他笑我被公子利用,愚昧无知。我笑他注定孤苦,亲手把自己推进了地狱。” “姐姐可能还在想,为什么王爷会绕我一命?” 柳飞絮很会察言观色,一字一句从不落空。“呵,倒不是他念旧情,说起来,还要多亏姐姐你呢。我不知道你们出去后遇到了什么事,但我见你没有回来,就知道你定然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多半还是出自王爷之手。” 语气是肯定的,忘忧也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嗯,我们找到了龙脉地宫,拿到了麒麟血,也找到了沐家丢失的御魂壁。刚想离开,却被我二叔拦下了。他告诉我,爷爷是沈离杀的,沈家其实早就容不下沐家的存在了。沈离带我一起出去寻龙脉,就根本没想过带我回去。我踏上的,只是一条不归路罢了。” “那姐姐如今待在公子身边,是想帮着公子,也顺便替自己报仇么?” 忘忧摇了摇头,“我谁都不帮,也没想过报仇之类。我曾经最信任的人教会我一件事,那就是别相信任何人。我会去雪国,可能是命定,我会出现在这里和你相遇,也可能是命运使然。” 小狐狸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睡着,已不在动弹。忘忧轻笑,目光一片坦然。 “人如浮萍,自己做不了主,只能随波逐流罢了。你家公子千方百计试探我,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他想我随军出征,我便随着来了。来之前我就想过会和沈离相遇,但没想过这边城驻守之人就是他。我还在想着要是见了面,我该作何反应?不料你家公子心思巧妙,仿佛笃定我有可利用的价值。不瞒你说,边城鼠患一事,乃我一手操控。沈离弃城而退,我倒反而不用苦恼了。” 柳飞絮听着忘忧越说越淡然,不由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刚才说多亏了姐姐,我才留下一条命,是因为王爷对你愧疚太多,我一提及你,他立刻就茫然了。他看着我倔强的样子,看着我受伤的手,估摸着下意识的想起了姐姐你,这才没动杀念,还任我自己选择去留。” 沐烟只要回去,只要见一见沈离,看一看他的眼。就知道她在沈离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了。那个男人一直以为她死了,虽然表面装作没事,但一触及到她的事,一个相似的眼神,或者同样执拗的性子,就足以让他忐忑不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姐姐,皇族是非多,有些事其实你都明白的。三王爷有自己的苦衷,再者,我绝对不相信当初是他亲手伤了你。你对他而言有多重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下的去手。” 柳飞絮说的笃定,忘忧淡淡笑开。“你倒是挺了解他。” “姐姐知道三王爷与公子的关系吧?” 忘忧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柳飞絮眨了眨眼,有些讶异。“怎么?还不知道?王爷的母妃是雪国上任君王的亲妹妹。也就是说,我家公子按辈分来算,是王爷他的哥哥。” 忘忧惊讶不已,这才陡然想起,丫鬟红鸾曾经跟她提过三王爷母妃的事的。怪不得她自苏醒以来,每每看见苏莫邪,总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如此啊…… ------------ 第四十九章:三人交谈 “我初见王爷时,也挺惊讶的。他其实跟公子很像,容貌倒还好,其实性子最像了。公子曾经就跟王爷一样,若是对他重要的人,他都会看进眼里,放在心上。你透过他的眼,就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为了这种幸福,你甚至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柳飞絮一想起过往,嘴角就会不自觉的往上扬。忘忧见了,就知道她和苏莫邪曾经,必然有一段过往。照这么看来,她从前在府上视若珍宝的那把琴,多半就是苏莫邪送的吧? “我就是想得到这种幸福,所以才自愿去溟国当细作。我的命是公子救下的,本就应该知恩图报,却渴求的越来越多。到头来一无所有,终将什么都得不到。但姐姐你不同,你不用去期盼,也不用去强求,三王爷一颗心全在你身上,你们之间,只需要解除误会,各退一步,那么就能一直幸福下去。” “我……” 忘忧刚想说什么,却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敲响房门,熟悉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在里面吗?” 谈话被打断,忘忧和柳飞絮相视一眼,摇头苦笑,都明白可以到此为止了。 这军队里都是男人,小公主能说话的,也就小宫女蝶儿和忘忧两个人了。楚寒身为副统帅,在这种关头,不可能还跟在白城那样,抽空去陪陪她。这会儿估计是小公主找不到她的人,这才找来了这里。 “我在,你进来吧。” 忘忧出声回应,房门立马被人打开。小公主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有意无意的瞥了好几眼柳飞絮。刚想说什么,就见柳飞絮站起了身,微笑着对她福身行礼。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可把小公主吓着了,她赶紧扶起柳飞絮,摆着手慌张道:“哎呀,这位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丫!这又不是在皇城,而且我也不是你们雪国的公主,你不需要对我这般行礼的。” 柳飞絮失笑,抬头瞧了瞧那活泼可人的夏小公主。刹那间陡然想起了自己也有过这样天真无邪的年纪,而且还是陪在心爱之人的身边,心中不由感概万千,双眸黯了黯。 “小公主虽不是雪国的公主,但毕竟身份血统在那呢,来雪国更是要被尊为贵客的。飞絮虽然多年没有回来,可有些礼仪始终没忘。连陛下都对你客气三分,更何况是我。” 夏韵之皱了皱小脸,无奈的望向忘忧。似乎是想让她帮忙劝一劝,她确实对这些繁文缛节有些厌了。无奈忘忧只顾低头抚摸着怀中的小狐狸,完全不理会她。像是摆明了想看她焦急出糗的样子似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可别忙着看小狐狸了。你替我跟这位姐姐说说,我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不需对我恭恭敬敬的。大家就以姐妹相称,多好啊!” 小公主拽了拽忘忧的袖子,开始急得跳脚。忘忧摇头失笑,终于受不住抬头望向柳飞絮,笑着道:“好了好了,这丫头就是急性子,你就别戏弄她了。以后跟我一样,私底下喊她妹妹就好。” 柳飞絮点了点头,倒是卖忘忧面子。不在拘泥礼节,笑着请小公主坐下。她泡了杯茶端给她,还没开口想个话题,却听那小公主自个先道:“姐姐,你认识忘忧姐姐么?” 这话一出,柳飞絮和忘忧皆是一愣。她们两人默默相视一眼后,柳飞絮摇了摇头,一派从容。 “不认识啊,妹妹何出此言?” “唔……这样啊……”夏韵之撅了撅嘴,“也没什么,就是忘忧姐姐她失忆了,我之前见你望她的眼神,像是很惊讶的样子。所以才问你这话的。你们陛下之前不也问过么?想必他也好像挺疑惑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忘忧眼波流转,已经暗暗开始想对策。万一苏莫邪日后问起,她该怎么回答? 柳飞絮见忘忧不作声,便知道她的心思。不由主动开口,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那,妹妹可认识我?” 果然,这话一出口,夏韵之立马成功被吸引住。其实如今整个军队上下,怕是都对柳飞絮好奇的佷。试问一个从溟国弃城中搜出来的女子,居然能让陛下解袍相披,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轻拥入怀。能不让人心生疑惑么? “我曾听人说过,陛下曾经有一个贴身小侍女,从小陪着陛下一起长大的。后来不知道去哪了,突然间就消失无踪了。陛下为此伤心了好久,连性子都跟着变了不少。姐姐,你可就是那个小侍女?” 夏韵之闪烁着大眼睛,定定的瞧着柳飞絮。柳飞絮听见她说的话后,就忍不住笑了。看似开心,其中苦涩实则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嗯。”她淡淡点着头,已经不想去多做解释。“是的,我就是那个小侍女。” “那姐姐后来去哪了?为什么离开雪国离开陛下呢?” 柳飞絮想了想,回答道:“陛下有段时间很不开心,我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逗他展颜一笑。无奈之际,只能出外去寻找。我到处去打听到处去询问,后来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一声轻叹溢出口,柳飞絮望向忘忧怀中的小狐狸。想起沈离回府的那三日,几乎每晚都在书房盯着那只被留下的小雪貂发呆。她压下心中那份羡慕,还在痴心的想着,每逢下雪之际,公子会不会也能偶尔的想起她? “再之后我盘缠用光了,只能留在边城。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上天似乎可怜我,所以边城鼠患,我坚持不肯走。瞧,这不是让我和公子团聚了么?” “嗯!”小公主深信不疑,颇为同情的拉过了柳飞絮的手握紧。“姐姐这么为陛下着想,难怪陛下之前再见到你,会那么激动。嘻嘻,你放心,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了。” 柳飞絮点了点头,轻拍了拍小公主的手算是感谢。忘忧这时抬起头望她,两人眼神一触及,竟不约而同的苦涩一笑。 有时候天真一些倒也好,能把每件事都想的很简单很美好,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她们何尝不希望如此?无奈现实总是太过残酷,逼的她们去看穿看透看开,然后痛着麻木着去释怀。 ------------ 第五十章:岚城风波 三王爷沈离弃城而逃至岚城的消息,很传到了厩。众人错愕唏嘘之际,沈独逸却淡定从容的很。 “父皇,边城乃我溟国边关要塞,老三仅仅只因几只老鼠,就弃城而逃。对我溟国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金銮大殿之上,大皇子沈耀站在中间,语气是咄咄逼人,嘲讽至极。说到最后连嘴角都忍不住开始上扬。 想他这个三弟,从小到大一直颇受宠爱。为人沉默寡言,做事小心翼翼。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 父皇偏爱老三和老七,若他不是皇长子,怕也挣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上次寻找龙脉一事,已经让他吃了瘪,好在最后老三也似乎没有寻到,这事才算不了了之。 这一次父皇又派老三去驻守边城,摆明了要给他立功名正的机会。老七暂且不谈,老三确实也有些本事,要是他们大胜而归,皇位哪还有他的份? 为此,他曾多次上奏,希望父皇也能让他去边城助阵。无奈老东西倔强的很,说什么不能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边城有两名皇子驻守已经足矣。 呸!尽是谎言! 现在倒好啊,真真是天助我也。沈耀虽不在边城,但在私底下却密切关注着边城的一举一动。雪国大军压境,苏莫邪亲自领的军。隔天夜里,边城家家户户闹鼠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成群老鼠,惹的人心惶惶。 老三没有办法,只能命令众人撤退,弃城而逃。他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知道一些老鼠有何可怕?但老三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让老三做出弃城的决定,想必形势确实比较严峻了。 但,与他和关?老三这么一弃城,就等于毁了军心,毁了父皇对他的信任。这一下,他倒要看看老头子该怎么去掩护了。 “父皇,边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溟国境内皆是富庶的土地,想当初冯老将军以命相护,那般年纪了,还誓死抵抗,就是保卫我大溟土地不受外人侵犯。可现如今,老三就这么把边城白白拱手送给了人家,他居心何在?” “是啊。”大皇子一派的党羽适时站出来继续挑唆,“冯老将军以身殉国,其心可鉴,日月可表。大家都知道冯老将军就是死在边城的,他拼了命去保护的地方,就给三王爷这么送出去了,想老将军在天有灵,都会心寒吧。” “哼。”三皇子沈离这一边的人,自然是嗤声不屑。帮着站出来维护。 “陛下,三王爷的资质您是最清楚的,时至今日,他可做过一件不知分寸的事?他尊敬夏后,关爱兄弟,从玄武山归来之后,听说七王爷去了边城,就立马请命赶了过去。虽说弃城一事有些草率,但也本着为百姓着想的目的,可见三王爷心地善良,良苦用心。如今两位王爷退守岚城,还是为了保家卫国。陛下万万不可因这件事就怪罪三王爷,还请陛下三思。” “保家卫国?” 沈耀冷笑。“敌军未动,没伤一兵一卒。就动用了几只老鼠,老三就吓的把一座城送给了人家,连夜遣散边城百姓举家迁逃。敢问李大人,这是保的哪门子家?捍卫谁的国?” “这……” 大皇子向来气势逼人,放眼整个朝廷上下,也就只有三王爷能与之抗衡。而如今三王爷远在岚城,对于弃城一事也并未上报。此刻维护他的大臣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才好,只能讪讪的退到了一旁,心里默默祈祷。 “父皇!儿臣斗胆请命,下道圣旨把老三老七召回来吧。派儿臣去岚城驻守,儿臣敢用性命跟您保证,定要将那些叛乱之人斩与刀下。除非儿臣死,否则决不让他们踏入岚城半步!” 沈耀拱手而立,身后党羽也跟着一并请命。沈独逸坐在龙椅上闭目沉思良久,知道他这个大儿子的野心和不甘。他之前已经拦阻过几次,无奈这一次老三把事情搞得太大,他已经无法偏心掩护,再不同意,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好吧,既然你三番四次的请求,那就去吧。老三和老七那边暂且不追究,也当给他们一次将功抵过的机会。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弟弟,你去了之后自当辅助他俩作战,切不可起任何冲突。可明白?” 沈耀沉下眸子,抿了抿嘴压下了心中的不甘。无妨,只要他能过去,天高皇帝远,到时候想怎么陷害都成。上一次在玄武山那个鬼地方他失了手,这一次,说什么他都不会再让沈离活着回来! “儿臣明白!” * 沈离在岚城安定下来没过多久,就接到了父皇派沈耀过来辅助的消息。他心中冷笑,说什么辅助?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老大心狠手辣,早就把他视作眼中钉。上一次在玄武山没能成功除掉他,这一次终于忍不住,找到借口过来了吗? “三哥,你说父皇是不是给我们气糊涂了?怎么能让大哥过来呢!他这么一来,你说我们是对付苏莫邪啊,还是先对付他啊?” 沈彦在沈离身旁急的直跺脚,沈离却被他的话语逗乐了。 “阿彦,你不是跟我说过,自家兄弟,何苦自相残杀?怎么现在,想着帮三哥对付你大哥了?” “这不是之前不了解他的真面目嘛!” 沈彦双手抱拳,掰的指关节咔咔作响。“三哥,我可没忘记在玄武山小树林那会儿。他带着人围攻我们,不曾顾及半点情意。你为了救沐烟,还挨了他一箭。之后也多亏遇到了通灵的九尾狐,才能逃了出来。只可惜……” 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弱。有个名字到至今为止,还是他们两兄弟心中的痛。本是无意提起,可说出口之后,思绪就飘至过往,惹起一片感叹唏嘘。 “三哥,这一次我不走,更不会逃。边城已经让了,岚城说什么我都不会抛弃。木头还在天上看着我呢,我得给自己好好挣个脸面,让她也替我自豪自豪。所以这一次不管谁阻我,我都不会留情。” 沈离见沈彦眼中那灼灼的目光,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勾唇浅笑。 “嗯。我们谁都不走。 ------------ 第五十一章:交战 细数数日子,才陡然发现年关将至。可岚城的百姓却没有一丝即将过节的气氛。街道上只有两三个小商贩,自打沈离和沈彦带着大军入城以来,百姓们就很少出门了。 这世上没几个人是傻子,性命利益面前,人们都精明的很。他们只需要看看现下情势,就知道边城已经不保了。而离边城最近的岚城,还能坚持到何时? 两位王爷年轻有为,早就听闻是可信任依靠之人。可谁知道雪国的军队里,是不是有更厉害的人物存在?听说雪国攻下边城没有伤一兵一卒,只是区区几只老鼠,就让两位王爷弃了城。 没错,是要过年了。可雪国敌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随时攻来。谁还有心思去过年?要万一打起来,说不准这个年都不用过了。 沈离和沈彦虽然极力安抚岚城百姓的情绪,无奈却没有多大的效果。沈彦就差没挨家挨户的去拜访,当着他们的面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没事。但沈离拦下他,摇了摇头说不必。 有危机意识是应该的,毕竟事关身家性命。战争一起,确实最无辜的就是百姓。到时候两军交战,没人会顾及他们,他们也只有靠自己了。 * 腊月二十四,离过年还有九天,大皇子沈耀终于赶到岚城。看见沈离就是一阵冷嘲热讽,气的沈彦差点动手打人,好在被沈离制止住。 等沈耀在城里安排好住处,就向沈离打探着如今情势,沈离拿出岚城地图,简单说了一遍,没有提及边城,更不曾说起密道一事。 沈耀百无聊赖的听着,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于是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互相街着。 隔日,雪国大军围城,有将士在城下叫嚣。沈离沈彦和沈耀三人上城楼观望,见身穿红衣的苏莫邪就在不远处的龙辇上,慵懒的坐着,闲闲观望。 右边有顶轿子,里面不知为何人。两旁有将士并排而立,气势恢宏。尤为显眼的,是身披锈色盔甲里衬青衣的中年将军,还有在他身边,容貌俊秀的年轻小将。 “三哥,我去迎战!” 沈彦跃跃欲试,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在他心里,这种正大光明的比试才叫挑战。那种吹笛子放老鼠的小把戏,完全不堪入眼! “慢!”沈离蹙眉拦下他,淡淡瞥了眼城下的将士。“下面这几个只是前来试探的,真正厉害的还没出场。杀鸡焉用牛刀,你先在这里等着。” 随着他话音一落,已有将士了然,下去应战。沈离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开口对沈彦道:“瞧见那青衣男人和他身旁的年轻小将军没?” “嗯。”沈彦点了点头,眼眸闪亮。 “我听探子说,打败冯老将军的,就是那个年轻的小将军。如今看来,那个青衣男人似乎还要厉害些。你耐心候着,什么时候见着他们出来了,你便下去比试比试。切记,要小心。若是不敌,退守保命为先,明白么?” 沈离严肃的嘱咐着,沈彦虽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乖乖的点头应是。沈耀在旁冷眼旁观,竟没有表述任何意见。 城门开,有将士出去迎敌。对方是人高马大,许是苏莫邪人心拉拢的不错,看得出来勤加苦练过,几招下来,溟国将士显然有些不敌。一个不注意,后背被砍了一刀。他痛呼一声跌下马,雪国将士立马举刀砍了过去。 “老三,看来你这段日子没怎么练兵嘛?父皇派你来驻守,不是让你来游玩的。瞧瞧这些人的身手,啧啧,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大皇子沈耀终于忍不住,习惯性的开始挑衅。沈离不气不恼,淡淡回道:“大哥若是看不下去,大可亲自下去讨教讨教。也叫我等好好看看大哥的威风啊。” “嘁!”沈耀一翻白眼,“你刚刚还跟老七说,杀鸡焉用牛刀。我要是这会儿下去,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就闭上嘴乖乖的看!” 沈彦冷不丁插嘴,着实让沈耀一阵火大。刚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见下方的溟国将士一个回马枪把敌方将士挑下马。紧接着一枪刺下,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好!” 将士们士气大振,沈彦也在城墙之上拍手叫好。这让沈耀刚想出口的话语生生咽在了喉咙里,只能闷闷的捶了捶墙壁,权当泄愤了。 这么你来我往一段时间下来,一直在远处看戏的苏莫邪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他挥了挥手,楚寒便点了点头,领着一队兵马走上前来。 这厢,还没等沈离开口,沈彦就径自吹了声口哨。只见一匹黑色骏马从城门里奔了出来。七王爷手握长枪,足尖轻点,就这么从高墙之上飞跃而下。 他牵过马绳走上前,长枪轻摆,直指楚寒。“听说,冯老将军是你杀的?” 楚寒愣了愣,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索。顿了半晌才缓缓道:“你是指之前驻守边城的那位老将军?” “没错,就是他。” “嗯。”楚寒点了点头,丝毫不隐瞒。“他是败在我的手下。不过我念及他一把年纪,便饶了他一命。怎么?他死了?” “哈!饶他一命?”沈彦冷笑,此刻他眼露寒光,与之前在城楼上时,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老将军一生戎马,虽不能说百战百胜,但至少没输给过你这种毛头小子。本来输了也就罢了,无奈你还起了怜悯之心不杀他。老将军自尊心高,眼看着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怜悯,这可比直接杀了他还难以让人接受。一时气血攻心,一命呜呼了。” 楚寒眸光微闪,淡淡道:“我并不知道会如此。” “甭管知不知道!”沈彦大手一挥,翻身上马。“你是雪国的忠臣,我是大溟的子民。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两军交战,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因为没有人会感激你!念你是个人才,报个姓名吧。” 楚寒骑马上前一步,亮出手中长刀。“雪国副统帅,楚寒。” “看你年纪不大,都是副统帅了?” 沈彦咧嘴笑了笑,长枪立在身侧。“我是溟国的七王爷,沈彦。这个名字,你可得记好了!” “驾!” 话音一落,沈彦便骑马冲上前。楚寒眼神一凛,冷然迎战。 ------------ 第五十二章:故人 忘忧是越来越不了解苏莫邪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了。 今日大军出发去岚城,苏莫邪带了一半兵马,另一半留在边城驻守,她本该也是留下等候的,可苏莫邪偏偏过来相邀,执意让她随行。 她无可奈何,只能答应。苏莫邪倒也算体贴,还允了柳飞絮一起陪着她。可有人不愿意去,有人倒是积极的很。 小公主几乎是用哀求的姿态,让忘忧带着她一起。忘忧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冷着脸就是不许。 这一次可不是像之前边城那样,不伤人不伤己,兵不血刃轻轻松松的。兵临城下,是势必要有一番生死搏斗,楚寒身为副统帅,肯定是要出战。小公主要跟了去,看见那种场面,能受得住?谁能保证她看见楚寒受伤会不会冲出去?谁能保证要打起来,他们能全身而退? 最终,碍于忘忧的执着气势,小公主终是可怜兮兮的被留在了边城。一辆马车,载着她和柳飞絮,随着大军出发。她知道沈离就在岚城,就在前方,可她却一点儿都没有相见的准备。 本来她心里是一片坦然,可自从遇见了柳飞絮,她反而想不开了。没错,确实不是沈离亲手伤她,是她自己选择不走。但是沈离也不曾救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岩洞坍塌,石门关下,他唤他的名,只是为了御魂壁。 柳飞絮说,沈离心里对她很愧疚。或许是没亲眼见着,所以她完全想象不出,那样冷情的男子,是否知道什么叫做愧疚? 柳飞絮说,她跟着雪国大军来到溟国,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沈离。因为想再见一面,所以才会答应苏莫邪。不然她若是坚持不肯走,苏莫邪也断然不会绑着她非要她走。 柳飞絮说,沈离要是她还活着,肯定会高兴极了。他们两人只要各退一步,就能得到许多人为之羡慕的幸福。 是吗?是这样吗? 忘忧反复问着自己,直到此刻,岚城外。她只要伸手掀开轿帘,或许就能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个人。但是她僵硬的坐着,任由外面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传入耳,却动也不动。 柳飞絮似乎是看出了她此刻的忐忑不安,伸手覆上她,轻拍了拍她的手稍作安抚。 怀中的小狐狸此时睁开了眼,抬起头瞧了瞧忘忧。见她一脸迷茫的表情,不由摇了摇头,又趴回她怀里继续睡了。 “不用苦恼,若是不想见,那就暂时不见。来日方长,公子今日只带了一半兵马过来,看来并不是有心要攻城。” 柳飞絮出声安慰,忘忧这才回过神,缓缓点了点头。柳飞絮笑了笑,伸手掀开侧窗轿帘,微微探出头张望。 “啊。好像是楚小将军和七王爷打起来了。” 像是无意的说出这句话,柳飞絮话音一落,忘忧就忍不住凑过头去瞧。果不其然,那正在厮杀正酣的两个人,可不就是楚小将军和许久不见的小七么。 “木头,我等你回来。让你好好看看我骑着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哼哼,到时候你保证就后悔喜欢三哥而不喜欢我了!” 恍如隔世的话语在脑海里回响,忘忧鼻子一酸,忍不住倾身上前又往外探了探。柳飞絮扬唇浅笑,知趣的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 被人宠的滋味多么好,试过了怎么可能忘得掉?即便那个人日后变了,但记忆尤存,情感还在。当初在瑞王府里,柳飞絮就亲眼见过这位七王爷对沐烟的真情。这会儿且不提沈离,就单单是这沈彦,也足以让她放不下了吧? “木头,三哥不喜欢你,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跟我走,你要去哪我们就去哪,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一见到故人,很多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忘忧不曾料到,原来自己从不曾忘记。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藏在心里。 不远处那骑着黑马手持银色长枪的男子,再也不似过往那般孩子气。他此刻英勇的模样,完全让人想象不出,是从前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少年。 “沐烟!之前我问过你,肯不肯跟我走。你回答我不肯,因为很多理由,很多因素。我知道你的难处,也知道我有些莽撞让你感到不安,所以我回去后想了很久。你别看我整天嬉皮笑脸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我脾气很坏。性子倔,认死理。我一直想不通你和三哥既然都不喜欢对方,为什么偏偏又要缠在一起不肯松手。母后告诉我,这就是一个人的命。有时候天意弄人,你只能按着天意走。” “起初我是信的,于是想着再去看你一次就走,离开厩回到我以前的生活。可是你瞧,天意让我走不成不是吗?我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你。所以这一次我不在问你肯不肯跟我走了,因为我不走了!” “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就陪在你身边。直到有一天我对你的感情淡去了,对你不在那么执着了,我在潇洒的离开!所以沐烟,在这段期间,你若想通,若觉得我沈彦比沈离更加值得依靠的话,我依然带你走!随便是哪,只要你开口,我便带你去!” 很多事,很多话,像是刻入脑海一般,深刻的让人心酸。忘忧还记得,曾经就是这个少年,对她有着刻骨的执着。她本也动了念,可命运弄人,花灯节,起舞面具。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找过了。” “从小贩那里听到你的传话后,就一路追了过去。可是啊,也不知道是怎地,这从小就熟悉逛遍的十里长街,竟然一时间觉得好长,好陌生。陌生到我连找一个人都找不到。我听见钟声响起的时候,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时间。但是我好不甘心呐,沐烟你说,明明前一刻你还在我身边呢,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那明眸少年故作强颜欢笑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往事如浮云,明明应该模糊淡忘,但在重逢那一刻,却一件比一件来的清晰。 ------------ 第五十三章:疯了 楚寒算是雪国的一员猛将.乃傅青衡从小培养长大.年纪虽轻.却不容小觑. 忘忧本还担心沈彦和他‘交’手.多半会败下阵來.却不料随着两人一招一式你來我往.楚寒竟有些不敌沈彦. 傅青衡蹙起眉.神‘色’有些不悦.苏莫邪却依然不慌不忙.拍了拍手.头前列队的士兵散开两旁.一只只成年雪狼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 “让它们去助助阵.” 苏莫邪淡淡的下了命令.士兵领命.松开了系在狼脖子上的绳子.尖锐的哨声响起.雪狼们犹如见到了猎物一般.全部向前方扑了去. 沈离在城墙之上看到这一幕.收回视线刚想提醒下方的沈彦小心.却忽的瞳孔一缩.猛然抬头望向了不远处那顶轿子. 因为距离稍远.加上狂风刮起风沙肆虐.他看的不是很清楚.而此刻那探出半个脑袋的‘女’子已经放下了轿帘坐了回去.然而他心里动‘荡’不安.想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还是…… 不.不可能.他是亲眼看见石‘洞’坍塌.亲眼看她被埋在里面.所以绝对不可能还…… “三哥.怎么办.” 城下一片慌‘乱’.狼兵凶猛.不是普通士兵能敌.沈彦与楚寒的打斗被迫打断.正在有些狼狈的应付着‘乱’局. 这一声唤醒了沈离的思绪.他定下心神.蹙眉瞧了瞧现状.毫不犹豫的命令撤退.沈彦虽是不甘.但这狼兵來势汹汹.确实无法招架.于是咬了咬牙.骑着马大声喊着让所有人撤回了城中. 不远处的苏莫邪满意的笑了笑.挥了挥手也示意撤退.他此次前來.本就是探探路子.无心真打.现在讨了好.自然不在恋战.举兵撤回了边城. 忘忧早在他派出狼兵的时候.就知道今日这场仗多半打不起來.狼兵的数量她最是清楚.刚才那些.只不过一小半而已.苏莫邪要有心攻城.肯定不会这么悠闲. 既然不打.她便不在多看.放下了轿帘坐了回去.沒有注意到不远处城墙之上.有个人慌‘乱’不安.灼灼的视线里.满是‘迷’‘惑’和期盼. * “三哥.苏莫邪从哪搞來的这些狼兵.一个比一个厉害.刚才还好小黑跑得快.不然马‘腿’都差点给它们咬断.” 议事厅内.沈彦愤愤的敲着桌子.很是不甘.本來打的好好的.那叫楚寒的小将军也确实有些本领.难得遇到对手.还想着好好打一场.谁料苏莫邪玩‘阴’的.不知道从哪把这些雪狼给放了出來. “三哥.三哥.” 沈离坐在位置上低头不言.任沈彦喊了好几声都沒搭理.最后还是沈耀冷笑一声.‘插’话道:“别喊了.你三哥这会儿估计给那些狼兵吓破胆了.还沒回魂呢.” 沈彦丢了他一个白眼.沒理会他.干脆走上前拽了拽沈离的手臂.这才唤起了他的注意. “什么事.” “……”沈彦愣了愣.冷不丁伸手覆上了沈离的额头.“三哥你沒事吧.不对劲啊.你是不是今天在城楼上吹风吹多了.得了风寒啊.” 沈离沒好气的拍掉他的手.站起身道:“狼兵的事容我好好想想.阿彦你今天也辛苦了.就先回去早些休息吧.大哥也是.沒什么事都回去吧.” 沈耀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站起身就走了.沈彦却不怎么放心.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三哥很不对劲.还想在问什么.却被沈离无情的推了出去. 待他们两人都离开了.沈离又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眉心.满是疲惫. “羽落.” 一道黑影闪來.恭敬的跪在他的身后. “属下在.” “你说……” 话音戛然而止.羽落一愣.眼‘露’惊讶之‘色’.在他的印象里.三王爷向來做事果然.从不犹豫不决.现在这般.是出了什么事么. “你说……一个人有沒有可能起死回生.” 沈离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來.羽落心中一突.半是回答半是试探道:“王爷何出此言.” “因为今日在城楼之上.我看见了一个人.” 手指轻叩桌面.沈离眯起眼眸望向远处.“就在苏莫邪所坐龙辇旁的轿子里.她掀开轿帘‘露’出半个脸.因为风沙太大.所以我看的不是很真切.这才心生疑‘惑’.百思不解.” 羽落敛眸.幽幽道:“那.王爷需要何解.是要属下去证实一下.还是让属下直接把人给你带过來.” “不.”沈离摇了摇头.勾起‘唇’笑的苦涩.“我找你來并非要你办事.而是找你谈谈心罢了.你先起來坐下吧.” 两人相处了十几年.‘私’底下早已摒弃主仆之分.无奈羽落太古板.总是觉得主子就是主子.从不敢造次.不过今天.他倒是一反常态.站起身当真坐在了沈离的身旁.身子‘挺’直.规规矩矩的坐着.像是最忠实的旁听者. 沈离目光飘远.陷入了‘迷’障.好半晌沒有说话.羽落就在旁静静的等着.不催促也不着急. “羽落.也不知道是我的愧疚心在作祟.还是不想承认她已经死去的事实.其实我心里一直以为她还在的.我遣散了所有人.留下红鸾.就是想让她开开心心的.我來到边城驻守.就是想着她还在府里等着我.等我把事情平息了.就可以回去一直陪着她.” “从沒有人敢在我面前提到她.除了阿彦.但我知道阿彦其实也在逃避.他心里也一直害怕着.每每我听到她的名字.就一阵恍惚.回头我就告诉自己.她还在.等我回去了.就见到了.可是……” 沈离忽然蹙起眉.眼里疑‘惑’丛丛.“可是我今天在城墙之上.像是看见了她.她在雪国.在苏莫邪的轿子里.这样就不对了啊.她不是在府里等着我么.怎么会在……” 说到最后.沈离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干脆捂住脸恍然失笑. “疯了.羽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 羽落握紧双手.心中思索了半晌.才终是开口道:“主子只是太思念姑娘了.沒事的.早些休息吧.明日醒來.一切都会忘记了.” ------------ 第五十四章:情变 沈离那厢苦恼不堪,苏莫邪这边也有人心情不佳。之前楚寒虽然没有败下阵来,但已明显趋于劣势。其他人看不出来,傅青衡和楚寒自己,都清楚的很。 大军回到边城,傅青衡把楚寒叫到自己屋中,狠狠训了一顿,并罚他去城墙站岗反省。 深夜,有一小小人影蹑手蹑脚的在城墙边走动,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她摸索着来到拐角处,刚刚转过身,就被人逮到了。 “什么人?” 小人儿瞬间苦着脸,低下头主动走了出来。巡逻的士兵一见是夏韵之,当即放下了戒备,知道这夜国的小公主平易近人,就大着胆子打趣道:“小公主这么晚了来这里,想必是来看望楚将军的吧?” “嘿嘿!” 身在这满是男人的军队里,夏韵之的脸皮也稍稍厚了起来。虽是羞涩,却也诚实道:“嗯,我听说他好像被罚了,就想过来看看他。” 巡逻的士兵了然的笑了笑,伸手指向了一处。“喏,楚将军就在那里。我还要巡逻,公主就自个过去吧。” “好好好,你去忙吧。” 夏韵之点头道谢,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上了楼梯的拐角处,就看见了独自一人守在那里的楚寒。 此刻寒风凛然,但楚寒就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任由冷风扑面,不曾偷懒。专心致志的模样,让夏韵之心中一阵酸涩。 “楚寒。” 她出声唤他,那人闻声回过头,见到她时眼里闪过一抹错愕,但很便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回去。” 夏韵之不理会,走到他身旁站定。“我不回去,我过来陪陪你。” “胡闹!”楚寒本就性子冷然,这会儿板起脸,就更加严肃了。“我还在巡逻,你过来陪我,这算怎么一回事?赶紧回去吧,待在忘忧姑娘身边,不要乱跑。” “我陪陪你怎么了?你都不知道你今天去岚城,我一个人待在边城有多担心你!是,我是没本事,我不会领军打仗,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但我随你们一路走来,可曾拖累过任何人?可曾给你惹过一丁点儿麻烦?” 小公主生了气,想她好心好意的来探望,却得不到一丝一毫感谢,反而还被冷眼相待。 “自打从皇城出来,我们日日在一起相处,可你不曾看过我一眼,不曾跟我说过半句话!我当你是为军事操劳,没空理会我。我就乖乖的待在忘忧姐姐身边,不吵也不闹,更加不去烦你。可我现在就过来陪陪你,这也让你厌烦了么?是不是我当初就应该待在皇城不跟过来,你反而过的比较开心?” “对!” 夏韵之原本是说气话,却没想到楚寒却回了她这个字。她错愕愣住,楚寒别过脸不去看她,严肃道:“你就不应该跟过来。你身为一个女子,又贵为公主,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非要跟着军队一起出来打仗。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军营事务多,攻城夺地有多艰难你知道吗?雪国若是输了,我们连家都没了,我的责任有多重要你明白么?我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你?” 夏韵之瞪大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为了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了什么?” 她喃喃着向后退,终是忍不住大声道:“楚寒你个笨蛋!都是你!都是为了你!我抛弃父皇离开夜国,是为了你!我放下自尊放下一切,也是为了你!我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恬不知耻的求着陛下带上我,通通都是因为你!” “我担心你这么一去,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就想着能多看你一眼是一眼,能多陪你一天是一天。我这么想有错么?我听说你今天差点被打败,傅将军因此罚了你,我担心你受苦,就偷偷跑过来看看你,这样也不行么?” 夏韵之抹着眼泪,城墙上的冷风吹的她脸颊生疼,心也跟着疼。而楚寒却始终不看她,站的犹如个雕塑一般,绝情的有些可怕。 “楚寒,所有人都认为,你对我,不过只是利用关系罢了。我始终不信,任由别人笑我傻。现在,你是在告诉我,我的确就是个傻子么?” 夏韵之望着楚寒,等他一个答复,执拗的样子让人心酸。终于,楚寒轻叹一声,垂眸默默道:“夜晚天凉,早些回去休息吧。” 夏韵之绝望的闭上眼,再不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那一夜,她躲在被子里,咬着嘴唇哭的无助。第二天,蝶儿去唤她起床时,才发现她躺在床上脸颊通红,浑身发烫,温度吓人。 “怎么回事?” 苏莫邪前来探望的时候,老军医吓的手都开始哆嗦了。这军营里,军医最怕的就是这个小公主生病。因为身份关系,谁出了事,她都不能出事。可老天作弄人啊,偏偏你越不想来什么,它就来什么。这不,早上那小蝶儿急匆匆跑去找他时,他一条老命就已经吓去半条了。 “回陛下,小公主应该是受了风寒,我开个方子,回头让婢女熬些药喂她喝下,可能就没事了。” “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风寒呢?” 苏莫邪走到床边望了望,忘忧就在那里陪着小公主呢。听苏莫邪这话,不由回道:“可能是舟车劳顿,小公主从小在皇城里长大,娇身惯养的,哪里受得住连日奔波。再者这几日气候也不好,风势挺大的,着了凉也属正常。” “对对对!”老军医忙跟着附和。“忘忧姑娘说的没错,多半就是这些个原因。” 苏莫邪挑眉望他一眼,不再深究,只闲闲道:“好吧,那你就治吧。没事了最好,如果治不好,后果你知道的。” 老军医双腿一哆嗦,差点就没给跪了下来。命苦啊,他都一把年纪了,这都招谁惹谁了? “小公主这么一病,就拜托忘忧多多照顾了。” 苏莫邪回头对忘忧客气的说道。忘忧点了点头,“我和韵之情同姐妹,这是应该的。” ------------ 第五十五章:病如山倒 开了方子熬了药,足足折腾了一天,这才总算把温度给降了下去。老军医走出夏韵之屋子的时候,仰头望天,差点就老泪纵横。 次日,小公主醒了过来。见忘忧趴在她的床边,刚想说什么,抬头就见柳飞絮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守了你一天一夜,太累了,让她睡会儿吧。” 也不知是柳飞絮说的话语不够轻,还是忘忧本就没有睡熟,她动了动身子醒了过来。柳飞絮冲夏韵之无奈一笑,打趣道:“我还想让你好好睡睡呢,结果你这会儿就给我醒了。” 忘忧揉了揉惺忪的眼,笑道:“小公主病着呢,我哪那么容易睡着。” “姐姐,我没事了。” 夏韵之挣扎着坐起身子,但大病初愈,身子弱得很。忘忧扶过她,给她垫了个靠枕。 “还说没事?瞧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 忘忧责怪的瞥她一眼,之后叹息道:“正好这会儿没人,你倒是跟我说说,是上哪儿染的这风寒啊?” 这事不提倒好,一提小公主瞬间眸子黯淡,垂下了小脑袋。 忘忧抿了抿嘴,柳飞絮微笑着走到床边坐下,开口道:“妹妹是和楚小将军闹情绪了?” 夏韵之摇了摇头不作声,忘忧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可知你昨夜高烧不退,喊了一夜他的名字?” “……” 小公主本就大病初愈情绪不佳,这会儿听见这话,眼泪珠子唰唰的就往下落。 “姐姐,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去,我要回夜国去。” 一听这话,明白人都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公主果然跟楚寒闹了别扭,而且这别扭还闹的不轻。 “跟姐姐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好说的,楚寒就是一个负心汉。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喜欢他了!还是父皇对韵之最好,我要回到父皇身边去。” 都说生病的人情绪最激动最脆弱,忘忧今个总算是见识到了。小公主年纪小,自从随军出征以来,舟车劳顿,一心念着楚寒。估摸着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般罪。 这人的心中啊,总要有个信念或者盼头,才能支撑你活下去继续乐下去。小公主的信念无疑就是楚寒,她跟着大军出征,厚着脸皮,放下架子,也全都是为了他。 可这一路下来,忘忧是看在眼里的,楚小将军整日忙碌不见踪影,从没过来瞧过小公主一眼。而小公主心情不好,却也从不埋怨什么。像这样的皇城公主,已经很少见了。楚小将军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遇上。无奈怎地还偏偏不知道珍惜呢? “妹妹别哭,是不是小将军惹你生气了?柳姐姐这就去帮你教训教训他,可好?” 柳飞絮哄人也有一套,不像忘忧只会拍拍手拍拍肩的。小公主抽泣着抿着唇,见柳飞絮果真起身要走,忙伸手拉住了她。 “别别,你别去。” 见柳飞絮扬起唇角,忘忧就知道她定然是耍诈呢。小公主就是天真好骗,哎…… “怎么?又舍不得了?” 夏韵之吸了吸鼻子平定心情,片刻后才悠悠道:“嗯,舍不得。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当前形势严峻,他确实也顾不上我。本来他肩上的担子就重,如果还要分心照顾我的话,他也会累坏的。” 小公主像是在自言自语,听的忘忧和柳飞絮是云里雾里的。再次询问了一遍,小公主这才把那晚的事情跟两位姐姐说了一遍。 柳飞絮想了想,开口道:“楚小将军这话说的是有些过分了。妹妹你已经这么懂事,不过就是担心他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忘忧不曾言语,正巧蝶儿端了粥过来。她伸手接过,舀了一勺吹冷,喂给夏韵之。 “姐姐,我不想吃。” 小公主还是一脸灰心丧气,想来是太在乎,所以才这么放不开。虽然嘴巴上说是无所谓,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那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她这会儿心里难受着,什么胃口都没有。胸口闷闷的,感觉吃什么都会吐出来。 可忘忧不懂其中缘由,人是铁饭是钢,这病人身子刚好,哪能不吃东西?不由眉头一皱,故作严肃的瞪了她一眼。 小公主就是害怕忘忧生气,见她这副模样,只好巴巴的张开嘴。不料那粥刚咽下,果真心里就一阵反胃,尽数给吐了出来。 “姐姐你别生气,我刚刚是胸口难受,你在喂我一口。” 夏韵之见那吐出的残渣溅到了一点在忘忧的衣裙上,忙慌乱着开口道歉。忘忧倒是未曾理会那些污垢,定定的看了夏韵之一眼后,把碗递给了柳飞絮,自己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了屋子,直奔军营所在。一路上遇见的士兵都客客气气的对她行礼,她稍稍点头回应。最后点的烦了,干脆就不在理会。 边城一战她名声大噪,现在雪国大军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的。再加上苏莫邪对她那种虚情假意的宠溺,她想低调点做人都很难。 步入扎营的地方,不需要怎么去找,就一眼瞧见了那正在练兵的楚寒。她走上前唤了他一声,小将军很卖面子,马上放下武器走了过来。 “忘忧姑娘,找我有事么?” “小将军似乎挺忙啊,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这要在平时,忘忧语气绝对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不过她乍一想起那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丫头,此刻倒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肚子火。 楚寒微微一愣,但也耐着性子好脾气道:“姑娘若是有事要吩咐,尽管说就是。但凡力所能及之事,我都能帮姑娘。” 忘忧眉头皱起,轻叹了一声。“我不用你帮忙,不过倒是有个人此刻很需要你的帮忙。” “谁?” “小公主。” “……” 一提到这三个字,楚寒的神色明显黯了黯。他垂下眸子,顿了半晌终是开了口。 “公主她……可还好吗?” ------------ 第五十六章:熟悉的味道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忘忧来了脾气,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端重大方的样子。想想小公主那可怜样,在看看楚寒这副呆瓜木头表情,她着实有些恼火。 “受了风寒,烧了一整晚,刚刚才退了烧醒过来。想喂她吃点粥,结果一入口就全给我吐了出来。” 瞥了眼楚寒,见他眼里闪过愧疚之色。忘忧这才接着道:“小将军,皇族里有多少公主我不知道,但是像夏韵之这样懂事又明理的,我真真是没见过。你扪心自问,她这一路奔波走来,可喊过半句苦?你对她不闻不问,她可埋怨过你怪过你?你对她而言有多重要,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就算是敷衍,就算是利用,也能不能麻烦你对她好一点?” 楚寒闻言垂下眸子,顿了顿后开口道:“她什么东西都没吃么?” “嗯。说是没胃口,胸口闷的难受,什么都吃不下。” 理智上而言,其实忘忧不来这一趟,说不定反而比较好。这样的话,小公主就能早些看清事实。暂且先不管楚寒是不是真的爱他,就如今兵荒马乱的,楚寒确实背负的太多。那一晚对小公主说那番话,或许也是怕自己给不起任何承诺,所以干脆不闻不问。 “姑娘可否等我一会儿?我、我想请姑娘帮一个忙。” 忘忧挑眉,露出迷茫之色,但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她见楚寒走去了一处,便也跟着去。到了地方,才发现竟是临时搭建的厨房。 楚寒走到灶前挽起袖子,揭开锅盖往里加水,等水烧沸了便放入了面条,一举一动十分熟练。忘忧就在旁边静静看着,看着他很的做好了一碗面条,拿来食盒小心的放了进去。然后走过来递给她,请她替他送去给小公主。 忘忧看着楚寒认真的神情,忽然觉得,就算是逢场作戏,他对小公主也不是没有一点真心吧…… * “姐姐你去哪了?” 忘忧回来的时候,小公主很紧张的问着她。她摇了摇头,开口道:“没去哪,见你不肯吃东西,就只有自己去做一点了。” 这么说着,忘忧就走到床边打开了食盒。在柳飞絮的帮忙下,端出那碗面条夹了一口递到了夏韵之的嘴边。 听见是忘忧亲自做的,小公主就是再怎么难受,也强颜欢笑的张开嘴吃了一口。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吐出来,像是很喜欢,大口大口的吃着。柳飞絮在旁有些讶然的挑起眉,刚想夸一句忘忧好本事,却见小公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往下落。 “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关切的问道。 小公主摇着头伸手抹着眼泪,扯开嘴角笑的狼狈道:“没事没事,就是太好吃了,突然觉得生病也挺好的,还能让忘忧姐姐亲自下厨替我煮吃的。” 忘忧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喂给夏韵之。一直见她把一碗面条都吃干净了,才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扶着她躺下休息。 之后她收拾好碗筷,和柳飞絮一起走出了屋子。还没等对方发问,就主动招供道:“面条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柳飞絮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反而颇为淡定。“是楚小将军做的吧?哎,他曾经也做过面条给小公主吃么?瞧那傻丫头刚才的样子,忍的多辛苦啊。” “自找的!” 忘忧冷哼一声,似乎受到小公主的影响,情绪一直不太好。 “早让她乖乖待在白城里不要过来,偏偏不听。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倔呢?” “噗!”柳飞絮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居然好意思说别人倔?我看小公主跟你比起来,完全都不够瞧的。” “我?我怎么了?” 忘忧莫名所以,疑惑的望向柳飞絮。柳飞絮抿了抿嘴,淡淡道:“明明心里想见的人就在前方,只要掀开帘子就能瞧见,你偏要躲躲藏藏。你又何尝不倔?” “……” * 这一日,雪国大军在边城休整。小公主睡下后,柳飞絮留下照顾她,忘忧便独自一人到处闲逛。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琴师墨云卿的住处。 说起来,自打出征以来,这位琴师就是一直被忽略的存在。他默默的跟在队伍后方,每到达一个地方,随着士兵一起吃饭,扎营露宿。别人都知道他是宫里的琴师,不拿枪拿刀,只背着把长琴。是陛下特意带来给大伙弹奏解闷的,所以平日里,都没怎么去注意他。 忘忧可一直没忘记这位琴师和大祭司以及陛下之间,莫名复杂的错乱关系。怀着好奇心思,她敲开了墨云卿的房门,得到回应后,迈步走了进去。 “忘忧姑娘?” 屋子一角,烟熏袅袅。墨云卿坐在那里擦拭着随身爱琴。抬头见到是忘忧,不由停下了动作,发出了疑惑之声。 “你认识我?” 忘忧挑起眉梢,第一次从墨云卿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着实有性惊。那鲜少踏出白塔,被外面一直传言很神秘的俊逸琴师,竟然知道她? “呵~”墨云卿淡淡一笑,“姑娘之名早就传遍了整个白城,云卿想不知道都很难啊。” “哦?那墨先生听到的是那种版本?” 忘忧不卑不亢,从容回道:“是苏莫邪的宠妾?还是雪国的命轮?亦或是成了精的祸国妖孽?” 墨云卿弯了弯眉眼,“我听到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觉得姑娘不属于雪国,所以除非有必须留下的原因,不然还是尽早离开才是。” 墨云卿说的玄乎,忘忧听的也玄乎,不过她倒不是那么好骗。想了想后,开口道:“我听说墨先生和白塔之上的大祭司是师兄妹,却不知道原来墨先生也有替人算命的本事么?” “姑娘何出此言?” “若非如此,先生怎知我不属于雪国?怎会劝我尽早离开?” 墨云卿瞥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长琴。弹指拨动了一琴弦后,悠悠道:“因为苏莫邪远比你想象中,要可怕的多。现在离开,还有机会。待你以后想走,可就完全没可能了。” ------------ 第五十七章:世俗伦理 雪国大祭司墨云溪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秘密。 她出身不祥,被人抛弃在雪山里。后来被人捡到,细心照料成长。 她从记事起认得第一个人,是她的师兄。张开嘴牙牙学语念的第一个字,是卿。第一次开口喊人,不是爹爹娘亲,而是哥哥。 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日后她要与那个人纠缠不清。她本也天真的以为,就算那个人是个木头,她也不怕。因为终有一天,她能让他明白,她再也不是那个他从小抱在手里细心呵护的小娃娃。她已长大成人,她不要做他的妹妹,她要做他的新娘。 可是…… 没了,什么都没了。自从那个貌相妖魅的男子出现后,一切都不存在了。 若是可以,她当初绝对不会本着仁慈之心救下他们。若是可以,她宁愿在雪山里一直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尽管藏着小小心思,尽管师兄笨的像块木头。至少她依然可以幸福着。 她生来性子就不似平常女子那般害羞内敛,心里有了意,便直接说了出来。曾无数次告诉那根木头,她喜欢他,不是亲人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爱慕。可那根木头总是揉了揉她的头,对她说,小孩子家,懂什么男女之爱? 好嘛,小孩子。她不急,她继续等。一年又一年,等照着镜子时,满意的看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终于又厚着脸皮去告白了。可得到的答案却是:我是你的哥哥,不可与你在一起的。 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不就是从小抱着她,看着她长大的么?怎么就有悖常理,违背世俗理念了? 她性子倔,就不信日日这么相处下去,那根木头不可能不动心。可谁曾想,一夜之间,忽然什么都没了。 师傅惨死,师兄满手鲜血惊恐的逃走了。她茫然无措,这个时候,那个妖魅的男子又出现了。他说她其实是拥有骄傲血脉的雪国祭司,他说她留在这里本就是个错误。他让她跟他走,说只要她愿意,就会得到更加幸福的生活。 她不肯,到处去寻找她的师兄。走破了脚,喊破了喉咙,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复。 足足三天,她在他们的屋子里等了足足三天。那个妖魅公子以及他的贴身丫鬟一直在陪着她。夜尽天明,她望着屋外掉落一地的梅花,终于心灰意冷。 原来,结局早就注定了。她逃不开,躲不掉,也得不到。 罢了,走吧,她再也不强求了。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见,就不要再见了。 * 雪国琴师墨云卿的心里,也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他是孤儿,被人丢弃在雪山。幸得师傅相救,赐了名视如己出。 师傅是名门之后,因为遭到很大打击,这才隐世独处。救下她,也是意外。而他救下墨云溪,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有些事,就像是命定一般,逃不开,也躲不掉。就像师傅当初坚持不肯收留云溪,说她是不祥之人。他不信,始终苦苦哀求,师傅这才动了侧影之心。可谁曾料想,最后恰恰就是因为云溪,师傅才死在了那人的手里。 就像云溪不知何时,对他有了感情。他在木纳,也懂这种感情不是亲情。但是他始终装作不知道,被惹得急了,就说一直把她当做妹妹,没半分遐想。 他这番话,说的连自己都有些心虚。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不是不动念,而是一看见眼前那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就会想起小时候把她抱在怀里,当作女儿一般宠爱的心情。 他不会算命,但是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云溪终有一天是会离开这座雪山的。这等倾城之貌,即便是这高高的茫茫雪山,也掩盖不住她的光华。等她出去了,就会发现天大地大,好的男人多的是。她现在之所以会喜欢他,只不过是因为她没有遇见其他人罢了。 当他第一次看见那个貌相妖魅的富家公子时,就陡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没过多久,他醒来的那一日,看见师傅惨死在屋中,而他满手鲜血。 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门外闯进来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一手养大的云溪。看见她惊恐的眼神,以及站在她身后,那妖魅公子眼里闪过的微芒。他陡然间就明白了。 不想被追问,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不想被怨恨,因为他承担不起。不想被云溪用那样的眼光瞧着,所以他选择了逃跑。 后来也是担心云溪,他偷偷回去想看一眼。却没想到,屋子空荡荡,云溪已经不见了。昔日温暖的家,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本是想独自一人继续过活,但一想起那妖魅公子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就忍不住开始担心。 云溪必然是跟他走了,受了骗该怎么办?受了伤该怎么办?他反复思量,最终下定决心去寻她。被埋怨也好,被不信任也罢,只要她能安全,他才会放下心。 可是…… 他万万没想到,那妖魅公子居然会是雪国的君王。云溪一下子变成了雪国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他迷茫不解,却也无从询问。只能暂时留在白城,稍作观望。 之后在祭祀大典上,他终于见到了她。可昔日那个活泼俏皮,总喜欢缠着他撒娇的小丫头,如今却完全变了个人。她眼神空洞,再也不听他的劝告,光着脚踩在地上。他知道她体质特殊,从小就不怕冷。可是,却寒了他的心。 错了,他错了。他不该留下她一个人逃跑,他不该理会那该死的世俗伦理,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儿啊,怎么就会被他毁成了这样? 云溪,云溪…… 不用害怕,你在哪,我便去哪陪着你。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弹那首《相思》么?我便天天给你弹。我要把你找回来,我要带你回家。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第五十八章:袒露心事 “忘忧不懂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命就是陛下救下的,他要是想害我,当初就不会费那般周折了。” “救你的可不是苏莫邪,而是雪国的大祭司,墨云溪。” 忘忧见墨云卿主动提起某个人,不由更是好奇。“先生怎知救我的是大祭司而不是陛下?如果没有陛下的吩咐,大祭司又怎么会去注意我的存在?” 墨云卿又开始低头擦拭琴弦,似乎不太想与忘忧聊太多。 “我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多,但是我很清楚苏莫邪这个人。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你身边的那位柳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只是在这里给姑娘你提个醒而已,听不听全在姑娘你自己。” 忘忧垂眸一笑,淡淡道:“我不是不听,我只是觉得,为时已晚,我可能已经走不掉了。” 闻言,墨云卿不由又抬头瞧了她一眼。见她勾唇浅笑,恬静安好的模样。皱眉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抹歉疚。 “对不起,我帮不了姑娘你。” 忘忧一听这话,忽然就乐了。“墨先生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今日过来找你,又不是来请求你帮忙的。我只是一直很好奇你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所以闲来无事,就过来向你打探打探了。” 墨云溪对于墨云卿而言,就是龙之逆鳞,心中的软肋。就像你当着忘忧的面提到沈离这个名,也会让她感叹好久。 这不,墨云卿愣了半晌,都没回答忘忧的问题。倒是忘忧怀里的小狐狸忍不住了,睁开眼对忘忧呲了呲牙。意思就是说:我之前不都告诉你了么,你还问个什么劲啊? 忘忧可不管,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让它窝回去继续睡。等把小狐狸安抚了,那边的墨云卿终于有了动静。 “没什么好打探的。我是她的师兄,她是我的师妹,仅此而已。” “哦?是吗?” 忘忧不急不慌,干脆拉过一张凳子自己坐了下来。“刚才墨先生告诉我,苏莫邪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那么可见他为人狡诈,城府极深。先生随军而来,是苏莫邪答应你回去之后,会放大祭司自由。那么恕我直言,敢问先生怎么就相信他真的会放人呢?而且,我不信先生看不出来,他可是对你的师妹,存着不一样的感情呢。” 这番话一出口,墨云卿眼神一凛,手中一个不稳,长琴咚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你怎么知道我和苏莫邪之间的约定?” 那日大军出征,苏莫邪可是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的此事。即便在场有内功深厚的习武之人,都不一定能听得出。更何况是她区区一个柔弱女子。 “这个先生莫问,反正不是苏莫邪告诉我的。” 忘忧见自己总算占了些优势,这才心情颇好的扬起了唇。那厢墨云卿眉头蹙起,不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了一眼忘忧,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她怀中的小狐狸身上。 “恕我眼拙,竟没看出姑娘还是个高人。” 三只神兽护体,忘忧姑娘素手一抬,让练兵场上数百只雪狼匍匐跪地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不过没想到,她的本事还远远不止这些。 “哈!高人不敢谈,就是多了个异于常人的本领罢了。那么现在,先生可有兴趣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了?” 墨云卿沉思半晌,最终轻叹了一声,把藏在心里的秘密以及过往事端,全部说了出来。 许是这秘密在心里埋藏了好久,久到墨云卿每提及一件,脸上的表情就会跟着变化。 他提到小时候的墨云溪时,嘴角会忍不住扬起,任谁都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她。他提到墨云溪第一次跟他表白时,儒雅的脸上会出现淡淡的红晕。让忘忧不禁错愕,墨云溪到底是傻到什么程度,才看不出其实她的师兄也一直喜欢着她啊, 说到最后,墨云卿垂下眸子,满脸愧疚。 “我欠云溪太多,我常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去理会什么世俗伦理,那么是不是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我会和云溪还有师傅三个人,在雪山里开开心心的一直生活下去。师傅不会惨死,云溪不会伤心欲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 忘忧摇了摇头,果断的否决。“凡是都没有如果,何况苏莫邪不是善类,他既然找到了你们,就绝对不会任由你们在那里继续生活下去。我倒是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有后悔的必要。至少先生你醒悟的还不算晚,至少你和云溪都还活着。我始终相信,只要人还在,只要你们之间还有羁绊,那么就一定有挽回的余地。” “姑娘高见,是我陷入迷障了。” 墨云卿这会儿对忘忧的态度,显然好转了许多。忘忧回以淡笑,没曾料到,又是一对苦命人儿。 “墨先生既然认同我刚才那番话,那可愿意再听忘忧一席话?” 墨云卿一愣,随即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忘忧站起了身,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眸中精光乍现。 “苏莫邪之言不可信,更何况他对墨云溪本就存着心思。先生这次随军,只不过是他不想让你留在云溪的身边罢了。先生若想带云溪走,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苏莫邪此次举兵攻城,打不赢这场仗,他绝对不会回去,这就给白城那边留下了很充足的时间。但是刚才听先生所说,云溪姑娘似乎对你有些误解,所以我不能确定她一定就会跟你走。” 墨云卿敛眸深思,似乎也在犹豫。“姑娘请继续说。” “苏莫邪离开白城的时候,云溪姑娘也说过,遇到事情她会赶来跟大军汇合。先生要带云溪姑娘走,就势必不能让她过来。但苏莫邪既然带着你,就定然也不会让你回去。所以如今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半路逃走。云溪姑娘若是过来,苏莫邪必然会派人前去接应。到时候先生随便打晕一个侍卫,在装扮混入其中……” 墨云卿蹭的一下站起了身,眼神灼灼的望着忘忧。拱手抱拳认真道:“若是真能盼到那一日,我和云溪能够顺利逃走。日后我定当不忘姑娘大恩!” 忘忧也站起身摆了摆手,“先生先别忙着说这些,我这法子,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你也知道苏莫邪的为人,万一被他知道,你和云溪姑娘都有危险。所以……我还是请先生要多多三思。” “再危险,我都要试一试!” 墨云卿眼眸璀亮,似乎是忍耐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一丝光亮。 是啊,他一直在忍耐,一直在等待,却从不知道主动出击。而这一次,他终于顿悟。他要带云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 第五十九章:夜君来访 计划远不如变化來的快.墨云卿还在耐着‘性’子等待苏莫邪召墨云溪过來.却不想白城皇宫里传來的一则消息.彻底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苏莫邪接到消息后.一向慵懒随‘性’的他都敛起眸子发了狠.打碎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疾步向外走去.事情來的突然.他只草草‘交’代了傅青衡几句话.便骑上马带了些人离开了边城.往白城赶回去. “什么.云溪姑娘刺伤了夜国太子.” 忘忧是从墨云卿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与士兵们相处的多.自然消息來得快.起初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一想到那个满嘴酸文.眼神‘淫’秽的夏苍岩.倒是又有几分信了.毕竟墨云溪那种倾城之‘色’.但凡男子.估计都会动心.更何况是‘色’胆包天的夜国太子.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绝对不相信云溪会做出这种事.” 墨云卿焦急的很.无奈沒有苏莫邪的命令.他只能留在边城.哪儿都不能去. “先生先别慌.云溪姑娘会这么做.多半是因为那夏苍岩对她不敬.苏莫邪不是已经回去查探了么.相信云溪姑娘不会有事的.” “该死.” 墨云卿轻啐一声.“我就知道那人一直不怀好意.却沒想到他竟敢趁着苏莫邪不在.对云溪动了邪念.” 忘忧蹙起眉.完全也沒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今正值紧要关头.夏苍岩和夏韵之都是最最重要之人.本來苏莫邪留他们两个在白城.派人好生伺候.有求必应.就是以防他们一个不愉快.给他闹出事情. 后來夏韵之主动请求随军出征.苏莫邪见她知礼懂事.便也应允了.夏苍岩更是在他的掌控之中.酒‘色’‘迷’‘惑’其心智.料他乐得不思蜀. 可他却万万沒想到.那夏苍岩竟敢大着胆子去调戏墨云溪.而墨云溪也非常不客气的刺了他一刀. 事情闹大.消息传到他这里的时候.也同时传到了夜国君王夏渊默的耳朵里. 想这位老君王一生就独独两个孩子.知书达理的小‘女’儿.看上了雪国的小将军.一心随往.去了雪国.儿子虽然有点不争气.但毕竟是亲生血脉.以后夜国还要由他來继承.所以自然也是宠爱的紧. 现在倒好.‘女’儿跟了小将军去前线打仗.儿子在皇城里被人刺了一刀.试问他如何还能在夜国坐得住.这不.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往雪国赶了去.这才让苏莫邪上了火.放下边城让傅青衡暂管.自己则回去想法子善后. 连续奔‘波’数日.等苏莫邪终于回到了白城.老君王已经等候了多时.他先是客气的行了个晚辈礼.然后便关切的打探夏苍岩的状况.得知已经脱离危险并无大碍后.这才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我说苏陛下.我一双儿‘女’好端端的给你送过來.结果现在一个在前线战场.一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知你可否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夏渊默不怒而威.一想起刚刚赶过來时.看见儿子那苍白的脸颊.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來. 苏莫邪走到他身边坐下.赔笑道:“夜君稍稍息怒.小公主一事.想必你定然有所耳闻.她尊贵之身.若非她执意让我带她一起.莫邪绝对不会让她去的.前些日子侥幸拿下了边城.如今小公主就在边城里住着.一切安好.夜君大可放心.” 夏渊默冷哼一声算是回应.苏莫邪笑容依旧.接着道:“至于太子一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夜君深明大义.想必也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云溪乃我雪国的大祭司.天道之命.受万人敬仰.她的人品莫邪可拿‘性’命作保证.太子如果不是冒犯了她.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來的.” “哈~那听你这么一说.倒全然是苍岩的错了.” 夏渊默护犊情深.容不得他人狡辩.苏莫邪忙挥了挥手.解释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想跟夜君说明情况.并且恳求夜君不要追究责任.不要因为此事就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子一事.权当莫邪的错.夜君有任何要求尽管提.但凡我能允下的.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夏渊默闻言冷笑.似乎颇为不屑.不过事已至此.在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他已经借了兵.韵之还在前线.一切都早已容不得他反悔. “也罢.谁让苍岩那个‘混’帐不懂事.我不追究谁的责任.不过我此次前來.确实是有事找你.” “哦.”苏莫邪挑眉.“夜君尽管说.“ “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双儿‘女’.尤其是小‘女’儿韵之.是我的心头‘肉’.之前你们那位小将军去了趟夜国.就把我的宝贝‘女’儿魂给勾走了.我不管是不是你们故意使得伎俩.但既然韵之喜欢.我也只能由着她.现如今两国‘交’战.我借兵给你.主要也是还故人的情.可我的妹妹是溟国的皇后.碍于立场.我两方面都不‘插’手相管.” 老君王大手一挥.想起过往.不由又是一阵感叹. “战争无情.不是韵之这样的孩子能经历的.我知道她是为了那个小将军.才坚持跟着你们前去.但是刀枪无眼.你们谁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你把她给我叫回來.兵我照借.不过我要带着韵之和苍岩先回夜国去.等日后尘埃落定.再谈其他事.” 苏莫邪垂眸沉思半晌.似乎在考虑衡量.直到老君王等的有些不耐烦.才终于拍手道:“好.我答应你.但是小公主的脾气夜君你最是清楚.她若是执意不肯走.我可就沒有办法了.” “沒事.你待我修书一封.替我去边城转‘交’给她.我倒不信区区一个小将军.就能让她忘了我这个父皇.” 夏渊默沉着脸.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一个白脸小将军给轻易拐走了.就顿时气不打一处來.都说‘女’大不中留.但也至少让他这个做父皇的.好好考验考验.给她把个关吧.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一‘门’心思就扑了过去呢. 我的傻‘女’儿哟.你可知父皇就怕你被骗.日后哭得死去活來.可让他怎么办是好. ------------ 第六十章:成年往事 “什么?” 溟国皇城,弦卿殿内。夏后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在她身旁的沈独逸。 “你说哥哥借了兵给雪国?他怎么会如此糊涂?” 沈独逸溢出一声轻叹,摇头道:“他的一双儿女都在雪国,好像小女儿还爱上了雪国的一位小将军。” 夏后蹙眉,“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草率借兵啊。且不说其他,就单单是为我考虑一些,他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沈独逸抬眼望向夏天音,眸子闪烁,似乎在犹豫什么。夏后何等聪慧之人,一见沈独逸这番模样,心中顿时明了。 “我与陛下相处多年,虽然双腿残疾,但承蒙陛下不弃,一直对我宠爱有加。天音没多大本事,却也能偶尔替陛下排忧解难。殊不知,陛下何时有心事,竟要瞒着我了? 沈独逸拉过夏天音的手轻拍了拍,垂下眼眸,感慨万千。 当年雪国不满年年进贡,发起叛乱,他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营中,掳回了雪国公主苏萦雪。后来雪国大败,为了保全身家性命,便拿萦雪作为谈判条件。 那会儿他年少轻狂,遇见倾城佳人,自然动了情愫。父皇偏爱他这个儿子,便随了他去。一个小国,换回了一名女子。沈独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魔,尽管多数人极力劝阻,他依然我行我素,娶了苏萦雪,放虎归了山。 萦雪性子刚烈,为了国家,心甘情愿委身相随。但从此后,再也没有露出过一次笑颜。沈独逸为了哄她开心,想尽了办法,搞足了花样,却终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宠她爱她,呵护至极。 来年,萦雪有了身孕。沈独逸高兴坏了,更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估计也是因为怀了孩子,萦雪不在那么冷然,偶尔也会摸摸小腹,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个时候,沈独逸只敢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不出声,不靠近,生怕他的出现,会破坏了这一切。他知道萦雪一直恨他,但若是从来一次,他也绝对不后悔! 时间飞逝,又是一年初春,萦雪诞下了一名皇子。因为本就身子弱,生下了孩子,萦雪就生了一场大病。倒在床榻之上,差点没了命。沈独逸连斩了三名御医,这才有人斗胆站出来,说是可不可以去问问大祭司? 沐家的家主沐啸,身居溟国大祭司之位,有着通天的本领。沈独逸本不怎么在乎这些迷神信道的玩意,但是这一次,他也只能去试试。 大祭司开了一贴药给他,他命人煎好药喂给萦雪服下,果真有了好转。放心之余,这才对沐氏一族刮目相看。 萦雪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子大不如从前,有时候连起床都费劲。沈独逸去问沐啸,怎么才能调理好萦雪的身子?大祭司只淡淡回了他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是啊,心病。他其实早就知道萦雪是故意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她对他没有半分情感,如今她诞下了皇子,也算替他续了香火。她谁都不欠了,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 沈独逸不甘心,想尽办法令她心生留恋。而刚刚出生的三皇子,无疑就是最好的屏障。他让她自己带孩子,让她与孩子朝夕相处。只要舍不得,只要生了念,那她就不会再有想离开的念头。 可是……终究是他太天真了。或者说,他太低估萦雪的意志力了。 她给孩子取名为“离”,意思在明显不过。她推托说自己身子不好,恳求他把孩子交给她人照顾。 当她亲手把孩子抱给他,决绝的扭头背对他的时候。直到那一刻,沈独逸才终于心灰意冷。他望着她绝情的背影,闭了闭眼,转身踏出了她的寝殿,再也没有回去。 隔年,夜国天音公主之名,传遍四方。在她十八岁生日那一天,夜国君王邀请他前去做客。 大殿之上,一粉裙女子款款而来,翩翩起舞。应着琴弦丝竹之声,喃喃浅唱,惊讶了在场所有的人。 那一瞬,迷了沈独逸的眼,撩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他仰头灌下杯中的烈酒,全身血液都开始躁动。 他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个女子,所以当夜国国君很为难的告诉他,天音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时候,他丝毫不在理,只淡淡丢下了一句话。 “要么交人,要么交城。” 权衡利益,相当明显,夜国国君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到了最后,他成功把人给带走了。 因为之前有了萦雪的教训,沈独逸自从把夏天音带回皇城,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要她活着一日,夜国就安全一日。她若是想不开折磨自己,那他也会想不开,去折磨夜国! 他要一开始就告诉她,她的性命与夜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不要试图在考验他的脾气。能令他动情的人不多,但若是都得不到回报,那就别怪他也心狠无情。 天音不似萦雪,虽然都是被他抢来的,但是天音明显要看开的多。她知道什么事情该放下,什么事情不该去缅怀。她知道自己的地位,知道木已成舟,何必执拗。所以她在皇城过的很好,每天吃饱穿暖,对人和颜悦色,对他也是颇为关怀。 沈独逸看在眼里,心也跟着定了。他把以前对萦雪的宠爱,全部放在了天音的身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会追过来! 傅青衡! 天音的一双腿就是为了他而废,这个让他曾一度除之后快的人,如果不是天音苦苦哀求,如果不是念他是条汉子,这会儿,便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陛下?” 夏天音见他沉思好久没有说话,不由又轻声唤了唤他。她虽为女子,却也懂得两国交战,必有损伤的道理。她是大溟的夏后,自然帮着大溟。可是谁曾料到,在夜国的哥哥会莫名其妙的和雪国合作? 哥哥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向来平安喜乐,不过问世事。怎么就会突然帮着雪国,来攻打溟国呢? 沈独逸回过神,冲她淡淡一笑。见她满是疑惑的表情,想来自己也瞒不了多久。便干脆直言道:“天音,傅青衡回来了。” ------------ 第六十一章:家书一封 傅青衡。 这个名字曾是夏天音的天,夏天音的信仰,夏天音深深爱着的一切。 她本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无奈天意弄人。就像是报应,因为有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所以注定要偿还,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她现在的夫君,是大溟的帝王。对她万般宠爱,呵护至极。一个人是否真心对你,时间会帮你证明一切。她双腿残疾,卧床多年,沈独逸从不嫌弃,还经常喜欢抱着她去御花园看风景。虽然他曾毁了她的一切,但是她早就释怀。 鲜少人知道她这双腿是如何残疾的,沈独逸也一直以为是因为傅青衡。殊不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腿,实则是她自己不想要罢了。 马车跌落悬崖,她本是可以提前跳下来的,但是她却没有跳。没了双腿,她便不在想逃。她用一双腿,断了傅青衡所有的念头,同时也保住了他的性命。 她一人之身,关系着夜国所有百姓的性命。她逃不起,也不敢逃。但是傅青衡的执拗她也明白,所以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 当年她坐在轮椅上看见他狼狈落魄的离开皇城,忍住心中所有的悲伤,只盼他日后能像寻常百姓一样,找个中意的女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可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从没有死心过…… 如今,是要回来复仇了么? * 苏莫邪回了白城,边城大小事务就全落在了傅青衡的身上。本来苏莫邪不知道交代了他什么,连着几日,傅青衡都按兵不动,整军休整。只叫城墙上的士兵好好把守,切勿疏忽。 小公主在忘忧和柳飞絮的照顾下,身子开始好转,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但是眼里多了抹落寞,似乎还在为那一晚的事情,耿耿于怀。楚寒依然没有过来探望她一眼,她也没有再去找过楚寒。 平静的日子来得去的也。没过多久,苏莫邪回来了。随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雪国的大祭司,墨云溪。这么一来,之前忘忧和墨云卿的计划就全部落空,要想帮助他们逃走,只能另寻他法。 苏莫邪带来了一封家书交给了小公主,说是家书,自然就是夜国国君写给她的。忘忧不知道信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知道小公主看了那封信之后,躲在房里哭了好久。任她和柳飞絮两个人怎么敲门,都不应声。 后来,小公主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直接去找了苏莫邪。回来之后,她嬉皮笑脸的对忘忧和柳飞絮道了个歉,然后告诉她们,她要回去了。 “回哪儿?” 忘忧和柳飞絮都不是傻子,之前见小公主那般模样,就料到这“回去”两个字可不是说的轻巧简单。 “回夜国去。” “楚小将军不要了?” 忘忧可不是圣母慈爱心,有什么心思当即就给点破了。这不,小公主一听见楚小将军四个字,立马垮下了小脸,再也装不下去了。 “父皇来信说,哥哥在雪国受了伤,他要接哥哥回夜国去。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待在边城,说是兵荒马乱的,我要万一出个什么事,他该怎么活?” 小公主本就心里难受,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父皇年纪大了,我还惹他这么操心,实在是不孝。其实有时候回头想想,这么一路走来,我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拖累人,但我确实也没有替别人考虑过。我就光顾着自己,没去考虑父皇的心情,没去考虑楚寒的心情。所以我决定跟父皇回去,好好待在宫里,再也不乱跑了。” 柳飞絮眸光闪烁,似乎是在感慨什么。还没开口劝慰,就听忘忧又道:“在夜国等小将军凯旋而归么?可曾想过,这场仗要是打赢了,你也没了利用价值,小将军不一定就会去夜国娶你。反之,这场仗要是打输了,小将军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是要一直等着他,还是已经想好了退路?” 小公主被问倒,抿着唇不作声。柳飞絮似是觉得忘忧的语气有些过,不应该在这种关头还非逼着小公主做选择,不由皱了皱眉。 “何苦非要说这些呢?其实小公主回夜国也是正确的,夜君说的对,边城现在只是暂时安全,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夺了溟国一座城,人家不可能不反击。我觉着楚小将军对妹妹是真心实意的,妹妹大可放心的回去。这人呐,总是该往好处盼的,你就待在皇城里,等着小将军去接你吧。” 忘忧冷哼一声,不置与否。“你自己数着日子,一年两年,至少给自己订个时间。如果过了那段时间还没等到,就别在等了。你飞絮姐姐有句话算是说对了,这人总该往好处去盼,毕竟只有这样,才有活下去的念头。但是也别盼的太久太好,因为事实总是残酷的,你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嗯。” 小公主点了点头,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忘忧蹙眉别过脸,柳飞絮则伸手把小公主轻拥入怀,拍着背无言安抚。 很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回程路途遥远,忘忧让蝶儿陪着她一起回去。她本就独身惯了,苏莫邪当初让蝶儿过来陪她,权当是替她找个伴。现在既然有柳飞絮在,那么蝶儿也大可回皇城去了。 “两位姐姐多保重,韵之回去后,一定会多多写信给你们的。” 马车上,小公主拉着忘忧和柳飞絮的手,强忍着眼泪,依依不舍。忘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叮嘱她一路小心,回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莫邪派了一队兵马护送小公主回去,城门开,马车渐渐奔远。小公主探出半个身子,拼命的挥着手对忘忧和柳飞絮道别。因为眼泪决堤,所以眼睛模糊不已。所以没看见城墙之上,那迎风而立的冷面少年,紧锁眉头眼中满是不舍。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使命。一个人的情感早已无关紧要,因为背负的太多,所以已经连最简单的承诺都给不起。 因为不知道自己会何时死去,所以不敢有牵挂,不愿连累任何人。如果马革裹尸就是他最后的宿命,那么至少他在死的时候,不希望看见有个人为他哭的太伤心。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楚寒赶走了夏韵之后,站在城楼上吹了一整夜的寒风,冻得整个身子都僵硬麻木。 没有人知道,夏韵之受风寒发高烧的那个夜晚,楚寒站在窗外,听见小公主一声声喊着自己的名。他嘴唇咬出血,心都拧在了一起。 回去吧,回去也好。听忘忧姑娘的话,如果能忘记,就把他忘了吧。 ------------ 第六十二章:救人 墨云溪的到来,让士兵们又大受鼓舞。毕竟在他们的心中,墨云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崇仰她,膜拜她,似乎感觉只要有她在,他们就一定会无往不利。 苏莫邪回来的第一个天夜里,就召集了一干将士密谋开会。忘忧之前因为严词拒绝过,所以苏莫邪也不在派人去找她。 不过第二天,听说大军又要去攻打岚城,并且苏莫邪又坚持让她一并跟着去的时候。忘忧顿时觉得,她的脖子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怎么也逃不掉了。 同样的一顶轿子,同样的两个人。忘忧和柳飞絮坐在轿子里,不明白既然墨云溪都来了,怎么还偏偏要带上她? 这一次,不同上次派人去城下呐喊叫嚣。楚寒长刀横扫,骑马来到城下直指站在城墙之上的沈彦。 “下来受死!” 沈彦挑眉一乐,“哎哟?手下败家,居然敢跟小爷我这么嚣张?” 这么说着,沈彦就转身走下城楼,欲出城去迎战。沈离心防有诈,刚想去阻止他,却被一旁的大皇子沈耀给拦了下来。 “三弟何必这么紧张?咱家七弟厉害着呢,上一次不就占得上风么。没事没事,就让他出城去比试比试。万一对方有诈,我们马上去助他,不就成了?” 沈离向来跟沈耀不合,虽然自己是主帅,但碍着对方是自己的大哥,多少要卖点面子。所以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再加上沈彦已经走远,想拦也拦不住,便只能这么依着了。 城门开,沈彦骑着黑马手握长枪出了城。还没来得及奚落几句,就见楚寒提着刀直接砍了过来。沈彦忙着出招去挡,想着这小子今个是吃了什么东西,怎么杀气这么重?莫不是上次输了回去,给那青衣将军惩治了吧? 沈彦自然不知道楚寒这边的故事,自打小公主走了之后,冷面将军就更加冷了。平日里将士们都知道他面冷心热,也与他相处的挺好。但这几天,任谁见了他,都不敢去招惹。那脸色那里是冷?简直就是阴寒的可怕。 如今他手起刀落,下手毫不留情,大有不见血光不收手的念头。性命攸关,沈彦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拿出全力应对。 而这时,后方的苏莫邪手指一勾。一声狼啸响起,只一眨眼间,数百头雪狼从大军里冲出,直奔沈彦和楚寒方向而去。 沈离眼神一凛,冲下方喊道:“阿彦,回来!” 沈彦和楚寒这会儿打的正欢,哪可能轻易收手?所以不顾沈离的劝告,仍旧与楚寒痛厮杀。 沈离抿唇转身,大声命令。“出城掩护七王爷,弓箭手准备。” “是!” 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手全部站好位置待命。雪狼奔跑的速度极,随着沈离眯起眼眸一抬手,指挥官大喝一声:“放箭!” 哀嚎声响起,有的雪狼跑得,没射中,有的则中了箭倒在了地上。速度最的那一只,已经奔到了沈彦的身前,张开嘴就要咬上马腿。沈彦眼疾手,一枪刺了过去,鲜血染上眼眸,他手臂一震,挑飞了那只雪狼的尸体。 染了血,便杀红了眼。此刻的沈彦就像是入了魔,任由城内奔出来的士兵怎么劝阻,他就是不听不理,追着那楚寒而去。 擒贼先擒王,沈离不好对付,沈彦却简单的多。因为之前见过这位七王爷的英勇,所以苏莫邪原本的计划,就是引他入瓮,擒之杀之。这样一来,沈离少了一个得力帮手,大溟的军心也势必瓦解。 忘忧在轿子里看的焦急,知道这是苏莫邪的计谋,无奈又没办法提醒沈彦。只能眼看着沈彦一步步朝这里逼近,就要踏入苏莫邪的陷阱。 而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来,正中楚寒的右肩。他痛呼一声跌下了马,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沈彦回头望了一眼,之后翻身下马,长枪直逼楚寒的咽喉,笑的肆意张狂。 “我三哥的箭术如何?就凭你也想引我上钩,简直就是做梦!” 那厢苏莫邪眯起眸眼,抬头望向不远处城墙上拿着长弓的男子。眸光微闪,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轿子里,忘忧见沈彦没有中计,不由心定了定。可乍一见楚寒被俘,顿时又烦恼起来。 “傅将军,你说小将军,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苏莫邪冷然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忘忧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傅青衡一直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神色严肃。听见苏莫邪这句话后,淡淡回道:“技不如人,救也白救。” 苏莫邪闻言淡笑,竟也没反驳,挥了挥手,示意大军回城。 忘忧眼皮子直跳,真真没想到苏莫邪和傅青衡当真就这般冷血。他们这一走,摆明了就是抛弃楚寒,以及那数百头的雪狼。 轿子抬起,转了方向。忘忧搅着衣襟,身子直抖。柳飞絮看在眼里,垂眸幽幽道:“不必这样,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君王皆冷血,你看开些。” “我怎么看开?那是楚寒啊!是韵之豁出一切深爱着的男人啊!” 她才不管楚寒是什么雪国的副统帅,什么苏莫邪的一员猛将。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对夏韵之而言有多重要!小公主的心思,她全都看在眼里。这人才刚刚离开,楚寒就被苏莫邪抛弃了。 什么儿女情长在国恨家仇面前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这些男人的心都是铁做的吗?英雄好汉,帝王之位,天下江山,他们拼了命去争夺的东西,就为了换来心爱之人的肝肠寸断么? “姐姐,宫女们都说我傻乎乎的好骗,其实她们才好骗呢。因为她们只以为是楚小将军不解风情,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不爱我。可是…可是……” “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我,我还是喜欢他……” 小公主含着眼泪强颜欢笑的模样历历在目,忘忧透过轿帘望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终于还是狠不下心。 “小白!” 拍了拍红色大氅的帽子,一团白白的小东西从里面跳了出来。它落在地上,抖了抖身子。柳飞絮尚在不明所以中,就见忘忧接下披风,把小狐狸递到了她的怀中。 “妹妹可有遮住面容的帕子?” “你这是?” “救人!” ------------ 第六十三章:蒙面女子 雪国的轿子里白光一闪,一只雪白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随后,轿子里跳下一名蒙面女子,翻身一跃,直接上了那只庞然大物的背。 “陛下。” 傅青衡出声询问,苏莫邪微微摆手。“随她去。” 忘忧骑上白泽,直奔沈彦和楚寒所在。此刻,那些没中箭的雪狼也纷纷往回奔跑。忘忧就这么穿梭在狼群中,目光灼灼,毫无畏惧。 沈彦本是见苏莫邪撤退,他便想擒住楚寒先回城。却没料到远处奔来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上面还坐着一名女子。 随着对方越来越近,那熟悉的身形那眉那眼。沈彦僵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直到那庞然大物走到了他的身前,他才找回了思绪。 “三哥!” 沈彦猛然回头望向那站在城墙之上的白衣男子,见他满眼惊讶,虽是极力忍着,却也看得出十分激动。 “是木头,是沐烟啊!” 沈彦大声喊着,又回过头紧紧盯着那骑在白泽身上的女子。他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这么一眨,人就会不见了。 忘忧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不曾想这样也被认了出来。白泽见沈彦停了手上动作,便趁势直接一爪子抓过受伤的楚寒,把他扔到了自己的背上。 “你认错人了。” 忘忧拍了拍白泽,示意它赶紧回去。白泽领悟,转身就跑。可沈彦哪肯就这么轻易放她走?银枪扫过,又怕伤着她,于是便疯狂的追了上去。他骑上马追赶,拼了命般的伸出手,就想抓住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而这时白泽像是察觉到了,抬起爪子就欲拍向他。 “别!”忘忧急忙制止,“别伤他。” 白泽嘶吼一声,只能不甘心的放下爪子,继续往回跑。 “木头,木头!我是小七,我是小七啊!” 沈彦喊得急切,语气都有些颤抖。忘忧眼看着在这么追下去,就要到雪国军队的势力范围了。不由拍了拍白泽停下,转身瞪向了他。 “回去!” “木头,是你对不对?你怎么蒙着脸呢?我是小七啊,你说过要回来见我骑马杀敌的样子的,你忘了么?” 沈彦此刻已经完全乱了分寸,试问一个他以为死去的人儿,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怎么不激动?让他如何不慌乱? “我都说你认错人了,赶紧回去!” “认错了么?那你把帕子摘下来让我瞧瞧。木头是什么样子我记得可清楚了,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沈彦来了脾气,打死不肯走。而就在此时,城墙之上的大皇子沈耀勾唇冷冷一笑,见沈离僵硬的站在那里,像失了神一般。伸手就夺过一旁士兵的弓箭。拉了满弓,对准城下那白泽背上的女子。 “小心!” 多年的习武经验,让沈彦透过风声就能知道哪里有危机。他猛地扑向忘忧,两人摔倒在地。忘忧大惊,忙着坐起身推开沈彦,却被他紧紧握着双手,死活挣脱不开。 她蒙着面,就代表此刻并不想暴露。她还没有准备好与沈离相见,若不是今日楚寒出了事,她还会一直躲下去。 “你——”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沈彦肩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忘忧心中一突,这才发现沈彦中了箭。 城墙上,沈离一把夺过沈耀手上的弓箭,怒斥道:“你做什么?” 沈耀耸了耸肩,一脸无谓的表情。“你说我在做什么?那小妞是雪国那边的人,真不懂老七为什么护着她。啧啧,老三你说,老七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沈离懒得与他废话,狠狠把弓箭摔在了地上。足下轻点,从城墙之上飞跃而下。士兵们见两位王爷都出了城门,便赶紧都出来护着。 忘忧见此情景,知道如果再不走,不仅楚寒走不掉,连她自己都别想离开了。心中一狠,挣脱开了沈彦的钳制。 “木头。” 沈彦受了伤,脸色泛白,声音都开始虚弱起来。忘忧见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眼睛一闭,决绝的回到白泽背上,速奔远。 “木头!” 沈彦想再去追,无奈肩上的伤令他痛苦不堪,整个手臂都已经抬不起来。但他依然倔强的站起身,刚想继续去追,就被人拦了下来。 “三哥!三哥,是木头,是沐烟!你赶紧去追她,赶紧把她追回来。” 沈离伸手扶着他,瞥了眼他肩上的伤势,并没有去追。他站在原地,望着那越来越远的人儿,不知是不是风沙肆虐迷了他的眼,还是他又入了迷障。 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让人以为是幻觉,却偏偏来的那么刻骨铭心。他终于明白羽落的反常,终于知道他为何知情不报,撒谎骗他。原来轿子里的那个人,竟是她。 这一仗,虽然是苏莫邪撤退了,但是他反而觉得是自己输了。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两次攻城,苏莫邪都能那么悠闲自在的坐着龙辇来,不像是来攻城掠地,倒像是来观赏风景。原来,他有足够的筹码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活着,还活着……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狂风飞舞,在耳边呼啸。但此刻沈离却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那是死灰在复燃,那是血液在躁动。 不愿想见也好,忘了他也罢。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三哥?你没事吧?” 沈彦望着他,见他这般怔然的模样,也不在去催促他追人。 “啊。没事,没事。” 他怎么可能有事?他很好,从未有过的好。自从母妃去世以来,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若不是此刻在城门前,身后有众多将士看着。他甚至都想跪下来感谢上苍,感谢它把她还给了他。 忘忧坐在白泽背上不曾回头,却也能感觉到身后那灼热的目光。她心跳不止,身子都有些颤抖。 沈离,我回来了。没有如你所愿的死在岩洞里,不知你此刻会作何感想? 不远处,苏莫邪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傅青衡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人果真是妖孽转世,越发邪乎。 ------------ 第六十四章:斗嘴 “木头!” 沈彦自床上猛然坐起,动作过猛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疼的他呲着牙直抽气。 沈离在旁看见,笑着打趣。“怎么?我们英勇无敌的七王爷,也会怕疼啊?我当你是铁打的不怕死呢,都不听我的劝告直奔敌军就冲过去了。” 沈彦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忽的想起了什么,忙睁大眼睛问道:“三哥,那个人是不是沐……” 话说到一半,被沈离陡然制止住。沈彦莫名所以,狐疑张望。乍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哟,七弟你醒了啊?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大皇子沈耀悠哉的模样,好像完全不知道沈彦那箭伤就是出自他的手似的。不出意外的惹来沈彦一记白眼。 “拜大哥所赐,好得很!” “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哦,对了,今个在城外让七弟舍命相互的那名女子,是七弟相熟之人?” 沈耀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的沈离。今日风大,但他耳力不错。如果没有听岔,老七口中所喊的名字,像是沐什么。 虽然最后一个字没有听清,但是单单就沐这个姓氏,就足以让他起了疑心。沈耀不知道雪国是有多少户人家姓沐,但在大溟,这个姓氏,只有一家! 老三之前娶的就是沐家的大小姐,听说还挺宠爱。后来在玄武山小树林,他也曾与他们争锋相对打过照面。之后他不小心着了道,被一些怪事迷惑住,待丧气回京的时候,才得知老三那小媳妇没有一并回来,似乎是死在了玄武山。 他对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没有兴趣,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也与他无关。不过他倒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嘲笑老三当初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这就是命!早知如此,当初干嘛替她挡那一箭?到头来还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今日有风沙弥漫,加上那小女子蒙着面,所以他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光是那身形,看上去已有八分相似。加上老七老三那异常的反映,他就猜测,那人多半就是沐烟。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这般,那事情就好玩了。她要是没死,就依然是老三的媳妇。那么她如今帮着雪国叛乱,这要被父皇知道了,老三可就倒大霉了。 “大哥你说谁呢?” 沈彦一脸茫然,愣愣的望着沈耀。沈耀一怔,忙比划道:“就是那个骑着长的像大猫玩意的女子,蒙着帕子奔过来救走了雪国那位小将军那个。” “哦~你说她啊!” 沈彦了然的点了点头,沈耀心中一喜,静待他主动招供。却不料沈彦又摇了摇头,满脸无辜的丢出了三个字。 “不认识。” “……”沈耀气息有些不顺,不死心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我在城楼上看见你一直喊着她追着她不放,后来还替她挡了我那一箭呢!这会儿跟我说你不认识,谁信呐!” 沈彦挑眉讶然。“怎么就没人信啊?三哥就信!三哥你说你信不信我?” “信!” “你瞧!三哥就信我!” “……” 沈耀被他们兄弟两这一唱一和的给气的不轻。干脆也不跟他们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我告诉你们,别跟我在这装!那女子是沐烟对不对?她没死对不对?好哇,堂堂沐家大小姐,瑞王府的三王妃,居然帮着雪国叛乱。老三,你说这事要传到父皇耳朵里,他该怎么处置你?还会不会让你继续守着这岚城了?” 沈离不作回答,看样子,似乎都不想搭理他。而沈彦则笑了笑,乐呵道:“大哥,今个城楼风大,是不是把你给吹傻了啊?你说那女子是沐烟,谁信呐?三哥你信不?” “不信。” “你瞧!连三哥都不相信。” “……”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的道理,沈耀算是彻底领悟了。他气愤的直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很好!你们尽管装,千万别给我找到证据,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话音一落,沈耀便直接扭头走人了。听见脚步声走远,沈彦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而望向了沈离。 “三哥,她没死对不对?那个人是她对不对?” “嗯。”沈离点了点头,压抑着心里的情绪。“你没看错,是她。” 沈彦闻言眸子一亮,虽然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奕奕的。 “那三哥你之前说她……” “我也不知道。” 沈离摇了摇头,眸子闪过一抹疑惑。“我是亲眼看见她被埋在石洞里的,只有我和羽落两个人逃了出来。坍塌成那样,河水全部倾泄入洞,所以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今日我在城楼之上看见……我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怎么活下去的,但是没错,是她,一定是她。” 见沈离眼里闪烁的光芒,沈彦便不再问他过往。但想起她是从苏莫邪的轿子里出来的,不由皱了皱眉,不解道:“三哥,我们既然知道是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意思很明了,沐烟还活着,但是活在雪国,活在苏莫邪的身边。虽然不明白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肯定是要把她带回来的。 “先不管这些,人还活着就好。但是想必她恨透了我,我去寻她,她不一定肯跟我回来。” “我去!” 没等沈离说完,沈彦就开始自告奋勇。沈离蹙眉摇头,马上否决。 “你这性子我放心不下,今日在城外就是最好的例子!苏莫邪摆明了引你上钩,你还不听我劝一路追着那小将军。日后若是你见了烟儿,她若执意不肯跟你走,你肯定耐不住性子要闹出事来。我可不想岚城守住,却守不住你这个弟弟。” “嘿嘿!”沈彦赔着笑,一脸讨好。“三哥你放心嘛,我保证绝对不会胡来的。我就偷偷的去边城,把木头带回来。她跟我走最好,不跟我走,我就敲晕她直接绑回来。反正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你就让我去吧!” 沈离眯起眼,淡淡道:“敲晕绑回来,在你的意识里,不算是胡来吗?” “呃……这个……” “我说不许你去,就是不许!再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回皇城陪母后去!” 见沈离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沈彦也只好闷闷的点了点头应允。谁让他就是怕他这位三哥呢。无妨,不让去就不去吧。反正至少他知道木头还活着,这样就好,这样已经够了。来日方长,总有再见面的时候的! ------------ 第六十五章:逢场作戏 忘忧带着楚寒回来的时候,所有士兵看待她的目光里,又多了层敬佩。今日苏莫邪之举,让不少人寒了心。想他连楚小将军都能抛弃,那么他们这些士兵,岂不是更加不当一回事? 苏莫邪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眸光流转间,站上了一处高台。 “我知道在场的众人对我今日抛下楚将军一事感到不满。但是岚城高墙之上,有数名弓箭手埋伏,我们死去的雪狼兵,就是最惨重的例子。如果要去救楚将军,你们中很多人的下场,就会如同那些死去的雪狼一样!” 此话一出,很多人低头沉默了。苏莫邪从袖兜里拿出一把匕首在手上把玩,接着道:“对,我可能是有些无情。但是为了你们,为了不能牺牲更多人的性命,我只有抛下楚将军。好在我们的忘忧姑娘英勇,把楚将军给救了回来。有功的,我自然有赏,但是有罪的,也一定要罚!” 这么说着,苏莫邪陡然反过手,就这么把那把匕首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左肩。 “陛下!” 伴随着一阵阵惊呼声,苏莫邪却笑了起来。“楚将军以身诱敌,受了伤。我置他不顾,这一刀就算是对我的惩罚。我始终相信雪国儿郎都是最英勇的汉子,你们不惧生死,不怕险阻,为了我雪国的将来,甘愿付出一切。我苏莫邪在此对你们发誓,待日后天下统一江山尽归我手,我绝不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每个人都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一番话,说的众人热血沸腾。一个举动,又重新唤回了众人的拥戴和信任。忘忧站在那里,深深觉得苏莫邪的可怕。懂得蛊惑人心,才能成就大事,苏莫邪无疑是个中高手,而且完全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耳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忘忧闭目摇了摇头,去老军医那里探望楚寒的伤势。殊不知这楚小将军是不是也跟外面这群士兵一样,依然会对苏莫邪死心塌地。 基于上次小公主那件事,老军医对忘忧可算是认识了。而且听说这楚小将军就是她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这下见到她,不由更加佩服不已。 “姑娘来探望小将军?” “嗯,他怎么样了?” 一见到床上那脸色苍白的少年,忘忧心里一突,冷不丁就想起之前沈彦受了伤,却依然抓着他的手不放的倔强表情。 “没事没事,好在这箭射偏了,看来对方也不是存心要置小将军于死地。” 老军医行医多年,看遍了各种伤口。这一箭创口不大,一看就是从远处射过来,减缓了力道。但是既然能有如此精准的箭法,却偏偏避开心脏射中了肩膀,所以想来,射箭之人并不想杀人。 “那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忘忧不想多问这伤口之事,看见楚寒还一直昏迷不醒,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一方面又不由感叹,好在小公主走的及时,不然这会儿多半又要哭得眼睛红肿了。 “哎……” 老军医闻言轻叹一声,满是无奈。竟神神秘秘的瞧了瞧四周,看见没人过往,才悄然道:“姑娘是明白人,难道不知道这伤在肩膀,痛的却是心啊!” 忘忧挑眉望他,“军医指的是小公主?” “不然还能有谁?” 老军医虽然一把年纪了,却十分八卦的样子。他瞧了眼病床上的人,不免轻叹了一声。 “自打小公主走了之后,小将军就消沉的厉害。说起来也是天意弄人,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这一对小两口该有多好啊。小公主明理懂事,小将军沉稳内敛。你别看这一路走来,小将军对小公主不理不睬的,其实我每晚都能看见小将军站在小公主的屋前,看见她屋子熄了灯,才转身离开。” “哦?竟还有这事?” 忘忧闲来无事,便干脆坐下细细听老军医讲。 “嗯。小公主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生病那会儿,不是我开了方子么?那药就是小将军亲手熬的。一个傻姑娘,一个傻小子,如果是生在平凡人家,早就幸福美满的在一起了。可偏偏一个贵为公主,一个肩负重担。一个以为对方不爱她,只是利用她。一个傻乎乎的什么都不说,什么承诺都不敢给。结果闹成了现在这样。” “小将军其实是在害怕吧。” 忘忧轻语呢喃,惹的老军医又是一声轻叹。 “可不是么!他背负的太多,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着回去。他哪里不知道小公主对自己的感情,可他还不起啊!他怕自己说不准哪一天就死在了战场上,那小公主该怎么办?他就是害怕那个傻丫头会伤心难过,才一直对她置之不理,故意说些话气她。” 老军医一拍桌子,感概万千。“后来你瞧,白城出了事,夜君过来了。小公主最后终于被他气回了夜国。她这么一走,小将军就傻了吧?我听说今个小将军是被城墙之上的某个人射箭伤到的,我不信以他的功力,躲不过那支箭。多半就是心里有事,压根没注意到,这才中了招!” 忘忧定定的瞧了瞧病床上的楚寒,忽的悠悠道:“军医认为,小将军是真心对小公主的么?” 老军医闻言,立马吹胡子瞪眼。“我一直当姑娘是明白人,敢情你这会儿还怀疑小将军对小公主的真心呢?” “不是怀疑,是一直就那么认为的。毕竟动机不纯,谁知道他是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忘忧口不饶人,说话就是实打实的,不带委婉。老军医啧啧嘴,点头道:“姑娘这么想,也不无道理。但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想跟姑娘你说句实在话。” “这女人对男人动了感情,表现的可能要明显些。她们会做一些好吃的糕点,会绣一些荷包啊,香囊之类来送给心爱之人表达爱意。她们嘘寒问暖,会亲手缝一件衣服,在深夜泡一杯茶。这些举动任谁见了,都知道她们的心意。但男人对女人,正好恰恰相反。” 老军医似乎想起了一新年往事,讪笑了一声,接着道:“我不知道姑娘你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男人,我就以小将军为例子来简单说说。一个男人如果宁愿每个深夜都守在你的门前,只为看你安然入睡。一个男人如果宁愿自己藏着苦,只为盼你日后过的幸福。一个男人如果宁愿你误解他埋怨他,也故作逞强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却为你默默熬着药,看你又回到活蹦乱跳的模样,才放下心来。这样的男人,你觉得他如果是逢场作戏,会不会演的也太入戏了些?” ------------ 第六十六章:何以忘忧 逢场作戏么? 忘忧可有过很深刻的印象呢,因为她也遇见过这样的男人。演技绝佳,骗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在府里的日子自然不用说,出发去玄武山的路上,也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后来遇上了大皇子的伏击,那人甚至还替她挡了一箭。这一箭曾让她死心塌地,却在石洞崩塌那一瞬,散的灰飞烟灭。 可如今听见老军医这番话,她不由又有些迷茫了。那人对她,到底是不是逢场作戏?还是多少存着点真心呢? 从老军医那里回来,柳飞絮递给了她一张纸条。是小公主从夜国寄过来的,内容不多,大致就是表达关切之意罢了。从头到尾,竟没有提及楚寒半个字。 忘忧本想告诉她,楚寒受了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呢。但提起笔来想了想,最终还是只字未提。 既然小公主都有心回避了,她何必去故意撩拨? 柳飞絮见她有些不对劲,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毕竟今日在岚城外,她冲出去救人时,多半是与沈离沈彦撞见了。 忘忧摇了摇头,忽的抬头望她。“飞絮,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在溟国吃了那么多苦,却还要回到苏莫邪的身边呢?” 柳飞絮一愣,后坐下来笑了笑从容回道:“因为舍不得啊。” “舍不得?” 忘忧皱起眉,陷入了迷茫。就因为舍不得,所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么?就因为舍不得,那些任人糟践的日子就可以被遗忘么?就因为舍不得,所以什么都能释怀?什么都能被原谅? “嗯。舍不得。” 柳飞絮点了点头,悠悠道:“其实我本没有打算回来的,因为自从去了溟国当细作,就没想过自己能活多久。而且知道就算日后成功了,这残破的身子也没脸回来见任何人了。我不在是公子的那个傻丫头,公子身边也有了更适合他的人。所以我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离开?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自己找个清静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或许还能再遇见个合适的人,两个人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呵~”柳飞絮轻笑,“刚不是说了,因为舍不得啊。” “舍不得雪国,舍不得那洁白的落雪,舍不得芬香扑鼻的梅花,最重要的,是舍不得那个人。” 柳飞絮笑的淡淡,却怎么也掩不住眸子里的落寞。忘忧看在眼里,不免为之感伤。 “飞絮,你说这世上还有美好的爱情么?” 话题陡转,忘忧望向窗外,眼神幽幽。柳飞絮倒也适应的极,点了点头十分肯定。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比较难遇上罢了。谁要是遇上了,一定要懂得珍惜。” “那你说,韵之和楚寒,他们能在一起么?” 今日楚小将军受了伤,柳飞絮也是知道的。现如今看忘忧这反常的状态,想必也是受到了什么感触。 “不知道。” 柳飞絮很想给自己也给忘忧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那一个“能”字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给出这个模糊的回答。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忘忧喃喃出声,盯着桌上那小公主寄过来的纸条发着呆。柳飞絮知道她今日必然是有心事的,遂静静陪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寂静半晌后,忘忧终是开了口。“飞絮,我今个见到沈离了。就远远看了他一眼,见他朝我这边走来,便吓的赶紧逃走了。你说,我明明应该很恨他才对,应该是他怕我才对,怎么反而是我逃走了呢?” “我以为我早就释怀了,等日后见面,定要看看他吃惊的模样。可今日我见着他,反而是自己颤抖的厉害。沈彦抓着我的手,喊我木头,我突然间就有些迷茫了。我是忘忧,不是沐烟,可心里若是放不下,又何以忘忧?” 柳飞絮拍了拍她的手稍作安抚,“你应该试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沐烟,人这一生,哪可能没有烦恼忧愁?你忘忧一名,实则就是美好的期望罢了。既然心里放不下,那就不必放下,做回你的沐烟。你若是信我,就回去他的身边,三王爷必然会视你如珍宝,再也不会伤害你分毫。” 忘忧像是没听见,眼里还是一片茫然。 “既然你说他这般好,那我当初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为何偏偏要伤我一次才知道愧疚后悔?” “你该往好处想,不能陷入死胡同。我可曾告诉过你,我去溟国当细作,就是为了毁了你们沐家?” “毁了沐家?” 忘忧愣了愣,她一直以为柳飞絮是去打探情报的,却不知道她的目的竟是对付沐家。 “嗯。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沈离,而是你。沐家血脉特殊,承袭大祭司之位的人,都有通天的本领。所以只有毁了沐家,才能确保雪国无后顾之忧。其实在瑞王府,我几次三番都想对付你,无奈不知是你太聪明还是运气好,总是被你逃过。后来我无意间打探到,朝廷里有很多官员似乎都对你们沐家颇有微词,所以才选择静观其变。” “三王爷一开始或许对你存了杀意,但是后来的相处你多少也该明白些,他若不是对你动了真情,怎可能处处护着你?若不是你执意要跟他去玄武山寻找御魂壁,他也不会如此为难。厩遍地都是沈独逸的眼线,三王爷想尽办法不让你跟沐家人扯上关系,你却偏偏要掺合进来。当时大皇子有心与他竞争太子之位,他若不杀你,如何能取信与他的父皇?” 听到此,忘忧扯了扯嘴角。“那这么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身在帝王家,凡事都身不由己。” 柳飞絮想起在边城闹鼠患的那一夜,沈离劝她一起离开时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是不是当初如果他也这么劝沐烟跟他一起走,也就不至于弄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三王爷向来孤僻惯了,心里好不容易有了个人,还生生给自己害死了。你当他真是冷血无情,不会难受?沐姐姐,听妹妹我一句劝,回去王爷身边吧。” ------------ 第六十七章:唱戏 忘忧屋子里.麒麟和白泽趴在她的脚边.小狐狸依然在她的怀里闭着眼假寐. “回不回去还不是看你的意见么.要我说.我是不想回去.毕竟当初那小子存心害你.他要是真舍不得.早在石‘门’关下之前.就会把你救出去.可到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你被关在里面了.“ “哎呀.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女’娃娃这不是释怀了嘛.” 白泽在旁边‘插’着话.有些不同意麒麟的意见.“我见那年轻人‘挺’好的.一脸痴情样.‘女’娃娃要是回去.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在伤害她了.” “你保证个屁.” 麒麟瞪了白泽一眼.沒好气道:“你知道什么啊.在这趴着说话不腰疼的.你哪只眼看见他痴情样了.那小子明明就是个面瘫好么.当初他带着‘女’娃娃來我的地盘.也就看着‘女’娃娃的时候.才偶尔笑一笑.” “那不就是嘛.” 白泽也沒好气的出声反驳.“那不就代表他还是在乎‘女’娃娃的嘛.再说了.趴着说话本來就不腰疼.” “……” 两个小家伙杠上了.互相瞪着眼谁都不甘示弱. 忘忧本來是想询问它们的意见.结果沒问出个所以然.倒是让它们起了内讧.不由轻叹一声.抿了抿嘴颇为无奈. 这时.她怀里的小狐狸睁开了眼.抬头瞥了她一眼后.嘀咕道:“舍不得就回去.舍得就不回去.总之不管你回不回去.这边城.你不能待.” “为何.” “是非太多” 小狐狸声音虽然像小孩子.语气也是随意淡淡的.但是却透着说不出的严肃认真. 忘忧其实又何尝不知道.这边城当然是非多.她越是待下去.就会越容易牵扯上一些抛之不去的感情.好比小公主和楚寒这一对.好比墨云卿和墨云溪那一对.还有柳飞絮.还有苏莫邪.还有沈彦.还有沈离. 牵扯的太多.她就越不容易脱身.现在即便是她想回去.也很难抛下这边的一切.夏韵之对她而言就如同亲妹妹一般.她是绝对不能放下不管.自己一走了之的. 还有墨云卿那边.不听那个故事倒也罢了.既然自己一时好奇问了出來.也不能置之不理.不管不顾. 最重要的.还是苏莫邪这边.这个妖魅的男人心思深沉.当初透过墨云溪.去雪山里找到她把她带回白城.如此大费周折.想來就不可能会轻易放她走. 柳飞絮劝她回去沈离身边.却不曾想.如今怕是早已容不得她自己做主了. “姑娘.” 屋外传來敲‘门’声.唤回了忘忧的思绪.她开口应了声.只听‘门’外那人道:“陛下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苏莫邪回來后为了稳定军心.拿出匕首刺了自己一刀.苦‘肉’计用的漂亮.效果也相当显著.按道理來说.他这会儿多半在屋子里休息呢.何故又派人过來找他.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站起身‘摸’了‘摸’麒麟和白泽的脑袋.两只神兽便自觉的缩小身子跳回了她红‘色’大氅的帽子里.小狐狸难得主动开了口.叮嘱道:“此人很危险.待会儿他要你做什么都别答应.切记.” 忘忧点了点头.便打开‘门’往苏莫邪的屋子走了去. 苏莫邪像是刻意等待她的到來似的.连‘门’都沒有关.忘忧走到‘门’前.就看见那妖魅的红衣男子躺在软榻之上.衣衫半解.肩膀处缠着厚厚的纱布. “陛下不冷么.” 忘忧这么说着.已经走进屋子里.顺手把‘门’给关上了.若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忘忧自然不会做出此等有损清誉的举动.但如果屋子里还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就沒什么需要回避的了. 此刻.那小‘女’孩就站在苏莫邪的身旁.身上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小脸虽然脏兮兮的.却也掩不住她那双明亮双眸的神采. “这是.” 忘忧挑眉疑‘惑’问道.苏莫邪淡淡一笑.“是之前在墨城的难民.这边城百姓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沒带上.我便开了城‘门’把那些难民给放了进來.安排住处.分了食物.” 忘忧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些日子她走在街上.发现多了好多陌生的百姓呢.原來是苏莫邪突然转了‘性’.莫名其奥妙的慈悲起來了. 苏莫邪瞥她一眼.像是明白她此刻心里正在想什么似的.嘴角稍稍扬起. “明日就是年三十了.虽然现在战事紧迫.但毕竟是个节日.总是要过一过的.姑娘可曾听过戏.” 忘忧自从來到这里.就对日子的概念很‘迷’茫.这会儿听苏莫邪这么一说.才发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一年了. “听过.” “那.姑娘可会唱几句.” 忘忧挑眉.不明白苏莫邪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沒等她疑问.就听苏莫邪解释道:“是这样的.明个晚上我想在外面搭个戏台.邀所有士兵和百姓过來看看戏.你知道这军营里面也就你和飞絮两个‘女’子.那些难民.连吃饱都成问題.更是不可能看过戏了.” “陛下的意思是.” “我就想着.就你和我还有飞絮.再找几个士兵.由墨先生奏乐.我们联手演一出.就当犒劳士兵.慰问百姓了.” 忘忧本來沒觉得有什么.但乍一想起刚才小狐狸的警告.便摇了摇头张口‘欲’拒绝.可沒料那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姑娘.突然抓过她的裙摆.抬头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期盼. “姐姐.你会唱戏么.妞妞一直想去看戏.可娘亲说我们沒有钱.看不起.我本來想偷偷溜进去.可却被‘门’口的两个叔叔给抓住了.娘亲抱着我跪下來苦苦哀求.却被他们打了一顿.妞妞不懂.妞妞只是想去看戏.为什么他们要打娘亲呢.” 忘忧一怔.拒绝的话语哽在喉咙里.一时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姐姐.刚才这位大哥哥告诉我.他说明晚他就唱戏给妞妞听.可是他一个人唱不了.所以需要找姐姐來帮忙.姐姐你会唱戏么.你明天晚上会唱给妞妞听么.” 忘忧垂下眸子.顿了半晌后.终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着小丫头雀跃的欢呼声.软榻上的苏莫邪.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而忘忧怀里的小狐狸.则不着痕迹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 第六十八章:长袖起舞 年三十,边城, 除了在城门上看守巡逻的士兵之外,此刻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临时搭建好的戏台边。 听说今个他们的陛下,会亲自登台唱戏给他们听。听说是由墨先生奏乐,忘忧姑娘和飞絮姑娘也会参与。 百姓们早早的占了前头位置,士兵们也不与他们争抢,就寻个空位张望,带着好奇和期盼,睁大眼睛仔细瞧着。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增添了几分过节的喜庆。若不是这座城是抢来的,若不是岚城的溟国士兵就在不远处,有可能随时过来攻城。此刻所有人,或许都会更高兴些。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他们的性命早在打响战争的那一日,就已身不由己。根本没想过还能回去,根本没想过,还能过这一个春节。 难民里,也有一家老小的。士兵们看见他们聚在一起,不由就想起了远方的亲人。一瞬间,他们忽然坚定了信念。这场仗,一定要打赢!一定要活着回去,一定要与家人团聚! 突然,有笛子的声音响起。绵细悠长,曲调婉转,顿时就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众人寻声望去,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吹笛之人,居然是大祭司墨云溪。 碧玉长笛,素手纤纤。墨云溪站在戏台附近的一处屋顶之上,长发随风飞舞,当真就似仙女下凡,让所有人看得入了迷。 紧接着,琴弦拨动,戏台一角,墨云卿长指翻飞,应着笛声,奏出荡人心魄的悠扬曲调。 天际飘下鹅毛白雪,众人不禁抬头望天,想着真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低首间,戏台后方已走出了一个人。 虽是青衣素面,却也掩不住灼灼光华。平日里大家见惯了的忘忧姑娘,此刻已换了身衣裳。长袖挽臂,随着弦乐,轻盈起舞。 “姐姐!那是姐姐!” 台下有个小姑娘兴奋的开口喊道,身旁的大人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忘忧抬眼去瞧,冲那小姑娘笑了笑后,微微张开嘴清唱。 谁,执我之手,消我半世孤独。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 剧情是苏莫邪安排的,熟悉的让忘忧感到害怕。因为他想要表达的故事,是一位女子被心爱之人蒙骗。最后知道了真相,男子拿起刀欲杀了她。 当时苏莫邪跟忘忧这么说的时候,忘忧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和沈离。她定了定心神,强作镇定的问他,新春夜,演这样的戏,会不会不妥当? 苏莫邪笑了笑,满是神秘的告诉她,结局当然不可能是这样。至于到底如何,他且卖个关子,等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 忘忧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之她演完她的戏份,就打算立马回去。 我,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我,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 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这时,又一清亮的声音响起。从戏台后方走出了另一个人。 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绣着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只见他摆手落下,露出了那张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 抽气声响起。虽然众人早就知道陛下今晚会登台表演,但等真真见到了这一幕,才能彻底明白这样的场面,到底有多震撼。 眼眸流转间,苏莫邪拉起忘忧的手握住。嘴角勾起,冲她温柔的笑着。当真如妖孽转世,有迷惑人心的本事。 台下的百姓看的痴迷,士兵们也是一个个聚精会神。连城墙上的守卫都忍不住偷偷的朝这边瞥来。 忘忧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不免有些尴尬。就想着赶紧演完赶紧离开。所以没有注意到,既然是犒劳士兵,那傅青衡去了哪里?没有注意到,台下的人数其实根本不对。没有注意到,那一道道隐藏在周边黑暗里人影。 柳飞絮的出场,让忘忧暂且下台稍作休息。但是她在台下看着,越看越是心惊。而且她也注意到了柳飞絮的表情,似乎也跟她一样有些疑惑。 没错,一切就好像王府大院里发生的故事。但柳飞絮演的不是细作,倒像是冯紫莹的角色。她设计陷害忘忧,最终被忘忧识破,苏莫邪扮演的富家少爷知道后,把她赶出了府邸,之后便对忘忧更加宠爱。 终于,最后一幕到了。忘忧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台下那么人盼着呢,她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走上了台。而这时,苏莫邪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了当初他使用苦肉计的那把匕首。 黑暗的夜,那锐利的匕首印着烛火闪着森森寒光,让忘忧不太敢靠近。无奈台下的人一个个睁大着眼看的出神,都等着后续剧情呢。 忘忧蹙起眉,没等走到苏莫邪的身边,就已经开口说出了台词。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利用我?” 苏莫邪冷冷一笑,也没回她任何话语,就拿着匕首缓缓朝她逼近。 这时,屋顶上的墨云溪停止了吹奏,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墨云卿也停下了手,紧紧盯着苏莫邪。一时间,场面寂静的可怕。所有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在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忘忧见他此刻模样,不由有些慌乱的朝后慢慢退去。可惜戏台位置就那么大,只见苏莫邪舔了舔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紧接着抬起匕首,竟当真狠狠的向她刺了过来。 千钧一发间,一柄长剑飞来,险险擦过苏莫邪额前碎发,钉在了后方板台上,发出“嗡嗡”声响。 苏莫邪停下了手中动作,嘴角扬起得逞的诡笑。然后几乎就在同时,从街角巷口,四面八方冲出好多士兵,最后聚集一地,把一个人围在了中间,封死了他的一切退路。为首的,正是今晚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傅青衡。 百姓们错愕不已,忘忧也愣住了。尤其是当她看清了那被围住的人是谁,一颗心咚的一下沉到了底。 原来如此…… 苏莫邪,你这出戏当真排的极好啊! ------------ 第六十九章:飞蛾扑火 沈离知道.今夜的一切都是圈套.从他潜入边城的那一刻起.或者是更早之前.他的行踪就已经暴‘露’了.他知道这是苏莫邪‘精’心替他安排的.那出戏.那个人.目的就是让他陷入万劫不复.输得一败涂地.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踏了进去.只为那个戏台上的‘女’子.只为了想去接近.想去确认一下那个人真的还在.真的还活着. 他一步步的向前走去.一步步朝那个青衣‘女’子走近.不顾周围士兵的虎视眈眈.不顾此刻情况的危急.只一心向前走着.沒有苏莫邪的命令.士兵们只能按兵不动.任由他穿过人群.踏上了戏台. 此刻沈离的眼里像是在沒有其他.只有那个青衣‘女’子.他走到她的身前.伸出双手抚上了她的脸.触手冰凉.让他的手都开始有些颤抖. “活着……呵.真的还活着……” 像是呓语.像是呢喃.随着沈离灼热的目光.沐烟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对.沒错.自那个人出现后.忘忧便不再是忘忧了 一眼之念.一念执着.注定就此飞蛾扑火.到底谁错谁对.到底谁才是谁的劫难.在这一刻.再沒有人能够分清了…… “沈三王爷这是过來与我雪国子民一起过年的么. 苏莫邪把玩着匕首.满是悠哉自得.他此刻笑的犹如吃到‘肉’的狐狸一般.让忘忧心里一阵阵发寒. “边城如此热闹.你身为一国之君都亲自登台表演了.我能不过來给你捧场么.” 沈离定了定心神.不着痕迹的把忘忧往身后推了推. “哈.”苏莫邪笑的张狂.“正好我这出戏还沒演到结局呢.三王爷这会儿出现.是也想参与一下么.” “我出场费很贵的.你确定请得起.” 沐烟曾与沈离相处多日.却从不知晓他嘴皮子也如此厉害.苏莫邪抚‘摸’着刀刃.一个不小心.手指划破了一道口子.他眯起眼眸.浑身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都愣着干嘛.还不好好替我招待招待三王爷.” 随着苏莫邪话音一落.士兵们一拥而上.刀光剑影.百姓们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纷纷逃窜离开.那明眸的小姑娘被她娘亲抱在怀里.嚷嚷着还沒看完.被她娘亲捂住了的嘴.在拥挤的人群中躲躲藏藏. 沈离拔下刚才钉在板台上面的长剑.眼观四周情势.知道自个儿怕是逃不出去了.而且要真打起來.他也害怕刀枪无眼会伤到沐烟.所以干脆打算先弃剑投降.再寻他法. 可谁料这时.那坐在戏台一角弹琴的墨云卿忽的站起身.竟从长琴下‘抽’出一把剑.一个纵身便來到苏莫邪的身边.动作迅速.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等反应过來.已经來不及了. “都给我退下.” 剑刃抵在了苏莫邪的咽喉处.只稍轻轻一抹.便能了解他的‘性’命.在场的士兵骇然.傅青衡大手一挥.当机立断. “都退下.” 即便是被人挟持.苏莫邪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丝毫不见慌张.他扯了扯嘴角.笑的讽刺. “墨先生当真是我雪国的好子民啊.这件事.想必在你心中已经蓄谋多时了吧.” “是啊.陛下可曾听过养虎为患的道理.” 自从上次沐烟给他出的计划落空之后.墨云卿一直都在思索新的办法.刺杀苏莫邪.是下下策. 可若不是沐烟之前点醒他.他还一直在‘迷’茫等待着.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看破.如今眼见着那平日里淡定从容的姑娘.此刻‘露’出了惶恐不安的表情.他于心不忍.便干脆‘挺’身相处.后果如何.也來不及去思考了. “呵~养虎为患.这说的只是那些沒本事的人.我连数百只雪狼都训的服服帖帖.还怕你这只软弱无能的老虎.” 苏莫邪满是不屑.墨云卿也不与他多说废话.瞥了沈离一眼.见他虽是处于敌军包围之中.却沒有半分怯‘色’.便明白这人绝不简单. 溟国三王爷的名号他也曾听过一些.只不过万万沒料到.忘忧姑娘居然跟他有牵扯.陛下今晚这一出戏.他算是看明白了.就是引君入瓮.全是故意的.他早料到这位三王爷偷偷潜入了边城.早就知道忘忧姑娘与那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便利用忘忧姑娘.好让那人现身. “放他们走.” 别人不知道苏莫邪的真面目.他墨云卿可清楚的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苏莫邪可做的太多了. 云溪和他都是例子.还有那位飞絮姑娘.也是例子.小公主和楚小将军何尝不是他手中的棋子.包括傅青衡.即便是利用关系.也是苏莫邪掌控全局. 墨云卿就是普通的琴师.沒有多大抱负.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云溪能够过的幸福快乐.所以不管他是哪国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一国之主还是别国的三王爷.他只帮他视作朋友的人.只做他觉得对的事. “放他们走.”苏莫邪冷笑.“我辛辛苦苦演这么一出戏.可不是为了成全别人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紧紧盯着对面的沈离和沐烟.什么忘忧.呵.早在他从雪山里找到沐烟的那刻起.就知道她的身份.呵.何止是蛊‘惑’人心的本事.‘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也照样玩的得心应手. 沈独逸已经老了.大溟能跟他相抗衡的.也就只有他的弟弟沈离了.他起初是不知道这‘女’子对沈离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所以才三番四次的带着她去岚城‘门’外挑衅.直到她现身去救楚寒.直到他清楚的看见那城墙之上的人错愕怔然的表情. 那一刻.苏莫邪就彻底明白.他确实得到了一个宝.一个足以压制沈离.让他输得一败涂地的宝. 嘶~脖子上陡然传來的刺痛.让苏莫邪微微蹙起了眉. 墨云卿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不由又重复道:“我让你放他们走.” “好.我放就是.” 出乎意料的.苏莫邪这一次非常顺从.他冲傅青衡挥了挥手.当真示意让他放人.傅青衡虽是皱眉不解.却也配合行之. “都退下.让他们走.” 士兵们听见命令.便纷纷退开站至两旁.沈离不明白眼前那玄衣男子为何要帮自己.但是依然颇为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之后一手握着长剑保持戒备.一手拉过沐烟带着她走下了戏台. ------------ 第七十章:逃离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流郑激楚,度宫中商。感心动耳,绮丽难忘。离鸟夕宿,在彼中洲。” 眼看着沈离带着沐烟一步步走远,苏莫邪竟笑着念出这一首词。这是当初沐烟重伤初醒时,夜国太子夏苍岩在门外调戏小宫女所念。 那时候她心思茫然,苏莫邪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苏莫邪便接了那最后一句,赐了她“忘忧”之名。 “延颈鼓翼,悲鸣相求。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 念完,苏莫邪站在戏台上,伴着寒风,笑的肆意张狂。 “忘忧,你逃不掉的!即便你现在跟他走,也一样得不到任何幸福。你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终究与他走不到一起。收起你那所谓的释怀之心,到头来你会发现自己的善良到底有多愚蠢!” 那一字一句随着冰凉彻骨的寒风灌入耳,打在沐烟的心上冷的吓人。她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瞧,却被沈离伸手搂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不要怕,有我在。”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虽说身边的这人曾经骗过她,害过她。但这番话语,依然还是让沐烟瞬间平复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揪住了沈离的衣襟。这一举动让沈离身子一颤,想起曾几何时,怀中的人儿也是这般信任他,却被他毁的彻底,甚至丢了命。 而现在,她还是肯信他么? “三哥!” 一处屋顶上,忽的跳下了一名男子。众人一惊,这才发觉不知道在何时,居然还有人闯了进来。 沈离蹙眉望向来人,有些不悦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岚城么!” 这要在平时,眼见着沈离生了气,沈彦多半就不敢在放肆了。可这会儿他瞧了眼沈离,在看了看他怀里的沐烟。当即没好气道:“三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还是偷偷来了!还让我别冲动呢,你瞧瞧,被人包围了吧!” 话音落,还没等沈离说话呢,沈彦伸手就捏了捏他怀中某个人的脸颊。直到沈离的眉头越皱越深,那怀中的人儿也开始有些恼怒时,小七爷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 “死木头,还敢跟小爷我说认错人了!信不信小爷我真把你这颗小脑袋给敲成木头?” 沐烟本来是被他捏的有些恼,不过一听见他这番话,当即喉咙一堵,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想起那日在战场上他紧紧追着她的情景,不由退开沈离的怀抱,望着他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沈彦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脸无谓的表情。沈离望了望四周,悄声道:“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趁着有人帮忙,我们赶紧先离开。回到岚城,才算安全。” 沈彦闻言,不由抬头瞥了眼那戏台上被人挟持住的苏莫邪,当即就乐了。看见四周士兵颇多,也来不及嘲讽几句,手中长枪扫过,护着沈离和沐烟赶紧出了城。 看见他们三人都离开了,苏莫邪不着痕迹的对傅青衡使了个眼色。对方了然,带着一小队人马尾随而去。 “墨先生如果现在把刀放下来,我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依旧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苏莫邪淡淡说着,袖中有寒光闪烁。墨云卿原本既然出手帮忙,就有心打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现在带着云溪走。所以听见苏莫邪这番话时,并没有放在心里。 可就在这时,墨云溪飞下屋顶,步走到他的身旁。不似以往那般高贵冷艳,眼里竟满是担忧和紧张。 墨云卿一愣,心中大惊。以为云溪这是在替苏莫邪担心。遂不由猜想,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苏莫邪? “师兄,赶紧放了陛下。” 果然,事隔几年,她终于肯开口跟他说话。可为的,竟是维护别人。 墨云卿眸子闪过一抹哀伤,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他依然没有放开苏莫邪,并且手中的力道又重了重。 “云溪。师傅不是我杀的!是这个人,是这个人毁了我们的家!” 墨云溪望着墨云卿,眸光复杂,难以言喻。沉寂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其实从没有被遗忘。即使曾发誓不会在与他说一句话,不会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但当他有危险时,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却已经下意识的去维护了。 “师兄,你先放了陛下,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好么?” “不好!” 向来温文尔雅的琴师,此刻再也沉着不了。他像是溺水之人,觉得这会儿如果在抓不住一根浮木,就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云溪,你赶紧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别再做什么大祭司了,做回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傻丫头。是师兄愚昧,是师兄当年糊涂。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日后能够平安幸福。” “待在我的身边难道就不幸福么?” 苏莫邪冷冷笑着,无惧无恐。“我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给她足够的自由空间,从没强迫她做任何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我这般纵容,相较于你当初的躲躲藏藏,试问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 墨云卿被苏莫邪这番话堵的哑口无言,怔然间,就见墨云溪朝他走了过来,徒手抚上剑刃。他不敢动,生怕伤了她,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剑夺了过去。 苏莫邪脱离了他的控制,抬手揉了揉手腕,袖中的寒光消失不见。戏台下的士兵见状,立马冲上去欲抓住墨云卿。却没料苏莫邪狠狠瞪过去,只稍一个眼神,就让那些士兵一个都不敢动弹。 “没听见我刚才的话么?我说只要墨先生放开我,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你们耳朵是聋的么?” 士兵们一个个低下头,讪讪的退了下去。苏莫邪没空去理会他们,冷声下了命令。 “备马。” “是!” 有小兵应声,立马去牵了马过来。苏莫邪翻身而上,速奔出了城外,似乎也是要去追沈离他们。 戏台之上,墨云卿瘫坐在地,眼神迷茫,久久无语。墨云溪抱起长琴递到了他的手中,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 ------------ 第七十一章:事发突然 三人出了城门,羽落早在那里等候。见沈离果然带了沐烟出来,心中也来不及感慨,连忙把马绳递给了他们。 “主子,你带着沐姑娘和七王爷先走,我断后。” 两匹马,沈离扶着沐烟先上了马,随后翻身上马与她共骑一匹。另一匹自然是留给沈彦。 “断什么后啊,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了,赶紧跑吧。” 沈彦向来不拘小节,拍了拍自己的马背,示意羽落赶紧上马。 羽落恪守规矩,断断不敢做出此等举动,所以任由沈彦好言相劝,也始终不肯上马。 最后还是沐烟看的急了,下意识的想拍拍兜帽,把小白或者麟儿喊出来。可手臂一抬,水袖长摆,这才猛然发现这会儿她穿的是戏服!事发突然,她根本没有去注意自己的衣服! “等等,我要回去!” 此话一出,可着实让沈离和沈彦都惊讶了。沈离因为心中存着愧疚,所以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但沈彦不管这些啊,当即嚷嚷道:“不是吧木头?我们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你这会儿说要回去,开玩笑呢吧!” 沐烟抿了抿嘴,焦急道:“麟儿,小白,还有小狐狸都在边城呢!” 说到这,沐烟就忍不住轻咒了一声。该死!果然给小狐狸说中了,苏莫邪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小女孩多半也是他刻意找来的,就是看准了她会不忍心,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 还有那出戏,身上的戏服,都是预谋好的! 沈彦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他望向沈离,见他摇了摇头也表示不明白,这才不由又问。 “这个……麟儿是谁?小白小狐狸又是谁?” 沐烟瞪了他一眼,比划道:“小狐狸就是我们去玄武山小树林里见到的那一只九尾白狐。麟儿就是地宫龙脉里的圣兽麒麟。小白是雪山上守护紫殊风华的神兽白泽。紫殊风华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一朵花。我的命,就是这花儿救下的。” 一口气说完这一切,沐烟就想翻身下马。无奈沈离在后方抱着她不让她动弹,沐烟轻叹,扭头望向了他。 明明只有小半年时光没见而已,却似乎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了。她没想过还能再和他如此贴近,没想过还能这么面对面与他说话。 “沈离,我必须要回去。麟儿和小狐狸都救过我的命,小白也一直跟随我到现在,我不能抛下它们不管。” “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意料之外的,沈离竟没有阻止,而是要和她一起回去。沐烟眼露惊讶,之后便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你明知道苏莫邪要抓你,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你放心,我只要找到麟儿他们,就一定会有脱身的办法。到时候我就去岚城找你。” 沈离没有回答她,而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后,径自翻身下马,直接往回走。沐烟吓了一跳,忙大声喊道:“沈离你做什么?” “阿彦,你先带烟儿回岚城去。” 不曾回头,只下了最简单的命令。一如当初在小树林里被大皇子伏击一样。可这一次,谁都不曾应声,谁都没有离开。 “三哥,不就是找三只小宠物嘛。”沈彦笑嘻嘻的下了马朝他走去。“你忘记我跟动物这些最有缘分了么?我看呐,你带木头回岚城,我去找就好。” “阿彦,不要胡闹,赶紧带她回去。” 沈离蹙眉,语气透着不耐。沈彦却不听不理,十分坚决的与他并肩站着。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闹了?” 沐烟坐在马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我的衣服就在我的屋子里,我比你们两个都清楚位置。就算我不小心被抓到,苏莫邪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毕竟我还有利用价值,我不信你们能救我第一次,就救不了第二次?但你们就不同了,你们现在回去,说不定就没有命回来了!那岚城谁去守?溟国的百姓又有谁去保护?” “我若是连我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其他人?” 沈离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转过身望向了沐烟。眼神迷离,透着微芒。 “烟儿,尽管恨我没关系。这都是报应,是我应该承受的,但是千万别在从我眼前消失。因为沈离不是神,他也会害怕,会恐惧,会脆弱的不堪一击。你以后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但是今晚,你就听我一次吧。” 几乎是乞求般的话语,让沐烟的心拧成了一团,开始发疼。她猛然转过身别过脸,不想再去看那张满是愧疚的俊美容颜。 忽地,远处草丛传来声响。沈离和沈彦全身戒备,羽落眯起眸子,短剑出鞘,朝那处草丛走去。 就在他们精神紧绷之际,一只白绒绒的小家伙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纤细人影跑了过来,似乎跑的有些急,待她停下脚步后,一直喘着气。 “飞絮?” 沈离看清来人,不免有些惊讶。而地上那只白绒绒的小家伙,可不就是小树林里那只九尾白狐么。 “哟,小娃娃们,我们又见面了。” 见到了故人,小狐狸似乎精神不错,甚是还主动开口打了招呼。沈彦来了劲,睁大了眸子满是惊喜。 “狐大仙?真的是你啊!” “如假包换!” 小狐狸颇为喜欢对方崇拜的眼神,特别是这狐大仙的称呼,怎么听怎么顺耳! “九尾白狐可是稀有品种,就我这么出色的,神兽界绝对找不到第二只!” “王爷,可总算找到你们了,还好有姐姐这只小狐狸带路。” 柳飞絮顺了顺气,便急忙走上前把怀中两只小家伙交给了沈离。可小白乖乖到了他手上,麟儿则自动跳下了地,似乎不怎么想搭理他。 “我趁乱偷偷去了沐姐姐的屋子里,帮你把这三个小家伙给带出来了。你们些走,公子和傅将军正在追捕你们呢。” 沐烟翻身下马,抱起了麟儿和小狐狸,走到柳飞絮身前,眼里满是感激。 “飞絮……” “姐姐什么都不必说。时间紧迫,你们多在这里逗留一分就多一些危险,还是赶紧走吧。只不过来日再见,可能就是敌人了。” ------------ 第七十二章:我脏 柳飞絮说的真切,沐烟也听的明白。各为其主,总是要兵刃相见的。 “边城这些日子,我与你朝夕相处,也算情同姐妹。往事烟消云散,我不做追究,只盼妹妹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总说我执拗,其实飞絮你又何尝不是?” 白雪簌簌,飘落两人的头顶。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妙,谁能想到曾经争锋相对的两个人,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微妙的姐妹关系? 沈离走来,接下身上的衣袍披在了沐烟的身上。柳飞絮见状笑了笑,忽的倾身上前抱住了沐烟。 “姐姐,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的话么?你说这世上有没有美好的爱情呢?我回答你说有,是因为我知道王爷一定会来寻你。他真的很爱你呢,你比我要幸福的多。所以啊,要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才对。” 沐烟哽咽几许,终是点点头拍了拍柳飞絮背。 “妹妹回去吧,苏莫邪聪明狡诈,免得让他起了疑心。” “嗯。对了,我刚才回去,又见到了小公主的信鸽。她毕竟与你比较熟,此番变故后,你最好回封信给她,让她以后别再往边城寄信了。你知道公子的心思,但凡能利用之人,他都不会放过。我不想让他用小公主牵制住你。” 说完这话,柳飞絮便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沐烟。之后再不做半刻犹豫,冲几人挥了挥手,便转身跑远了。沐烟站在原地一直看见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不在张望。 “小白。”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随着她一声轻唤,小白自沈离怀中跳下。白光一闪间,身子暴涨了几倍。沈彦和羽落在旁看的啧啧称奇,小狐狸则不屑的直翻白眼。 沐烟坐上了白泽的背,便指了指那两匹马道:“这下你们三个自己去安排位置吧,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白泽就开始朝前奔走。沈离毫不犹豫的牵过了一匹马翻身跃上,追着她而去。 然后……事情就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因为貌似又留下了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傻站着了。 “咳咳,羽落你看……” “七王爷,你先走吧,我断后。” “羽落,事已至此,你何苦这么坚持呢?你注定就是跟小爷我同骑一匹马的命啊。” “……”羽落无言,面露为难之色。 “来吧,别愁眉苦脸的。想当年你小七爷我在外四处奔走时,多少姑娘家想和我策马同游啊,我都没答应!呐,别人不说,就是木头,都还没那个福气呢。如今七爷我和你同骑一匹马,你应该当成是天大的福分才对啊!” 每每小七爷回忆起出外游历的那些年,就颇感自豪。大有提笔写下来做成贩卖的崇高想法。 “……我还是断后吧。” “……” 眼看着羽落就是不领情,沈彦也火了,来了脾气。 “断什么后啊?哪有后给你断啊?你要是留在后面,这条小命就真的断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个什么劲?我是不是你七爷?你是不是就只听三哥的命令?” “属下不敢!” “不敢就立刻给我上马!我可告诉你,三哥不允许木头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也不允许!赶紧的,再给我啰嗦什么断后,我直接把你断了。” “……是!” 于是乎,两个人上了马,姿势僵硬,一路奔回了岚城。事后想起,都颇有默契的觉得,可以把这双人同骑之事,最好能从脑海里彻底抹去。 * 边城城墙之上,柳飞絮任由大雪落满了肩膀,头顶。尽管入眼一片黑暗,但仍是目光灼灼的望着远方,心里还在为那一双人儿祈祷。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请求上苍仁慈,不要在折磨可怜人了。 忽的,一件披风覆在了她的肩上。有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侧,替她拂掉了头上的落雪。 “飞絮在看什么?” 柳飞絮淡笑不回答,反而问道:“陛下可追到了人?” 苏莫邪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倒是异常平静的很。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墨先生?” “呵~”苏莫邪笑了笑,“怎么你们都会认为我一定就要处置墨云卿呢?” 柳飞絮讶然,眼露不解,“是他挟持了陛下,这才放走了溟国的两位王爷和忘忧。陛下不该追究么?” 他既然早就知道忘忧就是沐烟,那便也该知道自己知情不报,帮着沐烟隐瞒身份了。但是他不提,柳飞絮自然也不会傻傻的去招惹。 苏莫邪不作回答,伸手抬起了柳飞絮的下巴,微微俯身靠近她。这等暧昧的举动,两人曾经也有过。但是时隔多年,柳飞絮竟有些不太习惯,冷不丁后退了一步躲开。 “飞絮这是在逃避我?” “不,飞絮不敢。” “那是为何?” 柳飞絮垂下眸子,望着地上已经铺就的一层白雪,扯了扯嘴角苦笑。 “我脏,不配在让陛下碰了。” 随着她话音一落,铺天盖地的气息传来。苏莫邪狠狠覆上她的唇,重重允吸,撬开她的疠,卷起她的舌与之纠缠。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逃避。直到感觉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稍稍松开了她。 “我的飞絮怎么可能脏呢。” 苏莫邪贴着她的唇细语呢喃,又落下些许碎吻后,倾身拥她入怀。 “不用怕,不用伤怀。欺负你的,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就在我身边好好看着,等着。那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柳飞絮靠在苏莫邪的怀里,心情跌宕起伏。明明这样已经足矣,已经超出了她预想的好,但是她却突然很想问一句。 欺负我的,你都不会放过。那陛下你自己呢?其实伤我最深的,恰恰就是陛下不是么? “飞絮为何都不唤我公子了?” “因为已经有人唤了啊。” 那个犹如天仙般的绝色女子,只有那样的人,才适合站在陛下的身边吧? 苏莫邪何尝不知道柳飞絮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谁。他想起之前在戏台上,那人眼里少见的慌乱和紧张,不由沉下眸子,表情变了变。 还敢骗他说不在乎?这就是所谓的不在乎么? 呵~跟他演戏是吧?好,很好!他倒要看看这出戏,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 ------------ 第七十三章:未央 沐烟回到岚城的当晚,就被沈彦一张人皮面具给盖住了脸。 她疑惑不解,还没开口去问,就听沈彦笑嘻嘻的调侃道:“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这会儿你要是活蹦乱跳的窜出来,胆子大点的倒是无所谓,胆子小点的,嘿嘿,那你就罪过大咯。” “我大你个头!” 沐烟拿下面具,直接扔向了他。沈离伸手从中接过,又递到了她的面前。 “烟儿,是我不好,你就先委屈点吧。大哥也在岚城,因为你之前出面救下雪国的小将军,所以这会儿不能让大哥发现你的存在。” “又是为我好么?” 沐烟挑眉质问,果不其然又看见沈离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浓浓的愧疚之色。 “好了好了,我戴上就是了。” 沈彦对于这个可是行家,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沐烟都不能以真面目见人,所以这会儿沈彦一步步耐心的教她。沈离就站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静待而立。 尽管过程中沐烟表现出极其的不耐烦,但是沈彦都哄着安抚着,说话语气都小心翼翼的。沐烟被他逗笑,可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酸着酸着眼眶就红了。 “小七,我没事了,真的。你瞧,我活的好好的,也没缺胳膊断腿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终于,沐烟不在无理取闹。她对着镜子里刚刚打造好的陌生容颜轻声说着,沈彦喉咙一哽,猛地就伸手抱住了她。 “嗯,我不害怕。以后你要是再敢吓我,我就跟你绝交!” “呵呵,好!” 沐烟失笑,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稍作安抚。等过了片刻后,沈彦才松了手。退开身子揉了揉眼睛,故作潇洒道:“那什么,天色不早了,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睡了。木头我明天再来看你啊。” 说完这话,都不等沐烟跟他告别的,就直接奔出了门外。似乎害怕若是在多待一秒,眼泪就会落下来。他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让别人看笑话。 沈彦这么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沈离和沐烟。气氛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尴尬,沈离不说话,那就沐烟先开了口。 “你是想坐下来跟我说些什么呢,还是也回去休息?” 沈离点了点头,还当真就坐了下来。沐烟微愣,下意识的以为他又要说一些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语,却没料人家竟开口道:“既然换了面容,那名字自然也要换。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名字?或者我替你想一个?” 听听!成大事者就是想的周到,不像刚才逃走的那个臭小子。跟她在这忙活了半天,明天要万一见面喊了名字,不什么都露陷了么? “唔。”沐烟想了想,“要不就干脆用我之前的名字,就叫忘忧如何?” “不妥!”沈离丝毫没有考虑,直接就给拒绝了。 “为何?”沐烟不解,她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啊。 沈离敛起眸子,神色严肃道:“我此次去边城寻你,本是独自一人偷偷前往,除了羽落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我的行踪却被暴露了,不然苏莫邪也不会特意演那出戏给我看,以你来逼我现身。” “你的意思是?”沐烟皱眉,似乎也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羽落跟在我的身边多年,我对他自然是不用怀疑的。我想多半是我出城之时,被人发现暗中告诉了谁。” 话语至此,沐烟一下子就清楚了。 “你怀疑岚城有奸细?” “没错。” “那你怀疑是谁?” 沈离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岚城这么多人,谁都可能有嫌疑。所以如果那人与雪国串通,你的身份就会暴露。忘忧这个名字,自然不能用。” 沐烟了然了,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遂干脆把问题抛给了沈离。 “那你就帮我随便想一个吧。” “好。”沈离点了点头,果真就随口说出了一个。“你觉得未央这个名字可好?” 未央,未尽,没有结束是吗? 沐烟耸了耸肩,笑的淡淡。“嗯,就这个名字吧。” 得到了同意,沈离便站起身告别。竟出奇的没有说起其他话语,更是不曾提及半个字的过往。 他就这么离开了,沐烟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思绪开始恍惚起来。而这时,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窜进了她的怀里,舒服的找了个位置窝着。 “喂,都要睡觉了,你还窜过来干嘛?” 沐烟没好气的笑了笑,却不料小狐狸竟开口道:“你确定你今晚能睡得着?” “什么意思?” 小狐狸丢了她一个白眼,小爪子指了指屋顶,又指了指窗边。 “一个在屋顶,一个在窗外。你当真以为几句话就能让他们两个安心啊?傻不傻!都以为你死了,这会儿你一个大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能立马安下心去睡的人,都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的。像外面这两个,显然都不是。” 沐烟挑眉,她看不到屋顶的情况,但窗外边那若隐若现的黑影,倒是让她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位老军医的话。 他说,一个男人如果宁愿每个深夜都守在你的门前,只为看你安然入睡。一个男人如果宁愿自己藏着苦,只为盼你日后过的幸福。一个男人如果宁愿你误解他埋怨他,也故作逞强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却为你默默熬着药,看你又回到活蹦乱跳的模样,才放下心来。这样的男人,你觉得他如果是逢场作戏,会不会演的也太入戏了些?” 这后面两个,她可能还没办法去试一试。不过这第一个,今晚可不就是好例子么? 沐烟起了坏心眼,就这么回床上休息,任由烛火一直点着。而窗外站着的人,当真就一直不曾离开。 然后当她第二天精神抖擞的推开房门时,就看见他们兄弟俩全部黑着眼睛。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让她瞬间笑出了声。 忘忧不在了,沐烟还没有回归。也好,她就用未央的名字,重新再过一段新的生活吧。 ------------ 第七十四章:天下之主 “老三,老七。昨个年三十,我想过来邀请你们去喝个酒,咱兄弟三个出门在外的,也当团聚团聚了。可怎么派人过来找你们,都说不在呢?” 一大早,大皇子沈耀就趾高气昂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当看见那跟在沈离沈彦身后的那名陌生女子时,不由挑起眉,颇感讶异, “这位是?” “她是未央,昨夜我不知大哥有意相邀,就和阿彦两个人出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吃饭。可能是看见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所以有些触景生情,就和阿彦多喝了些。后来多亏了这位未央姑娘,把我们送了回来。” 青天白日的,沈离说起谎来头头是道,表情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某两个人在一旁听着,深深觉得佩服不已。 “哦?是吗?我怎么觉着……这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沈耀半信半疑,眼睛紧紧盯着未央,似乎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沈彦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一步,把未央挡在了身后。 “我说大哥,你是不是看谁都眼熟啊?这岚城百姓这么多,你也认的过来?” 易容术绝对没有问题,沈彦知道这多半就是沈耀故意在试探什么,不由嬉皮笑脸,跟他胡诌起来。 果然,沈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遂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大哥我眼力好的很,只要是见过的,就基本记得住。你小子少来调侃我!怎么?莫不是人家姑娘送你回来,你就看上人家了吧?” 沈耀虽没看出什么,但是刚才沈彦那下意识的维护举动他可是看进眼里的。他这个七弟向来热心肠,性子耿直,不过也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殷勤啊。 沈彦嘿嘿一笑,并不上钩。“大哥,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呢吧?从刚才到现在,你从见着人家姑娘开始,就一直盯着她不放。你倒是皮厚无所谓,可人家姑娘害羞,被你这么盯着也不是事啊。你就好歹收敛点呗?” “噗。” 许久不见,沐烟,也就是此刻的未央,倒是不知道小七居然嘴皮子也这么溜了。一时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沈耀已经好几次被沈彦奚落了,饶是在压抑,也有些按耐不住脾气。不过有沈离在,也知道这兄弟两一唱一和的本事,他讨不到任何好。所以只能气愤的一挥袖子,瞪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木——” 沈耀前脚刚一走,沈彦就忙着想唤未央出去玩。可刚一张嘴就及时止住了,抿了抿唇嘀咕道:“不能在喊木头了。未央是吗?哎,那就未央吧。” 未央笑了笑,双手撑开伸了个懒腰,完全没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样子。 这一路走来,也着实有些累了。她是沐烟的时候,在瑞王府多灾多难,防着小人,还要应付着沐家那边的纠缠。她是忘忧的时候,在雪国皇城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深怕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如今,她是未央。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恐惧孤单。有人细心保护着她,有人尽心守护着她。所以这一次,她要做完完全全的自己。 “小七,今个就让你三哥一个人去守城墙,你陪着我到处去逛逛吧。” “好啊!” 沈彦乐得逍遥,反正三哥暂时还没说回去夺下边城,所以只要苏莫邪那边不来岚城捣乱,他有的是时间挥霍。 “嗯,阿彦你陪着她去吧。”沈离倒也没反对,只叮嘱道:“路上小心些,大哥疑心重,平白无故见多出来一个姑娘,定会派人跟着查探。你长些心眼,不要傻乎乎的就知道玩。” 沈彦与他不同,七王爷的性子向来喜乐,无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所以就算沈耀怀疑,只要沐烟这边不露出破绽,他多半也看不出什么。 但是他不一样,他对人冷情惯了,最多就是客客气气的笑的疏离。所以即使此刻那人就在他眼前站着,恬静安好,笑的明媚。他也只能心怀安慰的远远看着,忍着。装作刚刚初识,装作什么都不在乎。 “那走吧。” 未央没心没肺的甩了甩袖子,就径自朝门外走了去。沈彦忙跟了上去,寸步不离。沈离就站在原地看见他们渐渐走远,才沉下眸子闭上眼。 “这是在感谢上苍么?” 有嘲讽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沈离眼神一凛,抬头望去。就见麒麟和白泽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趴在屋檐下晒着太阳。 白泽他不认识,但麒麟他是熟悉的。之前在龙脉地宫里,他还与之交过手。 见沈离没有说话,麒麟鼻子喷气,不由又讽刺道:“真是不好意思,没能让你如愿,女娃娃没死成。现在她回来了,你是不是又该想其他法子了?” “我不会在伤害她了。” 淡淡的语气,却不难听出坚定之意。沈离倒是没去在意麒麟兽的冷嘲热讽,毕竟沐烟说过,她的命就是它们几个救下的。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它们才对。 “拜你所赐,我受了重伤,至今还没恢复好。屋子里的小狐狸也是,它续了很多灵气给女娃娃,所以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沉睡好久。好在还有小白跟着我们,这才撑到了现在。我说小子,江山权利固然诱人,但你要是想明白了,其实不就是一个金椅子么?” 神兽通灵,多半也是看出了沈离的愧疚心思,才渐渐放缓了语气。 “你现在抗敌征战,忙忙碌碌,损伤是必然有的。待日后你平了天下,就当真以为能安稳度日了?各地天灾人祸管不管?人心难测,整个朝廷要不要整顿?三国这么一合并,天下归一,事情能少么?你有这功夫,还不如陪陪心上人儿到处游玩。每天都欢声笑语的,寻个世外桃源住下。日后在生几个小娃娃,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不好么?不比你整日坐在龙椅上烦恼枯燥好么?” “说的太对了!” 白泽在旁边帮腔,却很不讨好的遭到了一记白眼。 “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哪个男人不想当这天下之主啊。就因为都想当,所以才以为那个位置有多好。等到真正坐上去了,才陡然发现,除了权力地位,就剩空虚和孤独了。 麒麟兽在龙脉地宫守护百年,太了解这种孤独的可怕了。所以小狐狸在小树林布下结界,它沉眠不醒,就是以此来消磨时间。 “沈独逸七个儿子中,确实就你最有出息,你也完全有资格成为这天下霸主。王位归你,天下百姓也能好过些。但是你可曾想过,你连女娃娃的幸福都给不了,怎么能让百姓们幸福?” “嗯。”沈离点了点头,不曾否认。“岚城会是这场战争的最后一个地方,我绝不会让苏莫邪攻进城。暂不提王位这些,就是为了天下百姓,我这会儿也不能离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天下之主,总是要有一个人的。” ------------ 第七十五章:红玉镯子 沈离藏着心思,去了城墙上驻守。如今岚城的兵力,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人。沈耀也带了一小队人马过来分插在其中,目的就是互相监视,好抓住他的把柄。 他来到城墙上四处望了望,今个是大年初一,岚城没什么过节的气氛,但好在百姓们都开始不那么防备他们了。岚城和边城之间,这北边城门最为重要。士兵们坚守岗位也不容易,因为要注视着人来人往的一举一动。 沈离慢慢踱步走着,那巡逻的士兵都恭敬的对他行礼。他想起他昨夜去边城的行踪被暴露,不由召来那守城门的小官,状似无意的问道:“昨夜年三十,大皇子他们都去城中吃饭,没在这里巡岗吧?” 那小官是沈离这边的人,听他这么问,便诚实道:“嗯,他们不在,都跟着大皇子走了。这里是我们排班换岗守的。” “那南边城门呢?” 小官想了想,“南边也一样。大皇子带来的人不多,昨个就说放他们假,都让他们去玩了。我还以为三爷和七爷也跟大皇子一起的。”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 沈离遣退那名小官,开始思索起来。岚城出了奸细,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尽查出此人,方能保的岚城周全。 * 沈彦虽说是带着沐烟出来玩的,但是真正的目的是带着她熟悉环境。既然安排了新的身份,自然要做的瞒天过海滴水不漏。 岚城乃富庶的小城,土肥水美,养育了不少美妙佳人。沈离办事迅速,沐烟改名未央,只不过一夜之间,就成了这岚城一位落魄商人的私生女。 因为家有悍妻,所以压根不敢去认未央。再加上家道中落,在岚城已经待不下去,便举家迁往了别处。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大皇子起了疑心,也追查不出什么。剩下的,只需要沐烟自己演好戏就成了。 “这是岚城最热闹的街道。” 沈彦带着未央一路走,顺手就指着两旁商铺给她介绍。“那里是卖玉器的。偷偷告诉你,三分之二都是假的,真的都不在货架上,而是给老板藏在里面呢。” 未央挑眉,似是不信。“你怎么知道?你去调查过?” 小七爷翻了翻眼,心想小爷我好歹是堂堂大溟七王爷,什么样的珍贵玉器没见过?是真是假瞄过一眼就能断定,眼皮子都不用抬一下的。 “这哪里需要调查,我站这边瞧一眼就知道了。” “吹吧你就!” 未央不卖他面子,小七爷顿时来了脾气,当即拉过她的手就进了那家铺子。 “哟,这不是七王爷么?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小铺子?” 沈离和沈彦已经在岚城待过一段时间了,整日没事就是到处巡逻。城墙上看看,街道上找一找有没有可疑之人混进来。所以岚城的百姓几乎都是认识他们的。 “没看见我带着一位姑娘来么?来你这铺子自然是要买礼物送人的。” 沈彦直接了当的回答,那玉铺老板当即眼眸子一亮,那种商人嗅到金钱味的狡诈样,顿时就显现出来了。 未央也不含糊,既然有人送礼物,当然不会拒绝。她抬眼扫了扫那些玉镯子,玉簪子,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反正看样子都很不错。 老板见状,转了转眼珠子,忙拿出一只玉镯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姑娘请看这个。” 接下来,便是吹的天花乱坠的时间。未央听的有些头晕,忙望向沈彦求助。可谁料人家小七爷正在悠闲的喝着茶,摆明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未央眯起眼眸,打断了正在唾沫横飞的老板。伸手指了指那些玉器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那边两个,通通给我包起来,七王爷付钱!” “噗!” 小七爷一口茶含在嘴里还没咽下,听她这么一说,就尽数喷了出来。他倒不是没有钱,也不是舍不得钱。只不过刚才都告诉她了,这些都是假的,怎么这死木头还要买呢? 他站起身走到老板身边,刚想说这些货都是假的,去后面把真货拿出来让小爷挑。门口走来一人,来到未央身边,负手而立。 “把这位姑娘选的这些都包起来吧。” “……” 老板愕然,未央也愕然,七王爷沈彦则更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三哥你不是吧?这些是……” 要论眼力,三哥可比他还要厉害。他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些翡翠玉石是假的,三哥不可能看不出来啊,怎么还要包起来呢? 店铺老板愣了愣,没有动作。因为岚城的百姓都在说,这次厩来的三位王爷,就只有七王爷和善一些。三王爷冷情,大皇子更是招惹不得,所以啊,见着七王爷可以做做生意,见着其他两位王爷,最好就是能避则避了。 此刻,老板也是心虚了。其实货物的真假,他最清楚不过。本来看那七王爷傻愣愣的,就想着宰他一笔也无所谓。毕竟现在兵荒马乱的,能赚一笔是一笔。可谁知道三王爷也过来了,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怎么了?” 沈离见他没有动作,不由出声询问。那店铺老板额头冷汗直冒,两腿都开始有些颤抖。心想与其日后查到被砍头,还不如这会儿就坦白从宽了。 这么想着,老板就准备跪下来求饶。可他这厢还没开口,那边未央便道:“这些我都不想要了,觉着不好看。老板你这里还有其它更好的么?” 老板眼睛又是一亮,慌不迭道:“有!姑娘暂且等着,我就这去拿!” 说完这话,老板就急匆匆的跑去了后堂,不稍一会儿,就捧了个红丝锦缎的方盒子出来。 “姑娘和两位王爷瞧瞧这只镯子如何?” 这可是他的心头肉啊!特意花了高价从别人手中购来,原本是打算给女儿做嫁妆的,现在看来,还是用来保命要紧。 自老板把那方盒子一打开,未央的心思就被吸了过去。那是一只通体纯净的红玉镯子,鲜艳的颜色让人一眼就能被迷上。 ------------ 第七十六章:过得可好 沈离伸手取来,放在阳光下照了照,光线折射,更是显得美轮美奂。 小七爷一拍桌子,赞赏道:“这才叫好货嘛!跟它一比,刚才那些都是什么呀!” “是是是,您说的是。”老板猛点着头,抬手抹掉额头的冷汗。 “开个价。” 沈离淡淡出声,老板身子一怔,骇然道:“不不不,既然三王爷看上了,那权当小的送给王爷的一点心意吧。” 沈离不作声,静静的望着身旁那个被红镯子吸引住的女子。小七爷最受不了这种静默的气氛,冷不丁又拍了拍桌子,吓的那老板又是一激灵。 “让你开个价就开个价!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板苦着脸,想了半晌,才伸手比划了个数字。未央愣了愣,虽然知道这红镯子必然价值不菲,但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天价。 她偷偷瞥了眼沈离,见他正好也望着自己。本想说不要的话,就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我就要这个了!给我包起来!” 沈离竟笑了,眸子里满是温柔。“就这个了,包起来吧。” * 三人离开玉器铺,继续往前闲逛。未央走在最前面,大摇大摆,毫无女孩子的端庄姿态。沈离亦步亦趋的在她后面跟着。 若不是这岚城百姓都知道沈离的身份,若不是沈离自身有掩不住的风华之姿。这两人的样子,倒像是山上下来的女土匪,带着小弟出来要债呢。 沈彦本是也在后面跟着,可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他没去问沈离,不是在城墙上巡视,怎么会来这里?因为答案他比谁都清楚。 三哥掩藏心思的本事真真厉害,他比不上,也不想比。边城那段日子他是看在眼里的,三哥心里难过,却从不表露出来。如今木头回来了,他其实比谁都激动,却完全让人瞧不出来。 沈彦忽然就觉得,此刻像是仿佛回到了厩花灯节的那一夜。他终究寻不到沐烟,因为她即便受了伤,怀着恨,却依然离不开那个人。 默不作声,沈彦转过身,朝着相反的地方离开了。这一次他先走,这一次,他无需任何道歉和同情。从前觉着她能幸福就好,现在只要人活着,就已经足够, “小七你看,这个珠花好看么?” 未央回过头,看见的却只有沈离。她朝后方张望了望,这才发现沈彦不知在何时,已经不在了。 “好看。” 沈离出声回应着,沐烟抿了抿唇,没有回话。却见沈离伸过手,把那支珠花插在了她的发间,然后弯起眉眼,笑的温柔。 “三爷,这位是?” 卖珠花的老板看来是十分八卦的,见沈离那从未有过的温柔举动,便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声。 “我妹妹。” 沈三王爷答的是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犹豫。未央眼角抽了抽,“嗯。老板,我头上这个,还有那个,全部包起来,我哥哥付钱。” 那一声哥哥喊的十分甜,腻的未央都有些受不住。遂一说完,就迈步离开了铺子。三王爷付了钱紧跟其后,依然是不说一句话,就默默的陪着,在身后望着。 “哥哥,还有那些地方需要逛的么?” 未央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他,沈离不回答,微微蹙起了眉。 “未央,我刚才那么说是因为……” “哥哥,我肚子饿了,岚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么?” 似乎是存心要与这“哥哥妹妹”杠上了,未央一口一声,看见沈离眉头越蹙越深,便越发喊得顺当了。 “哥哥,你哪里不舒服么?要不你早些回去休息,给我钱,我自个去吃饭?” 沈离失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气他呢,便摇了摇头,回道:“我很好,肚子饿了是么?前面那家玉春楼的厨子做菜很不错,就去哪里吃饭吧。” “嗯。反正是哥哥付钱,哥哥说去哪,妹妹就去哪。” 未央笑的甜甜,心情大好,蹦跶着就往前面那家玉春楼去了。沈离无奈的跟在后面,开始有些为自己这“妹妹”两字,感到后悔了。 一顿饭,未央吃的丝毫没有淑女风度。卷着袖子,端着大腕,吃的狼吞虎咽。店小二见着,深深的表示惊叹。旁边人见着,都在怀疑这姑娘是不是三王爷从哪捡回来的难民? 沈离脸色也不太好,倒不是觉着未央给自己丢人。而是有些怀疑,她在雪国的时候,是不是过的很不好?苏莫邪是不是虐待她了?怎么看起来像没吃过一顿饱饭呢? “小二,再添一碗!” “……好,好咧!” 店小二愣愣的下去替她端饭,未央舔了舔嘴角,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哥哥,这里的厨子果然厉害,做的菜真好吃!” 她这一声哥哥吓呆了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本来是呆愣愣的看着她,这会儿纷纷转过身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听见没?那姑娘喊三王爷哥哥!” “唉呀妈呀,我以为是哪里逃过来的难民呢。你说她喊三王爷哥哥,那她……难道是公主啊?” “扯淡呢!什么公主啊。你见过哪家公主这么吃饭的?” 众人议论纷纷,未央也不是没听见,但全部都给忽视了。她敲着筷子等着饭,头一次觉得以前的生活回来了,这个模样才是她的真面目啊! 忽的,沈离伸出手抚上了她的唇角,未央当即一愣,僵硬了身子。不过片刻,沈离就收回了手,捏着一颗饭粒丢在了桌子上,然后便盯着那颗饭粒发呆。 “未央,你……过得好么?” 简单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波澜。其实沈离是在问,沐烟,这半年来你过的好么? 应该不好吧?怎么可能会好呢?不然哪里需要服下起死回生的药,不然哪里需要九尾白狐续灵气给你? 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吧?是不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努力留下了一口气呢?受了这么多苦,他若是用余下的生命去弥补,是不是还来得及?是不是能被原谅? “不好!” 未央瘪着嘴,当真理直气壮的开始抱怨。 “一开始浑身疼的厉害,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开始有些好转。后来整天躲在院子里,就这样,还到处被人说是非。” 未央每说一句,沈离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一个说的随意,一个听的心疼。 “不过再后来认识了一个妹妹,挺可爱的,人也好。每天都会做好吃的糕点送给我。有了她的陪伴,日子倒也不再那么无聊了。之后听说要打仗了,就想着要不要回去见一见故人?现在想想,其实那会儿就已经身不由己了。我就是不想见,估计也得被拖着去见。这不,辗转反侧的,最终还是跟哥哥你遇见了。” ------------ 第七十七章:抱抱我吧 “未央,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小二哥端上了饭,未央接过扒了一口,听见沈离这句话后,咽下了饭淡淡道:“一开始是不想见,后来路途中看见了一对小两口因为战争而分开的事情。我就想着,这乱世之中,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哪还有心思去怨恨去怪罪什么?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对方两眼。说不定看着看着,也就不恨了。看着看着,就什么都释怀了。” 未央很吃完了那碗饭,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哥哥,付钱吧。我逛了一天,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沈离点了点头,掏出银两放在了桌子上,便随着未央一起离开了。 日头开始落下,夕阳的余晖铺在青石路上,折射出两个人的影子。因为是年初一,很多店铺早早关了门回去一家团聚了。街上鸦雀无声的,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哥哥,你怎么总是喜欢走在我后面呢?以前你不总是喜欢走在前面的么?” 未央转过身,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出声询问。沈离眼眸流转,印满了眷恋。 “走后面能看着你,这样就不怕你再次走丢了。” 未央鼓起脸颊,有些不悦。“哥哥这话说的,我以前走丢了,那是被你有意丢下的。怎么能怪我呢?” “不是怪你,是我的错。” 沈离此刻呼吸都泛着疼,他眼光灼灼的望着未央。说话小心翼翼的,举止小心翼翼的,好像还是觉着自己是活在幻觉里,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场梦境就会消失。 “是我不好,把你丢下了。你怨我怪我都好,就是别在吓我了。” 未央停下了脚步,伸手拔下了之前沈离替她插好的珠花。她低头望着那珠花,睫毛扑闪,眸光熠熠。 “哥哥你说,这珠花好看么?” “好看。” “那,是这珠花好看?还是未央好看?” 沈离走到她的面前停下,握紧双手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冲动的拥她入怀。 “在我的眼里,未央是最好看的。” 未央勾起唇角笑了,鼻子酸涩,依然低着头。 “那……哥哥你抱抱我吧。” 不用这么害怕,不用再对我有愧疚。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代表已经原谅了你。不要怀疑,这一切就像当初我爱上你那般莫名其妙。 你抱抱我吧,这样你就可以证明我不是幻觉。 你抱抱我吧,就像当初在王府里那无数个寒冷的夜。 你抱抱我,让我也感受一下温暖的美好。 抱抱我吧,让我可以知道,以后你的怀抱,我真的可以依靠。 …… 沈离望着眼前那垂首细语的女子,思绪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揽过她的肩,步子陡转,和她一起隐进了附近一个巷子里。 未央背靠在墙壁上,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唇上就传来一阵温热。两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但几乎都是浅尝辄止。那是沈离有意在逃避,不想陷的太深。 可如今,久别重逢,死而复生。沈离多日来压抑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的全部发泄了出来。 未央只感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住她,辗转厮磨寻找出口。只稍稍一喘气,湿滑的舌就钻入了口中。 脸颊被人捧住,身子被固定住。这仿佛是一个绝望的吻,带着满满的深情,甜如蜜,浓的化不开。 过了良久,沈离才松开了她,把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未央靠在他的肩上舔了舔嘴角,咸咸的味道,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 * 深夜,未央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她看了看烛火闪耀,看了看窗外那抹熟悉依旧的黑影,不要裂开嘴傻笑起来。 小狐狸窝在她怀里没好气的翻了好几个白眼,都已经不想在说些什么好了。麒麟兽趴在桌子上闭上眼装作看不见,只有白泽双眼放光的连连摇头。时不时感叹一下,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之类的。 “我说女娃娃,有了男人,好姐妹就不管了?” 小狐狸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未央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低头望向它。 “什么意思?” 这话不出意外的又换来了一记白眼,小狐狸一边愤愤的数落了她几句,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替远在夜国的某个可怜小丫头感叹交友不慎。 “夏韵之啊!你不管她死活了?” 未央一愣,这才想起要紧事来了。站起身直接对窗台边喊道:“哥哥救命!” 此话一出,一道黑影动作利索的翻窗而入,速度之,令三只神兽都有些佩服。 “怎么了?” 沈离走到未央面前,下意识的打量了她一下,发现安全无恙,才放下心来疑问。 “夜国的小公主你知道么?她就是我之前在玉春楼跟你说到的那个妹妹。多亏有她,我在雪国皇城才待的不是那么无聊。她喜欢上了雪国的副统帅楚寒,就是之前被你一箭射伤的那个小将军。小将军也喜欢她,但是因为肩负重任啊,什么承担的太多给不起她承诺什么的。所以把小公主给气跑了。” 三只神兽都在身边,此处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未央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出一切。但是事情说来话长,她怕越说越乱,便大概表了一下意思。 “之前在边城,小公主还一直跟我有联系的。但我这么一跑,肯定就没办法在联络了。我就想问你,这岚城有没有认路的信鸽?可以帮我送信去夜国的?” 听见这话后,沈离还在思索。那窝在未央怀里的小狐狸,就已经再也没法忍受的炸了毛。 “蠢!怪不得总听别人说,恋爱中的女娃娃都是笨蛋。原来真是这样的!” 小狐狸从未央怀里蹦到了桌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用小爪子一直拍着桌面泄愤。 “本大仙白白续给你那么多灵气,到底是为什么啊?在雪国的时候,你还知道找个雪灵鸟打发时间玩,知道让那些雪狼服服帖帖的。怎么一来到这岚城,见了心上人,就瞬间忘了自己的本事呢?” 未央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顿时也不免开始鄙视自己了。沈离在旁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未央给赶出了门外。 于是乎,他顿时又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 第七十八章:新的情感 “韵之,有一件事姐姐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没有失忆,只不过不想被回忆,便装作不记得了。我本是沐家的大小姐,溟国三王爷沈离的正妃。” 未央提起笔,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如今的处境。 “过往之事,不想多提,写这封信只是要告诉你,我已不在边城,此刻换了一个身份在岚城住下了。你我姐妹一场,虽然相隔两地,但姐姐始终惦记着你。忘忧已经不在,你若日后有心事,尽可通过这只雪鸽与我传信,我收到后必然会回复你。如今我们身份尴尬,切记不可让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写下落款,未央便把纸条卷起,绑在了雪鸽的腿上,让它飞去夜国交给夏韵之。 又过数日,她收到了回信。小公主善解人意的并没有提任何关于她身份之事,只是关切的问她现在可好?如果处境尴尬,大可去夜国找她。 未央心里感激,再一次觉得夏韵之这个妹妹,真是没有白认。于是拿出纸笔,又连忙写了回信。 男人们保家卫国,驻守城墙,密谋策划。未央与小公主这样的姐妹感情,也从没断过,一直在持续。 沈离看见未央看着那些纸条开心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大好。战事不停,危机仍在,未央留在岚城里,平日里需要小心谨慎,防着沈耀,防着内奸。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待在房里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比较烦闷,他和沈彦也不可以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因为怕沈耀发现,起了疑心。所以只能每天晚上偷偷过来瞧一眼,待在屋外守一会儿才安心的离去。现在有了小公主的联系,未央也多了一些事可做。 可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沈离就见未央开始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是代表她有了心事,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静观其变。她若愿意与他说,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意,他也不强迫。 而这令未央皱眉的心事,不是其他,还是因为小公主。 近些日子的联系里,小公主从起初的关怀担忧,到知道她平安无事后,就开始和以前一样,经常和她聊一天周边发生的事。 比如说,她哥哥的伤已经没事了,但死性不改,还是喜欢到处调戏美人。父皇为此很头疼,每每想教训他,却他又可恶的装作伤痛发作,惹的父皇心疼,便不敢在罚他。 比如说,宫里的梅花开的特别漂亮,特别是她院子里的那一株。每天早晨,她一睁开眼,就能闻到浓浓的花香。父皇说这是福气,韵之就犹如这株梅花一样,是整个夜国最独一无二最耀眼的宝。 比如说,父皇见她不开心,便给她请了个教琴的师傅。她从小学习音律,虽然精通,但自从听过墨先生的琴艺后,便打从心里自愧不如,想要重新学习。她知道父皇这是关心她,想找个东西替她打发时间,好借机让她不在胡思乱想,所以就应允了。 前几次,未央收到的纸条里,都是写着诸如此类的闲杂事。虽然有些无聊了,但未央却看的特别认真。她懂那个乖顺的丫头内心的苦,她知道她这是在试着淡忘,试着过回从前的生活。 一如在边城那会儿,小公主的纸条里,再也没有提及楚寒半个字。未央不用去问,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想,或许时间和距离真的可以让一切感情慢慢变淡。毕竟如果夏韵之还留在边城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试着去遗忘楚寒的。 未央若是曾经没有听见老军医的那番话,或许对如今小公主这样的心态,是抱着支持的态度的。但是,她从老军医那里听到的一切,足以让她明白,楚寒对小公主用情至深,无奈只怪天意弄人。 所以现在她茫然了,她也摇摆不定了。她不知道是该支持小公主这么下去,还是该劝劝她,再等等楚寒?或许再等等他,就能有好的结果?或许再等等他,日后也不至于会后悔。 而当未央还在徘徊犹豫之际,小公主寄来纸条里的内容,开始渐渐变了。 她的话题开始不在那么分散,而是逐渐提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她父皇替她请来的那位琴师。 她说,秋师傅弹琴很好,即便她有些愚笨,但对方依然细心教她,怎么也不厌烦。 她说,秋师傅每每见她蹙起眉头的时候,就一定会说些话逗她。可能是一个笑话,可能是让她猜个迷,也可能是一则动人的故事。 她说,今日院子里的梅花开始凋落,她有些感伤,所以练琴的时候有些不专心。秋师傅发现了,头一次对她发了火。并把她的琴给摔坏,告诉她,若是不想练,就不必坐在这里装模作样。 她有些怔然,等回过神来,眼神便唰唰的往下掉。不是被骂的难过,也不是被秋师傅的严厉吓哭。只是看着那被摔坏的琴,心里就特别的难受。 当晚,她一夜未眠。第二天便早早到了练琴的地方,准备向秋师傅道歉。谁料秋师傅比她来的更早,而且一如往日那般笑的温柔,从身后拿出了一张新的琴送给了她。 她偶然看见秋师傅脸上那掩盖不住的疲惫之色,以及手上有几处划伤。后来才知道,那张琴,竟是他连夜亲手做的。 最后,小公主的纸条里,终于提到了楚寒。但不是问未央楚寒过得可好?而是她告诉未央,她练琴时弹断琴弦割破了手指,秋师傅一脸紧张的替她包扎伤口。她忽然就觉得被人关怀的滋味真是好。 她觉得有些累了,一直以来,她和楚寒之间,总是她在主动。不能说楚寒心里没有她,只不过他那种若有若无的感情,实在让她支撑不下去了。 秋白对她很好,总是让她感觉到很温暖。父皇每每过来看见他们两个,也似乎特别开心。所以她想,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是不是该去忘记那个人,去接受新的生活了? ------------ 第七十九章:因果 “未央.近來可是有心事.” 其实比耐心这种事.沈离向來不会输.不信你瞧.边城被占.苏莫邪那边已经好些时候沒有动静了.三王爷照样也静观其变.不采取任何举动.任由大皇子整日在他耳边嘲讽取笑.也就淡淡一笑.置之不理. 可耐心这种东西放在‘女’人身上.尤其是心爱的‘女’人身上.显然他就稍稍弱了一些.因为已经连续见着好几天未央皱着眉头的模样.所以他再也忍不住.主动去探了探情况. “哥哥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一直沒有机会见面.而且我也依然对你怀着恨.那你会怎么办.是不是就会慢慢把我忘了.” 自从上次逛街冒出“哥哥”这个称呼后.未央就当成了一回事.任凭沈离怎么不悦.都不在改口了. 沈离闻言.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后.回道:“如果一直不曾见面.那么我就以为你是真的不在了.或许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忘记.但这个时间.可能要过好久好久.但如果知道你还活着.而是不肯跟我见面.那么我想方设法都会把你抓到身边.恨不恨暂且不管.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让我能亲眼见着.那即便你每天都行刺我.我都是高兴的.” “真的假的.”未央瞥了眼沈离.有些半信半疑. “真的.发自肺腑的.” 白泽趴在地上忽地嘀咕了这么一句.立马遭來麒麟兽两记大大的白眼. “你又知道了.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有你什么事啊.” “嘁.”白泽不爽被鄙视.当即解释道:“这说谎沒说谎.一个看眼睛一个听心跳.小三他眸子藏的太深.一般人看不清.我要说我能看清.你多半又得鄙视我.所以咱就只能说说这心跳声.平缓稳定.那绝对就是真的.别告诉我你重伤的连凡人的心跳声都听不出來了.” 麒麟兽闻言又丢了它两个白眼.接着闭上眼睡觉去了.不出声反驳.就是代表默认.白泽得胜一局.顿时觉得自豪无比. “未央近日來紧皱眉头.就是为我的真心而烦恼.” 不想话題被岔开.沈离不由接着再问.未央本也沒打算瞒着他.见他‘挺’好奇的样子.便开口道:“我是在问韵之的事情烦恼.” “哦.可要说來与我听听.” 听见不是未央自己的事.沈离便放下心來.但也知道未央跟那夜国小公主关系很好.所以若能排忧解难的话.他当然义不容辞. “其实也沒什么.”未央抿了抿‘唇’.下意识的又皱起了眉.沈离见状.有些不悦的伸手抚上她的眉间. “沒什么就不要皱着眉头.我不喜欢见你这个样子.” 他要这丫头开开心心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烦恼的事困‘惑’着她.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苦难都有他來承受.疼痛.悲伤.这一切不好的东西.都不要在与她有任何的牵扯. 未央笑了笑.眸子溢出几许温柔.“哥哥.我之前跟你提过.韵之喜欢那雪国的小将军.可是小将军因为背负的太多.所以一直不敢对她有所承诺.这才把韵之气回了夜国.近些日子來.我常常与韵之通信.从她的话语间.看出了她的心思变化.她在试着忘记楚寒.而且.似乎也找到了新的依靠.” 沈离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未央在苦恼些什么呢.” “我压根不信她能真的忘记楚寒.哥哥你不知道.我在雪国皇城的那些日子里.与韵之相处的最多.同是身为‘女’子.我能明白她对楚寒有多深刻的感情.堂堂一国公主.放下了一切只为追随一个男人.我不信她经历过这些.然后仅凭时间的磨合.就能把刻入骨血的男人这么轻易的给忘了.” 未央说的有些‘激’动.她毕竟亲生经历过.也亲自见证过他们之间.所以内心矛盾的厉害.她觉得小公主是有意找个替身來代替楚寒.这样做.其实也沒什么不妥.不是有句俗话说.盼不到自己所爱的.那就找个爱自己的. 她虽然沒有见过小公主纸条里所提到的秋师傅.但她相信小公主的眼光.既然动了念头.自然那个人也不会差.再加上楚寒这边.也不知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更不知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所以未央觉着.若是那个秋白真的对夏韵之不错.那韵之跟他在一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 她想起老军医的话.想起那一日楚寒亲自下厨煮面条.让她帮忙带给生病中吃不下任何东西的夏韵之.心中不由又‘迷’茫了.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了.如果换做她是夏韵之.该怎么办才好.是会继续等待楚寒.还是选择与秋白在一起. 沈离伸手轻拍了拍未央的手背.勾‘唇’笑的浅浅.“苏莫邪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未央是清楚的吧.” 未央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此刻提到苏莫邪.是什么用意. “我曾劝过飞絮.与其回到苏莫邪的身边.倒不如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她对我笑了笑.倔强摇头的样子.让我一度想到了你.我问他为何.她回答我说.舍不得.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沒有死.多希望你能和她一样.对我存着这样的执念.” 未央瘪瘪嘴.心想还真给你梦想成真了.她还真就沒死.真的也对你存了执念.这不.傻乎乎的又回來了. 沈离见她表情.似乎猜到了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嘴角的弧度加深.心情颇好的弯起了眉眼. “苏莫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柳飞絮依然对他执‘迷’不悔.誓死追随.我曾有心除掉你.并且亲眼见你被埋在岩‘洞’里.不曾出手相救.可你现在就在我的眼前.恬静安好.不曾埋怨.我和苏莫邪的罪过.显然比那楚小将军的不闻不问.要严重的多.但是你和飞絮两个人.对我们还是不离不弃.这说明什么呢.” “她们俩傻呗.” 未央沒回话.倒是她怀里的小狐狸沒好气的嘀咕了一句.沈离失笑.大有一种自作虐不可活的感觉. “说明你和飞絮很执着.都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明白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日后去追悔莫及.小公主与你们比起來.就太过年轻和稚嫩.一个根本沒经历过事情的纯真丫头.遇到事.心思自然摇摆不定.你也不必替她‘迷’茫困‘惑’.只需要告诉她.一切因果都是來源于自己.沒有人能左右.只要最后的结果.她自己能承担就好.” “那……要是后悔了呢.” 未央其实也明白沈离这番话的道理.但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这么放心不下. “后悔就忍着.自己在心里藏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因为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日后过的好与不好.都沒有必要去抱怨去感慨.” “哥哥.你有做过后悔的事情么.” 未央见沈离说的轻松.便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有.” “是什么事.” 未央问的天真好奇.却沒料沈离定定的望着她.目光灼灼. “是你.” 他此生唯一一件后悔的事.就是那个岩‘洞’.那座石‘门’.那个‘女’子绝望的眼神.这件事曾一度让他入了魔障.差点发了疯.好在上天垂怜.把那人还给了他.自此.再不‘迷’茫.再不放手.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 第八十章:帖子 十五.两国‘交’战的局势一直僵持不下. 苏莫邪似乎看出楚小将军的心不在焉.一直颇为宽容的沒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占着边城.命令士兵们好好训练罢了. 岚城这边.沈离告诉沈彦内‘奸’一事.两兄弟就在暗地里默默的观察.内‘奸’不除.实乃大患.不揪出这个人.就不能轻而易举的发动攻击. 兵权在沈离的手上.沈耀即便是大皇子.在这岚城.也是要听从沈离的安排.所以他好几次修书进谏.命人带去皇城‘交’给沈独逸.说是沈离在岚城玩的乐不思蜀.只守不攻.任由苏莫邪在边城叫嚣.也不采取任何的举动. 沈独逸嘴上不说.心里实则是偏爱沈离的.这一点也不难看出來.不然也不会每一次接到大皇子的报信.只稍稍看一眼.便仍在一旁不管.让那些大皇子的拥护者们苦着脸摇头.想去挑唆一下.也是力不从心. 其实如今让沈独逸烦恼的.倒不是叛‘乱’的雪国.而是傅青衡那个人.以及掺合其中的夜国. 就是因为他.夜君才会借兵马给雪国.沈独逸知道傅青衡是回來报仇的.但是事情已过多年.他也不像当初那般冲动.怀着势必要斩草除根的心思.何况他知道在天音的心里.多少还是对那人存着些感情的.如今他和天音相濡以沫.肯定不想因为傅青衡.而破坏了美好的一切. 在沈独逸的心中.除了溟国.最重要的便是夏天音了.萦雪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子.无奈情缘寡淡.得到了人始终得不到心.最后还害的佳人郁郁而终. 好在上天仁厚.又送來了天音.虽说也是自己通过卑劣手段抢來的.但是天音想的通彻.可能心里并不是很爱他.但至少.她愿意陪在他的身边. 他想起沈彦出生的那一夜.想起那个刚生产完身子虚弱的‘女’子躺在‘床’上.对他笑着甜甜.那一刻.他抱着沈彦差点喜极而泣.那一刻.他就暗暗在心里发誓. 这一辈子.弱水三千.他都不想去饮了.繁华美景.他也不想去看了.有生之年.他只想让他们母子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他算是囚了天音一辈子.所以全部的愧疚.他要通通弥补在这个儿子身上. 于是.这才有了潇洒自由的小七爷.这才有了皇城里唯一一个纯朴善良的七皇子. ** 弦卿殿.夏天音被宫‘女’扶到窗边软榻上躺好.阳光洒进.落满了她的一身.本就是脱俗的美人儿.这会儿被这么一照耀.更是显得璀璨耀眼. 沈独逸來的时候.正巧就看到这么一幕.美人卧榻.恬静安好.如果不是她微蹙的眉头表达出她此刻有心事.一切就应该更加完美了. “陛下.” 宫‘女’们对沈独逸行礼请安.沈独逸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了.他走到软榻边坐下.习惯‘性’的拉过夏天音的手捂在了怀里. “外面日头虽好.可还是天凉.瞧你.怎么不让宫‘女’替你披件衣服.” 夏天音闻言摇头浅笑.“沒事的.我不冷.” “胡说.”沈独逸微微斥责.明明一双手冷的吓人.竟还敢骗他. “陛下……” 夏天音垂下眼眸.唤了一声又‘欲’言又止.沈独逸见状.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不由轻叹一声.喃喃道:“天音不必烦恼.阿离和阿彦如今都在岚城守着.沒有任何动作.傅青衡现在也待在边城.沒有什么举动.至于你哥哥那边.他借兵多半就是为了还情.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我强行带走你时.傅青衡是去求过你哥哥的.你哥哥也是因为忌惮溟国.这才沒有理会.这就是因果报应.他多半也是觉得心里对不起你.才答应了傅青衡.说來一切都是我造的孽.结果.自然也得由我來承担.” “不.” 夏天音轻声反驳.“但凡是人.总是有‘私’心的.陛下当初抢我回溟国.天音确实非常恨你.可是这么些年來.陛下待天音如何.天音心里最是清楚.你当初肯放过青衡.就足以证明你有多在乎我.天音这双‘腿’废了.因为就是想断了自己的退路.好死心塌地的留在陛下你身边.” 想起过往.夏天音眼神有些黯淡.沈独逸难得见她主动提起往事.遂也不敢出声打断. “事实证明.我这双‘腿’废的值.陛下对我宠爱有加.对夜国也很照顾.不瞒陛下.当初我就是因为顾及夜国.顾及父皇和哥哥.才委曲求全留在陛下你身边.我或许有些沒心沒肺.因为既然不能死.所以自然要想得开才能过的开心些.后來我想开了.过的确实开心了.尤其是生下了阿彦之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更加明白陛下的厚爱.” “陛下起初对我好.或许是因为我的容貌.我这个人.我这副身子.可容貌会衰老.人‘性’也会变.我更是嫁过來沒多久.就只能摊在‘床’上不能动了.但即便如此.陛下依然待我如初.天音饶是在沒心沒肺.也知道这是福气.这是别人想都想不來的幸福.” 沈独逸把夏天音揽进怀里.轻拍其背.稍作安慰.夏天音稳了稳情绪.接着道:“我本是想能和陛下一起到老最好.若是我先走了.陛下一个人多半会孤单.若是陛下先走了.我也会寂寞的.我想到了我们俩以后的日子.却万万沒有想到青衡居然一直沒有释怀.他如今回來.定然是要报仇的.这一次牵扯的太大.想來是不可能如当年一样默默平息.” 这次事情不管哪一方胜利.输的一方.必然要死.夏天音心里在清楚不过.这才感伤难过. 她的心里早已接受了沈独逸.还为了他生了个儿子.说起來合家美满.自然不舍得任何一人死去.可对于傅青衡.在她接受沈独逸的那一刻.就注定这辈子要对他有所愧疚.曾经的挚爱就算时隔多年.也不可能忘得干干净净.所以.她也不希望傅青衡死去. 两国的百姓都是人.两国的子民都是无辜的.这一次‘交’战无论谁赢谁输.都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单单是现在一个边城.就已经让很多百姓失去了家.接下來岚城不破.以沈离的‘性’子.不可能只守不攻.他和苏莫邪都不是善类.想來谁都不会轻易罢手. ------------ 第八十一章:大婚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 边城和岚城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夜.气势紧绷.剑拔弩张.就像是干枯的稻草堆.只要谁往里面扔一丁点星火.就足以燃起燎原之势. 苏莫邪的目的是明显的.他既然领兵出來.自然不会轻易罢手回去.沈离的目的也是明显的.岚城就是底线.他不仅不会让苏莫邪突破.更会回头夺回边城. 而未央此刻在岚城的日子确实过得十分平静.除了前几天好奇的上街逛逛之外.为了让沈离和沈彦安心.自己也懒得动.便只留在屋子里发呆.偶尔抱着小狐狸出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打磨时间. 夏韵之的书信近些日子來的有些少了.未央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静静等着.不曾主动去询问. 不出几天.果不其然又收到了小公主的來信.同样的一张纸条.同样熟悉的字迹.落款分明.只有五个隽秀大字:我要嫁人了. 夏韵之要嫁人了.嫁的是谁她沒有说.但是未央早已猜到.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错愕不已.想她之前一个人在这里苦恼纠结.到头來还沒人家当事人洒脱.不过这才过了多久.小公主就下了这个决定.当真是那叫做秋白的琴师太好.还是小公主想早些寻个解脱. “未央.” 屋外有人敲‘门’.未央略感惊讶.因为听出了声音是沈离.而他为了不惹人怀疑.一般不怎么会在白天过來找她的.怎么这会儿却过來了. 打开‘门’.果真是沈离來了.只见他倒是毫不客气.径自迈步走进屋子里坐下后.随手便丢了一张帖子在桌上. “这是.” 未央疑‘惑’.沈离抬了抬眼.回道:“自己看看吧.” 听他这么一说.未央也不犹豫.伸手拿过那张帖子就给打开了.烫金‘花’边红云纹路.光是看表面.就知道不是寻常的普通帖子. 帖子不普通.里面的事自然也不普通.未央刚刚打开看见一个喜字时.这才发现竟是张喜帖.再待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有些‘混’沌了. 沈离见她那有些痴傻的表情.不由伸手拉过她坐下.跟她耐心解释道:“帖子是今早收到的.父皇从主城托人带给我的.夜国小公主在下月初八大婚.夜君发了帖子邀请了父皇.也邀请了苏莫邪.看样子.多半是想借机劝和.父皇辈分在那里.在加上之前也把兵权‘交’给了我.所以这帖子.便到了我的手里.” “那夜君都发了帖子.父皇不去岂不是不给夜君面子.再者.夜君可是夏后的亲哥哥.这于情于理.父皇都应该去的吧.” 未央提出了疑问.沈离笑了笑点头. “你说的沒错.所以父皇会去的.但不是以溟国国君的身份去.而是以夏天音丈夫的名义去.既然明知道是谈判.自然是‘交’给手掌兵权的双方去谈.” “那岚城这边.” 两座城可还在僵持着呢.这会儿若是出发去夜国.谁知道对方会不会趁势偷袭. 沈离闻言眸光微闪.忽然笑的有些不怀好意.“这个时候.就要看我们大哥的厉害了.他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觉得我太优柔寡断.想夺我主帅之位么.这一次正好就让给他过过瘾.若是苏莫邪那边派人偷袭.这岚城守得住.他就算记一功.守不住.他可就再也沒脸面见人了.” 未央汗然.真真是觉得沈耀上辈子多半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投胎做沈离的兄弟. “那你是决定去夜国了.一个人去.” 这话问的处处透着期盼.沈离不是沒心沒肺.自然听的明白.不要乐呵一笑.定定的瞧着未央. “你不是一直担心小公主么.怎么.不想和我一起去.” “想.怎么不想.”未央忙出声反驳.“可是我要是随你去.要以什么名义去呢.沐烟已经死了.我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到时候你父皇母后若是见了我.你该怎么回答他们呢.” “你不是我的妹妹么.” 沈离回的简洁快速.丝毫不经过任何考虑和酝酿的.未央沒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悦.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什么妹妹.你父皇母后都去了.怎么不知道还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 “笨.”沈离抬手敲了敲她的头.眸子里满是宠溺.“又沒有谁规定.做妹妹的就一定是同个爹娘生的.我可以告诉父皇母后.你是我在岚城外捡到的.见你孤苦无依.甚是可怜.便有心把你留在身边要照顾你.” 未央嘴角一勾.故意挑唆.“留在身边照顾.用得着连参加别国公主大婚这样的事.都寸步不离的带着一起前去么.” 沈离见招拆招.毫不烦恼.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已经想出了解释的理由. “带着一起走.自然是有用意的.大皇子沈耀向來‘色’胆包天.早在我把妹妹接回城的那天起.就对妹妹你虎视眈眈.‘欲’占为己有.我不放心把妹妹一人留在岚城.便只好带着一起走了.” “……” 未央又一次真真觉得.大皇子上辈子绝对绝对是造了天大的孽.这辈子才会被罚到沈离身边被他百般虐待. “那小七呢.” “一并去.” 未央微微蹙眉.“你之前不是怀疑岚城有‘奸’细么.此刻若是我们三个人都去了夜国.那‘奸’细之事怎么办.沒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不用担心.” 沈离微微一笑.稍作安抚.“阿彦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好冲动不听劝.也就是我能压住他.本來其实我也想让他留在岚城替我看着点.可是大哥居心叵测.防不胜防.要说耍心眼斗狠.阿彦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放心让阿彦留下.” 之前在玄武山小树林里.沈耀就有心要杀了他们.虽然事到如今.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动杀念.至少在沈离的心里是认为.沈耀之所以按捺着不动.实则只是沒等到好的机会罢了. 说到此.沈离望向未央.满是深情.“未央.你和阿彦对我來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宁可再失去一座城.也不愿意拿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去冒险.不过也无需担心.大哥一心邀功.不可能会错过这次机会.而且我也会留个人在这里默默观察一切.放心.不会有事的.” ------------ 第八十二章:悠哉一日 沈离和沈彦离开岚城出发去夜国的那一日,未央扮作小兵打扮,混在了队伍当中掩人耳目。大皇子沈耀脸色不好的站在城墙之上,驻足观望远目送别。 听说夜国公主大婚,沈独逸竟然只把帖子送到了沈离的手上,饶是在客套的笑容,沈耀也是装不出来了。 不过后来想想,这样也倒好。沈离这么一走,岚城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夜国小公主大婚一事,表面上是邀请三方聚齐参加婚宴,实则其中道理谁都心里有数。 这一趟谈得拢,双方息事宁人。谈不拢,照样兵戈相见。依此刻行事来分析,沈耀有九成把握,这喜宴办的,可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喜。至少苏莫邪的野心众所周知,他父皇和三弟的性子,他也清楚的很。谁都不是善类,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到头来,夜君这个和事佬,想必也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未央出了岚城,一脱离沈耀的监视范围,就被沈离带上了马。不顾周围几个跟随的小兵疑惑的眼神,愣是被沈离紧紧揽在胸前,生怕她掉下马似的。 七王爷沈彦更是悠哉的哼起了小调,心情大好。这些带出来的随行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心腹,断断不会出奸细。大伙也知道两位主子跟大皇子的关系不好,这会儿气氛松懈下来,自然一个个也跟着乐呵起来了。 “七爷,这夜国的小公主说起来也是你的妹妹。如今她都要成家了,你怎么还没娶个媳妇呢?” 此次出行,目的是夜国,士兵们都是知道的,而他们向来跟沈彦没大没小惯了,了解他的和善脾气。这会儿眼看着沈离骑马带着个眼生的小兵,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所以闲来无事,也开始大着胆子调侃起沈彦来。 “哼!” 沈彦听出他们的语气,不由昂了昂头不屑道:“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多少美貌姑娘见了我都要以身相许,这不,弄的我都有些烦了。其实你们说,娶媳妇有什么好的?除了多个人管着你绑着你,还能有什么用?” “能给七爷你捶背揉肩啊!” “还能跟七爷你说说悄悄话,贴心话。” “最最重要的,能给你七爷你暖床不是?” “哈哈哈哈!” 如今大伙都还不知道未央的身份,更不知道队伍里还有个姑娘家在,所以说起话来自然无所顾忌的。一个个拿沈彦开玩笑,乐得笑声连连。 可别人不知道,沈彦可是知道的啊。前几句倒也罢了,那最后一句暖床实在说的有些暧昧。遂不由出声咳了咳,故作严肃的让士兵们说话都注意着点。 但是他这一咳嗽,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引起大伙更加热烈的起哄了。 “七爷你甭害羞啊,大伙都是男人,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就是!你看如今几位皇子,也就是七爷你没有成婚了。这次我们去夜国,回头我保管陛下和夏后要念叨你咯!” “听说夜国山水好,美人特别的多,七爷要不干脆就在夜国找一个?缘分命定,说不准七爷此次行程,还真能在夜国找到个心上人呢。” “对对对。” 又是一串齐声应和,沈彦一张嘴哪能说得过他们?阻拦了好几次,也没见任何效果。无奈之下,瞥了眼前方那共骑一匹马的两个人。心中有些愤愤不平,遂转了转眼珠子,想着,三哥你个重色轻弟的混蛋,你不帮弟弟我,弟弟就拉你下水! 思及此,沈彦眸子一亮,毫不犹豫的故意大声道:“三哥!你今个这是日行一善啊,还是怎么着?怎么好心到带一个小兵共骑一匹马呢?” 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从调侃七王爷的话题中飞跃跳转,一时间纷纷把目光望向了那走在最前方的两个人身上。 沈离眸子一眯,一方面下意识的把未央往怀里揽了揽,不想让别人瞧见她的样子。一方面在心里把某个说话完全不经大脑的家伙默默凌迟了好几遍。 不知是今天日头高照温暖无比,还是微风拂面满是清爽。那些个平日里都不敢轻易招惹沈离的士兵们,听见七王爷主动带头询问,便也一时鬼迷心窍大了胆子。 “呃,三爷……恕小的直言,这位小兄弟,眼生的很呐。是新来的小兵么?” 沈离头都没回,继续前进。“眼生的人多的很,要各个让你眼熟,那你这双眼珠子,可就厉害的让本王想挖下来当作收藏了。” “……” 一句话,打消了一帮人继续好奇八卦的念头,连带着刚才悠哉的心情也跟着全部不见了。仿佛就那么一瞬间,他们觉着,天也没那么蓝了,太阳其实晒的也不是那么温暖,尤其是这微风,刮的是不是有些刺骨了? 他们胆子下去了,可七王爷向来没心没肺的哪懂看人脸色?见他们都沉默不语,不由自个开口道:“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么特立独行的,能不让别人好奇么?” 众人闻言,心里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叹“果然还是七王爷厉害,这种不懂看脸色不懂听声辨意的本事,是要有多纯真才能练到这种炉火纯青的地步啊!厉害,真真是厉害!” 沈离仍旧没回头,语气完全是平平淡淡。 “七弟,近些日子来总是让你在城楼上巡视。你本就是英勇可嘉,只叹脑子不够机灵。三哥就一直很担心,城墙风大,会不会把你给吹傻了?好在上天宽容,让你一直稳稳当当的活到现在。如今,你是在向三哥证明,你果真是被吹傻了?还是多日不与三哥聊天,已经不了解三哥的脾气秉性了?” 众人汗然,心里为七王爷默哀的同时,开始纷纷抹冷汗抱住沈离大腿。赞叹“三王爷这种四两拨千斤,淡定外表下掩藏着森森杀气的性子,着实令人害怕。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果然有了七王爷那种纯真性子的人,就势必会有三王爷这种犀利霸气的存在么?” “呃……” 沈彦脸颊僵硬,饶是再很傻很天真,也听出了沈离这平淡语气下掩藏着的浓浓警告之意。遂再也不敢在出声挑衅,乖乖的闭上嘴默默赶路。 众人一看很傻很天真的七王爷都领悟了,他们也不指望继续探听八卦了。总之三爷的事最好都不要过问,因为有可能哪一件都是秘密。要想活得久,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哪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了,到头来还不知道为什么。等到了阎王那边诉苦,人家只会回答你七个字。 “你知道的太多了。” ------------ 第八十三章:姐妹重逢 又过了几日,众人终于抵达夜国。 夜国说是一个国家,实则就似世外桃源,占了一块属于自己统治的地方,过着不受约束比较自由自在的日子罢了。 这里没有很多座城池,只是在这块世外桃源的土地正中央,建了一座宫殿。古朴素雅,每处屋檐下都有着新月挂饰的点缀。 它依山而建,有一条清澈的河水从城中蜿蜒而过,百姓的屋子就分布在河水两旁。没有栅栏,没有隔阂,屋后种着蔬菜瓜果,屋前有不知名的枫树,长着幽然的紫色叶子。 这里透着最淳朴的信任,过着最简单幸福的生活。所以称为世外桃源,所以未央一走进这个地方,就被深深的迷恋住。意识一下子跳跃到夏后身上,突然间就明白她当年为什么宁愿牺牲双腿都要逼自己留在沈独逸的身边。 原来,就是为了守护这片宁静的土地么? “两位请随我来,夜君就在大殿里等候各位呢。” 热情的夜国士兵接过沈离手中的帖子翻开一看,便恭敬的给他们带路,把他们领到宫殿里去。随行的士兵们都被留下待命,只有未央跟在沈离身后,却也不曾受到任何阻拦。 一路上,未央四处张望。此刻家家户户的屋子上几乎都挂上了红灯笼。屋前的紫色枫叶树上,都被挂满了红色彩带。百姓们见到了陌生人,似乎也不害怕,有的人与未央不经意间对上了眼神,还非常和善的对她点头问好,到处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祥和之景。 夜国公主要大婚了,他们就跟自家要嫁女儿一样,忙碌着,高兴着。未央从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可以这么纯粹和彻底。 或许在聪明人的眼里,这些人都是傻子。都不需要沈离或者苏莫邪那种头脑,就单单一个比较机灵的人混进来,只要生出一点歹意,就足以叫这些人都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才有了夜国,才有了夜君吧? 他们不像溟国和雪国,为了土地,为了贪婪,去豪夺,去强取,去争夺这天下的霸主之位。他们只要一处安详平和的地方,只要过着自给自足的安逸生活。 而夜君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些百姓。他有自己的小军队,不是为了争夺,而是为了守护。他建了一座宫殿,不是为了奢华,而是为了日后若有灾难发生,百姓们也有个可躲避逃难的地方。他示好溟国雪国,是为了稳固三国关系。所以当年沈独逸开口要夏天音,当时的夜君尽管知道女儿已经有了心上人,却没有去替她反驳。 谁家的女儿不被疼惜?谁家的父亲不爱女儿?他只是无可奈何,他只是为了能守护更多的人。因为他是夜君,因为他有无法丢弃的责任。 未央忽地心生感慨,皇城是非多,即便是公主,也有着常人不知道的身不由己。如苏萦雪,如夏天音,如……夏韵之! “姐姐??” 未央此次前来,目的就是为了见一见夏韵之。所以一进宫殿,就趁着众人不注意,在沈彦的掩护下,偷偷溜走去了别处。 拜小狐狸所赐,现在但凡有动物的地方,她想做什么都不费事,尤其是找人。所以只稍对那树枝上的小鸟抛了个媚眼,就顺利得到了夏韵之屋子所在。 于是,当未央出现在夏韵之面前时,也不怪她会如此的惊讶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夏韵之身边的小婢女被吓住,见一个军装打扮的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换谁都难免有些愕然。而当那个人拿掉头盔,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露出明媚的清雅素颜时,伴随着小公主一声姐姐,那小婢女算是彻底呆了。 公主还有姐姐?她怎么都不知道啊? “姐姐?真的是你?” 夏韵之仔仔细细瞧了眼前之人好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摸了摸未央的手臂,这才终于相信自己没出现幻觉。 “当然是我。要见鬼也是晚上见,这青天白日的,外面太阳可烈着呢。”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小婢女也回过神,连忙吐口水。“这要到大喜的日子了,姑娘可不能说这些触霉头的话啊。” 小公主倒是无所谓,乍一确定来人是未央,当即兴奋的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你怎么来这里了?” 未央抿了抿嘴,颇为责怪的瞥了她一眼。“我俩虽不是亲姐妹,但好歹在雪国皇城的那段日子里相交甚笃。之后随军出征去溟国,更是日日朝夕相处。妹妹大婚,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小公主许是太过激动,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虽说是喜极而泣,但是身边的小婢女却皱着眉头忙替她擦着眼泪。 “公主可别哭啊,奴婢刚说完要到大喜的日子,不要触霉头,怎么你这好端端的就哭起来了呢?” “我这是高兴呢!” 小公主吸了吸鼻子,拉过未央的手臂介绍道:“我从小就盼望能有个姐姐,可惜母后早逝,只替父皇生下了哥哥和我。这位姐姐就是我在雪国皇城里认识的,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小婢女无奈点头。“嗯嗯,知道的。自从公主回来后,几乎每天都会提起某位姐姐。现在看来,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姑娘吧?” “就是她!” 夏韵之还想在说什么,却被未央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手心。这一细微动作虽然没透露意思,但已经让小公主明白,未央定是有话要与她说。 于是,她知趣的不在往下聊,而是出声咳了咳之后,严肃道:“阿紫,你先下去吧。喜服的尺寸待会儿在量。姐姐来看我,我要好好与她聚一聚。” 小婢女也是知趣的人,知道这是小公主故意赶走她呢,也不犯傻,耸了耸肩后就离开了。等出了屋外好半晌之后,才茫然的疑惑起来。 陛下对公主保护的紧,这姑娘,是怎么以一身小兵打扮就找到了公主的寝殿呢? ------------ 第八十四章:自己决定 “姐姐,之前的事我有好多都还糊涂着。你说你不是忘忧,你说你离开了边城去了岚城?信上描述的不多,我也一直没敢多问。如今你来了,正好一并与我仔细说说吧。” 婢女走了之后,夏韵之拉着未央坐了下来。似乎是近些日子来心事太多,小公主的脸上早没了当初在雪国时那样的容光焕发。不过估摸着是见到了故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勉强闪着耀眼的光。 “哎,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未央轻叹一声不想多提,但见小公主好奇的样子,也不忍扫她兴,便简单的说了几句。 “之前在信上跟你提过我的身份,后来……遭了陷害身受重伤险些没了命。被麟儿带到了雪国境内的一处雪山里寻找能够起死回生的神药。再往后你便都知道了,大祭司墨云溪和苏莫邪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皇城。我苏醒后不想回忆往事,便假装失忆,苏莫邪就赐了我忘忧之名。” 未央是溟国三王妃的身份,夏韵之起初听见时着实吓了一跳。现在听她几句轻描淡写,虽然对“遭了陷害”一词略过不提,但也不难听出其中语气的感伤。 “那姐姐又是怎么从边城去了岚城的?苏莫邪怎么会轻易放你走?” 小公主问的轻松,未央却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楚寒受伤了。” 这话一出口,夏韵之的脸色果不其然的变了变。虽是极力隐藏,却难逃未央的双眼。 “他、他受伤……与姐姐离开岚城有什么关系?” 小公主接着问,故意避开楚寒不提,假装漠不关心。未央也不是想考验她什么,既然她不提,那么她就不说。 “苏莫邪有一次攻城,让楚小将军当诱饵,引驻守岚城的七王爷沈彦上当。他料定三王爷沈离难对付,但拿下七王爷沈彦却不难。本来大计可成,无奈楚小将军却在最后关头被人射中了一箭倒地不起,被七王爷长枪抵在了咽喉。” 夏韵之掩嘴惊呼,“那苏莫邪是拿姐姐换了楚寒?” “嘁!” 未央不屑嗤笑,“我的傻妹妹,你当苏莫邪会是这么好的人么?他的城府他的心狠手辣绝对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小将军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颗棋子,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关心。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笃定楚寒不会有事,所以才会那么悠然自得的宣布撤退吧。” “那……” 夏韵之欲言又止,未央知道她想问什么,也不难为她,径自又道:“是我救了他。就因为这样,所以暴露了自己。沈离和沈彦都认出了我,知道我还没死。” 说到此,未央眯起眸子,想起当时之景,不免心生感叹。“年三十那晚,苏莫邪又用计让我陪他在边城演一出戏,当作犒劳从墨城逃难而来的百姓及士兵。他知道沈离来了,故意设计引他现身。好在后来得墨先生相助,我们才成功逃走。之后我便随着沈离回了岚城,换了另一个身份生活。” “原来如此……” 小公主垂下眸子,顿了半晌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他……可还好?” 未央瞥她一眼,虽然早在路途中时,就一直劝自己等见到了人,千万别说什么难为她的话。可这会儿真真见到了,还是有些生气。这一恼火,话语就脱口而出了。 “我要是早收到你那些信,早知道你看的如此通透要嫁给别人了,当初我还不如让他死在战场上。这样一来,至少你不用为难了,我也不必替你们操心了。” “姐姐……” 小公主嘴巴一抿,又泪眼朦胧起来。未央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顿觉头疼的厉害。 “自作孽不可活啊。当初我在雪国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就想着从此都不要再和任何人有一丁点儿瓜葛了。我最信任的人教会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由此证明,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可惜命不由人,我认识了你,你那天真无邪的样子以及粘人的性子,像极了我熟悉的故人。为此,我又一次心软了。” 未央想起当初在雪国皇城第一次见到夏韵之时的场景。她就躺在软榻上看着那可爱的姑娘怯怯的走了进来,那明亮的眸子几乎一瞬间就让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因为那般的熟悉,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沈彦,然后紧接着脑海里就跳出了另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她陡然明白。不是不想回忆,而是根本从没忘记。忘忧之名与苏莫邪一样,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不认识你,我就不会去了解楚寒,不会去倾听你们的故事。站在自身的角度,可能看的比较少。所以你不知道你生病的那个夜里,小将军守在门外吹了一夜的寒风。所以你不知道自从你离开后,小将军日渐消沉的厉害。但是,他始终选择沉默不说,就是怕自己承担不起。而我始终犹豫着要不要跟你说,就是一直在想,到底哪个结局对你最好?” 小公主早已泣不成声,擦着眼泪哽咽道:“那姐姐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未央定定的看着她,想起了沈离曾经对她说的话。 “是想告诉你,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姐姐不能帮你决定一切,所以让你自己选择要走的路。无论哪一条,就算再苦,也要笑着走完。” 夏韵之沉默着不说话,而这时,门外突然有一人声响起。 “之前早就听公主提起过数次,说在雪国结交了一位贴心的好姐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何做这身打扮混进这里?” 随着话音,一位白衣款款的儒雅公子走了进来。夏韵之从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站起身背过脸,忙着擦干眼泪。未央则淡然的坐着,颇为从容。 “秋师傅怎么来了?阿紫说大婚之前新娘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 听见夏韵之这一言,秋白讪讪一笑,略带抱歉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刚刚过来想问问阿紫你的喜服有没有做好,却没料到见着一位小兵坐在里面与你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好奇,也担心你的安危,不免就进来询问询问了。” ------------ 第八十五章:谈心 秋白这么说着,又瞥了一眼未央后,便拱手欲告辞。 “既然是公主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位好姐姐,秋白便放心了,这就先退下了。” “先生等等。” 出乎意料的,未央竟主动开口留人。 “之前妹妹与我提起先生你,也不过就是信上三言两句说说罢了。如今既然遇见了,何不坐下好好聊会儿?也让我好探探先生的为人,放心的把妹妹嫁于你。” 未央这样的言语,要放在多数人身上,怕是多少有些尴尬。但秋白却只淡淡一笑,竟从容的很,当真就停下了脚步不走了。 “妹妹,既然大婚之前双方不可见面,你就先去里屋避一避,或者去外面散散心。让姐姐和秋先生单独聊聊可好?” 未央询问着夏韵之,只见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未央定是要与秋白说些什么,便知趣的开口道:“那我就先出去找阿紫吧,姐姐和秋师傅你们两个慢慢聊。” 话音一落,秋白率先后退几步转过了身回避。未央颔首,夏韵之这才抬手遮住半边脸,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离,秋白才缓缓回过身。他见未央虽身着小兵服饰,但长发披散,一副明媚脱俗的模样。此刻正端起桌上茶水浅抿了一口,身子挺直淡定从容的样子,俨然气场十足,有自家寝殿的感觉。 “姑娘既然要与我聊聊,那便恕我唐突,敢问姑娘芳名?” 秋白年长未央几岁,许是人生阅历也不少,举手投足间斯文有礼,一板一眼客套的样子,让未央顿觉不好对付。 “小公主曾经不是与你提起过我么?那先生怎会不知我的名字?” “曾经是曾经,很多事,或许都不一样了。” 秋白也不客气,径自走到桌前,与未央比邻而坐。“曾经我听说姑娘是雪国的贵客,所以才能在雪国皇城与公主相知相熟。可姑娘如今这副打扮,而且并不是跟雪君一起来道贺的,所以我说恕我唐突,刚才那话问的不周全,应该问,姑娘现在的芳名是?” 未央眸子微眯,淡淡瞥了一眼秋白。知道跟文人打口水仗没有任何意义,便也不在拐弯抹角处处试探。 “先生叫我未央便是。” “未央?好名字。” 秋白略表赞赏,未央却不怎么领情。“我听小公主说,先生是她的琴师?恕未央冒昧,就不知先生这教的是琴弦的琴?还是感情的情?” 秋白讪讪一笑,坦然答道:“这两字同音,而且我个人认为,寓意其实也差不多。但凡真正懂琴会弹琴的人,都对感情矢志不渝忠贞不二。秋白有幸,能得小公主垂青,这是我的福气。当然,能娶到小公主为妻,也是秋白的心愿。” “哦?你的心愿?”未央挑起眉梢,虽在心里极力压着,却也不免表露出丝丝不屑。“那听先生这话的意思,也是十分喜欢小公主,所以才会娶她,是不是?” “当然。” 秋白应和着,没有丝毫犹豫。未央嗤笑一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没有去刻意讽刺什么,更不曾揭露什么,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 “先生可曾见过雪国的楚小将军?” “姑娘是指的楚寒,楚将军么?” 听秋白直接念出了名字不曾装傻,未央倒是勉强有了几分安慰。不过楚寒和小公主的事几乎闹得两国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若是装傻,也确实是装不下去。 “没错,就是他。” 秋白点了点头,表情依旧。“见倒是没见过,不过听过他的一些事。” 未央了然,既然跟小公主扯上关系,怎可能不去了解了解她的过往?小公主之前为了楚寒直接去了雪国,甘愿成为人质这样尴尬的身份,秋白不可能不知道她对楚寒用情多深。 “说来惭愧,公主回到夜国的时候,整日愁眉不展的。陛下担忧不已,这才请了我过来当她的琴师,好让她分分心。秋白虽只是一介琴师,但一双眼还算敏锐。小公主对那雪国的楚小将军显然喜欢的紧,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心灰意冷的回来了。” 秋白不似未央想象的那般,不愿多提,反而出乎意料的侃侃而谈。 “夜国虽小,却自成一片乐土。夏家是这片乐土的主子,他们保护着夜国,夜国百姓自然也对他们颇为尊敬。小公主自打出生以来,就得到了夜国所有人的祝福。秋白有幸遇到她,认识她,与她接触,并且能够娶她为妻,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所以不管她有过怎样的过去,不管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忘记某个人,只要她愿意,秋白就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那,秋先生是真心喜欢公主了?” 未央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她望着秋白,眼神灼灼,异常严肃。而秋白似乎是被她注视的有些尴尬,竟微微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自然是喜欢的,否则怎会娶她?” 未央闭了闭眼,陡然摇头失笑。“我刚刚问先生可见过楚寒小将军,其实不用先生回答,我就知道你定然没见过。不是因为你们一个身在夜国,一个身在雪国,根本见不到。而是先生你若见一见楚小将军,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一而再三问你喜不喜欢小公主这个问题。” 未央放下手中茶水,抬手把碎发拂到耳后。她想起楚寒受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憔悴模样,想起老军医的那些话,心情一下子沉重的厉害。 “先生或许也曾听过,当初小公主坚持去雪国的时候,可能就有很多人怀疑,是那雪国的陛下要跟夜国借兵,这才让那楚小将军存心过来哄骗走纯真的小公主。因为动机实在不纯,所以任谁仔细去想,都会认为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 未央悠然一笑,又抬头紧紧注视着秋白。见他这次没有躲闪,而是望着自己,像是在疑惑的等待着她后半段话。不由眼神一凛,蹙眉道:“可先生若是见过他,你就会明白。纵然他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他每每提起小公主时的眼神,都要比先生你认真的多!” ------------ 第八十六章:报恩 “我不懂姑娘这话的意思。”秋白身子一怔,眸光微闪很掩饰过去。 未央可不是省油的灯,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不可能让他轻易逃过。 “不懂?好啊,那我就说到先生你懂为止。” 未央一拍桌面,对付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她有的是招。 “先生与楚小将军不熟悉,所以对他不了解。我在雪国皇城住过一段时间,与小将军不能算是熟悉,不过比先生你肯定是知道的多一点。未央只是一介女子,没什么本事,不过好在一双眼和先生一样,也算敏锐。” 未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眸子,那里璀璨晶亮,透着真诚。殊不知是太闪耀还是怎滴,竟让一直坦然面对的秋白,又一次避开了视线。 “但凡聪明的人都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言语能骗人,举止也能骗人,这世上的谎言太多,欺骗太多,让人防不胜防。但未央始终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自己的心骗不了人,那通过眼睛,就都能看的明白。” “雪国的楚小将军冷面寒霜,只在面对小公主时,才显得柔和一些。你可能会说他不过就是在演戏,对,没错,谁都可以这么怀疑。但是先生只要看过一次他的眼,就知道自己说喜欢小公主时,有多么的虚假。” 未央一言一语字字珠玑,若是秋白的心情是平静的湖面,那此刻怕早被未央砸的波澜四起,动荡不定。 “一个人若是真心喜欢另个人,不说把她时刻放在心上,但至少在看着她时,想着她时,说起她时,眼睛里总是会闪出无法言喻的光亮。我在楚小将军的眼睛里看到了,在先生你的眼里,丝毫没有看见。这,就是我反复问先生是不是喜欢公主的原因。先生这下可懂我话的意思了?” “呵~” 秋白不言语,竟以一声轻笑作为回答。未央不禁有些恼了,皱着眉头越发严肃起来。 “先生若是不明白,可以继续问。若是不想说什么,那未央就请问先生,既然不是真心喜欢,为何要提亲?为何要娶她?小公主尚还年幼,且心地善良,经历不得风波是自然。先生就不觉得此刻娶她,是趁人之危?就不担心日后小公主后悔了,终日以泪洗面?” 秋白闻言抬头望向未央,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自然是想照顾她才会娶她。公主确实还年幼,但已经到了自己做主思考问题的年纪。我不觉得此刻娶她是趁人之危,毕竟成亲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公主若是不肯嫁我,即便我在花言巧语哄骗,也是强求不来。” 说到此,秋白忽的轻叹一声,放缓了语调。 “没错,或许正如姑娘所说,我现在可能还不是真心喜欢她。但是既然我有心要娶她,便已经想好了一切。我想照顾她,我想看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或许日后我会爱上她,或许她能彻底忘记楚寒,我知道姑娘定要说,这么多的或许万一都不成真呢?我告诉姑娘,就算没有这些或许,走到今天这一步,秋白不会轻易放手。小公主既然肯点头嫁我,那么我就算拼了命,也定会护她一生无忧无虑。” 秋白说的真切,未央听的也很清楚。她望着秋白,见他执着的模样,冷不丁勾唇一笑。 “夜君对你有天大的恩泽吧?” 此话一出,秋白瞬间瞪大了双眼。惊讶来的太突然,都来不及去掩饰。 未央又是淡淡一笑,“用的着这么惊讶么?早在得知你被派去当小公主的琴师时,我就猜测这一切多半就是夜君的安排。要说关心,谁都比不上他这位做父亲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膝下就这么一双儿女,自然疼爱的紧。儿子不争气也就罢了,这小女儿懂事乖巧,任谁都舍不得眼睁睁看她被利用。所以与其担忧她风雨飘摇,日后说不定还会受委屈。不如就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托付,近在眼前,也能放心。” “那……姑娘为何就猜测陛下对我有恩?” 明人不说暗话,秋白也开始不在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出来。 未央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之前我就说过,我这一双眼,也是比较敏锐的。先生看起来不是贪财好色之人,而且夜君既然找你当小公主的琴师,借此契机接近她,肯定就对你颇有了解。所以先生的人品,自然就不用说了。” “然后,先生刚才也承认了,自己对小公主并非有着男女之间的感情。那么试想一下,你一个人品正值的好男人,为何偏偏要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答案只有两个,第一,受到胁迫。第二,报恩。” 未央竖起两根手指,开始解释。“这其一,其实我之前也有想过。但当我一踏进这座城的时候,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夜国就像是世外桃源,到处都充满着祥和之景。夜君既然那么受百姓爱戴,自然不可能专横跋扈。而且胁迫别人娶自己的女儿为妻,日后等他西去,谁能保证小公主的幸福?此方法不长久,也不合理,所以理所当然的排除了。”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其二。陛下对你有恩,而且这恩泽可能还不小,不然你不会这么死心塌地。你多半是跟陛下做过保证,甚至发过毒誓之类的。说你会倾尽所能照顾好小公主,至少让她一生无忧等等。陛下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这样的安排对小公主来说是最好的,这才实施了计划,让你先去当了小公主的琴师,然后一步步走进她的内心,让她对你产生了依赖和好感。” “姑娘玲珑心思,秋白佩服。没错,陛下是对我有恩。秋白的命,便是陛下救下的。没有陛下,就没有秋白。” 受到了赞赏,未央却高兴不起来。一切头绪理清,她却仍然烦恼。 “先生和陛下联手这么欺骗小公主,虽说是为她好,但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我信先生你日后定然会照顾好小公主,可若是小公主一直对楚将军念念不忘,那该如何是好?” ------------ 第八十七章:已成定局 “该如何便如何。”秋白答的极,似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我知道公主的心思一直未曾离开过那个人,我娶她并不是希望她去忘记谁,只是单单想护她此生无忧罢了。她留在雪国一日,陛下就担心一日,她若是真跟了那个小将军,陛下怕是天天都要替她担忧。所以她只要留在陛下身边,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她要想着谁就去想谁,不能忘记谁就一直记着别忘,这样便足矣。” “这样真的好么?” 即便对方已说的明白,未央还是忍不住询问。一个心里想着别人,一个心里根本不存着感情,这样的结局会幸福么? “事到如今,好与不好都已经成了定局。帖子已经发下,消息遍布,另外两国陛下也已来到了夜国。秋某说句冒犯的话,公主早在点头答应下嫁与我的那一日,就已经尘埃落定,没了后悔的机会。” 说完这话,秋白站起了身似乎打算离去。他淡淡瞥了眼未央,见这清颜素面的女子虽然此刻端坐着恬静如水,但眼睛里睿智的光芒丝毫遮掩不住。 放眼整个天下,貌美女子何其多?但女子美貌者多,聪慧者却较少。秋白年少时出外游历过几年,见识过不少人。一双眼看到现在,唯有夜国天音公主最让他钦佩赞赏。 天音公主芳华正茂时,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但时至今日,那样大方从容,表面看起来柔弱似水,性子却异常坚定坦然的女子,他只见过一个。 当年别人皆道,溟国沈独逸是看中了夏天音的美貌和一副好嗓子,这才威逼利诱,强行娶了她。秋白心中却想,但凡真正会看人识人的眼,都会明白。所谓娶妻若此夫复何求,可绝对不是只凭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如今的韵之公主其实也不差,虽说不能与当年的天音公主相比,但也是十分好的一个姑娘。秋白自认能娶到她,也是自己的福气。 可此刻眼前之人,这个素未蒙面,甚至可以说是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让秋白刮目相看。他仿佛是又见到了当年的天音公主,不同的一双眼,却透着相同的一道光。这样的女子往往不动声色,却又聪明的让人肃然起敬。 “我还有事,这就先失陪了。公主之前常常提起姑娘你,姑娘既然来到此地,若是没什么急事要走,就好好陪陪公主吧。” 秋白说完就拱手告辞了,走到门边时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好心的叮嘱道:“夜国虽地方小,却也有一方规矩。小公主生来便是这个国家所有人心中的宝,容不得受半点伤害。所以若是方便,还劳烦姑娘换身衣裳。这样的装束,难免让人起疑不是?” 未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兵打扮,抿了抿嘴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秋白笑的满怀安慰,这才安心的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小公主就和阿紫回来了。见未央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不由走上前好奇的唤她,问她和秋师傅聊了些什么? 这厢未央还没回答,那边门外就想起了敲门声。阿紫去开门,打开后整个人就愣住了。小公主见她半天没反应,不由和未央一起抬头去看。这一看,两个人也同时愣住了。 “你们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 疑惑声同时响起,夏韵之茫茫然的望向未央。听她的语气像是认识,不由好奇心更加旺盛了。 “我就听说大婚之前不让新娘子和新郎官见面,可没听说不能让新娘子跟表亲见面啊。三哥,你听说过没?” 七王爷沈彦向来口无遮拦自然熟,也不管这里是哪,反正心里什么就直接给说出来了。沈离蹙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闹。 之前阿紫愣住,是因为一下子见到两个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美男子,有些犯晕。而小公主愣住,则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这会儿,既然知道未央认识,自然开口小声问道:“姐姐,他们是谁啊?” 沈彦耳朵利,听见这话后,也不管人家小婢女挡在门口呢,侧过身子一下子窜进了屋。径自走到小公主和未央的身前,笑嘻嘻的插话道:“我说韵之妹妹,三哥你不认识就算了,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呢?我是你的彦哥哥,小时候不是还见过面嘛!记性怎么这么差呢?” “呃?” 夏韵之愣愣的瞧着沈彦,一脸痴傻模样,一看就明白,当真是完全不认识了。沈彦翻了翻白眼,干脆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就是小时候过来玩,把你哥哥砸的一脸血那个。记得不?” “啊!是你!” 夏韵之总算想起来了,圆目一瞪,有些惶恐。沈彦赶紧摆了摆手,忙着解释道:“别怕别怕,你那哥哥是欠教训,我实在是忍不住才还手的。你可不同,你这么可爱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我可绝对不会欺负你。” “噗!” 未央终是没忍住,在旁笑出了声。沈彦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还好意思给我笑?说好过来偷偷瞧一眼人就跟我们会合,结果你这偷偷一眼,瞧了有半个时辰了吧?你这没心没肺的,非得把我和三哥逼疯了是不?” 未央双手合十,笑着连连道歉。小公主在旁看得傻眼,她怔怔的盯着未央,想着从前与她相处了那么久,哪里见过她笑的这般开心过? “阿彦!” 另一人声响起,声音低沉,透着丝丝警告之意。夏韵之转眼瞧去,阿紫不知何时已经回过神退到了一旁,那人就从门外走进,背着光,满身光华夺目。 “三哥,本来就是她不对嘛。你心里担心又不说,更加舍不得责骂她。这不,我皮厚,我替你说说她呗。可怎么到头来反倒又是我不对了?你这偏心也偏的太不着边了吧?” 沈彦抿着嘴忍不住抱怨,未央站起身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过你们两个怎么都过来了?不用在大殿陪父皇和母后么?” ------------ 第八十八章:嫁否 沐烟已死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溟国皇城.所以这会儿自然不能与他们撞见.沈离怕人皮面具戴久了不舒服.所以一进入夜国范围.就让未央摘了下來.他相信沈耀的眼线就算在多在广.此刻也不会把视线放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身上. “父皇和母后哪里需要我们陪啊.那夜君是母后的亲哥哥.兄妹俩个多年沒见.话多的很呢.我早就待的不耐烦了.也就三哥‘性’子好.一直在旁边坐着.这不.最后还是担心你.这才找了个借口带我一起出來寻你了.” 沈彦说到最后干脆坐了下來.倒了杯茶水.自顾自的喝了起來.沈离眉心一蹙.刚想责备.却被未央笑着拦下.他眸光微闪.终是转眼望向了夏韵之.略略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家七弟太鲁莽.让公主见笑了.” 小公主身子一怔.慌‘乱’的连连摆手.“沒、沒事.” 她望着未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求助之‘色’.未央抿‘唇’一笑.开口道:“这是溟国的三王爷沈离.这一位是七王爷沈彦.我是你的好姐姐.曾经的忘忧.现在的未央.” 小公主闻言.眸子瞬间晶亮.沈离.那不就是姐姐的……夫君. “未央在雪国的那段日子.多‘蒙’小公主关怀照顾.此等恩情.沈离记在心里.日后若是小公主有任何请求.但说无妨.只要沈离能办到.都会替公主完成.” “不不不.三王爷客气了.” 夜国虽地处偏远.但夏韵之也早就听闻过溟国三王爷的风采.记得当初未央写信与她时.她只是惊讶.并无多大感触.可此刻真当见到了人.才知何为绝代风华.何为帝王之态. 当初夏韵之初见苏莫邪时.被他的容貌所惊.那一眉一眼太过妖魅.多看一瞬都会被吸了魂.从前只以为唯有绝‘色’‘女’子才有倾国倾城之姿.殊不知这世间竟也有苏莫邪这样的存在.比‘女’子还魅‘惑’.却又不失该有的霸气.那一身血‘色’红袍.张扬了他所有的野心与抱负. 而眼前的沈离.似乎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所以与苏莫邪有几分相似.但沒有他那般妖魅.更多的则是沉稳内敛.他与苏莫邪有着极其相反的一面.苏莫邪热情.见了谁都会笑容满面.沈离冷漠.总是与人保持着淡淡的疏离之感. 可两者这相反的一面.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目的.就是做法不一致.结果却是一样的.无论是热情面对.还是冷漠对之.在他们的眼里.对方皆是棋子.只分为有用与无用罢了.苏莫邪便是如此.曾经的沈离也是如此.只不过现在…… 夏韵之偷偷瞧了眼未央.虽不知道在她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但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件事定是与沈离有关的.可现在一切都好了不是吗.饶是她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瞧明白.在这位三王爷的眼里.未央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三哥.不是说苏莫邪已经來了么.怎么一直不见人啊.” 沈彦完全不看气氛不看场合.喝着茶无聊的趴在桌子上.脑子想什么.就直接问了出來. “你急什么.现在不出现.晚宴的时候必然就会看见了.” 沈彦‘摸’了‘摸’鼻子不作声.忽的望向了小公主.乐呵道:“韵之妹妹.你那新郎官人呢.住那间屋子.让哥哥我去帮你瞧瞧.把把关.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家可爱的妹子.” 小公主听见这话.尴尬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未央眉头一皱.忽然拍桌而起. “沒事的话你们就先出去逛逛吧.我与小公主还有好些话要说呢.你们都杵在这儿.让我们姐妹怎么好好谈心啊.” 沈彦坐直身子瞪大双眼.“你们还沒谈完啊.” “沒有.” 未央出声瞪着他.小七爷的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他啧啧嘴‘摸’了‘摸’鼻子.站起身走到了沈离的身边. “好嘛好嘛.你们慢慢聊就是了.三哥.你看我们去哪儿逛啊.” 沈离若有所思的瞥了未央一眼.见她有些刻意闪躲回避.不由微微眯起了眼.沈彦还不明所以.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不想走.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三哥.别缠的太紧.木头这‘性’子你还不了解啊.你越是约束她越反抗的厉害.这里是夜国皇城.放心.不会有危险的.你就让她和小公主多聊一会儿吧.” 沈离点了点头.他其实哪里是担心危险.只不过有些不放心罢了. “那你们慢慢聊.我和阿彦先出去到处走走.晚宴的时候小公主必然会出席.到时候我过來接你.” “嗯.” 未央乖巧的应了一声.沈离便沈彦一起离开了.他们走后.小公主这才放松了心情.一下子抓住了未央的手臂. “姐姐.那人就是三王爷啊.我曾听人道.溟国的三王爷气宇轩昂.俊朗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而且他望着姐姐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柔光.想必定然是爱极了姐姐.姐姐真是好福气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小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落寞.未央拉过她的手往里屋走.有意与还站在‘门’口发呆的阿紫拉开些距离. “妹妹.姐姐最后问你一句.当真要嫁.” “我……” 同样的一个问題问多了.答案就会变的复杂.何况这个问題本就沒有得到确切的回答.所以这会儿夏韵之的心情可谓是十分纠结.尤其是当她见到了沈离.见到了他望着未央时的眼神.那一瞬.她是羡慕的.她想到了楚寒.想着楚寒是否也用过那样的眼神看过她. “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你沒有犹豫的时间了.你也知道秋白能好好照顾你.可是她不是真心爱你.你要是能忘记楚寒接受他.姐姐就祝福你.你要是忘不掉楚寒日后后悔.到了那会儿.可别來找我哭诉.” 小公主垂下眸子.顿了半晌才诺诺道:“即便现在就后悔.那又能如何.一切已成定局.溟国和雪国的两位君主都过來庆贺了.我已经沒有选择的余地了.” “有.你有.”未央有些‘激’动的抓紧她的手.眼神灼灼的紧盯着她.“你只需回答我.要不要嫁.” ------------ 第八十九章:晚宴 正如沈离所说.晚宴的时候.果然见到了苏莫邪的身影.依然是一身红袍.要不是袖边换了其他金线勾成的华丽纹饰.真是无法确认是不是同一件衣裳. 他跟沈彦一样.有着十分热络的自來熟神经.明明已经占了人家一座城池.并且有大刀阔斧继续征伐的yuang.此刻却装的跟沒事人一样.还主动跟沈独逸等人打招呼.笑的一脸和谐之‘色’. 他带着傅青衡和楚寒前來.边城那边.‘交’给了秦将军打理.临走时不忘叮嘱.若是大祭司出了任何差池.定斩不赦. 其实事先他并不打算带着两人一起來.毕竟边城那边他不放心.尤其还单独让那两人在一起.墨云卿已经生了反叛之心.他这么一离开.对方定然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不过好在云溪还执着当初的‘阴’霾.就凭这点.就足以让他们两个谁都走不了. 晚宴大殿.夜君身为主人.理当坐在中央之位.苏莫邪身为雪国之主.坐在了右边席位.沈独逸乃溟国之主.坐在了左边席位.沈离和沈彦则坐在他的身侧. 夏后因为双‘腿’行动不便的原因.早早就去了寝殿休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巧就错开了与傅青衡见面的机会.而晚宴之上.苏莫邪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特意问到了夏后.说他一直听闻天音公主之名.难得今日大家能聚上一聚.还想着能不能一睹风采呢. 沈独逸如实说.天音已去了寝殿休息.可苏莫邪倒有些不依不饶.竟想着要亲自去探望探望. 沈彦本就急‘性’子直肠子.你说一个好好的晚宴.你不欣赏歌舞不吃你的饭菜.你老提起人家母后干嘛.当即一拍桌子怒道:“探望什么.有什么好探望的.都说长途跋涉.母后累了休息了.你去探望不就打扰她了么.”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他一个天真少年.哪能懂苏莫邪话语间的深意.而且也不懂看人脸‘色’.不知道此刻沈独逸的视线根本就不在苏莫邪的身上.而是紧紧盯着坐在苏莫邪身旁的傅青衡. 沈离狠狠瞪他一眼.端起酒杯拱手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家七弟就是这样莽莽撞撞的个‘性’.说话不知分寸.得罪之处.还望雪君见谅.” 这里不是战场.有些场面话场面事该做就得做.该说就得说.他可不是沈彦.即便心里藏着千万思绪.此刻只能忍着掖着.不能表‘露’半分. “呵.沒事.” 苏莫邪倒也装的十分大度.摆摆手做着无谓姿态.“七皇子‘性’子耿直.我怎么会怪他.何况他说的也对.夏后双‘腿’不便.能长途跋涉來此已是不容易.是我唐突了.在这里还得给溟君赔个不是.” “无妨.” 沈独逸摇了摇头.望着大殿中央.神情有些恍惚.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缅怀过去.沈独逸虽然模样不显苍老.但毕竟岁数在那呢. 他想起多年前也是來这里.也是这个大殿.那个时候他正意气风发.无奈萦雪一事令他心中始终有着缺憾.而就在这个时候.夏天音就犹如仙‘女’般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样的光彩夺目.那样的绝‘色’倾城. 时隔多年.他甚至还记得她当时的舞姿.还记得她浅唱低‘吟’似是天籁的嗓音.记得她一颦一笑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记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又重新跳动了起來. 如今.萦雪和天音的孩子都伴在自己身边.其乐融融.他心足矣.无奈天不从人愿.当年自己夺走的.如今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么. 沈独逸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直站在苏莫邪身后的傅青衡.见他从进了大殿开始.就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但即便如此.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压抑着的戾气. “韵之见过溟君.见过雪君.” 晚宴进行到一半.夏韵之身着长裙款款现身.她礼貌的先对两位君王打过招呼.后才走到夜君身边.乖巧的坐在了他的身旁. 夜君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有些责怪道:“怎么到现在才來.” “难得两位君王來此.韵之定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下.才能出來见人吧.总不能丢了父皇的脸面不是.” 夏韵之笑的甜甜.夜君向來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忍苛责什么了.沈独逸抬头望着夏韵之.从她身上似乎见到了些许天音年轻时的影子.不由微微一笑.赞赏道:“一转眼时光.韵之都长的如此标志了.难怪夜君舍不得.不让她嫁太远.” 他这话说的无意.可听者却多心了.尤其是在座的几位知情人.尤其是刚刚端起酒杯的沈离.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瞥了眼站在苏莫邪身后的楚寒. “哈哈.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疼爱的紧.來.韵之.下去给诸位敬个酒.感谢他们不远万里來替你庆贺.” 夜君这么一说.夏韵之便端起酒杯站起了身.按照长幼顺序.自然是先敬沈独逸这一边.举手微笑.遮‘唇’浅饮.举手投足间都表现的落落大方. 敬完了这一边.夏韵之就走去了苏莫邪那一边.苏莫邪这个人.了解的都知道.向來不按常理出牌.这不.其实在场众人.谁不知道之前小公主与楚寒一事.但都是明白人.所以都知趣的不提不问. 无奈苏莫邪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夏韵之给他敬酒时.他站起身笑了笑.脱口就道:“小公主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倒是我家楚小将军不懂得珍惜啊.哎.无妨无妨.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不是.來.楚寒.你也敬小公主一杯吧.” 楚寒身子一怔.其实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他此刻脸‘色’苍白的可怕.而夏韵之今晚來此.就已经是强撑着.此刻楚寒就近在眼前.还要与之敬酒.即便之前在心里已经鼓励过自己好多次.这会儿也全部化为虚有.再也无能为力的低着头.端着酒杯的手瑟瑟发抖. ------------ 第九十章:蓦然回首 “……楚寒,敬公主一杯。祝公主,能够永远幸福。”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敲打着夏韵之脆弱的心。砸的鲜血淋淋,疼的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她低着头端起酒杯,忍住喉咙里的哽咽,轻声说了两字谢谢。便抬手一口饮下,呛的眉头蹙起咳嗽起来。 楚寒握紧双手站在原地,忍了又忍,终是眼睁睁看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父皇,韵之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了。” 夏韵之转身跪在地上,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之意。夜君看着不忍,便挥了挥手,允她先行离去。 可谁料苏莫邪突然开口道:“小公主身体不适,哪能独自行走?楚寒,送小公主到门口。” 夏韵之心中一突,“不必”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楚寒已经来到她的身侧,微微弯腰做出“请”的姿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夏韵之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人,终是默默垂下头,由他伴着,一起往门外走去。 寒风刮过,惊醒了迷茫中的人儿。夏韵之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身旁就有人替她披了件外衣。她鼻子一酸,倔强的性子陡然升起,刚想拽过那外衣扔回去。替她披外衣的人已经转身离去。 “楚寒!” 脱口而出的呼唤几乎是不经大脑考虑的,夏韵之转过身,只见那被唤之人身子一怔,不曾回头。 大殿内灯火辉煌,殿外寒风凛凛。夏韵之望着那熟悉的背影,想起两人的初次见面,想起昔日在雪国皇城的种种,想起她生日的那个夜,想起那碗热腾腾的面。她张了张嘴,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夏韵之曾经读到这句诗的时候,被里面美好的意境所吸引。而现在的景象何其相似,只可惜她回了首,那人只徒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此时,楚寒忽的微微侧首,灯火照映着他刀刻般的侧脸,竟不在似以往那般冰寒,而是透着满满的柔和之色。 他说,“公主,要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夏韵之瞬间眼泪决堤。 几乎是狼狈的奔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夏韵之关上房门,背靠着缓缓滑下。她蜷缩着身子,埋首在两膝间,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未央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时,心中早已有了数。不由走上前干脆坐在了她的身旁,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哄着。 “姐姐,我以为我撑得住的。这么久的日子没见,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一出现,我就全乱了套呢?为什么看见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曾因我嫁人感到难过,甚至还祝福我,我的心就跟碎掉一样疼呢?” 夏韵之抽泣着,哽咽着,在未央的面前,她从来就不需要遮掩。她知道苏莫邪来此观礼,多半会带着楚寒。她知道今天的晚宴,她要是去了一定能见到楚寒。她早就知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相信自己已经能够应付,相信自己不会失礼。 可当真的见到了那个人,才陡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那种止不住的慌乱和痛楚,疼的她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顾及父皇的颜面,她甚至都撑不到殿外。 而当楚寒那一句“好好照顾自己”清楚的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她觉得外面的冷风仿佛都吹进了骨头里,冻的她心寒,冻的她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姐姐,为什么明知道他或许根本不爱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被他伤害,为什么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却还是忘不了他呢?你说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可我能选择什么呢?那个人若是喜欢我,我哪里还需要选择?天涯海角,我都随他走。可是他根本不愿意,所以其实我早就没办法选择了。” 小公主在未央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未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就拍着她的肩,一直哄着她迷迷糊糊的睡下。 把小公主背到了床上躺好,替她盖好被子后,未央打开窗沿手指轻叩,敲了几声墙壁。然后就见嗖嗖几道白光迅速闪了进来。落地后化作兽形,正是小狐狸它们几个。 “哎,女娃娃你要隐藏身份,我们几个就跟着受苦了。整天跟着你东奔西跑的,还要躲躲藏藏不能被人发现,真是烦啊。” 小狐狸抖了抖毛,开口就是抱怨连连。未央伸手把它从地上抱起,有些歉意的笑道:“对不起啊,谁让我现在还不能恢复身份呢。你们就委屈一点儿,等事情结束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未央说的轻巧,可谁都知道,眼下战乱一事,哪会那么容易就结束?而小狐狸其实也不是存心埋怨她,就是嘴巴不得闲,总是要说两句才觉得舒服。 “得了,这里不是你住的地方吧?找我们来有事?” 小狐狸灵敏性特别强,一进屋子就嗅到了另一人的气味。这味道它熟悉,所以也没有去问。不过女娃娃既然主动找它们过来,必然是有事的。 “嗯,想找你帮个忙。”未央点了点头,“小狐狸你还认得雪国那楚小将军的气味不?” 小狐狸眨了眨火红的一双眸子,“怎么?” “今晚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守着,我赌他一定会来此。他要是来了,小狐狸你告诉我一声,我有话要与他说。他要是想跑,或者躲着我,麟儿你和小白两个就给我把他拦下。别惊动其他人,别伤着他就成。” 白泽闻言,小爪子往地上一拍,满是兴奋道:“放心,我有分寸的。”一边说着,一边磨着爪子,一旁的麒麟见状,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而小狐狸则若有所思的瞥了里屋一眼,它知道那屋子里的人是谁,所以自然就明白未央这番举动是有何用意。不由摇头晃脑的轻叹一声,忍不住嘀咕道:“什么没心没肺,明明就是滥好人一个。自己的事还没照顾好,怎么就喜欢掺合别人的事呢……” ------------ 第九十一章:这样很好 夜半熄灯,未央就静静的坐在房里等候。小狐狸在她怀里闭眼假寐着,白泽和麒麟则藏在一处伺机而动。 不稍一会儿,小狐狸两耳朵一竖睁开眼,示意着未央外面有人。未央心惊,因为此刻夜深人静的,风吹草动一丁点儿声音都能听见。可来人却丝毫没有脚步声,果然还是小狐狸厉害,不然她还真是白白蹲点守候了。 未央缩着身子,托小狐狸的福,自她起死回生后,一双眸子在黑夜里也能看的清楚。她冲窗台下的白泽和麒麟勾了勾手指,俩小家伙当即趴下身子,然后眯起眼眸陡然跃起,一下子冲出窗外把那人压制在了地上。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让楚寒有些措手不及。他本是偷偷来看夏韵之的,在加上这里是夜国,所以他行事自然小心翼翼,可却没料到会出这么一遭事。 他倒在地上下意识的想还击,却在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时,明显愣住了。他是见过白泽和麒麟的,所以自然也知道这两只神兽的主子是谁。 之前沈离闯进边城带走未央的那一夜,他伤还未愈,所以还在老军医那里休养。等隔天才从别人口里得知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未央在雪国的身份一直不明,嘴上都是说贵客,但实则都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她这么一走,楚寒本以为苏莫邪必然会大发雷霆。可不曾想,苏莫邪照样跟没事人一样,甚至也不曾派人去追查。他一个副帅,也不敢多问什么。他与未央交情不深,这么一别,以为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却没想到会在此刻这种情况下,竟然能相遇…… “小将军别来无恙啊。” 未央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他的身前,勾了勾手指,白泽就很知趣的松开爪子,从楚寒身上退开了。 楚寒站起身望着未央,张了张嘴,“忘忧”两字还没说出口,未央就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笑着道:“未央。我现在叫未央。” 楚寒蹙了蹙眉,不作他想,当即改了口。“未央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 “专门为了等你的啊。” 未央耸肩一笑,毫不隐瞒。“在边城的时候,我就曾听老军医说过。有个人总喜欢偷偷在心上人窗外站着,看着她屋里熄了灯才会离去。所以我就好奇啊,这不,特意守在此地,就是想证实一下那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 未央这话说的随意,楚寒却听的眉心紧蹙。他知道未央这是存心奚落他,却也不气不恼,拱手道:“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在下告退。” “慢着!”未央抬手拦下他,知道他这人的性子,遂也不在跟他嬉皮笑脸。 “小将军既然来此,就代表你心里必然有着小公主。不然这大半夜的,我不信你会跟我说是迷了路才会走到这里的。” 未央表情严肃,怕是认识楚寒到现在,最为认真的一次。“楚将军,我身为女子,可能不太懂你们男人肩上所承担的责任有多大。你身为一国副统帅,为了百姓,为了陛下,自然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你可曾想过,到头来,你不惜付出生命所保护下来的那些人里,却偏偏没有那深爱着你的女子?” 楚寒垂首沉默着,袖下的双手稍稍握紧。 “国事和家事,天下和心爱之人,你们男人总是习惯性把前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们自认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对得起崇拜你们的百姓。所以你们才觉得这样很伟大,才会拼了命的往前不顾一切。然后等功成名就了,偶尔回头张望的时候,看见那一地鲜血铺就成的道路,殊不知那可不是你们光辉的战绩,而是被你们伤的零零碎碎的女子的心。” “姑娘!”楚寒终于出声,语气是略带慌乱的紧张。 “不必再说了。其实这样……对于我和她都好。我已经见过那人,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公主嫁给他,定然不会吃苦。再者还有夜君护着,相信她这辈子都会过的平安乐。是楚寒没那个福气,配不上公主。” “那为什么要来?” 未央眼神灼灼的盯着他,丝毫不放过他眼里的任何一丝反应。“为什么要跟苏莫邪一起过来庆贺?为什么不干脆留在边城不要再见面?为什么要去见秋白?他好与不好与你有何干系?为什么还要深夜来此?夏韵之今夜睡没睡哭没哭,你还用的着关心么?夏韵之这辈子过的平不平安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乐。因为她满脑子都被一个叫楚寒的男人占着,可她后天要嫁的人,却不是他!” “……” 一连几个为什么,让楚寒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他无言以对,因为不敢说,不敢承认。他知道未央这是有意在逼他,可他只能狼狈的低着头。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无奈他不能说。 “姐姐,不要为难他了,让他走吧。” 突如而来的声音响起,未央和楚寒都微微有些诧异。他们刚才都各怀心思,所以完全没发现,不知道在何时,小公主居然醒了。此刻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他们。 “韵之……” 未央走到她的身边,见她只披了件外衣,不由摸了摸她的脸颊。触手冰凉,未央一惊,知道她多半早就站在这里,听了很久了。 “姐姐,怎么把我哄睡着了,你还不睡呢?外面多冷啊,你陪我进屋吧。” 夏韵之淡淡笑着,像是看不见门外那个人,像是没听见刚才那些话。她拉过未央的手,转身就想拉她进屋。可手腕一紧,却被未央反握住了。 “韵之,别这样。” 别这样,傻姑娘,要是再倔强下去,日后苦的是你自己啊。再争取一下吧,再劝劝那人吧。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就非要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未央看着夏韵之,忍不住有些鼻酸。而夏韵之却出乎意料的淡然,她扯开嘴角笑了笑,满是凄然。 “我会幸福的。会平安,会乐。就这样吧,姐姐,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了。” ------------ 第九十二章:一眼万年 另一处.夏天音的寝殿外.有一人影也在窗外驻足站立. 晚宴还未结束.他便先行告退.一來那种场合不适合他.二來他心里还挂念着某个人. 多年后在回到这里.一景一物还是从前的模样.还是那座寝殿.还是那个人.只不过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傅青衡脑海里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年紫枫树下.那一眼便是万年. 他认识夏天音的时候.夜国天音公主之名.还并未那么响彻四方.他只是闲來无事坐在紫枫树下吹着笛子.谁料竟有缓缓的天籁之音传來.衬着应和着.惹來无数百姓聚集观望. 他知道那是夜国的小公主.知道那人是夜国百姓心中的至宝.所以即便被那光华吸引的有些发愣.仍然恪守规矩.不敢逾越.可谁知道那人竟笑着抢过他的笛子.对他说.“你吹的真好听.可以教教我么.” 这.便是缘起. 夏韵之对他的爱意.是毫无遮掩的.她每每见他.总会笑的特别开心.他曾问过为什么.她说.“只要一看见你.总觉得什么烦恼事儿都沒有了.” 夜国的百姓看在眼里.一边感叹他是上辈子积了福气.一边也是不吝啬的通通祝福着.那段日子.他常常和天音在一起.偶尔她被父皇责骂.被关在宫里不让出去时.他便仗着自己学了一身功夫.偷偷潜进皇城.就如同现在这般.在外面驻足观望. 第一次.他用小石子敲打着窗户.天音的婢‘女’过來查探.他吓的立马躲到了一边.之后学了乖.便摘了片树叶吹出一段旋律.只稍片刻功夫.那明媚的人儿就冲出了‘门’外四处张望.她身旁的婢‘女’一个劲问她怎么了.她都不去理会. 天音与他似乎心有灵犀.料定了他就在这里.于是聪明的遣走了婢‘女’.跟做贼似的小声唤他的名.他在树上看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就止不住的扬起. 这.便是傅青衡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浮华半生.转瞬即逝.缘起缘灭.不过皆是眨眼间的功夫罢了. 傅青衡站在窗外.透过缝隙看着屋内那坐在桌边的‘女’子.她双‘腿’上盖着一层‘毛’毯.手里正绣着什么东西.不知情的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恬静美好的画面.殊不知那‘毛’毯下的双‘腿’是残疾的.从前那明媚动人的‘女’子.在她嫁去溟国的第一年.便再也不能走路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独逸. 傅青衡眉头蹙紧.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刚才在大殿之上.他便已经恨不得把那人千刀万剐.无奈大局为重.不能鲁莽.何况苏莫邪在.定然也不会让他这么做. 天音.天音.傅青衡在心里呼唤.你等着.在等等我.等我灭了溟国.等我回來.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 * 隔天.夜国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再过一天便是小公主大婚之日.百姓们高兴着.忙碌着.到处张灯结彩.只等明日的到來. 夏韵之的喜服连夜赶制出來.一切都显得有些仓促.但成果还是不错的.此刻阿紫正兴奋的替她穿上.让她左右动一动看看合不合身. 小公主笑着展开双手转了个圈.华美的红‘色’喜服衬着她格外美丽.都说‘女’子出嫁那一日.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如今看來.倒也真是不假. “姐姐.好看么.” 夏韵之期期艾艾的询问着.未央点了点头.“好看.漂亮极了.” 昨夜之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两人都沒有再提起.不过一夜之间.小公主就已经释怀了所有的思绪.她不在犹豫.不在苦恼.甚至不在去想任何事.她现在只需好好休息.然后在夜国所有百姓的祝福声中.风风光光的出嫁即可. 苏莫邪此人不得闲.一大早便出宫到处溜达去了.他穿着大红袍子走在街上.十足富家公子的模样.完全不像一国之主. 沈彦是看着他走出宫外的.忍不住瘪瘪嘴对身旁的沈离道:“三哥.你说他是來参加婚宴的.还是來祸害无知少‘女’的.” 沈离失笑.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反正不是來祸害你的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沈彦一边摇头一边感叹.“还是我们家木头眼光犀利啊.在雪国待那么久.都沒被这妖孽给勾过去.” “那是她觉得那妖孽一点儿都比不上你三哥我.” 但凡提起沐烟的事.沈离总是要反驳一句的.沈彦损谁都特别來劲.唯独沈离他不敢.于是听他这么一说.只能耸了耸肩当作默认. “对了.木头人呢.” “在小公主那里呢.” 沈彦眼睛一瞪.“不是吧.她们两个还沒叙旧完呢.” “她们许久沒见.聊的久一点也正常.而且未央在小公主那里也比较安全.毕竟父皇母后还有苏莫邪都在这里.她出來‘乱’跑要万一被人发现.事情可就麻烦了.” 回答完这一句.沈离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眼眸. “阿彦.你去给我盯着苏莫邪.若是发现有任何异常.立马回來跟我说.” “好咧.” 沈彦应的极其爽快.后转念一想.沒好气道:“那三哥你呢.不是派弟弟我去观察敌情.自个去跟木头恩恩爱爱吧.” 沈离抬手又敲了他脑袋瓜一记.无奈笑道:“什么时候学会这胡思‘乱’想的‘毛’病了.那就是我媳‘妇’.以后日子长着呢.用的着现在恩爱么.” 沈彦‘摸’了‘摸’头.知道沈离这是故意刺‘激’他呢.也不生气.反正他就说着好玩.心里早就劝着自己释怀了. “那你干嘛不和我一起去.反正木头在陪小公主.你一个人留在皇城里不也无聊么.” 沈离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沈彦眼眸闪烁.一脸八卦好奇模样.沈离卖着关子就是不说.只敷衍道:“就是去找个人聊会儿天罢了.你不会感兴趣的.” 果然.一听“聊天”两字.沈彦立马恹恹然垮下了肩膀.不等沈离催促.就直接奔出宫外去跟踪苏莫邪去了.沈离摇头失笑.转身朝苏莫邪所住的屋子方向走去. 刚才苏莫邪离开时.就带了两个随从.那么傅青衡和楚寒必然就还在宫里.正好.他要找的聊天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 第九十三章:孰重孰轻(上) 沈离是在皇城一处屋檐上找到楚寒的.好在他轻功也不错.所以干脆也飞了上去.撩起衣袍坐在了他的身旁. 三王爷这番举动做的随意.一气呵成.却让处于发呆状态的楚小将军瞬间惊醒.虽然他们是敌对身份.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再者这里也不是战场.所以向來循规蹈矩的楚小将军立马站起身.拱手弯腰对沈离行了个礼. “坐.” 沈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明明与楚寒前后不过远远见了几次面而已.但却跟熟知已久似的.见他有些约束.便抬手把手中的酒壶扔给了他. 楚寒愣愣的接过.有些不明所以. “三王爷这是.” “闲來无事.想与小将军你聊会儿.可有时间.” 沈离答的诚恳坦然.却让楚寒怔住.下意识的就想.这位溟国的三王爷不是來当说客的吧.不过不太可能啊.溟国兵强马壮.良将颇多.别的不说.就单单是那七王爷.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骁勇将才.而且他只是副帅.要说劝降或者收买.也该去找义父才是. 因为想不清‘弄’不明.所以楚寒仍是站在那里不敢随便坐下.沈离见状.淡淡一笑. “小公主明日大婚.楚将军对此有何看法.” 听沈离提起夏韵之.楚寒错愕不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沈离见状.不由淡淡一笑. “你与小公主之间的事情.我曾听人提起过.都说男儿志在四方.理应保家卫国.所以楚将军重担在身.唯有辜负韵之公主的一片真心.” 沈离口中的“听人提起”.楚寒只需稍稍一想.就知道那人是谁.遂蹙了蹙眉.下意识的溢出一声轻叹. “不知三王爷找我.是有何事要谈.”、 沈离摆了摆手.“不必这么严肃的样子.我只是看不过某个傻姑娘总是替别人的事烦心.所以就忍不住多事过來问一问.楚将军若是不愿意提起此事.那便不提.就当作卖我个面子.暂时放下国仇家恨.与我闲來对饮几杯.如何.” 楚寒垂下眸子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坐了下來.伸手就接过沈离手中的杯子.斟满了递给他. “三王爷请.” 沈离毫不犹豫.挑眉仰头就饮下.楚寒见状.也是一杯饮尽.一杯酒下肚.楚寒又把杯子斟满.两人默不作声的坐着.谁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是坐在屋顶上.所以视线就特别宽远.楚寒望着远方.眼睛里一片黯然. “我听说……未央姑娘是三王爷从边城带走的.” “嗯.” 单枪匹马.独闯边城.在陛下的设计下.自动现了身.被众兵围着.却丝毫不显一丝惧‘色’.这是楚寒事后从其他小兵口中得知的.那个时候他便对这位溟国的三王爷心生敬佩. “未央姑娘对三王爷而言.很重要是吗.” “是.” 楚寒问一句.沈离便答一句.不沉默也不多说.因为一个是倾听者.一个是倾诉者.沈离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诱’他说出更多的话來. 果然.见沈离并沒有多说什么.楚寒就忍不住接着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三王爷那一日独闯边城带走了未央姑娘.若不是后來有他人相处.想必怕是逃不出去.不知王爷事后想想.可会觉得自己太过鲁莽..若是可以重來.王爷可否还会义无返顾的再去一次.” “会.” 沈离答的肯定.手指摩挲着银制酒杯.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小将军可知道未央的身份.” 楚寒默默点了点头.沐这个姓氏.放眼整个溟国只有一家.而值得让沈三王爷冒如此危险救人的.也只有他那传言中已经死去的正妃.沐家的大小姐沐烟了. “那小将军可知道她为何去了你们雪国.为何改名成了忘忧.” 楚寒摇头.这个问題问的极秒.因为事到如今.他也真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当初陛下和大祭司从一处雪山里找到了她.然后带回了皇城里休养.她那忘忧之名.是陛下取的.对外说是失忆了.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想來.忘忧就是沐烟.那也难怪大祭司说她是可以帮雪国扭转命运之人.但是他和义父其实一直都抱着半信半疑的姿态.毕竟只是区区一介‘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只不过陛下一直都信任着.照顾有加.他们便也认了. 后來.在见识了她的“本领”后.这才对她刮目相看.再往后.随着和小公主相处越深.楚寒才越发明白.‘女’子不容小觑.她们一旦在你心里生根发芽.那便能给你带來致命的威胁. 因为总是会想起她.总是会挂念.心里有了牵挂.就会开始犹豫不决.以前一心为国.对生死毫无畏惧.现在偶尔会想.自己若是战死沙场.那个人儿会不会伤心‘欲’绝. 这.便是一切矛盾的源头.就是楚寒选了国家.就注定要伤害小公主的原因. 沈离低头盯着手中的酒杯.顿了半晌.才缓缓道:“她受伤了.应该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多亏了她的那些个好朋友.这才最终保下了她的命.而这一切.皆是拜我所赐.” 这话说的淡然.楚寒却听的心惊.他所理解的概念里.这位三王爷定然是爱极了未央姑娘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冒那种危险.可如今从沈离口中听见这番话.他就完全糊涂了. 未央姑娘满身是血被陛下抱进皇城里的时候.他也在场.也亲眼见到过.那样的伤.连他这位常年练武练兵的人.都看的有些骇然.那小小的身子被陛下抱在怀里.虽然还盖着一件外袍在身上.但垂下的手.脸上.双‘腿’.但凡外‘露’的肌肤.基本都是染着鲜血的. 因为沒靠近仔细看.所以楚寒也不知道那一身伤到底是因何所致.现在听沈离这么一说.顿时讶然. “是三王爷你伤的.” “嗯.我伤的.亲眼看着石块砸下.亲眼看着她被埋在了石‘洞’里.” ------------ 第九十四章:孰轻孰重(下) 沈离说的淡然,但不难从语气里听出悔恨。他仰头饮下杯中的酒,接着道:“具体原因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只需要知道,后悔这两个字,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上天如果怜惜你,可能还会给你弥补的机会。但这万分之一的几率,还是不要期盼的太高。所以除非当真确定自己能够承担的起,否则轻易不要尝试。那滋味,呵~真真是生死不如。” 沈离勾唇幽幽苦笑着,有些自嘲,也有些感叹。 “人生在世,做错事是难免的,但也分孰轻孰重。小将军一身抱负,自然把国家放在心中第一位。可女子心境不同,对她们而言,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心爱之人和父母。楚将军认为保家卫国,才能保的了心爱之人。重担在身,哪有闲情去谈情说爱?可韵之公主的想法就很简单,她只期盼楚将军你能平平安安活着罢了。” 楚寒低着头,心里实则哪里不知道沈离这些话的道理?可无奈事已至此,他早在边城那会儿既然眼睁睁的让夏韵之走,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却没料时隔多日再重逢,心里竟然没放下半点。 晚宴那夜,他早就看出了小公主的逞强,早就察觉了她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可又能怎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能如何?他只能默默站在苏莫邪的身后,做个称职的护卫。只能如往常一样,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敬酒,说祝福的话。殊不知就这几个动作,几个字,就几乎用尽了他一身力气。他送小公主到门口,听见她终是忍不住唤了自己的名。那一刻,谁能知道他心里的纠结?谁知道他是咬紧了牙,才狠下心没有转身。谁知道他多么想就干脆带她走吧,逃得远远的,去过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活。 可是…… 义父的养育之恩不能忘,没有义父就没有他楚寒。陛下的知遇之恩不能忘,身为雪国的副统帅,百姓的期盼也不能忘。而夜君把小公主视若珍宝,决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所以他们注定哪儿都逃不掉,注定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三王爷的意思,楚寒明白了。” 思索良久,楚寒最终淡淡回了这么一句。沈离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把手中酒杯扔给了他,直接飞下了屋顶负手离去了。 楚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他知道沈离之所以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这些,多半也是因为未央姑娘。他从不知溟国传言中睿智英勇的三王爷,竟也是这样的痴情种。所以也难怪未央姑娘被伤至那般深,却依然回到了他的身边。 * 傍晚时分,苏莫邪和沈彦一前一后分别回来了。前者去了自己的寝殿,后者则直奔沈离屋子所在。 敷衍似的敲了几下门,沈彦便打开直接闯了进去。看见沈离站在窗前,就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 沈离见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天下来,想必是没有什么特别收获。但若是不问,又怕这个弟弟觉得自己是忽悠他,所以干脆装傻充愣的问道:“怎么样?跟了一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动静?” 果然,沈离刚一问出口,小七爷就开始连连抱怨起来。 “可别提了!我是发现了,苏莫邪就一活生生的妖孽,他绝对是投错了胎啊。三哥,我跟你打个赌,他上辈子要不是狐狸精,我立马出家当和尚去!” 沈离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笑了笑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哦?怎么说?” 沈彦翻了翻白眼,还是气愤难平的样子。“你不是让我去跟踪他么?这不,我跟了他一天了。人家什么事都没干,就上街溜达,勾引花季少女去了。” 小七爷一想起他这一整天都偷偷摸摸的跟在某只狐狸精身后,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了。这会儿要是不找个人纾解发泄一下,多半要憋出病来。 “呐,就那贯穿整个夜国的那条琉璃河,人家雪君陛下这一整天,就沿着那条河一直走,见着人就笑眯眯的打招呼。三哥你应该明白的,就苏莫邪那张脸,放哪都是个祸害啊。这不正逢韵之妹妹大婚,夜国好多姑娘都出来帮着家里忙碌,一见到苏莫邪,一个个都傻了。尤其那家伙还对人笑的那么灿烂,能不让那些个无知少女心痒痒么?” 沈彦比手画脚的说着,眉头越皱越深。“我就搞不懂了,一个大男人,长的就跟个妖精似的,有什么好看的?哎,无奈人家就当成炫耀的资本了,还特意穿的红衣招展的。可怜我这一整天,就看那只狐狸精怎么勾引人的。啧啧,现在姑娘家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沈离放下茶杯,稍稍思索了一会儿。 “确定他只是勾引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没有没有!”沈彦摆了摆手,“总结下来,他今个一天就是去显摆自己的皮囊去的。我算是彻底领教,一个人到底可以皮厚到什么程度了。” “这样啊……” 沈离一手支着下颚,陷入了沉思。对于沈彦,他自然是信任有加。但对于苏莫邪,却不得不提防。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苏莫邪今个出宫去,就单单只为了散散步,或者如沈彦所说那般去勾引人的。 但是,既然阿彦跟了他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举动,那事情就复杂了。 来夜国参加婚宴,不管带了多少人前来,都一律被拦在了城外,只允许受邀请之人带着两名随身侍卫而已。夜国国君想借由婚宴之事,劝两国和谈的心思,明白人都能领会。可双方同时又都知道,这场仗注定要打,谈是绝对谈不拢的。 所以,趁着所有主要人物都聚集在此地,无疑都是双方的最佳机会。按苏莫邪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一丝丝机会的。而沈离担忧的,正是这一点。这才让沈彦去跟踪他,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不知道是苏莫邪太精明,还是真的是他自己多心。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风平浪静。就不知,这到底是不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 第九十五章:乌龙 三月初九,夜国小公主夏韵之大婚。下嫁之人,乃前不久刚刚进宫教习她琴艺的儒雅琴师。夜君欢喜不已,热情好客,邀请了众多人前来参加婚宴。 夜国大殿高朋满座,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秋白,正和夜君一起招待客人。按照尊卑,一一请他们入席。 夏天音喜静,再加上双腿不便,所以没有出席。座位就如同那一天晚宴的安排,沈独逸坐在左边最上位,沈离和沈彦坐在其旁。苏莫邪则坐在他的对面,傅青衡和楚寒站立其后。 许是多少也顾着些繁文缛节,苏莫邪今日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穿着红袍。他换了件藏青色袍子,立马显得朴素许多。但即便如此,依然掩不住他咄咄逼人的光彩。 良辰吉时到了。喜娘搀扶着蒙着红盖头的小公主出现。似乎是对这种场面有些紧张,所以她停下脚步低着头揪紧了手中的红绸。 秋白眼眸闪了闪,并未作声。走上前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另一端,和小公主两人一起走到了大殿中央。 主婚人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抬起双手请在场诸位入座。等夜君坐到了主位之上,就清了清嗓子,开始一番说辞。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公主和新郎官身上,所以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夜君脸上的表情。但是,沈离看见了,他从小公主刚出现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再看看夜君绷着脸严肃的表情,心中顿时更加明了。 思及此,沈离微微蹙眉。侧身微微在沈独逸耳边说了些什么。沈独逸点了点头,他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三哥,你去哪儿啊?” 沈彦喊住了他,这眼见着婚礼就要开始了,他这是要做什么去? 沈离扯了扯嘴角,瞥了他一眼。“人有三急,怎么?你也要去?” “嘁!” 沈彦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转过身不在理会他了。沈离淡淡一笑,迈步走出了大殿。没有注意到苏莫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勾起唇角笑的尤其璀璨。 沈离刚走没多久,主婚人终于说完了客套话,祝福话,正式进入主婚阶段。他又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喜娘扶着小公主转过身面对大门,小公主和秋白同时弯腰拜下的那一瞬,楚寒把拳头握的死紧,指甲陷进肉里饶不可知。 “二拜高堂!” 随着主婚人话音一落,喜娘又扶着小公主转过了身面对夜君这一边。退到一旁时无意间看见夜君严肃的脸色,不由笑容僵了僵,有些不明所以。 “夫妻对拜!” 按照习俗,这三拜结束,就是礼成,小公主就算是秋白的妻子了。众人在旁观礼,都等着那一句“送入洞房”。 小公主这一次没劳烦喜娘,自己侧过身面对秋白。楚寒已经没办法继续看下去,闭上眼低下头咬破了唇,尝到了鲜血的滋味,才勉强压抑下了心中的躁动不安。 眼看着两人弯下了腰,夜君忽的一拍扶手,从座位上一下子站了起来。 “胡闹!” 怒吼声惊讶了在场众人,也吓愣了主婚人。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哪一步做得不对?还是犯了什么错?就见夜君走到了小公主的身前,伸手就揭开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陛下恕罪。” 唏嘘声响起,众人皆站起身观望,见那小公主被揭开盖头后,猛地跪在了地上。顿时不明白这是演的哪一出了? “韵之呢?” 夜君平日里慈眉和目的,很受众人爱戴。可这会儿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严肃的样子吓坏了跪在他面前的阿紫。 没错,是阿紫,不是夏韵之。秋白站在一旁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神色很是淡然。夜君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定然不会联合韵之一起忤逆自己,遂把矛头直指阿紫。 “公主人呢?去哪儿呢!” 质问声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跪在地上穿着大红喜服的竟然不是韵之公主。 阿紫打着哆嗦,因为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夜君,所以特别害怕。 “回、回陛下。公、公主被人带走了。” “带走了?被谁带走了?” 夜君不傻,既然阿紫穿着喜服前来,就代表夏韵之不是被挟持。否则阿紫一出现,就会呼救了。她什么都不说,继续假装,就代表她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就代表韵之是自己愿意跟那人走的。 “被未央姑娘带走了。” “未央姑娘?” 阿紫无奈,只能如实回答。可夜君却听的莫名所以,蹙紧眉头满脸不解。未央?谁是未央?这个未央姑娘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夜君想起韵之心心念念想着那雪国的小将军,不由下意识的望向了苏莫邪那边。而苏莫邪像是早就猜到他会怀疑自己似的,很是无辜的耸了耸肩,并抬手指了指身后站着的楚寒。 若是这一出乌龙戏着实让在场众人感到讶然,而楚寒,无意就是其中最为惊讶的一个。他脸上的反应假装不出来,所以夜君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苏莫邪所说并非虚假。这未央姑娘,当真与他们无关。 “来人!” 事不宜迟,现在追究事情起因责任也无济于事。夜君大喊一声,大殿外立马奔进来好几名侍卫。 “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不准让任何人进出。所有人都给我去找,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小公主给我找出来。” “是!” 侍卫们领命下去,夜君虽然在气头上,却也不忘在场众人。他板着脸拱手对众人致歉,对小公主一事表示惭愧,因情况特殊,所以请众人在夜国住上几日,等找到了小公主,再一一赔罪。 众人也知道夜君爱女如命,如今女儿丢了,自然烦恼。而且见溟君和雪君都没有说话,所以他们自然也听之认之,无话可说了。 在场除了楚寒,还有一人反应过度的,就是七王爷沈彦了。他一听未央的名字,当即傻了眼。再一看身旁空着的座位,想起他那说是“人有三急”到现在还没回来的三哥,不由心中一突,暗暗惊叹。 哎哟我的天呐,三哥和木头两个人把小公主给掳走了?? ------------ 第九十六章:三生树下 “姐姐,去那棵大树下停一下。” 未央骑着白泽带着夏韵之一路狂奔。夜国就这么大点地方,百姓们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见民风淳朴。小公主是他们心中的至宝,所以未央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带着夏韵之逃出城。眼见着婚礼要开始了,无奈之下只能听从夏韵之的意见,带她去了后山密林。 “韵之,这里可有小路能够出城?” 未央拍了拍白泽的背示意它停下,随后和夏韵之翻身下来。她望了望四周地势,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刚才只顾逃跑,随意听着小公主指挥,也分不清方向。这会儿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她们竟跑到了高山顶,往前不远处,便是一处悬崖峭壁。 问出的话许久没得到答复,未央回头瞧去,只见夏韵之正站在一棵大树下,摸着树干怔怔的发着呆。 未央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这棵树竟长着淡蓝色的叶子,树干格外粗壮,树枝上零零散散挂着许多像是许愿用的红木牌,是用红绳串着,末端系着小小银铃,风一吹,叮叮铛铛的倒也十分好听。 此刻,夏韵之像是出了神,她抚摸着树干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在未央不解的眼神下,缓缓开了口。 “姐姐,这是三生树。传说这棵树有灵性,所以夜国许多情投意合的男女,都会去庙里求一串红绳。他们在木牌上写好愿望,然后不辞辛苦的爬上山一起来这棵大树旁许愿。百姓们都说,只要心意诚恳,就一定都会实现的。” “你瞧那个!”夏韵之抬起手指向了某一处,眼里闪着璀璨的光。“那个是我求的,当初在下决心要去雪国找楚寒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爬上山来,扔了好几次才给挂上去的。” 似乎是想起了过往,小公主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嘴唇又动了动,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呢喃。 “可能这棵树真的通灵,它知道我当初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所以才注定不会帮我完成心愿吧……” “韵之。” 未央出声轻轻唤她,也许有些残忍,但此时此刻确实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阿紫那边万一被人发现,夜君必定就会全面封锁城门,到时候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姐姐,我知道的。但允许我最后任性一次好不好?我想把那串红绳摘下来。” 夏韵之满眼恳求的望着未央,未央蹙眉,最是受不了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无奈道:“是哪串?你会爬树么?” “会!” 小公主答的极,之后似乎觉得不妥,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小声道:“小时候哥哥调皮,不像现在这样只知道吃喝玩乐完全不理我。他会经常拉着我一起玩,我从他那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树。” 未央抿了抿嘴,对夏苍岩那种吃喝等死见着漂亮女子就调戏的性子,当真是反感至极。说起来这次小公主大婚,倒是从头到尾没见他出现过。看来夜君也是怕这个儿子闹出事给他丢人,所以才特意不让他出现的吧? “那点去,时间不多,赶紧摘下赶紧走人。” “嗯!我马上好!” 小公主点了点头,一反平日里恬静乖顺的样子,撩起裙摆非常勇猛的爬上了树。未央在底下瞧着,心中哀叹连连。 今早,小公主在穿上喜服的时候,还没等阿紫给她穿好,突然就扯开了衣裳带子,一下跪在了未央的面前。这举动来的太突然,让未央和阿紫都吓了一跳。连忙先扶起她问她怎么了,结果小公主含着泪断断续续的说,她不想嫁。 未央怔然,其实心里早就料到她多半还是舍不得楚寒,但却没想到她忍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阿紫被这四个字吓的不轻,连声问了好几个为什么。夏韵之抿着嘴不回答,就紧紧抓住未央的袖子,像是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浮木。 对于未央而言,活到今时今日,心中所重视的人并不多。除去麟儿小狐狸小白这些不算的话,细细数来,不过就一只手的数目罢了。 夏韵之,无疑就在这一只手的数目当中。未央早就察觉自己是上辈子欠她的,所以这会儿听她说出这四个字,便也什么话都没说,当即让阿紫穿上喜服替夏韵之出去拜堂拖延时间,召出小白,自己则带着夏韵之往后山跑去。 现在想想,她的举动也太过鲁莽,完全就欠考虑。这一来她对夜国很陌生,二来她带着小公主这么盲目的逃跑,能逃去哪儿? 不能做回沐烟回到溟国,不能再成为忘忧回到雪国,她是未央,是带着夜国小公主逃走之人。所以她突然可悲的发现,这天大地大,竟没有一处可容她的地方。 “有人!” 躺在三生树下休息的小白忽的咆哮一声站起,那树上刚刚摘下红绳的小公主受到惊吓,脚下一个不稳,竟生生往下跌去。 未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见一道人影更的飞了过来,抱过小公主的身子,一个旋身落定在地。 夏韵之手里抓着红木牌,紧紧闭上眼,等待坠落在地的痛楚。可等了半天,预期的痛苦没有袭来,反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忍不住睁开眼去瞧,当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的时候,夏韵之愣了愣,便迅速回神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开。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公主浑身颤抖的厉害。在慌乱中手中的红木牌掉落在地。不偏不倚,恰巧就掉在了来人的脚下。 那人顺势低下头去瞧,只见那块木牌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黑体小字。字体隽秀熟悉,让他瞬间有些鼻酸。 小公主连忙捡起那牌子紧紧握在手心里,以为自己速度够,没有让他看见。殊不知那人眼力极好,只稍一眼,就已看得明白。 其实,不过就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罢了。 那就是…… 夏韵之想和楚寒永远在一起。 ------------ 第九十七章:我带你走 她本想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亦或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是想来想去,诗词虽美好,但总觉得不真实。何况远在雪国的那人,不知道喜不喜欢自己?不知道她这么莽莽撞撞的过去了,对方会不会觉得她有些轻浮? 如果那人讨厌她,那么她还去执谁的手?和谁偕老?如果对方根本不欢迎她,压根对她没有一丝想法。那么她怎么能得到他的心?怎么和他白首不离? 所以思来想去,最终才下笔写了这么直白的一句。 夏韵之想和楚寒永远在一起。 如果三生树真的有灵性,那么请祝福她,给她勇气。她此次去雪国,不得到答案绝不会回来。 而现在,结局已经明了。 未央走上前,伸手就把夏韵之拉到了身后。双眸紧紧盯着眼前来人,眼神灼灼,分外严肃。 “你是奉命来捉人的?” 楚寒望着小公主,默不作声。未央知道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心中一顿,便挥手召来了白泽。 白泽扑上前,挡在了未央和小公主的身前,呲着牙狠狠盯着楚寒。它可不管对方是谁,只稍未央一个命令,它便会撕碎他。 “这里不是雪国,你不过一个人,是拦不住我的。” 在雪国时,她不想逃。出发去边城时,千军万马中,即便她有三只神兽,也逃不掉。如今恢复了自由身,再想困住她,可就难了。 夏韵之瞥了眼身形巨大的白泽,终究还是心软舍不得。扯了扯未央的袖子,略带恳求道:“姐姐,你让我跟他说吧。” 未央闻言,哪里不知道小公主那心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拍了拍手,带着白泽退到了一旁。 夏韵之走到楚寒的身前,握着红木牌的手又紧了紧。起初是低着头似乎在犹豫什么,之后便抬起头望他,眸子清亮,没有一丝彷徨。 “能不能当作没有遇见我,放我走吧。” 这份感情太苦涩,而她太天真。总以为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总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着,那人就一定会看见她的好,就一定能与他白首偕老。 她错了,她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能不能不要在这么残忍的非要带她回去?能不能让她在最后任性一次?能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或许天涯,或许海角,她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管其他。可能过个几年,等父皇气消了,她会回来看看。可能她以后的路途中会遇见什么人,能让她的心再起波澜。 楚寒,你有你的抱负,你的责任。是夏韵之没有本事,倾尽所有都无法与这些相比。 所以,放我走吧。今日与君一别,从此陌路相行。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放我走吧,好不好?” 夏韵之眉眼弯弯,笑颜如花。“韵之从遇见小将军那一日开始,虽然比较烦人,总是劳烦将军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我。但仔细想了想,好像也从没求过将军任何事。今日就当做韵之求求你,不要捉我们回去,好不好?” 楚寒眸光闪烁,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为什么要逃走?” 明明已经说的那般清楚,明明已经下了决心,为什么又要逃走? 夏韵之笑容转为凄然,没料到他会开口这么问。 “因为不想嫁给他。” 虽然知道这样算是最好的结局,虽然知道嫁给那人自己定然不会受苦。于是她骗了父皇,骗了秋白,骗了楚寒,甚至骗了自己。可到头来,她望着架子上的大红喜服,才发现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心。 “放你走,你能走去哪?舍得下你的父皇?舍得下这片乐土?” 夏韵之扬起唇角,笑的没心没肺。“我连你都舍得下,你说还有什么是我舍不下的呢? 楚寒眸子一凛,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似的,紧蹙的眉头开始缓缓舒展开。他抬头瞧了瞧那棵挂满了红绳的三生树,又转眸望向了远方。片刻后,才把视线又移到了夏韵之握着红木牌的那双手上。 “给我。” 楚寒伸出手,淡淡道出这两个字。夏韵之迷茫,睁着一双圆目怔怔的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才恍然明白他指的是自己手中的东西。 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夏韵之还是递给了他。随之小脸染上一抹红晕,想着,刚才木牌掉在了地上,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么? 楚寒接过,又看了看上面的字。紧接着一个纵身跃起,竟把那块红木牌又重新挂在了那棵三生树上。 微风拂过,叮铃铃的脆响让夏韵之有些发懵。楚寒回到原地,默默牵过她的手,抬头望着。 “我带你走。” 我可以放你走,就如同在边城那时候。我可以不闻不问,可以眼睁睁的站在城墙上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因为即便我的心再痛,只要知道你平安,就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如今你又要走了,天大地大,前路迷茫,我担心你会迷路。担心你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姑娘被人骗了怎么办?肚子饿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泣? 所以这一次,我带你走。 你舍得下风景如画的夜国,舍得下养育你的父皇,这一切,皆是拜伤你至深的楚寒所赐。如今你舍得下他,他却再也放不下你了。 “夏韵之想和楚寒永远在一起。” 隽秀小字,历历在目。楚寒纠结了许久的心情,竟在此刻瞬间释然。 细语轻言在耳边响起,若是风再刮大一点,怕是都听不见。但是夏韵之却听的清清楚楚,然而她惶恐,满脸不信,以为是幻听。 “在一起吧。” 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似乎是在给予她肯定的勇气。 “韵之确实从未求过我任何事,我也从未替韵之做过任何事。不知道从今天开始弥补,可还来得及?” 楚寒静静的说着,嘴角竟扬起淡淡的笑意。 “第一件事,我带你走,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第二件事,楚寒会和夏韵之永远在一起,天涯海角,再也不分离。” ------------ 第九十八章:最爱 夏韵之出生的那一年.母妃因病终是离开了人世.父皇说.她的母妃本來身子就不好.他本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却不料她坚持.于是只能顺着她的意.悉心照料.关怀备至. 亲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父皇告诉她.母妃在生下她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可是她想亲眼看一看她.想抱一抱她.还想看着她幸福的长大. 就因为这个信念.母妃生生在病榻撑了将近一年.在晚‘春’最后一场雪融化的时候.抱着她安然闭上了眼.本是静静入睡的她.忽然嚎啕大哭. 所以.父皇常说.韵之是幸福的.因为有那么爱她的母妃.韵之是最好的.因为她的出生.才让他这个父皇从悲痛中振作起來. 她沒有姑姑夏天音的绝‘色’倾城.惊世才华.沒有母妃的温婉柔美.善解人意.不过是最平凡的一个‘女’子.只想活的简简单单罢了. 遇见楚寒的那一天.紫‘色’枫叶飘落满地.她曾问父皇.是怎么和母妃相遇然后在一起的.父皇告诉她.就是那么一眼而已.他年少时在琉璃河边闲逛.被人戏耍推下了河.哄笑声中.一个姑娘走过來.递过帕子给他擦拭.那一刻.他脑袋有些懵.只觉着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特别好看. 夏韵之以前不明白.直到被楚寒救下的那一瞬.才恍然领悟.什么是怦然心动.什么是一眼万年. 感情是这世上最烈的毒‘药’.会侵蚀你的意识.让你盲目跟从.会鼓舞你的勇气.让你奋不顾身.到最后.回首思忆.才知不过是繁华一场梦. 其实.谁都沒有错.是那毒太厉害.是她太过天真. 她沒有烟火绚丽.也不像鸟儿会迁徙.不过是放飞的风筝.怕那人心痛才选择了自由.纠缠不清的线.只要断了.就无需去解了. 不曾想……那人竟伸出了手…… * 雪国气候严寒.偏僻地方因吃不饱穿不暖被丢弃的孩子.到处都是.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是上天还有慈悲之心.或许是他的命硬.在雪山里无数次跌倒再爬起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傅青衡. 楚寒这个名.便是他取的.无关任何涵义.因为他记得自己姓楚.寒就是那时候的天气.傅青衡认他作义子.带着他在冰寒雪地里到处飘‘荡’.教他武艺.传授他知识.相处久了.义父说楚寒这个名.倒也附和他的‘性’子. 义父的身世.他从不过问.即便知道他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也不想去刻意挑起.直到有一次义父喝醉了酒.他扶着他回房里休息.那一夜.他守在‘门’外.听屋子里那个他以为毫无弱点的男人.念了一整夜一个‘女’子的名字. 那时候.他疑‘惑’.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让义父落寞至此.不明白一个‘女’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才能让如此顶天立地的男人.为她醉酒憔悴. 遇见夏韵之的那一天.夜国独有的紫‘色’枫树.叶子漫天飞舞.甚是好看.他随义父前來借兵.义父说要与那夜君单独相谈.他便自己一个人在外闲逛. 随手救下的姑娘.他不知道竟是夜国的公主.只记得第一次被姑娘家这么直愣愣的瞧着.有些不自在.随后见她像是回过了神.低下头小脸羞红一片.那一刻.心中有什么情绪在涌动.让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义父顺利的借到了兵.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义父向來有本事.即便惊讶.他也能很快释然.可小公主随着一并前來.就着实让他有些讶然了. 那一天.义父找他谈心.很直白的告诉他.那夜国的小公主看上了他.夜君虽答应借了兵.但难保他不会临时变卦.小公主过來.正好有了牵制.所以即便是不喜欢.也要去好好的敷衍.逢场作戏.虚情假意.这些.你可会.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楚寒站在院外.看着院子里那个和宫‘女’嬉笑打闹沒有一点儿公主架子的可爱姑娘.生平头一次.心里有了隐隐的罪恶感. 谁都能看得出來.小公主是喜欢他的.那样尊贵的一个人.來到雪国的第一件事.竟是问去御膳房的路.她拜托御膳房的师傅让个位置给她.她卷起袖挽亲自做糕点.然后端到自己的院子里.等着他的到來. 谁都不知道.其实有时候.他是刻意让她等很久.他会躲在一处.就这么看着她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待着.脸上的表情从期盼转为焦急.从焦急转为失落.可即便如此.她依然默默坐在那里.那般执着. 这就像一场拉锯战.最后他不忍心走了出去.那傻傻的人儿见到他.竟什么都沒问.什么都不责怪.只顾傻傻的笑.笑着笑着又红着脸低下了头.然后乍然惊呼.说是糕点凉了.她拿去热一热. 他恍然失笑.心中的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不是來吃糕点的.是來看你的.以后不要在变着‘花’样的做各种糕点.我……只要能看看你.就已经很开心了.” 是庄公梦蝶.还是蝶梦庄公.是逢场作戏.还是他入戏太深.不知何时.他早已经分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心里出奇的平静安逸.只觉着那傻姑娘能够平安幸福.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应该过着安稳舒适的生活.应该无忧无虑被人宠爱.所以.他给不了的幸福.只能让别人给.而直到最后他才明白.那紧紧纠缠的线.其实一直都是他舍不得松手. 可是……竟是他错了…… 双手‘交’缠相握的温度.暖入了心扉.楚寒和夏韵之就这么站在三生树下.一个低着头眸中含着泪.一个抬头仰望着天空. “你以前问我.夏韵之对于楚寒而言.到底是什么.那时候我沉默不语.现在我告诉你.楚寒最爱的.便是夏韵之.” 叮铃铃.叮铃铃.微风拂面.树叶飘落.那低着头的人儿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太疼了.这毒入五脏六腑.实在是太疼了.可为什么即便是如此.她竟也甘之若饴.觉得特别幸福呢. ------------ 第九十九章:主婚 “你是故意的吧.” 小狐狸从未央外袍兜帽里冒出个小脑袋.满是鄙夷的望着她.未央咧开嘴角.笑颜逐开. “什么故意的.” 白泽趴在地上.茫茫然的问道.小狐狸瞪了它一眼.沒好气道:“要不是有人刻意留下了什么记号.那楚小子能这么快找到我们.” “啊.” 白泽后知后觉.愣愣的望着未央.未央‘摸’了‘摸’鼻子讪笑. “哎哟.别这么说嘛.与其就这么逃走.还不如最后赌一把.要是那小子还不开窍.我就带着韵之走.你瞧.现在这样多好啊~” 未央这么说着.忍不住回头偷偷瞧了瞧那站在树下手牵手默默无言的一对小两口. “哼.”小狐狸冷哼一声后.红红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幸灾乐祸.“你就不担心.这些记号能引來楚小子.也能引來其他人.” 未央一愣.还未答话.就听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果然都在这啊.” 未央讶然.瞬间回过头.只见沈三王爷负手而來.像是爬山踏青似的.一派闲暇悠然. 夏韵之从哭泣中缓过神.见到沈离后.似是有些担忧的蹙起眉.楚寒下意识的拉她到身后. 沈离见状摆了摆手失笑.“我不过是來找自家媳‘妇’的.你们不必如临大敌的这么看我.” 未央一缩肩膀.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她见沈离绕过楚寒他们.直直朝她这边走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便心一横牙一咬.直接低头认罪. “我错了.” 沈离‘唇’角一勾.挑起眉梢.“哪错了.” “我不该事先不跟你打声招呼.直接鲁莽的带着小公主‘私’奔.我知道大殿内这会儿定然闹的沸沸扬扬.我要是被夜君抓到了.你也不好‘交’待.” 沈离苦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明知故犯.这叫罪加一等.” “是是是.”未央连连点头.“我全部认罪.但是能不能请求待会儿在责罚.你瞧他们小两口好不容易情投意合了.这会儿要给抓回去.那岂不是白费我心思.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放他们走可好.” 沈离回头瞧了瞧.一脸茫然无辜.“哪里有情投意合的小两口.这里不就我们两个人吗.啊.说的也对.说起來.我们也算是情投意合的小两口.” 未央闻言.眉眼弯起.笑颜如‘花’.她急忙忙走到那小两口身边.催促道:“既然都下定决心了.那就赶紧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韵之.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可知哪里有出城的小路.” “知道.”夏韵之点了点头.显得有些‘激’动.“这里后山其实有条小路可以出城.因为比较偏僻加上杂草丛生.所以渐渐就不成路了.但是路沒有封.还是可以走的.” “好.” 未央挥手唤來白泽.‘摸’了‘摸’它的背开口道:“事不宜迟.我让小白带你们走.它能听得懂你说的话.所以你只需指路给它即可.出了城自己想办法找匹马或者马车.然后你们想去哪便去那.小白会自己回來找我.” “姐姐.” 夏韵之忽的拉过未央的手.显然有些不舍.而楚寒也沒有动作.而是开口道:“未央姑娘.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与韵之虽不是至亲.却也情同姐妹.所以楚寒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能够成全.” 未央眉头一皱.“都这个时候.还跟我讲什么客套话.有什么事赶紧说.能帮忙的我都会帮.” 楚寒双手抱拳.微微弯下了腰.“我想请姑娘替我们做个见证.” 这话说的含蓄.可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未央只是稍稍一愣.便兴高采烈道:“來來來.赶紧的.这、这条件有限.我也不熟悉那个过程.所以就简简单单的吧.” 楚寒和夏韵之携手并肩而立.相视一笑后.颇有默契的站好.未央清了清嗓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这三个拜.未央还是知道的.可念到第二个的时候.就发现问題所在了.见小公主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出声安慰两句.就见楚寒陡然伸出了手指向一方. “那是大殿的位置.你父皇此刻就在那里.我们朝那边拜即可.韵之.时局如此.怪我无能.只能先带你离开.等这场纷争结束之后.定会回來像你父皇请罪.” 夏韵之摇了摇头.释怀的微微一笑.随后便和楚寒向着那方拜了下去. 父皇.原谅‘女’儿的不孝.我知道你始终都是为‘女’儿着想.但‘女’儿终究还是违背了您的心意.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伴你左右了.请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子.等天下大势平定.我一定和楚寒回來看你. “夫妻对拜.” 未央喊出最后一句.看着那两人眼对眼.心对心的弯下腰.这一拜礼成.他们也终于成了夫妻.这一刻.不仅是夏韵之.连她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离走來.伸手揽过她的肩.调侃道:“自己又不是沒经历过.那个时候都沒哭.这会儿倒是被感动了.” “那不一样.”未央‘揉’了‘揉’鼻子.心里暗叹.那个时候跟你拜堂的根本就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感动. “三王爷.未央姑娘.一直以來.都受你们照顾了.此恩此情楚寒会记在心里.日后若有需要.楚寒定当倾力相助.” 眼看着已经拖了不少时间.楚寒也担心追兵.不由拱手道别.准备离去.未央又握了握夏韵之的手.嘱托楚寒几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话语后.‘摸’了‘摸’白泽的头. “小白.你带他们走.出城后找处安全的地方把他们放下.然后就回來找我.记得要小心一些.别让人瞧见了.明白么.” 白泽低吼一声.算是回应.紧接着让夏韵之和楚寒上了背.便顺着夏韵之的指示.朝一处奔远了. 未央站在原地.瞧着他们越來越远.瞧着夏韵之回过头不舍和感‘激’的眼神.瞧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仍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直到有一双手伸來.覆上她快要落泪的眼.耳边响起的呢喃.就仿似有道暖流注入心里.让她不再惶恐不安. 他说.“不害怕.有我在.” ------------ 第一百章:围堵 小狐狸实在不想和另一只家伙一起窝在兜帽里,于是干脆跳到了未央的怀里,寻了个舒适的缩着。刚准备闭眼小憩,却陡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 “有人!” 与此同时,草丛里传来窸窣声,沈离眼神一凛,伸手揽未央入怀。 眼见着傅青衡带着一小队人马出现,沈离就知道事情不妙。紧接着苏莫邪的出现,就更是让他蹙紧了眉。 “呵,逃婚的小公主没有抓到,倒是给我遇见了意外的收获。” 苏莫邪笑的如沐春风,随着周边树叶飘舞,倒也是赏心悦目。不过未央可清楚的很,外表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藏着致命的毒。她这几日都在小公主的寝宫,因为不接触什么外人,所以自然也没戴着人皮面具。 此刻,她青衣素颜,恰巧小狐狸还在她怀里,偏偏就给苏莫邪撞个正着。是她粗心大意,还是对方早有埋伏? “雪君的脚步可真是。夜君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大殿里焦急等待呢,你都已经追到这来了。” 沈离淡淡开口,语气里透着讽刺之意。他不着痕迹的带着未央退了两步,却不料苏莫邪手腕一摆,那一小队人马便把他们围了起来。 “我这已经算慢的了,瞧瞧沈三王爷你,多啊。” 苏莫邪笑着反驳,沈离见状,料到他是有备而来。心中不免自责,怪他粗心大意,只顾着出来寻未央,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此刻后山峭壁,前有敌兵,后无归路,看来这一次,麻烦大了。 “这里毕竟是夜国,雪君可曾想过,溟国的三王爷若是在这里失踪了,此事可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离心里明白,苏莫邪既然敢带兵来此,就绝对没打算放过他。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理会。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多争取些时间。小公主出逃,大殿那边定然大乱。阿彦见他多时不归,就肯定会前来寻找。 “未央,麟儿可能带你一人脱困?” 分析情势,沈离小声在未央耳边低语。兜帽里小家伙似乎已经想跳出来,未央瞥了眼对方的几名弓箭手,摇头制止。 “麟儿之前为了救我受了伤,之后又背着我去雪山寻药。一路奔波,元气大伤。此刻要想突围,除非硬闯。我不想见它再受伤,而且……我也舍不下你。” 沈离眉头深锁,刚想劝说,就见苏莫邪走上前一步,调侃道:“三王爷与三王妃倒是确实恩爱,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容我说句煞风景的话,夜君的人马想必待会儿就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我要在他们到来之前,把你们两个给速速解决了。” 说到此,他见沈离与未央两人相视无言,便挑眉叹息道:“罢了罢了,看你们如此,我也不忍心。要不这样,你们两个我留一人性命,谁从身后那万丈悬崖跳下去,我就放了另外一个人。如何?” “你当我俩是三岁孩子?能信你之言?” 未央不屑嗤笑,对于苏莫邪,她是在了解不过。心机叵测,当初在边城那一晚,他没能抓到沈离,已经让他很是不悦。如今设下埋伏成功围堵,怎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苏莫邪耸了耸肩,“你信,则还有一半的机会。你若是不信,可是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了哦。” “少废话!” 沈离率先发难,速袭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夺了他手中的剑,抹了他的咽喉,周围的士兵才反应过来,群起而上。 他太天真了,苏莫邪既然能这么追到这设下埋伏,怎可能会轻易让别人前来破坏。阿彦那鲁莽的性子,即便发现事情不对劲,决计也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冲过来了。他要是也来这,势必也落入苏莫邪的圈套。 沈离抓紧未央的手,带着她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无奈敌众我寡,还要分心保护身旁的人,就算他天资再高,也力不从心。焦灼间,一道黑影闪现,挡在他的身前,手起刀落,迅速砍下了敌方两个人头。 “爷,你和王妃先走,我断后。” 羽落的出现让沈离有了点希冀,他默默说了句“不可恋战”后,便毫不迟疑的带着未央往山下跑去。 苏莫邪笑容一敛,袖中寒光乍现,追着沈离而去。傅青衡自然也不闲着,长枪扫出,直逼羽落,加入了打斗中。 “说起来我可是你的哥哥,兄弟一场,我也不想兵戎相见。无奈我们身份对立,只能如此。” 沈离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事已至此,不用在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未央在雪国的日子,蒙你多加照顾了。今日就算我毫无胜算,也决计不会再让她落入你的手里。” 剑身一凛,鲜血滴落。沈离握紧手中长剑,势与苏莫邪拼上一拼。形势如紧绷的弦,一触碰就会断。未央站在一旁,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狐狸在她怀里动了动,似乎想有所动作。但是未央却收紧了手臂,不让它乱动。之前这三只神兽,其实受伤最重的就是小狐狸。它虽为修炼千年的九尾灵狐,但为了保她的命,几乎耗尽了灵气。 她曾听麟儿说,小狐狸本是可以幻化人形的,它和白泽其实也可以。但是已兽形的姿态习惯了,何况又生活在了无人迹的荒山雪山里,便也懒得去变幻。而小狐狸经那一事,修为大损,麟儿也待慢慢恢复。自此,白泽就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伙。 “小狐狸,你去找沈彦,让他点带人过来,万万不可以一个人鲁莽闯来。” 未央蹲下身,趁着自己没人注意,悄悄把小狐狸放在地上,小心嘱托。然后见兜帽的麒麟冒出了小脑袋,便干脆也把它唤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想保护我离开,但是我也不想你们受伤。为今之计,只能找来救兵帮忙。小狐狸你鼻子灵敏,又认得沈彦,你和麟儿一起去找他。” 听见未央这番话,小狐狸和麒麟明显都在犹豫。可是眼见着未央的态度很明确,它们着实也没有办法。只能咬了咬牙,隐入草丛中,速往山下奔去。 ------------ 第一百零一章:好好活着 眼见着两个小家伙都走了,未央稍稍松了口气。而此时,弓弦拉满弓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小心二字,那边的羽落已经闷哼出声。本来这就是以多敌少,实力悬殊的战斗。羽落饶是轻功再好,在这里也全无施展的余地。 未央以前在雪国军营里,从未见过傅青衡出过手。如今亲眼瞧见,方才知有多可怕。其实她早该知晓,毕竟楚寒一身武艺,皆是由他传授的。 此刻羽落已渐渐落了下风,肩上还受了伤。沈离被苏莫邪缠着,根本脱不开身。未央的心突突直跳,似乎有预感今日会有大难。不过倒也庆幸,幸好韵之和楚寒离开的及时。 傅青衡手中长刀横扫,招招致命,毫不留情。羽落节节败退,手臂被割伤了好几处。想他轻功绝顶,要在这围困之中脱身,决然不是难事。无奈他走不得,也不能走。沈离还在,他便要挺着护着。 这边,沈离和苏莫邪打得难分上下。而沈离似乎也察觉到了羽落那边的情势,再加上还担忧未央,所以难免有些分心。苏莫邪何等精明之人,怎能错过这个机会?趁着沈离一不注意,袖中寒光扫过,竟是掷出了那把锋利匕首,而目标,却不是沈离! 沈离反应极,忙劈剑去挡。未央看的心惊,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可她看见了沈离身后紧扑而来的苏莫邪,看见了他另一只袖子里的寒光乍现。几乎是本能的,她在沈离劈开那把匕首的瞬间,脚步挪动,挡在了他的身后。 疼痛是骤然袭来的,未央当初在龙脉地宫遭遇石洞坍塌的时候,因为心灰意冷,任由碎石块砸在身上,也全然忘了疼。而如今她没有恨,这一刀来的扎扎实实,让她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苏莫邪眸光微闪,有片刻的错愕。但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复杂的心情,也绝对不允许存在。于是他在沈离讶然转身的那一瞬间,立手成掌,直劈沈离胸口。 沈离生生挨下了这一掌,抱着未央连退好几步。察觉到脚下有碎石泥土滑落,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已被逼到了悬崖边。 “烟儿!” 事已至此,身份已不需要隐瞒。沈离忍下喉咙处的腥甜,焦急的唤着怀中的人儿。沐烟扯了扯嘴角,望着他安抚道:“没事,我没事。” 她想笑的好看些,让他放心些。可无奈疼痛太剧烈,她连说一个字都觉得特别费劲。 苏莫邪缓缓朝他们走来,再次扬起了笑容。 “我的好弟弟,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给你情面。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二选一,谁从这跳下去,我就留另外一个人的性命。” 时局变化,沈离刚才对这话嗤之以鼻,现在望着怀中的人儿,尽开始犹豫不决了。他知道苏莫邪的话不可信,可事实确实如此,你不信,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你若是信了,说不定还有一半的机会。 沐烟看出他的犹豫,蹙眉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别信他。” 沈离握着她的手,沉默不言。直到苏莫邪等的不耐烦了,才抬头眼神灼灼的望着他。 “我跳,你救她。” 苏莫邪挑眉,点了点头。沐烟却奋力的摇着头,胸口的疼痛越发厉害。 “别怕,有我在。”沈离微笑着凑到沐烟的耳边,低语呢喃。“雪国的大祭司说你是转变命运之人,溟国还未灭亡,父皇还未迟暮。所以苏莫邪不会杀你,这二选一的机会值得一赌。我本就欠你一条命,这次就当做还你。就算我不在了,阿彦定然也会好好照顾你。所以烟儿不用怕,要好好的活着。” 沐烟眼眶通红,只见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没了力气,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沈离以为她要说什么,便又靠近她,认真去听。可没想到沐烟忽然伸手推开了他,像是卯足了全部力气,令他措手不及的后退了一小步。 他的一小步,却是沐烟的一大步。 “要好好的活着。” 这一次,他听见了。然后瞳孔骤缩,眼睁睁的看着那脸色苍白的女子扬起了明媚的笑容,就这么微笑着坠落。如折翼的鸟儿,跌下了万丈深渊。 * “哥哥你说,这珠花好看么?” “好看。“ “那,是这珠花好看?还是未央好看?” “在我的眼里,未央是最好看的。” “那……哥哥你抱抱我吧。” 说好要保护她的,说好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的。又一次,他又一次失去她了吗? 不!不怕,不怕。你等等,等等我。被丢下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我知道你这是在惩罚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股热流涌上咽喉,沈离忍不住咳了咳,嘴里便尽是铁锈般腥甜的味道。鲜血溢出嘴角,他伸手去擦拭,已分不清手上是自己的血还是沐烟的血。只觉得那种颜色格外的刺目,让他的眼睛生生疼的厉害。 苏莫邪站在他的身后,见他现在全无防备,本是可以趁机杀之,却敛起笑容没有动手。羽落跑了过来,身上已到处是伤。他微微喘息着挡在沈离的身后。见他神色不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他主动开了口。 “走。” 有几名弓箭手拉弓射来,被羽落挡开。沈离扔出手中长剑,把其中一人钉在了树干之上。 “你轻功好,一人逃脱不是问题,赶紧走。” 羽落惊讶,见沈离此刻竟出奇的冷静,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沐烟对于沈离而言代表什么,谁都清楚。现在那人跳下了悬崖,爷不该是这个样子。 “爷说的什么话!羽落怎么可能一个人走!” “让你走就走。”沈离厉声交待,面上全无表情。“去告诉阿彦,以后照样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要在莽莽撞撞的,一定要听母后的话。要想证明自己比我有本事,就给我把溟国好好守住,把所有人来犯者,通通斩于刀下。” 说完这一句,几乎是在羽落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时,沈离已经纵身跃下了悬崖。似乎是担心某个人等他太久,所以跳的决绝,毫不犹豫。 ------------ 卷三、越得过世事坎坷,越不过黄泉奈何 ------------ 第一章:红豆 “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迷梦里,有人抱着她在大雨中穿梭。脑袋昏沉沉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只觉得胸口像是破了个洞,疼的厉害。但尽管浑身冰冷,痛楚尖锐,心却异常安定的很。 她不知道抱着她的那人走了多久,只觉着大雨中,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踉跄。后来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他脚步加奔到一处突然停下,拼命的敲着门,说着从未有过的乞求话语。那双紧紧抱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却不曾松开。除了敲门求救之外,一直在她耳边低语喃喃。 “不怕,不怕,有我在。” 她不怕,她哪里会怕。那时候被你欺骗,在石洞中等死,她都不曾怕。现在你就在身边,不离不弃。她怎么会怕…… 不!不对! 他怎么会在自己身边?跳下悬崖的是她,苏莫邪答应了一命换一命,难道果真是欺骗? “啊!醒了! 沐烟猛地睁开眼,鼻子里闻到很浓的草药味道。她见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在自己头顶眨啊眨,随后又挥了挥手,直到看见她也眨了下眼,才咧开嘴角兴奋的笑了起来。 “阿娘!她醒了,真的醒了!”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又有一人走了过来,边走边责怪道:“红豆,让你别咋咋呼呼的,人家姑娘身子虚,这刚刚醒来,要被你吵的头疼。” “才不会!” 名唤红豆的姑娘双手插着腰,撅起小嘴很是不满。“我还想说,是不是我每天在她耳边念叨,她才会这么醒过来呢!” “是是是,就你嘴巴厉害。” 说话的中年女子走到了床边,见沐烟似乎是要坐起,忙按下她的肩膀关切道:“姑娘身上有伤,不能乱动的。是要做什么,尽管与我说,我让我家丫头替你去弄。” “沈离呢?” 沐烟脱口而出,下意识的扫了扫四周。见墙边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还有晒干的草药。直觉这里可能是一家药堂。她见对方眼神迷茫,不由心中一突,有点慌乱。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谁送我来的?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穿的白色袍子,模样很好看,但是看起来不是很平易近人。” “你说的是神仙哥哥么?”大眼睛姑娘望着她,眸子里满是纯真。 “神仙哥哥?” “嗯!就是他抱着你来敲我家门的。我开门那会儿,天空正好一个闪雷劈下,要不是他满身的血污实在是骇人,我真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他人呢!”沐烟猛地抓过她的手,果然不是做梦,沈离竟然也跟着跳下来的。 红豆小手指向窗外,“采药去了。” 采药??沐烟理不清头绪,觉得头疼的厉害。那中年女子拉过红豆,了然的微笑着坐在了床边。 “姑娘别慌,我家丫头有些笨,你莫见怪。事情是这样的,三天前的晚上,我和丫头已经睡下了,可突然有人敲门。我和丫头都以为是村里人,就去开门瞧瞧。却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丫头刚才所说的神仙哥哥。” 一想起那晚情形,中年女子也有些心有余悸。他们这里是群山环绕的小村落,名为碎云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祖辈逃难来此,隐世而居,一代代传承下来,才有了如今和谐美好的小小村庄。 百年来,村子里的人自给自足,倒也活的自在,而碎云渊从来也没有外人踏足过。所以,沈离和沐烟的出现,无疑让人感到担忧。尤其是雷电加交的大雨之夜,满身是血的两个陌生人,任谁也没有胆子去收留。 可是……红豆一点儿都不怕,还说那个男人是什么神仙哥哥。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能像丫头那般天真,要防备着些。但她瞧见那个男人乞求的眼神,瞧见他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终是狠不下心,让他们进了屋。 “你们都受了伤,他紧紧抱着你跟我求救,说实话,我起初是有些害怕,不打算救你们的。可是红豆那孩子意外的很坚持,我经不住她哀求的语气,便让你们进屋了。忙了一整晚才帮你把伤口处理好,说起来姑娘也是幸运,那刀尖只要在偏一点,就算你家那男人真的是神仙,怕也救不了你了。” 沐烟垂下眸子,稍稍放下心来。“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他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中年女子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练武之人身子骨好着呢,守了你两天两夜没合过眼。这不,我这里有几味药没有了,他还主动提出帮我去采。让我留下好好照顾你,免得有什么闪失。” 听到这里,沐烟才扬起嘴角笑的淡淡。红豆趴在床边一直眨巴着眼望着她,见她定了心神,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沐烟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答,“天上。” “真的?”小丫头眼眸晶亮,“是不是你和哥哥都是神仙,然后互相有好感被玉帝发现了,就把你们打下凡间了?” “嗯。”沐烟点点头。“差不多。不过不是被玉帝发现了,是被一个坏人发现了。他用了阴谋诡计陷害我们,我和神仙哥哥都中了他的计。本来我是想,一个人受罚总比两个人受罚要好,所以我自己跳了下来。可是你神仙哥哥舍不得我,也跟着一起跳下来了。” “什么坏人!简直太可恶了!” 小丫头看样子年纪跟夏韵之差不多,但是却比夏韵之还要天真的厉害。这可能跟村子的封闭环境有关,毕竟如果这个世间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话,谁需要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根本没有必要活的那么累。 “好了好了,人家才刚刚醒,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红豆的母亲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去屋子外帮沐烟熬药。小丫头不情不愿的站起了身,刚走没几步,忽的又回头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未央,我叫未央。” “那神仙哥哥呢?” “他啊……” 沐烟沉思片刻,扯开嘴角轻笑。“他叫阿三。” ------------ 第二章:阿三 再次睁开眼时,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她美梦中的那个男人。 沈离俯身而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抓紧她的手放在唇边,只字不语。沐烟知道自己是吓着他了,展开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扬起嘴角轻笑。 “我很好。” 本是安抚的话语,但效果却不怎么好。因为某人非但没放下心来,反而皱起眉头神色严肃起来。 “嗯,好到敢推开我跳下悬崖。确实很好。” “……”沐烟笑容僵住,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出。刚想开口道歉,却见沈离捂住了嘴。 “我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保证。” “好,我保证!”沐烟立马抬起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家阿三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往东我绝对不去西边,他说吃饭我绝对不去喝水!” “阿三?” 沈离挑眉,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表示很茫然。而这时,红豆正好从屋外进来,看见沈离在,张口便道:“阿三哥,阿娘让我喊你过去吃饭了。吃过饭你还得跟阿娘去村长那里一趟,未央姐姐交给我照顾就好。” 阿三,未央。 沐烟伸手指了指沈离,又指了指自己,小声的跟他解释。这里既然与世隔绝,自然就没有什么王爷,大祭司的后人。她还是自由随性的未央,沈离就是深爱着她的阿三。 阿三?沈离蹙眉苦笑,心想他家媳妇取名字倒是随意。阿彦辈分最小,排第七,她就叫小七。他排第三,就成了阿三。 罢了罢了,不过也就是个名字,她喜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不用真实名字也好,人心险恶,多多防备一些总是好的。 “红豆姑娘,为什么我要随你阿娘去村长那里?” 沈离转过身望向红豆,坠入崖底的那一刻,他本以为九死一生。沐烟受了重伤,再这么跌下去,任谁都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失去一个人的滋味,尝试一次就足够了。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就是为了去陪她的。 可是,没想到上天怜悯,崖下是河流,他和沐烟都被河水冲到了岸边。他抱起那尚还存着一丝气息的人儿,朝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地方奔去。大雨滂沱,他只觉得怀中的人儿越来越冰冷,呼吸越来越弱。那一刻,是他有生之年最害怕的时候。 想他和沐烟这一路走来,总是磕磕绊绊,矛盾纠结。好不容易又重逢了,释怀了,却还要遭此大劫。或许这就是上天跟他们开的玩笑,让他们历经磨难,到头来还是不让他们在一起。 可惜的是,他沈离从来不信命!第一次,是他自己放的手。他不怨天不怨人,只怪自己看不清弄不明。而这一次,他不想放手,便谁都不能夺走!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再不会让那人离开他的身边。 “碎云渊从来没有外人进来过,村子里的人见我家多了你们两个外人,这会儿正议论纷纷呢。尽管我和阿娘说,你们不是坏人。但是他们还是担心。这不,都闹到村长那去了。阿娘说了半天,村长最后才说先见一见你们。” 红豆放下身后采药的篓子,走到床边瞧了瞧沐烟。 “阿娘说未央姐姐身子还没恢复,不能下床行走,所以只能让阿三哥哥你先去见村长了。放心吧,村长要见着你,绝对就不会赶你们走了。” “为什么啊?” 沐烟失笑,瞧着这纯真的黑脸丫头,就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因为他不敢得罪神仙啊!” 红豆丫头皮肤黝黑,虽一点儿没有温婉端庄的样子,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十分美丽动人。再加上她那直爽天真的性子,相信只要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上她。 “噗。” 沐烟见红豆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一个没忍住,顿时笑出了声。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疼的皱起了眉头。 她这么一皱眉,沈离就急了。一边责怪她的不小心,一边又满眼的关切神情。 红豆不明白她为什么笑,不过也没多问。反正在她眼里,长的这么好看的一双人儿,就是神仙。 她在碎云渊生活了十几年,村里人总说村长家的姑娘喜梅是最最漂亮的。她跟喜梅年纪差不多,确实也觉着对方挺好看。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不像她,黑的跟个煤炭球似的。 可是喜梅的性子实在讨人厌,估计是被人夸的厉害了,平日里走路都是昂着头,眼睛放头顶上看人的。她喜欢村子里教书先生的儿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村子里的人又说,他们两个要是真在一起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红豆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便心里也有些喜欢那个白净书生,但是每每一照镜子,就自动放弃了。喜梅那么漂亮,她这块黑炭球哪里比得过? 可如今见着了沈离和沐烟。她就寻思着,喜梅和白净书生都能算是天作之合了,那阿三哥哥和未央姐姐这一对,不是神仙眷侣还能是什么? 她想起喜梅每次见到白净书生时,那副小鸟依人一脸讨好的表情。就不知道,她若是见到了阿三哥哥,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阿三哥哥,你待会儿去村长家要是见到了他的女儿,你帮我看看她是什么表情。回头你告诉我,就当做是我帮你照顾未央姐姐的奖励,好不好?” 沈离不明她这个请求是什么意思,但他本就好奇心不重,听她这么说,便直接答应了。不过是多瞥一眼的事,也不麻烦。救命之恩还未言谢,现在她们这对母女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是他应该做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有什么事就与红豆姑娘说,伤口疼了就忍一忍,待我回来手臂给你咬,权当发泄,陪你一起疼,可好?” 沐烟失笑,尽管现在伤口就泛着疼,但她却不说。而是笑着道:“没事,我只要想着你,就不疼了。” 沈离站起身,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后,迈步走出了屋外。红豆见他离开了,才敢转过身来。小脸上红红一片,小声嘀咕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坏人陷害你们了。瞧你们这样真好,连我都有些羡慕了。” 沐烟对她笑得甜甜。“用不着羡慕,红豆以后也会遇见喜爱你的男人。到时候,你会比任何人都幸福的。” ------------ 第三章:回避 “真的.” 红豆满是期盼的望着沐烟.她早就以为自己这个煤炭球是决计不会有人喜欢的.可是神仙姐姐说的话.她自然要相信. “嗯.红豆这么可爱.肯定会有好多人喜欢的.” “沒有哎.”红豆撅着嘴.低下头小脸一阵失落.村子里的人都比较喜欢喜梅.李铁匠的儿子见到了她.总是笑话她长的又黑又丑.见到了喜梅.眼睛都不会眨了. 还有裁缝铺的二顺子.卖水果的李大哥.她们都喜欢喜梅.就连白净书生.似乎都对喜梅笑的特别好看. “红豆有喜欢的人吗.” 沐烟见她那模样.试探的问道.红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有.他是村子里教书先生的儿子.叫云澜.长的白白净净的.‘挺’好看.我很喜欢去哪里听他说故事.看他和李老先生一起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讲课. “那……他不喜欢你.” “不喜欢.”红豆摇着头.“他应该是喜欢喜梅的.喜梅长的好看.又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沐烟沉默片刻后展颜欢笑.“不怕.我们红豆这么可爱.他不喜欢是他的损失.以后有他后悔的.红豆不用失落.相信姐姐.只要坚信着.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嗯.我信.” 红豆咧开嘴笑的开怀.嘿嘿.回头她就去告诉阿娘.有神仙姐姐的祝福.她这颗煤炭球就再也不用担心嫁不出去了. 沈离是晚饭时分回來的.一回來.就被红豆拦了下來.问起了她中午‘交’代的事情.阿三哥哥担心沐烟的身子.便直接越过她.沒去搭理.到最后还是沐烟看不过去了.笑着让他先回答了红豆的问題. “见到了.就站在村长的身边.沒什么反应.” 沈离简单的回答了几句.红豆却不依.“沒什么反应.不可能沒有反应啊.” 在她的意识里.像沈离这般长相的.任哪家姑娘见了.都会被‘迷’住的.照喜梅的那个‘性’子.怎么沒有反应.无动于衷呢. 沐烟知道红豆那丫头在想些什么.心里不由暗叹.沈离确实皮相不错.虽然换了红豆阿娘给的破旧布衣.却依然掩不住自身的风采.这要是换了苏莫邪那妖孽來了.这丫头还不得傻了眼. “嗯.沒反应.就傻站着哪里不说话.村长问了我一些问題.我如实回答之后.便允许我们暂时留下了.” 沈离边说边走到‘床’边.伸手微微掀开沐烟的衣领看了看. “今天换‘药’了沒.” “呃……还沒有.” 红豆愣愣的回答.殊不知阿三哥哥这举动做得随意.语气问的理所当然.却让红豆和沐烟都有些尴尬无言. “能不能麻烦红豆姑娘帮我去拿下‘药’.今天我替未央换‘药’就好.” “哦……啊..” 红豆先是随口应了一声.之后待回过神來.冷不丁乍然惊呼.小黑脸红成了一片. 相较于她的天真反应.沐烟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要知道这伤可是在她的‘胸’口处啊.要是让他换‘药’.岂不是要被看光光. “怎么.”沈离挑起眉梢.依然淡定如常.“我们是夫妻.帮你换‘药’有何不妥.” 阿三哥哥表情纯洁无邪.说的话也对.这倒让沐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他们确实是夫妻.别说看光光.同‘床’共枕都是理所应当的.她有伤在身.沈离担心她.想确认下伤口情况而已罢了. “我、我我、我这就去拿‘药’.” 听沈离这么说.纯真的小红豆结结巴巴的应着.捂着发热的小脸颊快速奔了出去. “你吓着她了.” 见红豆匆忙逃走的样子.沐烟略带责备的瞥了沈离一眼.但阿三哥哥完全沒自觉.还装作茫然的回头望了望. “我有吓她么.” 沐烟无语.知道某人在跟她装傻.也沒办法厚脸皮的去反驳他.趁着红豆不在.才问道:“之前红豆的阿娘不是说.这碎云渊不是从來沒有外人进來过么.这忽然之间闯进來我们两个外人.村长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让我们留下了.” 沈离点了点头.“我知道.事有蹊跷.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应该比你更懂.放心吧.有我在沒事的.” 沉默片刻.沈离忽然又道:“现在令我烦恼的倒不是这个村长.而是我今日在跟他‘交’谈的时候.我向他保证只要你身子好些.就会立刻带你离开这里.可是村长却告诉我.这碎云渊沒有出路.他们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从沒有人离开过.所以对于他们的到來.村里人才会感到不安和恐惧.” “沒有出路.” 沐烟讶然.想起之前自己是和沈离一起从悬崖上摔下來的.确实是不知道入口.如果连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出口的话.那事情就复杂了.他们该如何回去. “不用担心.”沈离伸手‘摸’了‘摸’沐烟的头.扬起淡淡微笑.“总是能有办法找到出去的路了.我在想.是不是村长说了谎.或者这碎云渊的人根本沒想过出去.所以才不知道出去的路.” 沐烟抿了抿嘴角.弯起了眉眼.“其实这样也好.世外桃源啊.沒有战争.沒有喧嚣.只有阿三哥哥和未央.” 沈离闻言.眼眸微闪.刚想说些什么.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红豆是低着头走进來的.都沒敢抬头去看某人.她拿着‘药’递给沈离.小脸上还是红扑扑的一片. “阿三哥哥.‘药’给你拿來了.你、你给未央姐姐换吧.” “嗯.”沈离从容的接过.瞥了眼站在一旁发愣的红豆.不由开口道:“你是准备帮我扶起她.还是出去回避下.” “啊.” 红豆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眸子.本是想好心帮忙去扶起沐烟.可乍一瞧见沈离那若有似乎的“凌厉”眼神.当即摆了摆双手.急忙道:“我回避.我出去回避.姐姐就‘交’给阿三哥哥照顾了.等换完‘药’记得过來吃饭.” 慌张的说完.红豆就很知趣的退出了‘门’外.等出去了才恍然发现.她一个‘女’孩子家需要回避什么呢. ------------ 第四章:换药 红豆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沈离和沐烟两个人。阿三哥哥很淡定从容的伸出手,沐烟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又怎么了?” 沐烟颇为尴尬,思索半晌才终是开口道:“哥哥,你还是让红豆进来给我换药吧。你这么看着我,真是让我有些没法面对啊。” 沈离动作不停,一边伸手继续去解她的衣领扣子,一边回答道:“为什么没法面对?我们是夫妻,曾经也同床共枕过。以前不碰你,是因为我心里藏着事,那会儿是有心要除掉沐家也除掉你。后来渐渐变了想法,却依然拿捏不准。我终究对你没办法狠下心来,虽然知道你了解真相后,定会对我恨之入骨,可是……伤的少些总是好的。” 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沈离顿了顿,接着又道:“现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自从在岚城城墙之上重新又见到了你,我就不打算在放手了。心里笃定了,便再也不会有困惑。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包括我自己以及你!” 沈离抬头,眼光灼灼的望着沐烟。“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只要对方幸福,他就宁愿痛苦。但我喜欢一个人,宁愿两个人折磨,都不会放手。烟儿,事到如今,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沐烟一怔,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来,衣领扣子已经解开了。随着胸口一凉,沈离已经接着去解缠着她胸口的纱布。 沐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沈离扶着她坐起,替她换好药,缠好纱布,扣好衣领扣子。动作一气呵成,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欲。只在看见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疼么?” 话问出口的时候,沈离就默默垂下了眼眸。他把沐烟的衣领拢了拢,双手环过她的肩,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她。这么重的伤,怎么不疼?关心则乱,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疼!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沐烟笑了笑,丝毫不在意。觉着就这么躺在沈离的怀里,什么伤都不会觉得疼。 “哥哥,伤口是不是很难看?以后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 既然阿三哥哥已经摆明了“宁愿两个人折磨都不会放手”的坚定立场,那么她就该认真的去考虑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名分定了,落实肌肤之亲只是早晚的事情。她倒不是排斥什么,毕竟为**子,这就是要面对的。男欢女爱也属于正常,她是想真正成为他的人的。 可哪一个女子不在乎容貌身子?她年纪不大,却已经满身伤痕累累。之前方碧玲的诬陷,让她自己在手上划了一刀,至今还能隐约见到疤痕。后来的皮鞭伤,因为小七给了她最好的药膏,才得以没有留下疤。再后来岩洞里碎石的砸伤,紫殊风华虽然保住了她的命,却抹不去她身上一道道长长短短的划伤。而如今,又加上这么一刀…… “不难看。在我眼里,烟儿是最好看的。” 他怎么会觉得难看?这一身伤痕全是因他而起。以前不曾看见,所以以为她心里难受,会恨自己。没曾想曾几何时,她早已伤痕累累。怕是那颗心,都已经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她竟还是原谅自己了,竟还是奋不顾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 不是没看见她眼里的渴望,不是不知道她其实是想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所以他没说,他根本没打算去找出路。他知道现在这种时局,他身为大溟的三王爷,定然要肩负起重任。 可是,一如他在夜国劝说楚寒的那些话。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却对不起最爱自己的那个人。他沈离何德何能,能遇见沐烟这样的女子。如果再次失去,再次辜负,怕是连上天都会看不过去,多半要遭天谴吧。 所以啊…… “烟儿,在我没找到出路之前,我们就在这村子里住下吧。我每天帮红豆姑娘的娘亲上山采药,算是一些报答。待日后我们寻到路出去了,我再想办法好好感谢她们。” “那……要是当真没有任何出路呢?” 沐烟问的小心翼翼,沈离却毫不在意的笑道:“当真没有出路,我们就住下不走了。” 沐烟笑,“沈三王爷的身份不要了?” “不要了,阿三这个名字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活的自由了些。” “阿彦不管了?” 沈离心里在乎的人,不外乎就那几个,沐烟心里清楚的很。 “不管了。那小子多大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这个哥哥身后。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信仰和骄傲。” 一提起沈彦,沈离不由露出一脸满怀安慰的笑容。“以前一直有我在,所以宫里的人包括父皇母后,总是认为他能力不如我。加上我表面功夫做的足,他整日浪荡在外。于是人们说起天子骄子,皇族骄傲,一定首当其冲说起我来。殊不知阿彦除了思维单纯了一点之外,其余各处都能与我并肩。” 沐烟听他这么说,不由也加深了嘴角的笑容,想起了小七,心里就一阵莫名的感怀。初见时的明朗少年,一眨眼,都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只不过哥哥不在身边了,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撑得住? “那……溟国也不顾了?” 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沐烟很仔细的观察着沈离的神色变化。见他微微敛起笑容,心中顿时一片失落。她不是任性,知道沈离对溟国有责任,所以失落也不是争对他,有些事有些道理,她能理解,只不过并不代表她能欣然的无任何埋怨的去接受。 她垂下眸子,刚想安慰一下自己。却没料下巴被人抬起,温热的唇随即覆了上来。 因为身上还有伤,所以这个唇只是浅尝辄止。沈离紧紧贴着她的额头,笑的犹如吃到糖果的孩子。 “不顾了。我只是从天上跌进碎云渊的神仙哥哥,现在只想照顾好跟我一起私奔的漂亮仙女。其余的,通通都不想去理会了。” ------------ 第五章:懂得分寸 晚饭时间,当沈离跟红豆的阿娘提到要在这多住一段日子的时候,红豆娘很热情的点头答应了。 “既然村长都答应留下你们了,那以后就不用在担心什么。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客气!” 沈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跌下悬崖身上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唯一一块贴身佩戴的玉佩,是断然不能交出去的。所以如今只能说声谢谢,顺带帮忙主动做事以作报答了。 “啊,对了。你们在这里住下,那以后常常见面的,称呼伯母就客套了。我看呐,你们就叫我桂婶好了。” “嗯,谢谢桂婶。”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碎云渊与世隔绝,民风如夜国一样淳朴。他们从不对人设防,始终保持着最单纯的信任。这让沈离颇为感触,怪不得烟儿从踏进夜国开始,眼里就满是羡慕和渴望。可惜那会儿她在关心小公主的事,所以无心去留恋。如今无意间闯进这碎云渊,倒是像上天的特意一番安排了。 “丫头,怎么今个吃饭你这么安静的?” 桂婶瞥了眼坐在一旁端着碗筷默默扒饭的小黑妞,不由挑起眉开口打趣。无奈小黑妞像是想什么事出了神,愣是没啥反应。后来桂婶看不下去了,伸过手狠狠捏了把她的小脸,才让她回了魂痛呼出声。 “哎哟!哎哟!阿娘你干嘛啊?” 红豆放下碗筷,捂着被捏疼的小脸气鼓鼓的瞪着桂婶。谁料桂婶眼睛瞪的比她还大,没好气道:“还敢瞪我?吃饭不好好吃,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喊你几遍了都没有反应。” 红豆一愣,下意识的瞥了眼坐在对面静静吃饭的沈离,瞬间小脸又红成了一片。 桂婶眼尖,又是过来人,一看见这种情况,当下丢了碗筷严肃的板起了脸。 “你给我过来!” 红豆有些莫名其妙,但阿娘唤她,她自然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门外,桂婶一见红豆走出来,立马拽过她的隔壁愤愤道:“丫头,我知道那阿三公子长的确实好看,女孩子家被迷上那是很正常的。阿娘也不是要责怪你什么,但是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那个未央姑娘长的多水灵啊,他们两个是真真天造地设的一对,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你啊,就早些给我死了心吧。” 红豆听的一头雾水,小脑袋上满是问号。桂婶见她那傻样,以为她没听懂,不由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丫头啊,阿娘是过来人,所以有些事比你要看的透彻和清楚。阿娘看得出来,那位阿三公子绝对是爱极了未央姑娘,你没瞧见他的眼神么?多冷淡的一个人啊,只要望着未央姑娘,就跟那融化的寒冰一样,满脸都是温柔。” 说及此,桂婶伸手搂过红豆,又换了一种安慰的语气。“阿娘以前总说你是煤炭球,黑乎乎傻乎乎的。阿娘不是笑话你,哪家母亲会嫌弃孩子丑呢?阿娘啊,觉得红豆其实很漂亮的,黑黑的多可爱啊,多招人喜欢啊。” “真的?” 红豆思维跳跃,一听有人夸自己,立马笑开了花。 “嗯!当然是真的!”桂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可是,做人要知道分寸。那位阿三公子离你太遥远了,你还是早些放弃吧。” “阿娘你说什么呢?” 听到了最后,红豆才总算明白桂婶再说些什么。忍不住抿了抿嘴,一脸无语的表情。 “我才没有喜欢阿三哥哥呢!阿娘你总说我蠢,可是我蠢归蠢,我又不是瞎子。阿三哥哥对未央姐姐那般温柔体贴,我可都看的清清楚楚。再说了,阿三哥哥和未央姐姐都是夫妻了,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喜欢有妇之夫!” “夫妻?” 桂婶听见红豆说没喜欢阿三,当下放了心。这心一放下,好奇心就陡然升起来了。她本也以为这小两口是夫妻,可是举止又看着有些奇怪。 唔……怎么说呢,通常像他们这般年纪的小夫妻,多半是恩恩爱爱,如胶似漆的。可是他们这两个人,总给人一种不温不火的感觉。所以桂婶就以为,他们或许还没成亲。并且迅速在脑袋里衍生了一个剧本。 比如某某贵族公子喜欢上了一个美如天仙的姑娘,但是姑娘出身不高,配不上公子。所以就遭到了公子家里人的反对。谁知这位贵族公子一门心思扑在了那姑娘身上,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最后和家里人谈不拢,就干脆带着姑娘私奔了。 后来到处逃跑,到处躲避家里人的追踪。姑娘不小心受了重伤,可能是被贵族公子家里人伤的,也有可能是遇上了什么绿林大盗。总之结局就是两人一起摔下了悬崖。 想她年纪一大把了,也不能太多嘴去问,所以就一直藏在心里。谁料今天丫头说了出来,想着平日里似乎丫头和未央接触的比较多,于是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嗯。夫妻啊。怎么阿娘你不知道么?今天阿三哥哥亲口说的,而且今天未央姐姐的药,还是他给换的。” 说道最后,红豆又羞涩的摸了摸鼻子。桂婶见状,取消道:“哎哟?我们家丫头居然也知道害羞了?我以为你皮糙肉厚的,不知道害羞是什么东西呢。” “阿娘!” 红豆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了。桂婶连忙笑着安抚,怕出来太久让人家公子误会,便赶紧拉着红豆继续回去吃饭了。 饭后,桂婶把沈离喊到一旁,教他哪些药是外敷的,哪些药是内服的。沈离看出这些药都是给未央的,便知道桂婶这是有意让他自己照顾未央。想来定是红豆那丫头跟桂婶说了些什么。沈离笑了笑,顺便问了桂婶,有没有什么药膏可以去掉疤痕? 桂婶明白他话里意思,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 “去疤痕的药膏有是有,但未央姑娘胸口那处伤实在太重了,想彻底去掉疤痕有些不太可能,最多只能淡化而已。还要她背上手腕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时间有些久了,也不能完全去掉。” 沈离默默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便没有在说些什么了。他是不介意,但看见沐烟那样的眼神,心里就有些难过。 哎,这些伤,他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 第六章:云澜 隔日一早,红豆吃完早饭就乐颠颠的奔出了门。恰巧沈离抱着沐烟到窗边晒太阳,见到这一幕,不由好奇这丫头一大早的这是要去哪里? 桂婶端着早饭进屋的时候,沈离连忙去接。桂婶摇头笑着说不用,让沈离好好照顾沐烟就好。她放下早饭刚想出去,沐烟就开口问道:“桂婶,红豆这是要去哪里?” 平日里这丫头虽然好动,但早上基本是不出门的。她来这的这些日子,除去昏睡的那几天,其余日子里,都是由着丫头陪伴的。她会端着药草到她屋子里,一边整理草药,一边絮絮叨叨的跟她说故事或者听她说故事。直到沈离回来,或者桂婶来赶人,她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啊!”桂婶瞥了窗外一眼,见那丫头早就跑的没了影子,不由摇头失笑。“多半就是去城西的李老头那里,听他的儿子讲课去了。” 李老头?沐烟想了想,才陡然想起那丫头之前提过的喜欢的那个白净书生。当下心中了然,怪不得今个跑这么块,赶紧是急着见心上人去了。 “哎……” 桂婶望着窗外,突然叹了叹气。沐烟顺口就问她怎么了?桂婶笑了笑,表情有些惋惜和苦涩。 “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跑去城西听云澜给村子里的孩子们讲课。每到那一天,她总是特别开心的早早出门,然后晚上回来的时候,嘴角都是扬着笑的。我问她做什么去了?她说去听云澜讲课去了。我说就听个课你怎么这么开心?她说,只要见一见云澜,就觉得挺开心的。” 丫头那性子就是这样,单纯天真,心里不藏着事,问她什么都会告诉你。而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特别令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到心疼。 她本来也是看好这件事,想着丫头到了年纪,喜欢上一个人也很正常。而且眼光还挺利索,一挑就挑了个全村最好的。可是最好的,也是最不容易得到的。果然,没过多少日子,丫头依然兴冲冲的去听课,但晚上是垂头丧气回来了。 她问她怎么了这是?丫头低着头小脸上一片失落。她说见喜梅去找云澜了,不像她只会傻乎乎的躲在一处偷偷的听偷偷的看,而是很大胆的在他讲课的时候走到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她是看见他们一起走出去了。 村长家的喜梅丫头,桂婶是见过的。白白净净的,很漂亮,确实和云澜很配。所以一听红豆这么说,心里就打起了鼓。虽然鼓励着丫头安慰着自己,但眼见着丫头一次比一次失落,她就明白,这事儿多半就没戏了。 可是丫头死心眼,不坚持也不放弃。依然到了日子就去听课,桂婶就知道,她的心里啊,怕是已经认定那个人了。 “其实丫头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云澜那个孩子确实也不错,我看着也喜欢。但是啊,丫头没那个福气,怪我生的又黑又丑,连带着丫头像我,所以才会没什么人喜欢吧。 桂婶笑的苦涩,语气透着愧疚和失落。沐烟蹙起眉头,当即否决了她的话。 “桂婶哪里丑?红豆又哪里难看?我第一眼瞧见红豆丫头,就觉得特别可爱。福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是谁有没有,说说就应验的。我倒觉得那个叫云澜的书生,看不上红豆那是他没福气。红豆这么好的姑娘,定然会有人喜欢的。” 桂婶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大涨。“姑娘真是好心肠,难怪红豆那丫头常常喜欢粘着你,跟你说话。也罢,那就托姑娘的吉言,日后红豆那丫头要真是寻到了真心待她的人,绝对要她好好敬姑娘几杯酒的!” 沐烟怔了怔,不想煞风景的说自己不会喝酒,所以刚想点头应好。就听站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阿三哥哥突然插话道:“她不会喝酒,到时候我替她多喝几杯可好?” 桂婶大笑,“好好好!有这么好的相公,未央姑娘真是有福气啊!” 沐烟点了点头,没想沈离又道:“是我有福气,娶到了这么好的娘子。” * 依然是老地方,依然是那个大石头。红豆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瞧着前面不远处那屋子里正在教孩子们念书的白衣书生。 已经不知道偷瞄了多少次了,这块石头后面的土壤,已经给她踩出了鞋印。红豆蹲在那里,一手托着腮撅起了小嘴。 说起来,她和云澜都没见过几次面。村子就这么大,他们相遇的机会,也只有在街上的偶遇罢了。她来过私塾无数次,却从没露过脸。只敢躲在这里,偷偷的看着,偷偷的听着,偷偷的跟着念。把他偶尔说的故事记在脑子里,回去能回味好些日子。 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也是一种小小的幸福。即便对方根本不知道,根本没正眼瞧过他,他是书呆子,她是小黑妞。 可是喜梅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有的一切。 这不,她又来了。 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一到院子门口,就瞬间变成了小鸟依人。买着莲花小碎步走到书呆子的身边,不顾周围还有孩子们看着呢,就动手动脚,黏黏腻腻的。 每到这个时候,书呆子就会变了脸色,然后有些别扭的退开一些距离,尴尬的放下书本和她走出去单独聊。红豆从没跟过去看过,所以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但是想想也知道定然是一些甜言蜜语,你想不想我?我很想你这一类的。 每到这个时候,红豆就会回去了。因为不想给自己找不活,所以干脆不闻不问,这样还好过一些。但今天,她破了例! 她绕过大石头,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她想听一听他们到底聊些什么,如果真是郎有情妹有意,那她就再也不过来搀和了。反正神仙姐姐说了,她以后决计能遇到喜欢自己的人! 这么想着,红豆已经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去听。没曾想一句话还没听到,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红豆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到喜梅气红了一张脸,结结实实的打了书呆子一巴掌。书呆子低着头不言语,喜梅就跟被什么附身一样。呃,或者可以说是恢复了本性,在那骂骂咧咧。 什么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给脸不要脸?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姑娘三番四次投怀送抱,你居然还不领情? 红豆有些懵,好半晌没回过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喜梅已经不见,而书呆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左边脸颊上还有着微微的红印。他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像是刚才一幕从没发生过一样。 他说,“黑豆,你本来就已经很黑了,能不能以后不要在躲起来了?” 红豆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喃喃道:“我叫红豆,不叫黑豆……” ------------ 第七章:书呆子与小黑妞 其实她还想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之类的话,但见到书呆子那副认真的表情,也就不敢开玩笑了。 云澜就这么看着红豆,嘴角微微含着笑。“我知道你叫红豆,我也知道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我知道你喜欢躲在屋子旁的大石头后面,我还知道,你说我是书呆子。” 红豆愣愣的眨着一双大眼,顿了半晌后低头摸了摸后脑勺。“怎么你什么都知道啊?那我这些天岂不是白躲了?” 云澜失笑,“所以才喊你黑豆啊。那么喜欢阴暗处,哪里是明朗艳丽的红豆?” “那……喜梅呢?她怎么走了?我刚刚看见她打你了,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 红豆被抓到,立马聪明的转移话题。云澜也不为难她,听她这么问,便就回道:“喜梅已经回去了。嗯,我惹她生气了。我告诉她,我不喜欢她,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就被我气跑了,估计以后也不会来找我了。” 红豆心里一怔,傻乎乎的脱口而出:“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云澜见她那副傻样,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等回过神来才察觉这举动有些亲昵,遂别过脸咳了咳,以此来掩饰脸上微妙的红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书呆子红了脸,小黑妞也红了脸。两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书呆子丢出这么一句后,转身回去了。小黑妞愣在原地,眼看着书呆子要拐弯不见了,心里一急,就大声喊道:“那我下次还可不可以过来听你讲课了?” 前方的书呆子停下脚步,回过了头。“想来就来啊,就是别在躲石头后面了。进屋子里来,和孩子们一起听吧。” 初春,大地复苏。徐徐的清风飘过,夹杂着鲜花和泥土的清香。在云澜的眸子里,柳枝摇曳间,那黑黑的小丫头咧开嘴角,笑的傻里傻气,却又那么的可爱美丽。 * 桂婶是在做晚饭的时候,看见小丫头高高兴兴蹦回来的。一迈进屋子,就大声喊着阿娘。她还以为丫头被谁欺负了,拿着菜刀就冲了出来。谁料那丫头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笑的像捡到了金子。 “阿娘,书呆子居然不喜欢喜梅哎!” 小黑妞乐颠颠的跳着,吓的桂婶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生怕她碰着割伤“阿娘阿娘,你都没看见啊,书呆子说不喜欢她,结果喜梅气的打了他一巴掌就走了。书呆子原来早就知道我躲在石头后面偷看他呢,他今个抓到我了,不过倒是没怪我,还让我以后不用躲躲藏藏的,可以直接进屋和孩子们一起听课!” 红豆笑嘻嘻的说着,桂婶听了半天才总算理清头绪。刚心里高兴,想着鼓励鼓励自家女儿,却没料红豆忽地又鼓起了小脸,笑容敛了敛。 “可是他说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问他是谁,他不肯告诉我。阿娘你帮我猜猜,会是哪家姑娘?秋菊?鱼儿?还是小雨或者文仙?” 村子里就属喜梅最漂亮了,如果书呆子连喜梅都看不上,那还有谁能入他的眼? 桂婶摇了摇头,“你这么贸贸然的问我,我哪里会知道?不过啊,既然不是喜梅,那丫头你的竞争力就小了很多啊!加油噢,阿娘看好你!” “阿娘!!” 红豆稍稍回神,才发觉自己无意间透露了心声。哪知道阿娘一直都知道,竟还鼓励自己。 “你知道?” 桂婶装傻,“知道什么?” “阿娘……”红豆噘起小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云澜不会喜欢我?” 桂婶不在跟她开玩笑,慈爱的笑道:“怎么会呢?阿娘虽然经常笑话你长的丑,其实那都是阿娘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家红豆多漂亮啊,又善良,又可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唔……可是书呆子说心里有喜欢的人了。”红豆低着头似乎有些沮丧,本来喜梅的退出,让她很开心。可是书呆子一句“有喜欢的人”瞬间让她又跌到了谷底。 不过阿娘知道她喜欢书呆子倒是让她有点惊讶,她本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除了神仙姐姐外,应该没人知道。哪曾想谁都知道,就她自己还傻乎乎的。 “不怕!”桂婶笑嘻嘻的,像是挺高兴。“他不是还让你以后可以进屋子里听课么?那就去啊。傻姑娘,他都拒绝了喜梅,却没拒绝你,你就没体会出别的意思来?” 红豆沉默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桂婶抿嘴有些无奈,最后还是决定不点拨,让傻丫头自己开窍。 “算了,先做饭吧,别让阿三公子和未央姑娘饿着。未央姑娘今天气色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路,我看在过几天,大概身子就会好起来。” “嗯!”红豆点了点头,卷起袖子就进了厨房帮桂婶一起做晚饭去了。 * 另一边,云澜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云澜的母亲突然开口道:“听说你今天把喜梅气走了?” “嗯。”云澜淡淡的点了点头,不掩饰也不解释。 “喜梅哪里不好?你连她都看不上,还指望能娶天仙么?” 眼看着儿子也老大不小了,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又难得村长家的喜梅丫头看中了他,谁料想居然给他拒绝了! 云澜明白母亲的心思,遂不咸不淡的悠悠道:“喜梅很好,可我喜欢的不是她。儿子心里已经有心上人了,您呐,在耐心等等吧。” “心里有人了?谁家姑娘啊?” 云澜的母亲当即乐了,忙不迭的打探。无奈云澜口风很紧,任母亲大人连连询问,就是死活不说。想她这个宝贝儿子生的俊俏,整个村子里尚未出嫁的姑娘,都对他存着心思呢。可是在俊俏的儿郎也抵不过一寸寸消散而去的时光,她这个做母亲的倒不是特别对喜梅看上眼,只不过喜梅那丫头除了性子傲慢了些,其他条件确实都不错。 最后,母亲大人想,儿子说不定害羞,所以才不肯说。不过反正儿子有心上人就是好事啊!那就慢慢来,她等着儿子带媳妇回家! ------------ 第八章:黑山老妖 又是半月过去,沐烟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想她之前几次受伤都是在床上一趟就是好些日子,导致如今她见着床,就觉得难受。 这不,眼看着沈离用一副很担心的眼神看着她,她连忙摆动双手摇头道:“我已经好了,完全没事了!你瞧,能蹦能跳,利索着呢!” 本来沐烟这蹦蹦跳跳就是想让沈离放心,只可惜阿三哥哥眉头一皱,她立马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沐烟瞧着这招不行,转了转眼珠子,只能另行它招!于是她咳了咳走到阿三哥哥的身边,拐过他的手黏黏腻腻道:“我真的没事了,你就让我出去转一转嘛。红豆那丫头第一次看见你,以为是见到了神仙。可想而知,这些日子以来,这村子里多少姑娘家被你勾了魂?我再不出去示示威,保不准你抵挡不住诱惑,就跟别人远走高飞去了!” 沈离抿嘴含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既然你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现在跟你好好证明一下。” 阿三哥哥笑容大盛,瞬间化身成黑山老妖。沐烟小心肝颤巍巍,顿时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后脑勺被托住,眼看着黑山老妖那张俊脸越来越靠近,沐烟心知此劫难逃,干脆闭上眼选择认命。心想说不定喂饱了他,他心情大悦差不多也就会允许自己出去走一走了。 这么想着,心思陡转。沐烟伸出手勾上沈离的脖子,一副“任君品尝”的姿态让黑山老妖瞳孔一缩。此时不下口,更待何时? “姐姐,姐姐!走走走,我带你上山采草药去!” 红豆小黑妞兴冲冲的闯了进来,打断了黑山老妖的好事。阿三哥哥的生辰八字貌似是跟小黑妞犯冲,每次想跟媳妇恩恩爱爱你侬我侬一会儿的时候,总会被小黑妞打扰。 无奈人家小姑娘天真活泼灿烂,纯真无邪美好。你要是忍着吧,这一而再三的,心里确实愁的慌。你要是发怒吧,看见那丫头傻乎乎红着脸站在那,下意识的就不好意思去责怪了。 还有,人家到底是沐烟的救命恩人,给吃给住照顾周到,实在也不能怒。何况沐烟护妹情深,也不会让他责怪。所以这到头来,苦的还是他自己。 “你、你们在忙啊……对不起哦,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着过来喊未央姐姐一起去采药而已……” 话语越说越小声,红豆低着头。都不敢抬头去看沈离的脸,就能猜到阿三哥哥多半是瞪着自己呢。这间房本来是她的房间,走惯了,压根没想过敲门什么的。哪知道这毛病不改,确实能惹祸。 “没事。正好我也要去找你呢。走吧,一起上山采药去!” 难得有救星降临,沐烟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准备逃离黑山老妖的魔爪。可是如果这么好逃脱,那黑山老妖还混个啥? 小胳膊被拉住,沐烟讪讪的回过头,就见黑山老妖一脸不善的看着她。还没等她讨饶求情,不料黑山老妖又变成了风华绝代的神仙哥哥,扬起嘴角笑的明媚。 “采药么?我也一起去。” 未央姐姐,阿三哥哥笑的好可怕,你可千万别让他跟着去啊! 红豆在心里呐喊,其实沐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也就是想想,关键没那个胆子。之前替他挡了伤,又跳下崖,已经让他很生气了。她心里都明白,沈离心里憋着恨呢。她身子刚刚复原,他才一直忍着不说不骂。等再过段时间,估计会慢慢跟她一笔一笔算的。 所以啊,这个时候她要是在敢挑衅,下场多半会死的很惨。 “呵呵,去嘛!一起去,正好人多热闹!” 沐烟笑脸嘻嘻,心里默默流淌着血泪。红豆小黑妞垮下肩膀,有种想去撞墙的冲动。如果阿三哥哥跟着去,那么她去干嘛啊?又去惹人嫌么? “呃……那个,我突然想起来……” 小黑妞绞尽脑汁开始想逃脱的办法,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离打断。 “红豆姑娘莫不是有事不能去了吧?可别啊,难得未央身子好些了,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你要是不陪着她,那她多寂寞无聊啊。” “我……”什么寂寞无聊!不是有你陪着么! “阿三惭愧,一直以来都是麻烦红豆姑娘在照顾未央。所以导致现在未央和你的关系,倒比我这个夫君还要好些了。她是狠心,有没有我在身边陪着都无所谓。无奈我舍不得她,所以就打扰你们姐妹情深,顺带上我一起吧。请尽管放心,我就在后面跟着,绝对不烦着你们。” 沈离说的平平淡淡,眼神却如飞刀,每说一个字,都能深深扎进红豆的心里。让她觉得自己跟对方的关系,竟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夺妻之恨? “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阿三哥哥你别用这么酸的语气跟我说话啊,我发誓,以后我绝对先敲门在进来!不!以后我知道你在屋子里,我绝对绝对不来打扰你们! “红豆姑娘就不用在推辞了,你要是不去的话,说不准未央也就不会去了。难得我想陪她出去逛逛,你就当发发善心成全我一下,和我们一起去吧。” 沈离摸着良心,说的发自肺腑。沐烟满脑门黑线站在一旁,默默替红豆哀悼。可怜的小黑妞泪流满面,再也忍不住的使劲点了点头。 “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嗯,那就走吧。” 沈离点了点头,拿过一件外袍替沐烟披好后,便揽过她的肩膀朝屋外走去了。红豆垂着小脑袋苦兮兮的跟在后头,心里一遍遍的对天发誓,以后她惹谁都不会再去惹阿三哥哥了,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种说说话就能让人满心满肺溢满了罪恶感的功夫,真真是太厉害了! 她觉着要是阿三哥哥在说下去,她绝对会以死谢罪的!不过多半会死不瞑目,因为冷静下来想想,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但是…… 换个立场思考,她要是和书呆子在一起突然被打扰,可能……她也会这么生气吧? ------------ 第九章:喜梅 一天无忧.除了爬山的时候沐烟感觉有些气喘之外.其余一切良好. 沈离自然舍不得让她累着.于是采‘药’的过程就是走走停停.红豆充当解说员.沒采一株‘药’.都会给沐烟解释.殊不知沈离天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早些跟红豆阿娘桂婶上山采‘药’的时候.就已经把一些‘药’材记得差不多了.本是想自己跟沐烟解说.但眼见着小黑妞说的认真.便也不忍心打断了. 天‘色’还尚早.沈离就开始催促着下山.一來‘药’材已经采的差不多.二來担心沐烟的身子吃不消.红豆知趣.乖乖背上‘药’材.点了点头下山. 三人刚走到山脚.迎面走來一位粉裙‘女’子.对方一见到沈离.眼神明显亮了起來.沐烟莫名.红豆却从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就抿起嘴角有些不悦. “阿三公子.真是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沈离淡淡点头.算是回应.红豆瞧了瞧四周.耸肩笑的讽刺. “真是好巧哦~喜梅你逛街居然还能逛到这里來.以前不是总嫌弃这里荒山偏僻沒什么好看的.所以压根不來么.今个怎么想起來跑这里來跟我们巧遇了.” 喜梅一愣.变了变脸‘色’但很快恢复过來.“红豆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有嫌弃这里.这山上的草‘药’对于村子里的人都很重要.要是沒有了这座山.沒有你娘.这村子里的人可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呵呵.” 红豆但笑不语.对于喜梅的变脸功夫实在无力招架.倒是一旁一直沒说话的沐烟來了‘精’神.走上前一步稍稍打量了一番喜梅后.微笑道:“你就是喜梅姑娘.说來我和阿三能在这里生活.还多亏喜梅姑娘的父亲肯收留.此等恩情.日后未央和阿三定当回报.” 这话一出.喜梅才把视线移向了沐烟那边.其实刚才远远乍一见到的时候.她就有些不是滋味.想那阿三公子之前來他家里拜访的时候.一整日下來都是冷冰冰的.虽然表面是客客气气.但就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但是.刚才她远远瞧见.他在望着这位白衣姑娘的时候.神‘色’出了奇的柔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溢满了柔情和宠溺.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近距离去瞧.果然不是她看错.之前听说.是一男一‘女’一同闯进了碎云渊.如今瞧着.难不成是一对儿. “这位姑娘是.” 喜梅试着询问.可沐烟还沒答话.却被另外两人抢了先. “神仙姐姐.” “我的妻子.”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沈离说的明明白白.小黑妞觉着自己说的有些模糊.便赶紧又补了句. “阿三哥哥是神仙哥哥.未央姐姐是神仙姐姐.然后神仙姐姐就是神仙哥哥的妻子.嗯.就这样.” 小黑妞本就不喜欢喜梅.之前抢她的书呆子.现在貌似又在觊觎神仙哥哥.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干脆先直截了当的说明白让她死心.免得又去惹人厌. 却不料.喜梅只是变了变脸‘色’.却依然沉着淡定.“妻子.敢问两位是否已经拜过天地.明媒正娶.” “当然“两字还未从沈离口中说出.却被沐烟突然出声打断. “沒有.” 沐烟淡笑着回应.沈离不解的望着她.红豆则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不是吧.连、连亲都亲过了.怎么可能沒拜堂成亲.不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那么亲密的事情么. 喜梅听到了满意的答案.立马喜上眉梢.“那既然沒有拜过堂.就不算是正式夫妻.我这么说.可对.” “对.”沐烟点了点头.“喜梅姑娘说这些.是不是就代表想跟我抢男人了.” 沒料到沐烟会把话说的这么透彻.喜梅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也接不出话來.沐烟倒是大方的耸了耸肩.指了指沈离道:“无妨.尽管抢.抢走了算你本事.抢不走算我厉害.我和他都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所以终究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如今还沒找到出路.于是在这段日子里.如果喜梅姑娘能让他留下.那到时候我便自己一个人离开.如果留不下.那喜梅姑娘就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就把一切都忘了吧.” 喜梅眉梢一扬.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沐烟.“当真.” “自然当真.” “好.” 喜梅一甩衣袖.既然对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那她也不必矜持.本來她也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正好李云澜那个书呆子不领情.她便早早甩掉不理.好好努力拿下眼前的这个美男子. “他.我要定了.” 纤手一抬.直指沈离.喜梅撂下话后.便转身离开.似乎是去思索计划去了.沈离在她走远后.瞥了眼沐烟.对一旁的红豆淡淡道:“红豆姑娘.你先回去吧.” “啊.哦哦.” 红豆反应慢半拍的应和.背上‘药’篓子自个乖乖的先回去了.沐烟被扳过身子与沈离面对面而站.见他蹙着眉头.眼里似乎闪着一抹怒气. “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沐烟眨了眨眼.装无知.“哪些话.让喜梅姑娘尽管抢你.还是让她当做一场梦.别痴心妄想.” 沈离压着怒气.脸‘色’越发难看.“别跟我装糊涂.我们何时沒拜过堂.你可是我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媳‘妇’.哪里名不正言不顺.哪里不作数.” 沐烟深吸一口气吐出.笑的坦然.“沈离.你娶的那个沐烟已经死了.” 这话其实一语双关.可沈离却以为.沐烟这是意有所指.说的是龙脉地宫那件事.他以为沐烟还在怪他. 不过其实说起來也对.他当初八抬大轿迎娶的那个沐烟.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沐烟.他喜欢的那个沐烟.已经被他伤得极深.差点死于崩塌的石‘洞’中. “烟儿.我……” 嘴巴被捂住.阻止他接下來要说的愧疚之言.沐烟咬了咬‘唇’角.笑的有些羞涩. “所以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重新再嫁给你一次.” ------------ 第十章:意外惊喜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沐烟对于碎云渊的生活已经很熟悉。除了喜梅姑娘隔三岔五找个藉口过来想约阿三哥哥出去之外,倒也没什么其它值得一提的事。 之后在某一天清晨,沐烟早早就被红豆喊起,约着上山去采药。沈离和桂婶都不在,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不过这倒也好,不然被逮着,又要被叮嘱啰嗦好久。让她注意这注意那,实则她身子早就全好了。 没有阿三哥哥在旁瞪着,红豆小黑妞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非常有耐心的给沐烟讲解山上的一草一木,以及碎云渊的一些杂谈趣事。每走一段路,都会让沐烟停下来休息休息,即便她说不累,也不许她继续走。 脚步放慢,时间就一秒秒过的飞。红豆似乎早就知道今天要耽误行程,随身带的小包包里已经装上了干粮,趁着两人休息时间,就拿出来分着吃了。沐烟夸她年纪小却懂得多,做事又周到,小黑妞咧嘴笑嘻嘻,晶亮的眸子里藏着别有用意的小小心思。 于是一天下来,差不多到了日头西下的时候,红豆才点了点头,说是可以回家了。沐烟瞧了瞧她背篓的药材,随口问道:“这些药材是每天都要上山采么?我瞧着很多都是昨个采过的啊。” “呃……”小黑妞摸了摸后脑勺,小眼珠滴溜溜的转。“也不是。昨个那些不都拿去晒干了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备无患嘛!而且今天难得就我和姐姐两个人,没有阿三哥哥跟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街上又没什么好逛的,就拉着你上山采药来了。” “哦?是吗?” 小黑妞那点花花肠子,沐烟看的透透的。有的人生来就是老实本分的一个人,玩不来欺骗和算计,只稍多问几句就很容易露了陷。 但是,沐烟却知趣的没有再说。因为不管红豆是出于什么原因欺骗她,她总是明白一定没有任何坏意的。于是她也不揭穿,看红豆露出窘态,便替她圆话道:“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可不想连晚餐都还要继续吃馒头,回去吧。” “嗯嗯!” 红豆见沐烟不在发问,忙使劲的点了点头。“回去,这就回去!姐姐放心,晚餐我们绝对不会吃馒头的!” * “我在想,要不要重新再嫁给你一次?” 沐烟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半认真一半是在调戏沈离。却没想这话说出口不到一周,某人竟真当成了一回事。 看着门上贴的大红双喜,简单布置的欢庆喜堂,沐烟瞬间就明白红豆这一大早把自己喊出去,带着她在山上晃悠了一天,到底是何用意了。 沈离换上了红色喜服,正站在大厅里微笑着望着她。虽说与苏莫邪是兄弟,却没有半分他的妖气。这一身红衣穿在他的身上,倒是越发显得风姿卓越。 桂婶站在一旁,像是看着自家女儿出嫁一样,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而拐走沐烟一天的小黑妞,此刻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搀过沐烟的胳膊,把她往屋子里拽。 “姐姐,,我和阿娘可是算好了时辰的。” 沐烟有些发愣,任她拽着走进了屋。紧接着桂婶走上前,和红豆一起把她拉进了里间小屋。 “这是早些时候我闲着没事,替我家红豆缝的。一直以为她那个傻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人,所以压在箱子里都有些发皱了。阿三说的仓促,我也只来得及缝了他那件,所以就委屈点未央姑娘了,就暂时穿这件喜服吧。” 桂婶拿出一件大红喜服在沐烟身前展开,满脸慈祥模样。沐烟心中溢着说不明的情绪,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都说结婚那天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沐烟向来不以为然。可能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才体会不出其中滋味。直到此刻,她接过桂婶手中的喜服,想着站在外面等候的沈离,不知不觉间,思绪涌上心头,眼睛里染上了丝丝雾气。 “不委屈,怎么会委屈呢。倒是我穿了红豆的喜服,她才应该委屈才是。” “我委屈什么?”红豆眨着明亮的大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委屈。反正我成亲还早着呢,阿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替我重新做一件。姐姐你赶紧先换上衣服吧,别让阿三哥哥在外面等着急了。” 红豆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帮沐烟解衣扣换衣服。边忙活边乐呵着傻笑。“姐姐你都不知道,阿三哥哥昨个特意嘱咐我,让我今天把你带出去,然后在这个时辰再把你带回来。他呢,就跟我阿娘出去买红烛红绸还有酒。等我们回来了,他们也布置好了。之前姐姐不是说没跟阿三哥哥拜过堂么?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很惊喜很感动啊?” 沐烟笑而不语,惊喜和感动确实都有,只不过更多的,则是紧张。 犹记得她苏醒的那一夜,沈离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冷眼看她。不过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恨她。她看着两人穿着的大红喜服,看着那新床上躺着的另一名陌生女子,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已经觉得十分刺眼。 她的脑海里还存着这副身子主人之前的断断续续残缺的记忆,所以望着眼前的冷面男人,即便觉得很坏很人渣,却硬是没法去恨。 混乱的记忆一度让她迷茫,尤其是后来爱上了沈离,她也曾怀疑,到底是不是受了之前的记忆所影响?她拒绝了沈彦,像是中了邪似的对沈离死心塌地。直到被伤的体无完肤,直到遇上了苏莫邪,直到再次重逢,直到此时此刻。 恍然间,她明白了。这就像是一场修行。她数着身上的伤,发现自己从未后悔。她从迷茫中走出,发现自己自始至终爱的就是那个人。 而那个人如今做的这一切,是不是也代表,他知道自己要娶的是谁? 不是从前那个他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回去的沐家大小姐,而是他跟着一起跳下悬崖,紧紧抱着不能失去的慕言。 啊,是了。她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她是慕言,从今往后,也是沐烟! ------------ 第十一章:红烛摇曳 也许每个女子都曾幻想过自己当新娘子的模样。 沐烟曾想,她可能会遇上个喜欢的男人,然后愿意为了她改掉一些坏脾气和小性子,迁就她所有能迁就的事情。如果遇上个喜欢自己的,那她可能会过的比较幸福。磕磕绊绊难免,但至少那人肯定会让着自己多一点。 她曾想,如果条件允许,自己可能会买件婚纱。然后打扮的漂漂亮亮,捧着花束走上美丽的红毯。如果条件拮据,她就去租件婚纱,反正只要是嫁对了人,怎么样都是开心的。 却不料,事实往往出人意料。她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却怎么都不会料到有一天,她会穿着别人阿娘替自己女儿缝的大红喜袍,蒙上红盖头,由那还算不上熟悉的母女二人,搀扶着走进厅堂。 没有亲友的祝福,没有恭贺的来宾。要不是桌上摆放的红烛以及窗上贴的喜字,几乎都不会有人知道,这户人家正在办喜事。 但是,当桂婶把她带到那人的面前,当熟悉的温度在手心暖开,她的心还是狠狠颤了颤,眼泪差点忍不住夺眶而出。 因为条件有限,所以主婚人只能让桂婶来。后来又抵不过沈离和沐烟的请求,算作双方的高堂,替他们做了一把见证。到最后说到夫妻对拜的时候,桂婶当真像见着自家孩子出嫁一般,眼眶都红了起来。红豆小黑妞倒是从头到尾都喜气洋洋的,在旁边咧着嘴一直乐呵的傻笑。 婚礼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言辞,没有复杂的步骤。三拜完毕,就算是结束。本来紧接着就是送入洞房,可这会儿一共就四个人。 沐烟本想直接掀了盖头,大伙先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可桂婶怎么着都不许,硬是让沈离把她带回房间里,说她已经替他们准备了食物和酒水,都在房里放着了。这婚礼虽小,但该照做的还是得照做。 于是,在桂婶的强烈要求下,沈离带着沐烟回到简单布置好的婚房。桂婶贴心的替他们关好门,拉着红着脸还想偷看的红豆退回大厅吃饭去了。 她们刚一走,沈离就抬手掀开了沐烟头上的红盖头。素面清颜,未施粉黛,但在沈离的眼里,总是最美的。 记忆里,他当初没有掀过沐烟的盖头。那时候存心想要给她难堪,料定她会来新房闹,所以才特意演了那出戏码。那时候,他满心存着不甘和烦闷,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可不曾想,现在看在眼里,竟是万般的好。 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自己当真犯贱。他总觉得现在的沐烟和他当初风光娶进门的那人,仿似不是同一个人。 沈三王爷眼光毒辣,手段厉害,在溟国是出了名的。他若是看不惯一个人,就很难对他在改观。 他一直对记忆里的沐烟很反感,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他笃定那人的性子已经生了根,不可能会变,最多就是被自己压制着不敢出气罢了。却没料,婚前婚后,再次相见,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若不是容貌依旧,他绝对怀疑那位沐家大小姐是不是被人临时调了包。 而现在看来,不管是不是那个人,不管是不是被人调了包,只要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他喜欢的是眼前的这个沐烟,他爱的是今日娶的这个沐烟。若是能与她白首到老,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噗。” 沐烟忽然笑了出来,打破了温馨美好的气氛。她抿着嘴瞥了眼沈离,含笑道;“哥哥,你以后还是别穿红色的衣服了,会让我下意识的想到不好的东西。” 沈离知道她这是在嘲讽某个人呢,便顺着她的意点了点头。 “嗯,这辈子是最后一次穿了。” 话里有话,沐烟听明白了,低下头笑的更甜。沈离见她那副略带娇羞的模样,眸子闪了闪,站起身走到桌子边拿过两杯交杯酒,一边又迈步坐回床畔一边把一杯递给了她。 这交杯酒喝完,两人就坐在那里发呆。沐烟是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沈离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终于,急性子拼不过沉稳的,沐烟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身板,确定自己是吃多少也拯救不了的干瘪小鱼干之后,心一横眼一闭,想着即便是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哥哥,这一晚上你不是打算就这么坐着发呆吧?我、我虽然没什么肉,而且身上有些疤痕,可能摸起来不太舒服,但既然你都跟我拜堂了,早早就该想过这些吧?你、你要是实在觉得我难以下咽,那要不咱们把蜡烛熄了?咳咳,那什么,看不见可能会让你食欲好一些……” 说完这些话,沐烟的脸颊都红透了。而沈离此刻抬头望着她,就那么眼光灼灼的盯着,也不说话,更是让她浑身发毛,有些坐立不安。 “哎……” 一声轻叹从阿三哥哥的口中溢出,沐烟心一凉,瞧!果然还是被嫌弃了吧。谁让你这条小鱼干平时不好好养肥,非要到处惹祸把自己弄的一身伤!这下可好,送上门人家都不吃了。 “我是怕伤着你……” 嗯,我知道你是没食欲……哎?哎?? 沐烟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伤着她? 沈离见她那副傻样,不由扬起嘴角倾身靠向她,在她唇上轻轻吻了吻,淡淡道:“你身子刚好没多久,我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碰你。烟儿,我也是凡人,自制力有限,尤其是在你的面前。” 他拉过沐烟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额头抵着她,身子的温度有些吓人。 “你要是能看见我心里所想,就能知道我对你有多么的渴望。就能体会,我现在心中有多么深刻的明白,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噗。” 沐烟见他说的委屈样,不由又笑出了声。阿三哥哥不高兴了,凑上前咬了咬她的唇角当是泄愤。却没料,咬着咬着就咬上了瘾,腻着腻着就腻成了一团。 ------------ 第十二章:翻滚吧,小鱼干 可是,要么说人家沈三王爷厉害呢,关键就在于人家能忍!再怎么沉沦,总是能分得清轻重。所以人家能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绝非小七爷沈彦那般,混吃混喝就混出来的。 上天总是喜欢考验人,总在一个人顺风顺水的时候,弄出些事让他不舒坦。对于沈离和沈彦兄弟俩来说,这辈子接受的最大考验,多半就是沐烟了。 小七爷逍遥自在了小半辈子,走的那是康庄大道,从没受过阻,从没遇过坑。仗着沈独逸和夏天音的宠爱,一路平坦顺当。可偏偏在风头正劲的当口,撞上了沐烟。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巨坑,昂着头走惯了,没曾低头去看。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掉坑里去了。 摔的是头破血流,却甘愿咬着牙含着泪默默认了。谁让挖这坑的是沐烟?谁让他不仔细看路?他要是笔直往前走,就根本不会掉这坑里。这坑本是给他三哥挖的,是他跑偏了,活该要往坑里跳。最后干脆也不想爬上来了,觉着就算挖坑的那人不来救他,他也宁愿蹲坑里让那人给活埋了。 而三王爷活了小半辈子,除了自家父皇,还从未对谁低过头。几个兄弟除了老大那个不怕死的,没有人敢跟他作对。可遇上了沐烟,就硬生生被磨的服气了。 一开始是只要那个人乖乖听话,后来是只要那个人能乖乖待在他身边,再后来是只要还能看见那个人对自己笑,到最后是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都说一物降一物,沐烟无疑就是上天派下来降服沈离的。三王爷自他母妃病逝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是给沐烟的。第一次愿意过生日,是沐烟打赌赢下的。第一次静思时会忽然想到某个人,那人叫做沐烟。第一次徘徊不定犹豫不决,也是因为那个叫沐烟的女子。 第一次那么想要留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第一次尝试痛彻心扉的滋味。第一次反逆父皇,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第一次领悟重逢的喜悦,第一次觉的活着真好。第一次,想要把某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要松手。第一次,想要对某个人许下死生契阔的承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越来越卑微的心境,越来越浓烈的感情。从沈离开始明白,他这辈子多半就栽在沐烟手里的那一刻,便越发珍惜她,越来越爱她。因为太过深刻,所以才那么小心翼翼,不敢再伤着半分。 于是,阿三哥哥在情欲中挣扎许久,终是顾着小鱼干的身子,生生停了动作。闭了闭眼撑着手想要坐起,却忽然被小鱼干拽住了衣襟。 “送上门的小鱼干都不吃,你这个黑山老妖的胃口越来越刁了!我可告诉你啊,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等小鱼干养肥了,就溜回海里去了,你想吃都吃不到了!” 沐烟小脸通红,今晚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牺牲奉献点什么。阿三哥哥眼睛里火苗窜窜,其实心心念念想吃这条小鱼干好久了,无奈实在不敢在承受任何意外,所以有些担心过度。这会儿听沐烟这么说,意志力明显动摇的厉害。 而小鱼干虽然是干瘪的,但还是非常有头脑的!眼见着黑山老妖眸子闪烁的厉害,不由更加煽风点火,势必要拉他下地狱! 沐烟伸手勾过沈离的脖子,尽管脸颊都要红的滴出血了,仍发挥着不屈不饶的精神。 “哥哥,我不怕。你……你就让我当你名副其实的妻子吧。” 这话说完,小鱼干干脆闭上眼选择装死。这已经算是极限了,如果说的这么直白,那只黑山老妖还是坚持忍下去的话,那她也无话可说了。 阿三哥哥刚才就说了,他是凡人,自制力有限,尤其是面对自己深爱的女子,还是洞房花烛夜,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没想到他辛苦的忍了这么久,那条小鱼干却十分不安分。活跃的蹦弹着,仿佛是在告诉他,“瞧!我有多么多么新鲜,你就当真不想尝一口?” 真是见鬼!他怎么不想尝?天知道要不是顾及她身上的伤,他能把她给生吞了!明明自己忍的那么辛苦,小鱼干还一再挑衅,这是存心在考验他的忍耐力吧? 望着身下那闭着眼一脸绯红模样的可爱女子,沈离觉着,他要是还能忍下去,那自己当真可以羽化成仙了。而事实很明显,他成不了神仙,所以……他扬起嘴角,缓缓俯下身凑到了小鱼干的耳朵旁。 “这可是你自己跳进锅里的,待会儿你就是想逃,也走不掉了。” 小鱼干身子一缩,似乎开始有些害怕。黑山老妖笑了笑,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眼角。 “别怕……” 从眼角到额头,从额头到鼻子,脸颊,唇边,沈离一寸寸温柔的轻吻着。他压抑着心中奔腾的情绪,吻的那么认真细腻,吻的那么小心翼翼。 不怕,她怎么会怕。她知道那人有多爱她,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于是,从不安到紧张,纵使感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沐烟却始终没有退缩半分。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她想和沈离在一起,想和他切切实实的融合成一体。 所以,握紧的双手开始渐渐舒展开,她试着去回应对方。带着羞怯般的青涩,不曾想引起惊涛骇浪,让一向意志力惊人的黑山老妖彻底破了功。 那一夜,红烛燃尽,小鱼干最后的下场,是让黑山老妖吃的渣都不剩。以至于多年以后,每当小鱼干想起这一晚,都会用鄙视的眼神瞪着身旁一本正经的男人。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沈离,你其实是狐狸精变的吧?装的正人君子,其实心里坏着呢!” “烟儿,上次你猜测我是何方妖孽的结果,是三天没能下床。这一次……是想挑战新纪录么?” “……呵呵!我突然觉着今晚的月色美极了,我出去赏赏月,你先忙!” “嗯,记着带把伞,雨挺大,别着凉了。等你回来我们在好好讨论讨论为夫到底是不是狐狸精这个问题。” “……” ------------ 第十三章:生病 “夫子,红豆姐姐为什么今天没有来?”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问出了声。 李云澜脚步一顿,有些怔然。而这时又有其他孩子跟着一起附和,纷纷都在问红豆的消息。 “唔……可能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吧。” 李云澜模模糊糊的回答,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忧。自从上次两人面对面说过话之后,红豆有来过一次。起初还是躲躲藏藏,生怕被谁发现似的。后来还是他看不过去,亲自出去把她请进了屋。 而小黑妞仿佛天生就有孩子缘,学堂里的孩子们见着她,完全不像见到喜梅那样反感。一个个笑嘻嘻的挪着位置让她坐,一口一个红豆姐姐叫的非常欢腾。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那一日,整个学堂里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那一日,是他接替父亲给孩子们授课以来,过的最开心的一天。那一日下课,小黑妞直夸他厉害,居然懂得那么多学问知识。他淡笑不语。没有告诉她,其实这是他教的最差的一堂课。因为有某个人在,所以他有些心不在焉了。 那一日,他目送她最后一个离开。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依然舍不得收回视线。晚上吃饭时,被娘亲唤了几次名,却兀自笑的一脸傻样竟毫无察觉。这般样子,免不得被父亲一顿训斥。这若在平时,他定然醒悟反思。可那一会儿,他全然不知,脑海里只记得某个小黑妞拿着书本偷偷瞧他的可爱模样了。 本来美好的开始,定然就有美好的结局。他还想着两人先暂且这般好好相处着,等熟悉了,了解了,小黑妞如果还不明白他的感情,那么他就直接说明白了。到了那会儿,他可就不管小黑妞是傻了还是呆了,话只要一出口,他就打定主意要娶她进门。 他想象了往后两人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想象了小黑妞一切应该有的反应,自己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没想到,不过才到第二次应该相见的日子,而小黑妞却没有出现。 “夫子,红豆姐姐是不是生病了?” 小女童又喏喏的问出声,看样子平日里应该很喜欢红豆。李云澜不经意的蹙了蹙眉头,藏着心里的忐忑不安,安抚道:“没事,囡囡乖。你知道红豆姐姐家里是开药铺的,村子里不管是谁受伤都要到她那里治病。说不定今个红豆姐姐比较忙,所以才来不了这里和你们一起听课了。” “是这样哦……” 小女童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总算不再多问,乖乖捧好书本继续念书。李云澜轻叹一声,因为心不在焉,所以早早结束了课程。在看着孩子们都蹦跳着离开学堂回家去之后,思索半晌,终是不放心。于是放下了手中书本,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红豆家的方向走去了。 都是同一个村子,道路自然熟悉。李云澜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红豆家所开的药铺门前。他本来当真以为小黑妞是因为家里忙,所以才没有去他那边听课。可这会儿他已经到了门前,看着紧闭的药铺大门,顿时心中一阵紧张。 难道是和她阿娘上山采药去了? 李云澜抬起手犹豫了片刻,想了又想,终是敲响了木门。他想,如果是桂婶来开门,他就说来替父亲抓些治咳嗽的药。如果是红豆来开门,他就直接问她为什么没来上课。 他做事情习惯了思前想后,把一切可能都想的明白了才行动。所以在他敲响屋门好一会儿后,当他以为小黑妞多半真是和她阿娘上山采药时,一个天仙似的女子打开了门。见着他后眨了眨眼,一脸困惑表情。 “请问你是谁?” 早些听娘亲提过,说是红豆的阿娘收留了两个外人。本来他们不太同意,毕竟碎云渊遗世独立,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就是因为与世隔绝。而外人的到来,就好比往平静的湖水里扔了几颗石子,谁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他们心里下意识的比较排外,总是认为外人会给村子带来不吉祥似的。 后来还是村长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于是有了村长的保证,大伙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看来,眼前的这位女子,多半就是那两个外人之一吧?怪不得村长会做保证,李云澜暗暗的想,这样明媚姣好的女子,根本让人联想不出她会做出什么样的恶事。 “我是在村北学堂教书的夫子,我叫李云澜。” 礼貌性的先回答问题,李云澜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去管什么外人不外人,坏人不坏人的事情。他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某个逃课的小黑妞。 随着他话音刚落,沐烟的眸子瞬间一亮。原来这就是红豆喜欢的人?唔,斯斯文文,客气知礼,确实不错的样子。 “李先生可是来找红豆的?” 沐烟上下稍稍打量了一下来人,便直接开口问出这么一句。李云澜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后来他想起小黑妞喳喳呼呼藏不住心事的性子,再一想到这些日子眼前这姑娘多半早和小黑妞相处的其乐融融,遂也不拐弯抹角,径自点了点头。 “嗯,我确实是来找红豆的。突然拜访,可能有些唐突了,但……” 李云澜的话还没说完,就陡然被沐烟一把拽进了屋子里。书呆子哪里会料想那看起来跟仙女似的姑娘,竟能做出拽他胳膊的粗鲁举动。当下有些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沐烟见他不动,不由开口道:“还愣着干嘛?你不是来找红豆的么?那就跟我来啊。红豆生病了,从昨晚开始就有些不舒服。桂婶在给她看着呢,你来的倒也真是时候,那丫头见着你,可能会有些精神。天知道平日里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虚弱的躺在床上,真是让人心里很担忧啊。” 沐烟说的急切,而李云澜打从听见“红豆生病了”这五个字开始,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不是忙碌,不是采药,更不是逃课不想见他。是生病了……那样精神奕奕的小丫头,居然也会生病? 下意识的,李云澜的心里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不祥之感。,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来的让他心惊胆颤。所以他不由加了脚步紧跟上沐烟的步伐,默默开始祈祷上苍。 ------------ 第十四章:天花 “丫头,丫头?” 桂婶望着床上浑浑噩噩像是陷入梦魇的人儿,心里一片焦急。想她家这个丫头向来身子健康的很,活到这么大,小病小痛都不用喝药,直接睡一觉就好了。 可不料从昨夜开始,这丫头突然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烫的吓人。桂婶以为她这是贪凉受了风寒,便熬了些药喂她喝下。那时候小丫头还清醒的很,一边乖乖喝药一边还笑着说到明天要去书呆子那里听课的事情。 没曾想一夜过去,早晨桂婶醒来的时候,发现小丫头还睡着。没多想,伸手推了推她,还故意说“书呆子等急了”跟她打趣来着。可是小丫头闭着眼,居然没半点回应。桂婶当下心惊,仔细瞧去,才发现小丫头浑身滚烫,紧闭着眼脸色苍白的骇人。 桂婶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医术算不上高明,但该懂的都懂,一般病痛也都能治。可眼看着女儿这般模样,她把了把脉,愣是搞不明白是何原因。这病来的,来的凶,来的莫名,让桂婶慌了手脚。要不是沈离和沐烟在旁安抚着,她几乎都要崩溃。 “桂婶,李先生过来了。” 沐烟走进屋子,李云澜紧跟在她的身后。先是见到了桂婶,忙不迭的礼貌打招呼。后见到那床上躺着的人儿,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却又怕太过鲁莽惹人不悦。 桂婶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由摆了摆手叹息道:“没事,你过来看看她吧。或许见到了你,丫头能醒过来。” 云澜一听这话,便三作两步走到了床边。乍一见红豆的脸色,顿觉刚才心中那股不祥之感应了验,整个人都开始慌了。 “桂婶,红豆她怎么了?” 桂婶摇了摇头,颇为难过。“不知道。昨夜起她就有点不舒服,我只当是受了风寒没怎么在意。谁料想……” 云澜一愣,桂婶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如果连她都不知道的病,那该怎么治?该如何是好? “桂婶你那些医书呢?我去找找看,里面说不定有红豆这种病发症状,有例子就有治疗的办法。我去找!” 怎么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她受苦?怎么能在这里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李云澜急红了双眼,他又不懂医术,所能做的实在有限。可即便如此,他也想去帮一点忙,哪怕徒劳,哪怕一无所获。只要别让他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让他觉得自己念这么多年书却一无是处。心爱的人躺在病榻上,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真是糟糕透了。 “没有……没有……” 桂婶也红了眼,低下头忍不住轻声低泣。这种束手无策的滋味真是不好过,枉她是个医者,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沐烟和沈离对视一眼,试图去安慰安慰桂婶。而这时李云澜走上前一步,伸手替红豆掖了掖被子。却不料桂婶忽然站起身猛地把他拉到了一旁,力道之大,险些让他没站住脚。 “桂婶?” 云澜迷茫,只见桂婶倾身上前看了看红豆的脖子,然后又陡然抓起她的手掳起了袖子。之后神色大变,对屋内的众人大吼。 “出去!全部出去!” “桂婶?你怎么了?”沐烟上前询问,桂婶却跟疯了似的推开她。 “出去,都出去,赶紧出去!” 见他们不走,桂婶只好动手把他们都撵了出去。大伙不明所以,见桂婶那般模样,只好先退出了屋子外,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 “桂婶到底是怎么了?” 沐烟站在门外,心里担忧不已。李云澜更是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沈离安抚性的拍了拍沐烟的手,径自走到一旁窗台处,小心的推开了一丝缝隙,偷偷往里瞧去。 他见桂婶掀开了被子,竟开始动手解红豆的衣服。这一下可把沈离惊住了,忙收回视线不敢去看。他轻声唤来沐烟,背靠着窗台伸手指了指里面,示意沐烟去看。 沐烟意会,便凑过脑袋去瞧。正好就见桂婶已经解开了红豆的衣服,露出了大半个香肩。那黝黑的小胳膊上,还有脖子处,有几个红点点格外的引人注目。桂婶在看见那些个红点点的时候,整个人就瘫在了床上,眼里满是绝望之色。 “天花……居然会是天花……” 随着桂婶的喃喃,窗外的沈离瞬间皱起了眉头。跟着沐烟一起走到窗边的李云澜更是身子一怔,神色就如桂婶一样,惊讶中带着满满的绝望。 沐烟于心不忍,想进屋安慰安慰桂婶。却不料手腕被沈离抓住,阻止了她的脚步。 “你不能进去。” 沈离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沐烟知道在这个时代,得了天花意味着什么。遂对沈离笑了笑,安抚道:“哥哥别担心,我得过天花,不会被传染的。” 沈离挑眉,明显不相信。沐烟从小与他一块长大,身份地位堪比当朝公主。她若是得过天花,早在宫里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真的,我没有骗你。” 沐烟怕他不相信,当即又道:“你知道这种病哪敢去宣扬?爷爷那么疼我,自然把我保护的极好,不让消息外露。我爹娘去世的早,爷爷决计不会让我出事。所以苦心研究医术,终于把我治好了。”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这门你不能进去。” 说他自私也好,无情无义也罢。反正这也是事实,他在乎的人不过就那么几个。尤其是沐烟,他是绝对不会在让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的。 沐烟确实得过天花,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这种病根本没什么可怕的,记忆里好像为了以后不长出难看的痘疤,所以连着喝了好久的粥,坚决不沾带有酱油之类的菜。也就大概一周的功夫,就没事了。所以可能没办法去体会,此刻桂婶,李云澜的绝望以及沈离的忧心忡忡。 “哥哥,我真的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桂婶就红豆这么一个女儿,她们母女两相依为命活到现在,红豆要是有个什么事,桂婶绝对会活不下去的。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她们吧,天花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可怕,红豆现在需要人照顾,如果桂婶不能振作起来,我们又袖手旁观,那谁来照顾她们?” ------------ 第十五章:意外之外 沐烟说的真切,沈离却始终不肯放手让她进屋。气氛街不下的时候,敲门声又起。沐烟和沈离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又有谁来拜访? 李云澜见他们两人这般,遂主动去开了门。本以为多半是来看病的,却不料门外站着的,竟是喜梅。而喜梅见着他,也是微微一愣,挑眉讶然道:“李云澜?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澜挡在门口,似乎不想让她进来。听她这么一问,便回道:“家父旧疾犯了,我来找桂婶抓点药回去。” “哼~” 喜梅不理他这话是真是假,侧过身子就准备往里闯。可眼见着李云澜像是摆明了拦她似的,不由皱起眉头,有些恼火。 “李云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她死皮赖脸的去倒贴,可这书呆子却不为所动。现在她有了新的目标不去理他了,这会儿是做什么?拦着她?是后悔了? 云澜眼眸闪烁,心里透亮。红豆这病是决计不能往外传的,要是被人知道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现在知情人也就他们几个,桂婶固然不会乱说,而那两位神仙人儿看样子口风也紧。所以当下绝不能让任何一人再知晓此事! “喜梅姑娘这会儿来此,是有何事?” 他想着,里屋是绝对不能让喜梅进的。桂婶这会儿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也振作不了,不能出来应付。于是所有的事都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一定要想个法子把喜梅哄走。 “哟?”喜梅笑了笑,瞥了云澜一眼,满是嘲讽之意。“我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桂婶这家药铺,得先通过你的批准了?我来这有什么事与你何干?你是不是管的也太多了?” 云澜摇了摇头,回以淡笑。“喜梅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早来一步找桂婶求药,却不想她老人家身体不适在里屋休息着,红豆姑娘又去了山上采药没有回来,所以先帮她打理着药铺等红豆姑娘回来,这才多嘴,问喜梅姑娘来此有何要事罢了。” “桂婶生病了?” 喜梅扬了扬眉,半信半疑。云澜点点头,欲抹去她的猜疑。“嗯,桂婶虽然是大夫,但人都吃五谷杂粮,哪有可能不生病?好在只是小风寒身子虚,相信过几天就会好了。所以喜梅若是有什么事找她,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嘁!”喜梅啧啧嘴,许是见不惯李云澜这一本正经的书呆子模样。不由伸手推了推他,仍然要往里闯。 “你让开吧,我不是来找桂婶的。” 云澜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那你是要找谁?” “找谁管你什么事?”喜梅被问的烦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说李云澜,我以前怎么没觉着原来你这么烦人的!这里是你家的学堂么?我来这里要做什么,要找谁,跟你有一点儿关系么?以前我那么耐着性子去找你,对你掏心掏肺,你总是平平淡淡不温不火的。现在我不稀罕你了,你倒是想来倒贴了吗?” “我没有。” 云澜眼神一凛,回答的相当干脆。这一下喜梅被彻底惹恼了,用足了力气狠狠推开他的阻拦。 “没有就给我滚开!” 李云澜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疏忽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正好就让她钻了个空子,趁机溜了进去。当下心头一颤,赶紧去追。 可喜梅哪是省油的灯,既然溜了进来,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抓住。再说这药铺她也熟悉,又不大,所以没几步路就让她跑到了后堂。还在高兴窃喜时,眼神触及到里屋门外站着的那两个人,当即敛了笑容,有些不悦。 因为是在后堂,听不见前面的动静。所以当喜梅忽然这么闯进来的时候,沐烟和沈离都有些怔然。还没等问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喜梅步走到沈离跟前,笑的好不甜美。 “阿三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云澜追过来的时候,就见喜梅跟看不见沐烟似的,整个人都往沈离身上贴。他原以为之前对喜梅冷冷淡淡,这才使得她看透了,不再纠缠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竟是另有了目标。 这样尴尬的局面,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倒是沈离依然淡定自若,一边拉着沐烟的手不放,一边稍稍推开贴在他身上的喜梅。 “姑娘,请自重。” 喜梅瞥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暗暗一咬牙,不着痕迹的换了个位置,猛的把沈离的手臂一拉。状似无意的举动,却正好让沈离松开了沐烟的手。 “阿三哥哥,碎云渊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束缚没了,沐烟稍稍一愣,抬头瞥了眼沈离。无视他警告的眼神,料想那喜梅姑娘也讨不到任何的好,遂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也好,哥哥你就跟喜梅姑娘出去看看风景吧,我去照顾红豆。” “红豆?” 本是拉着沈离手臂纠缠不清的喜梅听见这话后,动作一顿眨了眨眼。“红豆不是上山采药去了么?” 说这话时,她扭头望向李云澜。正巧就见他蹙了蹙眉,眼眸闪烁的厉害。当下,她心中有疑,松开了沈离的手臂。紧接着她又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沐烟,见她神色也是很不自然,不由就更加疑惑了。 她觉着众人像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事,遂转了转眼珠子,笑着道:“说起来,村子里的人一直承蒙桂婶照顾。我身为村长的女儿,也该好好慰问慰问才是。刚才云澜哥哥说桂婶生病了是么?正巧我也来了,就去看望看望她吧。” 说着,喜梅就准备打开门进去。沐烟伸手拦住了她,神色严肃道:“你不能进去。” 喜梅本来就看沐烟不顺眼,这会儿见她拦着,不由嗤笑一声,嘲讽道:“桂婶生病了,我去看看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进去?再说了,一个外乡人,有什么资格拦我?” 沐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眼神灼灼的盯着她,满是认真。“喜梅姑娘,我是为你好,这门你绝对不能进。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请你先回去吧。若是闲得无聊,我也可以让阿三哥哥陪你去看看风景。” 喜梅的性子向来倔,你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偏偏要做什么。这不,听见沐烟都把阿三搬出来应付了,她顿时更加好奇。当即不顾沐烟的阻拦,愣是推开她闯了进去。 “哎,你别——” 沐烟被推的险些没站稳,好在沈离及时扶住了她。她稳住脚步忙去阻拦,可已经来不及。沈离抱着她不让她进屋,在她耳边安抚道:“没事,过不了一会儿,她自个就会冲出来了。” ------------ 第十六章:搬走 沐烟急红了眼,揪着沈离的衣袖道:“红豆生的这病见不得光,如果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她和桂婶都会被赶走的。” 话音刚落,果然喜梅就从屋子里奔了出来。神色骇然,像是被吓得不轻。沈离眼疾手,在她经过身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抬手朝她的后颈劈了去。眼睁睁看她摔倒在地晕死过去,脸色未曾变过半分。 “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了。” 沐烟怔然,可此刻除了打晕她,确实没有其他好的法子。“哥哥,她……没事吧?” “没事,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而已。” 沈离侧首望向李云澜,见他也是一副呆愣模样,不由开口道:“红豆姑娘的事情暂时不能外传,你知道的吧?” 李云澜从惊讶中回神,颇为认真的应了一声。沈离随即点了点头,“嗯,那你就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你待在这里久了,也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 云澜是不想走的,但是沈离说的也对。而且他即便是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思索了片刻,终是听从了沈离的话回去了。 * 当夜,桂婶终于从屋子里走出,神色极其憔悴。沐烟告知她喜梅被打晕扣留在此的事情,她听后摇了摇头,让沐烟和沈离把人给送回去。 “桂婶,不能让她回去。” 沐烟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是为了红豆和桂婶的安全,她冒不得这个险。依照喜梅的性子,送她回去后待她醒来,必然要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整个村子怕是再也容不下桂婶和红豆。红豆现在身子这么虚,如果不好好照料,那当真就回天乏术了。 “未央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桂婶轻叹一声,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可是此事与喜梅无关。再说了,碎云渊就这么多户人家,喜梅又是村长的女儿,她要是不见了,多半也会惊动不少人。所以啊,还是送她回去吧。红豆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村子里的人容不下我们,我们就走。反正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惯了,就算是死,我们也死一块儿。” “桂婶,天花没有那么可怕。”沐烟试着安抚,鼓励她振作。“只要照顾好了,让痘子出了高烧退了,没有其他症状的话就没事了。你别这么悲观,你和红豆都是好人,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桂婶笑了笑,以为沐烟还年轻,不明白这种病的可怕,遂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感谢。 “嗯,我知道了。你们还是先送喜梅回去吧,不然村长就会发动村民到处找人了。那个时候,事情就会变的更加麻烦。” 沐烟无奈,只好按照她的意思去办。于是沈离背着人,轻功来回不过片刻,就把人给不动声色的送了回去。 而这一夜,注定谁都无法入眠。 药铺的大门是在后半夜被敲响的,沈离一句“终于找上门了”印证了之前所有的猜测。果然喜梅苏醒后,事情很就暴露。村长连夜召集所有村民来此,一来为了查清事实,二来做个定夺。 桂婶为了不让村民去打扰红豆,坦然的说出了一切。天花两字一出口,村民们立马慌乱了。桂婶是村子里的老一辈,家族世世代代都为村子里的大夫,很是受人尊敬。所以村长连着问了三四遍,问她红豆到底是不是真的得了天花?桂婶知道村长是个好人,无奈事实如此,她身为医者,是绝对不能骗人的。 她跪下来求着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放过红豆。村子的人其实也不是铁石心肠,都有些于心不忍。可事关生死,留这么一个瘟疫患者在村子里,如果有人被传染,那该怎么办? 最后,村长和众人商量了半天,决定不伤害红豆,但是她们娘俩不能在留在村子里。桂婶满是绝望,瘫坐在地上无声哭泣。 沐烟看不下去,蹲下身去扶起桂婶。沈离忽然站出来开口道:“诸位,你们现在赶桂婶和红豆走,无疑还是要她们的命。红豆姑娘现在身子虚弱,根本经不起任何意外。我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但是这些日子承蒙桂婶母女俩照顾,所以难免要替她们说些话。” 沈离伸手指了指后山方向,接着道:“我看这样,桂婶母女经常去后山采药,有时候走累了歇脚,就在半山腰处临时搭建了个小木屋。后山有不少药材,而且那里的位置离村子也挺远了,不会影响到你们。你们就让她们母女去后山暂住如何?” “这——” 众人闻言,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这时,喜梅赶了过来。摸了摸仍然发疼的后颈,瞪着沐烟和沈离道:“碎云渊从来没有过瘟疫,自从这两人来了之后,红豆就染上瘟疫了。我看他们就是不祥之人!桂婶和红豆自然是要搬走的,但是你们俩,也要离开此地!” 沈离冲她淡淡一笑,很是从容。“本来我们就打算随桂婶母女一起走的,所以不需要姑娘特别提醒。” “你——哼!” 喜梅甩了甩衣袖,咬牙切齿恼火的很,无奈沈离软硬不吃,她始终没辙。 “好吧,你们就搬去后山腰暂住吧。” 村长最终同意了沈离的说辞,沈离点了点头道谢,回屋简单收拾了行礼,便连夜带着一屋子女眷搬去后山小木屋了。 虽然一路上桂婶为了避免传染,自个背着红豆不让沈离和沐烟靠近。但沈离身为男人,哪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最后不顾桂婶的反对,硬是从她背上把红豆抢了过来,背上自己的背。沐烟在旁笑着,非但不阻止,还帮着接了把手。 责任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只不过有的人明白,有的人选择忽视。就好比阑尾炎,其实每个人都有,不过有的人犯病了,疼了,才知道它的存在。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犯病,所以自然而然的不以为然。 沈离哪里不知道天花会传染?沐烟又哪里不知道这么接触最容易被染上。但是贵在一颗心,选择看个人。他们选择相互帮助,没有选择袖手旁观。他们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他们只是想让一个母亲不要那么悲伤绝望罢了。 ------------ 第十七章:房子 沈三王爷活到现在没做过重活,凭他的身份地位,想必这辈子也没人敢给他重活做。但他自个往那悬崖下一跳,自此人生百态,开始经历了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付出总是有回报的,小鱼干吃到了嘴,他也乐得心甘情愿。暂且抛下国事要事,和小鱼干在这山崖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带着众人来到后山的半山腰处,把红豆背进了小木屋安置好。当天夜里,四个人都挤在屋子里稍作休息。条件虽艰苦,但好在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隔天醒来,天公作美,阳光明媚。山林间空气清新,倒是让众人疲惫的身心好了许多。沈三王爷身为唯一的男人,自然挑起重任,负责照顾众人。沐烟也不闲着,一大早这对小夫妻就去打水,摘果子,捉鱼。 解决了温饱,接下来就要考虑往后的日子。三王爷的睿智放在哪里都是有用的,眼见着小木屋地方有限,遂当即去砍木头,准备搭新房子。 沐烟身子骨早好了,这会儿精神奕奕,浑身都是劲。沈离见她那兴奋样,也不拦着她了。他们四个人,红豆是病人,桂婶要照顾她不能离开半步,于是所有事情都落在了他和沐烟的头上。 沈离知道沐烟有能与动物灵兽对话的本领,因为这层关系,她的生活习惯有了很大的改变,不沾荤习惯了吃素。不过生死轮回各有命数,她不要求所有人都得跟着吃素。 而红豆病着,也不能吃果子野味什么的。所以他想了想,决定还得下山一趟。把桂婶家里的锅啊米啊这类拿过来最好。红豆这病说白了就是看命,命好,老天开眼,她能熬过去。反之,怕是也撑不了几天……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桂婶多半也活不下去。沈离蹙起眉,不免为以后的日子开始担忧。 “哥哥!这些铺在屋顶够不够?” 沐烟抱着一堆茅草跑过来,抬头望着他,小脸上满是欢笑。清晨的阳光不错,撒在她身上衬的愈发光彩夺目。刹那间,所有的烦恼烟消云散。 沈离记得羽落曾经对他说过,这世上就是还有像七王爷那样的人,所以才让人还有为之努力的目标。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肮脏不堪,一个人的一生,总有想守护的东西。对于他而言,七王爷无疑算是一个。以后,他可能还会遇见另一个或者更多。 如今,沈离忽然间就明白了。阿彦对于他而言,更多的则是一种责任。他是哥哥,理所应当要照顾他。他愿意为了这个弟弟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因为夏后的养育之恩,因为那满满一抽屉的书信,因为那一句喊了二十年的“三哥。” 但对于沐烟,他无法言喻。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睁开眼都要确定她在不在身边,每每看见她笑,就觉得这世间千般万般的好。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不过就是爱上一个人,怎么感觉自己跟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想起国事,战乱无常,刀剑无眼,他从不惧生死,但若是自己当真出了事,那条小鱼干该怎么办? “哥哥?” 轻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沈离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接过沐烟手中的稻草,替她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水。 “够了,你去哪找来这么多的稻草?” 若不是非常时期,沈离哪舍得让她这么辛苦。不过眼看着小鱼干活蹦乱跳的,他也高兴,这个样子总比病恹恹的要来的好得多。 “那边有很多。”沐烟指了指远方一处,然后转了转身子露出身后的药篓子。“我还采了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就是记性没你好,好多都忘了名字。反正看见眼熟的就都采了,你替我看看,有用的就留下我拿去晒干,没用的就扔了。” 沈离放下稻草,凑过身子随手拿起一些瞧了瞧。“看着眼熟,多半就是有用的。无妨,都拿去晒干吧。” “嗯。”沐烟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开,就被沈离拉住。 “烟儿,我要下山一趟拿些东西。山上的食物不多,我们总不能天天吃果子野味。你留在这里帮着桂婶照顾红豆,屋子等我回来再搭。” 被村民赶走之后,眼见着桂婶和红豆母女俩无依无靠,沈离就是在冷血,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之前的劝告都白费了,他都主动帮了忙,沐烟就更加不可能坐视不管。 事到如今,哪还在乎传染不传染的问题。沈三王爷向来凡事都靠自己,从不求神拜佛乞求什么。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有点期盼了。 他和沐烟也算是苦尽甘来,难得过几天安稳日子。本来跌落悬崖来到这碎云渊,虽说目前没找到出路,但其实两人都明白,总有一天他们是要离开的。只不过现在很有默契的谁都没说,想着这样安稳的日子,能过一日就算一日。 可偏偏命运弄人,存心不让他们舒坦。红豆得了天花,此病传染性极高。无奈她和桂婶母女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可能置之不理。沈离不信命,但既然逃不过,那便顺其自然,坦然面对。要真不幸都给传染了难逃一死,那倒也好办了。最起码他还是和烟儿在一起的,也算美满结局。 “好,你小心些。现在碎云渊的村民都把我们当妖怪看呢,你可别给他们逮着放火烧了。” 沐烟笑着打趣,沈离扬起嘴角捏了捏她的鼻子后就下山去了。他走后,沐烟先是把药篓子里的草药铺好拿去晒,然后进屋看了看红豆的情况,又安抚了桂婶几句。接着走出屋子开始收拾那些木头和茅草。 小小的屋子还没成型,只搭了一半而已。条件有限,可能等搭上屋顶盖上茅草后,遇上暴雨还会漏水。可即便这样,在沐烟的眼里,这屋子甚至都比沈离那座王府要好得多。 这屋子的每一根木头,是沈离亲手去砍的,是他们共同搬回来的。这些稻草是她捡的,以后会和沈离一起铺上屋顶。这些满满都是回忆,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家的温暖,真的不在于房子的大小和华丽,是要看住在里面的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婚房,是她和沈离的家。虽然不能成真,但她也忍不住去想。如果能一辈子与世无争的住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 第十八章:怨 喜梅虽任‘性’却也有自知之明.眼瞅着追不上阿三哥哥.而且对方整天跟红豆在一起.说不准也染了天‘花’.所以她思來想去.决定还是选择李云澜那个书呆子比较明智. 她不知道云澜心中有着红豆.所以自桂婶一家搬走后.她像从前一样去学堂找他.却总是见他愁眉不展的模样. 书呆子原本是‘性’子很好的一个人.可打从红豆出了事.他心里就一直很烦恼.也不知道喜梅是发了什么疯.又跟以前一样來学堂缠着自己. 这要是往日里.他多半还是忍着回避着.说话稳稳当当的.对方问一句就回一句.保持疏远的距离即可.但是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黑妞.眼见着她们一家被‘逼’着搬出了村子.他心里急.却沒有任何的办法. “云澜哥.怎么这几天都见你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前几日还打了对方一巴掌.说了不少狠话.这会儿又成了小鸟依人的模样.要是小黑妞在这里.多半又忍不住要暗暗讽刺几句了. 李云澜摇了摇头随口说了句“沒事”.可喜梅却不依不饶.摇晃着他的胳膊硬是一而再三的问. 很明显.她用错了表达关切的方式.李云澜多日來的紧绷情绪终是爆发.一下甩开她的手.皱紧眉头严肃道:“喜梅姑娘.云澜不过一介书生.呆傻愚笨配不上你.之前你不是也说过了么.怎么这会儿还要來此.” 喜梅一愣.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她当是前些日子自己做的过分了些.说的话也重了些.以为李云澜还在为当初的事情生气.所以忍着脾气笑了笑.讨好道:“云澜哥.是喜梅任‘性’了.你看.我那些日子总是來学堂找你.可你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所以有些生气嘛.现在喜梅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李云澜闭了闭眼.真心觉得眼前的‘女’子难以沟通.他想起那躲在石头后面的小黑妞.想起她对他笑的傻兮兮的样子.想起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顿时心中一痛.更加对眼前之人感到厌恶. “喜梅姑娘.实不相瞒.我心中其实已经有人了.所以承‘蒙’你厚爱.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來学堂找我了.” 喜梅闻言大惊.脱口问道:“你有喜欢的人.是谁.” “是谁与你无关.你就当李云澜沒那个福分配不上你吧.” 阿三哥哥背着红豆走了.身边还跟个天仙似的美人.喜梅眼高于顶.但也明白遥不可及的东西.终究是拼了命都沒办法得到的. 可李云澜不同.他们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是碎云渊里长的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村长的‘女’儿.她看上了谁.谁就是得了天大的福气.所以她看上了李云澜.自然就认为这书呆子决计就是自己的了. 但谁曾想她放下身段主动求好.对方却不理不睬.她讨好卖笑体贴入微.对方却不冷不淡.到最后她几乎磨尽了脾气时.对方却告诉她.心中已经有人了.这样的结果.她怎能心甘. 书呆子牙关紧.死活不说心中那人是谁.喜梅见‘逼’问无效.只得费点心思去猜测.反正碎云渊就这么大.村子里就这么多人.所有的姑娘她都认识.只稍仔细找一找.定能猜到是谁. 跟她同龄的姑娘不多.思來想去.也就十几人左右.书呆子每日除了在学堂教书.也不怎么外出.她天天來学堂找他.沒见着他跟其她‘女’子有來往.这么一來.倒是真不容易猜到. 喜梅咬着牙不死心.排除了几个根本不可能以及已经有了婚约了.数了数剩下几个.好像也就剩秋水.剪影和红豆了. 红豆.红豆. 喜梅双眸圆睁.脑袋一‘激’灵.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她记得那日去‘药’铺.就是李云澜在‘门’口拦着她不让进.还骗他说桂婶生病.红豆上山采‘药’去了.现在想想.他这是有心要帮红豆隐瞒病情啊. “红豆.是红豆对不对.” 喜梅一脸愤怒.情绪很是‘激’动.李云澜沒想到真给她猜中了.当即愣在那里.沒承认也沒反驳. “呵.呵呵.居然是红豆.” 喜梅退了两步.摇着头满是不可置信.她面‘色’狰狞有些疯狂.指着李云澜怒问道:“她有什么好.阿三哥哥就是随他们母‘女’一并走了.宁愿被传染.都不肯向我低个头.还有你.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丑丫头.你居然喜欢她不喜欢我.” 李云澜别过脸不去看她.他无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只不过有些事越拖下去伤害就越大. “喜梅姑娘样样都比她好.云澜已经说了.是我沒有福分配不上你.不关红豆的事.” “好.很好.” 喜梅红着眼点了点头.“你们一个个都跟我作对.一个个都向着那个丫头是吧.好.活该啊.她现在染了天‘花’.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你喜欢她是么.那就等着替她收尸吧.啊.不对.她死了尸体都不能留.那病会传染.得一把火烧个干净才行.” “你..” 李云澜望着几乎癫狂的喜梅.话语哽在喉咙里.想反驳却找不出任何的理由.确实.天‘花’有多可怕他们心里都清楚.村长虽然同意桂婶母‘女’去半山腰暂住.但红豆要是撑不下去.村长为了村民的安全.是不会答应留下尸体安葬的. “你不是喜欢她么.啧啧.真可怜.到头來你可什么都得不到.生不能见.死了连尸体都沒办法替她安葬.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么.李云澜我告诉你.这是报应.你活该这辈子孤独到死.那个丑丫头活该落得个尸骨无存.” “不.你错了.” 李云澜深吸一口气.忽然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红豆不会有事的.那么善良的姑娘.老天会开眼的.即便不开眼.结局也不会像你说的这样.我会陪着她.被传染也好.丢了‘性’命也好.要当真落得个尸骨无存.我依然陪着她一起化成灰.我相信因果轮回.所以下辈子.我还要喜欢她.” “李云澜你..” 喜梅气的咬牙切齿脸‘色’涨红.李云澜视而不见.转身就走. “喜梅姑娘如果还不死心.以后就去后山半山腰找我吧.当然.前提是你不怕被传染.” 疯子.都是疯子. 喜梅站在原地握紧双手直跺脚.她望着李云澜决绝的背影.心里不由更加怨恨某个丑丫头.她忍不住去诅咒.诅咒那个丫头早点死掉.然后她要当着李云澜的面.把那丫头的尸体烧成灰. ------------ 第十九章:霖风草 “阿娘,阿娘……” 山腰小木屋里,一直昏睡不醒的红豆终于开口说话。桂婶高兴极了,忙应着她问她哪里不舒服。可仔细瞧去,才发现她是在呓语,就像是做了噩梦,额头上全是冷汗。 桂婶心惊,想把她从噩梦中唤醒,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听着红豆一声声无助的唤着阿娘,整颗心都纠在了一起,眼泪唰唰的往下流。 沐烟走了进来,看见这副景象,忙走上前查探。本来红豆虽然一直昏迷着,但病情还算稳定,身上的水痘发的不多,高烧也有稍退的现象。她还以为这是老天开眼,帮助红豆熬过这一关。 可如今,她伸手摸了摸红豆的额头,温度烫的吓人。眼看着她不停的抑郁**,沐烟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桂婶,你再想想。再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救红豆。” 沐烟抓过桂婶的手臂,有些激动的问着。可忽然感觉这身子的温度有些不对,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的僵住,美目圆睁,没等桂婶回答她的问题,就掀开她的衣袖低头瞧去。 触目几颗水痘格外扎眼,沐烟蹙起眉头,果然,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未央姑娘,你还是和阿三离开这里吧。” 桂婶缓缓抽回手臂,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绝望之色。她放下袖子望着躺在床上的红豆,眼里已经无任何的波澜。沐烟一怔,这才明白,原来桂婶早就有了和红豆一起死去的念头。 “你们帮我们母女的已经够多了,就算你们是为了当初我对你们的救命之恩,如今也还清了。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不知道,但碎云渊四面环山,只有这座山上有草药可采,有野味可猎,所以我猜测,倘若碎云渊真的有出路,那必然就在这座山里。” 桂婶握着红豆的手,替她擦着额上的汗。神色麻木,一看便知已经心如死灰。 沐烟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猛的掀开红豆身上的被子,微怒道:“桂婶,你看看,你摸摸。红豆的身子还有温度,她还会喊阿娘,她还活着还没死呢!她怕自己要是这么去了,留下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她舍不得你,所以一直在坚持着没有放弃。她都能那么勇敢,桂婶你怎么就能这么放弃呢?” 桂婶闻言一怔,颤抖着捂住脸泣不成声。“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啊……” “有的!一定有的!你在想想,一定有办法的。” 沐烟按着桂婶的肩膀鼓励着,她记得天花在古代有被治好的例子,只不过她不知道法子罢了。桂婶是大夫,一定读过这方面的医书。 “霖风草。” 沈离不知何时来到门口,摇了摇手中的小册子。 “霖风草?” 沐烟疑惑,桂婶却猛地从床上站起身。 “对!霖风草!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霖风草的药性正是克制天花的毒性,但是……这种草药已经绝迹了,我在这山上采药多年,从没发现过一株。” “书上说这种草药一般长在悬崖峭壁之处,桂婶你平时采药有去悬崖峭壁看过么?” 沈离和沐烟都跟着桂婶一起采过药,一般地点都是在半山腰处,很少往高处爬更别说悬崖峭壁这些地方了。所以听沈离这么一问,桂婶愣了愣,摇了摇头。 日常所需的草药都能在半山腰处采到,而且山顶也没有草药。像霖风草这种草药其实作用不大,只能克制某种霸道的毒,好比天花这一类。但这一类病症很少有人患,于是久而久之,也就忽略无视了。 “那便是了。” 沈离走上前一步,随手把那小册子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你们照顾红豆,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 沐烟站起身望着他,沈离蹙眉,刚想拒绝,却听她又道:“红豆的病情不能在拖了,这座山这么大,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要一些。” 沈离轻叹一声,有些无奈。“你说的没错,但是桂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也病了,也需要人照顾的,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了,谁来照顾她们?” “这……” 沐烟愣住,确实没想到这一层,于是只能叹了叹气妥协。却不料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和沈离抬头瞧去,就见李云澜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我、我来照顾她们!” 沈离挑眉,和沐烟对视一眼,顿时两人皆心领神会的笑了。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肮脏,但只要你细心的去看,去体会,就会发现,平凡中,其实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美好。 桂婶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在看见李云澜的那一刻起了变化,眼泪不由掉的更凶,但嘴角却扬起了淡淡的笑。她替红豆盖好被子,拉着她的手哽咽道:“丫头,你要振作啊。阿娘陪着你,你的书呆子也来了。咱们都要勇敢,一定能闯过这个难关的。” “就拜托你们了。” 李云澜平复了会儿气息,恭敬的对沈离和沐烟鞠了个躬,神色异常严肃。 沐烟笑了笑,打趣道:“不考虑跟我换一下么?我来照顾红豆,你去找草药。” 云澜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禁摇了摇头道:“我既然来到此处,就早已想过一切后果了。云澜虽乃一介书生,但也看得出来,姑娘和这位公子都不是寻常之人。碎云渊不是你们的归宿,你们终究是要离开的。我知道你们不畏惧红豆这病,但能避免那是最好。也请姑娘给我一个照顾红豆的机会。” “好了好了,给你机会。” 沐烟受不了书呆子这文邹邹客客气气的样子,也不在调侃他了,拿上那本小册子就和沈离出去找草药去了。 他们走后,李云澜走到桂婶身边,礼貌的唤了她一声。桂婶瞥了他一眼,笑着骂了句“傻小子。” 云澜也笑了,望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儿道:“你家这个,不也是个傻丫头么。” ------------ 第二十章:寻子 后山很大,沐烟和沈离片刻不停的往山顶爬。这草药既然长在悬崖峭壁处,那自然是去这些地方找。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找到,但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红豆,就忍不住下定决心,不会放过一丝希望,哪怕要把这座山给翻个一遍! 日升日落,这山间夜晚不安全,所以两人商量后决定先回去休整,待明个起早继续出来找。虽说这草药没找到,但至少有了些许希望。再加上李云澜的到来,让桂婶终于不在那么绝望了。 晚上,沐烟下厨做了饭菜,四个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着。桂婶有了盼头,神色立马变得不一样,总算有了食欲。李云澜也不扭捏,端着碗吃饭,时常还帮桂婶夹菜,俨然已经把桂婶当成岳母伺候了。 本来又是平静的一晚,却不料外面突然亮起的火光和嘈杂的脚步声,让木屋子里的人都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离打开门走出去一瞧,竟是村长带着一帮村民们来此。桂婶和沐烟也相继走了出来,李云澜跟在最后。他一出现,对面人群里立马冲出来一个妇人,走过来就拉住他哭着道:“好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居然当真跑到这里来了,你为了别人母女,竟然连亲娘都不要了是不是?” 这话一出,沐烟和沈离顿时就明了这妇人是谁了。李云澜皱起眉头,有些无奈道:“娘!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桂婶和红豆母女俩无依无靠的,不能没有人照顾。” 那妇人瞪了瞪眼,不悦道:“那也轮不到你来照顾啊!”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李云澜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他抽回手一甩衣袖,望向对面那帮村民。 “我知道红豆姑娘病得厉害,但她和桂婶好歹也是村子里的人。桂婶家世代开药铺行医,救了村子里多少人的性命。现在人家女儿生了病,你们不知感恩,还把人家赶到这半山腰来住,你们心里难道就不觉得愧疚么?” “这——” 云澜话音一落,对面的村民你瞧我我瞧你,一时间谁都无话可说。最后都把目光移向了村长,村长汗颜,咳了咳嗓子无奈道:“云澜啊,其实我们也都是迫不得已啊。你既然知道红豆的病,就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赶走她们母女了。这碎云渊遗世独立好些年了,虽说不是什么富贵繁华的地方,但我是一村之长,我有责任让我的村民不受到任何的危险啊。” “您说的没错。”云澜点了点头没有反驳。“站在您的立场,确实应该这么做。所以我才没去求您,让你同意桂婶母女回来。您有您的责任,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在这小木屋里绝望等死。” 云澜的娘气得直咬牙,她太了解云澜的脾气了,所以才去求村长帮忙,希望能和她一起过来一趟,把云澜给劝回去了。可照如今形势看来,这小子像是铁了心似的。思及此,不禁拽了拽他的衣袖怒道:“你个臭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云澜回头望她,淡淡道:“娘,你和大伙回去吧,我就在这照顾她们母女。” “照顾?怎么照顾!” 妇人显然被气得不轻,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得的是什么病,是会传染是会要人命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个什么事,让我怎么跟你爹交待,怎么跟你们李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说着说着,那妇人便哭了起来。云澜见她这样,也不忍心在说什么。而这时,妇人抹了抹眼泪转而望向了桂婶,走上前一步开口道:“桂婶,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不是薄情寡义,我也挺喜欢你们家红豆的。但是,你要为我想想,我们家云澜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怎么活啊!你就行行好,替我劝劝他吧。” 桂婶抿了抿嘴,沉默半晌后抬头望向了云澜。“孩子,听你娘的话,跟她回去吧。” “桂婶……” 云澜惊讶,刚想说什么,却被桂婶伸手打断。只见她轻叹一声,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淡笑。 “天下父母心,你对红豆的心意我明白,你有情有义,但父母生你养你,你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所以啊,你还是回去吧。这病得看天命,我和红豆要是熬过了,那是命大,到时候就可以回去村子里了。要是熬不过,正好可以一起去地下见她爹。别担心,不是还有阿三公子和未央姑娘照顾我们么。没事的,你就随你母亲回去吧。” “一起?难道桂婶你也……” 妇人听出话中端倪,疑惑的问了一句。桂婶也不隐瞒,伸手就撸起了袖子。 “啊!” 那妇人见到了她手臂上的水痘,当即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后陡然想起了什么,忙拉过李云澜,看了看他的手臂和脖子。发现没有被传染的迹象,才稍稍松了口气。 桂婶不理会她,就这么走到那帮村民面前,吓的他们都连连后退,唯独村长强撑着,身子向后倾了倾。桂婶见状笑了笑,知趣的停下了脚步。 “村长,我不要求你们记得我当初的恩,你们这么做我也能理解。但如今我只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 村长捋了捋胡子,严肃道:“你说来听听。” “我和我家丫头要是熬不过这一关,希望日后你能把我们娘俩跟我家老头子葬在一起。红豆她爹死的早,这样一来,我们一家也能在地下团聚了。” “这——” “不行!” 村长还在犹豫时,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众人回头去瞧,就见喜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过来了。 “喜梅?你怎么来了?” 村长蹙眉望着她,喜梅却装做没听见,兀自道:“爹,你可不能答应她这个请求。天花这病那么厉害,她们死后怎么能下葬?” 喜梅瞧了瞧对面几人,又瞥了李云澜一眼,冷笑一声,最后才把视线移到了桂婶的身上。 “桂婶,你可别怪我说话直啊。你想啊,你和红豆要是死了,谁敢动你们的尸体啊?万一被传染了那可怎么办?不是间接给你们陪葬么!所以啊,你就当是为了大家好,到时候一把火连同你这小木屋一并烧了算了。” ------------ 第二十一章:特殊本领 “你——” 桂婶怔然,完全没想到喜梅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她确实说的也没错,这病会传染,她们如今还活着呢,村子里的人就不敢靠近了。更别说她们死了之后,那更加没有人愿意靠近。 眼看着喜梅这话一出,那些村民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窃窃私语起来,桂婶一颗心寒凉彻骨,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想不到喜梅姑娘年纪轻轻,这心思可当真歹毒的很呐。” 在旁一直看着没说话的沐烟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喜梅望向她,笑了笑道:“我歹毒?敢问未央姑娘,我刚才说的话有错么?啊,我倒是忘了,桂婶她们母女说起来也不算孤单了,到头来说不定还多你们两个陪葬的呢。” “呵~”沐烟轻笑,“喜梅姑娘说的没错,句句在理。只不过我始终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些总想让别人不好过的人,最终自己才是过的最不好的一个。我这句话你记好了,并且还要告诉各位,红豆这病来的突然,并不是被谁传染的,所以你们别以为远离她们,就不会有事。” 沈离走上前揽过她的肩,悠悠道:“跟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今日他们怎么对我们,改明个我们就怎么对他们便是。” 喜梅冷哼一声,似乎颇为不屑。村长有些为难,犹豫了半晌后不敢抬头看桂婶,只低着头讪讪道:“这、这样吧,你容我回去跟村民们好好商量商量。喜梅还小,说话没个遮拦,你别跟她见怪。反正真到那时候,如果有村民愿意替你们下葬,那我便答应你。若是没有的话,那……” “我知道了,夜深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桂婶听出了村长话里的意思,也不为难他,直接打发他们走人。云澜的娘亲闻言,拉着云澜就往回走,可书呆子脚步不动,明显不愿意回去。 “娘,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真不能离开这。” “不走是打算留在这等死么?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跟娘回家!” 妇人急的直跺脚,紧紧拉着云澜的手想拖着他一起走。无奈书呆子平日里看起来斯斯文文挺好说话的,这会儿才知道性子倔的很,若不是对方是他的娘亲,估计已经有些耐不住脾气了。 “林婶,你就别费唇舌了。”离去的喜梅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你家这儿子在这里待了一天了吧?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被传染了。所以啊,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已经不能回去了。趁着这会儿你们接触不多,还可以让你跟我们一起走。不然呐,怕是连你都不能回村子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妇人本就烦恼着,听喜梅这么一说,顿时更加火大。“我家儿子好端端的又没被传染,凭什么不让他回去?” 喜梅轻扯嘴角冷笑。“传没传染现在可看不出来,搞不准过了一天,他身上也起痘子了。你家可是开学堂的,要是传染给小孩子,那可真是造孽了。” “你——” 妇人张口还想反驳,却被李云澜拉住了胳膊。别人不理解,可书呆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喜梅算是恨他入骨了,巴不得他死在这算了。不过她这么一说,反倒是帮了忙。 “娘,喜梅姑娘说的没错。我今个一天都和桂婶母女待在这屋子里,说不定真的已经被传染了。所以为了你和大伙的安全,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云澜你也——” 妇人被气的不行,看着儿子执着的眼神,眼泪掉的更凶。儿子是她生的,她自然了解。所以明白这人呐,是怎么劝都不会跟她回去了。 她心里难过。却也无能为力。想起临走时家里老头子还特别嘱咐过她,说如果那小子不愿意回来,就由着他去。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儿子带回来,可没想到还真给老头子说中了。 “好,好!你翅膀硬了,已经不听娘的话了。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最多娘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妇人终于松开李云澜的手臂,抹了抹眼泪后扭头就走,再也不曾回头。李云澜望着母亲落寞的背影,心里着实也不好过。这时桂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开口劝了句什么,只见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屋。 隔天一早,沐烟和沈离早早就继续去寻找霖风草。山顶峭壁不少,两人就分开来找。沈离再三叮嘱让沐烟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类,不能离悬崖峭壁太近。沐烟点了点头,就往前跑了跑,低下头仔细的去找。 时间一秒秒过,两人都心系红豆和桂婶的安危,所以找的极为认真。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当沐烟站直身子回头瞧去,想问问沈离有没有收获的时候,居然发现,沈离不见了。 阿三哥哥很厉害,沐烟完全相信他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她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下,就很定下神。眼珠子转了转,总结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走着走着就走出了阿三哥哥的视线范围之外,阿三哥哥低头找草药也没注意她,于是乎,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抿了抿嘴,沐烟在想,是回头找沈离,还是在原地等他?思索半晌,得出的结论却是,继续往前走! 红豆的高烧不退,在烧下去就算这天花给治好了,人也烧糊涂了。而现在连桂婶也被传染了,她年纪大,身子差了些更是熬不住。所以此刻就是争分夺秒,早一刻找到霖风草,才能帮她们早一些脱离危险。 定了主意,沐烟就把阿三哥哥的叮嘱抛在了脑后,继续往前走了。天气转暖,正午山顶的烈日已经有些晒人了,沐烟又走了一段路,额头上已满是汗水。她身子本就差,还落得一身伤,两次差点去见阎王,体力完全跟不上。但一想起病床上的红豆,就怎么着都停不下脚步了。 她咬了咬牙,抬头深呼吸几口气,见半空一群小鸟飞过,忽的眸子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猛的一拍脑门。 她真真是傻了,都忘记自己还有特殊本领了! ------------ 第二十二章:气 拎着裙子往前小跑了两步,沐烟在山顶挥着手蹦啊蹦的,试图吸引几只小鸟过来。可小鸟没吸引到,身后的草丛里倒是有了些许动静。她眯起眼回过头去瞧,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也不敢上前。 可草丛的小家伙似乎想跟她玩捉迷藏,她不动人家也不动。沐烟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走到那草丛旁。 “不用害羞,出来见个面吧。” 沐烟能听懂所有动物在说什么,但不能确保她所说的话,所有动物都能听得懂。可这会儿她需要帮助,所以只能试一试。 窸窣声响起,她期期艾艾的盯着那处草丛瞧。等了一会儿后,终于从里面钻出一个小家伙。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松鼠。 小家伙像是不怕人,跟小狗似的居然窜到沐烟的鞋子上闻了闻,接着更是胆大包天的顺着她的衣裙往上爬,直接站到了她的肩膀上。 沐烟失笑,双手一摊无奈道:“我身上可没有带吃的。干粮在我哥哥那背着呢,你先帮我个忙,等事成之后,我在好好喂你,成不?” 小松鼠站在沐烟肩膀上愣了愣,似乎是在考虑,最后像是达成了意识,终于点头成交。沐烟敛起笑容,从怀里拿出小册子展开。 “这个草你见过没?” 沐烟伸手指了指册子上画的图样,小家伙凑过脑袋瞧了瞧后,忽的跳下了沐烟的肩膀,骨溜溜的往前跑。小家伙既然带了路,就说明这座山上必然是有霖风草。沐烟心中大喜,忙拎着裙子跟上了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停下脚步时,沐烟已经捂着发疼的胸口喘的不行。小松鼠站在她前方两步距离的峭壁边,沐烟也来不及休息,弯下身子望去,顿时豁然开朗。 要说那些救命草药往往都生的高贵冷艳,哪孤僻往哪长,霖风草自然也不例外。沐烟伸手下去,还够不着,不多不少,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眼见着希望就在前方,她哪有可能轻易放弃。干脆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趴下了身子往前倾。但效果不显著,只是碰到了手指。 想着红豆和桂婶都在等这株草药救命,沐烟心一横牙一咬,身子又往前凑了凑。终于,她伸手抓住了那株草药,心里刚得意时,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都往下滑去。 一道黑影闪来,沐烟就觉腰间一紧,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阿三哥哥一手抱着她一手抓住峭壁的岩石,狗血的英勇救美是出现了,可男主角不是一脸担忧的问着女主角“你有没有事”,而是黑着一张脸,小眼神恨不得把某条小鱼干给千刀万剐。 “哥哥!” “你哥哥现在很生气,所以抱紧我暂时请不要说话!” “……” 小鱼干知趣的闭上嘴,紧紧贴在阿三哥哥的胸膛里。碎石滚落,砸在两人的身上,阿三哥哥的脸色明显又差了几分。 “哥哥……” 小鱼干忍不住又开了口,声音弱弱的,听的阿三哥哥小心肝一颤,下意识的就低头望向她。 “怎么了?哪伤着了么?” 小鱼干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在临死前想跟你解释一下,免得做个冤死鬼!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视线的,就是找草药找的太入神了,走着走着,回头一看你人就不见了。” 阿三哥哥眉头一皱,有些恼怒的瞪了小鱼干一眼后,咬紧牙关卯足了力,脚下一踢崖壁纵身而起,抱着小鱼干跃上了悬崖。 沐烟两腿还有些发虚,沈离扶着她等她站稳后,便松开手转身走了。小鱼干自然知道阿三哥哥还在生气着,立马屁颠颠的跟上前。 “哥哥!我找到霖风草了哦!” 抓着那株草药在沈离面前晃了晃,小鱼干开始讨好卖笑,希望阿三哥哥能够大慈大悲原谅她这一次。可惜阿三哥哥貌似当真上了火,就冷冷应了一声后,依旧一副“你欠我五百万”的样子。 沐烟无奈,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小眼珠滴溜溜的转悠想着法子。 “希望这草药有用,这样的话,红豆和桂婶就有救了。” “嗯。” “唔……哥哥,你看我也是救人心切才急着找药,并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的,你就别生气了好么?” “嗯。” “哥哥……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不生气了。” “哼。” “……” 小鱼干彻底无语,心念一动,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一旁悬崖峭壁道:“哥哥!你要是在这样不理不睬的,我就真跳下去给你看!” 此话一出口,沐烟就有些后悔。果不其然,一直默默走在前方的沈离猛地回过头,眼神灼灼的盯着他,眸子气的有些发红。 “沐烟,你好样的!” “……哥哥,我——” “你倒是跳试试!这一次我绝对不救你,你先一步,我后一步就去陪你,一死了之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 “哥哥!” 沐烟冲上前抱住沈离,紧紧抱着,不敢松手。她说错话了,错的离谱。许是近些日子来过的太过幸福,才让她蒙了心,居然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你能折磨的人,往往都是爱你的人。沐烟深知沈离对她的爱,但她向来知道分寸,也不会仗着那份疼爱说一些伤人的话。她知道她走远了不见了,沈离抬头见不到她定是焦急不已。而刚才又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一幕,沈离心有余悸难免会想起以前失去她的种种,心情不悦也是自然的。 她也只是想哄哄他,不想看见他一言不发的沉默模样,哪知会随口说出那样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沐烟靠着沈离的怀里,一遍遍的道着歉去安抚。沈离抿了抿嘴,虽然还生气着,却还是伸手搂住了她。 这就是命啊,挥之不去割舍不得。 沐烟知道沈离不恼她了,不禁当即咧嘴偷笑。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嘀咕道:“哥哥,新房子什么时候能搭好啊。” “了,这两天不都忙着找草药么。” “那……明天能不能搭好?” “应该能吧,怎么了?” 沐烟稍稍退开沈离的怀抱抬头望着他,一双美目眨啊眨,嘴角扬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你看小鱼干活蹦乱跳的多么新鲜,哥哥你……就不想尝一尝了?” 沈离瞳孔一缩,猛的转身走了。沐烟笑嘻嘻的跟上前,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的蹦跶道:“真不想?当真不想?很新鲜哟~” 阿三哥哥停下脚步回过身,伸手就拉过某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火辣辣的吻。直到某条小鱼干喘不过气来,才大发慈悲的放开了她。 怎能不想,想的都疯了!他这不是装酷不理人,而是要赶回家搭房子这种事会随便告诉某条小鱼干么! ------------ 第二十三章:渐愈 找到了霖风草入药,喂红豆和桂婶喝下后,不消半天功夫,两人的体温明显的降了许多。书呆子看在眼里,揉了揉发红的眼,总算是松了口气。 有李云澜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沈离便撒手不管,专心搭房子去了。待又过了两日,红豆和桂婶身上的水痘结疤脱落,病情大有好转。阿三哥哥这边的房子也搭好,木床木柜都顺带着张罗全了。 于是乎,在小黑妞睁开眼认清人的那一天,桂婶抱着她哭的泪流满面。书呆子在旁看着,默默背过身抹去眼泪。 当晚,大伙以水当酒举杯庆祝,气氛其乐融融。饭后,阿三哥哥和小鱼干住进了新窝,小鱼干就成了夜宵,全部给阿三哥哥吞进了肚,连渣渣都不剩。第二天起床腿软的厉害,才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她怎么就想起来去调戏某只黑山老妖了呢? 又过了两日,红豆已经能下床走动,大病初愈脸色十分不错。她性子好动,身子稍稍好一些就死活不愿意躺在床上。书呆子拿她没办法,只能扶着她在山林间随意逛逛。 这逛着逛着,小黑妞脑袋迟钝,陡然望向李云澜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还停留在好几天前的那一晚。只记得吃过晚饭后她和阿娘回屋休息,想着明天就是去学堂的日子,所以她心里高兴有些睡不着。尽管身子有些发烫头昏沉沉的,也没有当回事儿。 谁知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像是被人推进了火堆,噩梦连连,浑身火烧般难受。一开始她还能忍受,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张口唤着阿娘救命。 到最后噩梦终于散去,她睁开眼时,阿娘把她搂进怀里痛哭流涕,她莫名所以抬头瞧去,就见书呆子瞧了她一眼后转过了身。未央姐姐站在一旁,满脸的欣慰,连一向冷漠孤傲的阿三哥哥都对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病的不轻,差点就丢了小命。村子里的人怕被传染,只能把她们母女赶出了村。是阿三哥哥和未央姐姐找到了救命的草药,才总算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她不知……书呆子怎么也会在这里? “你没有来学堂找我,我只有去你家找你了。” 李云澜随口答的轻松,可小黑妞这次清醒后,明显变聪明了许多,当即回道:“可这里是后山,不是我家。” 李云澜闻言停下了脚步,挑眉望着小黑妞故作沉思状。 “你好像变的聪明了一些。” “嘿嘿!”小黑妞咧嘴笑的颇为得意。“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哟~都会说这句话了,果然是聪明了。” “嗯!可不是么!所以啊,你甭想跟我扯开话题。” “……”李云澜被逗笑,耸肩摆了摆手。“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呢,是因为有个叫黑豆的姑娘生病了,我心里难受,舍不得丢下她不管。于是我就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来此照顾她了。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醒了,小脑袋也变的聪明了一些。” 小黑妞豆一愣,眨巴着眼好半晌没回过神。“黑、黑豆姑娘?” “是啊。”李云澜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么?这个人呐,其实就是这位黑豆姑娘。” “……?” 红豆满脑袋问号,傻傻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没有领悟过来。李云澜轻叹一声,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道:“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根本没有变聪明,还是傻呆呆的!哎,罢了,来日方长。走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 这么说着,李云澜就揽过红豆的肩,扶着她往回走。回去的路上,红豆一直怔怔然的样子默不作声,像是还在思索书呆子刚才那番话。等到小木屋门口了,才猛的停下了脚步,瞪大了一双眸子转而望向李云澜。 “黑、黑豆!” “嗯?” “是……是我么?” “你说呢?” “……” 李云澜本来想说,是不是你你自己还不清楚么?但怕小黑妞脑容量有限,会给她绕糊涂了。 小黑妞确实脑容量有限,所以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我不知道啊……我、我叫红豆啊……” 李云澜翻了翻白眼,“哪红了?” “……”小黑妞抿了抿嘴,不乐意道:“哪黑了!” 天知道,这三个字说完某人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书呆子闻言,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没开口说话,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红豆有些恼了,气的捶了他一下。“李云澜,你欺负人!” 书呆子露出一副“我简直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摸着胸口发自肺腑道:“天地良心!我欺负人?谁欺负谁啊!我为了某个小没良心的,学堂不管了,连亲娘都不要了。跑上山来就为了陪着她照顾她。可是我这掏心掏肺的把人给盼醒了,人家却傻乎乎的问我为什么会在这?” 李云澜每说一句,红豆的小脑袋就往下垂一分。说到最后,她恨不得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才好。 “还以为是变聪明一点了,谁知道还是傻姑娘一个。我为什么会在这?我要不是喜欢她,要不是见不得她受苦,我才不管她的死活呢!” 书呆子这最后几句说的再明白不过,红豆也总算是听明白了。双手搅了搅衣袖,小脸一片通红。 天花是什么病她也清楚,书呆子却不惧危险依然陪着她,可见真真是喜欢她的。现在想来,其实早先书呆子就已经说的挺清楚的,是她自己笨,领悟不过来。这会儿倒好,她像是惹他生气了。 犯错就要道歉!红豆握紧小拳头抬起头,红着脸羞涩道:“我……” “我们成亲吧。” “……啊??” 李云澜笑了笑,走上前把某个已经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丫头给抱入怀中。 “你可以再傻一些,再蠢一些,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你是红豆也好,黑豆也好,没关系,我都不在意。你想听故事,我可以天天说给你听,白天晚上,你听不厌,我就讲不烦。以后你可以跟你阿娘一样,开药铺学医救人,也可以和我***理学堂。总之你想做什么都随便你,只要你高兴,我都答应。” 李云澜松开红豆,双手扶着她的肩。认真道:“所以啊,你要是还喜欢我,我们就成亲吧。因为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书呆子的生命里,已经不能没有小黑妞了。” ------------ 第二十四章:报应不爽 书呆子那厢一表白,小黑妞乐得几天都合不拢嘴。桂婶自然乐观其成,毫不犹豫的就认定了书呆子这个准女婿。 小黑妞那一句因祸得福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虽经历了生死,却也明白了书呆子对她的爱。桂婶看在眼里,自然非常高兴有李云澜这么一个女婿。沐烟和沈离感情升温,也算有了自己的一个新家。 后山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大伙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下山回村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红豆看见李云澜站在一处发呆,才陡然明白他也有爹娘需要照顾,总陪着她待在这山上,着实也过意不去。 思及此,她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书呆子,是不是想家了?” 李云澜回过神望向她,淡笑不语。红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脖子。 “回去看看你爹娘吧。我听我阿娘说了,你娘来找过你,后来你不肯走,她很伤心的离开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气走她的,只是担心我和阿娘没人照顾。可现在我的病都好了,已经没事了。所以啊,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我——” 李云澜有些犹豫,一方面心里确实是放心不下家里爹娘,而另一方面又担心红豆和桂婶。红豆大病初愈,虽说能蹦能跳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回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我们。再说了,不是有阿三哥哥和未央姐姐在这里么,他们也会帮忙照顾我们的。等再过些日子,我和阿娘彻底没事了,说不定也就可以搬回村子里住了。” 李云澜被说动,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我就先回去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来。等我们回村子的那一天,我就带着爹娘去你家提亲,然后我们就成亲。” “嘻嘻,嗯!” 红豆小脸儿泛红,使劲的点了点头。她是越来越喜欢书呆子了,做梦都想嫁给他。她性子急,做不来扭扭捏捏的样子,所以书呆子既然提出成亲,她自然乐呵呵的答应。 有了决定,基于礼貌,云澜也要跟桂婶说一声。桂婶闻言,和红豆的态度一样,实则也希望他回去看一看的。于是乎云澜开口跟他们暂时道别,准备下山回村。可踏出小木屋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见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瞧,居然正是他的娘。 林婶似乎也看见了云澜,忙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呼唤。 “澜儿,澜儿!” 李云澜步走上前扶住林婶,蹙眉疑惑道:“娘,你怎么跑这来了?” 林婶弯腰喘着气,显然这一路是急匆匆赶来的。桂婶和红豆原本是站在门口目送书呆子走的,谁料看见林婶出现。母女俩互相望了一眼,便好奇的走上前询问。 “林婶,你这是怎么了?” “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婶下意识的回了句,但抬头乍一见到桂婶时,忙拉着云澜往后退。可又瞧见桂婶身旁的红豆,不由愣了愣,怔怔道:“红豆?你、你能下床走动了?” “娘,红豆和桂婶都已经没事了。我正准备下山回去看看你和爹娘呢。” “没事了?” 林婶瞥了眼红豆,见她笑嘻嘻的活泼样,还礼貌的跟她问好呢。不由瞪大了双眼,不确信的拉着云澜的袖子又问了问。 “当真没事了?都好了?” “当真没事!若不然我哪能放心下山回去探望你们。” 云澜原本回这么一句,多半以为要被林婶责骂。谁料林婶听见他这么说,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一副非常高兴的表情。而且松开了他的衣袖,居然猛的拉住了桂婶的双手。 “那就好了,太好了!” 桂婶有些莫名所以,看了看云澜,又瞧了瞧红豆,最后把目光定在林婶的身上,有些尴尬道:“林婶,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桂婶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林婶紧紧拉着桂婶的双手,神色焦急。云澜扶着她的肩,安抚道:“娘,你别激动,有什么事慢慢说。” “对对,林婶你别激动,我们进屋说吧。” 红豆也开口安抚,林婶瞥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答应了。 三人回到小木屋,沈离和沐烟站在一旁围观。红豆倒了杯水递给林婶,略带歉意的说,地方简陋,只有水没有茶,望见谅。 林婶摇了摇头,心知眼前的小黑妞就是儿子看中的姑娘,不由轻叹一声,颇为感慨。倒不是她不喜欢红豆,只是没料到儿子到最后会选择她罢了。 “林婶,是不是村子里发生什么事了?” 桂婶毕竟是过来人,心眼透亮,一问就问到了重点。林婶又是一声叹息,开口道:“可不是么!” 说及此,她不经意的抬头瞥了沐烟一眼,才接着道:“这事的源头,就是村长家的喜梅丫头。自那天晚上我们回去后,听说那丫头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待在房里。她对澜儿的那点心思,村子里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所以眼看着澜儿坚持留在山上不走,她肯定生气。” 听到这里,红豆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愧疚。而云澜倒是坦然的很,对小黑妞笑了笑,示意她不要多想。林婶没在意这小两口之间的眉来眼去,继续往下说。 “村长见她不出门,以为她还闹脾气。谁知两天过后,她还是不肯出来。于是村长不放心,就派人去看了看。可屋子紧闭,派去的人根本都进不去。村长无奈,只好自己端着饭菜送去,想试图安慰安慰她。到最后喜梅让他进去了,可村长打从喜梅的屋子里出来,整个人就变的不对劲了。” “怎么?遭报应了?” 沐烟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一想起那天晚上喜梅说的话,她这会儿都觉得很火大。不想她句话说完,林婶竟咽了咽唾沫,心有戚戚的望了望她。那天晚上她也在场的,当时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这位姑娘……莫不是真是神仙吧?这金口玉言,说的真叫一个准呐!” ------------ 第二十五章:天理昭彰 “真遭报应了?” 沐烟讶然,她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就是看某人不舒坦,有些幸灾乐祸罢了。 “是啊。” 林婶点了点头,唏嘘感叹。“不过这报应不止在她一人身上。村长是在田里干活时晕倒的,桂婶又不在村里,几个村民便只好先把他送回了家。他家丫鬟过来伺候,见他一身汗,便端来水先替他擦洗。村民们好心帮忙,可谁料掀开了袖子,才看见手臂上发了好多水痘。” “什么!?”桂婶一惊,显然没料到村长也会染上天花。 “哎,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精明,因为好久没看见喜梅丫头,所以就问了一句喜梅在哪。丫鬟被吓坏了,伸手就指了指喜梅的房间,几个村民走过去敲门,里面没人应。” 林婶越说脸色越发难看,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桂婶你也知道,村长家媳妇死的早,他也没续弦,所以家里除了几个丫鬟外,就只有他和喜梅两个人。村民们担心喜梅的状况,就撞开门闯了进去。屋子里没有人,床上的纱帘拉着,里面倒是有个人影。有眼疾手的当即走上前拉开帘子,就看见喜梅躲在被子里。问了几句,那丫头只浑身发抖不说话。那人也是好心怕她憋着,就拉开被子试图安抚她。可被子一拉开,喜梅尖叫一声捂住了头。袖子滑落,那双手臂上竟比她爹爹的水痘发的还多,不仅如此,连脖子上也是。” 沐烟一愣,万万没料到自己能一语中的。沈离在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尽是一副“得罪我家媳妇果然是没有好下场”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呢?” 桂婶有些坐不住,抬头望了望红豆。“林婶你是知道的,我家丫头一发病,大伙就都知道了。我怕连累你们,就连夜搬到了这半山腰来住。打从那夜起,也就再没有回过村了。” “我知道,我知道。” 林婶忙开口安抚,解释道:“你别急啊,我从没说过这事与你们有关。怕是这位神仙姑娘说的对,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喜梅那丫头确实心思狠毒了些,想来可能她那一晚回去后,就染上了天花。村长后来知情不报,多半也是为了保护她。” “那……你这次来是为了?” 桂婶迷茫了,听林婶说了这么多,还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来是想来看看我家儿子,顺道探探你们母女的情况。”林婶有些赫然的摸了摸后脑勺,惭愧道:“但这会儿见你们都没事了,自然就想请你们下山帮忙救人了。” “不救。” 一直保持围观态度不发表任何意见的阿三哥哥突然开了口,言之凿凿,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林婶既然来了,而且看见桂婶和红豆都没事了,哪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 她赔着笑望向沈离,试图劝劝他。可阿三哥哥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得动的人?照沐烟的话来说,那脾气,那个性,用高贵冷艳都不足以形容啊。 林婶审时度势,不稍一会儿就知道阿三哥哥这块铁板是绝对踢不动的。于是乎,当即转移目标,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桂婶和红豆,以及自家儿子这三个软柿子身上。 “桂婶啊,其实村长也不是坏人。他平日里也很照顾我们的,是不是?” “红豆,喜梅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她性子是坏了些,嘴巴也不饶人,但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对不对?” “澜儿,你也帮娘劝劝她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大家应该互帮互助才对啊。” 桂婶和红豆都是好对付的主,本来就是老好人一个,加上耳根子软,基本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打动。之所以犹豫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沈离之前那一句“不救。” 要知道她们母女的命算起来,就是沈离和沐烟救的。若不是他们跑遍了整座山找到霖风草,她们母女也不可能活得下来。所以这会儿沈离的话,她们多少也要听一些。这就造成了如今这么尴尬为难的局面。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沈离无视桂婶母女传递过来的眼神,径自又道:“当初你上山想带走李云澜的时候,怎么没替桂婶母女想一想?村子里的那帮人知道红豆染了天花之后,只顾着赶走她们母女,怎么不念着是同个村子的人多多照顾她们?至于喜梅姑娘,说起来就更加可笑了。那位姑娘何止是嘴巴不饶人?红豆还在屋子里喘着气呢,她就恨不得一把火烧死红豆算了,这就是所谓的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的感情么?” 沈离说的讽刺,林婶听的惭愧不已。沐烟有些不忍心,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沈离这才作罢,轻哼了一声后,淡淡道:“人都是自私的,当初你们那么做也有你们的道理,我相信桂婶也不会怪你们。只不过如今情况反过来了,村长和喜梅姑娘相继染上天花,如此发展下去,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有危险。救与不救,就全看桂婶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 难题又回到了桂婶身上,她愣了愣望向红豆,最后颇为尴尬的开口道:“说起来,我和红豆的命是阿三公子和未央姑娘救的,所以你们的意见我们自然是要听的。这样吧,云澜不算,我们四个各自决定,最后统一意见,如何?” 说完这话后,屋子里没人反对。桂婶便又接着道:“那我先说说自己的意思。我一把年纪了,对村子有一定的感情,对村子里的人也大多知根知底。对于村长,就更加了解了。我相信林婶说的,他们都不是坏人,把我们赶出村子,固然他们做的过分了些,但关乎性命之事,任谁都会先顾自己。所以啊,我是想回去救他们的。” 红豆抿了抿嘴,听桂婶说完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我病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喜梅就算在讨人厌,我也不想看见她死。唔,我跟阿娘的意见一样,也想回去救人。” 她们母女俩说完,就纷纷望向了沐烟。因为沈离之前就表过态了,已经无需再问,所以关键就看沐烟怎么说。 沐烟顿时颇感压力很大,她瞥了桂婶和红豆一眼,又扭头望了望沈离。最后咳了咳嗓子拐过沈离的手臂,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开口道:“哥哥,那个……要不我们就回去看看?” 此话一出,阿三哥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瞪她。最终抵不过小鱼干一脸“事成之后任你吃到饱”的表情,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 第二十六章:命悬一线 众人下山回村,刚进村子就把好些村民吓了一跳。他们不敢置信的望着桂婶和红豆,更甚者都在怀疑她们是人还是鬼。 林婶在旁大声解释,村民们这才一个个换了眼神,从不信到恐惧,又从恐惧转成了希冀。 “桂婶,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念天地,这就是人性的自私和虚伪。前一刻可以义正言辞的赶别人离开村子,后一秒也可以跟欢迎家人似的对他们嘘寒问暖。 桂婶毕竟年纪在那,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她笑了笑说了几句感谢之类的话后,就直接迈步朝村长家走了去。 桂婶是这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本以为她染上了天花会死在山上,而村长和喜梅丫头也会熬不住。可没想到她居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红豆丫头也活蹦乱跳的模样,似乎也完全好了。 村民们顿时像看见了希望,眼瞅着桂婶往村长家方向走去,就知道她多半是去给他们治病的。不由一个个跟上前,但最终还是怕被传染,停在了村长家的门口向里观望。 为了安全起见,林婶和李云澜也被拒在了门外。沈三王爷无所畏惧,迈着步子就准备跟进去,谁料沐烟伸手拦住他,也不准他进去。 “桂婶和红豆都染过天花,不会再被传染。我也染过,同样不怕,但你就不一样了。所以啊,你就和李夫子他们乖乖的待在这里等候吧。” 沈离都来不及反驳,就见沐烟留下他自己转身进了屋。他愣在原地细细的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沐烟到底是什么时候染过天花的? 村长和喜梅都染了天花,家里的丫鬟一夕间全部跑光了。村民们不敢靠近,又挨不过良心,最后便把他们父女分别关在房间里,一日三餐都送过来放到门口,也算尽人事听天命了。 桂婶先是去了村长的房间,让人打开门一瞧,就见村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桂婶忙走上前查探,发现还有呼吸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领她们进来的那个村民不敢进屋子,桂婶只好和红豆还有沐烟三个人把村长给抬上了床。桂婶坐在床边替他把了把脉,又探了探他的体温,发现他和红豆那会儿病重时相差无异。当即站起身拿出一株霖风草,让红豆去入药煎煮。 看完了村长,她们又去到喜梅的房间。打开门的时候,喜梅正背对着她们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众人见状,心甚宽慰,以为喜梅的病情要好一些,没她爹爹那么严重。可当她们走进屋,喜梅忽然回过了头。 红豆几乎是瞬间发出的尖叫,门外的那个村民吓的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沐烟倒吸一口凉气,饶是桂婶这种见惯了各种病症的大夫,都冷不丁颤了颤。 原因无他,是喜梅那张本还算清秀的小脸上,如今长满了水痘。她似乎不堪丑陋和痒痛,用手抓破了好几处。沐烟心有戚戚,不免唏嘘感叹。这人就算治好了,这张脸怕是也毁了。 “红豆?红豆!” 喜梅扫了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红豆的身上。她看见红豆似乎很是高兴,咧嘴笑的开怀不已。猛地起身冲上前抓住了红豆的手臂,一张脸上满是狰狞。 “你死了对不对?是你诅咒我的对不对?所以你现在过来看我笑话,看我变成这样你高兴了对不对!?” “不、不是的。我……” 红豆有些慌乱也有些害怕,但见喜梅这副模样,着实也不忍心推开她。 “瞧瞧你!死了也是丑丫头一个!可为什么那两个外来人护着你,学堂的孩子喜欢你,李云澜爱的偏偏也是你!即使你染了天花和你娘被赶到了后山,村子里的人虽然害怕,却还是忍不住都还在担心你们母女。我搞不懂,你到底有什么好的啊?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啊?” 看见喜梅有些癫狂的样子,红豆扶着她细声安抚道:“喜梅,没事的。你别这样,你哪里都比我好,真的。你乖乖坐好,让我娘给你好好看看。” 娘?喜梅顺着红豆的话抬头瞧去,当看见了桂婶时,她又笑了。 “桂婶,你也死了?你还是舍不得红豆,所以跟着她一起去了?” 这么说着,她又看见站在桂婶身旁的沐烟,不由笑的更欢。 “哈哈!还有你,居然还有你!你也死了,你们都死了吧!” 不对! 笑容戛然而止,喜梅四处张望了望,在没有看见沈离和李云澜后,猛地推开红豆,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阿三公子和云澜哥不在。他们没死!哈,他们没死!我去找他们,我要去找他们!” 话音一落,喜梅忽的就往门外冲了去。桂婶和红豆自然不会让她乱跑,一起伸手拦住她,沐烟也上来安抚,试图让她消停一些。可喜梅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开三人的束缚,直直朝门外奔去。 她这一脸的狰狞模样,吓的门口那村民连连后退,压根不敢去拦。桂婶急得不行,这要让她跑出去,事情可就麻烦了。 情急之下,一道黑影出现,挡住了喜梅的去路。她抬头瞧去,嘴角咧开刚准备说什么,就见来人抬手劈下,动作是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她就觉得后颈一痛,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正巧桂婶和红豆赶过来,扶住了倒下的喜梅。沐烟走上前抿了抿嘴,对来人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他干得好! 阿三哥哥表情淡淡,双手抱胸背靠门边,一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的酷拽模样。沐烟失笑,展开双手抱了抱他道:“我去里面看看情况,你就在这里等等吧。” 沈离也看见了刚才喜梅的情况,点了点头后让她小心些。沐烟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屋。 这时,桂婶和红豆已经把喜梅抬上了床,桂婶把了脉之后,连连摇头叹息。 “阿娘,是不是情况不乐观?” 小黑妞就是善良纯真,不管之前受过喜梅多少冷嘲热讽和白眼,这会儿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忧。 “嗯,之前听林婶描述,喜梅丫头自从发病以来似乎有心要隐瞒,所以一直没被好好照料。后来被村长发现后,父女俩竟一起瞒着村民。这样算起来,她其实一直活的担心受怕,这才造成如今这副样子。现在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几乎是命悬一线啊。” ------------ 第二十七章:齐心协力 “那可怎么办?” 红豆惊呼出声,喜梅固然讨厌,但也决计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啊。 桂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阿三采回来的霖风草就剩最后两株了,刚一株拿去入了药。村长的病情几贴药下去应该就能得到控制,但喜梅就难说了。她的脸上身上发出的水痘太多,还有许多被她抓破,我需要大量的霖风草,把它们另外入药捣碎敷在她的身上。希望如此一来,能有一些效果。” “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去采药!” 红豆急性子,听见还有救,立马就要去忙和。桂婶拦下她蹙眉道:“你以为霖风草长的到处都是么?当初为了救我们母女,阿三和未央费了多少功夫才找到的。再说了,那草窑在悬崖峭壁处,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去采?” 红豆闻言,撅着嘴不作声了。沐烟见状接话道:“那就让我和哥哥去找吧。哪个地方有哪个地方没有,我们大致都摸熟了。” “你以为经过那次事情之后,我还会让你去?” 沈三王爷站在门边冷冷出声,沐烟回身望去,瞬间咬唇垮下了肩膀。 桂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明白阿三公子爱妻如命,那时候是迫不得已,才让沐烟跟着一起去找药。现在情况变化,他自然舍不得媳妇再去受苦。可找不到霖风草,喜梅丫头绝对是没救了。如今之计,只有让红豆在这里守着,她自己去找。 打定主意,桂婶刚准备开口。就见沈三王爷像是早看出了她的意图,又忽的开口道:“其实找草药这种事,人多力量大。以前我们是被人嫌弃,没人理会我们,才不得已两个人到处奔波去找。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相信桂婶这次回来,村民们早把你们当成守护神了。所以啊,只要桂婶你开个口,有的是人去找霖风草。” “呃,这个……” 桂婶做事从来不麻烦别人,能自己动手都自己动手。可眼下情况不同,不能在麻烦沈离和沐烟去找草药,红豆也不能去,她也要留下来照顾喜梅父女。所以让其他村民去找,确实是最好的主意。 沈离瞥了桂婶一眼,摊开手道:“把最后一株霖风草给我吧,你留下来照顾他们,其他事情交给我。” 听沈离都这么说了,桂婶便拿出霖风草递给沐烟。沐烟接过来走到沈离身前交给他,沈离顺势就拉过她的手,竟朝她抛了个媚眼。 “此事还需要你帮忙。来吧,让那些村民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啊?” 沐烟莫名其妙,还在迷茫着呢,就被沈离拉了出去。他们一起走到大门处,门口围观的村民都还在。看见他们两人出来后,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又没人敢上前询问。 沈离和沐烟在台阶上并肩而站,他扫了众人一眼后,开口道:“村长和喜梅姑娘的病情很严重,这会儿桂婶正在里面给他们治疗。想必这会儿很多人都在好奇,桂婶母女是怎么痊愈的?我告诉你们,一来,她们心善,老天自然开眼。二来,碎云渊有一种草药,名为霖风草,它的药性正是克制天花的。” 说到此,沈离拿出霖风草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种草药一般生长在悬崖峭壁之处,很难发现,也不容易采摘。我们找到的不多,如今只剩下最后两株。一株刚拿去入了药,我手上的,就是最后一株。实话告诉你们,村长和喜梅姑娘的病情都很严重,单靠两株草药是绝对活不下去的。所以我想说的就是,你们要想救他们,就全部去找这种草药。如果不想救,那就让他们在屋子里慢慢等死。” 众人闻言,只稍犹豫了一会儿,就有人大声道:“救!当然要救!我这就去找草药!” “我也去!” “我也要去!” “还有我,我也去!” 一个一个都附和出声,让沈离不由扬起嘴角轻笑,心想这帮村民,倒还不至于完全无可救药。 “好,为了抓紧时间,我给大家指个路。” 沈离又开口道出这么一句,这让大伙不禁好奇了。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对碎云渊的地形再清楚不过,怎么这会儿还需要一个外乡人来指路了? 沈离不理会他们疑惑的表情,抬头见不远处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便对身旁的沐烟道:“烟儿,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沐烟心领神会,当即笑出了声。于是她拿过沈离手中的霖风草走下台阶,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那棵大树下。刚抬起手,树上的几只小鸟竟纷纷扑腾着翅膀飞下来。一只停在了她的手背上,一只停在了她的肩膀上,还有几只围着她不停的转。 众人惊讶出声,没料到更加惊奇的事还在后面。他们居然看见那神仙似的姑娘竟对那几只小鸟晃了晃手中的霖风草,然后开口说话。而那几只小鸟竟也安安静静的不叽喳了,像是在认真聆听。 “见过这种草药没?” “带那些人去采好不好?” “你们可要飞慢点,别把他们给丢了。” 沐烟说一句,小鸟们就叽叽喳喳一顿叫嚷,像是在回应她的话。最后一番交流后,沐烟走到村民们面前,笑着道:“这些小鸟会带你们去找霖风草,你们只要跟着它们走就行了。” 说完这话,沐烟一扬手,小鸟们扑腾着翅膀飞到半空。顿了顿后往前飞了一段路,然后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人。 村民们瞪大了双眼,一个个都惊呆了。有人好奇的想开口问什么,就听阿三哥哥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们早一刻找回草药,村长和喜梅姑娘才能越有希望活下去。时间不等人,你们想看他们死的话,那就继续拖。” “……” 村民们抿嘴缩了缩脖子,好奇心被打碎,只好步跟上了那些小鸟。说来也真真是奇怪了,那些小鸟飞一会儿停一会儿,当真是听从沐烟刚才的话,怕飞的太那些村民们会跟不上。 于是乎,这一路上村民们一边赶路一边都在讨论,这未央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之前她对喜梅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喜梅丫头果真就遭报应了。这会儿居然还有与小鸟通话的本领,长的又那么漂亮。难不成……真的是仙女下凡? ------------ 第二十八章:醒 村民们齐心协力,采到了不少霖风草。之后又有一些人主动要求帮忙煎药,帮忙打水,煮饭之类。到最后,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置身之外,都在默默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般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之后,得不到一丝丝回报,那多半会让人绝望。但整个碎云渊上下都在努力着,许是这份团结也感动了上苍,所以在三日后的清晨,村长睁开了眼睛,终于苏醒过来了。 这个消息无疑让整个村子的人都陷入了喜悦之中,而村长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他身为一村之长,肩负着责任。却因为偏袒自家女儿,对大伙隐瞒了病情,直到自己也染了病倒下。 有人说,但凡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都对人生有了不一样的领悟。村长亦是如此。他拉着桂婶的手痛哭流涕,一把年纪的人了哭的跟个孩子似的。身子还虚弱着,就冲动着下床要给桂婶磕头认错。 他骂自己不是人,说自己这是遭了报应。身为一村之长应该对每个村民负责,他赶走桂婶实则做的也对,不对的是,他不应该对桂婶母女不管不顾。 桂婶是老好人一个,尽管之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这会儿只稍村长几句话就一笔勾销不在乎了。倒是还回过头安慰对方,让他别在意那么多。 待得村长情绪平复了一些,就问起喜梅的情况。桂婶摇了摇头,见村长立马露出惶恐的模样,不由连忙解释道:“村长别急,喜梅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她的病情比较严重,加上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所以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我去看看她。” 村长关心女儿的情况,迫不及待的就要起身去看看。桂婶拗不过他,只能扶着他一起去喜梅的房间。 红豆和沐烟都在房间里,捣碎了霖风草入药,正替喜梅敷着手臂。看见村长进来了,便很知趣的让开了位置。 村长走到床边坐下,看见喜梅那张几乎是毁了的脸,不由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媳妇去的早,他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把这个丫头拉扯大。从小疼爱的紧,所以才养成了如今刁蛮任性的脾气。 他其实知道女儿这性子不好,无奈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舍不得骂更别说打了。他知道丫头喜欢李云澜,不过云澜那孩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她。以至于后来李云澜坚持留在山上照顾桂婶母女时,丫头才会那么生气,说出那些恶毒的话来。 现在报应来了,丫头一下山就染了天花,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帮忙瞒着,谁料到最后自己也被传染。好在桂婶不计前嫌还肯帮助他们,只不过丫头染病太久,就算能治愈,容貌已毁,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能不能挺过去。 “丫头啊,你醒来看看爹爹吧。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爹爹都会一直陪着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忍心抛下自己的生身父母。喜梅即便再任性再恶毒,对自己的爹爹向来是敬爱有加的。 时间又过去几日,喜梅终于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正在为她擦药的红豆。她以前最痛恨的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红豆,可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偏偏就是红豆。 所谓命定轮回,不过如此。她躺在床上不作声,就这么默默的看着那个她一直嘲讽的丑丫头。见那丫头认真的捣着药,额头渗出汗水也顾不得去擦。小心翼翼的卷起她的衣袖,替她擦着药。一边擦一边嘴里还嘀咕着,说“你醒过来吧,村长可担心你了。我和我娘也担心,大伙都担心,书呆子也担心。” 她不知道她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是不是都是这个丫头在照顾她,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蠢话。她只觉得这会儿心里闷闷的很是难受,嘴巴干的厉害,眼睛却湿润一片。 “水……” 终于,她开口出声。紧接着能明显感觉到那正在替她擦药的丑丫头身子一怔,猛的站起身睁着一双大眼傻愣愣的盯着她瞧。直到确定她是真醒了,才咧开嘴笑的跟个小疯子似的奔出了门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阿娘!喜梅醒了,你过来看看!” 瞧!又丑又蠢,她都说了要喝水,那丫头却跑出去喊她的阿娘。真搞不懂李云澜到底喜欢她哪里? 喜梅躺在床上默默的想,想她之前一直搞不懂的问题。而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懂。只不过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或许李云澜就是喜欢红豆那样的小傻子,或许他们两个在一起,才真的比较幸福。 思及此,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昏迷之前她已经照过镜子,就因为看见满脸的水痘,才会被刺激的神智癫狂。这会儿苏醒过来,忽然豁然开朗。不过一张皮囊,她长的比红豆漂亮,却依然夺不走李云澜的心。所以镜花水月,释怀看开就好。 桂婶和村长赶过来的时候,正巧就看见喜梅躺在床上摸着脸发呆的模样。桂婶怕她想不开,赶紧上前劝慰道:“喜梅啊,你别担心,我用霖风草入药让红豆替你敷在水痘上,待这些水痘结疤脱落后,虽说不能完全消除,但至少能淡化一些,等日子久了,还是有可能恢复如初的。” 村长也忙跟着附和点头。“是啊是啊,丫头不怕。在爹爹心里,丫头永远是最漂亮的。” 喜梅失笑,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吓坏了桂婶和村长。只见她侧过脸望向他们,眸光闪烁,神色异常平淡,完全与往日那个趾高气昂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不怕,我也不担心。桂婶,对不起,之前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红豆,对不起,总取笑你是个丑丫头,其实你除了黑一点之外,还是挺好看的。爹爹,对不起,这么多年来,一直任性胡闹让你费心了,以后女儿好好孝顺你,再也不给你添乱了。” ------------ 第二十九章:皆大欢喜 喜梅那边一认错,心态放宽之后,一切都开始慢慢转好。 眼看着村长和喜梅两人都平安无事,村民们顿时高兴不已。不仅把桂婶母女视若恩人,甚至连沈离和沐烟这两个外来人,他们都认为是上天派来拯救碎云渊的神仙。 为了防止天花仍会传播,桂婶让每个村民都喝下了霖风草入药煎煮的汤药。一旦谁出现发热咳嗽气喘的症状,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之后又过去一周时间,村民们都平安无事,没有一人被传染。村长感触良多,义正言辞的对大伙保证,以后团结一致,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人的生命。 由于几个人的重生,大伙都决定要大肆庆祝一下。于是择日不如撞日,当天晚上村民就都聚在一起,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作为聚会的焦点人物,沐烟早早就被好些小孩子围了起来。一个个仰着天真的小脸,问她是不是神仙?问她是不是真的会跟鸟儿对话? 沈离冷着一张脸站在旁边,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大着胆子过来搭讪的漂亮姑娘。他也不是讨厌孩子,只不过看着沐烟被他们围着,感觉非常的不爽。无奈赶又不能赶,更不能动手打人。到最后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见沐烟笑的开心,遂也扬起了嘴角,甚感温馨。 而书呆子李云澜平日里一向斯斯文文的样子,岂料竟趁着这场聚会,当众向红豆求婚,并举手发誓对桂婶说,一定会好好照顾红豆,不会让她受一点儿苦。 桂婶本来就喜欢李云澜,这会儿见他居然这么胆大,顿时笑不拢嘴,点头答应了。可怜的小黑妞却愣在当场回不过神,耳边听着村民的起哄声,脸红的都滴出血来了。当真成了名符其实的小红豆。 云澜的双亲也是乐见其成,尤其是林婶,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待红豆几乎比自己宝贝儿子还要好了。紧紧拉着她的手,怎么看怎么欢喜。 瘟疫之事闹的人心惶惶,碎云渊的村民们已经心惊胆颤的过了好些日子。这会儿既然见证了李云澜的求亲一幕,便一个个都催促着他和红豆尽完婚,也当是坏事散尽好事将来,权当图个好彩头了。 李云澜是赞成的,关键就看红豆的意见。红豆傻乎乎说都听他的,村民们就开始翻黄历选日子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嫁女儿或者娶媳妇呢。 时光飞逝,眨眼间又是一周过去。书呆子和小黑妞在全村人的期盼和祝福声中终于举办了婚礼。敲锣打鼓,热热闹闹。 红豆披上盖头要上花轿的时候,抱着桂婶痛哭不已。桂婶也是热泪盈眶,毕竟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任谁都舍不得。不过好在嫁的不远,就在同个村子里,以后也能常常见到,所以为了不延误吉时,便抹了抹眼泪催促红豆赶紧上轿子了。 整整一天,碎云渊的人们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包括沐烟和沈离。阿三哥哥看见书呆子的婚礼举办的这么隆重,顿时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他和沐烟在这小村子里成亲的时候,除了桂婶母女,什么亲朋好友都没有。没有花轿,没有喜娘,就简简单单的两人拜了个堂。 沐烟见他望着来往人群蹙眉沉思的模样,笑着挽过他的手臂,半靠在他的肩上。沈离以为她也在感触,不由开口道:“以后我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沐烟噗哧一声,笑的好不欢乐。“你可别补了,算起来我们都已经成了两次亲了。我啊,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沈离心神一荡,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紧紧抱住。得妻若此,夫复何求。真想就这么和她一起在这崖下小村庄里过一辈子。无奈……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当晚,不少村民要闹洞房,都被桂婶和林婶拦了下来。这两家母亲可都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是给别人胡闹的? 众人抗议,询问村长意见。村长吱吱唔唔实在为难的很。最后还是书呆子的爹爹站出来,一番“高谈阔论”之后,村民们跑的跑散的散,再也没人敢嚷嚷着闹洞房了。林婶捂着嘴偷笑不已,想她家老头子这念叨的功夫,杀伤力可强悍的很呢。 隔天,因为瘟疫一事,桂婶家药铺里的药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沈离早早就起床上山帮忙采药,桂婶和沐烟就留在铺子里整理剩下的药材。 红豆嫁去了书呆子家,药铺里就只剩下桂婶一个人了。沐烟虽然自早上起床就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装作没事人似的帮着忙。 于是桂婶光顾着忙手上的活,也没怎么注意她。直到听见砰地一声闷响,才发现沐烟竟然昏了过去。这一下可把桂婶吓得不轻,忙奔上前扶起她,伸手就探了探沐烟的脉搏。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桂婶的神情从紧张变成惊讶,从惊讶变成惊喜。忙扶着昏迷的沐烟去床上躺好,等待沈离的归来。 日落西山,沈离还没有回来,沐烟就已经醒了。她摸了摸脑袋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正巧桂婶端着汤药进来,看见她要下床,忙走上前拦住。 “未央,你躺好,别乱动。” 沐烟有些莫名其妙,怔怔的被桂婶又扶上了床躺好。桂婶见她傻呆呆的样子,不由咧嘴直乐呵。她这么一笑,沐烟就更加茫然了。 “桂婶,我最近头昏沉沉的,也很容易犯困,你能帮我把把脉么?”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近来沐烟确实有些不舒服。她本来是想瞒着的,不想让沈离担心。但今个既然被桂婶发现了,她干脆就说出来问一问。 桂婶闻言又笑,一双和红豆如出一辙的眸子此刻几乎弯成了一条缝。 “已经替你把过脉了。” “怎么样?是生了什么病吗?” 看见沐烟紧张的样子,桂婶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抚上了沐烟的肚子。 “不是生病,是这里面啊,多了个小家伙。” ------------ 第三十章:新的生命 “小家伙?” 沐烟花了好半晌功夫才总算消化桂婶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嗯!”桂婶早把沐烟当成了自家女儿看待,所以这会儿也同样高兴着。 “哈哈,瞧你这个傻样!不过我估计待会儿等阿三回来知道后,多半也会跟你一个样的。” 想着那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男人,露出呆傻表情的模样,连桂婶这一把年纪的人了,都耐不住好奇的性子,想迫不及待的看看了。 沐烟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摸着肚子高兴的笑着。听见桂婶这么说,她也已经忍不住在想,沈离知道她怀了孩子,该是什么表情呢? 陡然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因为冯紫莹和方碧玲嫁去王府有些年头了,可却没有替他生下一个子嗣。这不得不让她产生怀疑,是不是阿三哥哥那方面能力不行? 心中有疑问,她就忍不住去问了沈离。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她错怪阿三哥哥了。 阿三哥哥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他没有子嗣,是因为他不想有。娶冯紫莹和方碧玲进门,完全是遵照他父皇的意思。他乖乖听话的娶进门,但子嗣这个问题,就全凭他自己的意思了。 记得当初阿三哥哥一本正经的说完之后,一把搂过已经“奄奄一息”的小鱼干,俯身在她额头落下碎吻。露出从不在人前展示的温柔笑容喃喃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沐烟一直记得这件事,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她认为孩子这种事,全部随缘。如果怀了,那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生下来。如果怀不上,那也无所谓。 所以如今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算是个意外惊喜。是她和沈离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会用生命去保护去疼爱。 桂婶转身望了望窗外的天,倒是比沐烟更加着急期盼沈离的归来。 “太阳都下山了,阿三怎么还没有回来?” 沐烟失笑,知道桂婶也是想迫不及待的分享喜悦。“药铺的药材都用光了,他肯定是为了多采一些。不急,总是要回来的,我们慢慢等就是了。” “哎,只能如此了。” 桂婶无奈轻叹,告诉沐烟她之所以会晕倒,大概是这几日都在忙碌瘟疫的事,所以没怎么好好休息。于是在嘱咐她一定要多休息后,起身出去准备晚饭。 刚一出门,就听外面有人喊她。这个时辰了,还有人过来药铺找她。桂婶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又有人染了瘟疫,忙奔到前屋询问情况。 来人是村子里放牛的牧童,桂婶一见他,顿时松了口气。这小牧童是个孤儿,但同个村子的人相互照料,一人给口饭吃,也把他养大成人了。他也懂得感恩,平时在村子里放放牛传个信。日子久了,就成了专门跑腿的信差了。 “桂婶,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未央姐姐。” 小牧童笑的腼腆,似乎有些害羞。桂婶接过信封还没来得及询问呢,就见他一骨溜儿的跑远了。 不是瘟疫就好…… 桂婶舒出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让小牧童过来送信的,但还是走到了沐烟的房间,把那封信交给了她。 “给我的?” 沐烟接过,明显比桂婶还要惊讶。要知道她在这村子里认识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最近才跟村民们有所沟通的,谁会写信给她呢? “嗯。” 桂婶点了点头。是放牛的狗娃儿送过来的,我都没来得及问是谁让送的,他就跑走了。你拆开来看看吧,应该就知道是谁写的了。 沐烟听从桂婶的话,撕开封口取出了信。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别来无恙。除了这四个字之外,再无其他,连署名都没有。 沐烟是当着桂婶的面撕开信封的,所以也没打算瞒着她。桂婶虽然只是一介村妇,但身为大夫,自当识字。她瞥见那白纸上的四个字后,颇感惊讶,说是这字写的极好,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能写得出来的。 她这一番评语说的诚恳,抬首间就见沐烟脸色变的苍白。桂婶心惊,忙关切的出声询问。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沐烟在雪国皇城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对某个人的笔迹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看过一二。 是啊,这字确实是写的极好。就跟那写字的人一样,都是上上之作。只是……这碎云渊怎么会出现那人的笔迹? 似乎是为了印证沐烟心中所想,此时门外竟然响起一串脚步声。桂婶担心沐烟,还没察觉。可沐烟却听的真真切切,额头渗出冷汗,心跳都开始加。 “未央?未央你怎么了?别吓桂婶啊,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 桂婶还在担忧询问,就听门口处陡然响起一陌生的声音。 “原来你现在的名字,是叫未央啊~” 这声音桂婶听的陌生,未央却是熟悉的。熟悉到她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门口处的红衣男子笑的妖娆,很容易就迷花了人的眼。桂婶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有些结巴道:“这、这位公子是?” “是来接你身后那位姑娘的人。” 说完这话,苏莫邪就迈步走进了屋,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似的。桂婶也没拦他,下意识的就以为他是沐烟的什么朋友。 “啧啧,小半年不见,你倒是长的越发漂亮了。看来你和沈离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嘛~” 苏莫邪扫了眼屋子环境,才把视线定在了沐烟的身上。见她不说话捂着肚子,眼神一凛,心思涌动。 “那一日我回去后,跟飞絮说了你们掉下悬崖的事。飞絮很难过,根本不相信你们会死。所以我也抱着一丝希望,几次派人过来寻找。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你们果然还活着。” “你想做什么?” 沐烟满是防备的望着他,心里默默祈祷沈离这会儿可千万别回来。 ------------ 第三十一章:旧人重逢 “哈~你别这么紧张嘛~” 苏莫邪笑的肆意,干脆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微微倾过身子靠近沐烟,语气暧昧道:“你知道的,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你。可惜啊,不知道是我运气不好,还是我那亲爱的弟弟当真有神明庇护,他居然不在这里。也罢,有了你,我也不怕他能跑到哪里去。” 说着,苏莫邪忽然伸手抓住了沐烟的手臂。沐烟挣扎着想要挣脱,此时桂婶也看出了端倪,欲过来帮忙,却被苏莫邪冷冷一眼瞪的愣在了原地。 “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屋外顿时走进来两名士兵。沐烟大惊失色,忙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莫邪勾唇一笑,眸子里漾着嗜血的光芒。“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所以你要么自己乖乖跟我走,要么我杀了这个妇人带你走。两条路,任你挑选。” 苏莫邪敞开怀抱,说的大度。沐烟咬了咬牙望向桂婶,终是握紧了双手做了决定。 “好,我跟你走。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没问题。”苏莫邪点了点头,当即答应下来。“我对山野村妇的性命,其实没有多大兴趣的。” 沐烟冷哼一声,起身下床。桂婶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看清了这红衣男子不是好人。眼看着他要带沐烟离开,不由激动道:“未央,你不能走。阿三他……” “桂婶!” 沐烟打断她的话,走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阿三要是回来,你就说我去看红豆了,暂时别告诉他。等过些时间,你再告诉他,就说我被穿红衣服的男人带走了。” “为什么?” 桂婶不明,不是应该立马就上山告诉他么?这样一来,还可以和村民们一起去救她。 沐烟摇了摇头,不想多做解释。“阿三的身份比较复杂,他是万万不可以出事的。所以我怕他一听说我被带走了,就会激动的去追。你等些时候告诉他,到时候他就算想追也多半追不到了。这样待他冷静下来,就会想出万全之策去救我。” 沐烟仿佛看透桂婶的心思,便又叮嘱道:“这个红衣男人不是你们能招惹的起的,所以千万不要让村民们去救我。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对谁都不要说,只要告诉阿三一个人就可以了。” 说及此,沐烟拉过桂婶的手,深深望了她一眼。从见到苏莫邪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与世无争舒坦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一切果真如李云澜所说,他们终究是要离开的。只不过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离开。 “桂婶,这些日子多谢你和红豆照顾了。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倘若还有机会,我定会回来好好报答你。” 桂婶也不是糊涂人,听出了她话里的诀别之意,当即红了双眼,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傻姑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忘记你们也对我们母女有救命之恩么?我、我真是……总之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到,你要好好的,要等到……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放心吧。” 沐烟怕苏莫邪不耐烦,也怕沈离会在这个当口回来,遂拍了拍桂婶的手背后转身就走出了屋外。屋外站着一队士兵,有些人还认识她,见到她后竟礼貌性的唤了声“忘忧姑娘”。 沐烟没有作声,也没有回应。这个名字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所以她恍若未闻,径自朝前走去。苏莫邪紧跟在她的身后,当真没有为难桂婶,命令全部人撤退。 在他们走后不久,沈离就背着草药回来了。而他竟然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一个与他容貌有些相似的俊朗少年。 “三哥,原来你和木头就住在这儿啊~” 桂婶听见那少年喊沈离三哥,沈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接着放下了药篓,见到她后开口第一句,便是问未央去哪儿了? 桂婶愣了愣,开始有些犹豫。她一方面想遵守与沐烟的约定,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替沐烟担心。毕竟她肚子里可怀着孩子呢,这要出个什么事,她的罪过就大了。 “桂婶?” 沈离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声。此时,站在他身旁的俊朗少年忽然笑着道:“是不是在房间里偷懒睡觉呢?嘿嘿,我去看看!” “阿彦,别胡闹。” 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家,沈离轻声斥责。沈彦只得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不敢乱闯了。 桂婶犹豫半晌,终是挨不过良心,绞着双手激动道:“阿三,出事了。未央被一个红衣服男人给带走了。” “什么!?” 沈离和沈彦兄弟俩齐声惊呼,桂婶口中这红衣男人是谁,他们心中再清楚不过。 沈彦一拍手掌,愤愤道:“我就说今天在山上草丛里看见了鬼祟的人影,问那些士兵,一个个都跟我说没看见,害的我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想到居然会是苏莫邪那帮人!” 沈离定了定心神,心里默默分析了下现今情况,开口道:“阿彦,你此次来带了多少人马?” 沈彦摇头,“不多,也就十来人的样子。你失踪一事父皇一直瞒着,没敢公开。所以怕秘密泄露,我也是偷偷带人过来寻你的。” 话音一落,沈彦顿时明白沈离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遂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三哥,怕什么!别说只有十个人,就算只有我们兄弟两,也要去把木头救回来!” 沈离冷哼一声,斥责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鲁莽行事,只会造成更糟的局面。你多大的人了,为什么总是不听?” “我不管!木头落在苏莫邪那妖孽手上,我着急,我就得去救他!” 但凡牵扯到沐烟的事,沈彦就越发焦躁不安。沈离一甩衣袖,怒气陡升。“难道只有你着急?难道只有你想救她?你认为你单枪匹马冲过去,一定就能救回她是不是?你觉得苏莫邪就毫无防备的在那里,等着让你逞英雄呢是不是?” “我……” 沈彦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离也不在跟他啰嗦,跟桂婶道别后转身就走。 “三哥,你去哪?” 沈离没有回答,兀自朝外走。他心里明白,只要出了这碎云渊,想救回沐烟就难了。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有先追上苏莫邪再说。如果在他们出碎云渊之前追上,那寻得好时机便可以出手。 但如果追不上…… ------------ 第三十二章:殊途同归 “父皇,儿臣回来了。” 御书房内,沈离欲下跪行礼。膝盖刚刚弯下,就被沈独逸伸手扶起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许久不见,沈独逸似乎显得又苍老了许多。毕竟是父子,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液,沈离即便对他有再大的误解,此刻也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儿臣有罪,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 沈独逸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你母后确实很担心你。她原本身子就不好,自你失踪之后,老毛病又犯了,每每夜晚都咳的厉害。现在你回来了,该去好好探望她的。” “儿臣知道了。” 沈离点了点头,暂时应下。接着话题陡转,说起了战乱一事。 “父皇,儿臣听七弟说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溟国东面,西面和南面,都被雪国攻破了不少座城池。唯有北面的岚城,依然坚固如初。儿臣失踪之后,岚城应该是由大哥驻守的吧?想来大哥也真真是有本事,不知父皇是否已经把兵权……” 说到此,沈离抬头望向沈独逸。沈独逸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笑了笑后回道:“你失踪一事我一直瞒着众人,并没有透露。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耀儿。说实话,他确实以你失踪为由,跟我要过兵权。” “哦?那父皇可给他了?” “你猜呢?” “……” 沈离汗颜,没料到这么戏剧性的三个字会从一向严肃正经的父皇口中说出。他倒不是不懂幽默之人,只不过沐烟被苏莫邪带走,溟国岌岌可危,现如今真心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 “何事?”沈独逸见沈离又转了话题,便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去。 “沐烟还活着。” “什么!?” 这个消息确实带给沈独逸不小的震撼,他蹙眉紧紧盯着沈离,似乎是在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 “还活着么?那她人呢?” “在苏莫邪手里。” “……” 问题越问越是糊涂,不过沈独逸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怪不得他此次重新见到沈离,总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如今看来,可不就是跟重生一般么! 沈离不理会沈独逸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忽的撩起袍子跪在了他的面前。 “父皇如果还没有把兵权交出去,那么就请父皇依然把兵权交给我。苏莫邪带走沐烟,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我。您应该知道沐烟对我而言代表着什么,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回她。必要时,我会答应拿岚城作为交换。” “哈哈!”沈独逸闻言不怒反笑。“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还让我怎么放心把兵权交给你?” 沈离淡定自若,从容不迫。“您把兵权交给我,最多只会赔一座岚城。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敌军猖狂下去。但您若把兵权交给大哥,我担心到最后会把整个溟国都给赔进去。” 沈独逸眼神一凛,挑眉道:“哦?好歹你大哥也守了岚城这么久,你就这么小看他?” “不是小看。” “那是什么?” “是什么日后父皇自然会知晓。我再重复一遍,这兵权,父皇是给,还是不给?” 沈独逸又笑,想他七个儿子中,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也就只有沈离了。真真是跟他母妃一个性格,冷漠又倔强,但无奈就是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好吧,就把兵权给你。不过我可先申明,岚城若是失守,溟国也多半不保。沐家丫头对你而言固然重要,但是此战你输不起。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失望。” “儿臣明白。” * 迷雾里,红衣男子和一名黑衣男子如鬼魅般紧跟在身后。沐烟拼命的往前跑,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那两个人。 忽然前方亮光乍现,沈彦如天神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高兴不已,连忙跑上前躲到了他的怀里。那黑衣男子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她想提醒沈彦要小心,可张开嘴才发现自己成了哑巴。而沈彦一直傻乎乎的对她笑,喊她木头,完全看不见身后即将扑过来的那个人,以及那人手上刺眼的银光。 她拼命的摇着沈彦的手臂,让他回过头看,无奈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她想拉着他一起逃,却发现脚下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衣男人扑到了沈彦的身后。鲜血四溅,沈彦在她面前倒下,坠入了红色的血狱深渊。 “姐姐,姐姐。” 噩梦惊醒,沐烟坐在身满头大汗。床边的人连忙拿过毛巾替她擦拭,她开口道了声谢,试着平复心情。她不知道怎么会忽然梦见沈彦,但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做恶梦了?” 那人又开口问,声音柔柔弱弱的,跟以往有很大的差别。沐烟抬起头望向她,点了点头。 “飞絮,梦境一般都是反的,对不对?” 柳飞絮一愣,笑着安抚道:“嗯,都是反的。姐姐梦见的所有不好的,都是好的。所有好的,那也是好的。” 沐烟被她逗笑,忽然拉过她的手握住。“飞絮,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 “自然是好的。”柳飞絮低头笑的淡淡。 这里是白城,雪国的皇城,沐烟熟悉的地方。大祭司墨云溪必须利用冰壁才能预测,所以她离不开白塔。苏莫邪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沈离失踪的这些日子,舍近求远,放着岚城不管,率兵攻破了溟国其余三面的几座小城池后,带着一干人等班师回京。只留傅青衡在边城继续驻守。 在失去楚寒这一员大将之后,雪国的士气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可见苏莫邪鼓动人心之术,到底有多么厉害。沐烟不知道他这次回京又在密谋什么,但总之绝对不是好事。 所以现今的状况就是,除了和小公主私奔的楚寒,以及驻守边城的傅青衡之外。苏莫邪回来了,柳飞絮回来了,墨云溪和墨云卿也回来了。而她沐烟,也回来了……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相同的地方,相同的人。不同的是,她已经不在是忘忧。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有着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为了这个孩子,她会安分守己的乖乖做一颗棋子。并且相信,就算剧本重演,那个人依然会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家。 ------------ 第三十三章:药 “沐姑娘,喝药了。” 有个侍女端着药走进来,本是想端到沐烟身前的,却被柳飞絮给喊住了。 “把药放在桌上就好,你可以出去了。” “陛下吩咐我要亲眼看着沐姑娘喝下去的。” “有我看着就行了,你下去吧。” “可是……” 侍女唯唯喏喏的说着,柳飞絮当即眉梢一样,冷笑道:“可是什么?是信不过我么?” “奴婢不敢!” “哼!好个不敢!”柳飞絮变脸极,那狠戾的眼神让沐烟瞬间想起以往在王府的时候。 “我当年伺候陛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现如今这皇城里的宫女一个个胆子都不小啊,是不是非得我把陛下叫过来,你才甘心啊?” 柳飞絮何许人也,当年肯自愿请命去溟国当细作,任人欺辱一直隐忍不提,可见其韧性极强。饱受风霜,经历过无数坎坷,这些阅历拿来对付一个小侍女,完全是绰绰有余。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退下。” 苏莫邪当初回宫的时候,除了众人熟知的那些人之外,引起最多话题的,无疑就是柳飞絮了。宫里有些宫女太监,还认得她。不过时间久了,人也变了,要不是名字未变,容貌没改,他们多半也想不起来。 这一旦被记起,那便有故事可说了。 有人好奇的问,那女子是谁?就立马有人回答:她你都不知道啊?那是和陛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陛下当初还是太子的时候,去哪儿都会带着她一起,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婢女。 又有人好奇的问,那怎么后来没看见过她呢?那人又答:好像是被陛下派去执行某个特殊任务去了。因为她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人,所以迫不得已只能派她去。她刚离开的那些日子,陛下一直都不怎么开心。现在既然人都回来了,想必是任务完成了。你没看见那天她是和陛下从一顶轿子上下来的么?除了大祭司之外,试问谁还有和陛下坐同顶轿子的资格?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柳飞絮的身份顿时被大家确认为,很有可能成为陛下爱妃的女子。所以即便苏莫邪回京后,什么都没说,什么名份都没给她,宫里的大部分人也已经把她当成贵妃看待了。 对于这件事,柳飞絮不解释也不反驳。她安分守己,从不过问任何事。苏莫邪来找她,她便好生伺候着,不来找她,她就一个人静静待着。如今沐烟的出现,倒是让她多了一个伴。不过真真说起来,她倒宁愿还是一个人。 平日里,她待人处事都很大度,从不给人摆脸色。算起来,今个算是第一次。所以一下子就镇住了那个小侍女。沐烟看在眼里,好奇她的表现,便问道:“妹妹为何动怒?她也不过就是听从苏莫邪的吩咐罢了。” 柳飞絮笑了笑,回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嘴脸。不过就是一副安胎药,有必要亲眼看着你喝下么?陛下也真是的,疑心病太重了。也不想想哪个母亲不疼爱孩子,难不成还担心姐姐你不要这个孩子么?” 沐烟闻言,顺势就抬手摸了摸肚子。那日她被苏莫邪带走,便马不停蹄的一路奔波。她不认得路,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只记得那是后山,想必碎云渊的出口果真还是在后山之中。 她没有追问苏莫邪是怎么找到出口的,因为她心里头很是难受。本来想隐忍着不说,担心苏莫邪知道后,日后又会多了一个威胁沈离的把柄。岂料最终她挨不过长途奔走,又一次昏了过去。 记得途中她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隐约感觉是在马车上。后来因为实在太困,便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便已经在雪国皇城了。 苏莫邪倒是还算善待她,不仅还像当初那般照顾她,又派了柳飞絮过来陪她解闷。知道她怀有身孕一事,也并没有多大动作。御医替她诊脉,说她身子虚,能怀上孩子已是不易,所以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能再生病,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 苏莫邪对于此事表现的很贴心,吩咐侍女每天煎一副保胎药,送过来给她喝下。她起初怀疑有诈,但实在想不出苏莫邪有任何一丝理由毁掉这个孩子。所以在喝了两次药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现象时,才安下心来。 前两次,她都是在那送药的侍女眼神注视下,喝下药的。想着这些下人也都是听从主子的吩咐,所以她也不甚在意。岂料飞絮似乎很是抵触,她为此有些不明。 在那送药的侍女走后不久,又有一名侍女端着药过来。 “柳姑娘,你的药煎好了。” 柳飞絮点了点头,“放在桌上就好。” 那侍女倒是听话的多,应了一声后,便放下药碗退出去了。 沐烟望着桌上的两碗药,疑惑道:“妹妹也要喝药?是生病了么?” 柳飞絮笑了笑,站起身走到桌前,端起一碗就喝了下去。因为背对着沐烟,正好挡住了桌子,所以沐烟根本没看见她喝的是哪一碗。当然,她也不曾怀疑过什么。 “最近喉咙总是不舒服,半夜咳的厉害,就让丫鬟煮了些药。正巧看姐姐你整天喝翌眉苦脸的,就想着干脆端过来陪你一起喝了。也当给你做个伴,是不是?” 这么说着,柳飞絮就端起另一只碗走到了床边,伸手递给了沐烟。沐烟失笑,感慨她难得也有这份心思,便接过药碗直接喝下了。 柳飞絮见她毫不犹豫的喝下,不由眸光闪了闪,接过空碗随意放在了一边。接着她拉过沐烟的手,眼光灼灼的望着她。 “姐姐,你放心,我会去求陛下,让他不要为难你。” 沐烟感激的摇了摇头,“不必了。他不惜亲自去崖下找我们,哪有可能轻易放手?只不过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以前他已经利用过我一次,这一次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没事的。”柳飞絮低声喃喃。“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们都会平安无事的回到三王爷身边的。” ------------ 第三十四章:琴 皇城白塔内琴声袅袅。自琴师墨云卿回来后,白城的百姓们又有幸听到了熟悉的琴声。墨云卿和墨云溪这对师兄妹,很受百姓们的爱戴。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是他们的憧憬和希望。一个是素手惊弦的儒雅琴师,每每听到他的琴声,就会觉得心里异常的安宁。 日子不曾改变,他们依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身在同座白塔里,却始终不能见上一面。 沐烟现在身在敌国,加上有孕在身,所以知趣的明哲保身不去理会任何事。在边城时,她曾有意要去帮助墨云卿,无奈事情有变。沈离的出现,夏韵之的离开,楚寒的受伤。她随沈离回到岚城,就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如今每日听见那熟悉的琴声,心中忧思,却不敢再去询问和探望。 好在身边还有一位知心人。对于柳飞絮,沐烟是丝毫没有防备的。倒不是说她没有防人之心,而是当初飞絮既然肯冒着危险,偷偷把小狐狸小白麟儿他们送出来给她,这份恩情她一直没忘,所以将心比心,她倒是宁愿去相信。 说起来,飞絮不过也是一可怜女子。做出来的伪装和善变,全部都是为了某个男人。试问如果身边有人保护,有人疼爱,谁还需要变的坚强和勇敢?一切都是被逼的,只是自己甘愿不甘愿罢了。 沐烟房里,柳飞絮见她听着琴声出神,不由摇了摇头开口道:“墨先生是个痴情人,只不过命运弄人,让他和云溪误会重重。本来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沦落到如今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地步。” 沐烟一愣,想起苏莫邪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柳飞絮和他一起去雪山里寻找墨云溪的。想来飞絮定然清楚那对师兄妹之间的事,遂好奇道:“他们的义父到底是谁杀的?墨先生一份心思只稍细细一想,任谁都看得明白。我不信墨云溪整天在白塔之上,她真真一点儿都感觉不出来。” 柳飞絮苦笑一声没有回答,沐烟知道她许是不能说,便不再难为她。墨云卿曾经跟她说过之前的往事,她其实也多少猜到了一点。 他们师兄妹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起因无非就是他们义父的死,以及墨云卿怎么也无法接受墨云溪的爱意,致使佳人心灰意冷,才终是离他而去。 他们当年住在雪山深处,目的就是远离人群远离是非。所以苏莫邪和柳飞絮的到来,无疑是一个意外。可墨老先生的死,就绝非是意外了。 若不是意外,那便是人为。墨老先生待墨云卿如亲生儿子,悉心照料长大,教会了他所有能教的一切。墨云卿性子温雅,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绝对做不来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怪就怪在,那把刀确实在他手上,他失去了那一晚的记忆。醒来时就看见墨老先生倒在血泊里,而杀人凶器,就握在他的手上。墨云溪推开门走进来,惊呼声彻底乱了他的思绪。他无从辩解,再加上惶恐不安,只能懦弱的逃走,不敢再露面。 墨云溪找了他许久,依旧没有消息。最终埋葬了义父,心灰意冷的随苏莫邪回了白城。此事便是两人当年分开的原因,时间越久,心结越重,再多的理由,也终是解释不清了。于是他们师兄妹才演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这件事根本就不难去判断。只不过那两人本来就有心结,后来因为义父的死,就更加深陷其中,没办法冷静的去考虑过往了。 想想看,如果杀人者不是墨云卿,那还会是谁?雪山深处不可能突然有外人入侵,所以杀人者必然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墨云溪?不可能!她如果是想和苏莫邪离开这里,根本都用不着杀人,直接走就是了。沐烟看得出,虽然墨云溪表面冷冷淡淡,实则还是喜欢墨云卿的。而墨老先生也当她是女儿照顾长大,她没有一丁点儿理由杀他。 所以答案很明显,不是苏莫邪,就是柳飞絮。这两人无论是谁,意图都很清楚,就是想嫁祸墨云卿,带走墨云溪。可能原本计划也不想杀人,无奈墨老先生阅尽沧桑,怕是早就看出他们意图不轨,欲从中阻拦。苏莫邪向来不是善类,于是干脆下手杀之。 沐烟不知道以前的柳飞絮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有胆子去杀人?恍然间,她陡然想起在王府里,有人送给她的有毒糕点。当时要不是小雪貂机灵,她怕是已经中毒身亡了。那一件事至今没有头绪,方碧玲只是个替罪羊,幕后真凶也没追查出来。 后来她猜到,这件事多半就是柳飞絮做的。柳飞絮也供认不讳,她有她的立场和使命。在边城重逢时,柳飞絮也承认过,她进王府就是为了除掉她。所以可想而知,柳飞絮为了某个人,几乎什么事都敢去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杀人! 思及此,沐烟心中一怔,抬头望向了柳飞絮。也不知是不是怀孕了,性情会有所改变,她的疑心病也重了几分。一边告诉自己,飞絮不可能害她。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下意识的去怀疑什么。 “沐姑娘,药给您端过来了。” “柳姑娘,您的药也煎好了。” 送药的侍女又端来了药,柳飞絮一步起身过去端。好像是烫着了手,赶紧放在桌子上捏了捏耳朵。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哎呀,好烫。” 打发走了侍女,沐烟连忙走上前拉过她的手看了看。柳飞絮笑了笑道:“瞧我,多不小心。都忘记是刚煎好的,顺手就去端了。” 沐烟白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鲁莽。低头一看,才陡然发现这两个碗,甚至这两碗药的颜色,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 “啊,这个是姐姐的,这个是我的。药凉了不好,姐姐还是喝了吧。” 沐烟有些混乱分不清,但柳飞絮倒是能分得清清楚楚的。她端起一碗吹凉了些后,小口小口的喝下。等放下碗之后,才发现沐烟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那药还放在桌子上,一口都没喝。 ------------ 第三十五章:战 “姐姐为何不喝?” 柳飞絮疑惑,沐烟低头望着桌上那碗药,微微蹙眉道:“你怎么能分清哪一碗是你的?哪一碗是我的?” “刚才那两碗药是我端进来放在桌子上的,自然能分得清啊。” 沐烟抿唇不语,依然不动。不能怪她疑心病重,而是最近这些日子,每一次喝药都是两碗药一起送过来,她的药总是柳飞絮端给她的,另一碗,则是柳飞絮自己喝下。以前她不曾怀疑,可今日看见这药碗和颜色,完全就是一样。就下意识的有些疑心了。 “姐姐难不成是怕我换了药,给你下毒?” 柳飞絮看出了沐烟的犹豫,挑眉一笑,却不曾生气。只见她伸手端起桌上的另一碗药,毫不犹豫的喝下了一口。 “妹妹你……” “这样一来,姐姐就放心了吧?” “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是我不对,错怪你了。” 沐烟见状颇为尴尬,果然是自己疑心病重了。她忙接过那碗药,吹了吹后一口气喝下了。柳飞絮笑着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并没有错。” 她拿过沐烟手中的空药碗放下,表情严肃且认真。“姐姐疑心是对的,你身在敌国,自当要多加防范。我一来不是姐姐的亲人,二来以往跟姐姐还有叙恨。所以你怀疑我,我一点儿都不会怪你。相反的,我认为你就应该处处小心提防。” 柳飞絮拉过沐烟的手握紧,忽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皇城内遍布陛下的耳目,包括姐姐你这屋子,所以有些话我不好多说。姐姐只需记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尽管顺着陛下的意。一切有妹妹在,三王爷放我回雪国,就是对我有恩,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 沈离回京不过两日,在请示过沈独逸和探望过夏天音之后,便和沈彦两人出发去了岚城。 大皇子沈耀消息倒是灵通,早早就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两人。见到了沈离后,皮笑肉不笑的寒暄打招呼。 “三弟,许久不见,过得可好啊?” 沈离拱了拱手,客客气气道:“承蒙大哥挂念,三弟过的还算安稳。只是这些时日三弟不在,守护岚城的重任全部压在大哥身上,说来实在是有些惭愧啊。” “哈哈,无妨无妨!”沈耀摆了摆手,笑的张狂。“这不正好向父皇证明,没有你沈离在,我照样能成大事么?” “大哥,你知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啊?” 沈彦在旁听不下去,忍不住插了句嘴。沈离抬手阻下他,一脸从容丝毫不生气。 “大哥说的是,七弟不可无礼。”三王爷一边说着,一边就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 “大哥这么能干,我回来之时就以为父皇早把兵权交给你了。谁曾想问起这事,父皇居然说没有。哎,想来大哥这些日子也很辛苦,所以弟弟便赶紧接管兵权过来帮你了。” “噗!” 沈彦一个没忍住,当即笑出了声。沈耀涨红着一张脸,脸色狰狞的恨不得把眼前这两兄弟给生吞活剥。 “沈离,父皇不过就是偏爱你。但大家走着瞧,苏莫邪一直按兵不动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这岚城若是失守,我看他还拿什么理由护着你!” 沈耀愤愤的一甩衣袖,转身离去了。沈离默不作声,倒是沈彦耐不住性子,嚷嚷道:“嘁!他嚣张个什么劲?三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岚城根本一次就没被围攻过。苏莫邪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居然派兵去攻打溟国其他三面小的城池。” “他可不是脑子有病。” 沈离扯了扯嘴角淡笑,“岚城易守难攻,有重兵把守。大哥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坐以待毙。苏莫邪不攻打岚城,是因为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父皇还稳当当的坐在金銮殿上,他可是昔日枭雄,别人都打上门了,他依然不慌不忙。所以苏莫邪也不敢轻举妄动。” “对啊!难不成父皇有什么不败的秘诀?” 沈彦很傻很天真的问道,很明显的遭到了沈离投来的白眼。 “父皇是只老狐狸,他这叫故弄玄虚,说白了就是吓唬人而已。可正因为如此,才恰恰能迷惑人。苏莫邪连破几座小城,目的就是为了探探虚实。无奈父皇不上当,所以他只能败兴而归班师回朝。”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苏莫邪故意在等他回来! “三哥,如今木头在他手上,我们应该怎么办?” “等!” “等?”沈彦一愣,他性子莽撞,最烦这个字。“又要等?三哥,我们为什么总是被动呢?为什么就不能直接打过去,把木头抢回来?” “抢一具尸体回来么?” “……” 沈彦闭嘴不敢在说,沈离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彦,我知道你关心烟儿,但苏莫邪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烟儿在他的手里,我其实比谁都不放心。枉费这世人总说我天资多高,事实上我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那……这一次又要等多久?” “不用多久。就算苏莫邪耐得住性子,也有人要按耐不住了。你要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那楚小将军就已经不容易对付了,还有一位傅老将军,怕是更加难以应付。” * 边城,傅青衡看着岚城的地形图,眉头紧锁很是严肃。 他年岁已大,余下的日子不多了。所以尽管苏莫邪临走时,嘱咐他一定不可轻举妄动。但他确实也按耐不住躁动的心。 从雪国大军出发开始,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光。他怀着复仇的心一路朝前走,却没想到居然就夺下了一座边城,离他定的目标还相差甚远。 沈独逸果然是只老狐狸,尽管三面城池失守,却依然无动于衷。那三面道路甚远,地形又不好,前去攻打不过就是探探虚实罢了。无奈老狐狸精明的很,像是早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而岚城防范甚严,却也不是攻不下。可苏莫邪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固守己见,不愿意攻打岚城。如今听说那三皇子回来了,苏莫邪抓了人质回到白城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 小皇帝还年轻,存了野心多年,所以耐得住性子。可他不同!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尤其是在经历过夜国小公主大婚那一次。那天他站在窗外吹了一夜寒风,看着烛火明亮的屋子里,那互相依偎的两个人,心头的怒火烧的他差点失了理智。 ------------ 第三十六章:逃 雪国皇城,一大早就收到了边城来报。说是傅将军私自带兵攻打岚城,结果中了敌方奸计,受了很重的伤。 苏莫邪闻讯后龙颜大怒,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带兵赶往边城查探情况。不过临走时,却也不忘交待看好沐烟一事,并吩咐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任何人都不能见她,包括柳飞絮。 他走后的第三日,柳飞絮用了些手段迷晕了看守的侍卫,步走进了屋子里。拉过沐烟的手就往门外走。 “姐姐,你跟我走。” 沐烟不明所以,待看见门口晕倒的侍卫,不禁恍然失色。 “妹妹,你疯了?你这么带走我,回头若是被苏莫邪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根本没打算让他放过我。” 柳飞絮说的决绝,似乎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其实本来她也在犹豫,一个是自己一直爱慕的公子,一个是好不容易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女子。她的立场不稳,很是为难,本是想双方都不招惹,照顾沐烟一日是一日。 却没料到,傅老将军的轻举妄动,让陛下那么生气。这场战事一爆发,沐烟的处境就危险了。她最终挨不过自己的良心,决定带着她逃走。至于她自己,贱命一条,早就无所谓了。 “妹妹,我对你没有恩情,你不必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沐烟停下脚步不肯走,她的处境她自己心里清楚,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拿飞絮的性命来换她的命。何况那可怜的姑娘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回家了,好不容易和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了。怎可因为她,把这得之不易的一切都给破坏。 “姐姐!你糊涂了么?”柳飞絮急得蹙眉,“趁着陛下不在城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楚小将军离开了,雪国已经损失了一员大将。如今傅老将军受伤,陛下不可能不做点什么去反击。三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从来不惧怕什么,但唯有你是他的软肋。对于这点,陛下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一次等他回来,你就再也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啊!” “可是我……” 沐烟还在犹豫,柳飞絮却抓紧她的手直接往外拖。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早就跟姐姐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平安的回到三王爷的身边。你别顾虑的太多,我不过就是想把自己完不成的梦,期盼能在你身上看见罢了。姐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陛下如果拿你和孩子去威胁三王爷,你认为三王爷会怎么做?” 沐烟被柳飞絮拉着往前走,根本就已经没办法去拒绝了。柳飞絮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走太。为了不让她犹豫,笑了笑,又开口道:“姐姐可能不知道,我永远都忘不了在边城的那个年夜,你穿着青衣在台上和陛下高歌,我在台下看着有多羡慕。在陛下的生命里,飞絮永远只是个配角。哪怕只是一场戏,飞絮都没有资格演陛下的心上人。” 说到此,柳飞絮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她稍稍顿了顿脚步,还没等沐烟察觉,就又往前走去。 “陛下天生是个戏子,只要他肯入戏,任谁都会被他迷住。可你没有,因为你心里住着人。三王爷的出现,让你感到惊讶。所以你可能并没有注意到,尽管他被那么多人围着,可眼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人。那个时候,即便陛下演的多认真,在我看来,也全都成了假象。三王爷到底有多爱你,你只要看一下他的眸子,就能彻底明白。” 可能是走的有些急,柳飞絮有些气喘,但沐烟却没有什么事。这皇城两人都熟悉,所以绕开人多的地方,走出去异常顺利。飞絮早早就安排了出城的马车,找来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太监驾车,自己和沐烟都坐进了车里。 守城的人都认得柳飞絮,更认得她手上那块苏莫邪钦赐的腰牌,所以并没有人敢拦阻,恭敬的让她出了宫门。马车一路行驶,直接奔出了城门。而直到这时,柳飞絮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一放下,柳飞絮突然就是一阵猛咳。她捂着嘴咳的厉害,沐烟忙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喉咙处一阵腥甜,柳飞絮生生咽下装作没事人似的抬首冲沐烟笑了笑。 “姐姐,我还忘了告诉你。那会儿我和三王爷在边城的时候,他因为失去了你,所以情绪很不对劲。或许是感触我和你的遭遇,他差点还把我认成了你。他对我觉得内疚,其实我都是咎由自取。我告诉他,我不是沐烟。他愣了愣后回答我,他也不是苏莫邪。” 心口处又是一阵痛楚,柳飞絮脸色开始泛白,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沐烟感觉自己和飞絮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心里下意识的有些不安,也没怎么注意柳飞絮的神色。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羡慕你的。从我自愿卖身进青楼的那一天,我的这一生就已经毁了。我就知道,我所有美好的梦想,都不可能实现了。而如今的陛下,也再也不是往日的公子。其实我爱的那个人啊,早就已经不在了。” 柳飞絮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沐烟终于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刚一句“妹妹”喊出口,就见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柳姑娘,后面好像有人追了过来。” 驾车的小太监在外面大声喊,柳飞絮蹙起眉头,都来不及抹去嘴角的鲜血,当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拉过沐烟。 “姐姐,下车。” “妹妹,你……” 柳飞絮已经来不及说那么多,拉着沐烟下车后望了望周遭环境,一边吩咐小太监驾着车继续往前走,一边拉着沐烟跑进了路旁的小树林。 “飞絮,飞絮你怎么了?” 雪国的气候不比其他地方,明明已经接近五月,却依然还是寒冷。沐烟说着话,嘴里还能呵出热气。她怕跑太急会伤着孩子,所以跟不上柳飞絮的步伐,看不见她的脸。但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更加担心。 不是说咳嗽么?怎么会咳出了血? ------------ 第三十七章:网 “她们去哪了?” 苏莫邪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奴、奴才不知。” 小太监曾经受过柳飞絮的照顾,很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即便此刻脖子上架着把刀,却依然守口如瓶,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陛下,刚才路过的树林里,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属下认为应该是柳姑娘和沐姑娘的,要不要立马去追?” 探子前来回报,苏莫邪眉梢一扬,微微低下身抬起了那小太监的下巴。这举动多少有些轻佻,何况还是对一个太监。但苏莫邪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还仔细打量了那小太监几眼。 “不急,她们跑不了多远。” 侍卫们退到了一旁候命,就见苏莫邪看了那小太监半晌后,才缓缓站起了身。 “看不出来皇城里居然也有如此忠心之人。也罢,今日之事本王不与你计较,你驾着马车在这里等候,回头估计还要麻烦你把那两位姑娘给送回去。” 苏莫邪笑着打趣,下了命令后,就带着一干侍卫往树林里走去。小太监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当即在心里默默祈祷,陛下果然是可怕之人,希望两位姑娘千万别被找到。 “飞絮!” 不知道走了多久,柳飞絮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沐烟忙上前扶着她,待看见她几乎失去血色的脸颊时,心里一阵惶恐。 “飞絮你到底是怎么了?” 柳飞絮张口想要回答,却没料终是压不住喉咙处的腥甜,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一下,沐烟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她扶着柳飞絮的肩,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柳飞絮打断。 “姐姐,我怕是走不动了,你自己一个人走吧。我没料到会那么就被追上,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找到。等追兵走了之后,你再继续走。往前不远处就会有个小村庄,这些银子你拿去,租辆马车继续赶路。当初雪国大军出发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的。所以后面的路,你应该知道怎么走。” 柳飞絮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沐烟。沐烟没有去接,依然扶着柳飞絮不动。 “飞絮你告诉我,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自她被苏莫邪带回白城时,柳飞絮就一直陪着她。每天说说笑笑的,根本没有一点儿生病的迹象。除了她说的夜间会咳嗽,需要喝些药之外。其余…… 药!药? 沐烟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双眼望向柳飞絮。柳飞絮知道她是聪明人,有些事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过来。眼见着她不说实话,对方就不肯走的倔强模样。柳飞絮只能无奈的轻叹一声,让沐烟扶着她靠坐到一旁的大树下。 “是药对不对?是那些药有问题对不对?” “嗯。” 柳飞絮点了点头,不再隐瞒。“我无意间听见陛下和那个侍女的对话,他让人在你每日服用的保胎药里下了轻微的毒。长久喝下去,别说孩子不保,连你都会有危险。陛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小心翼翼,我试过几次,都没有办法去换掉你的药。” 说到这里,沐烟已经大概知道了结果。她无语凝噎,怔怔的望着柳飞絮,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暗中监视,我也不能劝你不要喝。所以到最后,我只能想了个别的法子。我假装身子不适,请来御医诊脉。你知道的,宫里的那些御医就算没诊出病来,也会开个方子让你喝些药。呵~正好,我的目的也就是这个。” 想起一切都做的顺风顺水,最后也骗过了苏莫邪,柳飞絮不由微微一笑,竟感到有些自豪。 “我根本不用去看御医开的方子,我只要让陛下知道我生病了,我也需要喝药,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端到你房间里和你一起喝。那些暗中监视的人就算隐藏的本事再高,我就不信他们能看出哪碗药是你的,哪碗是我的。毕竟我连姐姐你都骗过了,还骗不过他们么?” “傻姑娘,你怎么能那么糊涂呢?” 沐烟红了双眼,因为之前自己还怀疑过飞絮,所以这会儿知道真相后,更加内疚不已。 柳飞絮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道:“我可不是傻,我也不糊涂。我说的吧,我只是太羡慕你了,并且打算一直羡慕到死。三王爷曾经把我当成了你,久而久之,我也觉得我就是你。所以啊,我所有未完成的梦,想要看见你帮我完成。我死不足惜,没有人会为我掉一滴泪。但你不同,三王爷可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要赶紧回去他的身边才对。” 沐烟摇着头,“不,我们一起走。我也对你说过,这世间这么大,还有接纳你的地方,还有肯疼爱珍惜你的人。我们一起走,你跟我去溟国,要是遇不上那个善待你的人,我就照顾你一辈子!我做你的姐姐,我给你一个家。你所有的苦我帮你担着,你难过伤心了还有我陪着你。谁说你死不足惜?谁说没人会为你掉一滴泪?你口口声声喊的姐姐是假的么?” 看见沐烟拼命想扶起自己站起来,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柳飞絮也不争气的落下了眼泪。老天爷还是善待她的,到最后了,还让她遇见了真心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姐姐,妹妹有你这番话就足够了,你赶紧走吧。” “不走!说好了一起走就一起走,我今天说什么都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走吧,走啊!” 柳飞絮本想推开沐烟,无奈自己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害怕后面追兵会追上来,心头一急,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沐烟惊慌失措,这种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苦的感觉,真真让她觉得不好过。 而这时,树林间一阵骚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声也随之响起。 “啧啧,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啊。不过就是这脚程有些慢,我还以为你们能跑多远呢,没想到一会儿就给我捉到了~” ------------ 第三十八章:忆 “苏莫邪!”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沐烟念出这个名字,心里从未有过的怨恨。 “解药呢?你救救她!” 苏莫邪耸了耸肩,瞥了眼地上的那人,丝毫不觉得在意。 “我为什么要救她?她瞒着我喝下了你的药,瞒着我带你逃走。这些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我没有任何理由救她。更何况……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沐烟站起身愤愤的握紧双手,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当真有人能这般冷血无情。 “我不懂,对你而言,我好歹算是颗棋子,不然你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把我带回雪国。在你没有跟溟国谈条件之前,理当善待我,怎么会对我下毒?” “哼!” 苏莫邪闻言冷笑一声,嘴角透着残忍之意。“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便告诉你。你和我那亲爱的弟弟,两人联手把楚寒给骗走了。这件事我没有追究,你们就真以为我有那么好心,会善罢甘休?” “骗走?” 沐烟也回以冷笑,对于这两个字相当嗤之以鼻。“楚寒和小公主本来就是两情相悦,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是你不怀好意在先,让楚寒欺骗小公主的感情。可没想到楚寒到最后真的对韵之动了情。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苏莫邪轻笑。“你尽管讽刺我,事实就是如此。我不否认楚寒对夏国小公主动了心,但是他向来知道分寸,懂得自己的立场和责任。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能爱什么人必须要放手。如果不是你一再插手管此事,如果不是沈离也去对他说教,他哪有胆子敢带着夏国小公主私奔?” 沐烟挑眉,“所以?” 苏莫邪勾唇一笑。“所以你们夫妻害我失去一员大将,我要你们孩子一条命相抵,不过分吧?” 沐烟咬着唇,气的脸色发白。第一次,她对苏莫邪又有了新的认知。从前她一直以为,人性本善,苏莫邪即便城府再深,野心再大,至少他也是为了雪国百姓,所以尚可理解。不过如今,她简直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妖孽,根本就不是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善? “我对你无话可说,我们之间的账以后慢慢算。反正我落在你手里,要怎么办都随便你。现在,请你救救她。” 沐烟指着柳飞絮,压下心里的怒气,诚恳的哀求着。苏莫邪闻言,这才又把视线移向了背靠着大树而坐的那个女子。 “我刚才说了,这毒是没有解药的。” 冷冷的声音传入耳,沐烟终究是忍不住,怒吼出声。 “苏莫邪!我们之间的恩怨不用牵扯到无辜的人吧?她是谁你知道吧?她为你做了多少事,为你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吧?你怎么能这么冷血?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呵~” 苏莫邪轻笑不作回答,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柳飞絮,神色不着痕迹的变了变。 “姐姐,你别这么激动,小心伤着孩子。” 要说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沐烟一个人情绪失控。苏莫邪向来那副模样,没有变化。而柳飞絮起初还有些惊讶,但早在苏莫邪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心灰意冷,不甚在意了。 “妹妹……” 沐烟又蹲下身子,紧紧握着她的手。本不想说,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就是你一直深爱的那个人么……是有多傻,才会爱上他?是有多笨,才会又回到他的身边?” “呵……是啊……” 柳飞絮扬起嘴角轻笑,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真的,原来一眨眼,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 “娘!娘!” 雪国的寒冬有多冷,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知道。雪国每年光是冻死的人,就不计其数。再加上食物贫乏,便出现很多孩子被丢弃的现象。 飞絮,便是其中的一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叫飞絮。 她不是孤儿,至少她还记得娘的模样,至少她还知道娘亲怀抱的温暖。可是随着她一天天长大,随着弟弟的出生,随着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艰难,在她再也看不见娘亲的笑容时,终于,她被丢弃了。 雪国每下一场雪,就等于多埋一层尸体。年幼的飞絮站在冰冷的街道上到处张望,还在等着那个说要待会儿过来接她的娘亲。尽管她已经懂事,尽管她已经猜到娘亲可能不会回来了,她还是固执的在等。 最后,娘亲没有等到,却等来了那个穿着华贵锦服的少年。只稍一眼,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所以当她日后想来问起,“公子当初是为何带我走的?”,那正躺在他怀里看书的少年随口就道:“因为被你当时那傻样给逗笑了。” 明显的一句戏言,飞絮却相信了。并且以为公子喜欢他的傻,所以很多事都藏在肚子里,故作不知。敛尽锋芒,甘愿做一个傻姑娘。 飞絮这个名字,便是公子取的。尽管知道这个名字只是公子无意间从书中读到的,她依然高兴了好几天。 公子喜欢抚琴,她跟在身边耳听目睹久了,便也学会一些。公子喜欢在树下看大雪飘落,她便也在旁跟着。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在外面站着。不稍一会儿,就成了活生生的一个小雪人。 她永远忘不掉那一天,公子见她被大雪覆盖,笑的无比开怀。那样尊贵的一个人,竟然不顾风雪,从树下走出来一边笑一边替她掸掉落雪。见她被冻的鼻子通红,小脸通红,便伸出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无法形容那双手有多温暖,只觉得心口滚烫,鼻子很酸,忍了又忍,却还是流出了眼泪。公子又笑,他说:傻丫头,哭什么?莫不是被冻傻了吧? 她闻言眼泪掉的更凶,公子有些慌乱,忙替她擦干眼泪。轻叹一身又道:哎,果然傻了。你说你要是一个人的话,多半活不下去。所以啊,以后就乖乖跟在本公子身边吧。只要公子有饭吃,就绝对饿不着你。 ------------ 第三十九章:家 呵~ 公子哪里可能会沒有饭吃.他是雪国尊贵的太子.受尽宠爱.放纵顽劣. 别人只当这个太子不学无术.放‘荡’不羁.但只有飞絮知道.公子看书的模样.是有多么认真. 公子是个天才.这一点她向來坚信不疑.同龄的孩子还在嬉笑打闹的时候.公子拿出雪国的地形图.指着那上面一座座城池告诉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以后都会成为我雪国的领土. 公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光彩.或许在别人眼里.以为他是痴心妄想.但在飞絮的心里.却从未有过怀疑. 她知道那不是梦.她知道但凡公子说的话.就一定能够实现.公子就是她的神.她敬仰.她憧憬.她追随.所以为了公子那个伟大的梦想宏图.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命. 雪国的冬天是寒冷的.却也是最美的.公子喜欢在漫天飘落的雪‘花’里舞剑.喜欢坐在树下抚琴.有时兴起也会拉着她一起小酌几杯.公子内心深厚不惧严寒.可怜她穿着厚厚的棉衣.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可她不怕.因为心里暖和着.只要能陪在公子的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 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她在公子的羽翼下无忧的长大.在所有宫‘女’羡慕的眼神中安然度日.那会儿她天真的以为.可以一辈子都待在公子的身边.因为是公子牵起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家.她要一直留在公子的身边.不会离开. 可惜啊…… “飞絮.多收拾几件冬衣.我们这一次要出趟远‘门’.” 公子年少时.就已经是名动雪国的绝‘色’男子.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蜕变的妖魅.不管是在哪里.只要人往那一站.就必然是最受瞩目的焦点. 公子说.她出落的也很美.他们两人站一起.倒也是般配.她慌‘乱’摇头.她什么身份.哪敢跟公子相提并论.能跟在公子的身边.就已经是极大的荣幸. 这一次远行.是去雪山深处.公子告诉她是去找一个人.可越是往里走.她越是有些怀疑.这么渺无人迹的地方.当真会有人住. 公子沒带任何‘侍’卫和随从.只带上了她.因为说此事是秘密进行.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就在雪地里缩成一团将就着过一夜.公子倒是无事.闭着眼不惧严寒.可怜她那小身板冻的一刻都不得安稳.怎么还可能睡得着. 后來估计也是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待隔天醒來时.才发现竟是在公子的怀里. 遇见墨云溪的那一天.她脑袋昏昏沉沉.几次都沒跟上公子的脚步.后來公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蹙眉‘露’出一抹担忧.她逞强说着自己沒事.公子却拉过她的手握紧.说要带她回去. 她问公子.人还沒有找到.现在回去甘心么.毕竟他们在大雪中度过了好几日.这个时候说要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公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对她说:若是找到了那个人.却失去了飞絮.那他才会觉得不甘心. 她一面感动一面又恨自己不争气.公子一直安慰她.‘欲’带着她往回走.而墨云溪.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就像是雪中的‘精’灵.生生让人移不开眼.柳飞絮回过神时.才发现连公子那样的人.都几乎晃了神.‘迷’‘花’了眼.那一刻.她便知道.这就是公子要找的人.这才是可以和公子并肩而站受人瞩目的‘女’子. 而事实却是也如此.公子为了带墨云溪回白城.暗地里用了不少手段.先是对付那个脾气很倔的墨老先生.后來又挑拨她和她师兄之间的关系.到最后.甚至杀了人……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公子嗜血的一面.那一刀戳进老先生身体里的时候.她竟看见公子仍扬着嘴角微笑.这跟她印象中的公子不符.但只要人还是那人.她便不作他想.继续跟随. 直至后來.云溪成了雪国的大祭司.公子成了雪国的王.又是一个落雪的夜.公子走进了她的屋子.一夜、欢好.分外缠绵. 那是最甜蜜的忆.也是最残忍的毒.因为不稍多久.她便常常听见公子在窗前唏嘘感叹.说溟国的沐家有多厉害.一日不除掉沐家.就始终对付不了溟国.他需要派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人去溟国当细作.但放眼朝野上下.他谁都不敢去信. 不知说者是不是有心.但听者确实是动了心.她见不得公子皱眉.见不得他有一丝烦恼.所以她说.如果公子信得过她.那么.她去. * 苏莫邪迈步走來.沐烟防备的盯着他.怒道:“你要做什么.” “把她带走.你们都去外面等我.”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名‘侍’卫走來.拉着沐烟往外走.沐烟挣扎的厉害.已全然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可任她怎么挣扎.依然抵不过压制的力量.只能被强行拉走.眼睁睁的看着柳飞絮离她越來越远.她看到她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对不起. 那一刻.她心里惶恐不安.她怕这一次.会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苏莫邪.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无能为力的滋味有多可怕.沒有体会过的人可能不会理解.那就像被人拉上刑场.即便自己有多冤枉.等待你的.只有无情的砍刀. 沐烟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她被人制住双手.硬拉着带出了树林.她不知道苏莫邪要对柳飞絮做什么.她只知道如果不救飞絮.那么飞絮一定会死. 无力的呐喊声消失在树林里.苏莫邪走到柳飞絮的面前蹲下了身.深深望了她一眼后.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为什么.” 他摩挲着手指.盯着指尖上的鲜红淡淡问出声. 柳飞絮扬起‘唇’角笑了笑.一双眸子清澈如初.像是回到了从前.她和心爱的公子在柳树下弹琴的时候. “飞絮终于……也能欺骗公子一回了……” 苏莫邪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狠狠的瞪着她. “我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要替她喝下那些‘药’.” ------------ 第四十章:雪 柳飞絮不惧不避,坦然对上苏莫邪的双眸。想她这一生面对苏莫邪的时候,都那么小心翼翼羞羞怯怯,没想在这个时候,她倒是敢放肆一回了。 “因为,飞絮累了……” 回首半生,身心俱残,却从不曾后悔半分。不管世人对苏莫邪有何看法,在柳飞絮的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替她掸掉落雪的公子,一直是那个会对她笑得很好看的公子。 “累了?”苏莫邪一怔,眸光闪了闪。 “啊……累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离开雪国的,只记得公子并没有去送她。马车徐徐向前行驶,她坐在轿子里默默流泪。 或许她那时候回头看看,就能看见苏莫邪站在城墙上的身影。但她连掀开轿帘的勇气都没有,所以自然就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看得出公子喜欢墨云溪,毕竟那样灵韵动人的女子,没有几个人会不喜欢。当然,这也是她自愿去溟国当细作的原因之一。 公子的身边应该站着那样的女子,而不是身份卑微的她。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任何名份,只盼公子这一生,能记得她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所以,她需要做一件能让公子铭记于心的事。 去了溟国之后经历种种,不是没有恨过,不是没有绝望过,但一想起大雪中那个总是喜欢笑着骂她傻的绝美少年,她便能咽下血泪,咬牙坚持下去。 如果说,公子的心是大海,那么她便是海上的一条小船。飘飘荡荡,没有停靠的港湾。离不开逃不走,早就被困在其中,像走进了一座囚笼。 如今,她已残破不堪,再没有力气飘荡下去。所以等待她的,只有下沉。可即便如此,她仍是高兴的。因为能沉在公子的心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公子,飞絮跟了你这么多年,从没有求过你任何事。这一次,飞絮能求你放了沐姐姐么?” “不能。” 几乎是没有任何余地,苏莫邪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柳飞絮苦涩一笑,其实早就知道的事情,是她强求了。 “除了这件事,任何事我都答应你。包括救你的命!” 苏莫邪忽的开口,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只要你跟我认个错,只要你以后乖乖的还跟从前一样。我就救你!不管是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救你!” “呵~”柳飞絮摇了摇头失笑,竟也拒绝的非常干脆。 “飞絮刚刚说过了,飞絮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算一下,其实我已经好久没有熟睡过了。可能这眼一闭上,就再也不想睁开了。” 苏莫邪握紧她的双肩,力气之大让她疼的蹙起了眉。但她仍然一声不吭,始终扬着淡笑。 “公子当年之所以带我回去,其实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苏莫邪垂下眸子,默不作声。 “呵~是飞絮有福气,正好被公子捡到。后来陪在公子身边,常常见你站在窗边看着落雪。那个时候飞絮望着公子的背影,就在想,公子是不是很寂寞?这诺大的皇城,竟没有一人能与公子聊天解闷。” “我一个人活得自在的很,哪需要别人作陪?你少自作聪明!” 苏莫邪冷哼一声,别过脸望向远处。 “是啊,飞絮确实自作聪明。所以才一直陪在公子身边。飞絮愚笨,看公子喜欢抚琴,便记下音色,偷偷去学。公子最喜欢梅花酿的酒,我便摘了不少梅花,酿了酒放好存着。公子不喜欢穿多厚重的衣服,我却仍是习惯带上一件外袍,趁你睡着了就为你披上。” 越往下说,声音越是微弱,柳飞絮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她想伸手去揉一揉,却发现自己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她也不再徒劳。只能用力的眨了眨眼,希望还能多看几眼眼前之人。 “现在公子身边有很多人陪着,终于不在孤单了。飞絮自踏出雪国的那一天起,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可上天厚待,我还能再见到公子,还能再得到你的宠爱。足够了,真的已经足够了。飞絮从不妄想能得到公子的爱,从前就不配,现在就更不配。到最后,飞絮能死在公子的手里,这个结局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苏莫邪收回视线望向她,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向来玩世不恭的一个人,此刻竟再也没了往日的笑容。 “认个错,真的就那么难么?” 柳飞絮闻言,嘴角弯起,笑的更甜。“认错不难,难的是公子回去后怎么对别人交待?我私自带走敌国人质,罪过可不小。公子就算有心护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受些罪倒不打紧,但别人会说陛下徇私不公,多少会动摇军心。公子的宏图霸业还没有完成,如今楚将军失踪,傅老将军受伤,公子怎可在为我一事伤神。” 苏莫邪抿起嘴角,神色竟是少有的严肃。“你既然知道会让我为难,何苦还非要这么做?你从小便跟在我身边,处处依我顺我,我本以为,这世上终是还有人值得我去信赖的,可为何连你都要背叛我?” 寒风刮过,雪国临近五月的气候,居然在此刻飘起了小雪。柳飞絮已经渐渐听不清苏莫邪在说些什么了,眼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的手中,触手的冰凉,让她努力的睁大眼看了看。待看清半空竟飘下雪花时,她高兴的笑了笑,喃喃道:“真好……这样一来,今年我终于又和公子一起看雪了……” “……”苏莫邪低下头,拉过她的手悄然握紧。 “公子……我冷……” 柳飞絮的神智,似乎也开始有些不清。细数这一生,她好像还从未对谁撒过娇。以前她每次被冻的瑟瑟发抖时,都是一个人咬牙默默受着。而这一次,她终于说出了口。 其实她一直都想告诉苏莫邪。想告诉他,公子即便内力深厚,也要多多注意身体。雪景虽美,却也不能一直在外停留。 她还想告诉他,梅花酿的酒虽然甘甜可口,但也要少喝些的才是。不必非要挑那些下大雪的日子才跑出去抚琴练剑,一场雪一阵寒,还有那经常在雪地里睡觉的毛病也要改一改。以后她不在公子的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去替他披件外衣。 ------------ 第四十一章:离 苏莫邪伸出手,默默的把柳飞絮拥入了怀。这是从小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啊,他记得一日三餐,也没见她落下过。怎么这会儿,竟是这般瘦弱了? 柳飞絮靠在他的肩上,呼吸越来越弱。却仍是放不下什么,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叮嘱。 “公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在贪凉不爱惜身体。有时候公子太过固执,一意孤行必然是要孤单寂寞的,所以你要改一改这个坏毛病。” 姐姐啊,其实我哪儿都去不了。天大地上,确实有我的容身之地。可这天底下,只有一个苏莫邪。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是飞絮的家。 “真好啊……没想到都到了最后,还能陪公子看一场落雪……” 柳飞絮睁着朦胧的眼,有那么一种错觉,让她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公子的手心很温暖,公子的身子很温暖。那个时候,尽管她羞怯的躲躲藏藏,公子仍是喜欢嬉笑着抓她入怀。嘴里骂着她笨,却已经握紧她的手替她取暖。 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尝过了甜头,就会变的贪婪。可她却懂得分寸,所以从不轻易靠近公子。因为她十分清楚,那种温暖是种毒药,越是贴近,就会中毒越深。可她明明远离了,却依然逃不过侵蚀。 现在想来,当初何必执着?是担心终有一天没有了这种温暖会活不下去?还是对未来有着憧憬,以为恪守本分,就能一直陪在公子的身边? 罢了,罢了……是什么,都无妨了…… 以前她发过誓,要每年都陪着公子一起看雪。后来离开雪国后,这个誓言就已经没用。不过上天还算待她不薄,给了她一场最美丽的诀别。 耳边的喃喃声停止了,肩上人儿的呼吸也停止了。苏莫邪仍旧抱着她,伸手摸着她乌黑的发。 怀中的人……是什么时候就陪在自己身边的? 太久了……真的过了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可为什么此刻,却又那么清晰的跳入脑海? * “少爷,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老爷嘱咐过,让你早些回去的。” 家丁打扮的侍卫,不停的在耳朵啰嗦。苏莫邪听的厌烦,索性不去搭理。难得出宫玩,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回去?他才不管老头子的叮嘱,总之天不黑,他就不回去。 思及此,他猛地抬腿朝前跑。侍卫们见状,也来不及念叨了,一个个忙跟着追了出去。本以为这位小祖宗想甩掉他们,却没料在第一个拐角处,就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们看见小少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他们走上前一步,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跟少爷身高差不多的小姑娘。穿的破破旧旧,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随我们回去吧。” 有侍卫走上前,见苏莫邪愣愣的盯着那个小女孩瞧,不明白这小祖宗又在想什么。 是啊,别说他们不明白,就连苏莫邪自己都不明白。他确实是想跑得些,好甩掉那些烦人的侍卫,可经过这拐角的时候,见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时,他便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身在皇城,从小锦衣玉食,苏莫邪哪里见过难民?更别说眼前这个,还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这小姑娘穿的破旧,小脸也是脏兮兮的,可一双眸子却异常的清澈。就是这一点,才吸引了他的视线。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心里好奇,便问了出来。可对面的小姑娘打从见到他的那刻起,就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像是看出了神。 “喂?喂!”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却依然得不到回应。不由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完了,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才不傻!” 事实证明,柳飞絮打小就聪明,即便没念过书,也知道那是句骂人的话。她想,这小公子长的真好看,不过好看归好看,也不能骂她傻! “哟,原来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那为何不回本公子的话?” 小女孩撅着嘴,抬头往前望了望。“我在等我娘亲来接我呢。她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可是我已经等了好久了……” 苏莫邪回头望向一旁的侍卫,那侍卫明白他,俯下身凑到他耳边道:“少爷,这小姑娘怕是多半被丢弃了,她娘亲不会回来了。” 苏莫邪闻言眸子一凛,他年纪不大,却已经能够明白“丢弃”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在雪国的寒冬,这两个字是和等死属于同个意义的。 “少爷,雪国一个寒冬下来,这样被丢弃的孩子其实多的是,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天色不早了,您还是随我们早些回去吧。” 侍卫斗胆相劝,苏莫邪本来也想听从。可一转过身,就觉得背后有双眸子在盯着自己瞧。直到走出巷子口,依然挥之不去。 于是他猛地转过身,果然真见到那个小姑娘在盯着自己瞧。那无辜的眼神,那被冻的苍白的小脸,无一不在考验他的善心。 几乎只是思索了一瞬,他便又迈步走了回去。 “想不想回家?” 苏莫邪在那个小女孩面前站定,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年幼的柳飞絮几乎想都不曾想,当即便回道:“想!可是……你认得我家么?” “不是回你的家,而是回我的家。” “少爷!” 巷口的侍卫出声欲阻拦,却被苏莫邪一个眼神给瞪的噤了声。 “你的家?” 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似乎不怎么理解他的意思。 苏莫邪点了点头,直白道:“你的娘亲这么久没有回来,多半是不要你了。其实你都这么大了,心里多少应该是清楚的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饿死或者被冻死。所以我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心里的犹豫,不过就是短暂的一小会儿。年幼的孩子根本不明白什么,只知道饿着肚子很难受,寒风吹的越来越冷。所以年幼的飞絮根本没有多想,就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莫邪咧开嘴角一笑,那模样摆明了就是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小跟班了。 柳飞絮又愣住了,心想这位小公子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看了。这会儿笑起来,真是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啊。 最后,小少爷不顾一干侍卫的反对,拉着捡来的脏兮兮丫头的手一起回了皇城。并且告诉她,从今以后,有苏莫邪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 第四十二章:孽 “回家……我带你回家……” 苏莫邪抱着柳飞絮站起身,迈步朝树林外走去。他不去低头看那安详的睡颜,不再去想从前的事。可每走一步,记忆就像是这漫天的雪花一般,出现在他的视线,占据了他的脑海。 * “公子,你穿的太少了,把这件外衣披上。” “不穿!这要是穿上身,我抬手都费劲,还怎么舞剑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惯的,那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丫头,越来越像宫里的嬷嬷。可嬷嬷哪敢跟他大眼瞪小眼?这丫头却生了胆子! * “公子,你就不能别在下雪的日子出去练剑么?这么大的风雪刮在脸上多疼啊,你非要染上风寒才开心是么?” “哎哟?居然敢对我说教了啊?” 他总喜欢捏着那丫头的鼻子数落一通,因为只有这样,那丫头才不敢在继续啰嗦下去。看她拿着外衣气呼呼却又无何奈何的样子,他的心情瞬间就会变的很愉悦。 * “公子,梅花酒好喝么?好喝我下回多酿一些!啊,不对不对,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才是。” “你这么说的话,我是该说好喝呢?还是不好喝?” “呃……你说实话就好了!” 他亲眼看见她去摘院子里的梅花,因为他说梅花酒好喝,所以她乐得摘了好多。但摘完了酿好酒,又担心他贪杯会喝多,所以就偷偷放去储存好。那丫头天生就不是做贼的料,也不想想这皇城是谁的地盘,藏在哪里不会被他发现? 于是,他隔三岔五都会派人去取一坛,自己跟没事人似的装作不知。想喝酒了就让那丫头去取,然后等那丫头取酒回来后,便果然不出所料的听见她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个时候,他会很随意的问出一句怎么了?丫头有时候很傻很天真,尤其是在他这个公子面前,基本问她什么,都会如实的回答你。所以当他听见丫头一脸严肃的告诉他,好像宫里有毛贼的时候,差点就没笑喷。 当然,他可是苏莫邪,那么容易就破功的话,哪可能贵为雪国的太子? 他见丫头认真的模样,便咳了咳也严肃起来。当着丫头的面闭上眼睛掐指一算。 “是不是少了六坛梅花酒?” “……公子!你怎么知道!?” 苏莫邪能清楚的记得,当时飞絮那一脸吃惊的表情。她多半是在想,公子真乃神人也,不仅知道梅花酒被偷,还能算出是六坛! 要说骗人的功夫,苏莫邪小小年纪就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可对上柳飞絮那双清澈的眸子,心里顿时觉得有种罪恶感。所以他觉得这戏有些演不下去,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她。 “因为……那是我派人偷的!” “……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他耸了耸肩,颇为嫌弃道:“本来是想戏弄戏弄你的,无奈你实在太蠢太好骗了,弄的本公子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他记得说完这话,飞絮便板着一张小脸。日后他想起,觉得如果他不是苏莫邪,如果他不是她的公子,估计那会儿,那丫头多半会打他吧? * “公子,我这个音……弹的对么?怎么感觉跟你弹的不一样呢……” “本公子琴艺天下无双,你能跟我比么?” “……是是是,公子才华横溢,飞絮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您就看在小的对你无比崇拜的份上,教教我呗?” 好烦……真的好烦呐…… 苏莫邪不止一次捂住耳朵,他最烦别人在他面前念叨,可是为什么,他却不出声斥责?反而嘴角还扬着笑,听久了便成了习惯,一日听不见,倒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飞絮很聪明。只是每天耳读目染,就已经学会了基本的音,并且能弹奏出一小段来。所谓无师自通,不过如此。 他知道飞絮学习弹琴,也是为了能和他多一些话题。他知道从那拐角的巷子口带回那丫头的那刻起,飞絮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飞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虽然有时候啰嗦了些,但总是依着他顺着他。 他知道,在飞絮的心里,他就是她的神。即便是要她的命,她也会给的毫不犹豫。 但是啊……他不想要她的命,他想要的,是溟国沐家人的命! 雪国一个寒冬,就能死去无数的人。溟国风调雨顺,哪里知道他们的水深火热?他不甘心,他信命却不认命,他要让自己的子民同样过的无忧无虑,所以任何阻碍他道路的人,都要去死。 所有的棋子都有它的用途,飞絮是迫不得已的一步棋,想要得到,就必须先失去。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那个陪伴他度过小半生乐时光的明媚女子。 * “公子近日来都愁眉苦脸,是有何烦心事吗?” 他站在窗边向外张望,果不出他所料,他就知道那傻丫头见他如此,定会来询问。 “飞絮可听过溟国的沐家?” “沐家?是有天赋血脉,为溟国占卜未来的那个家族么?” “嗯。” “怎么了?” 他轻叹一声,又蹙了蹙眉。飞絮看在眼里,也不由蹙起了眉。 “沐家不除,溟国便难以攻破,我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派人去溟国当细作,在那边探得沐家底细,用雪鸽回报。如果可以,能趁机混进其中除之后那是最好。可放眼朝中上下,竟没有一人值得我托付和信赖。” 此话一出,他伸手揽丫头入怀,低头瞥了眼她的神色。不过片刻功夫,就听见她喃喃道:“如果公子信得过我,那么……我去!” 瞧瞧,多愚蠢!一切都如他所料,丝毫不费任何波折。可为何听见她答应下来了,却不觉得有一丝高兴,反而觉得心里有些烦闷呢? “飞絮这次离开,怕是再……怕是要与公子分别很久。不过不管飞絮身在哪里,有公子在的地方,才是飞絮的家。飞絮会替公子完成心愿,然后……一定会回家与公子团聚!” ------------ 第四十三章:葬 “回家……我们回家……” 终于,记忆碎成一片片,再也拼凑不起来的时候。苏莫邪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抬头望着半空飘落的雪,心里有那么一处空空的,一呼吸,似乎都泛着疼。 沐烟坐在马车内焦急不安的等待着,侍卫们防范甚严,她根本就无从逃脱。小太监站在外面也是忧心忡忡,不停的朝树林里张望。 苏莫邪抱着柳飞絮走出林子的时候,沐烟透过轿帘看见柳飞絮耷拉下来的手,心中一沉,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小太监也是愣住了,呆呆的望着苏莫邪怀中已经没有声息的人儿,脚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 苏莫邪抱着柳飞絮上了马车,冷冷吩咐道:“回城。” 小太监爬起来在车前坐好,牵起马绳却没有动作。他想回头看看,想确认一下那善良的人儿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陛下,柳姑娘她……” “我答应过不杀你,别逼我这会儿就要改主意!” 轿子里传出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此刻任谁都听的出来,苏莫邪的心情很不好。而沐烟,是最能感受到的。 他们同在一座轿子里,苏莫邪打从抱着柳飞絮进来,就一直低头不语,浑身都是煞气。沐烟倒是无所畏惧,坐在另一边,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已经死去的人儿。 小太监知趣的不再多言,驾着马车往回走。颠簸的路唤醒了沐烟的神智,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讽刺道:“现在你满意了?非要逼死她你才觉得很开心是不是?” 苏莫邪也笑,抬头望向沐烟,眸子里满是戾气。 “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会死么?是我逼死她?你就无辜?” 沐烟一怔,怒斥道:“要不是你心存歹念伤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飞絮会喝下我的药,会替我去死么?” “呵~”苏莫邪放声大笑,生生让人有些胆寒。“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加上飞絮这条命,你和沈离已经连续毁了我两颗棋子。” 说完这话,苏莫邪眼光灼灼紧盯着沐烟,微红的双眸更显得妖魅异常。 “你放心,从现在起我不想要你肚子里孩子的命了。不过我向来有仇必报,这笔账,我留着日后跟你们慢慢算!” 沐烟身子一颤,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飞絮妹妹不在了,往后这皇城的日子必定更加难熬。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说什么都要坚持下去。 * 苏莫邪抱着柳飞絮的尸体回到皇城的时候,此番消息迅速传遍了城里的每个角落。大家一方面都在惊讶于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柳姑娘,居然敢做出带着人质私奔这种事。一方面又不得不感叹陛下的铁腕手段。即便是跟随自己长大的心腹,只要是犯了错,也同样严惩不贷。 不过柳姑娘生前没什么名份,死了之后,陛下竟是按照皇后的身份安排下葬的。要知道雪国的后位一直空着没着落,尽管大臣们争相上奏,提议陛下早早确立后位,但苏莫邪充耳不闻,全然不当回事。 如今柳姑娘一死,陛下亦是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坚持己见,把她葬在了皇陵。由此可见,陛下还是把柳姑娘放在心上的,至少从前不能给的,在她死后,风风光光给了个齐全。 下葬的时候,大祭司墨云溪亲自念的吊文。墨云卿抚琴一曲,悲伤彻骨。苏莫邪捧了把黄土洒下,之后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 皇城一处屋子内,有个侍女跪在苏莫邪的脚下,身子颤抖的厉害。苏莫邪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拨弄着手中的茶杯。 此间屋子昏暗,唯有屋檐下的一小扇窗户能透进些许的光亮。苏莫邪逆着光而坐,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沐姑娘的保胎药里,我让人给你的东西,你有按照我吩咐的药量放么?” 侍女颤颤巍巍的哆嗦着,吱吱唔唔道:“有、有的。奴婢全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去放的。” “哦?是吗?” 苏莫邪眉梢扬起,冷冷一笑。“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比起那些自以为是的,我倒更喜欢乖乖听话的。柳飞絮死了,这事你近日来应该有所耳闻吧?” 侍女点了点头,那位生前默默无名,死后居然按照皇后身份下葬的女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可知,她是为何死的?” 侍女一愣,这个她确实不知。不过都说是因为私自带走敌国人质,也就是她天天送药的那一位,所以才被陛下赐死的么? “不知道么?” 苏莫邪抬手抿了口茶,“那我来告诉你。她喝了你给那位沐姑娘送的药,所以气血攻心毒发而死。” “什么!?” 侍女惊讶的瞪大双眼,苏莫邪扬唇笑了笑,视而不见。 “怎么?惊讶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吩咐你下的药量,是足足喝上半年都不会有事的。可是现在你瞧,才过了多久?飞絮居然就毒发了。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是本王估算有误,还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此话一出,侍女顿时瘫坐在地。等回过神时,忙趴着身子上前,抱住苏莫邪的脚踝道:“陛下,陛下是我错了。我只是觉得那么一点点分量放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就加多了一些。我、我只是想好好完成陛下吩咐的事情而已,并不是有意去违背陛下的命令的。陛下,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请陛下恕罪啊!” 苏莫邪放下手中茶杯,嫌恶似的抽回了脚站起身。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下面跟飞絮好好认个错吧。” “……陛下!陛下饶命啊!” 侍女绝望的呼喊,苏莫邪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瞬,有侍卫抽出腰间长刀向她走去。 * 日子又回复平静,沐烟每天的保胎药依旧准时送来,但送药的侍女却是换了一个。她经过柳飞絮一事,对苏莫邪防备的厉害,一直不肯喝药。直到苏莫邪亲自过来看她,当着她的面喝下了那碗药。 他不跟沐烟多说什么,直接吩咐送药的侍女。以后每次药熬好了,先喊他过来。他先喝一口试试毒,以免沐姑娘不相信。 沐烟听他这么说,便才稍稍放下心来。柳飞絮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对苏莫邪亦是如此。虽然那人表面装作没事,沐烟却不难看出来,他心里正藏着暴风骤雨,怕是会越来越狠戾毒辣。 ------------ 第四十四章:解铃 柳飞絮的死,不仅让苏莫邪有了改变,另有其他人也颇有感触。 白塔里的师兄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虽然相隔甚远,但苏莫邪却从来没有下过命令,不允许他们见面。 因为前路铺的很好,这位君王料定他们师兄妹结怨很深,很难和解,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只稍动了一点点小手段,就成功带走了墨云溪。 而且,他故意大度不阻拦,实则也是暗中试探,如果墨云溪当真与墨云卿私下见了面,那么墨云卿的死期,自然也就不远了。 他一直拿墨云溪做要挟,牵制住墨云卿。其实同样的,墨云溪之所以安分守己,不也是为了墨云卿平安无事么? 他们师兄妹之间有那么深的羁绊,苏莫邪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老死不相往来。一切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他运筹帷幄,自认把一切事情都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却不曾想,也有意外发生。 这个意外的开端,便是柳飞絮。她的死,就像是训练乖顺的一群马匹,突然有一只暴躁脱了缰。由此引发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乱了苏莫邪的脚步,也致使他性情大变,越发嗜血暴戾。 柳飞絮埋葬的那个深夜,墨云溪站在塔顶仰望了一夜星辰,墨云卿坐在塔底弹了一夜哀歌。 第二日,有只雪鸽从塔顶飞下,扑腾着翅膀钻进了塔底的窗沿。过了没一会儿,那只雪鸽又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塔顶,钻进了塔顶的窗沿。 外人若是瞧见,多半不以为然。所以不知道,当墨云卿看见绑在那只雪鸽脚上的纸条时,心里有多震撼。 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那是再不熟悉不过的字迹。是他手把手教着那人握起毛笔,教着她一笔一画写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他的名字。虽然歪歪扭扭,却也颇为自豪。 记得那会儿,她还总嫌弃两人的名字笔画太多,太过复杂。问他为什么,义父不给取个简单点的名字? 他笑她不知其中深意,只道他觉得很好听。那冰雪灵动的丫头听他说喜欢这两个名字,便也什么都不说,默默开始练着字了。 时间一转,这是有多久了?自她长大后,因为男女有别,自己也很少跟她近距离接触。直到后来义父的死,她心灰意冷的离开。自此,两人就再也没了交集。 如今…… 【我知道义父不是死于你手。伴君如伴虎,若有机会,师兄应当远走高飞,不能再留在此地。】 这是墨云溪传达给他的话,他们这两个人维持这种疏远的关系已经多年,现下,终于是有了缓和。 “傻瓜……” 墨云卿不着痕迹的毁了那张纸条,拿出笔纸,微笑着写下了回信。 塔顶,墨云溪摸了摸那只雪鸽的头,取出绑在它脚上的纸条后,把它抱回了笼子里。她展开纸条看了看,心情跟墨云卿如出一辙。 【你明知伴君如伴虎,我怎可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去。要走一起走,师兄再也不会离开你。】 墨云溪眸子闪烁,沉思许久,才把那张纸条点燃烧掉。其实她早知道师兄定然不会走,但还是忍不住写了那些话传达给他。 再也不离开我么? 墨云溪唏嘘感叹,这句话要是他从前就肯说出口,那他们俩也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飞絮的死,让她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人生不过韶华一瞬,她和师兄之间即使有再多的心结,也终是要一一解开的。至少,不能临到死去,两人还互相存着遗憾。毕竟曾经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啊,怎奈何就演变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当年她还在襁褓中被丢弃的时候,义父见她不哭不闹,一眼就看出她命中带煞,为不祥之人,不愿意收留她。是师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终是惹的义父动了侧影之心。所以说起来,她的命,算是师兄给的。 说起来,她确实异于常人。她不惧严寒,无论多冷的天,她都丝毫不察觉。她喜欢光着脚踩在雪地里的感觉,那样会让她心情很愉悦。但是师兄却常常为此念叨她,她听过就忘,周而复始几次,就惹的师兄动了怒。 师兄向来疼她,哪能真跟她生气。所以事情的最后,便是师兄跪在雪地里,亲手替她穿上了鞋子。也就是那一次,她听见了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的声音。也就是从那时起,她爱上了这个视她如女如妹,照顾她平安长大的师兄。 或许是远离喧嚣远离是非人群,所以她的成长,可谓是极其随性自由的。不过就是一家三口,义父,师兄和她。她身为唯一的姑娘,自然最受疼爱。义父当年不待见她,但眼见着她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会跑会跳,即便是铁石心肠,也给磨的差不多了。 萌动的爱来的突然,来的坦荡。她不知道寻常姑娘家若是喜欢一个人,多半都是扭扭捏捏放在心里到死都不会说的。她从确定自己喜欢师兄之后,就很勇敢的跑去告白了。结果便是,师兄一脸被吓到的模样,逃的不见了踪影。 后来许是师兄也觉得逃避不是办法,就主动找她聊了会。她那会儿听的迷糊,反正大致意思就是,师兄告诉她,她的爱慕可能只是贪恋和依赖,因为她的身边只有师兄陪着,所以就觉得爱上了他。 师兄说的真切,她却不甚在意的抿着嘴有些不悦。如果记得没错,那会儿她都已经十六岁了吧?这个年纪如果还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那她活的可真真是太无知了。 墨云溪很体贴的想,可能一时半会儿,师兄有些接受不了而已。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当作女儿当作妹妹来照顾疼爱的,哪能一下子变成自己的妻子? 无妨!她等等就是。反正这雪山里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姑娘,就不信师兄不肯乖乖认命!她要天天去告白,然后总有那么一天,师兄会告诉她。 其实……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 第四十五章:查 “三爷,雪国探子那边有消息传来,请你过目。” 沈离接过册子展开一看,瞬间蹙起了眉。沈彦站在他身边,凑过脑袋瞥了眼,似乎没看清,不由问道:“三哥,上面说什么呢?” 沈离合上册子表情变的严肃起来,淡淡道:“柳飞絮死了。” “柳飞絮?” 沈彦愣了愣,一时间竟忘记这人是谁了。不过稍稍想了想后,就陡然瞪大了双眼。 “她死了?怎么死的?” 前来传报的通信兵弯腰恭敬道:“外界传言说……那柳姑娘私自带走了一个敌国的女子。后来被赶回来的雪君发现,追了过去。回来时,是被雪君抱在怀里的,已经没有声息了。至于是怎么死的,目前还没人知道。” 敌国女子…… 小七爷抿了抿嘴,不着痕迹的瞥了自家三哥一眼。这敌国女子说的是谁,他们兄弟两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料到那柳飞絮竟然敢大着胆子带沐烟逃走,那个女子不是很爱她家公子么?怎会为了沐烟而背叛苏莫邪? “那……可有关于那敌国女子的什么消息?” 沈彦挂念着沐烟,对她很是担忧。三哥要统管大局,不好问这些无关之事。但他可不同,三哥不能问的,就由他来问。 “呃……这个……” 通信兵似乎没料到七爷会问他这个问题,不过好在他也算机灵,手里头还真有些关于那女子的小情报。 “回七爷的话,皇城里我们的人是混不进去的,但有听说那女子好像身子不太好,每天都有人熬药送去她屋子里。” “她生病了?” 沈离一直默不作声,装作不在意。可没料通信兵一句话,就让他破了功。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不够沉着冷静。毕竟他本以为那雪国皇城里还有柳飞絮在,沐烟多少还有人照顾。但现在柳飞絮死了,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担忧起来。 三王爷脱口而出的一句疑问,让通信兵更是惶恐。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结巴道:“好、好像也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那好端端的喝什么药?” 小七爷几乎是吼出来的,可怜的通信兵被吓了一跳。膝盖一弯便跪倒在地,满脸无辜。 “七爷,属、属下真是不知道啊。雪国皇城守卫森严,根本不容易混进去。更别说要打听后宫之事,那就更难了。” “我不管!你派人去查!给你三天时间,我要知道那女子是生了什么病,或者为什么要喝药。” 沈彦一触及沐烟的事情,就很容易脾气暴躁。平日里倒是和善的很,经常和士兵们打成一团。所以此刻通信兵苦着一张脸,真心不知道自己是惹着小七爷什么了。但说起来,这敌国女子到底是谁?怎么让七王爷这么感兴趣? 雪国君王用皇后礼仪厚葬柳飞絮一事,他问都不问,却偏偏很关心那个随之提起的敌国女子?咦?不对。敌国女子?敌国?雪国的敌国,那不就是溟国么? “怎么不说话了?是嫌三天太少了是么?那给你两天好不好啊?” “……” 通信兵咽了咽唾沫,连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本是想求救三王爷的,因为往日里七王爷只要胡闹,三王爷都会管一管的。但今日真是奇了,问起这敌国女子一事,不仅七王爷很焦急,连三王爷都看起来很紧张似的。 于是乎,见两位主子都有心要查,可怜的通信兵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属下遵命!” * 雪国,白城。 苏莫邪望着那白塔外飞上飞下的雪鸽,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稍一会儿,他扬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透着危险,泛着嗜血之意。 【师兄,我身为雪国大祭司,已经不可能逃脱苏莫邪的掌控。但你不同,你与我不一样!请师兄务必听我一劝,离开雪国,走的越远越好。】 【当年师兄顾及伦理人常,百般躲避你,弃你不顾。如今倒也算自食其果,报应不爽。只盼余下半生都能伴在你左右,师兄心意已决,云溪不必再劝。】 自那一日起,墨云溪便和墨云卿以雪鸽传信的方式有所联系。一日一封,叙述不多,但冰封多年的僵硬关系,却终是得到了化解。 其实墨云溪何尝不知,师兄一直在内疚。他生性温良,只稍一点点的错,都能自责很久。在感情方面,他更是胆小迟钝。如今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倒也真是鼓足了勇气。 她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到了回应。实则早在墨云卿踏入白城踏进白塔的那刻起,她就已经知足了。 那个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是为她而来的。不求被原谅,只是每天都在重复往日两人一起合奏的曲子,用琴声告诉他,他在身边,从此一生伴随。 她不怪那人明白的太晚,只怪命运弄人。那是从小把她抱在怀里疼爱的人啊,纵是再大的仇恨,也只稍一曲琴音,就能被消逝的干干净净。 可是,她即便心里不恨了,也不能再与他相见。 因为……这里是那红衣公子的围城。 从她踏入围城的那刻起,就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命运已经不能被自己掌控。她是那位公子不惜冒着被冻死的危险,深入雪山寻到的大祭司。既然站在了棋盘之上,就注定再也逃不掉。 师兄便是那人用来试探她和考验他的工具,无关棋局变化,只为牵绊住她。她若是心软,师兄的命必然不保。若是叛逃,师兄更是会死的凄惨。所以她只能视而不见,冷淡对之。 只不过如今见苏莫邪连飞絮都没有放过,墨云溪不由开始担心,她是走不了,但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出事。 但是以师兄现在倔强的脾气,到底该如何是好? 墨云溪蹙起眉略感烦闷,枉她能预测别人的未来,却算不出自己周围人的命运。师兄的,她自己的,以及苏莫邪还有那位沐姑娘的。这些人她曾都有心去卜算过,可惜冰壁显露的结果只有一小部分。对于他们几人的结局,都是白茫茫的一层迷雾。 ------------ 第四十六章:诱 当墨云溪还在试图想办法劝走墨云卿的时候,苏莫邪的到来打乱了她的一切思绪。因为往日这白塔顶层,除了她之外,只有苏莫邪可以进来。可今日,他还带了一个人前来。而这个人,便是墨云卿。 师兄妹两人乍一见面的时候,脸上的惊讶表情瞒不过苏莫邪的眼。虽然两人都掩饰的极,但苏莫邪仍是看的真切。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还热络的邀请他们师兄妹一起坐下聊天。 “陛下今日来我这里,是有何事?” 他们两人自然都是不敢坐下的,寂静之际,为了不让自己露出慌张,墨云溪便主动开口问出声,以此打破尴尬的局面。 苏莫邪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上一口道:“飞絮的死对我打击很大,让我对一些事有了新的看法。譬如你们师兄妹,虽身处一座白塔里,却从来不曾见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不让你们师兄妹团圆。殊不知是你们自己有心结解不开,倒全部怪到我头上来了。” 此话一出,墨云溪和墨云卿都愣愣的不出声。苏莫邪瞥了他们一眼后,放下了手中茶杯接着道:“所以啊,我今个特地抽空带墨先生上来看看你,顺便做个和解人,希望你们师兄妹能够早日和好如初。” 苏莫邪说的诚恳,可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墨云溪和墨云卿闻言后,皆是一副不相信的姿态,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此状,苏莫邪有些无奈的苦笑道:“怎么了?看样子,你们好像不太相信我所说的话啊。” 墨云卿盯着苏莫邪看了好久,终是忍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见墨云溪率先开了口。 “我不是不信陛下,只不过我和师兄之间的事,当年我离开之时就已经对陛下说的清清楚楚。我与师兄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所以根本没有和解一说。云溪既然愿意随陛下回白城,如今也贵为雪国的大祭司了,自然把全部身心都放在替陛下效力之上,再不作他想。” 墨云卿一愣,听她这么一说,便低下头不在多言。 苏莫邪梢淡淡一笑,随之又变了脸色显出一副可惜面容。 “云溪对我雪国的忠心,我早就看在眼里,不曾怀疑。本想论功行赏,无奈你生性淡泊,什么赏赐都不要。飞絮生前也常常在我耳边念叨你,说总是见你不开心似的,怕你这样下去对身子不好。所以她出事后,我就想着,如果能帮你和墨先生之间的误会给化解掉,那也算是安慰飞絮的在天之灵了。” “多谢陛下的厚爱。” 墨云溪接话极,生怕墨云卿被眼前之人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一不小心就中了计。 “只不过我和师兄之间的事,早就被一场场落雪覆盖掩埋,不想被提起,也不必去回忆。陛下的心意我心领了,回头我会替飞絮妹妹多烧几炷香,算是给她赔罪,也感谢她一直以来费心挂念了。” “哦?” 苏莫邪挑起眉梢,移了目光望向了一直不吭声的墨云卿。 “墨先生也是这么想的么?我记得你当初来白城,就是来寻你师妹的吧?我念你心诚,又见你琴艺不错,就留你在皇城里做了琴师,还让你和你的师妹同住一座白塔里。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一直没有行动。时隔多年,你还是不愿意主动认个错?让云溪原谅你么?” “我……” “师兄!” 墨云溪见墨云卿似乎有所触动,心中一突,忙出声喝止。她狠狠的瞪着他,希望他能清醒过来。苏莫邪向来最会迷惑人心,可千万不能上当。无奈墨云卿听了苏莫邪那些话后,就像是中了邪,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中。 “师兄!当年之事不论谁对谁错,我都已经不在乎了。我们师兄妹缘尽于此,时光不可能再回头重来!我与你早已无话可说,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就继续做你的琴师,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当然,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还是早些离开,免得碍了我的眼!” 墨云溪一字一句皆是带刺,她故意说的过分些,是想让墨云卿看清事实,不要被迷惑中计。而这时,苏莫邪却忽地笑了笑,开口悠悠道:“墨先生,我之前答应过你,只要你随我一起出征,回来后,我便放了云溪自由。如今虽然我大事还未成,但也不至于忘记对你的承诺。所以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想让云溪离开这里?” “师兄!” “云溪今儿个,仿佛特别喜欢说话啊?可惜我是在问墨先生话呢,所以你还是安静一会儿,等会再说如何?” 苏莫邪眸光闪烁,瞥了墨云溪一眼。只稍一眼,便让墨云溪浑身一颤,打从心底里涌入一抹恐惧感。 “我……” 墨云卿从小就温润和善,思想也特别简单。一切就如苏莫邪所说,他来白城是为了云溪,进皇城当琴师,也是为了云溪。他知道自己和云溪就身在一座白塔中,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顶楼看看她,跟她解释。只会胆小的躲在塔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弹奏着他们往日合奏的曲子。 偶尔能见到她一面时,竟再也看不到那人脸上熟悉纯真的笑容。倒是喜欢光着脚踩在地上的毛病,还和以前一个样。也是啊,云溪那样的性子,哪里适合当什么祭司?她活泼好动,就像是雪地里的精灵,怎么可以被困在一座白塔里? 苏莫邪当初是答应过他,只要他随军出征,等回来后就会放了云溪自由。他欠云溪颇多,如果可以弥补,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若当真有机会,他怎么都想试一试。只可惜他沉默寡言,却也单纯如水。如此纯善的他,怎可能是苏莫邪的对手? 所以……在墨云溪几乎绝望的眼神中,他终于被诱惑的开了口。 “是!我想让云溪离开这里!” 话音落,墨云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苏莫邪嘴角勾起,笑的让人不寒而栗。 ------------ 第四十七章:擒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 苏莫邪摩挲着手指.忽然转了个话題.墨云溪闭了闭眼.满是戒备的盯着他.心里仍在期望是她想的太多.这位玩世不恭的主子只是过來调侃他们罢了. “你们那位慈爱的义父……是我杀的.” 苏莫邪伸出手.做了个捅人的姿势.待满意的听见两声惊呼时.嘴角的笑意更加深刻. “果然是你.我一直就怀疑是你.只可惜沒有确切的证据.” 墨云卿吼出声.对于那个养育他长大.待他如亲生儿子的老先生.他一直都念念不忘当年刺杀一事.而墨云溪皱紧眉头.嘴里喃喃道:“居然真的是你……” 从他们的话里都不难听出.其实他们两人多少都猜到是苏莫邪所为.可惜一來沒有证据.二來之后被许多事情烦恼沒去多想.所以就渐渐被淡忘了. “对.就是我.” 苏莫邪站起身.朝前走了一小步.墨云卿下意识的就挡在了云溪的身前.满是防备的瞪着他. 苏莫邪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惜他实在太烦人.只要他一日不死.云溪就不可能会跟我走.所以我只有先除掉他.接下來.就是你这个师兄了~” “原來是你嫁祸给我.还算准了时间让云溪正好开‘门’进來看见那一幕.” 墨云卿心中怒气陡升.但心中还有个疑问.“栽赃嫁祸我明白.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我沒有那一晚的记忆.事后任我怎么去想.都记不起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而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误以为确实是自己杀了师傅.才会看见墨云溪时.那么慌张的逃走. “天竺的夜醉香.能让人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因为稀有.所以我可是‘花’重金买回來的.” 说到这里.苏莫邪轻叹一声.状似有些不舍的模样.“不过一丁点儿的东西.我一直舍不得用.现在想來.当初我也真看得起你.竟‘浪’费在了你的身上.” “你..” 墨云卿沒料到他还会这么说.不由气急攻心.更加恼火不已.可苏莫邪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越过他的视线.望向了他身后的墨云溪. “怎么.刚刚不是还跟我信誓旦旦的说.不跟你这位亲爱的师兄有任何瓜葛么.现在躲在他身后.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似的.但墨云溪心里却清楚的很.苏莫邪表面越是平淡.心里越是存着狠毒的手段. “跟他已经缘尽了不是么.那每天在白塔外飞來飞去的那只雪鸽又是怎么一回事.知道我从几岁开始.就对雪鸽的习‘性’了如指掌了么.不然我怎么那么有把握派飞絮去溟国当细作.每次都用雪鸽跟她联络.聪明如你.怎会也有如此糊涂的时候.是什么让你认为.能够瞒过我的眼.还是说.因为你心有牵挂.所以才‘乱’了方寸.” “……” 墨云溪虽然早就知道苏莫邪不是善类.但直到今日.才真正了解到他的可怕.她知道事到如今.再怎么伪装也沒有用了.于是干脆心一横.开口道:“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我就直接说了.我从來就不想做什么大祭司.但是既然已经踏进你的圈套.我也沒天真的以为还能走出去.可我师兄是无辜的.你放他离开.我愿意留下來继续效忠于你.” 到了这般地步.苏莫邪见墨云溪竟然还一心想着墨云卿.不由眸子一凛.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你这是在跟我条件.还是在要挟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不.”墨云卿回头瞥了墨云溪一眼.异常坚定的摇头拒绝.“我说过的.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丢下你.所以如果只能留下一个.你走.我留下.” “师兄.” “呵~哈哈~~哈哈哈哈.” 苏莫邪抬手捂住半侧脸颊.忽的放声狂笑.本就妖魅的容颜.此刻更加摄人心魄.可墨云溪和墨云卿却沒有心神去欣赏.倒是纷纷向后退了一步.皆是惶恐不安. “呵~不用争.你们啊.一个走不了.” 话音落.也不知道苏莫邪是何时出的手.只觉得疾风闪过.根本就让人來不及反应.墨云卿学习琴艺多年.对剑术不算‘精’通.哪里会是苏莫邪的对手.只勉强挡了他一招.就已经败下阵來.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墨云溪见状.自然是要护着他的.眼见着苏莫邪又是一掌袭來.便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墨云卿的身前. 苏莫邪眸光一闪.收手成爪.抓住了她的脖子带到了自己的身前.不顾她的挣扎.贴着她的身子凑到了她耳边.呼吸暧昧道:“我有沒有告诉过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非常喜欢你.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子.所以我才对你一再纵容忍让.” 说着这话时.苏莫邪的眼睛是盯着墨云卿瞧的.像是赤、‘裸’、‘裸’的讽刺.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他几乎是贴着墨云溪的耳畔说话的.尽管她挣扎的厉害.却也无法逃脱. “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的师兄念念不忘.我也一直在给你时间遗忘.所以我才不停的试探你.想看看你的反应.无奈你实在是个聪明的姑娘.伪装的妙极了.让我差点就信了你.你说说看.难道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还忘不掉这个平庸的男人.为什么要让我对你这么失望.” “呵~” 墨云溪几次挣扎无果.就再也不‘乱’动了.她忽地笑了一声.眼里满是嘲讽之意. “你居然也知道什么是喜欢么.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义么.你以为对我好就是喜欢我.苏莫邪.你多大了.你幼不幼稚..” 苏莫邪沒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由眯起眸子手中力道紧了紧.让墨云溪的呼吸有些困难.但尽管如此.墨云溪依然不屈不饶.继续道:“你如果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就不会那么对待飞絮.不会沒人‘性’的让她去溟国当细作.她对你.那才叫喜欢.不.那是爱.爱的刻骨爱的豁出了一切.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任人糟践.苟延残喘的活着.即便如此.她依然无怨无悔.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做到她那般地步.只是她瞎了眼.居然爱的是你.” ------------ 第四十八章:罪 “是么……” 苏莫邪眸光闪烁,似乎有些癫狂不清。“那现在她已经不在了,好像没人爱我了,我该如何是好?” “你那是咎由自取!” 墨云卿咬牙切齿,拼着一口气站起身向苏莫邪扑去。无奈力量悬殊,苏莫邪脚跟一转,带着墨云溪后退几步便轻松躲过了。 “来人!” 门外一直待命的侍卫听见声音后,纷纷走了进来。看见屋内这副情景,一个个虽不明所以,却也没人敢多问。 “墨先生弹的一手好琴,功劳全在他那一双巧手上。你们带他下去好生研究,看看是否与常人不一样。” “是!” 几个侍卫领命,走上前就制住了墨云卿。刚才苏莫邪那一掌下手不轻,墨云卿已毫无反抗的力气。何况这里是白塔的顶层,任他武功再好,也是插翅难飞。 “苏莫邪你个疯子,你要对他做什么?” 墨云溪惊呼出声,苏莫邪捏过她的下巴笑着道:“你猜猜看呢?我觉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猜猜看,我会对你亲爱的师兄做什么?然后……我又会对你做什么?” “苏莫邪你别碰她,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墨云卿怒吼出声,胸口处那一掌疼的厉害,双手被侍卫制住也无法动弹。直到这会儿他才知道,一切都是陷阱。 苏莫邪从一开始带他上塔顶见云溪,就已经撒开了一张网,等着他们师兄妹乖乖跳进去。其实他从来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不过当他们是笼中鸟,尽情的戏弄一番罢了。 云溪聪明,深知苏莫邪的为人,所以一直不上当。无奈是他愚笨之极,几句花言巧语,就蠢的中了计。 这若是往日里的苏莫邪,他或许还心存希冀,认为他至少不会对云溪怎么样。但今日不同!他能感觉的出苏莫邪已经变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就像是徘徊在地狱边缘的恶魔,一直在门口不进去,是因为或多或少还对人世间一些事情或者一些人存着留恋。因为想起那些事,能让他觉得乐。看见那个人,便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样单纯的时光。 所以他犹豫不决,总在一念间徘徊不定。可如今,那个让他犹豫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就像是一把断了弦的古琴,本来放置许久虽然落了灰,但拿出来擦拭过后,仍能弹出最美妙的声音。现在琴弦断了,再也无法弹奏了。 如此一来,犹豫散去,一念成魔。苏莫邪坠入了深红地狱,没有善念,只剩罪恶!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师兄妹。 “呵~你都已经自身难保,还敢跟我叫嚣?我就是碰她了,你能怎么样?” 苏莫邪说及此,便当即凑到墨云溪的颈脖边暧昧流连。墨云溪躲避不了,只能闭着眼去忍受。 “你没有权利,没有力量,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高谈阔论?我咎由自取?你以为你们会双宿双飞?” 苏莫邪抚上墨云溪的脸颊,勾唇邪魅一笑。抓过她的肩膀,把她往床边带去。手用力一甩,便把她扔到了床上。 “苏莫邪!你别伤害她!” “你要做什么!” 对于墨云卿的嘶吼充耳不闻,苏莫邪站在床边盯着墨云溪,抬手解开了领口的衣扣。 “大祭司圣洁高贵,受我雪国万人敬仰。我也一直很尊敬你,所以才一而再三的隐忍。可这会儿,我突然就不想忍了。因为我发现无论我对你多好,你心里总是向着另个人的。那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对你有所怜惜?我得不到你的心,至少要得到你的人。我觉得以我的手段,要折磨一个人囚禁一个人一辈子,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苏莫邪你混蛋,你别碰她!” 墨云卿一口鲜血喷出,因为挣扎的厉害,一双眸子变的猩红,脸色也分外狰狞。苏莫邪背对着他依然不理不睬,嘴角尽是残忍的笑。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带墨先生下去,替我好生照顾着。” “……是!” 侍卫们领命押着墨云卿离去,任他凄凉的一路叫喊,到最后满是绝望的形同废人。而当最后一声呼喊消失时,墨云溪揪着衣裳坐在床上,狠狠瞪着床边那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红衣妖孽。 “苏莫邪,我会恨你的。” “呵~” 红衣滑落,那有着绝色容颜之人倾身而来,笑的魅惑。 “恨吧。恨的深刻些,恨的刻骨些。至少这也是一种情感,至少,我能让你这一生都对我无法忘怀。” * 溟国,岚城。 “三哥,为什么我们不趁着那老匹夫受伤之际,直接攻下边城,活捉他回来呢?” 沈彦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晃着脚。 沈离站在城防地图前,盯着图上那些用红色标记的符号,回道:“你真当傅青衡那么容易对付么?” 小七爷一愣,停下了晃动的双脚。“不容易么?那上次他带兵攻城,不是给三哥你打的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沈离淡淡一笑,“那不过是侥幸。就好比苏莫邪能一眼看透你的性子,一招诱敌之计,就差点把你骗进了圈套。而我同样花了些功夫,了解了傅青衡的性子罢了。” “哦?”沈彦起了好奇之心,忙问道:“老匹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离瞥了他一眼,“沉稳,隐忍,乃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说实话,我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七弟未来的模样。” “啊?”七王爷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沈离。“我跟老匹夫?我像他?” “嗯。”沈离点了点头,“傅青衡的实力出类拔萃,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便是性子急。和七弟你是如出一辙。但可能是因为年纪的问题,他比你要稍稍好一些,至少知道孰轻孰重。凡事以大局为重。你就不同了,一旦拿上银枪骑马出了城,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管都管不住!” “嘿嘿……有么?” 沈彦摊了摊手,一脸无辜表情。“我以后都听三哥的便是。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吃饭,我绝对不喝水!” 沈离失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贫嘴!要真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母后交待?” 沈彦摸了摸后脑勺,完全不甚在意。“不是有三哥在嘛!只要有你在,我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 第四十九章:罚 那一夜,塔顶绝望的叫喊声,没有人听见。 那一夜,地牢痛苦的嘶吼声,也没有人听见。 那一夜,白城的百姓像往常般安然入眠,等待着他们的王给他们带来希望和光明。却不知,那个人,已经成了魔坠入了黑暗。 隔日清晨,当再也听见那熟悉的琴声时,百姓们开始疑惑,开始迷茫。起初只当墨先生是睡晚了,后来直到如落西山,他们又猜测,可能是墨先生今日生病了。 白塔顶层,苏莫邪整理好衣衫走了出去,吩咐侍卫看守好此处。床上躺着的人儿脸上泪痕未干,流尽了眼泪却无人得知。 苏莫邪走的潇洒,丝毫不担心她会做傻事。因为有墨云卿在,那个妖孽便笃定她不敢乱来。一步一步,算计的滴水不漏。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墨云溪从昨夜起,就已了解的彻底。 是啊,她不能死,她也不想死。师兄还在那人的手里,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她失去所有都无所谓,但绝对要保下师兄的性命! 于是,她开始变了。不在冷冷冰冰,不在抗拒不从。倒还不至于阿谀奉承,百般讨好,只不过比之从前,她显然要温柔许多。 苏莫邪是何等精明之人,她知道自己骗不了他。但这样一来,至少能让那妖孽满意一些,开心一些。她抹去寒霜,顺从的模样能让人醉生梦死。苏莫邪贪恋她的美好,从一开始的残忍对待,已渐渐懂得温柔怜惜。 就这样,半月过去。苏莫邪几乎每夜都会去塔顶,然后清早便离去。终于有一日,墨云溪醒来时,发现他竟没有走。而是一手搂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神是极尽宠溺的温柔。 她若是寻常女子,怕是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但她是墨云溪,她太清楚眼前这人的狠戾。他能给你甜进骨子里的温柔,也可以在下一秒,将你摧毁的永不超生。 “陛下今日不去早朝了?” “公子。我喜欢听你叫我公子。” 墨云溪一愣,随即心中冷笑不已。公子么?倒是有人口口声声唤你公子,视你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你却不懂珍惜,狠心对待。现在却想听她唤一声公子了? 心里想归想,墨云溪却很懂得分寸。听苏莫邪这么要求,便开口重复了一遍。 “公子今日不去早朝么?” 苏莫邪勾唇一笑,“不去了,舍不得离开你。” 墨云溪忍下心中欲呕的冲动,淡淡一笑。“公子不去早朝,别人会当我是魅惑人的妖精,让公子不顾朝野只贪恋美色。公子如此,是又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么?” “呵~~” 苏莫邪倾身凑上前,在墨云溪的额上印下一吻。“这样不是正好。你是妖精,我是妖孽,多般配的一对。朝上那些老东西,多半敢怒不敢言,要是有谁真胆大包天,我杀了他便是,怎么让你为此烦恼呢。” 墨云溪闭了闭眼,默不作声。苏莫邪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流连,寂静了片刻后,他喃喃开口道:“早如此顺从,不是挺好。非要受番苦才觉得甘愿么?” “我乐意吃苦,吃些苦才记得深刻。” 墨云溪垂下眸子,身子稍稍向后挪了挪。状似不经意的动作,却惹的苏莫邪蹙起眉,一下又把她拉回怀里。 “云溪,乖乖继续做你的大祭司不好么?待我日后平定天下,你便是我的皇后。不说荣华富贵后位虚名,至少我能向你保证,你这一生都会平安自由。” “……自由?” 墨云溪怔怔的重复。“我还有自由吗?” 苏莫邪眸子一冷,有些不悦。“说到底你还是想离开我是吗?” 墨云溪抬头望向他,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看了半晌后,嘴角扬起,微笑道:“不!我已经不想离开你了。” 说完这话,墨云溪坐起身来欲起身下床穿衣。未着寸缕的雪白肌肤让苏莫邪呼吸一窒,猛的抬手拉下她,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当真不想离开我了?” 墨云溪不卑不亢,竟主动伸手勾上他的脖子痴痴的笑。“嗯,不想了。” 她想的是怎么委曲求全才能救出师兄,想的是怎么能拉着你这个妖孽一起下地狱! * 又过几日,墨云溪虽然乖顺不反抗,但不难看出她不开心。苏莫邪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想着墨云卿毕竟是和她相处多年的人,从小把她抱在怀里照顾长大,这种近乎亲人的感情,哪可能一时半会儿断的了。 于是,他主动对墨云溪提出,要不要去看看她的师兄。墨云溪心里渴望,表面却不动声色。 “公子这是又在试探我?你觉得总玩这种把戏,有意思么?” 苏莫邪失笑,开口道:“难得我想当一回好人,可惜被你这么看待。不过倒也无妨,谁让我坏事做尽,一点儿都不像好人呢。那这样说吧,就当是你这些日子伺候我的奖赏,我恩准你去见一见你的师兄。这样的话,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 墨云溪沉思良久,这才动了念头。但乍一想起之前的事,她便防备的瞥了眼苏莫邪, “公子如果当真赏赐我,那么就请公子回避,让我单独一人去看望师兄!” 苏莫邪眉梢一扬,“为何?” “怕公子又是有意奚落我,云溪再也受不了那样的难堪。公子如果不希望我和师兄见面,那我就不见,不必再用这样的手段来戏弄我。” 墨云溪说的坦然,苏莫邪敛眸思索片刻后,回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听苏莫邪应的这么干脆,墨云溪倒是感到有些惊讶了。不过稍稍想来,她和师兄如今都落在他的手里,一个被困在塔顶,一个被关在地牢。怎么也翻不了身,根本无法逃脱。所以苏莫邪才会如此大度,肯放心的让她和师兄单独见面吧? 墨云溪如是想着,便也这么认为了。可她却万万没料到,等真正在地牢里见到师兄的时候,才彻底明白苏莫邪的用意。 ------------ 第五十章:刑 记得自从懂事起,墨云溪便觉得雪花的纯白,是这个世间最美的颜色。因为脑海里,大部分的回忆都是白色的。 师兄的棉衣是白色的,从拉着她的手在雪地里教她一步步走路,到后来和她一起在大雪中舞剑练琴。义父的头发是白色的,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喜欢摸着她的头笑的满是宠溺。 他们住的地方,终年被白雪覆盖,单调如一,她却不觉得乏味。直到遇见苏莫邪的那一天,那时候,那绝色少年还穿的是白衣,而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却穿着红色的大氅,瞬间迷了她的眼。 那是火的颜色,耀眼夺目,很是漂亮。以至于后来那名叫飞絮的姑娘,见她很是喜欢的样子,还很好心的要把那大氅送给她。 后来…… 她随着绝色公子回到了白城,见识到了各种五颜六色的光彩。尤其是当公子也换上了红色衣袍后,她顿觉这世间能把红色穿的如此炫目好看的,怕是也只有苏莫邪了。 可是,尽管光鲜亮丽,她却不喜欢红色。总觉得有种咄咄逼人之势,看久了便越发觉得刺眼。 所以,像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当她走进地牢,看见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墨云卿时,就知道,原来什么事请,都是有理由的…… 她知道苏莫邪带走师兄,必然会对他动刑,让他受些罪。可想象和亲眼所见绝对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直到现在她才陡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活的有多安逸,竟从没见过血腥。所以第一次看见时,心里的震惊几乎让她失了控。 “把门打开。” 墨云溪强撑着镇定,让狱卒把牢房门打开。可牢头却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吱吱唔唔道:“墨姑娘,这样……不太好了吧?” 墨云溪自打来到雪国接任大祭司一位时,就成了所有雪国百姓心目中神女一般的人物。她高高在上,不可直视。她纯洁如莲,沾不得半点尘埃。 这地牢的牢头和狱卒们,从没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能与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当然,他们也从没想过,墨先生会被关进这里,受尽酷刑,奄奄一息。 但是一切都是陛下的交待,他们也只能奉命行事。大祭司来看望墨先生也是陛下允许的,所以眼见着那样纯白无暇的人,要进去牢房里面,牢头都觉得不妥,忍不住出声相劝了。 墨云溪紧紧握着发抖的手,指甲陷进肉里都不知疼。见狱卒们没有动作,寒着一张脸冷冷道:“我让你们开门你们没有听见么?还是说非要我去请陛下过来吩咐,你们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是是是,墨姑娘息怒,我们这就开门。” 牢头一巴掌拍向拿着钥匙的狱卒,忙催促着他打开门。门一开,墨云溪就迈步走了进去,全然不顾自己一身洁白的衣裳,蹲下身查探墨云卿的伤势。 “师兄?师兄!” 墨云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墨云溪翻过他的身子,当看见他那双血肉模糊的双手时,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捂住嘴生生压下哽咽。 “卿儿这双手,生的极好,最是适合抚琴拨弦。说来你倒是与我当真有缘分,义父没什么多大本事,但论琴艺,还是颇有自信。也罢,从今后,你就跟我学琴吧。” 义父沉默寡言,更是很少夸赞人。对于他们两个至亲之人,都吝啬的很。但有一次在吃饭时,义父见师兄拿着筷子的手,便突然说出了这番话。从那会儿起墨云溪便知道,能得到义父的夸赞,可见师兄这双手真真是极美的。 义父一语成谶,师兄琴艺大成,一套乐曲弹奏下来如行云流水,让人移不开双眼。那双手当真就是为琴而生,细长柔软,无骨惊鸿。 可如今…… 皮肉已经生生被人割去,只剩森森白骨外露,带着一丝残余的碎肉,甚至骇人。而直到这会儿,墨云溪才算明白,为什么苏莫邪会放心大胆的让她来见师兄了。原来竟是为了告诉她,挣扎反抗的结果,就是如此。 他早就看透她的委曲求全,是为了保全师兄。他也大发慈悲的留了师兄一条命不是么?不过活着是活着,却比死了更加痛苦百倍。 “师兄,师兄我是云溪,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墨云溪不顾外面还有人盯着,而且已经猜到,虽然苏莫邪没有前来,但此刻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一点儿不差的通知到他那里,所以她干脆也无所畏惧,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墨云卿,在他耳边一遍遍的呼唤。 终于,墨云卿睁开了迷蒙的眼,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是一片惨白。他花了好半晌功夫,才总算看清眼前的人是墨云溪,本是暗淡无光的眸子终是亮了亮,嘴角也扬起一抹牵强的笑。 “云溪?是你么……” “是我,是我!” 话一出口,墨云溪差点就落下泪来。曾经是那么儒雅俊秀的一个人啊,竟给生生折磨成了这般模样,苏莫邪究竟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云溪……他、他……” 墨云溪摇着头,知道他想问什么。为了不让他担心,便开口道:“我没事,我很好。苏莫邪并没有欺负我,只是把我关在了塔顶,不让我出来罢了。” “那……” “是我求他,我求他让我见一见你,他念我也曾替他做过事,才答应让我来见你的。” 这种从小就培养出的默契,只有他们师兄妹之间才做得到。以前云溪往往说一个字,墨云卿就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实则反之也是如此,墨云卿想什么念什么,墨云溪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往往解释的越多,就暴露的越多。墨云卿在听见云溪说完这些话后,闭了闭眼,好不容易有些光彩的双眸,瞬间已满是痛苦与绝望。 有心隐瞒着的,自然就是不愿意告诉他的。墨云卿受尽酷刑苦撑到现在,无非也是存着一口气,还想见一见云溪,想知道她有没有被欺负。现在人见到了,他也知道了。可结果又能如何?他依然无能无力。 这,便是所谓的命么? ------------ 第五十一章:恨 如果说一个人的恨意,足以让另个人死亡。那么想必苏莫邪,早已死了千次万次。但光是有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远远不够。所以苏莫邪从不畏惧,甚至还乐在其中。 墨云卿是含恨而去的,睁着猩红的眼,任墨云溪怎么用手去捂,始终不肯闭上。直到她俯下身子他耳边说了什么话,才算是安抚住了他的灵魂,终是让他闭上了双眼。 墨云溪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后,站起身迈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一路上,过往宫女太监见她身上血迹累累,都吓了一跳。她却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直接回到了白塔之上。 墨云卿死在牢房里的消息,很便传到了苏莫邪的耳中。他派人去确认了情况后,便上了白塔想看看墨云溪是何反应。本以为应该是伤心欲绝或者直接扑过来想杀了他,可谁料她竟还是和从前一样,静静站在窗前,看见他进来时,还对他微微笑了笑。 “墨先生死在了牢房里,你可知道?” 苏莫邪被她的情绪打乱,不着痕迹的开口说出这么一句。墨云溪低头瞥了眼自己的双手,淡淡道:“是我亲手替他合上眼的,怎么可会能不知。” 苏莫邪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奇怪了,你与你师兄向来心心相印,怎地他死了,都不见你难过?” 墨云溪失笑,“公子是觉得我这会儿有些冷血无情,还是觉着我应该当着你的面放声痛哭一次,才让你心安理得一些?” 苏莫邪一愣,很回神。笑着搂过她的肩拍了拍道:“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的情绪罢了,你不哭不闹,确实让我有些惊讶。不过这样也好,我向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倒是省去我还要刻意去伪装了。” 墨云溪顺势靠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这诡异的寂静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最后竟是苏莫邪率先开口打破了气氛。 “说起来,墨先生也算是我雪国一位不可多得的贤才。他的琴声让百姓们舒心愉悦,让将士们振奋信心。如今他死了,我想以功臣的荣耀替他下葬,云溪你看如何?” “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云溪没有任何意见。” 人还是那人,脸还是那张脸,苏莫邪盯着墨云溪仔细瞧了瞧,虽然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歹墨先生也是云溪的师兄,你不提点意见怎么行?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我全部都满足你。” 墨云溪从苏莫邪怀抱中退开,迈步走到了屋子正中央的冰壁前。只见她伸手摸了摸那块寒冰,冰下水波荡漾,带出一阵涟漪。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云溪倒是真有一事相求。” “哦?”苏莫邪挑眉,“尽管说来听听。” 墨云溪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因为背对着苏莫邪,所以苏莫邪看不到她此刻的双眸,虽是美丽,却异常空洞。 “公子是知道的,我是被师兄捡到一手养大的。他待我极好,很是宠爱。我尊他,敬她,也爱他。可是命运弄人,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思来想去,好像一直都是他对我好,我虽是爱他,却从没为他做过什么。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我也是公子的人了。所以想稍稍做些事弥补一下,以慰他在天之灵。” 苏莫邪听见那“爱他”两字,心情已是不悦。但正如墨云溪所说,如今墨云卿已经死了,她也只能认命。只要她今后肯乖乖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那这最后一步,他倒是还可以忍让忍让。 “说吧,你想做什么事?” “请公子派人把他的尸身送来白塔,我要在冰壁前替他念文祈祷,好让他来生投入富贵人家,不被抛弃,不被欺负,一生都过的顺遂幸福。” “就是如此?” “对,就是如此。”墨云溪点了点头,“我力量有限,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去祈祷,说来我可是雪国的大祭司,再怎么样,总会应验一些的吧?” 苏莫邪附和着安慰道:“只要心诚,自然是能应验的。既然如此,我便依你所愿。来人!” 一声令下,门外立马有侍卫走进。 “陛下有何吩咐?” “去把墨云卿的尸体抬过来。路上小心些,哪磕着碰着的,小心我要你们的脑袋。” “……是!” 侍卫们领命退下,过了一会儿工夫,就把墨云卿的尸体抬了上来。 这白塔高耸入云,可怜他们抬个尸体爬上来,已经是满头大汗,累的直喘息。苏莫邪冷冷骂了句没用的废物,便打发他们滚出去了。 墨云溪瞥了墨云卿的尸身一眼,便拿出帕子直接在冰壁的水中沾湿,走上前替他擦拭身体。 苏莫邪见状眯起眸子悠悠道:“清洗身体这种事,何须你亲自动手?我派几个婢女过来就是。” 眼见着苏莫邪又要下命令,墨云溪当即出声阻止。 “我不过是想最后为师兄做些事罢了,何况他已是死人一个,也谈不上避讳不避讳的。难道公子连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肯成全我么?” 墨云溪说的坚决,苏莫邪见状,因为已经确认过这人是死透了,才终是抿了抿嘴,答应下来由着她去。 说是清洗身体,其实不过也就是擦了擦脸颊,以及手臂和双脚罢了。不过光是这些步骤下来,竟然也忙到了天黑。 苏莫邪吩咐宫女端饭上来,墨云溪没有拒绝,依然顺从的和他一起围桌而坐,就当着墨云卿尸身的面,一口一口吃饱喝足。 然后墨云卿说,这一夜都要替师兄念文祈祷。她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要赶人走,苏莫邪也是知趣,料她玩不出什么花样,便也就离开了。殊不知这么一走,便是诀别。 他向来料事如神,却是真真小看了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疯起来有多可怕。那种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恨意,足以将一切燃烧殆尽,穿透灵魂,永世不入轮回。令他这般坠入地狱之人,都打从心底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从此噩梦连连,再没有一日安宁。 ------------ 第五十二章:血月 沐烟近日来都过的很安逸,因为苏莫邪已经很久没有来探望她了。自她腹中胎儿情况稳定后,就已经无需在喝药。太医倒是来过几次,不过是例行的检查,告诉她胎儿的近况罢了。 飞絮死后,苏莫邪见她整日惶恐不安,最后便找来了蝶儿照顾她。之前沐烟还是忘忧时,贴身婢女就是这个蝶儿。如今她换了一种身份回来,蝶儿居然也毫不在意,依然待她如往日般尊敬。 自蝶儿过来后,沐烟便安心了许多。蝶儿见她整日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便拿出针线盒,提议她要不要一起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鞋子小裤子之类? 沐烟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无奈她对针线活不怎么精通,手忙脚乱很是狼狈,好在蝶儿心灵手巧,厉害的很。一边忙着手上活,一边还能教她。这有了事做,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些。 “沐姑娘,你那些……好朋友呢?” 傍晚时分,两个人用过晚膳后,便继续坐在灯下再忙活一番。蝶儿想起之前跟在沐烟身旁的三只神兽,便冷不丁开口疑问。 沐烟摇了摇头,想来也是有些感伤。她知道蝶儿问的是谁,便轻叹一声道:“我遇上一些事,被人逼的跳下了悬崖。我怕我这么一跳九死一生,但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就偷偷让麟儿和小狐狸去找救兵了。而小白在这之前让我喊去做别的事。于是……哎,总之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们,也不知道它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啊!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蝶儿拍了拍自己的嘴,连忙道歉。沐烟失笑,不甚在意。 “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你不过就是好奇罢了。对了,说起来有件事我也挺好奇的,你可知道墨先生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什么近几日来都没有听见他的琴声了?” 蝶儿一愣,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直视沐烟。 “呃……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生病了,但白塔守卫森严,一般人也不让进,所以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是么……” 沐烟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便信了她的话。随口喃喃道:“说起来,最近苏莫邪也是好久没出现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蝶儿心慌的厉害,生怕沐烟胡思乱想。其实宫里传言很多,墨先生被抓进地牢之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她没料到沐烟会突然问起墨先生,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为了不让她担忧,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思及此,她忙收拾好手中针线,劝慰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 沐烟手中的小鞋子缝了一半兴趣正浓,还不想休息,便对她道:“我还不困,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蝶儿蹙眉摇头,“哪有主子不休息,奴才先休息的?你现在啊,可千万不能累了。反正日子还长着呢,这些活明个再做便是。” 蝶儿说的这话是好心,可沐烟听在耳里,却陡然生出了其它念头。日子还长?她的日子还长着么?她是敌国人质,苏莫邪只要动一下手指,她和腹中孩子就会立马死去。哪还会有明天? 不知是想的出神,还是她没有在意。手中的长针扎错了位,一下刺到了手。她轻声痛呼,惊的丢掉了手中针线。 蝶儿忙走上前抓过她的手查探,见那手指上溢出鲜血,顿时心急道:“早说让你休息了吧,你偏偏不听,这下可好,扎疼了吧?” 说完这话,蝶儿拿出帕子替沐烟把受伤的手指包起,然后转身去找药膏。沐烟愣愣的盯着手指出神,不知怎么地,心里总觉得今晚要发生一些事。她微微侧首望向窗外,竟发现今夜的半空之上,挂着的是一轮血月。顿时,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 塔顶,墨云溪坐在墨云卿的尸身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像是小时候半夜,她总吵着不睡觉。师兄就是这样一遍一遍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眠。 “云卿……” 墨云溪张了张嘴,轻声念出这个名。话一出口,眼泪便瞬间夺眶而出。 “云卿……” 一直以来,她总是想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师兄。可她不敢,因为师兄不愿意。他顾及世俗常理,总觉得两人是兄妹关系,怎可能在一起。所以她一直默默藏在心里,每次见他走了很远后,才敢在他的背后偷偷的喊上几声,便当他是听见了。 而现在,她终于当着他的面喊出了口,但他是睡着的,依然听不见。 墨云溪捂住嘴,生生咽下所有的哽咽和哭泣。随后,她擦干眼泪俯身凑到墨云卿身边,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吻了吻后,靠近他耳边低语喃喃。 “我一会儿就去陪你,你等着我。”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拿过一盏灯笼。迈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的侍卫先是稍稍一愣,便尊敬的问道:“墨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墨云溪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想起师兄生前最爱的古琴,便是在一楼放着,所以想去拿上来放在他身边,明个也好随他一起下葬。” 两名侍卫互相看了眼,虽然陛下走之前有交待过,不能让墨姑娘离开这个屋。但是……如今墨先生都已经死了,而且不过就是去底层拿回古琴而已,只要不出这个白塔,应该不会有事的。 思及此,两名侍卫犹豫再三,终是没忍心拦住她。而墨云溪也颇为体谅,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有命令在身,不敢违抗。这样吧,你们两人就随我一起下去拿琴,之后再跟我一起上来。这样可妥当了?” 两人一听墨云溪这么说,当即点着头附和。 “好好好,如此最好不过,那就多谢墨姑娘体谅了。” 墨云溪淡淡一笑,举起灯笼就往下走。有个侍卫想把她拿,却被她摇头拒绝了。她吩咐两人点燃墙壁过道上的烛台,以此可以照的更亮些,免得脚下不注意,容易摔倒。 ------------ 第五十三章:火 到了塔底一层.整座白塔已是灯火通明.可巧的是.今晚这轮血月的光辉照耀在白塔上.竟让人从外面看不出端倪.还以为是月亮的折光而已. 所以.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墨云溪走到一层墨云卿住的屋子里.像是缅怀感伤.坐在古琴前低着头默默无语.两名‘侍’卫见状.也是不好打扰.便决定在给她些时间.知趣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墨云溪就抬起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站起身从灯笼里拿出燃烧的蜡烛.走到书桌前拿出了几本琴谱.毫不犹豫的点燃.然后随手便扔在了‘床’铺上. 接着她又点燃了屏风.待大火烧的正旺时.‘露’出惶恐表情.抱着古琴推开‘门’冲了出去. “不好了.着火了.” ‘门’外的两名‘侍’卫几乎都沒有反应的时间.听墨云溪这么一说.然后看见屋子内烧的正旺的大火.忙捂着鼻子冲进去扑火. 墨云溪笑着转身.步上楼梯.拿起烛台上的蜡烛到处‘乱’扔.这座白塔只有一层和顶层有人住.其余层面放着木制佛像.还有野兽‘毛’皮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稀奇古怪东西. 哼着曲调.光着脚丫往上跑.墨云溪此刻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她一路打翻烛台.纵火烧物.一直最讨厌的颜‘色’.此刻在她眼里却是爱极了的. “烧吧.烧吧……” 说不清是癫狂还是发疯.当白塔下面几层的大火越烧越烈时.终于引起了躁动.而这时.墨云溪还沒爬上顶层.还在一路放火. 苏莫邪是披着外衣急急赶來的.一见眼前的形势.当即命人迅速扑火.有个‘侍’卫结结巴巴的说.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他当即拔剑出鞘.抹了那人的脖子.自此.再沒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人群慌‘乱’.太监宫‘女’们都赶來灭火.眼见着水一桶一桶的泼下去.火势仍然不减半分.苏莫邪怒气陡升.厉声道:“有沒有人出來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守‘门’的‘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过來.因为被烟熏的厉害.此刻整张脸都黑了.他跪在苏莫邪面前.哆嗦道:“回、回陛下.刚才墨姑娘开‘门’出來.说是想要去一层拿回墨先生随身携带的古琴.所以……所以属下斗胆.就陪着她一起下來取了.可沒想到墨姑娘刚进墨先生的屋子沒一会儿.就突然发生了大火.” “一群废物.” 苏莫邪抬‘腿’就是一脚.顿时气不打一处來.那‘侍’卫生生挨了这一脚.也顾不得喊疼.整个人更是哆嗦的厉害. “我走之前是怎么‘交’待你们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出那个‘门’.你们是聋了还是当我的话是放屁啊.” “属下不敢.” 那‘侍’卫颤颤巍巍.就差沒磕头求饶命. “她人呢.” 苏莫邪闭了闭眼.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那‘侍’卫一愣.瞪大了眼左右张望了望后道:“墨、墨姑娘沒有逃出來么.” 她要是逃出來了上几层是怎么烧起來的.她心心念念她那位师兄.怎么可能抛下他的尸身不管自己一个人逃出來.她压根就不想活了.这火摆明了就是她放的. 瞬间想通了一切事.苏莫邪怒火中烧.扬剑一挥.那‘侍’卫瞬间倒地沒了声息.他抬头向上望去.眯起眸子.见那上几层灯光一寸寸变暗后又燃起.便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当真一切都是她所为. “烧吧.烧吧~” 墨云溪就这么一路往上跑.终于是到了顶层.她推开房‘门’跑到墨云卿的身边.笑嘻嘻的对他说.“云卿你看.大火.红‘色’的.漂不漂亮.” 那睡着的人儿自然不能回应她.她却像是听见了一般.自言自语.乐在其中. “什么.你看不见.沒事沒事.我带你去窗边看.那里就能看见了.” 随后.她扶起墨云卿的身子.有些吃力的扶着他往窗边挪.把他扶着坐上了窗台.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她的身影一出现.塔底就有人惊呼出声.血月之夜.大火燎原.苏莫邪待看见那抹白‘色’身影时.已是咬牙切齿.怪自己一时不查.才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那、那是大祭司吧.” “天呐.大祭司居然还在上面.” 人群开始躁动.显然还不知道放火之人就是他们的大祭司.以为她这会儿是沒有出路.只能爬到了窗台边. “怎么办.陛下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出声询问.语气很是焦急.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大祭司就是他们的‘女’神他们的信仰.雪国的未來一是靠陛下打拼.二來就是有大祭司占卜预测.扭转乾坤.现如今白塔莫名起了大火.火势太大.根本无法扑灭.而大祭司.则被困在了塔顶无法逃脱.他们无能为力.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苏莫邪沉默不言.实则他根本无话可说.他从不知如墨云溪那样的‘女’子.因为绝望和恨意.竟可以变的这么疯狂可怕.想必她是隐忍了许久吧.居然以这种方式.來跟他做告别.当真是轰轰烈烈.要把一切烧的一干二净. 而此刻.塔顶的墨云溪把墨云卿抱在怀里.抬头望着半空的血月痴痴的笑.陡然.她俯身低下头望去.脸‘色’狰狞厉声高喊. “苏莫邪.我诅咒你.九九轮回.周而复始.我诅咒你每一世转生.都会死在你最心爱之人的手中.我诅咒你每一次将死之际.便是你过往轮回记忆复苏之时.所有的悔恨和不甘会‘逼’的你发疯.但你终是无能为力.只能承受这样的命运.” 墨云溪一双眸子溢出鲜血.喉咙喊到嘶哑.一脸决绝之意. “我愿意以永世不入轮回为代价.哪怕魂魄烟消云散.也要看你每一世受尽折磨痛苦而死.以我之血起誓.愿苍天开眼.成全我的余愿.” 说完这话.墨云溪再不顾其它.抱着墨云卿.从塔顶直接跳了下去.如折翼的鸟儿.从高空坠落.神‘色’却毫无畏惧.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嘴角还扬着微笑. 砰的一声闷响.血‘花’四溅.引起尖叫连连. ------------ 第五十四章:子 那一夜,大火烧到天际泛白都没有被扑灭,在白城的每个角落都能看的见。 那一夜,雪国大祭司墨云溪抱着琴师墨云卿坠塔而亡。 那一夜,血月之光,预示着大凶之兆。 * “三爷,七爷,探子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沈彦本来躺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听见这话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说说!是什么消息?” 通信兵拱手而立,恭恭敬敬道:“雪国皇城昨夜大火,白塔被烧,直至清晨才被扑灭。雪国大祭司抱着一个男人从塔顶跳了下来,坠塔身亡。” “什么?” 沈彦一愣,扭头望向了自家三哥。只见沈离蹙起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大祭司死了?” 他开口重复问了一遍,通信兵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还会活着。这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小七爷对那大祭司不熟悉,而且她死了,反而对溟国有利。便不怎么在乎的摸了摸鼻子,好奇道:“这好端端的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抱着一个男人坠塔?她怎么不抱着苏莫邪跳下去呢~” “这……” 通信兵无语凝噎,沈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让他不可乱说。可小七爷丝毫不在意,还强调道:“本来就是嘛!她要是抱着苏莫邪一起跳下去,那不是什么事儿都没了么!” “阿彦!对死者要有最基本的尊重,不许在说一些不找边际的话。” 见沈离有些生气,沈彦才抿了抿嘴不敢在多言。通信兵瞥了眼两位爷的脸色,才接着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属下不知,但听说那个男人是大祭司的师兄,也就是雪国的琴师。白城内每天都能听到他的琴声,直到近几日来,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听不见了。如今看来,以后都不会听见了。” “啧啧,难不成是殉情?” 小七爷摸了摸下巴,又忍不住开始猜测。“三哥,你见过那位雪国神秘的大祭司么?我听说那人是苏莫邪还是太子的时候,亲自从大雪山里找到请回城的。苏莫邪后来登上皇位,也一直对她挺重视。” 沈离摇了摇头,“没有见过,但是曾听烟儿提起过一些,说是非常漂亮的女子,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 一听“烟儿”两字,沈彦陡然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向那通信兵。“对了对了,上次我让你查的那事,有结果了没?” 通信兵一面感慨小七爷思想跳跃,一面恭敬回道:“我正想与两位爷说这事呢。我们想尽了办法,弄到了那姑娘所喝之药熬剩下的药渣,拿去药铺找大夫问了问,结果……” 关键时刻,通信兵还卖起了关子。小七爷本来心提的老高等着答案呢,被这么吊一下,当即双手叉腰,臆想纷纷。 “结果什么?是毒药对不对?一定是毒药!苏莫邪那个混蛋!不行,我要去白城把木头给救回来!” 小七爷自言自语说了一大段,紧接着就要去拿银枪,当真是想立马杀去白城救人。沈离被他这跳脱的性格弄的彻底没了脾气,揉了揉眉心怒道:“给我坐下!” “三哥……” “闭嘴!” “……” 小七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同父异母但比亲兄弟还亲的三哥。从小时候开始,三哥就是他最崇敬之人,所以尽管一直以来,这位三哥都拿着一张冰块脸对待他,他仍是笑嘻嘻的把热脸贴上去,冻的死去活来,还乐在其中。 看见前一刻还风风光光的小七爷,这会儿当真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椅子上。通信兵咽了咽唾沫,打从心底佩服三王爷“治弟有方”! “你继续说,那是什么药?” 三王爷沉稳的声音传来,通信兵立马回神,答道:“回三爷的话,那是保胎药。” “……!” “什么!!?” 小七爷蹭的一下又站起了身,这一回他可什么话都接不下去了,就愣愣的望向沈离,一脸痴呆模样。 其实,三王爷也愣住了。只不过他一向那副模样,话也不多,别人还当他是在思索什么事呢。 “保胎药?” 三王爷喃喃重复一遍,眼神渐渐发亮。通信兵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抹了抹额头冷汗讪讪的点了点头。 “呃……是!是保胎药!我让人拿去好几个药铺都问过了,都说是保胎药。” 此话一出,七王爷再也忍不住出声破口大骂。 “混蛋!简直就是畜生!” 他见沈离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不由悲从中来,咬牙切齿道:“三哥,别难过。我这就去把木头给你带回来。至于孩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如果你嫌弃的话,就过继给我来养。” “……?” 通信兵在旁听的云里雾里,一脸茫然。而沈离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这七弟的脑袋,确实与常人大有不同。 “我为什么会嫌弃?” 沈离挑眉望着眼前的活宝七弟,顿时有些不明白,这孩子在外游历多年,居然还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简直不可思议。 “这样啊……” 沈彦走过来拍了拍沈离的肩膀,眼眸闪亮。“不愧是我崇拜的三哥,如此大度。反正过错不在木头,你不要怪她。” “我当然不会怪她。” 沈离拍开肩上那只鼓励的手,悠悠道:“我们从碎云渊出来一直到今天,你算算日子过了多久?苏莫邪带着烟儿离开碎云渊出发去白城,你算算看需要几日?通信兵上次来报的时候,烟儿已经在喝这药了,说明那个时候她就有了身孕。所以……” 从碎云渊到今天……苏莫邪带走木头……通信兵上次来报…… 小七爷正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脑子有些混乱。听见最后两字,便就跟着附和念叨。 “所以?” “这孩子绝对不可能是苏莫邪的。” “……啊?” 小七爷愣愣的望着沈离,只见他勾唇淡淡一笑,又道:“所以你刚才骂的混蛋和畜生这些词,其实……说的是我。” ------------ 第五十五章:计 大火把白塔烧黑.也同样烧去了白城百姓心中的安宁.他们惶恐不安.自那日起经常半夜惊醒.打开‘门’望向白塔处.总觉得大火还在蔓延烧的不停歇. 大祭司之死.无疑影响了很大一部分人.军心动摇不堪.士兵们都不在如往日般自信.就像失去了信仰的光明.他们开始害怕.开始逃避. 苏莫邪也不在用‘花’言巧语稳定军心.他手段越发狠辣.定下了铁律不允许任何一人违抗. 临阵脱逃者.斩.胆小畏惧者.斩.危言耸听者.斩. 就这样.在他的铁腕镇压下.再沒有人敢反抗.只可惜.残暴的对待.不能真正意义上使人臣服.无奈苏莫邪已经坠狱成魔.早就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 沐烟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望着烧焦的白塔.心里越來越不安.终于.她又见到了苏莫邪.同样的一个人.和之前相比.却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苏莫邪是可怕的.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淡定对之.可今时不同往日.再次看见的时候.那人身上的邪气.让她打从心里发寒.不禁捂着小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好在苏莫邪并沒有为难她.只告诉她要准备准备.因为明日.他们就要出发去边城与傅青衡汇合了. 自此.沐烟知道.安逸的日子终于过去.该面对的.终是要來了. * “三哥.木头现在怀了孩子.那就更不能让她留在苏莫邪身边了.一大一小两条命啊.你快想想办法吧.” 议事厅内.沈彦來回不停的走來走去.心里焦急的很.沈离沒想到会有这个意料之外的小生命.所以原本还算镇定.这会儿心里实则也有些慌‘乱’了. 片刻后.他一拍桌子开口道:“我有一计.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可如今烟儿和孩子的‘性’命比较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试一试.” 沈彦闻言立马凑了过來.“三哥快说说看.只要能救木头.我什么都愿意做.” 沈离手指向地图.分析道:“现在苏莫邪从白城出发.去边城与傅青衡汇合.此次出征.他必然会带上烟儿.好到时候与我谈条件亦或是做要挟.一直以來.我们都处在被动之势.所以这一次.我想主动一回.” 沈彦挑眉.“哦.怎么说.” “岚城乃溟国要塞.易守难攻.占据所有地形优势.苏莫邪觊觎已久.只要攻下这座城.就相当于夺下了半个溟国.本來我不想走这一步棋.但是为了烟儿母子的安危.只有出此险招.” 沈离指了指地图上所标记的那些红点.接着道:“我想派人去边城跟苏莫邪求和.以让出岚城为条件.换烟儿母子平安回來.他如果答应.我们就带兵全部退至后城山‘洞’.伺机埋伏.一举歼灭.当然.苏莫邪为人狡诈的很.多半不相信我肯乖乖让城.所以……可能非要我亲自前去才行.” “那怎么行.” 沈彦听见最后一句.想也不想的便摇头拒绝.“三哥执掌兵权.自当坐镇岚城.怎么可以以身犯险.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小七爷眼珠子一转.随即便道:“不然这样.我去如何.我好歹也是溟国的七王爷.应该有说服力吧.” 沈离眉头一蹙.拒绝的非常干脆.“此去边城危险重重.苏莫邪‘阴’险难测.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事來.你不许去.” 沈彦抿起嘴.挠了挠头烦躁道:“那你不能去.我不能去.谁去啊.大哥你就甭指望了.你要跟他说让出岚城..他立马一张告状就禀报父皇去了.照你说的.要想苏莫邪能够相信.也就只有我们三人中其中一人前去才可.大哥是不可能.你更是不能去.所以说到底.也就只有我能担此大任嘛.” 沈彦难得脑袋清楚.分析的很详细.沈离想了想.确实也如他所说.不过…… “哎呀三哥.你就别犹豫了.你弟弟我吉人自有天相.不可能会出事的.”沈彦拍了拍沈离的肩膀.眼里满是自信.“你就等着我把木头给你带回來.然后好好感谢我吧.” 沈离眸光闪烁.还是有些不安.但听沈彦坚持的很.而且眼下想救回烟儿.也只有这个办法.所以微微一思量.才终于答应下來. “阿彦.此次去献城.到了那边见到了苏莫邪之后.务必要警惕一些.记得三哥的话.不可鲁莽.不可放肆.千万不能跟苏莫邪对着干.凡事随机应变.你玩不來心机.便少说话随便应和几句便是.如果苏莫邪他……” 接下來的话.沈离是凑到沈彦耳边小声叮嘱的.沈彦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虽然玩世不恭惯了.但对于三哥的话.他总是肯听进去的. * 另一屋子里.沈耀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一黑衣男子.一脸鬼祟模样. “爷.三爷和七爷不知道又在商议什么.两个人偷偷的在议事厅说话呢.” 沈耀冷哼一声.不屑道:“老三从小就喜欢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所以这会儿一肚子鬼主意.若说论头脑.我的确是比不过他.但是若论这勇气和力量.他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是是是.爷英勇无敌.那在溟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狗‘腿’子巴结的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沈彦听着倒是很舒心.扯了扯嘴角笑道:“不过不知道父皇怎地就爱偏袒他.哼.老不死的东西.我要了几次兵权他都不给.说什么老三下落不明.还是先找到人比较重要.结果老三一回來.他就把兵权‘交’给了他.真是气煞我也.” “陛下这是老糊涂了.爷也不必置气.只要能多收买人心.让他们都向着爷你.那么最后的皇位.也必然会是爷你的.” “呵~那是自然.” 沈耀对于皇位一事那是志在必得.对于沈离丝毫不让半分.他只恨老三实在命硬.几次遇险到最后都能平安无事.外人道三王爷是有真龙护体.所以不惧任何危险. 沈耀冷笑不屑.听说雪国白城起了场大火.大祭司坠塔而亡.想必这会儿.苏莫邪多半快要疯了吧.他一疯.就有戏可看了.他倒要看看这一回.老三要怎么接招. 还有那个老七.整天都跟在老三屁股后面转.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喜欢跟着他.明明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竞争皇位.甚至比他和老三都要容易的多.毕竟有专宠多年的夏后撑着腰.但他却傻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们两人是兄弟情深对么.好啊.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谁会死的凄惨.最后坐上皇位的.一定是他沈耀. ------------ 第五十六章:谋 苏莫邪到达边城的第二日.七王爷沈彦单枪匹马找上了‘门’. 看守城楼的小兵们诚惶诚恐.派去一人通知.其余剩下的皆严防以待.小七爷见状.昂起头悠哉哉道:“别紧张.别紧张嘛.我就是來找你们陛下喝喝茶聊会儿天.沒其他意思.” 他这厢说的发自肺腑.关键别人不信.要知道两军‘交’战.气氛紧绷着呢.你一敌国皇子跑來说找他们陛下喝喝茶聊会儿天.不是谁信谁二缺么. 不一会儿.傅青衡出现在城墙之上.小七爷一瞧.顿时笑嘻嘻的挥着手打招呼道:“傅老将军.多日不见.身子骨可好一些了.上次本想请你进城喝杯茶.沒想到你跑的也太快了.追也追不上了.哎.想來真是可惜啊.” 傅青衡冷哼一声.暂且不理会沈彦的嘲讽之意.压着怒气问道:“七皇子前來边城.是有何贵干呐.” 小七爷眉头一皱.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刚不是都说了嘛.找你们陛下喝喝茶聊会儿天.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聋子还是听不懂小爷我说的话啊.” 士兵们你瞧我我瞧你.默不作声.傅青衡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刚要发作.却见下方城‘门’突然打开了.苏莫邪闲适悠然的走了出去.而沈彦一见着他.也是颇懂礼数的翻身下马迎接. “七皇子大驾光临.未曾第一时间出來迎接.还请见谅啊.” 苏莫邪拱了拱手.倒是一点儿都沒有君王的架子.沈彦见此.忙也拱了拱手道:“雪君客气了.我这么明目张胆的一个人跑到你家‘门’前來.你沒把我就地斩杀了.已经相当的仁慈了.” “哈哈.瞧七皇子说的哪里话.” 苏莫邪失笑.摇了摇头一脸哥俩好的样子.“只要不是攻城夺池.那么來者便是客.而且刚才七皇子不是也说了.來此是找我喝茶聊天的.那我怎么会杀了你呢.” 小七爷闻言.当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露’出敬佩的表情.“雪君就是豁达.难怪年纪轻轻就稳坐帝王之位.不像小弟我.就知道到处惹祸闯祸.完全跟你不能比嘛.” 苏莫邪笑逐颜开.侧过身对着城‘门’内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彦自然领会.松了缰绳一拍马的屁股.那匹马便自发朝回程的路跑了去. “嘿嘿.我家小黑不太喜欢陌生的地方.就先让它回去了.雪君请.” 小七爷平日里虽然放纵不拘.可这宫中礼仪从小就被教导的分毫不差.边城如今是苏莫邪的地盘.谁是老大他心里清楚着.他临出‘门’前三哥就反复叮嘱过.去了边城见着苏莫邪.千万要客客气气不可‘乱’來.他连连点头就差沒对天发个毒誓.才让三哥终于是放了心. 其实吧.他又不是傻子.关键时候该怎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再说了.木头还在人家手上的.他哪敢不知分寸鲁莽行事. 苏莫邪见沈彦也做了个“请”的姿势.似乎在等他先走.于是也不推托了.率先迈步走进了城‘门’.沈彦紧接着跟上.一走进去.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了起來. 恍然间.他想起三哥说的那句“怕是进城容易出城难”.心里忽地有些不安.但一想起木头就在这座城里.他便什么也不去多想了. 熟悉的屋子熟悉的路.沈彦随着苏莫邪进入院落大厅内就坐.眼见着苏莫邪遣散一干下人后.闲言碎语沒聊几句.小七爷就已经有些憋不住了. 他自小离宫出外游历.就是受不了皇城内是非多.他玩不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说不出阿谀奉承互相吹捧之言.眼前的红衣男子.他一直恨的牙痒痒的.当初把三哥和木头‘逼’下悬崖的帐还沒算呢.这会儿又把木头带走当人质. 士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三哥有‘交’代.他早动手揍人了.这会儿忍到现在.眼见着苏莫邪那厮还是跟他嬉皮笑脸调侃胡邹的.他是真有些急了. 终于.苏莫邪端起茶杯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后.抿了口茶淡淡道:“不知七皇子來这边城找我.当真只为喝茶聊天.” “嘿嘿.” 小七爷得了空子.忙摆了摆手笑道:“这乃其次.其次.我來此的真正目的呢.实则是为了一个人.” “哦.”苏莫邪眉梢一..“不知七皇子指的是.” 沈彦瘪瘪嘴.哪里不知道苏莫邪这是故意在跟他装傻.但是他也不生气.回道:“自然是我三哥的媳‘妇’.沐烟.” 此话一出.苏莫邪放下茶杯沉默不言.沈彦见状.立马又接着道:“雪君是明白人.说实话.你跟我三哥实力不相上下.我自然是斗不过你的.所以我也不跟你多说废话了.直接表明來意吧.” 小七爷站起身.伸手一指‘门’外.严肃道:“沐烟对我三哥而言很重要.他肯定不希望她出事.本來攻城夺池这种事.无关谁对谁错.但拿一个‘女’子做人质相要挟.传出去未免也太不光彩.雪君照顾我三嫂多日.想必颇费心神.所以为此.我三哥愿意拿岚城作为谢礼.希望雪君让沐烟平安回到他的身边.” 沈彦话音一落.苏莫邪突然放声大笑. “愿意拿一座那么重要的城池.來换回一个‘女’子.看來三皇子若不是城府太深.就是个痴情种啊.” 沈彦蹙眉不悦.“我三哥自然是诚心诚意的.不然怎会派我亲自前來与雪君说这些.” 苏莫邪点了点头.笑容依然不减.“那照这么说的话.日后我只要盯着沐烟姑娘.找着机会就绑她过來.依你三哥的‘性’子.岂不是要让掉所有的城池來做‘交’换.你说.他这么做.你父皇可同意.” 小七爷听出了苏莫邪话里的嘲讽之意.心中怒火中烧.但一想起三哥不停的叮嘱.便也耐着‘性’子忍气吞声了. “我只是过來传个话罢了.到底要不要接受.全看雪君的意思.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喝喝茶聊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以后大家打起來.说不准这一次的相聚.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 第五十七章:换 苏莫邪手指摩挲着茶杯把手.听沈彦这么一说.便稍稍敛起笑容瞥了他一眼. “要我放了沐烟姑娘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条件……我想换一个.” 沈彦眼‘露’疑‘惑’.不解道:“那你想要什么.” 苏莫邪勾‘唇’笑了笑.伸手一指.“你.” “……我.” 沈彦瞪大了双眼.顿时一片茫然. “沒错.就是你.”苏莫邪收回视线.盯着茶杯出神.“拿一个‘女’人换一座城.别人知晓.只当溟国三皇子情之所至.夸他赞他得尽人心.却笑我苏莫邪懦弱无能.攻不下岚城.只能夺人家妻子去换.所以.我不要岚城.作为‘交’换.我倒宁愿要你.” 沈彦就跟他手下的傅青衡一样.是天生武将.惊才绝绝.同时他又是沈离手下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所以得到他.就算不为所用.也可让沈离损失颇重.再者.他早就打听清楚.这位七皇子在沈离心中的地位.不比沐烟差多少.所以放走沐烟换來他.绝对是明智之举.也颇和他心意. “你确定.” 小七爷眉梢一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先跟你说好.我是绝对不会帮着你去对付我三哥的.” 苏莫邪轻笑.“七皇子与三皇子兄弟情深.这一点我自然早就知晓.所以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那还等什么.”沈彦大手一挥.“既然雪君都这么说了.那就把我三嫂请出來吧.我送她出城‘门’.她走.我留下.” “七皇子果然爽快.”苏莫邪眸光一闪.站起身拍了拍手. “來人呐.” 守‘门’的两名‘侍’卫闻声走进.恭敬的低头待命. “去内院把沐烟姑娘请过來.就说是有故人來见.” “是.” ‘侍’卫领命而去.不稍一会儿.就带着沐烟回來了. 沐烟乍一见到沈彦.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他.半晌才算确定自己沒有看错. “小七.你怎么來这里了.“ “当然是來接你回家和三哥团聚的啊.” 沈彦一边笑嘻嘻的答着.一边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瞧了瞧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听说的总比不上亲眼瞧见的.等此刻真正见到了.才方知有多惊喜和震撼. “这……多、多大了.” 外人不知晓的.瞧见此刻小七爷的样子.多半就以为沐烟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呢.而实际上.沈彦也就这么认为的. 放下归放下.释怀归释怀.他并沒有说以后不会娶妻生子.但是现在.他心里念着的还是沐烟.所以沐烟和三哥的孩子.在他心里.也就是自己的孩子. 沐烟被沈彦那神经兮兮的样子给逗乐了.一时间倒忘记了这是在哪.不禁‘摸’着小腹微笑道:“还小着呢.一点儿动静都沒有.你可以‘摸’一‘摸’.” 沈彦闻言.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可不敢.你、你好好养着.我胆子小.怕给‘摸’沒了.三哥胆子大.你回去后让他‘摸’‘摸’就成了.” 沐烟失笑.当初还觉着小七骑马杀敌的样子威风八面.以为转眼间.他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谁料想‘私’下里.‘性’子还是沒变.依然如当初爬上她墙头的俊朗少年.单纯.美好. 苏莫邪坐在主座上.冷眼旁观这对明显感情不一般的叔嫂.嘴角勾起淡笑.就静静的看戏.不催促也不打扰. 后來.还是沐烟先回过神.瞥了苏莫邪一眼后.拉过沈彦小声道:“小七.你一个人來这里的.” 沈彦点了点头.这才移开视线回到了正題.望着沐烟.一脸严肃. “木头.三哥不放心你.派我來接你回岚城.我已经和苏莫邪谈好条件.你无需多想.尽管去岚城与三哥团聚就是.” 谈好条件.沐烟心中一突.下意识的就觉着不妙.苏莫邪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他不害人就不错了.哪会白白送便宜给别人.所以这会儿居然答应放她走.想必绝对是沈离开出的条件相当‘诱’人. “雪君.既然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那么我可就把人带走了.” 沈彦拉过沐烟的手臂.回首望向苏莫邪.苏莫邪耸肩一摆手.颇为大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來者是客.我也送你们一程吧.” 沐烟很想说不必.但是苏莫邪哪里容得了别人反驳.更何况这里如今是他的地盘. 于是.三人一起走去城‘门’处.大‘门’开.沈彦吹了声口哨.不远处一匹黑马便朝这边狂奔而來.苏莫邪见状.不由对这匹黑马來了兴致.仔细打量.连连称赞. 沈彦充耳不闻.伸手把沐烟扶上了马背.随即拍了拍马头凑到马耳朵旁道:“不可以跑.要慢慢走.一定要把你背上这人平安的送回岚城.知道么.” 黑马嘶吼一声.像是在表达明白之意.沐烟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她此刻却沒有去注意.而是一脸莫名的望着沈彦道:“怎么.你不上來么.” 一匹马.两个人.无疑是要同骑一匹.可沐烟见沈彦把她扶上马后.自己却沒有动作.之后又对小黑马说了这番话.顿时心里就觉着不对劲了. 沈彦对她笑了笑.略带抱歉道:“对不起啊木头.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回去了.你先回去.我过段时间就回去陪你.” 沐烟一把拉住他的手.脸‘色’有些发白.她瞥了眼站在一旁像是围观看戏的苏莫邪.心中一片寒意. “小七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我……” 沈彦吱吱唔唔.怕说出來会让她担心.可苏莫邪却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别人越是难以启齿的话.他揭穿的越是利索顺口. “你家夫君挂念你.为了你不惜拿一座岚城相‘交’换.可惜啊.岚城虽好.我却不怎么想要.所以想了想.既然都是换.那我不要岚城.放了你.换七皇子留下.这桩卖卖.才算不亏啊.” “不行.” 沐烟得知真相.想也不想便否决.随即就想翻身下马.沈彦连忙拦着她.压着声音好言相劝道:“木头.我之前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多想.我当初來谈判的时候.就怕苏莫邪不同意.现在好了.虽然条件换了换.但至少你安全了.临行前我对三哥发过誓.不管如何.一定会把你平安的送回岚城.你别在这个时候执拗.让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 第五十八章:诀 “小七.” 沐烟眉头紧蹙.不难看出她很担忧.“我不是执拗.我是担心你.苏莫邪是什么人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个疯子.是个恶魔.” “那我就更加觉得我做的很对啊.” 沈彦睁着一双清澈明眸.拉过沐烟的手握紧.微笑道:“木头.你留在这里.我和三哥根本一刻都不得安心.我知道你定要说.沒关系.你能好好照顾自己.是啊.世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都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还好好的活着.就说明你是个多有福气的人啊.可是如今你有身孕了.顾及的多了.担忧的也多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干脆果断.所以退一万步來说.你留下.是两个人的命.我留下.只有一条命.怎么算都是你走比较划算对不对.” “可是……” “沒有可是.” 对于沈彦而言.沐烟的话.他一直都听.不管是认真的打趣的.还是随口说说不甚在意的.每一次每一句.他都记在心中.所以不管沐烟让他做任何事.他绝对都照着去办.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此刻不行.他不想听也不能听.他从岚城來此就是为了救她回去的.为此他不怕付出任何代价.哪怕要自己的命去换.如今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苏莫邪沒有要他的命.只要他留在边城即可.不管苏莫邪心里是打什么鬼主意.但依他看來.目前的情况最好不过. “木头你听我说.” 沈彦拉了拉沐烟的手臂.见沐烟配合着低下身子.便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先乖乖的回岚城.不用担心我.边城我也待过一段时间.对于地形最清楚不过.你放心.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偷偷的逃走.回去与你们会合.小爷我可是大溟威风凛凛的神武将军.小小边城可困不住我.你可千万别小看我哦.” 沐烟闻言.心知沈彦已经打定主意.劝是劝不住了.于是她闭了闭眼.稍稍冷静下來分析了下现在情况. 苏莫邪愿意放她走.让小七留下.必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小七一心挂念她.所以不管苏莫邪出于什么目的.哪怕是要加害于他.他都会义无返顾的答应.她不知道苏莫邪是不是早就算准了小七的‘性’子.不知道沈离派小七來此有沒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尽管她一再相劝也无济于事. 沐烟抬头瞥了眼四周.城楼有重兵把守.是断然不可能让他们两人逃走的.所以再僵持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义.小七心意已决.是铁了心要救她.那既然如此…… “好.我听你的.”沐烟把视线移回沈彦的身上.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当初在玄武山的小树林里.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去看你骑马杀敌威风凛凛的样子.尽管后來我失约了.但是我从沒有忘记.所以我回來了.” 沐烟眼神灼灼.紧紧攥住了沈彦的手.“现在.我要你和我约定.我在岚城等你回來.以前你总是和我嚷嚷.说比你三哥晚了一步.现在你赢了一次.我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还沒有出世.但却是你最先看见的.你三哥还不知晓呢.你答应我.早些回來.看着孩子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然后等他出生.哄他疼他.在他牙牙学语时.第一个会喊的不是爹爹.而是七叔.” 沈彦眸子闪亮.一边笑的得意一边连连点着头. “哈哈.木头你真是厉害.我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待那一天的到來了.你说到时候三哥是不是得气的脸都黑了.我想想都觉得开心啊.” “那是自然.你三哥其实心眼小着呢.” 沐烟也跟着笑.可眼眶也禁不住红了起來.她向來害怕这种离别的场景.尤其是怀了孩子后.变的越來越脆弱.更加经受不起. 沈彦怕时间拖延太久不好.便牵过马绳递到了沐烟的手中.信誓旦旦的对她做着最后的保证. “木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一定回去.和三哥一起陪着你保护你.然后就照你说的.等孩子出生.我会把他当亲生孩子般疼爱.让他粘着我腻着我.让他除了你这个娘亲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七叔.三哥冷淡了我那么多年.又抢走了你.我总要在他孩子身上弥补回來.你说对不对.” 沐烟笑着点了点头.沈彦见此.便伸手轻轻拍了拍马屁股.小黑马听从主人的吩咐.掉头往岚城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步子虽慢.但总是在走的.沐烟拉着马绳一直回头张望.直到沈彦的身影越來越远.越來越模糊.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 “什么.你说派老七去边城跟苏莫邪献城.” 岚城城楼上.大皇子沈耀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沈离.恨不得有把他生吞下肚的冲动. “老三.虽说兵权握在你的手里.但于公.父皇派我來协助你.于‘私’.我是你的大哥.你做这种决定的时候.是不是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或者哪怕派人來通报一声.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沈离负手而立.目视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任由沈耀一副怒发冲冠的嘴脸.完全不去理会.听他问的急了.怕是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才懒懒的回道:“我这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沈耀一口气顺不过來.气的脸‘色’涨红.“他人都已经去了边城大半天了.你这会儿告诉我还有意义么.” 沈离闻言瞥了他一眼.扬起了微笑.“那大哥这会儿还在跟我纠结这些.你觉得还有意义么.” “你..” 沈耀气的直哆嗦.伸手指着沈离的鼻子愤愤道:“老三你好样的.行.你有种.我说不过你.不过事到如今别怪大哥沒提醒你.岚城是我大溟边关要塞.丢了这座城.就等于丢了大半个溟国.说起來.那苏莫邪好像是你的兄长吧.从一开始其实你们就是串通好的吧.你要献城给他是么.好.我就不信父皇这一次还能偏袒你.” 话音一落.沈耀就气冲冲的走下城楼.看样子是要赶回宫中告状.而这时.有个守‘门’士兵大声喊道:“有人.有人朝这边过來了.” ------------ 第五十九章:等 沈耀还沒反应过來.就见沈离从城墙上一跃而下.见此阵势.他不禁扭头瞧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人骑着马缓缓而來.不是奔跑.而是慢慢的在走. 那匹马他认得.是老七的.平日里宝贝的很.从不和其他马匹关在马厩.就任由着那马到处跑.只稍他一吹哨子.那黑马就会跑到他的身边. 而此刻那马上的人不是老七.但是.他也认得.本來以为是自己眼‘花’.有些不敢置信.毕竟一直以为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但一见老三那副神情.他顿时就明白了.老三这是把所有人都摆了一道啊.原來他媳‘妇’居然沒死.只不过……为何会从那个方向过來. “烟儿.” 沈离足尖轻点.几个步子便跃到了沐烟的身前.他拉过马绳.不经意间瞥见沐烟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眸光微闪.当即小心翼翼的把她从马上扶了下來. 沐烟这些日子在雪国皇城里待着.先后经历了柳飞絮和墨云溪师兄妹两人的死亡.整天惶恐不安.沒有一刻能好好休息.直到此刻见到了沈离.才总算松了口气放下心來.她靠上他的怀.感受着熟悉的气息.虽是极力忍着.但身子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沈离心知肚明.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沐烟稍稍定下心神后.便忙推出沈离的怀抱.焦急道:“小七他被困在边城了.苏莫邪不要岚城作‘交’换.他答应放我离开.但是要小七留下.小七一心要救我.所以……” “沒事的.别担心、” 沈离打断沐烟的话.又把她搂入怀中.让她镇定一些.其实当初他让沈彦去边城和苏莫邪谈条件.早料到苏莫邪不会轻易答应.岚城虽好.但把如此有‘诱’‘惑’力的东西拱手相让.着实像极了‘诱’饵.贸贸然的反而不敢收下. 这种可能‘性’占据的比例很大.所以沈离才敢那么有恃无恐.对沈耀那边只字不提.当然.如果苏莫邪真敢吞下.他自然也有后路. 如此一來.不答应条件.那苏莫邪断然也不会轻易放走沐烟.但是既然有相商的理由.他当然不会白白放弃.沈离料定他会“另有高招”.留下阿彦作‘交’换.这一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要想办法赶紧救小七回來.” 虽然沈离极力安抚.但沐烟明显还是不放心.她太了解苏莫邪的狠毒.如今飞絮和墨云溪都死了.他绝了情断了念.再也无所留恋.谁阻他的路.他就要谁的命.他说过要跟她和沈离好好算帐.现在这么轻易就把她放走了.反而更是让她心慌不安. “我知道.你别担心.來.我们先回去.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沈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放下心來.刚想扶着她回城.就见本该去告状的大皇子沈耀正朝他们走了过來. “哎呀呀.我远远瞧着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呢.谁曾想走近这么一看.才发现居然当真是弟妹啊.” 沈耀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眼神有意无意的在沈离和沐烟之间來回扫.沐烟知道这大皇子不是善茬.但也碍着身份.不得不低了低头对他行了个礼.恭敬的喊了他一声“大哥”. 沈耀忙挥了挥手.瞥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眸光一闪开口道:“多日不见.弟妹这是打从哪儿來的啊.” 沐烟闻言.抬头望向了沈离.之前她在岚城待过一段时间.但都是带着沈彦给的人皮面具.所以沒人认得她.也沒人知晓她的身份.那会儿她为了隐藏好.刻意避开沈耀.尽量与他少正面接触.后來夏小公主大婚.她跟着沈离一起去了夜国.之后被苏莫邪围堵.和沈离一起掉落悬崖. 现在再次相遇.她出现的突然.沈耀问的自然.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沈离了然于心.把沐烟往怀中揽了揽道:“大哥.烟儿怀有身孕.不能让她累了.我先扶她回屋休息.有任何问題.等她身子好些再说可以么.” 沈离这话说的客气委婉.却不难听出语气的坚决.沈耀平日里在怎么嚣张.怎么和沈离过不去.这会儿却不能为难一个孕‘妇’.所以即便心里很不爽.脸上却笑嘻嘻的道:“好.可以.当然可以.那老三你就赶紧带弟妹去休息吧.这眼看着问題越來越多.我们日后要好好谈一谈才是.” “多谢大哥体谅.” 沈耀话里有话.沈离却充耳不闻.客气的应了一句后.便扶着沐烟进城去了. 沐烟这么突然的冒出來.大皇子这状也不去告了.留在岚城派人在暗中好好观察着.他瞧见沐烟那肚子.最多三个月左右.如果她怀的是老三的孩子.那就说明老三失踪那段时间.一定是跟她在一起的. 那就奇了怪了.如果他们两人早就在一起了.那为何沐烟沒有跟着老三一起回來.而是从边城的方向回來的.老三今早派老七去边城跟苏莫邪献城.结果老七沒回來.却冒出來个沐烟.看老三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岚城会丢. 沈耀细细想來.把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之后.才终是明白了什么.所谓自古红颜多祸水.看來聪明如老三那般.也难逃此命运. 甚好. 沈耀眯起眸子.双眼‘精’光乍现.他一直对付不了老三.一是怪他运气太好.二來就是他沒有致命的弱点.本來以为沐烟已死.岂料是玩笑一场.这样倒也好.她这么一出现.而且还怀着老三的孩子.老三自然更把她视如珍宝. 此刻正好老七也不在老三的身边.老三孤立无援.加上心有挂念.做事肯定有所顾忌.所以只要他能忍耐.等苏莫邪攻城那一日.他们拼的两败俱伤之时.一石二鸟.他可坐收渔翁之利.斩老三于刀下.带着苏莫邪的人头回去献给父皇.到那时候.皇位自然稳当当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么一算计.沈耀顿时心情大好.也不去理会沈离偷偷献城一事.更不管沈彦的死活.他如今只需等.等待最好的时机.等暴风雨來临的那一瞬. ------------ 第六十章:暗度 “阿彦.苏莫邪为人狡诈多端.此次你去边城与他谈条件.他未必会按常理出牌.如今两军僵持不下.岚城对他而言虽极具‘诱’‘惑’力.但‘诱’‘惑’越大危险也就越大.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料他多半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两日前.议事厅内.沈离在沈彦耳边轻声叮嘱. “那怎么办.他如果不答应.我这趟不就白去了.” 沈彦疑‘惑’问道.他的‘性’子沈离最是清楚.既然派他前去.怎可能空手而归. “不会.你记住.只要苏莫邪让你进城.就表示他想和你谈.至于谈什么条件.他自然会跟你提出來.所以不管之前他说什么.你都静静听着.不要动怒.如果他愿意收下岚城换人.我们就撤出岚城去后城山‘洞’暂避.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大大方方的与他说笑一番后告辞.且看他留不留你.” “然后呢.” 沈彦仔细听着.三哥向來想的周到.他也要用心记好. “如果不留.那么你就回來.我们另想对策.如果留.他就会说出他想要的条件了.就目前而言我所能猜到的.他若是不要岚城.可能……会要你留下.” “要我..” 沈彦瞪大双眼.为防隔墙有耳赶紧噤声闭嘴. “对.从上次他让那位楚小将军过來‘诱’你.就不难看出他对你这位大溟的神武将军兴趣颇高.而且你是大溟的七皇子.又是我的左右手.他拿烟儿换你.绝对是不会亏本的‘交’易.” 沈彦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不解.“可是我即便是留下.他最多把我关起來.我是宁死也不会拖累三哥你的.更加别说帮他们了.他总不能拿我再去威胁三哥你吧.” 沈离闻言蹙起眉头.有些不安道:“我倒不是怕他利用你做什么.而是怕他会加害于你.之前我就说过.我们这里有内‘奸’.虽然还不确定是谁.但苏莫邪定然已经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绝不比烟儿差多少.如果你出了事.对我必然打击不小.” 难得见沈离吐‘露’心声.沈彦大为感动.笑嘻嘻的道:“沒事的三哥.我又不是傻子.不会呆呆任他害的.我打不过还可以逃嘛.逃不过也可以躲啊.” “对.你要逃.” 沈离目光灼灼.抓过沈彦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边城的地形图前.伸手指着地图上标识的那些红点.严肃道:“边城每一条密道你我都清楚在什么地方.上次潜入的那一条显然已经被发现.所以不能再去.另外几条路我仔细研究了下.如果你运气好些.行动沒有受制.那走这一条最为安全.如果运气不好.那也要想办法让人带你去那里.我让羽落潜进边城探过.这条路还沒有被封.所以逃脱的可能‘性’很大.” 说及此.沈离又伸手指向边城旁的一处密林.接着道:“这林子你也熟悉.上次我们去救烟儿的时候.就是从这里回來的.现在天气转暖.树木都开始茂盛起來.隐藏再合适不过.你记好我接下來说的每一句话.如果苏莫邪当真拿你换回烟儿.那么三日后的傍晚时分.我会带兵攻城.不管谁來应战.城中必然疏于防范.你把握时机逃进密道.然后去密林.我会派人在那里接应你.可听明白了.” “明白.” 沈彦回的肯定.沈离却像是仍不放心.不过事已至此.唯有出此险招.阿彦身手不凡.必然比怀有身孕的烟儿更容易逃脱.如果一切进展的顺利.那待阿彦平安归來之时.便是一举攻破边城之日. “总之.一切都要小心些.三哥等你回來.” “嗯.” 沈彦拍了拍‘胸’脯.“三哥放心.我一定把木头给你平安带回來.然后我们三个就又可以团聚了.啊.不对.好像是四个了……嘿嘿……” * 三日后傍晚. 沈离领兵抵达边城‘门’口.此战乃是挑衅.不做争夺.所以大皇子无心参与.告知沈离自己要留守边城. 沈离本就不愿与他争论什么.他要留便留.但为了安全起见.沐烟那边他派了羽落去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本來跟在烟儿身边的三只小家伙自从他们跳崖后就失踪不见.烟儿沒说.他也沒有多问.只猜测那种上古神兽多半还是不习惯跟在人类的身边.可能寻了个地方隐藏起來了. “三王爷今天好雅兴.终于想着过來与我喝杯茶了.” 边城城楼之上.苏莫邪满脸笑容的低头与沈离打着招呼.沈离抬头望着他.又不经意的瞥了眼他身边站着傅青衡及一干将士. 苏莫邪和傅青衡都在.说明阿彦那边沒有专‘门’派人看守.沈离心思清明.对沈彦那边的情况不由又安心了几分. “烟儿多日來一直承‘蒙’雪君照顾了.此番前來.是特别來道谢的.” 沈离不咸不淡的回道.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嘴皮子功夫.他倒是还算擅长.当然.苏莫邪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三王爷客气了.说起來沐姑娘也算是我的弟妹.我照顾她那是应该的.三王爷这会儿应该是见着人了吧.怎么样.弟妹和孩子.可是平平安安毫发无损.” “是.”沈离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今日來是特意跟你道谢的.不过之前有听说雪君的大祭司从白塔上坠亡.惊讶之余.不免为雪君你感到惋惜.据说那位姑娘是雪君当年破费周折才寻到的血脉延承之人.这会儿可好.她这魂断‘玉’损.必然给雪国带來很大的损失吧.” 说起嘴皮子功夫.无非就是掐人死‘穴’.哪痛往哪戳.一句话说的客客气气不含半个脏字.却字字带刺扎的别人鲜血四溅. 苏莫邪嘴角勾起.不见生气.“是啊.想來或许也是天命.就好比你们溟国的沐家.曾经多么辉煌的天命一族.到头來还不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啊.对了.说起來弟妹也真是宽容大度.家族一‘门’几乎全被灭.却依然对你这个凶手死心塌地啊.” ------------ 第六十一章:大雨 城‘门’的口舌之争说的正在兴头上.城内的小七爷自然也不能闲着. 沈彦虽然被困边城.但苏莫邪对他的一举一动却也不多加约束.想來这城里尽是他的眼线.他倒也不怕沈彦会长了翅膀飞出去. 一切正如沈离所说.所有人都去城‘门’处防备.城内并沒有多少士兵.沈彦四下张望了望.沒有发现其他人后.才迈步走进了一家屋子里. 他來到书房.找到了沈离所说的机关口按下.果然出现了地道.时间紧迫.來不及他惊喜雀跃.想也不多想的便走了进去. 地道通向北边城‘门’外.走一段路就是小密林.沈彦知道沈离在前方为他拖延时间.所以跑的飞快.不稍多时就见到了光亮.他走出地道看了看周围情况.发现沒有人后才迅速的跑进了前方小密林. 直到他走进林子的那一刻.紧绷的心情才稍稍缓了缓.抬头瞧着天‘色’已暗.不由加快了步子.与三哥所说的接应之人会合.一想起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三哥和沐烟了.沈彦就觉得很高兴.丝毫沒有察觉.这一路是不是走的有些太顺. 沒走多久.天‘色’已经全暗下來.今晚乌云很厚.月亮被笼罩其中.天气烦闷燥热.似乎有暴雨倾盆之兆.忽地.前方有人影闪动.沈彦停下脚步戒备的望去.就见昏暗的月‘色’下.茂密的草丛中走出來一个人. 他定睛一瞧.不禁挑眉疑‘惑’. “怎么是你.”三哥怎么会派他來接应. 來人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为什么不能是我.” * 边城城‘门’处.火把闪着耀眼的光.两方将士几次‘交’手.实力不分上下.苏莫邪站在城楼上打着哈欠道:“三王爷.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你是要继续比下去呢.还是收兵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反正來日方长嘛.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不來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沈离抬头望了望天.这种暴风雨來临之象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听见苏莫邪此话后.也不与他辩驳.当即掉转马头命令撤兵. 回到岚城后.他下马便问守‘门’的小兵.派去小密林接应的那队士兵回來沒有.小兵摇了摇头.说沒有回來. 沈离闻言.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当即又翻身上马.准备带一小队人马去小密林看一看.可不料这会儿有‘侍’卫跑來通报.说是沐姑娘陷入了梦魇.怎么叫都叫不醒.沈离心惊.连忙往沐烟那里奔去. 推‘门’而入的时候.第一眼就见到军医满头是汗的站在‘床’边.羽落站在另一侧.蹙着眉头显然也有些不安. 羽落是沈离的贴身暗卫.若非沈离召唤.一般不在人前现身.沈离带兵去边城的时候.就让羽落留在沐烟身边.暗中好好照应着.所以此刻见他站在‘床’边.沈离心中就知道事情必然不妙. 果然.他走到‘床’边.看见沐烟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神情很是痛苦.沈离撩袍坐下.拉过她的手握紧. “怎么一回事.” 沈离这话是望着沐烟问的.可军医也不傻.自然知道问的是他.忙开口解释道:“回三爷的话.羽‘侍’卫去喊我的时候.三王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给她把了把脉.虽是有些不稳定.但却沒有其他任何病兆.所、所以……具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离闻言.抬头瞥了眼羽落.羽落点了点头.回道:“用过晚膳后.王妃说有些累.丫鬟便扶着她上‘床’休息.一开始还好好的.后來就渐渐有些不对劲了.像是做了什么噩梦.我唤过几声.王妃沒有醒來.这才去请了军医过來看看.” 沈离见着沐烟神情痛苦.蹙眉瞪向军医.“让本王眼睁睁的看着王妃受苦.我养你们有何用.” 军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巍巍道:“三爷息怒.王妃这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并非‘药’物所能治疗的啊.依属下之见.还是王爷您多陪陪王妃.在她耳边说说话.或许她能听见.情绪就能稳定一些.” 这军医跟在沈离身边有些时日了.向來做事利索.是个不错的人.沈离此刻心事重重.放心不下沈彦那边.沐烟这边又出了状况.他不是有意要怪罪谁.只是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罢了.你先下去吧.” 得到了宽恕.军医立马如释重负般退了下去.下人们都被遣走.沈离干脆把沐烟扶起抱进了怀中.照着军医所说.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羽落守在‘门’外.被吩咐一有沈彦的消息立马向他通报. 轰的一声.黑夜闪电劈过.响起滚滚雷声.本在沈离怀中稍稍平静一些的沐烟.忽地又蹙紧了眉头.她开始挣扎‘乱’动.不自觉的揪紧了沈离的衣服.嘴里不停呓语喊着什么.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 沈离凑近点仔细去听.反复几遍.才总算听出几个关键字.他听见了“小七”.知道这是沐烟对阿彦一贯的称呼.所以沐烟的噩梦里.有阿彦. 他还听见了“快跑”.“后面”.“小心”之类的词.这些串联起來.让沈离顿时不在镇定.但是沐烟这种情况.他实在无法放心离开.所以只能唤來羽落.让他带一队人马立刻去小密林找人. 羽落领命而去.他前脚刚走.滂沱大雨就落了下來.淅沥沥的雨声.让人心神不定.电闪雷鸣.竟是一夜未停. 而就在这种诡异的天气中.沐烟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沈离抱她入怀一夜未眠.直至启明星升起.天际微亮的时候.羽落浑身湿透的赶了回來.敲‘门’入内.对沈离摇了摇头. 他带人搜遍了小密林.却沒有发现一个人影.不仅沒找到七王爷.连沈离派去接应的那一小队士兵都不见了.昨夜大雨倾盆.足迹已经分辨不出.血迹也已被冲淡.一切都无从查起.着实让人有些不安. 而这时.沐烟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她坐起身來怔怔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望着沈离.问道.“小七呢.” ------------ 第六十二章:天命 同样的梦.同样的情景. 沐烟被红衣人追着.虽然看不清脸.但她知道那是苏莫邪.她害怕极了.只能拼命的往前跑.终于.前方有人出现.那是她熟悉的眼睛.清澈透亮.纯净美好. “木头.快跟我走.” “小七.” 她惊喜万分.连忙握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路不停的跑.却始终甩不掉后方追逐的身影.有人在耳边轻声安抚.说着“别怕”.声音低沉柔和.似乎是想指引她找到出路.这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一时间竟也不觉得累了. 终于.她和小七逃进了一处小密林.树木高大.枝繁叶茂很容易遮掩.他们躲进一处山‘洞’.因为怕被发现.所以也不敢生火.漆黑黑的一片.让沐烟有些心慌.不由伸手抓紧了沈彦的胳膊.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夹杂着丝丝粘稠. 她曾受伤多次.对血的味道在熟悉不过.当即‘乱’了方寸.张了张嘴想问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为什么不说.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成了哑巴. 轰. 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一闪而逝的光亮中.她看见小七满身是血.脸‘色’惨白的靠在石壁上.明明就是离她那么近.却感觉距离很远很远. “小七.小七.” 沐烟焦急的呼喊.见他嘴角动了动.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凑近去听.可大雨滂沱.分辨不清.几乎就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才勉强听清他在说.“木头……还…在等我回去……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眼泪无预警的滑落.沐烟挥舞着手想扶起他.无奈双手穿身而过.明明刚刚才牵着手一起逃走的.这会儿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了. “小七.你起來.快跑.快跑啊.” 火光闪动.脚步声响起.有大批黑衣人朝这边奔來.一边堵住了‘洞’口一边大声喊道:“爷.找到了.在这里.” 沐烟听见拔刀出鞘的声音.听见弓弦拉满弓的声音.她看见好多人堵在‘洞’口.可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是谁.到底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人群里有一人走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同样看不清脸.只觉得嘴角的笑容令人胆寒.沐烟知道.只要他一个命令.这些人就会冲进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七死.所以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想挡住那些人. 可是…… 梦碎.人醒. 她怔怔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抬头望去.烛火摇曳.‘胸’膛温暖.这一切告诉她.刚才那只是个梦而已. 真好.只是个梦啊…… 沈离说今天会去接小七回來的.她瞧见外面天都有些亮了.所以张嘴就问. “小七呢.” 沈离闻言.眸光微闪.竟沒有回答.羽落站在‘门’口处.低着头也默不作声.沐烟还沒从刚才的噩梦中缓过神.脸‘色’苍白的厉害.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刚想问怎么了.‘门’外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敲响. 羽落打开‘门’.就见一小兵浑身湿透的闯了进來.模样很是狼狈.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嗦着身子颤巍巍道:“三、三爷.你、你赶紧去城楼上看看.” 这要是在往日.沈离定当先问一句“怎么了.”.可这会儿他问都沒问.扶着沐烟按下她的肩膀让她躺在了‘床’上. “烟儿.你入了一夜梦魇.这会儿应是累极了.你好好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后马上就过來陪你.” 声音依然是温柔的.可却不难看出沈离此刻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沐烟知趣.什么都沒说也沒问.乖巧的点了点头后.就见沈离随着那名小兵离开了.羽落被留下保护她.站在‘门’外片刻不离. 一离开屋子.沈离不觉加快了脚步直奔城楼.一步上台阶.驻守此地的李将军便跑來递上了千里眼.沈离接过.瞥了眼他的脸‘色’.苍白惶恐.像是出了大事. 他也不多问.举起千里眼就往边城方向望去.就那么片刻功夫.双手一颤.千里眼掉落在地.向來处变不惊的溟国三王爷.此刻竟也脸‘色’惨白.神情骇然. 怎么可能…… 李将军一直垂着头.见沈离这般模样.更是不安的喏喏道:“三爷……那真是七……” “不是.” 沈离果断的否认.说的坚决.殊不知他刚才的动作早就出卖了他.李将军闻言.当下了然.不由垂首而立.再也不多问一句. 另一边.自沈离走后.沐烟一直心神不定.睡也睡不着.便干脆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透透气.大雨还在下.有小鸟飞來栖息在屋檐下躲雨.沐烟弯了弯嘴角.伸出手轻轻唤它过來. 小鸟乖巧.扑腾着翅膀站在了她的手背上.沐烟心系沈彦.看着那只小鸟.不由就脱口问道:“你知道小七么.唔……大概长这么高.模样‘挺’俊俏.眼睛十分漂亮.明亮透彻.睫‘毛’也‘挺’长的.他很喜欢小动物.可惜却沒什么动物缘.肩膀上有被利爪抓伤留下的痕迹.你有沒有见过他.” 小鸟闻言.歪了歪脑袋盯着沐烟瞧.沐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她纯粹是无心所问.毕竟这世上人太多了.你拿有模有样的东西给小鸟看一看.让它们帮忙寻物还差不多.让他们去找根本沒见过的人.还真是有些困难. 忽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了起來.竟也不躲雨了.而是直接冲进了大雨中飞走了.沐烟讶然.不明白它这是怎么了.雨下这么大.很容易打湿翅膀让它们坠落的. 她打开房‘门’想追过去瞧瞧.却被羽落拦了下來.说三爷有‘交’待.不让她‘乱’走动.沐烟无奈.只能又回到屋子里來到窗边坐下发呆. 谁料想只过了片刻功夫.那只小鸟竟然又飞了回來.似乎被淋的有些严重.飞下來时差点站不稳撞在了窗台上. 沐烟伸手把它捧在手心.蹙眉有些责怪道:“雨下这么大还敢出去‘乱’飞.是不要命了么.” 那只小鸟叽叽喳喳像在反驳.却见沐烟脸‘色’瞬间惨白. ------------ 第六十三章:崩裂 房‘门’打开.羽落见沐烟走出來.下意识的伸手去拦.可恍然间发觉她神‘色’不太对劲.便不由开口问道:“王妃是身子不舒服么.要不要我让人去请军医过來给你瞧瞧.” 沐烟摇了摇头.双眼无神.像是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让开.” 羽落微微蹙眉.不曾松口.“对不起王妃.爷吩咐让我保护好你.不能让你离开这间屋子.所以我不能让.你是想做什么.还是想见王爷.我都可以帮你去办.还请你不要为难属下.” 沐烟闻言抬头望着他.脸‘色’苍白的让羽落都不免开始担忧.他觉着沐烟应该是生病了.所以想请她回屋休息.他去找军医过來看看.可不料他这话还沒说出口.就见沐烟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眼眸通红.有些疯狂的抵在了脖子上. “给我让开.” 这一下着实让羽落有些吃惊.忙一边后退一边劝慰道:“王妃息怒.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千万别伤害自己.你有孕在身.不能这么‘激’动.” 羽落一边劝着一边赶紧让赶过來的下人去找三王爷过來.沐烟走下台阶.任大雨落在身上冰冷入骨.她却丝毫不觉. “去准备辆马车给我.” “王妃这是要去哪.‘春’雨凄寒.就当为了孩子.你先回屋檐下可好.” 簪子尖锐.稍稍用力就能刺破皮肤.沐烟不知道从小鸟那听到了什么.此刻已经陷入了癫狂.她沒了一丝丝耐心.手中一用力.脖子上就有鲜血流出. “别.别‘激’动.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羽落见状.哪敢再拖延时间与她周旋.立马让人依着她的吩咐去准备了马车.马车准备好的时候.沈离也赶來了.他刚想走上前.却被沐烟喝止住. “烟儿.” “小七呢.” 沐烟双眼通红的看着他.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沈离被问的无言.愣愣的站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谎言. “骗子.” 沐烟走到马车旁.脸上尽是绝望之‘色’. “你答应过我要把小七带回來的.沈离你就是个骗子.” 说完这话.沐烟跳上马车往城‘门’处奔去.守‘门’的士兵都认得这位三王妃.知道三王爷宠她如命.所以见她站在马车上.拿着簪子以死相‘逼’.顿时也不敢阻拦.唯有开了城‘门’让她出去. 沈离骑着马紧随其后.向來镇定的三王爷此刻竟也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李将军无奈.只有吩咐一小部分人留守岚城.其余人都跟着他一起去保护三王爷. 一路无阻.马车到达了边城城‘门’处.沐烟下了马车.捂着微微发疼的小腹抬头望去.苏莫邪站在城楼上.悠然自得.像是恭候了多时.两旁弓箭手埋伏无数.一看就知早有准备. “我说过我们之间的帐.我会好好跟你们算的.怎么样.这一份大礼可让你们满意.” 苏莫邪满脸笑容.瞥了沐烟一眼.又瞧了瞧紧跟着赶过來的沈离.颇为满意他们此刻的神情. 城楼中央.一根绳子垂下.绑着一双手.吊着一个人.那人**着上半身.肩膀上有利爪抓伤的痕迹.身上多处刀伤箭伤.血痕犹在.闭着眼.已然沒了声息. 簪子掉在了地上.沐烟垂着手.抬头愣愣的看着那人.沈离也僵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只剩满腔的悲伤和怒火.烧的心肺发疼. 终于.沐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沈离回过神赶紧上前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见她颤抖着双手捂着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苏莫邪...” 这是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伴着下身流淌出的鲜血.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裂. 要让一个人绝望其实很简单.但只要她还存着希望.还肯坚强.那么她就不会被击垮.可一个人要有多勇敢.才能一而再三的坚强起來. 柳飞絮死的时候.沐烟就已经体会到了绝望.她经常会想起飞絮为了救她.每一日当着她的面.笑嘻嘻的喝下了那碗本该喂给她的毒‘药’.尽管被她误会.仍然无怨无悔.直到死去那一刻.还在为她求情.而她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呕出大口的鲜血.呼吸越來越弱.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她曾答应过要帮墨先生救出墨云溪.让他们远走高飞.墨先生也曾冒死救过她.可到头來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自己的安危.对他们不闻不问.直到墨先生在牢里被用尽酷刑折磨而死.墨云溪一把火烧了白塔.抱着他的尸体一起坠塔而亡.她同样是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沒做.什么也做不了. 而现在…… “木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一定回去.和三哥一起陪着你保护你.然后就照你说的.等孩子出生.我会把他当亲生孩子般疼爱.让他粘着我腻着我.让他除了你这个娘亲之外.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七叔.三哥冷淡了我那么多年.又抢走了你.我总要在他孩子身上弥补回來.你说对不对.” 骗子……都是骗子…… 肚子疼的厉害.大雨倾盆.‘混’着下身流出的血水污浊一片.沐烟自从怀了孩子以來.几乎一刻都沒有安宁过.刚才又驾着马车一路颠簸而來.她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表示她和小七的约定终究是完不成了. 忽的.身子被人紧紧拥住.熟悉的温暖让她泪水成灾.她已经沒了力气推开他.所以伸手‘摸’着小腹.喃喃道:“孩子……” “沒事.沒事的.有我在.别怕.” 她听了不少次这句话.每一次都被保护的很好.所以她知道那人不是在骗她.他是真的会照顾好她.可是这一次.他多半是要食言了. 苏莫邪早有埋伏.如今这城楼上满是弓箭手.他故意把小七的尸体吊在这里.就是为了引他们上钩.要不是她鲁莽.沈离不会冲动的跟着她一起过來. 小七的命.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命.加上沈离的命.原來当初他说的帐一起算.竟是这个意思. ------------ 第六十四章:是他 第六十四章:埋伏“怎么会是你?” 沈彦望着眼前之人,不明白三哥怎么会让他来接应。再者依照他的性子,这会儿多半是跟三哥去边城抢功去了,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特意来此地接他? 来人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 “为什么不能是我?” 沈彦耸了耸肩,嬉笑道:“大哥你向来公务繁忙,怎么得空亲自过来接弟弟我?” 七王爷不是傻子,三哥与大哥不合他心里清楚的很。所以这接应之事派谁来,都不会轮到大哥。 沈耀从草丛后走出,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他们手中拿着火把,腰间系着刀。沈彦瞥了一眼,容貌陌生,他似乎在岚城没有见过。 “老三带兵去边城了,我本来是留守岚城的。但想想有些不放心你,所以就干脆过来瞧瞧了。” 沈耀边说着边迈步朝沈彦走近,沈彦在刀枪箭雨中度过一段日子,一下子就闻到了沈耀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听见草丛中有窸窣声,不由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与沈耀隔开了距离。 “七弟这是怎么了?” 天空响起一声炸雷,闪电劈下,照着沈耀此刻的脸色更加阴森骇人。他脚步不停,直逼沈彦而来。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草丛里又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手中刀光闪烁,想来已是埋伏许久。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沈彦眼观八方,不动声色的慢慢后退。前方是大哥的伏兵,后面是边城,他刚从那里逃出来所以决计不能再回去。所以他必须想个法子逃出这片林子。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看你和老三兄弟情深,有些眼红嫉妒。父皇处处护着老三,你的母妃也视他如亲生儿子,到最后你这个本该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子,倒是不争不抢,反而还很热心的反过来帮他。” 沈耀一反往日常态,此刻尽显阴狠毒辣的一面。他望着沈彦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只猎物,让沈彦顿觉在劫难逃,有些惴惴不安。 “我干脆与你明说了吧,我早就想杀了老三了。无奈他命太好,总是一次又一次被他逃过。我既然暂时动不了他,但至少也要折断他一只胳膊或者打断他一条腿才成,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啊,我告诉你,老三他派来接应你的士兵已经全部给我杀了。你放心,马上你就会过去陪他们了。杀了你,老三应该比断了只胳膊还要疼吧?” 沈彦惊讶于他的言语,虽然见这阵势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数,但真正听到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为什么?” 如当初在玄武山的小树林时一样,他因为害怕兄弟相残,前一晚还特意找三哥谈心,希望他与其他哥哥对上时,多少手下留情。 记得当时三哥告诉他,皇族斗争,弱肉强食,没有留情一说,你若不愿意看见,大可现在就回去。父皇和母后一直对你疼爱有加,也希望你逃离皇位之争,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你完全不必趟这趟浑水,做你自由自在的七王爷即可。 他不肯走,也不舍,所以坚持留了下来,后来进了林子遇到大哥,才真正了解三哥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他太过天真,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有些时候,人们会被权利和地位冲昏头脑,即便是亲生兄弟,也难逃骨肉相残的命运。 那一次,三哥为了救木头中了一箭,好在伤势不重,没什么大碍。之后在皇城相遇,谁都不提那次的事情,仿佛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皇储之位一日未定,终究不得安宁。 他不听的三哥的劝告,一直跟在三哥身边。这就自然而然的与大哥那边形成了对立的关系。他已了解现实有多残酷,只不过他依然相信,没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可以转变的。何况如今大敌当前,他们理当一致对外,却没料到头来,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 “为什么?” 沈耀重复一遍,放声狂笑。“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哎呀,我的好七弟啊,到底是你太单纯还是大哥我太残忍?说实话我也不想这样的,毕竟你是父皇和夏后最疼爱的孩子,也一直出宫在外不理朝政最没有争夺心的一个。如今走到这般地步,怪只怪你太爱多管闲事!” 沈耀眸子一凛,说的是咬牙切齿。“当你潇洒自在的小七爷不好么?非要跟在老三屁股后面任他摆布,听他差遣。我刚说了,父皇偏袒老三,我一直拿他没办法,这口气我忍了很久了,所以我要送一份大礼给他。我倒要看看,如果你出了事,他怎么跟父皇和夏后交待!” “啊~还有一件事顺便一起告诉你好了。你和老三是不是怀疑岚城有内奸?不然当初你们去边城的行踪怎么会无故暴露?呵呵,说起这件事我还颇为自豪,枉费老三自诩什么聪明绝顶,你以为你们把沐烟易容打扮,我就认不出来了?你们喜欢演戏,我何尝不会配合?” 沈彦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居然是你!?” “对,就是我。” 沈耀点了点头,回答的干脆,毫不隐瞒。“我与苏莫邪私下早有联系,他不是善类,我也不是傻子,地位权利这种东西,谁都想要。但好在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老三。他既然肯出点子帮我除掉老三,我何乐而不为?之后我与他在好好较量一番,谁赢了,谁就是这天下霸主!” 沈彦闻言后退一步,走的跌跌撞撞。他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咬牙道:“大哥,你宁愿和外人一起杀自家兄弟,都不愿意和兄弟们一起除掉外人么?三哥与你是有竞争,但他可曾加害过你?你三番四次挑衅,三哥都不作理会,可见他心里多少念着点兄弟情义。我搞不懂,到底是什么蒙了你的心?怎么就让你有如此极端可悲的想法?” 沈耀冷冷的注视着沈彦,语言不带任何温度。“你当然不懂。太子之位,应当嫡子继承。夏后只生了你一个皇子,所以你有资格。但你无意皇位,甘愿放弃。那么按规矩,就应该立长子继承。可夏后有心培养老三,父皇也是极力偏袒,这太子一位眼看着就要落到他的头上,让我怎么可能服气?这个位子就算不是我,还有老二在,怎么排也轮不到他!” ------------ 第六十五章:阿难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越来越疲惫,已经没了力气。手上满是鲜血,身上多处被划伤,皮开肉绽,疼的他一张脸血色全无。 沈彦停下脚步,扶着一颗大树喘气。暴雨倾盆,似乎是注定他今晚的可悲命运。眼前像是无尽头的密林,漆黑一片,看不见,没有出路。他想放弃了,可脑海中闪过某人的笑脸,明媚如光,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 于是,他咬牙继续往前跑,只为遵守那个人与他的约定。他答应过她的,要早些回去,尽管有三哥在,他显得有些多余,但他仍是想陪在那人的身边。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摸一摸她的肚子,对那里面的孩子说些话。告诉孩子,他是七叔,是这个世上可能比你爹娘更加疼你的人。 在边城的三天里,他有好好想过。不管木头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他都要教他骑马打猎。爬树是必须要学会的,因为他七叔小时候是皇城里最会爬树的一个,连三哥都不是他的对手。反正也没人规定女孩子不能爬树,要做女中豪杰,爬树那是基本功! 读书写字画画弹琴这一类,就让三哥去教了。他实在对这些头疼的厉害,上书房听课的时候,他最擅长的就是画乌龟。其余的,他都不行。相比较而言,三哥对于这方面就厉害的多了,所以文的三哥教,武的自然就是他来教了。 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如果木头同意,那么他就带他出去到处游历玩耍,把他曾经走过的地方,都带着他走一遍。让他见一见山川河流,自然奇景,告诉他做人一定要胸襟开阔,要是被谁欺负了,不要去报复。回来告诉七叔,七叔帮他去揍人。 他会告诉孩子,要是学习烦闷了,被严厉的爹责怪了,就来找七叔。即便是三哥,七叔为了你也毫无畏惧!当然,前提是你娘亲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七叔能勉强与你爹对上几个回合,但对你娘,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所以,我们的立场要在一开始就很明确,你对付你娘亲,我对付你爹。 那个时候,三哥可能就是大溟的皇帝了,孩子们自然就是太子或者公主。虽说身在皇族,婚姻大事不由己,但是有七叔在,你们想娶谁就娶谁,想嫁谁就嫁谁。别怕你父皇不同意,最多七叔带着你们私奔,天大地大,到哪七叔都能照顾好你们。 最后,他会看着孩子们成家生子,如果可能的话,还会看着下一代的小豆丁出生,会继续疼爱他们,保护他们。七叔就成了七叔公,渐渐老去,直至闭上眼,始终都是幸福的。 呵…… 沈彦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单单是想象就已经让他这么开心,所以真的希望能够实现啊。可是…… 脚下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大雨混着泥土,湿滑的路很不好走。他忍着一身疼痛跑了很久,终是没了力气。如果可以,就算是爬,他也想回去,回到那人的身边。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告诉她,他没有食言。沈彦就算是个骗子,就算骗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欺骗她。 因为她是小七的木头啊,就算从来都不属于小七,却始终在小七的心里,从不曾遗忘,也从没打算去遗忘。 小七要对木头有多好?木头要爱小七多少?这些早就不重要了,他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只要天天见着她笑,就已经足够了。 “不行。木头……还…在等我回去……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沈彦撑着一棵树站起,力气不足,又跌坐回了地上。因为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却还是能隐隐看见不远处火把闪烁的亮光。他知道那是大哥的伏兵,他知道这一次他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原来,这就是等死的滋味…… 他动不了,干脆就靠着大树坐着。身上早就被雨水淋得湿透,倒也让他清醒一些。他又想起以前一起去玄武山寻找龙脉的时候,途中三哥去买干粮,他就和木头下了马车,坐在一处石桥上等三哥。 那个时候,他正看着桥下流淌的河水发呆。木头却忽然说,“小七,你知道阿难的故事么?” 他迷茫不知,遂摇了摇头。木头笑了笑,告诉他,“佛陀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美貌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就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阿难回答,我愿化身为青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少女从桥上走过。” 记得当时他听完这个故事,跃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只是觉得那个叫阿难的可真是个情痴。于是他问木头,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说这个故事? 木头眸光闪烁,她说,“只是偶然想起来,便说出来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仔细想了想,觉得很不值得。因为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近。沈彦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现在想来,才明白当初木头说这些,原来是想让他早些放弃,不要执着。 可是啊,此刻的他,反倒觉得自己甘愿成为那个叫阿难的人。而且他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会一直等到她出现。因为不管等多少年,至少还能相见。可能时间长了些,但他真的不想食言。 所以,他抬起手捂住胸口,靠着记忆,喃喃念道:“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根木头……能从桥上走过……” “找到了!在这里!” 人影靠近,刀光闪烁。沈彦闭上了眼,不愿再去看那些嘴脸。 三哥,要小心大哥。这一次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安慰木头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如果还能替我收尸,记得日后一定要带孩子去看我。母后那边,就麻烦你费心安抚了。还有父皇…… 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弟弟总是给你添麻烦,就这么把一切责任丢给你。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 第六十六章:归来 边城外,李将军带着人马赶到的时候,瞥了眼城楼上的架势,立刻命令士兵上前,拿着盾牌一字排开护在沈离和沐烟的身前。 “三王爷,赶紧跟属下走,” 沈离没有动作,只把沐烟的手交给了他。“保护王妃先走,我去带阿彦回家。” 沈彦的尸体还被吊在城墙上,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丢下他不管。 “王爷!” 李将军拦下他,焦急道:“城墙上面都是伏兵,你去救七王爷无疑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啊。属下知道你这会儿肯定很伤心,七王爷待我们如亲兄弟一般,我们也难过。可是大局为重,七王爷已经……你要是在出个什么事,可要我们怎么办是好?” 沈离站起身拔出剑,不听李将军的拦阻,看来是心意已决。只见他纵身跃起,踏上城墙,剑光扫过,绑着沈彦双手的绳子被砍断。沈离在他下坠的过程中抱住了他,两人刚一落地,城楼上的苏莫邪手指一挥,弓箭手立马张弓拉箭,纷纷朝他们射去。 “保护王爷!” 李将军一声嘶吼,盾兵们冲上前,形成一个圈的阵型,把沈离和沈彦护在了当中。几乎是一个个拼着性命不要,护着沈离往后撤。 苏莫邪勾唇冷笑,喃喃道:“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一落,他下令出击。城门打开,涌出大批士兵。傅青衡首当其冲,相当勇猛,一刀一个,无人能敌。 形势已经很严峻,偏偏还有人神志不清。沐烟本来被护着后退,但在看见沈彦掉下来的那一瞬,就忽然挣扎起来。不顾劝阻,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推开拦着的人往沈彦那边跑去。 她这么突然跑出来,让沈离瞳孔一缩,脑袋刹那空白。苏莫邪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过身旁一小兵手中的弓箭,拉弓对准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沈离几乎是本能的冲了出去,抱过沐烟险险的躲过那支箭。将士们这边要护着沈彦的尸体,那边又要去保护沈离和沐烟,还要对抗雪国的士兵,可谓是一团乱。 沐烟不肯安静的待着,挣扎着想到小七那里去。沈离抱紧她不让她乱动,任她又打又咬就是不松手。 “把小七还给我,把小七还给我!” 沐烟挣扎不开,抬头望向城楼上的苏莫邪。如水的清澈明眸里,此刻溢满了仇恨之火。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撕去了她的坚强,毁了她一切的希望,让她变得如此脆弱不堪,让她生生从骨子里感到寒意。 飞絮死的时候,她害怕。墨先生和墨云溪死的时候,她终日惶恐不安。直到小七在接她走,直到她重新回到沈离的怀抱,才勉强定下心神。 她以为上天给她的考验已经足够了,一而再三的,她都勇敢的在坚持,从没放弃过。她以为会好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随着她肚子里的新生命来临,她会活的很幸福。等打完了仗,她就可以无忧无虑的和沈离在一起。还有小七,如果一直遇不到让他动心的姑娘,她会让自己的孩子把他当成父亲般对待。她也相信,小七会很疼爱她的孩子。 可是、可是如今! 苏莫邪!所有诅咒的话语都形容不出她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她倒是愿意忘记仇恨,只要小七能够回来。可惜她所面对的从来都只有绝望,没有希望。所以她不在宽恕,不在包容,她恨!恨这世界的不公,恨那身着红衣的邪魅男子为什么不被千刀万剐。 不远处有两个白影奔来,混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苏莫邪又拉满弓对准沐烟那方,嘴角勾起,这好不容易设的局,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三王爷,我们抵挡不了多久,还是速速撤回岚城为妙啊。” 李将军一边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一边对沈离这边大声呼喊。沈离何尝不知道形势不利,可烟儿情绪紊乱,阿彦不能丢下不管,苏莫邪更是虎视眈眈。他们没有能够抵抗傅青衡的武将,所以“撤退”两字说的轻松,却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嗖的一声,利箭破空划过,直逼沈离而来。他抱着沐烟根本没办法去抵挡,怕一松手,沐烟就会有危险。遂干脆咬了咬牙,掉转身子挡在沐烟身前,准备生生挨下这一箭。 而这时,头顶有白影闪过,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两只浑身雪白的小家伙身形暴涨,一爪子拍掉满天乱飞的弓箭,落地后仰天长啸。 “妖、妖怪!” 有胆子较小的士兵,当场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部分的人皆是傻了眼的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只身形巨大,他们以为只会出现在神话故事里的九尾白狐。以及另外一只他们之前有幸见过的神兽白泽。 “小狐狸……” 沐烟也愣住了,虽是一眼就认出了它们两个,但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与它们再度重逢。 此时的九尾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能窝在沐烟怀里的小狐狸了,它像是恢复了元气,浑身煞气凛人。似乎听见了沐烟唤它,遂对她那边瞥了一眼,接着瞧见了躺在不远处的沈彦。 眉尖不自觉地蹙紧,九尾狐下意识的想起当初是它无意间算了一卦。后来又见了这小子几次面,怎么看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但命运变数果然深不可测,终究还是应了验。即使它有心提前出山赶过来,却依然改变不了可悲的宿命。 “都愣着干嘛?给我把他们通通杀了!” 苏莫邪在城楼上怒斥,他有心这一次要把沈离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才不管是来了什么妖怪什么神兽。上一次在夜国后山悬崖边,沐烟不也是有两只神兽护身么?可结果不一样给他逼下了悬崖。他们没死,是命硬。可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 士兵们听令,怯怯的仍然有些不敢动。倒是傅青衡胆子大,骑着马举着大刀就冲了过去。九尾狐冷眼对之,尾巴一扫就把他拍下了马。看都不看他一眼,睁着一双火红的眼望向了苏莫邪。张了张嘴,竟然说起了人话。 “狂妄小儿莫要太嚣张,你所犯下的罪孽,总有一天是要偿还的。” ------------ 第六十七章:求生 九尾狐说完这句话,竟也并没有为难他。它低下头收起利爪,托着沐烟趴在了它的背上。久违的熟悉温暖流淌入怀,瞬间让沐烟抱着它埋头痛苦。 另一边,白泽则托起沈彦上了背,转身和九尾狐一起往岚城方向走去。 沈离心领神会,当下命令撤兵。可苏莫邪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被唬住的?怎可能眼睁睁让他走?他扔掉手中弓箭,刚想纵身跃下城楼去追,就见又一抹黄色身影纵身而来。大嘴一张,火焰喷出,生生形成了一道火墙,让人无法穿越。 * 此战溟国损失惨重,士兵伤亡不少。三只神兽不想引起百姓恐慌,早早缩小了身形。而沐烟在回城的路上,就已经昏迷不醒。 军医赶来的时候,看见沐烟下半身长裙几乎全被鲜血染红,当即吓的一身冷汗。忙上前查探诊治。等摸了摸脉后,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哆嗦着身子什么话都不敢说。 沈离瞧见他这个样子,多半心里已经有数。蹙眉轻叹一声,开口道:“有话但说无妨,孩子……可以不要,烟儿可有危险?” 军医低着头苍白着脸,沉寂半晌才终是结巴道:“回、回爷的话。王妃和孩子……怕是都保不住……” 沈离神色一怔,军医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忙一边连连磕着头一边解释道:“王妃的身子骨本来就差,能怀上孩子已是不易。本该需要好好静养安胎,可……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而王妃气血攻心,五脏六腑俱损,加上……她像是没有一点儿求生意识,所以气若游丝,随时可能就……” 军医斟酌用词,话说的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了逆鳞。沈离闻言瞥了眼床上躺着的人儿,眉头一蹙,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三只神兽。 小狐狸冷眼以待,轻哼一声不作理会。麒麟早早就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只有白泽有些不忍,刚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被小狐狸狠狠瞪了一眼。吓的脖子一缩,闭嘴不敢多言了。 沈离见它们这样,心里是一半欢喜一半忧。喜的是,它们对沐烟情深意重,现在这个样子,就说明至少它们有解救的法子。而忧愁的是,它们好像当真很讨厌他。 思及此,他顾不得什么身份面子,直接撩起衣袍,在它们面前跪了下来。军医吓了一跳,干脆整个人趴在了地上,脸贴着地闭着眼装死。沈离见状,让他先行退下。军医这才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房间。 “我知道三位大仙向来都不喜欢我,烟儿第一次受伤,就是我亲手设的局。第二次受伤跌下悬崖,也是因我而起。那样值得你们三位保护的人,却因为我,一而再三的受到伤害。” 沈离跪在地上,神色坦然,异常认真。说到此,不由扯了扯嘴角,笑的苦涩。 “我曾对你们保证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在让她难过伤心。对不起,我食言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请救救她吧。只要她平安无事,能够醒来,我答应你们,这一次不再强求。如果她离开我才能够过得比较幸福,那么,我愿意放她走。” 三只神兽闻言,互相望了一眼。白泽垂下脑袋,嘀咕道:“世上只有一株紫殊风华,一生只开一次花,已经被女娃娃入药服下了……” 小狐狸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后,终是开口道:“北冥有海,深万丈。里面住着一条蛟龙,有呼风唤雨的神力。传言能找到它的人,就能实现一个愿望。等这个愿望实现后,那条蛟龙就会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沈离眸子一亮,问道:“那如何才能找到那条蛟龙?” 小狐狸嗤笑一声。“单凭你?找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条蛟龙实则是有一劫未过,所以才久久无法成仙。这是上天对它的考验,自然险阻重重。如果是个人都能找到它,那它也不用在北海被困那么久了。 沈离低下头双手抱拳,诚恳道:“还请大仙指点!” 小狐狸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麒麟,淡淡道:“指点就不用了,你去求它吧。它跟那条蛟龙见过面,有些交情。” 这话一出,还未等沈离说话,麒麟兽率先开了口。 “我可以带你去找它,不过你可想好了,它确实能满足你任何一个愿望,但是女娃娃和你弟弟两条命,你想好救谁了么?” 沈离点了点头,“想好了。” “那好,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麒麟兽说的果断,也不问问他的选择。径自道:“你把一切该交待的都交待好,把所有要嘱咐的嘱托好,因为我们这一去,我怕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趁着还有时间,多看女娃娃几眼。你们这辈子如果没缘分长相厮守,下辈子要是还能遇见,记得要好好弥补她。” 麒麟兽这些话说的,就像让沈离交代后事一样。沈离也不生气,反倒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当晚,沈离亲自帮沈彦穿好衣衫,背着他来到沐烟的房间。把他放在软榻上,找来了白泽,与它单独聊了聊。 他之前听沐烟说过,白泽是雪山里的神兽,有化水为冰的神奇本领。所以特意找它问了问,有没有保持尸身不腐的法子? 白泽是三只神兽里最好说话的一个,小狐狸和麒麟都看沈离不爽,只有白泽觉得他人不错,还挺可怜的。所以听见他的请求,毫不为难的告诉他,法子是有,千年冰魄就在它的体内,可以先渡给沈彦,这样他的尸身就不会腐烂。不过……保沈彦尸身不腐,是不是就代表,沈离要救沈彦?那沐烟怎么办? 沈离笑了笑,对它说,小时候眼睁睁看着母妃死的时候,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所以那时候他就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在体会那种滋味。阿彦和烟儿他都要救,如果他一条命能够换回他们两条命,那么,他甘之若饴。 白泽深感同情的摇了摇头,为了让他放心,不由保证道:“女娃娃和你弟弟就交给我和狐狸两个保护,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的。你……早去早回,女娃娃要是醒过来看不到你,我可不会哄她。” 北海那种地方它虽然没去过,但以前听老麟说过,那条蛟龙因为被困太久,早就疯了。脾气暴躁的厉害,哪可能和和气气的替你完全什么愿望?白狐狸这是存心要让沈离去送死啊。 不过紫殊风华已经绝迹了,这起死回生的法子,也就只有去那条蛟龙那里问一问了。希望此行平安无事,沈小子能够安然归来。 ------------ 第六十八章:嘱托 “七弟!七弟怎么了?” 那边沈离刚和白泽嘱托完事情,这边大皇子终于出现。 沈耀匆忙赶回来的时候,听说老七的尸体被搬到了沐烟的屋子里,当即就要去看个究竟。可没想到却被侍卫拦在了屋外。见状,他皱起眉头不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两名看守的侍卫低下头恭敬回道:“三王爷有吩咐,这间屋子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沈耀闻言冷笑,他回来就听说老七出了事。沐烟精神崩溃,晕迷不醒。腹中孩子已经保不住,自己也危在旦夕。 这一点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不过老三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他非但没有慌乱失措,反倒镇定异常。没有安葬老七的尸体,只命人把老七的尸体搬来了沐烟的屋子里,也不知道要玩什么把戏。他探听此事,特意过来看一看,谁料还被拦下不让进,这就让他更为好奇和不安了。 “放肆!大皇子你们也敢拦?不要命了是么?” 沈耀身边的狗腿深知主子的心思,当即出声怒吼。可两名侍卫却不为所动,态度很是坚决。 “对不起,属下只是奉命行事。三王爷说不让任何人进,所以即便是大皇子,也不得入内。” “你、你们简直——” 狗腿见耍狠行不通,顿时也没了主意。沈耀稍稍抬手示意他闭嘴,勾了勾嘴角冷笑道:“如果我今天就非要闯进去,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这——” 两名侍卫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们听从沈离的吩咐,尽忠职守。可大皇子毕竟身份尊贵,他当真要硬闯,他们两人也确实不敢伤害他。 沈耀见状,嘴角笑意更深。老三手下这帮人是忠心耿耿,但在皇权身份尊卑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低头就范?他虽然没有掌管兵权,但毕竟大皇子的身份摆在这,料这些小兵即便胆大包天,也不敢动他分毫。 正当沈耀心里得意,准备迈步硬闯之时。屋门从内打开,一身黑衣的羽落从屋里走了出来,随手带上门,袖中匕首寒光闪闪。 他站在大皇子身前,与他面对面相视而立,神色丝毫不惧。 “大皇子身份尊贵,属下自然不敢得罪。只不过羽落这条命是三王爷救下的,早先就在三王爷面前发过誓,对他誓死效忠。所以三爷吩咐我守在此,不许任何人进入。如果大皇子真要硬闯,那么属下也只有先杀了大皇子,然后在以死谢罪了。” “大胆!你、你——” 狗腿只吼上一句,就被羽落的视线惊的后退一步,不敢在出声。羽落就是沈离的影子,习惯在黑暗中生存。他在暗中注视着每一个对他主子不利之人,要在主子受到伤害之前,解决掉所有的危险。常年如此下来,他的眼神就越发犀利,看待每个人就如同猎物一般,让人有种随时被杀掉的惊恐感觉。 “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老三手下的一个下人,都敢如此以下犯上了?” 对于羽落,沈耀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派出去的探子有提到过,老三身边有个贴身暗卫,武功了得,轻功出神入化。他一直有心杀之,无奈总是没能成功。所以对于这个人,他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羽落不为所动,冷着脸沉着声,眸子不带任何波澜。 “大皇子若是不信,尽管可以闯一闯试试。属下的功夫,向来以狠为准,绝对不会让大皇子感到一丝疼痛的。” 见羽落心意决绝,沈耀气急,无奈闯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街不下时,沈离终于出现。沈耀收回视线望向沈离,刚想冷嘲热讽一番,却听沈离先发制人道:“大哥昨夜去哪了?” 沈耀先是一愣,后笑道:“闲来无事,就带着几个手下去喝酒了。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沈离微微一笑,“喝酒伤身,何况如今还有大敌当前,所以还望大哥多少克制一些。” 说完这话,沈离就转身准备进屋。沈耀听的莫名所以,忙出声唤他道:“三弟!我、我听说七弟他……你打算如何安置他的尸身?” “尸身?” 沈离回头,眉梢轻挑眼露不解之色。“大哥在说些什么呢?七弟只是重伤而已,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所以还留着一口气准备醒过来报仇呢。还有烟儿,她腹中孩儿命薄,没有福分出来与我们相见。我失去了一个孩子,不会再失去她。” 什么!? 沈耀心惊,脸色煞白。老七没死?怎么可能没死?受了那么重的伤,胸口那剑还是他亲自下的手,一招毙命,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沈离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接着又道:“好在上天垂怜,我跌下山崖的那些日子里,学了些医术,正巧有救他们二人的法子。但需要一些时日,不能被外界所打扰。这才命人看守此处,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所以从明天起,岚城一切大小事务就要麻烦大哥代为管理了,三弟救人心切,要在这屋子里待好长的时间。我相信以大哥的本领,就算苏莫邪带人来攻城,大哥也会固守成池,不会容他人侵犯的。对不对?” 沈耀此刻还没理清思绪,听见沈离这么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三弟尽管放心去救人,一切交给大哥来处理便好。” 沈离感激的笑了笑,道了句多谢大哥后,就和羽落走进了屋子里。反手带上门,没让沈耀瞧见里面的情形。 沈耀见状,也没再做停留,带着狗腿子们就离去了。一进屋子,狗腿子们立马争先恐后的说三道四。沈耀心里本来就烦躁,当即一拍桌子,让他们闭了嘴。思索了一会儿后,他命人拿来笔墨。修书一封,让人连夜马加鞭送去帝都。 哼!老三你装的再沉稳也没用。你沉得住气,我就不信皇城里的老东西也能沉得住气。还有夏后,老七的生母。她要是知道老七已死,老三也有些神志不清了,还能让你在岚城待着? ------------ 第六十九章:北行 把一切事情交给沈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决定。沈离这次北行生死难测,所幸沐烟还有羽落以及白泽和小狐狸照顾,他也能够放心。 上古神兽通灵,之所以还留在人界,是因为命运所致,有它们要尽的责任。但纵使本领在强,却不能参与人界的纷争。这就是小狐狸在边城救下沐烟转身就离去的原因。 现在亦是如此,它们只能指点,不能出手相助。去北海找蛟龙一事,若是可以,它们倒是想去,但此事却只能让沈离去完成。 瞒过众人的耳目,沈离在隔天半夜出发,由麒麟带路,一路向北马加鞭。途中劳累,沈离却不做休息,片刻不停留。麒麟不劝阻,毕竟沐烟和小七两条人命都在他的手里,想来就算去劝,他也不可能睡得着。 北冥海域死水一片,远远瞧着就让人望而生畏。沈离到达目的地时,下马走到海边,海风拂面,竟是刺骨的冰寒。他眯起眸子望着漆黑的海水,正不知所措时,就见麒麟兽幻化成巨大身形,对着海面咆哮一声。 “老友,我难得过来探望你一次,你也多少卖我点面子,出来迎接一下才是啊。” 此话一出,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的怒涛汹涌。只见海水生生被劈开两边,龙吟九霄,一条通体漆黑的蛟龙从海底腾空而起。 它浮在半空中,睁着斗大的双眼盯着麒麟兽。乍一见站在麒麟旁边披着黑衣斗篷的沈离,眉头轻皱,似是有些不悦。 “老友,多年不见,瞧你浑身沾着人气,想必是离开你那守护的地方许久了吧。” 麒麟兽轻哼一声,道:“我以为你在这北冥海底待久了,早闷的鼻子失灵。谁料你看似活的还挺不错啊。看样子,你那第三道天劫在等个几千年也无所谓嘛。” 话音一落,海面狂风呼啸。麒麟兽刚才那番话大概是戳到了蛟龙心中的痛处,当即让它发了脾气。 “老友,你我相交不深也不浅,你留在人界,是有使命还未完成。我留在人界,则是还有一劫没有渡完。你使命完成了,便可回归天界永享清福。可我这一劫不知还要再等多久。说来唏嘘,我已经等了太久,耐心早已全无。终日被困在北海,已逼的我发狂。坚持至今,也是在思索是不是这就是上苍给我的最后考验?所以你切莫在招惹我,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蛟龙一番话说的严肃,麒麟兽却不以为然。不过多少是有些可怜他,并未多加讽刺。心想这要是小狐狸来了,怕是更口没遮拦,定会好好嘲讽它一番才甘心。 “好了,我知道依你的性子,滞留人界这么些年,确实苦了些。不过这也是你自己选的路,所以怨不得命。我今日来找你,不是特意过来取笑你,而是有事相商。” 麒麟兽说出来意,并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沈离。蛟龙心中明了,冷冷一笑。 “是有事相商,还是有事相求?” 沈离走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敬道:“传言只要找到北冥海域的神龙大人,就可以跟它许一个心愿。所以在下特意来此,确是有事相求。” “哈!看来世人把我传颂的不错,居然还有人天真的跑过来寻我。” 蛟龙冷笑不已,略带嘲讽的瞥了眼麒麟兽,又道:“小子!我不管你是听信谁的传言,总之我现在告诉你,你这趟算是白来了。你刚刚也听我这位带你过来的老友说了,我自己尚还有一劫没有渡,哪可能还帮你一介凡人完成心愿?” 麒麟兽闻言笑了笑,幽幽道:“老友,何苦假装不知?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是九尾狐告诉这小子的。小狐狸本事你是知道的,三界内就没有它不知道的事。所以既然它说来找你,我就信你一定有办法。” 蛟龙一听小狐狸的名字,当即不再多言,沉着声问道:“到底是何事需要劳烦你和九尾狐都出面了?” “救人性命之事。” “谁的命?” 麒麟兽不作声,扭头望向了沈离。沈离没有回答,反倒问道:“容我冒昧的先问一句,已死之人,可还有复活的可能?” 蛟龙顿了顿,才回道:“只要我想救,别说已死之人,哪怕尸身腐烂,化成白骨。我都能让他生出骨血,重新活过来。不过……如此逆天的行为,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离眉心一皱,当下决绝道:“只要神龙大人肯出手相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接受。” “哪怕是赔上你的性命?” “在所不惜!” “好!” 蛟龙微微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在老友的面子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来海底找我吧,只要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我就满足你的心愿。” 话音一落,海面又是一阵波涛汹涌。蛟龙入海,海水倒泄,显出一条水路。沈离想也不想的走了进去,麒麟兽跟在其后。等他们走入大海中央,海面闭合。只不过眨眼功夫,恢复如初。无波无澜,安静如常。 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除非你亲眼所见,否则不能真正体会。沈离这一生经历颇多,首先能遇到沐烟,其实就已经是一件最不寻常的事了。再来就是遇上小狐狸,麒麟兽以及白泽这三只神兽。加上现在的北海蛟龙,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阿彦从小就出外游历,说到见识,他应该最多。沈离嘴角勾起,扬起一抹苦笑。心想若是日后还能相见,定要与他说说这段北海之行。 以前他吝啬言辞,总是听他在说,自己表达的甚少。倘若还有重聚的可能,把酒言欢不可免,举杯高歌也行。只要阿彦不觉得累,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愿意奉陪到底。 或许听他谈天说地的间隙,取笑他天南地北都闯过,可曾去过海底?阿彦性子急,定会捉住他的衣袖好好问上一问。然后他就会告诉他,北冥的海底住着一条蛟龙,身形巨大,他这么大一个人,都抵不过它一只眼珠子。 海底确实很黑暗,但神奇的是没有水流。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施了法。地面的石头有些闪着暗红色的光,蛟龙说那是地狱岩,炙热无比,光着脚踩上去,会生生烫掉一层皮。海底有一处全是这种石头,看着还挺美丽的。 蛟龙随意的说着,然后告诉他,所谓的考验,就是让他脱了鞋子走过那片地狱岩,去中间的岩石台上取下那颗闪着蓝光的珠子。 ------------ 第七十章:龙魂 当然,这一句,他不会告诉阿彦。他只会告诉他一些美好的东西,让他一如既往的相信,这世间的美好,总是比罪恶要多的。所以要继续自由自在的生活,继续做个潇洒俊逸的七王爷。照顾好烟儿,带她去看一遍你见过的所有美妙景色。 这世间有太多的苦,都不该让你们去承受。命运其实早早就注定,精明如夏后,她懂得如何才能保护好自己深爱的人。 沈彦是光,沈离是暗,一切的肮脏和罪责都该由他来承担。他不曾埋怨,毕竟夏后养育他多年,他懂得知恩图报这四个字是何意义。可他明知道这些,还是让阿彦以身犯险,乃至丢了性命。 是他的错,是的,所有的错都是他造成的。他明知道阿彦生性单纯,是绝对防备不了狡诈多端的苏莫邪,却还是让他去了边城。他明知道烟儿怀有身孕,还是眼睁睁看着她驾着马车出了城。 什么天资聪颖?什么城府极深?他沈离其实就是一个傻子,自私偏执,冷酷无情。所以根本不配被人喜欢,根本没有资格去爱谁。 脱掉鞋子,踩上那片地狱岩。果然滚烫灼热,疼的烧到了心肺。沈离勾唇笑了笑,无畏的继续往前走去。 呵~罢了~ 所有人都累了,他也累了。若能活着回去,苏莫邪的命他是要定了。若回不去,倒也算是另一种解脱。 十八层地狱里面有名为刀山火海的酷刑,是用来惩罚生前作恶之人,以此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但是蛟龙告诉他,地狱岩的温度是这个世间最烈的火焰,它远比刀山火海更为可怕,常人光着脚走过去,一双脚基本就算是废了。 但是,比起结果而言,更重要的却是过程。可能不是亲眼得见,是无法体会那种灼热之景。北冥海底的地狱岩,有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人往那一站,就已经感觉到烫的骇人。,更别说还要光着脚踩上去走过,这必须要有足够大的勇气。 麒麟兽站在蛟龙身边,看见不远处沈离一步步往前走去,鼻间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它微微蹙眉,不禁喃喃道:“有必要玩这么大么?” 蛟龙不以为然,“复活重生这种事,凡人愚昧不知,你难道还不清楚?这等逆天的行为,如果轻轻松松就能实现,那何来人间法则?老友,我在这北冥海底待了上万年,这小子可不是第一个寻到我的人。被命运逼的走投无路的,敢踏上这片地狱岩的也有不少。但是,至今仍没有一个能拿到我放在台子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 麒麟眯起眸子,打从一开始它就对台子中央那闪着蓝色光芒的珠子感到好奇。它能感觉到那颗珠子里蕴藏着的强大力量,透着一抹熟悉感,却又始终不知晓那到底是什么。 “龙魂。” “什么!?” 蛟龙语气淡淡,麒麟却惊讶不已。它颇为讶然的看着蛟龙,唏嘘道:“龙魂离体,你不要命了是么?” “哈哈!”蛟龙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老友,我要是真不要命,也不会活到至今了。这北冥海底的地狱岩若不是有我的龙魂镇压,怕是早把这北海给烤干了。劫难未至,我永远离不开这里,所以你大可放心,没人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我的龙魂。” 麒麟默不作声,瞥了眼不远处的沈离后,才开口道:“那你这考验是何意思?即便那小子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忍耐力,坚持走到了石台,不是也取不下你那龙魂么?” “是啊。” 蛟龙轻声冷笑。“这不就跟他们所渴求的事情一样么?生死有命,可他们非要强求。我不过就是想让让他们更加了解,不可能发生的事,终究不可能。我用龙魂镇压着地狱岩下的火焰,所有接受考验的人,能够赤脚走到石台边的,寥寥可数。而就算他们真走到了石台边,只要一取下我的龙魂,脚下地狱岩的火焰就会疯狂窜出,能瞬间把他们烧成灰烬。” 麒麟闻言心惊,他虽向来就不太喜欢沈离,但可没打算让他去送死。 “老友!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今个带这小子来此,并没有打算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扭转乾坤,但小狐狸说你有办法,你自然就一定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这小子要救之人,与我有些关系,依我立场而言,我是绝不希望她出事。我们既然有求于你,自然要遵守你的规矩,可你居然如此不厚道!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打算相救,何必还要我们随你一起入海接受考验?” 麒麟说着越发有些愤怒,它知道这条老黑龙的脾气向来古怪,本来沐丫头遭了那么多罪,让沈小子受些苦长长教训也应该。地狱岩的烈火虽然灼热,但既然是考验,大多都是假象。沈小子只要通过考验,那脚上的伤多半就自然愈合了,所以它才在一边不作声的看着。 可这会儿老黑龙明摆着告诉他,一切都是戏弄人的。沈小子就算走到了石台,也决计取不走龙魂。这样一来,沐丫头和沈彦那小子也就没救了。 “厚道?” 蛟龙冷哼一声,“老友,没想到你离开那石洞之后,这人界世俗竟把你侵蚀的如此厉害。这九天之上的神仙,让我历经三次劫难方可飞升化龙。为此,我被困北海上万年,为了不让北海干涸,唯有取出自身龙魂来镇压海底的地狱岩。多少年了,第三劫迟迟未至,我被磨的耐心全无,却还总是被一些外来的凡人所打扰。你说让我不厚道?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对这些凡人仁慈?” “你——” 这一边,麒麟和蛟龙闹的有些不愉。那一边,沈离已经走到了石台边。一双脚鲜血淋淋,黏在地狱岩上,每走一步都能扯下一层皮肉。 他不皱眉头,不代表他感觉不到疼痛。即使咬着牙忍着,苍白的脸色却骗不了任何人。可他不管不顾,那般决绝。一心要拿到台子上的珠子。 ------------ 第七十一章:浴火 “沈小子快住手.” 麒麟的话还沒來得及传达到.那边沈离已经伸出了手. 轰的一声巨响.眨眼间.只见火光漫天飞舞.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疯狂的从地底窜出.照耀的海底一片通红. 大火‘迷’了双眼.突如起來的冲天烈火让麒麟兽都有些错愕不已.它愣愣的望着烧的炙热的方向.心中惶恐. 沐丫头生死未卜.沈小子固然不讨喜.但对沐丫头倒是掏心掏肺.此次北海之行.途中他片刻未曾停留.他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气息全无.一个生死一线间.他什么都沒说.只身随它前往北海.迫切救人之心天地可鉴.可心里的害怕和难过谁人知晓. 沈彦那小子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有父皇母后撑腰.有沈离这个三哥暗中默默保护.生‘性’开朗随和.活的随心所‘欲’.纯真率‘性’.自然讨人喜欢的很. 反观沈离那小子.一肚子心思无人知晓.眼睛里总是藏着许多事似的.让人看着就不舒服.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 沐丫头跌下悬崖的那段时间.它们三个未曾去找.在得知她在崖底平安无事后.就放心的回到各自领地‘精’心修炼去了.它和小狐狸之前都元气大损.早就该好好修炼恢复.不过一直不放心沐丫头.所以才陪在她身边. 那段时光里.闲暇之余它曾跟小狐狸说起当初与沐丫头以及沈离初遇时的事情.它说沈小子确有帝王之相.以后应该会是个统一天下的明君. 小狐狸摇了摇头.就叹息道:“他是个明君沒错.但不会是个好丈夫.‘女’娃娃也不知道是脑袋少根筋.还是眼神有问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选择沈彦那小子啊.那弟弟可比哥哥好太多了.以后绝对会是个好夫君.” 它知道小狐狸一直看沈离不顺眼.毕竟当初沐丫头被他害成那样.小狐狸为了沐丫头.也几乎是搭上了半条命.所以沈离在小狐狸心里.基本就与坏人划上等号的. 其实它对沈离的印象也不好.然而它却和小狐狸的观点不太一样.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 沈彦那小子对沐丫头也是掏心掏肺.为了她.也愿意豁出‘性’命.他和沈离的区别就是.前者爱一个人.如果对方不爱他.那么他宁愿放手.情愿一个人痛苦.而后者爱一个人.那他就一定要拥有.情愿两个人折磨. 在这一方面.沈离跟他的父皇是如出一辙.溟君沈独逸这一生挚爱的两个‘女’子.其实都不爱他.说的难听点.都是被他强行娶回去的.这件事.三国的百姓都有所听闻.雪妃‘性’格刚烈.最终郁郁寡欢而死.夏后温婉聪慧.独宠数年.集三千宠爱在一身. 有人说.雪妃是死脑筋.‘性’子太倔.夏后懂的委曲求全.亦或是识大体.为了夜国百姓安稳.这才顺着沈独逸. 然而所有的猜测都是虚无缥缈的.只要谁能有幸去溟国皇城里亲眼看一看.就能知道弦卿殿几乎每天都有欢声笑语.有个男人满面笑容的坐在一位双‘腿’残疾的‘女’子身边.变着法的逗她欢笑.日复一日.年复一日.从不厌倦. 或许夏天音如果当年沒有遇到沈独逸.那么她会嫁给自己喜欢的傅青衡.与他一起在夜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平平淡淡.有苦有乐. 她不会断了双‘腿’.不会知道.一个那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会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抱着她去‘花’园散步.会在窗外看见她难过的时候.不敢走进屋.纵使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把他淋的彻底. 在满朝文武百官面前.他是威风八面的帝王明君.可在她的面前.却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气难过的男人.当然.他不会表‘露’出.他总是喜欢严肃的板着脸.可每当她一咳嗽.或者一个小小惊呼.就能让他蹙眉惊慌.甚是有趣. 这么些年过去了.夏天音只为沈独逸生了一个儿子.碎嘴多言的.自然又要说.是夏后不乐意.但事实上.却是沈独逸不愿意. 沈彦的出生已经让沈独逸差点崩溃.他以为夏天音会离他而去.他怕极了这种感觉.为此.他跪在佛堂整整一夜.等有人來通报说.夏后醒过來了.他惊喜之余不禁低下头.泪水在脸颊肆虐. 除了夏后自己.怕是沒有人能够真正了解.沈独逸有多爱夏天音.当所有人都认为.夏天音命苦.错过了深爱她的傅青衡.却不知.她已遇到了最爱她的沈独逸. 沈彦是深爱着沐烟.从言语.从表现.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得出來.他愿意为沐烟豁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但那个从不说苦.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看起來冷漠无情的男人.其实才是最爱她的. 所以.沐丫头才会选了他.不是少根筋.也不是眼睛有‘毛’病.而是她相信.只要能在那个人的身边.那她就一定会很幸福. “老黑龙.你欺人太甚.你早明说.沈小子何必还要接受考验.” 麒麟兽伸出利爪.狠狠瞪着蛟龙.蛟龙却不以为然.颇为悠然道:“我说让它接受考验.自然就代表有危险.谁让他不管不顾的脱了鞋子就走上去了.啧啧.地狱岩的烈火可是能把灵魂都给烧成灰烬的.这下子.他连去地府投胎的资格都沒有了.” “你..” 麒麟兽愤怒不已.刚想开口怒骂.却见蛟龙忽的神‘色’大变.蹙起眉头望向了烈火处.麒麟兽不明所以.便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就见滔天火光中.竟有一黑影闪动.像是正朝它们走來.身影越來越清晰. 直到他走出了火焰.衣衫褴褛.颇为狼狈.浑身上下沒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可一双深邃的眸子却从未有过的光彩夺目. 他从怀中拿出一颗闪着蓝光的珠子.对不远处的蛟龙道:“我要救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我的弟弟.我知道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但他们都还不到该死的时候.” ------------ 第七十二章:沉浮 蛟龙闻言,不禁冷哼一声。 “真是可笑!区区凡人,也能决定谁人该死,谁人不该死?” 沈离表情未变,勾了勾嘴角。“我现在不是在恳求你,所以你不必在与我说些什么逆天违背常理的大道理。这人界的疆土,以后定是归我掌管,所有子民的生死,便皆由我说的算!我说他们不该死,他们就不该死,谁不服,你让他来找我理论!若是在我的地界未经我的允许就带走了人,我发誓,不闹到天翻地覆决不罢休!你若不信,便从你这北海开始。” “哦?” 蛟龙颇为好奇的挑眉,讶然道:“我倒想要看看,你怎么把这北海闹的天翻地覆。” “呵~那便让你看看。” 沈离扬唇轻笑,五指握紧,手中蓝芒大作,身后火焰窜的更加疯狂。此刻的他,像极了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有着摧毁一切的意志。 蛟龙神色微变,眼看着大火越烧越烈,连海水都不安的有些翻滚。它眯起眸子,嘴里喃喃道:“不可能啊……我的龙魂岂是区区凡人能毁的?” “他可不是什么凡人~” 麒麟兽冷冷瞥了它一眼,此刻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小子到底是谁?” 蛟龙有些恼怒,北海是它的管辖范围,定然不能出事。龙魂一旦被毁,非但它保不住性命,整个北海都会生灵涂炭。想它为了渡三劫化蛟为龙,在此等候了上万年,岂能在这个时候被毁于一旦。 等等! 忽地,蛟龙思绪一激灵,陡然间想到了什么。它有些怔然的望着站在不远处火海前的男子,见他手中蓝光大作,即便满身狼狈,却也掩不住他的灼灼光芒。 地狱岩的火焰连它都忌惮三分,更何况区区一介凡人?刚才那般场景,寻常人早就被烧的魂飞魄散,他却能安然无事。只有真龙才不惧怕任何火焰,难道他真是…… “人界战乱多年,虽近年来稍微安稳些,但三国分裂,终究不是好事。溟国现今帝王沈独逸是个明君,无奈情路坎坷,江山对于他而言,比不上心上人的一抹微笑,所以他终是成不了大事。” 麒麟兽回忆过往,好心解释。“而他的第三子沈离,以及雪国现任君王苏莫邪,都乃天纵奇才,胸襟抱负,宏才伟略,常人皆所不及。命运的轨迹让他们这对兄弟注定要兵刃相见,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这片大地的主宰者。” “那这小子是哪一个?” “溟国的三皇子,沈离。” 蛟龙闻言,扭头望向了麒麟兽。“那听你的意思,你是站在这小子这边的?” 麒麟摇了摇头。“确切的说,我是站在这小子他媳妇那边的。” “他媳妇??” 蛟龙听的有些迷茫,麒麟兽却扬了扬脑袋打断他道:“那小子的弟弟被人害死了,媳妇生死未卜,等着他救命呢。所以他现在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确定要继续跟我这么聊下去,而不去阻止他?” 蛟龙一愣,回过神来连忙吼道:“小子住手!” 沈离停了动作,笑容未变。身上鲜血还在流淌,衬着背后熊熊烈焰,越发觉得邪魅骇人。 “不是要看看我的能耐么?这会儿又不想看了么?” “哼!” 蛟龙不屑冷哼,“小子莫要猖狂,你既然通过了我的考验,我便履行我的承诺。不过你妻子和弟弟两条人命,我只能救其一,你选一个吧。” 沈离想都未想,非常坚决的摇了摇头。 “我说过了,这两个人我都要救,谁都不能死。” 蛟龙恼怒,爪子往地上一拍,整个海底都晃了晃。 “小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沈离毫无畏惧,眼神决绝。“我一句话不想重复第二次,这两个人,你到底救是不救。” “怎么?不救的话,你又打算毁了我的龙魂么?” 蛟龙忽地冷笑不已,竟不在意的悠悠道:“你倒是毁了试试啊。我看你毁了它,还拿什么去救人。” 这话一出,瞬间让沈离和麒麟兽都错愕不已。前者愣愣的低头看着手里的蓝色珠子,若有所思。后者讶然的望向蛟龙,不敢置信道:“老友,你的意思……是拿你的龙魂去救人?” 蛟龙嗤笑,不屑的瞥了它一眼。“不然你以为这天地万物,生死轮回,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都已经是踏进鬼门关的人了,还想给救回来。若非强大的力量,怎可能实现这种逆天之事?” “那你——” “我只能把龙魂一分为二,一半让你们带走去救人,一半留下继续镇压地狱岩的火焰。再者,龙魂是我本命,没了它,失去法力是小,我也命不久矣。我一半的龙魂,聚合了我修炼多年的灵力,救一个人是足够了,两个人就有些玄乎。” 蛟龙说的明白了,顿时让麒麟兽陷入了沉思。它这边是在为难,而沈离那边则早就做了决定。他把那颗蓝色珠子紧紧握在手里,明摆着是不打算归还了。 “对不起,你的性命对于我而言,一点儿都不重要。你的龙魂,我是一定要带回去救他们的。” “呵~”蛟龙失笑,“你小子倒是够心狠的,不过…在这北冥海底,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的了么?” “走不了也要走!” 话音一落,沈离转身就冲进了大火中。地狱岩的火焰越烧越烈,正在疯狂的往上窜,像是在宣泄被压抑许久的怒气。沈离的身子被高高冲起,莫名的预感告诉他,顺着这道火焰,他就一定能够出去。 手里有龙魂护体,烈火虽烧不死他,但剧烈的灼热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了。他咬着牙拼命忍着,一声不吭。不稍一会儿,他能感觉到周边有强烈的动荡。他知道一定是那蛟龙追了过来,遂不禁蹙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拿到了龙魂,说什么他都不会放手。这辈子,他打过猎,杀过人,也可算是罪孽深重了。他从不惧怕什么死后会下地狱,他现在怕的是烟儿和阿彦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要逃,如果逃不掉,至少也一定要把这颗珠子送到岚城。 ------------ 第七十三章:天劫 北冥海上风起云涌,巨浪翻滚。忽的,一道火焰冲天而起,破浪而出。 沈离被地狱岩的火焰冲到半空,眼看着海岸就在不远处,他顺势而落,卯足了力气踏浪奔走,直达岸边。 脚步刚一落地,身后就响起了震耳龙鸣。他不做犹豫,迅速逃离,无奈伤势过重,走的跌跌撞撞。特别是一双血肉模糊的脚,别说奔跑,此刻就算站着不动,也是疼的钻心刺骨。 可他不能停。烟儿还在等着他,阿彦还在等着他。他若救不了这两人的命,他还做什么人界帝王?他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还怎么去保护天下苍生? “沈小子!” 麒麟兽不知从哪窜出,几个步子就追上了沈离。它的出现,让沈离的双眸微亮,因为知道它和沐烟的关系,所以毫不犹豫的就把手中的珠子递到了它的面前。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逃走,这一次算我求你,帮我把这颗珠子带回岚城。九尾狐定然知道怎么使用这颗珠子的办法,烟儿与你们关系不浅,你救救她,救救我弟弟。” 向来孤傲不驯的男人,此刻显得尤为卑微,加上他一身狼狈,所以越发让人觉得分外凄凉的感觉。 麒麟兽望着他,没有去拿那颗珠子。沈离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依他看来,这唯一的希望断了,他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你不要误会,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这龙魂我根本拿不起。它蕴藏的力量太大,只有足以镇压它力量的人,才能掌控它。所以……” 麒麟兽解释完,转身挡在了沈离的身后。“沈小子,你跑吧。为了救沐丫头和你弟弟的性命,哪怕废了这双脚,也努力的往前跑吧。这老黑龙在北海修行了上万年,我可能不是它的对手,但至少也能与它周旋一二。它离不开北海,你只要能逃出这片林子出去,它便不能拿你怎样了。” 沈离定定的看了眼麒麟兽,之后转身就往北海边的密林跑去。只要穿过这片林子,便是官道,他的马就系在那里,他只要逃出去,烟儿和阿彦就能平安无事。 这么想着,沈离便越发有了毅力。尽管一个脚步踩过,地上就是一块血淋淋的脚印,他却再不皱一下眉头,像是已经痛的麻木,只拼了命的往前跑去。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蛟龙腾空而起,凶神恶煞的盯着放大身形挡在前方的麒麟。 “老友,为了区区一介凡人,你当真要与我反目?” 麒麟淡淡一笑,“我说过了,他可不是什么凡人。说起来我一直都在替沈家守护龙脉,本来龙脉被毁,我以为沈家气数已尽。可冥冥中自有注定,我出山,最后又回到了沈小子的身边。这就足以说明,沈家仍有福泽笼罩。我虽不太喜欢沈小子那人,但我喜欢的小丫头喜欢他,所以我只能将就将就了。” 提到沐烟,麒麟眼神稍稍黯淡。只听它轻叹一声,又道:“小丫头可怜,遭了不少罪,如今又失去了孩子。我和九尾狐与她投缘,相处久了,多少生出些人类的情感。小狐狸你是知道的,挑剔的厉害,可偏偏就喜欢这丫头。它既然让沈小子来此找你,定然知道能救丫头性命的,就是你的龙魂。可想而知,它在你和丫头之间,选择了丫头。所以我呢,自然是站在它那一边的。” 蛟龙甩了甩尾巴,天空顿时一道闪电劈下。轰的一声巨响,甚是吓人。 “哼,你嘴里口口声声的那个丫头,我没有兴趣理会。如今我已经答应分一半龙魂给你们,可你们未免欺人太甚!拿走我的龙魂,就等于要我的性命。老友,你既然对我无情,就休怪我对你无义,我最后问你一遍,当真要护着那小子与我作对?即便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 麒麟一脸无谓的表情,摇了摇头道:“我无所谓啊,最多就是被你打的元神俱灭罢了。想我在人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枯燥乏味了,对天界呢,也没多大兴趣,灭就灭了,倒也一了百了。反倒是你,你等渡劫化龙那一刻等了上万年,倘若现在杀了我,你猜那些九天之上的上仙们,会不会让你安然渡劫?” 此话一落,天空又是一声巨响。麒麟以为这老黑龙又在恐吓它,谁料却见蛟龙忽地脸色大变,蹙眉朝上空望去。 “老友……你这张破嘴,什么时候变的跟九尾狐一样灵验了?” 蛟龙悠然叹息,麒麟见状,猛然抬头望去,就见天空变了色,乌云密布,雷鸣滚滚。 “这是——!” “天劫。” 蛟龙说完,忽的放声大笑。它等了上万年的劫难,在它每日不停的修炼,好准备在天劫来临可以安然渡过时,却始终迟迟等不来。如今它龙魂被夺,地狱岩的火焰疯狂燃烧时,这天劫倒偏偏来了。 沈离已经跑进了密林,身影被大树遮挡,一时间没有找到。蛟龙瞥了眼下方北冥海中燃烧正烈的火焰,心思陡转,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它望向麒麟,神色从容淡淡道:“老友,我总算明白人界的一句话,叫做世事难料。看来今天要元神俱灭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走吧,带着那小子离开这里。” 麒麟像是明白它要做什么,当即厉声道:“你疯了么!没有龙魂护体,你修为大损,凭着血肉之躯,怎么能抵御天劫?赶紧去海底躲一躲,等待下次时机吧。” “等?呵呵……” 蛟龙摇头苦笑,“不等了。我等了上万年,却等来了这个结果。也罢,古往今来,又有多少蛟最后能化龙的?” 轰!第一道天雷落下,直直劈在了蛟龙的身上,蛟龙痛苦的嘶吼一声,失去龙魂的它,连第一道天雷都承受不了,更别说还有后面两道。 “老友,你赶紧离开这里。我大难将至,今日怕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这三道天雷间隔不久,我已承受不了第二道。元神俱灭我倒是不怕,只是可恨这北冥海底的地狱岩,实在太让我烦心。如今我既然活不成,便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就算倾覆整个北海,我也要把地狱岩的火焰给彻底浇熄!” 蛟龙说完,再不看麒麟一眼,身子下落,潜进了海底。麒麟来不及相劝,眼看着大势已定,便转身就往密林跑去。情况陡变,它要赶紧带着沈小子离开这里。 ------------ 第七十四章:奇遇 事情是刹那间发生的。麒麟兽还没找到沈离的时候,北冥海面上就爆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滚滚雷鸣,黑色的海水夹杂着火红色的碎石,疯狂的朝四周涌散。 海水淹没了一切,杂草,大树,麒麟和沈离。黑暗无边无际,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北海。 “哥!三哥!” 耳边响起的呼唤声,让沈离苏醒了过来。他睁开迷蒙的眼,眨了眨,才勉强看清眼前那人,居然是阿彦。 他张嘴想喊,却陡然收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在疑惑之际,就又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响。 “你看,我就说他们认识吧。” “哥,长那么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呸!那我之前跟你说,你还不信。” “那我不是还没看见今个这人嘛!” “白叔,黑叔,你们在吵下去,天都要亮了。难得我偷偷的跟你们溜出来玩,能不能办点正事让我瞧瞧啊。” 有三个声音,两个男人一个孩子。沈离迅速分清情况,坐起身来抬头望去。果真就看见分别身着白衣和黑衣的两名男子,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看模样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耳边的声音又响起,沈离回过神,扭头望去,就见沈彦神色焦急的看着他。他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戒备的望着,不着痕迹的瞥了周围一眼。 这里还是刚才那个小树林,他记得他正在拼命往前跑时,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吞没。那是倾覆的海水,他不知道北冥海上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力量用尽,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如今他好像出了密林,天色黑暗,他却能很清楚的看见周围景象。 沈彦像是明白了他在防备什么,不由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三个人道:“三哥,瞧见那三个人没?那一黑一白两个男人是地府的勾魂使者,你弟弟我前些日子就是跟他们走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是谁,我也是今个才看见。不过他们既然认识,那小姑娘想必也是地府的什么人。” “地府?” 沈离越听越是迷茫,沈彦抓了抓脑袋,也是有些无奈的讪讪笑了笑。 “呃……可能说起来你不会信,其实我到现在也晕着呢,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不过,三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离还没回答,就有人跳出来插话道:“真是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就为什么会在这里咯。这样不挺好,正好你们兄弟俩团聚了。” 那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白衣男子翻了翻手中的本子,念道:“沈彦,沈离。哎哟!有个名字跟我们家小主子一样呢。” 黑衣男子摸了摸下巴,“难不成……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两记白眼。小女孩鼓着嘴蹙眉道:“黑叔,你在乱说话,小心我去告诉哥哥哟。”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嘛!气氛搞那么严肃干嘛!” “一点儿都不好笑!” “……” 沈彦反应弧略长,好半天才醒悟过来,惊讶道:“什么?三哥你也……?” 沈离默不作声,低下头展开右手。蓝光乍现,照亮了一片黑暗。他也死了么?是啊,怪不得能看见阿彦,原来他也死了。 “黑叔,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真漂亮!” 小女孩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美丽的东西所吸引,当即摇着黑衣男子的手臂,好奇的问道。黑衣男子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答道:“那是蛟龙的龙魂。” “龙魂?” “啧啧!我就说北海那条老蛟怎么第一道天雷就把它轰成渣渣了,原来他的龙魂在你手里。这下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看不见你的魂魄,居然有这么强大的东西握在手里。” 说完,白衣男子眼珠转了转,低头望向小女孩道:“阿恋,想不想要那颗珠子?” 名唤阿恋的小女孩没有作声,而是走到沈离的面前,伸出小手指了指那颗珠子道:“这东西你能送给我么?” 小姑娘长的很可爱,让人见了就非常喜欢。沈离也不想让她失望,但事关人命,他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这珠子不能给你。” 小女孩没有生气,只是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它能救我妻子和弟弟的性命。” 此话一出,一旁的沈彦明显愣了愣。小女孩眨了眨眼,又道:“你的弟弟不就在这里么。等你妻子死了,也就可以过来和你们一起团聚了啊。” “那不一样。我要他们活着,好好的活着。” “三哥……” 沈彦开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离忽然拉住手站起后退了一步。只见他满是戒备的望着对面三人,眼神阴狠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我们是不会跟你们去地府的,至少现在不行。我要回岚城救我的妻子,既然遇上了你们,正好我弟弟的魂魄也要一并带回去。” “嘁!”白衣男子满是不屑。“自身难保,还敢说大话?” “不是啊。”小女孩摇了摇头,“那颗珠子很厉害哟。他执意要走的话,白叔你是留不住他的。” 白衣男子瞬间垮下肩膀,无奈苦笑道:“阿恋,这个时候你应该站在白叔这边警告对方才对啊,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小女孩双手一摊,“反正一个有莫名的灵气护住,一个有龙魂在手。既然锁魂链锁不了他们回地府,那就干脆让他们回去嘛!你们当初不是勾错了魂,把我娘给勾回地府了么。那现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们放回去好了。” 两名男子闻言,顿时满头黑线。小女孩笑嘻嘻的背过手,不动声色的朝后方两人比了个手势。 “小阿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当初要不是叔叔们勾错你娘的魂,能有阿离和你么?” “那你们现在放他们走,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好事发生呢?” “……” 好事?能有什么好事! 当初勾错了魂的丫头,差点没把他们兄弟俩给折腾死。现在的两位小祖宗,依然继续折腾他们。 小女孩见他们不说话,当即咧嘴一笑,眼光狡黠。 “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我这就送他们走!” 话音一落,那两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女孩转身朝沈离沈彦奔了去。双手一触及他们,顿时三道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阿恋!” 这一下可把两名男子吓得不轻,赶忙去追。要把这位小祖宗给弄丢了,他们兄弟俩可真就没了命了。 ------------ 第七十五章:重生 北海翻腾不息,最后终于平复下来。海水退去,麒麟兽抖了抖身子站起。四周的密林几乎全被摧毁,没有一丝生息。心沉到了谷底,它对沈离的性命,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而老黑龙…… 忽的,龙吟声陡然响起。它惊讶的回头去望,就见海面上一道火焰冲天而起,一条通体火红的神龙顺着火焰盘旋飞起。 “老黑龙!” 麒麟惊喜的叫了一声,它着实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老黑龙不仅没死,反倒渡劫成功,当真化蛟成龙了。 “哈哈!老友,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啊。”麒麟应了一声,“果真难料。恭喜你啊,终于摆脱束缚,可以离开北海了。” “嗯。” 神龙心情颇好,感触道:“我之前说的也没错,今天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将去九天之上,不在人界逗留了。虽然事情莫名,但说起来也算是你和那沈小子的一些功劳。我化蛟为龙,修为大增,那颗龙魂,就当是我给沈小子的礼物吧。” 麒麟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 “嗯,他还没死呢。就照你说的,那小子命确实好,连阎王家的小女儿都帮着他。你顺着那方向走,就能遇上他们了。” 神龙爪子一抬,指了一个方向。麒麟感激的道了声谢,便连忙去追了。 * “走走走~被追上了可就麻烦了!” 小女孩拉着沈离和沈彦拼命的往前跑。小胳膊小腿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跑那么。沈离额头满是冷汗,脸色发白。沈彦察觉他的异样,刚想问怎么了,就见沈离脚步一顿,摔倒在地。 “三哥!” 沈彦弯腰扶起他,这才注意到他一双鲜血淋淋的双脚。沈离摇了摇头拦下他的发问,只开口道出两字,“走。” 他忍着巨大的疼痛支撑到这里,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阿彦的出现给了他难喻的力量,虽然只是魂魄,但促使他想更加迫切的回到岚城。 “沈小子!” 麒麟兽赶了过来,在乍一见到沈彦的时候,有些愣住。不过很就明白这只是他的魂魄而已。 它一爪子一个,把他们送上了自己的背。这才微微趴下身子,对前方的小女孩道:“真是谢谢你了,小丫头。” 小女孩笑嘻嘻的开口道:“不客气!既然你来了,那后面的路就让你带他们走咯。我不能消失的太久,不然白叔和黑叔会急哭的,下次就再也不带我出来玩了。” 这话说完,小女孩抬头望向沈离和沈彦。她先用小手指向沈离,道:“你乃帝王之血,有真龙护体,命数还长着呢,暂时想死都死不了。” 接着,她又把手指向了沈彦,又道:“你乃富贵之命,但命中有一劫难,九死一生。渡过了,你会活很久。但是很可惜,你没渡过,所以丢了性命。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有一个好哥哥,外加你遇上了我!放心吧,回去我会跟爹爹求情的。不过续命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崔叔肯定会把你的寿命给缩减一半的,你就活的不如命数那般长久了。” 沈彦听的懵懂,但也算明白了一些。他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对小女孩笑道:“没关系,能活一天是一天,我已经很知足了。谢谢你了,小丫头。说了半天,你是……” “我是阿恋。以后我们还会遇见的,再见了。” 话音一落,小女孩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沈彦其实想问的不是她的名字,因为之前听见那两个男人喊她了,所以已经知道。他想问的,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那么多?还跟鬼差在一起? “我们走吧。” 麒麟站起身子,唤他们回神。沈离点头应了一声,望着手中的珠子,感概万千。 “那条蛟龙呢?它肯放过我们了?” 沈离出声问道。麒麟闻言,边跑边开怀大笑,“嗯,世事难料啊。老黑龙渡劫成功,这会儿已经飞上天了。” “什么?” 沈离颇感惊讶,原来刚才的雷鸣声…… “三哥!什么老黑龙?什么渡劫?话说这里是哪里?你来这里做什么?木头呢?没跟你在一起么?” 事实证明,小七爷就算只剩一缕魂魄,也依然改不了好奇的性子。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让沈离无奈苦笑。不过他是一个都没回答,反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严肃道:“你先告诉我,是谁杀的你。” 沈彦一愣,猛地一拍后脑勺激动道:“三哥,你瞧我都把重要的事给忘了!你千万要小心大哥,他就是内奸!他早和苏莫邪串谋,想合伙害死你。” “他还没那个本事!” 沈离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没有多惊讶。只不过一双眸子冷的吓人,外加苍白的脸色,更加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么说来,果真是他害死你的?” “嗯。” 沈彦低低应了一句,兄弟相残,说实话,他心里也很不舒服。 “就在边城外的那片小树林里,大哥带了十几名杀手,把你派来接应我的人都给杀了。他说他本来不想杀我的,但是……” 后面的话沈彦没有说,沈离却冷哼一声,接话道:“我本来也不想杀他的,但是他竟然敢动你,这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我本来也没打算能活着回去,但是现在我还活着,那你的命,我孩子的命,烟儿的命,这笔账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孩、孩子?”沈彦怔住。 “没了。” 这两字说的淡淡,但沈离的双手却捏得死紧。 “苏莫邪把你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之上,烟儿看见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军医说,孩子定然保不住,烟儿也没有一点儿求生意识。好在几位大仙及时赶到,说要想救她,只有来求北海的蛟龙,所以我才来此。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遇上你……” 说到此,沈离回过头看了沈彦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放心吧,有三哥在,谁都不能带走你们。” ------------ 第七十六章:绝望 溟国.沈独逸在接到沈耀的千里传书时.打开一看.顿时浑身颤抖的厉害.他压下心中的悲伤.对谁都沒有说.如往常一样上朝下朝.去弦卿殿陪着夏后. 于是.所有人都被‘蒙’在了鼓里.但是唯独那个枕边人.知道他有心事.只不过他不说.她就沒有问. 终于.在一场大雨的清晨.沈独逸早早下了朝來到弦卿殿.望着窗外大雨整个人失了神.夏后接过宫‘女’端來的茶水伸手递给他.他都沒有察觉. 夏后见状.不由轻叹一声.开口道:“天音自从嫁给陛下.就一直‘蒙’受陛下恩泽.说來是天音的福气.陛下待天音如妻如知己.所以向來有事都与天音说.从不瞒着.不过近來几日.陛下心事重重.起初天音以为.陛下是怕天音也跟着一并烦恼.所以才瞒着我.可如今看來.陛下的心事.怕是与天音有关吧.” 聪慧如夏后.有些事她多看几眼.就已经明白的彻底.沈独逸闻言身子一怔.知道此事多半也瞒不了多久.便低下头哑着声道出了四个字. “阿彦死了.” 砰.茶杯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你说什么.” 沈独逸抬起头.双眼已经一片通红.“阿彦死了.天音.对不起.我……” “阿离呢.” 夏天音打断他的话.虽是力持镇定.但慌‘乱’的眼神骗不了人. 沈独逸摇了摇头.一脸苦涩.“阿耀派人送信回來.说是阿彦中了敌方埋伏.身中数剑而亡.阿离悲伤过度.已有些神志不清.不听劝慰.硬说阿彦沒有死.把他的尸体带进房中.说自己有救治的法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入内.” “我不信.” 夏天音摇着头.因为双‘腿’不变.所以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哪里. “我不信.陛下你赶紧下令召阿彦回來.或者你带我去岚城看看.沒有见到尸体.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察觉到夏天音的情绪有些‘激’动.沈独逸伸手想抱住她安慰.却不料被她一把推开.他愣住.这么多年了.从当初强行娶她回來到如今.她虽不情愿.但为了夜国.她从未拒绝过他.他知道那是委曲求全.假意承欢.但他依然不肯放手.因为那能温暖内心的东西一旦放了手消失了.那谁能再温暖他. “天音……” “我不信……我不信……” 夏后始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一直摇着头否认.沈独逸不忍心.可事实就是事实.现在如果骗她.以后等阿彦的尸体被带回來.她就更加难以接受. 思及此.他不禁咬了咬牙.认真道:“我也不信.所以特地派人去岚城打探过了.几乎是所有的士兵.都亲眼见到阿彦被吊在了边城的城墙之上.身上伤痕累累.军医看过了.人已经沒了呼吸.阿离和我们一样不相信.所以打发走了所有的人.把自己和阿彦关在了屋子里.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怎么会……” 夏天音双眸无光.虽说沈彦从小就喜欢粘着沈离.跟她不是很亲近.长大了更是出外游历.很少归來.但对于这个儿子.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心血. 她知道阿彦生‘性’单纯.她也希望他活的自在逍遥一些.所以任由他出外闯‘荡’.不卷入皇室的纠纷.她培养另一个孩子坐上皇位.扼杀了他的童年.让他去替阿彦承担一切.日后等她百年归去.阿彦也可有人照顾. 做坏事.总是要遭到报应的.阿彦第一个看上的‘女’孩子.便是阿离刚过‘门’的妻子.沐家的大小姐.这件事她心知肚明.却也只能劝慰儿子.让他放手想开一些. 她其实是希望阿彦不要太接近沈离.沈离要竞争皇位.道路必然坎坷.他牵扯过多.容易招來杀生之祸.可这个儿子什么都听她的.唯独这件事不答应.不仅如此.还粘沈离粘的厉害. 从阿彦这次归來.并且不打算在出外游历时.她的心里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后來归咎于自己胡思‘乱’想.便沒有多做理会.直到听闻阿彦在朝堂上‘挺’身而出.说要领兵去抗敌.这才让她有些慌了神. 她劝了又劝.阿彦就是不听.那一刻.她忽然就觉得.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已经不在是过往那个只知道潇洒快活的孩子了.他说他要保家卫国.说以后等三哥坐上皇位.他就要做第一大将军. 儿子的理想.她不能扼杀.所以尽管心中担忧不舍.却仍是让他去了.后來阿离回來了.和沐烟一起去的玄武山.却是一个人回來的.见到他时.神‘色’落寞.她却沒有关心一句.而是让他去帮助阿彦. 阿离那个孩子.和阿彦的‘性’子完全相反.一个开朗阳光.沒心眼.什么话都与别人说.一个沉稳冷静.话不多.往往一言一语说出來.都透着算计.她看在眼里.愧疚在心.这其实也是她教出來的.帝王之路多坎坷.不藏着点心思.哪可能平安坐上皇位. 对于阿离这个儿子.虽不是自己亲生.但她却颇为信任.她从不怀疑他的能力.所以才放心的让阿彦和他在一起.她以为不会出事的.那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弟弟出事.何况他也曾答应过她的.会好好保护阿彦.平安带他回來. 中了敌方圈套么.身上伤痕累累是么. 傅青衡.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确实是我背叛你嫁给了别人.也是我宁愿摔断双‘腿’都不肯跟你一起逃走.你恨我怨我都应该.可你怎么能帮助别人來伤害我的孩子. 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耿耿于怀放不下么.好.既然这样.那就做个了断吧. “陛下.”夏天音回过神.轻声喃喃开了口.“请允许我回夜国暂住些日子吧.” “天音……” 沈独逸蹙眉不应.他知道夏天音此刻定然是不好受.但是对于这个请求.他着实不想答应.因为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忧虑.就陡然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让她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 第七十七章:救人 可尽管如此.他仍然弯起嘴角对夏天音宠溺的笑了笑. “去吧.阿彦……我会好好安葬的.等你心情好些了.就早点回來.每天都说故事说习惯了.你若是不在.我会觉得很冷清的.” 夏天音眸光闪烁.靠近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你若问夜国的百姓.你们的天音公主幸福么.他们会说.不幸福.因为她错过了年华里最美好最喜爱的傅青衡.你若问溟国的百姓.你们的夏后幸福么.他们会说.很幸福.因为她在有生之年.遇上了最爱她的沈独逸. 所以命运注定让她和这两个男人纠缠不清.她从不怨天尤人.却沒想到.上天会把一切罪责降在了她的儿子身上.想当初大祭司本领通天.早算出了一切劫难皆源于她的身上.是她不信命.才沒有理会.如今一切都应了验.她悔时晚矣. 她欠阿离颇多.失去了阿彦.总不能让阿离在受到伤害.既然一切都是由她开始.那便也由她來结束吧. * 溟国.岚城. 小狐狸看着满是狼狈的一人一兽.眼神颇为不屑. “不过就是一条脾气很臭的老黑龙罢了.居然也能把你们俩给折腾成这样.” 麒麟兽已经缩小身形趴在了地上.听见这话.顿时沒好气道:“一条脾气很臭的老黑龙罢了.我说小狐狸.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让沈小子去取老黑龙的龙魂.那我绝对会让小白带他去了.” 它这话一出.白泽顿时就不乐意.“喂喂喂.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这送死的事情.都该由我來做是么.” 麒麟白了它一眼.沒心沒肺的继续开玩笑.“这说明你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啊.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 “还是免得吧.你自己慢慢自豪去吧.” 白泽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些.但眼看着沈离血‘肉’模糊的双脚.而且连老麟都一身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小狐狸口中的老黑龙.一点儿都不好对付.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小狐狸打断它们两个的对话.伸出爪子指了指那从进屋子开始.就很好奇的盯着自己尸体观看的某个魂魄. “谁來给我解释一下.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 麒麟兽晃了晃脑袋.随口道:“路上偶遇.就顺道一并带回來了.” 小狐狸半信半疑.又问了一遍.“确定是偶遇.不是你们去地府抢的.” 麒麟冷不丁白它一眼.瘪嘴道:“你当地府是玄武山小密林么.想进就能进的.那阎王大人你又不是知道的.是能招惹的人么.真的只是巧合.也可以说是那小子命不该绝.我们遇上了阎王大人的小‘女’儿.她帮着这两小子逃跑的.” 闻言.小狐狸眯起眸子.顿了半晌后道:“我沒记错的话.那小丫头是叫阿恋吧.” “嗯.” 麒麟点了点头.想起那可爱的小丫头.不免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还记得当年彩岚公主和魔尊孤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一晃眼.他们的小孙‘女’都这么大了.” “嘁.”小狐狸忍不住吐糟.“那一家子.就沒一个让人省心的.当初彩岚公主嫁给了魔尊孤焰.最后被‘逼’的双双被封重光崖底.他们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大闹天庭.娶了自己手下的小鬼差.现如今他的一双儿‘女’也长大了.还不知道以后要闹出什么事呢.” 麒麟兽稍稍沉思道:“儿子我不知道.那小‘女’儿倒是‘挺’招人喜欢的.小小年纪.一副机灵模样.还是个心善的小丫头.说是要替沈彦小子跟他爹爹求情呢.” “哼~这是像她那个会惹祸的娘.帮着鬼魂逃走.还要帮着求情.爱管闲事的很.” 麒麟说一句.小狐狸就吐糟一句.最后白泽实在听不下去了.冷不丁掏了掏耳边道:“你就尽说人家.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往冰里渡些灵气.别让某个人的魂魄给鬼差勾走的.” 话音一落.小狐狸一记冷眼就扫了过去.白泽知趣的闭了嘴.沈彦这才得以空闲.‘插’了句话. “你把我这么冻起來.会不会等我醒过來了.这人也冻坏了.” 小白皱了皱眉.“我白泽大人的千年玄冰.岂是寻常冰雪能比的.放心吧.冻不坏你.最多冻僵.” “……” 一直沒理会众人的沈离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听着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心里出奇的安宁. 小狐狸见他发愣.也不忍心在忽视他.瞥了眼他的双脚.抿了抿嘴道:“东西呢.” 沈离伸出右手展开.一颗通体碧蓝的珠子在他手中光芒万丈. “拜托了.” 虽说一直沒有得到过好脸‘色’.但沈离对九尾狐的态度依然很诚恳.小狐狸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他这样.便更沒好气道:“拜托什么.自己动手.捏碎了这颗龙魂.就可以让这屋子里所有死的沒死的都能活过來.包括你这双烂脚.都能给你治好了.” 沈离不疑有他.听完小狐狸的话.就果断的动了手.那碧蓝‘色’的珠子看似坚硬.实则他只稍一用力.就捏的粉碎. 刹时.蓝‘色’光点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落在了沐烟的身上.融入玄冰落在了沈彦的身上.落在沈离的肩头.落在三只神兽的身边. “好神奇的样子.” 小七爷刚开口感叹.身子猛地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向后拉扯.他惊呼出声.还沒來得及求救.就见小狐狸冲他挥了挥爪子.眯着眼睛笑道:“活是活过來了.但身上的伤还是会疼的.你小子可要好好忍着哦.” 嘿嘿.沈彦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由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忍.他当然能忍.只要还能让他在看见木头.他什么都能忍.魂魄化成透明.融入了冰中进入身体.沈彦在最后的意识里.与沈离的目光撞上.那是欣慰和说不明的眼神.像是高兴他还活着.却又透着莫名的淡淡忧伤. 他不懂.不过也沒多想.反正他很快就能苏醒过來.到时候再问问三哥也不迟. ------------ 第七十八章:休养 沈离的欣慰很容易理解,而那抹忧伤,不过是决定了某件让他伤心的事罢了。 他在北冥海底踩上地狱岩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的决定。待救活了烟儿和阿彦,他要送他们离开岚城。待在他的身边太过危险,这一次是意外,往后他要他们好好活着。远离战争,远离他。 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彦的伤势比较严重,但他却是最先醒过来的。说好的忍着不喊疼,却在醒来后,还是疼的龇牙咧嘴,连连痛呼。 而沐烟却一直没有苏醒过来,沈离心里着急,忍不住去问小狐狸。小狐狸自然是没好脸色,冷哼道:“女娃娃这是受了过度的刺激,伤的不是身子,而是心。不是龙魂对她不起作用,而是她自己不肯醒过来。说白了就是你们兄弟俩害的,一个被人宰了挂在城墙之上吓人,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媳妇驾着马车出了城。” 沈离眸光闪烁,和颜悦色道:“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或者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醒过来?” “那就要看她心情了。心情好,指不定哪天就醒了。心情不好,这一辈子说不定都不会醒过来了。” 小狐狸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冷嘲热讽。沈离自然不计较,但被却是无话可说了。沐烟这边他打探不出情况,遂只能问了问沈彦那边。 “那阿彦呢?他的伤势如何?” 龙魂虽然让沈彦起死回生,但身上致命的伤口还在。他人是醒了过来,但身上的伤疼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沈离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总不能这人好不容易救活了,又给活活疼死过去吧? 小狐狸表情一变,竟没有在继续嘲讽,而是颇为严肃道:“那小子伤势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必须要好好休养。岚城兵荒马乱的,苏小子那边指不定哪天又要玩出什么新把戏。为了他的身子考虑,你最好寻个安宁的地方,送他过去好生静养。” 沈离点了点头,“实不相瞒,阿彦死而复生之事,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一方面是为了他的安全,一方面也是将计就计。现在既然大仙提出来这事,正好就依着你的意思去办。只是以现在阿彦的身子,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吧?” “哼~” 小狐狸不屑轻哼。“要是坐马车或者坐轿子,当然经不起。估计还没上路呢,就要把小命折腾没了。总之你先寻地方吧,帮人帮到底,到时候我让小白那家伙送沈彦小子过去就成了。” “地方我已经想好了。只是路途有些远,所以才有此疑问。” “哪来?” “就是当初我和烟儿双双坠崖,无意间找到的那处四面环山的隐秘小村,碎云渊。” 小狐狸稍稍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反驳,想来也是觉得那处地方甚好。那里的百姓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加上之前全村发生过瘟疫,百姓们受过沈离和沐烟的恩泽,自然会替他好好照顾沈彦。 说及此,沈离不由望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顿了顿后,又道:“不知……可否有劳大仙,把烟儿也一并送过去?” 小狐狸闻言眉梢一挑,顿感讶异。“怎么?不等着她醒过来了?” 沈离低下头,神色有些落寞。“不是不等,是怕她醒过来了,也不想见到我而已。我束缚她太久,不如就趁此机会,放她自由罢了。” “放屁!” 小狐狸忽的怒骂,“要放她自由,你早干嘛来的?当初你要肯放手,她这会儿说不定和你弟弟过的幸福的很呢。现在才来说这话,你是脑子有病么?女娃娃要是想走,早就走了,哪能一而再三的跟着你受苦?现在她以为沈彦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你要是在离开她,她还活着干嘛?” “我……” 沈离哑然,小狐狸怒气未消,接着又骂:“我什么我?你以前那嚣张劲哪里去了?你的自信哪里去了?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手,那这会儿就别说什么放她自由的狗屁话!她的自由用得着你放?她要是想走谁能拦得住她?她就是死心眼,认定你了才一直跟在你的身边。” 小狐狸抬起爪子,直指沈离的鼻子。“沈小子我告诉你,女娃娃之所以会弄成现在这样,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不够强大,没有能力保护好她而已。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儿女情长,而是去边城把苏莫邪的人头拎过来,告诉女娃娃。所有伤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沈离定定的看着小狐狸,双拳握紧,眸光闪耀。 “啊,这无需大仙多言,我也是知道的。苏莫邪欠下的每一笔账,我都会找他好好清算。我只是见烟儿还没有醒来……着实很担心她。” 小狐狸抿了抿嘴,见他那样,也不忍心在讽刺他。“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吧。不管你对她如何,她总是舍不得你的。她沉睡不醒逃避事实,可也不忍心让你一个人面对苦难。女娃娃啊,就是心软,你跟她诉诉苦,说不定有些用处。” 沈离不语,确定了沐烟已没有生命危险后,就去屏风外软榻那边瞧了瞧沈彦的情况。这小子刚刚苏醒那天,还挺有精神。一身伤疼的龇牙咧嘴,但仗着兴奋的劲头,看起来状况不错。 可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了。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自己在碎云渊小住的那些日子,跟着桂婶学了些医术,所以就自己动手帮着沈彦包扎伤口了。 眼看着阿彦身上一道道致命伤,他眯起眸子,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小七爷一开始看他模样,还喘着气安慰他几句,说自己没事。可这会儿整个人疼的话都不能说,闭着眼睛一脸惨白。 所以事不宜迟,他要赶紧找个地方把他安顿好。然后就该去找欠债的人好好算一算帐了! ------------ 第七十九章:离别 溟国,帝都。 冷清的瑞王府在这一日有马车停在门口。百姓们经过时,有的驻足张望,好奇的看个热闹,却没想一直迟迟等不到人。 待到日落黄昏时,终于看见有人从王府里走了出来。行色匆匆,双眸通红,小脸上却满是激动的微笑。 只见那姑娘速走进轿子里,接着马车就朝城外行驶而去。好奇围观的百姓们有的认识那个姑娘,据说是三王妃的贴身侍女,好像是叫红鸾。 她这是要去哪?是被谁接走?无人知晓。 思及此,他们不由开始好奇猜测,三王妃都失踪许久,三王爷也出外征战未归。冯家小姐被赶回了家,方家千金搬去别院吃斋念佛。这诺大的王府早就剩个空壳子,怎么这会儿三王妃当年的贴身婢女,会被人接走? 疑惑归疑惑,眼见着也没人出来替他们解答,好奇的人们也只好都兴怏怏的散开,各回各家了。 * 另一边,皇城弦卿殿的门口,也同样停着一座轿子。溟君沈独逸抱着夏后从屋内走出,把她送进了轿子里。像是有些感情难以言喻,定定的望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退开身子准备放下轿帘时,夏后却一把拉住了他。沈独逸抬起头,那一瞬,他能清楚的看见夏天音眼中的眷恋和不舍。那一刻,他欣喜若狂,他终于相信眼前这个他一直深爱着的女人,其实也不一定对他毫无感情。 可是…… 到了现在才明白,心里也就更加的难受。因为她就要离开,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 “陛下,记得答应过天音的承诺吧?可不要以为天音不在你的身边,就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批阅奏折不要太晚,要相信阿离的能力,他向来是个能干的孩子,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 沈独逸拉住她的手,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喃喃道:“一定要走么?或者……我陪你一起回夜国暂住可好?” 夏天音弯起嘴角,尽管韶华老去,但昔日绝美的容颜依在。 “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怎能随我一起走?放心吧,天音虽然双腿残疾,但这一路上会好好照顾自己。待我……呵~待过段时间,我心情平复了,一切也尘埃落定了,我自然会回来陪着陛下你的。” 夏天音一生温顺善良,即便当初是被沈独逸强行娶回去的,但对他从未说过一句谎言。本就不善于这些,所以真真要说起来,确实虚假的很。 沈独逸一眼就能看穿,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老了,再也不像年轻时那般蛮横豪夺。更何况天音已经陪在他身边多年,在她最美好的时光里,她把自己的爱情深深埋在了心里,断了双腿,只为让自己安安心心留在他的身边。 他知道的,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当初才会放了傅青衡。他身为一国之君,斩草除根的道理再明白不过,但他却因为不想让天音恨他,便答应了她的恳求。为此,他换来了天音的感恩,不管她爱不爱自己,至少她肯对他笑,甚至会关心自己。所以时至今日,哪怕傅青衡投靠雪国,带领大军压境,他仍然不曾后悔过。 想来,大祭司当年一语成谶,果真厉害。可他即便知道今时今日的状况,当年依然不会放弃天音。想当年他独自一人去找玄武山龙脉时,小密林里的九尾狐替他算过一卦。说他气数旺,是帝王之才,但终究成不了大事。他那会儿风华正茂,血气方刚,还没遇上雪妃和夏天音。便问它,如何成就不了大事? 九尾狐用爪子在地上画了一个框,接着又在里面写了个“人”字。告诉他,他这一生,缘起,两个女人,缘灭,也是这两个女人。他才华横溢,无奈太重感情。这两个女人会牵绊他的一生,在他的心目中,可能江山与美人,他终究会选择后者。 沈独逸大笑不已,那会儿全然当作笑话在听,还胆大包天的取笑九尾狐,说它算卦不准。直至后来接连遇上萦雪和天音,他方才领悟。后来大祭司也予以劝说,但他已经陷入太深,无法自拔。 此刻,命轮转动一圈,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他望着坐在轿子里的美丽人儿,陡然就想起当初大张旗鼓迎娶她的那一日。时光流转,强求的终究强求不来,不是你的,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好好照顾自己,替我向夜君问个好。如果……想、想念阿离了,就回来看看他。等他凯旋而归之日,我便把皇位传给他,到时候便立刻过来陪你。你愿意住在哪,我都依你。” 沈独逸说着说着便笑了,那样风采奕奕的一个君王,此刻全然一副落寞的表情。 “对不起,当初不肯听你的恳求,强行娶你回来。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临老了我依然还是想牢牢抓住你不放。你肯定嫌我很烦对不对?这么个大男人,还堂堂一国之君呢,这会儿却比女人还墨迹。” “陛下……” 夏天音蹙眉忧虑,满是不舍。沈独逸摇了摇头,道:“你听我说完。天音,我束缚了你一辈子,是因为我有自信能给你很好的生活,能让你过的幸福。可到头来,我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所以我已经没有资格在跟你说些什么。如今你想去哪我都不拦着你,你只要答应我,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做一些极端的事,不可以比我更早的离开这个人世。好不好?” 夏天音一说谎,就很容易被眼神出卖,所以她闭上眼用力的点了点头,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滑落脸颊。 沈独逸最后替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放下轿帘看着轿子被抬走。他的脚步不自觉的跟了上去,却又生生的停了下来。 在内心的矛盾煎熬中,最后终是忍不住,踏上台阶,跑上了城楼,就这么站在高处看着那顶轿子离他越来越远。 那一刻,心就像被挖空一样,疼的厉害。终于,视线模糊看不清,他转过身默默低下了头。明明已经历经沧桑了,却还是如此放不开啊。不过情这一字,又有谁能轻易割舍? ------------ 第八十章:逢 “小姐,红鸾独自一人在瑞王府的这些日子,总觉得时间过的可真漫长啊。偌大的王府,静悄悄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似的。尽管外面所有人都说小姐你死了,但红鸾就是不相信。所以我一直等着,一直盼着,虽说难熬了些,但好歹总是有些盼头的。” 岚城,那间自从七王爷出了事,就从不允许外人踏进的屋子里,前几日破了例,三王爷亲自带来了一个小婢女。士兵们纷纷讶然,不知道这小婢女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来头? 他们本以为七王爷之死让三王爷打击颇大,更甚有人散出谣言,说三王爷已经半疯半傻了,不然怎会守着七王爷的尸体整天待在房里?那么多人都瞧见七王爷浑身是伤,早没了呼吸,三王爷还坚持说人没死。 谁料没过几天,三王爷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身疲惫,眸子却有了光彩。负责看守屋子的侍卫,说曾亲耳听见屋子里传出了七王爷的声音。士兵们惊讶,此事如果不假,那三王爷当真救活了七王爷? 那七王爷既然还活着,有的不知道是胆大的,还是被人怂恿的士兵,提出要见一见七王爷。三王爷不正面回应,只道七王爷身子还弱,等他身子好一些了,自然出来与大家重聚。 沈离一边打着幌子,一边已经拜托白泽把沈彦偷偷送去了碎云渊。大皇子沈耀旁敲侧击仍是探查不出任何结果,不免心有余悸,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让人拦截一切发回厩的书信,并暗中派人回京打探情况。 老东西即便再偏袒老三,老七死了,他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怎么他那封信发回去许久了,却一直等不来任何消息? 此刻,红鸾坐在床边,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儿瞧,像是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她在王府里等的太久,久到想一死了之,这样就可以追随小姐而去,不用再等。 可这样的念头往往只是刚刚想起一瞬,就被她摇头抹去。小姐是跟三王爷一起离开的,她亲眼看着她走上马车,挥着手与她道别,她到如今都还记得当初与小姐离别时的场景。小姐说过的,等她回来。那么不管多久,她都会等下去。 如今,瞧,不是终于被她等到了么?小姐回来了。 红鸾一边替沐烟擦拭着手臂,一边笑着继续喃喃。“现在陡然一想啊,又觉得时间过得可真。还记得当初老家主领我回沐府的时候,小姐盛世凌人的娇蛮样,着实把我吓得不轻。可后来我才发现,小姐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尤其在嫁给了三王爷之后,变的越发好了。也越来越让红鸾崇拜和喜爱了。” 手中动作停住,红鸾说着说着,眼睛里的泪水就止不住的开始打转。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又道:“小姐,老家主以前就对红鸾交待过,要好好照顾小姐,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老家主说了,小姐从小没了父母,他一个人护着宠着宝贝着养大成人,只要一想到你以后要嫁出去,就心酸的难过。现在小姐变成这样,老家主要是知道了那得多伤心啊?” 也不管床上昏迷的人儿能不能听得见,红鸾自打来了这里,每天就是不停的与她说话。三王爷既然派人把她带过来,自然是对她很放心。她来之前还听说七王爷也出了事,但她没见到人,时隔太久,见小姐变成这般模样,她已没有心思再去顾其他人。 “小姐,我听三爷说了。你身子已经没事,是你自己受了太大的刺激,不愿意醒过来。我听说了七爷的事,也知道你的孩子没了。三爷想必是觉得自己愧对于你,所以这才派人把我接过来照顾你。” 红鸾拉过沐烟的手,轻轻握着,像是在给她力量和信心。 “小姐,我不知道你和三王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但从以前开始,你们两人就经历太多的坎坷。你为了三王爷,放弃了那么美好的七王爷不要,放低身段,甚至都肯跟柳姑娘和平相处。红鸾以前不懂,而现在,却慢慢的有些懂了。” 说及此,红鸾就想起刚刚来到岚城见到沈离的那一瞬。几乎就是那么一眼而已,她就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个男人一身的沧桑。褪去了在厩里那温润如玉的外皮,露出了冷漠孤傲的一面。只有在提起沐烟的时候,那深邃的眸子才会闪烁一点亮光。 “可能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认为三爷很不好相处。所以红鸾当初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看上三爷哪一点儿了?可现在红鸾却突然明白了,三爷就像老家主口中故事里所提到的大海,再苦在累,总是风平浪静的样子,对谁也不说,自己默默承受着就过去了。小姐你说,这人就算再完美,可总有烦心的时候吧?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三爷也就是一个人活过来的。” 红鸾轻叹一声,又道:“老家主曾说,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找一个念想,不然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而念想这个东西,也是相对的。就好比老家主和我的念想,都是小姐你,我们就希望你能过的幸福。无忧无愁。而小姐你也能感受到我们的好意,所以也对我们很好。七爷的念想估摸着也是你,不过他要是难过不开心了,还可以去跟夏后诉苦。可三爷呢?” “印象里,三爷好像从不曾对谁诉过苦,也从没人问过他。他应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才会养成那样冷漠的性子。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念想。红鸾看见了,从三爷的眼睛里,看的真切,看的清楚。红鸾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像三爷那样的人,一提起小姐的时候,眉眼都是柔光,抹去了身上所有的戾气。那如果不是爱,又会是什么呢?” “小姐,七爷还活着呢。三爷瞒着不让说,宁愿让你误会,也不想为自己找任何理由。你就些醒来吧,让他安心些,让他开心些。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有个人在他心里扎了根,你不会舍得让他难过的,对不对?” ------------ 第八十一章:梦魇 不知是被每天耳边不停的念叨声惊扰,还是对每个夜晚悄悄站在窗外驻守观望的男子有着不舍。三日后,沐烟终于苏醒过来。 红鸾不分昼夜的守在床边,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可她的惊喜只短短持续了一小会儿,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消失不见。因为她看见沐烟虽然醒了,但原本透亮的一双眸子,此刻却空洞的厉害。连她这个多年陪伴在身边的贴身丫鬟,似乎都被忽视而没有察觉。 “小姐?小姐你身子好些了没?” 红鸾试探性的轻声问道,可沐烟却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反应。红鸾心知事情不妙,赶忙就准备去喊沈离过来。哪知三王爷那边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没等红鸾走上几步,就见沈离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三爷,小姐她……” 沈离点了点头,打断红鸾的话语,步走到了床边。刚伸出手去想扶起那床上的人儿,却见沐烟忽的抱着头痛苦的尖叫一声,躲开沈离的双手,缩着身子向后退。 “烟儿?” 沈离空着双手,心头一颤,讶然的望着她。沐烟抱着头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像是害怕着什么,有些瑟瑟发抖。 红鸾走上来焦急的唤道:“小姐,我是红鸾啊。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本以为主仆相见,待小姐醒来,定要抱一抱她,好好跟她诉诉苦。但却没想到,如今小姐却成了这副模样。红鸾见着,顿时心里难过,眼眶不由开始泛红。 “烟儿,别怕。我……” 沈离的话语戛然而止,本是想说“我在这里”,可沐烟如今这个样子,他怎么还有脸说得出口。 “骗子,都是骗子……全部都是骗子……” 沐烟缩着身子,嘴里喃喃自语。见此模样,应该是还没从之前边城那一幕的魔魇里挣脱出来。她的记忆仍旧只停留在小七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之上的那一幕。 正如之前红鸾所说,沈离不想为自己的过失找任何的借口。再加上如今沐烟这样的状况,如果告诉她沈彦还活着,除非让她亲眼所见,否则她必然不会相信。 阿彦他已经嘱托白泽秘密送去碎云渊休养,小狐狸嘴巴不饶人,但心肠软的很,因为不放心,所以就一并跟着去了。 把阿彦托付给两只神兽,沈离自然在放心不过。如今阿彦的生死是个谜,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决计不能向别人透露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所以……他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对于眼前如此脆弱不堪的人儿,他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予。 “红鸾。” 沈离站直身子,定定的望着床上埋头抱膝缩成一团的人儿。“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有任何情况随时向我通报。” “是。” 红鸾轻轻应了一声,因为知道沈离心里的苦,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说完,沈离顿了顿,似乎是有些不舍。便稍稍倾下身子,试探性的伸出手抚上了沐烟的头。 小心翼翼的,轻轻的,生怕惊吓到了那脆弱的人儿。这一次,沐烟并没有反抗,只是依然不曾回应,埋着头沉浸在自我的梦魇中无法自拔。 沈离瞧着她这番模样,又想起阿彦满身伤痕,被折磨的丢了性命。再加上还有他那个无辜的可怜孩子。不由眯起眸子,胸口气血上涌。多年修养的内敛沉稳,此刻也有些抑制不住。 “烟儿,若是美梦,你尽管沉睡着,我不吵你。可若是噩梦,你就该早些醒过来。不用害怕梦境会变成现实,毕竟该发生的事情,怎么躲也躲不掉。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大错已经铸成,我无法挽回你对我的信任。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不许折磨自己。” 红鸾在旁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三爷,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小姐真相?那样她就不会这样,更加不会误解你。” “告诉了又如何?” 沈离苦涩一笑,“阿彦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才遭人陷害丢了性命。他当初去边城换烟儿回来,烟儿的心里本就非常不安,一直问我阿彦何时才能回来?怎么才能把阿彦救回来?” “我告诉她不要着急,让她放宽心。然后按照我的计划,为了使她能够安心,提早的跟她说明,阿彦会在那一晚回来。可夜尽天明,暴雨下了整整一夜,你家小姐就如这会儿一样,陷入了梦魇之中,我不放心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心知事情不妙,可两方安危,我顾及不得。” 回想往事,沈离心中感概万千。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能救回沐烟和沈彦的性命,已经很感激上苍。 “凌晨时,士兵惶恐来报,我见他神色,就知出了大事。只能暂且放下烟儿,交由羽落照顾。我料到阿彦没有如计划那般回来,就必然出了事。可他毕竟是溟国皇子,所以我有恃无恐,认定苏莫邪不敢动他。可等我亲眼看见他的尸体被挂在边城城墙之上,才深知我错的有多离谱。” 红鸾及时掩住嘴,才没有发出惊呼。即使她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感受到那种场面所带来的震撼和悲痛。她之前听羽落提过,小姐就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才会导致流产。孩子保不住,自己差点连命也丢了。 “我阻止不了烟儿出城,让她见到了那一幕。当初烟儿被困在边城,是阿彦换她回来的。如今见阿彦这样,想必她多半认为是自己的错。其实她哪里有错?错都在我,是我没用,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三爷千万别这么说。” 红鸾擦干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在小姐的心目中,三爷一直是个很可靠的人。所以小姐才会那么依赖你,信任你。可能有些话说出来怕三爷怪罪,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小姐常常会在私下里说着三爷的好。尽管我、我不太喜欢三爷,认为三爷对小姐太过冷淡,后面的温柔也来的莫名其妙了些。但小姐不理会,说我不懂三爷。奴婢是不懂,但是既然小姐对三爷死心塌地,那奴婢就相信三爷一定有奴婢所不知道的好。” ------------ 第八十二章:婢女 “奴婢运气好,从小就蒙受老家主厚爱,能陪在小姐身边一起读点书识些字。大道理我不懂,但至少分得清谁好谁坏。小姐虽然脾气任性了些,也娇蛮了些,但心眼总是好的。由于少主子和夫人走的早,所以老家主对小姐自然宠溺的紧。从小到大,小姐就没受过半点委屈,更不曾遇上不如意的事,直到,遇见了三爷你。” 回忆往事,红鸾扯了扯嘴角笑道:“依三爷的性子,多半已经不记得了。但奴婢却记得清楚,小姐从小就喜欢粘着三爷,随着年龄增长多有不便,才渐渐待在家中不在去皇城。几年后,小姐出落成大姑娘了,家主带着她去皇城给夏后请安。那会儿,小姐坐在轿子里,三爷正巧骑马从侧门离开。不过擦肩而过的距离,不过就是那么一眼,小姐就跟中了邪似的,便对三爷念念不忘了。” 沈离闻言,望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儿,心思陡转。事实上,他确实不记得了。记忆是有一些的,但只存在“厌烦”二字。 小时候,一个阿彦已经让他很头疼,无奈那是自己的弟弟,再者夏后对他有恩,他自然不能忽视不理。而沐烟却不同,一来她是女孩子,被宠溺的有些过了头,在他们这些皇子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二来她确实很烦人,不管他去哪都喜欢跟着。不让跟就又哭又闹,她的爷爷是大祭司,连父皇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他。所以只能哄着顺着,心里越来越厌恶。 他心动的,是花灯节那夜被他摘下面具的沐烟。他喜欢的,是经历万事依然陪在身边的这个沐烟。明媚,乐观,坚强,让他第一次有了感谢上苍的冲动。 “奴婢以前不懂,可现在却有些明白了。三爷也是人,是人就一定都有苦有痛。小姐自从嫁进王府,性子变了好多。换做以前,她知道三爷有莹妃玲妃,还娶了柳美人,自然要闹得天翻地覆。可她一觉睡醒,竟什么都不追究。后来挨过鞭子,三爷接她回府,她也全然当作没事一般的继续过日子。我当小姐是对三爷死了心,谁料想她渐渐的开始与奴婢提起三爷,像是对小时候的事也记不清了,问了我好多从前的事。听见奴婢说着,偶也也会附和一句,怪不得三爷会讨厌她之类的话语。” 红鸾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那缩成一团的人儿,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姐说,三爷的苦都在心里埋着,从不对别人说,自然就变的冷冷淡淡。她向往安稳的日子,所以既然嫁给了三爷,那就该好好陪着他。命运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让你在某个时间遇见某个人,然后动了心,就注定你这辈子要与那个人纠缠不清。她没什么本事,但至少,能让三爷过的不那么寂寞。” 红鸾试着伸手去拍一拍沐烟的肩膀给予安慰,可沐烟被人一碰就更加抖得厉害,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对一切外物充满了警惕。红鸾见状,心里难过的紧,讪讪的收回了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她抬头望向沈离,见那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也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免酸涩异常。正如她刚才所说,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三爷,因为相较于七爷而言,后者才能给小姐带来更多的幸福。 可是当她每次和小姐聊起七爷的时候,小姐会笑的很开心,会和她一起说着七爷的好。而当聊起三爷的时候,小姐总是习惯沉默不语。的确,三爷的身上找不到什么可以聊的话题,但只有在提起三爷的时候,小姐的眸子才会闪着亮光。哪怕一个字不说,嘴角也会扬起淡淡的笑。 她知道小姐必然是爱极了三爷的。以前三爷的心思她捉摸不透,但如今,她却看的明明白白。 “三爷……你说,这苍天真的有眼么?它若是有眼,怎么就能让无辜的人受这些苦?它若是有眼,怎么就忍心一而再三的折磨可怜人?” 沈离不语,因为他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苍天若是不长眼,那他便不会遇到沐烟。可苍天若是有眼,为何又会让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劫难? “红鸾,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 沈离说完,便迈步走了出去。红鸾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开始试着慢慢去安抚那个受惊吓的人儿。 刚走出门外没几步,大皇子脸上带笑迎面而来。 “老三,听说你前几日带了个小婢女过来?那丫头是来伺候弟媳的?” 沈离淡淡一笑,“大哥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哈哈。”沈耀不置可否,眼神不时向沈离后方的那间屋子瞄去。 “老三,不是大哥说你。七弟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但既然人都死了,就应该早些让他入土为安。再说了,你把他一直和弟媳放在一个屋子里,多不合适啊,是不?” 沈离瞥他一眼。无谓道:“我都不怕遭人话柄,大哥就不必瞎操心了。我之前就说过,七弟还没有死,我有办法救他。如今人已经救活,只不过身子虚弱的很,我便派人把他送往别处静养了。” 沈耀闻言心中一惊,半信半疑的揣测疑问道:“哦?是么?那七弟是去何处休养了?” 沈离眉梢一挑,“大哥有必要知道么?” “那是自然!”沈耀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的毫不羞愧。“我身为你们大哥,肯定是要多多照顾你们的。你们的安危我哪能置之不管?” “呵~” 沈离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眼神却越发的冷冽。沈耀不解,思绪有些乱。 “三弟这是笑什么?” “没什么,想笑便笑了而已。” 沈耀转了转眼珠,对身旁的狗腿使了个眼色。狗腿子立马领悟,咳了咳嗓子开口道:“那既然七爷已经被送走了,为何三爷还不让我们进这屋子?” 沈离冷眼以待,“这是本王的屋子,里面还住着本王病重的妻子,本王为何要让你们进去?” 沈耀闻言,立马道:“说起来弟媳自回来后,我还没有探望过。不知现在可否……” “不可。” 沈离拒绝的极,丝毫不留余地。沈耀的脾气也到了底线,开始变了脸色。狗腿子见状,毫不含糊的咋呼道:“我们爷不过就是关心三王妃罢了,三爷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 第八十三章:情面 “哦.我不近人情.” 沈离轻笑出声.刀剑出鞘.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的手.速度极快.不过话音刚落眨眼间的功夫.狗‘腿’勃颈处一道血痕.就这么不明不了的倒地身亡了. “你..” 沈耀后退一步.顿时满是戒备的望着沈离.身后几名跟着的‘侍’卫拔刀出鞘.沈离这边的人也拔剑相向.气氛一时间紧绷的厉害.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耀蹙眉.不解沈离这突如而來的举动.沈离缓缓收刀归鞘.不咸不淡道:“沒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何时大哥身边的一条狗.竟也敢不分尊卑.对我如此放肆.” 沈耀闻言.讪讪一笑.“他确实是放肆了一些.但也罪不至死吧.老三你也未免做的太过了些.” 沈离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淡.“大哥你向來喜欢养狗.无奈你养了这么些年.却始终沒有教出一条好狗來.他们分不清什么时候该叫.什么时候不该叫.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平日里听他们叫几声也就罢了.可惜今个三弟我心情不是很好.听不得疯狗‘乱’吠.” 沈耀可不傻.听得出沈离这番话中尽是讽刺的语气.不由捏紧拳头.有些恼怒道:“这人固然有错.但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三弟你这么做.未免也太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吧.” “怎么.”沈离挑眉冷笑.“大哥莫不是为了一条狗.要跟弟弟我闹翻吧.” 沈耀听出挑衅的语气.扫了眼四周.顿时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你当然敢.” 沈离毫不否认的点了点头.“我从來不怀疑大哥你的心狠手辣.毕竟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的了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呢.” “你不要胡说.” 沈耀怒斥.显然开始有些气急败坏.沈离悠然自得.步步紧‘逼’. “我胡说.好.姑且就当我胡说.那敢问大哥.七弟出事那一晚.你人在哪.” 沈耀避开沈离直视而來的锋利视线.回道:“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带着几个下人在城里喝酒呢.” “呵~喝酒.”沈离冷笑.“那一天我带兵去边城征讨.假意攻城.实则为掩护七弟逃离.我派了一小支队伍去接应七弟.结果那十余人包括七弟.一个都沒有回來.那一夜大雨倾盆.全城戒严.大哥你是上哪家酒楼喝的酒.” 沈耀回答不上.有些吱吱唔唔.脚步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晚喝太多了.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那好.那我來帮大哥回忆回忆.” 沈离冷冷望着沈耀.犹如在看笼中的困兽.而他此刻.便是嗜血的屠夫. “大哥领着手下一些人.走的是城西那条路.追的是我派出去接应七弟的那些人.而他们.就是你们的下酒菜吧.” 沈耀不语.听见沈离这么详细的说着.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倒不是怕事情败‘露’.反正他早就料到老三迟早会知道.但此刻他见老三那冰冷的眼神.顿觉有些‘毛’骨悚然.如今还有大敌当前.老三应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他闹翻.更可况.他是老大.是他的大哥.是溟国的大皇子. 沈离不动声‘色’.接着道:“而主菜呢.自然就是七弟了.我已经数过他身上的伤口了.一共二十六道.刀刀见骨.‘胸’口那处是致命伤.被一剑贯穿.大哥你倒是说说看.有几刀是你下的手.那顿饭你是不是吃的特别开心.” “你、你别胡说.” 沈耀心慌意‘乱’.被沈离‘逼’的沒了平日里的冷静.但仍是不肯承认他犯下的罪.沈离也不恼不怒.幽幽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七弟沒有死.他还活着么.我和大哥你虽然从小就不和.但毕竟一起长大.也在皇城里相处过一段时间.别人可能不了解.大哥你应该把我这个跟你争夺皇位之人打探的很清楚才对啊.” 沈耀垂下眼眸.不禁低声喃喃.“三皇子沈离.天资聪颖.气度不凡.仅以六岁稚龄.便已阅尽百家书.有过目不忘之本领.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此子日后定能成就大事.为溟国铸就百年辉煌.” 他清楚.他当然清楚.他十岁生日那年.父皇宴请文武百官替他庆生.席间.弟弟们轮流送礼.老三送出的是一张字帖.他自己亲手写的.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朗诵了出來.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完全看不出他才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和赞叹. 明明他才是那一晚的主角.可到头來.却让老三出尽了风头.而就是因为那一晚.他对老三的敌意.自此便在心里扎了根.埋的越來越深. 沈耀握紧拳头.恨的牙痒.就是因为记得清楚.所以才会那么痛恨.明明同是皇子.为什么老三就受尽宠爱.他却得不到一丝关怀.明明他才是老大.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就算母妃不得宠.就算自己沒本事.那皇位也该是由夏后所生的老七來继承.怎么也轮不到他沈离. 可命运‘弄’人.他本以为老三失去了母妃会被抛弃.谁料却得到了夏后的照料.老七‘性’子顽劣.根本不喜朝政.夏后乃‘精’明之人.早就看透这一点.所以专心培养沈离.好为他们母子二人日后的生活做好铺垫. 后來就连大祭司的孙‘女’都看上了他.沐家的身份特殊.谁都得罪不起.如果沈离娶了沐家小姐.那他的势力便会更加巩固壮大. 他恨.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他沈离给摊上了.他不甘心.也不信命.所以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老三一帆风顺.不得宠又怎么样.皇位能换人.江山会易主.他不斗上一斗.怎么可能输的心服口服. 沈离见沈耀有些呆愣.便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说过的吧.你要怎么玩我都奉陪.就是别动我身边的人.好歹兄弟一场.我总想着多少留点情面.无奈你不识好歹.居然敢伤阿彦.也害的烟儿流产.我孩儿的仇.总得给他报.阿彦的伤.总得找人算.烟儿的痛.总得找人偿.这三条罪加起來.不知大哥你一条命.够是不够.” ------------ 第八十四章:镇压 随着三王爷话语一出,四周士兵立马举起手中长矛。沈耀见状,不免大惊失色。 “老三!你敢动我?” 沈耀虽不得宠,但好歹是溟国名正言顺的大皇子。他带兵过来协助沈离一起驻守岚城,也是受沈独逸的命令。所以碍着这层身份,他向来肆无忌惮的很。就是笃定沈离哪怕在看他不顺眼,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恶劣,也不敢真正和他闹翻。 可今日,沈离和往日不一样,他眼里的杀气毫不遮掩,似乎真心想要他的命。他知道几个兄弟中,老三也就把老七放在心上,其他的,都不入他的眼。小密林伏击老七一事,他其实也有所顾忌,但到最后,还是浓浓的恨意抹杀了一切。 沈耀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从,背靠背满是戒备的望着四周。他们也和沈耀一样,没有想到这一幕的发生。 “大哥,你从小便与我不和,处处与我作对。玄武山小树林里,那一箭之仇其实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争夺皇位,总是要见点血的,所以尽管阿彦觉得你不顾兄弟情谊做得有些过分,但我却明白你的所作所为。” 沈离双手负于身后,与沈耀面对面而站。如此气氛紧绷的情况下,依然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只是眼神格外的凛冽。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鲜血的味道,尤其是亲人的血。但是我知道我走的这条路,必然会沾染这些。我若是登上皇位,大哥肯定不会服我,所以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可是阿彦心善,时常说血脉亲情怎忍下手?烟儿心慈,告诉我生命来之不易,一个好的帝王需要的是宽恕而不是杀戮。正当我徘徊犹豫之际,我的好大哥,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耀皱紧眉头,断然没料到今日这一出。对沈离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戒备的望了望四周,厉声道:“老三,我不怕告诉你,老七出事那天,我就已经派人去帝都禀告父皇了。当初老七来此,夏后肯定交代你,让你保护他吧?如今你保护不周,父皇已然对你失望。你要是敢再伤了我,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哼~” 沈离失声冷笑,“父皇虽然年迈,但是不至于老糊涂,我想他应该能分清孰是孰非。而夏后那边,就更加不用你操心了。我都说过了,阿彦还活着,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语毕,抬手一挥间,四周士兵蜂拥而上。而此时,外面有一小队人马赶了过来,双方交起了手,大皇子见状,连忙拔剑出鞘,忙着与那队人马汇合。 但是人数悬殊过大,整个岚城大半的兵力都掌握在沈离的手中。他们一直都与七王爷关系较好,也对三王爷忠心耿耿,深信不疑。此次七王爷出了事,他们也很难过。当听闻竟然是大皇子下的手,顿时一个个都愤怒不已。 不稍一会儿,多数反叛之人被杀。大皇子和几个人被围在中间无法突围,犹如笼中困兽。他身上沾着些血迹,双目通红发了狠。对不远处冷眼旁观指挥一切的沈离吼道:“老三!你不是从小就被人夸做天才么?有能耐你跟我单打独斗一场。打小我就看不惯你,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也就是运气好,母妃死了被夏后捡了去收养。父皇先后深爱的两个女子,都与你扯上了关系,所以他自然疼你。可你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处都归了你?凭什么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要受你的气?我不服!我就是要毁了你的一切!” 沈离眯起眼眸,浑身煞气凛人。“所以你勾结苏莫邪,对阿彦下此毒手?” “没错!老七就是我杀的!谁让他好好的舒坦不过,非要整天跟着你,替你打天下?他就是自己找死,我不过成全他罢了!” 沈耀猩红着一双眼,已经有些癫狂。“哈哈哈哈!沈离,你欺骗了的别人,却骗不了我。老七胸口那一剑,是我亲自下的手,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还活着。我把他的尸体送去边城,故意让苏莫邪挂在城墙上,就是赌你会不会失去冷静中了计。无奈你真真是好耐性,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可惜这一次老天没有帮你,你那媳妇冲了出去。你命硬,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我恨苍天无眼,一次次帮助你。但可喜的是,你那媳妇出了事。你刚才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媳妇还怀了你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真好啊!有老七和你的孩子陪葬,我输的也不是太惨。” 沈离闻言握紧双手,沈耀最后那些话无疑字字戳中他的痛处。想起身后屋子里那病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儿,他心里不由怒火中烧。 “你要单打独斗是么?好,我成全你。” 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沈离淡淡出声,命令士兵放沈耀出来。有个士兵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实在愤怒,开口道:“三王爷,何必要这么麻烦?他杀了七王爷,我们杀了他替七王爷报仇便是!” 沈离摆了摆手,不说话,但已足以让人明白他意已决。士兵们见状,也只好纷纷让出一条路,让大皇子一个人走了出去。 临了,沈耀倒也是条汉子,眼看大势已去,也不畏不惧了,昂首阔步的直直朝沈离走去。 “老三,论胸襟气度,我确实不如你。也罢,但今个你既然给我这个机会,我便不会手下留情。毕竟这样的局面也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玩的太累,还是真刀真枪打的实在。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我和你之间,今天必须有一个人要死。” 沈离没有出声,但决绝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乌云滚滚,狂风呼啸,像是又要暴雨倾盆。权利的游戏便是如此,一盘棋下到最后,不会有和局。因为已经付出的太多,怨恨的太多,牺牲的太多。一方得以生存,另一方就必须全军覆没。 如此,这般。兄弟间多年来的夙仇,今日终于要一并解决了。 ------------ 第八十五章:回首 夜国。 夏天音归来那日,夜城百姓纷纷跪拜相迎。溟国乃三国之首,夏天音是一国之母,又是夜国的公主,理当受此大礼。她双腿不便,一路摆手让大家起来不必如此。无奈众人热情过高,实在无法阻拦。 夏后自出嫁去溟国以来,她在夜国皇城的屋子一直都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每天有婢女打扫,不曾荒废不理。夜国乃一夫一妻制度,上一任夜君膝下,就养育了这么一双儿女。儿子是如今的夜君,女儿便是夏天音。兄妹俩打小就感情颇好,若说心中有愧,恐怕也只有当初硬逼着夏天音嫁给沈独逸一事而已。 如今,夏后回夜国暂住,对外是这么说,实则明白人心里都清楚。夜君不曾多问,一如往昔般对这个妹妹包容关爱,并满怀感慨的对她说,这里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都行。 夏后当初能放下心中怨恨和不舍,安心待在沈独逸身边多年,就代表她的隐忍力是极好的。对于沈彦的死,她只字不提。甚至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还能保持强颜欢笑,装作没事人儿一样。 于是,在她回到夜国的第三日,又有一人来到了夜国。他不像夏后那般名正言顺,八抬大轿众人跪拜相迎,恰恰相反,他披星戴月偷偷而来,隐藏在黑暗中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可即便如此,没有灯火,他依然踏着月光走的极为熟悉。不,何止是熟悉啊。就算他闭上眼,也能认清这里的一切。 因为这里便是他的家,即便父母早逝,他依然被街坊邻里关心呵护长大。即便独自一人,他依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真是好。 他对世界万物充满好奇心,脑袋也比较聪明。夜国的学堂是任何孩子都可以去听课的,学堂里的夫子知道他无父无母,对他也特别照顾。他七岁读书识字,八岁舞剑练武,没有父母关爱的童年,他却丝毫不觉得难过。因为夜国的百姓,都是他的亲人。 就这样,他渐渐长大。小小稚气的孩童,眨眼间就已经是眉飞入鬓,气宇轩昂的帅气小伙。然后在他最美好的年华里,他遇见了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 那姑娘长的模样可人,漂亮极了。像是闪着亮光的宝石,让他心跳不已。这让他瞬间明白了夫子口中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什么意思。所以,尽管身份悬殊,尽管前景渺茫,他依然不管不顾的爱了。 夜国,多么美好的世外桃源,多么纯净的人间天堂。在这里,没有尊卑歧视,没有罪恶丛生。所以一个无名小卒爱上了公主,也能被人们所祝福。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是多么登对的一双人儿。既然郎有情妹有意,那为何要拆散他们?为何不祝福他们? 当然,不仅百姓如此,连夜国的国君都是如此。他虽然掌管着这个小国,但却和普通百姓没有任何区别。闲暇之时,他会挽起裤脚和农夫一起种稻耕田。会童心大作,和小河边赤着脚的孩童一起波水玩耍。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也非常信任女儿的眼光。所以当他知道女儿可能爱上了一个无名小卒时,他只是微笑着感叹时光飞逝,却没有皱眉阻拦。 于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延续着。如果时间可以停留,那么就该到此停下。可惜的是,命运之轮转动不息,该来的,谁都无法预计和阻挡。 回忆停歇,幽幽月光下,男子缓缓抬起了头。眼角些许的皱纹,表示他已年迈。一双锐利的眼中,早已遍布沧桑。 他望着周围不变的景色,不免心生感概。这里曾遍布他的足迹,这里曾有关心他的亲人,这里曾有他深爱,也深爱他的姑娘。这里,曾是他的家。 可时光荏苒,转眼间竟已过了数年。那些照顾他长大的亲人,可能已经不在。那个他深爱的姑娘,也已经嫁给了他人。没有了亲人,没有了等待的心,那这里,可还算作是家? 垂下的双手不经意的握紧,男子陡然蹙起眉头,眼里闪过掩饰不住的浓浓杀气。 沈独逸,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所以我傅青衡只要活着一天,就势必与你不两立。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我要一分分还给你。我要让你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要让你体会体会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要让你明白,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有多可怕。要让你亲眼瞧瞧,近在咫尺却再也不能拥有的可悲距离。 越想,体内的血液就越发沸腾。傅青衡极力抑制住,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会心情。片刻后,他睁开眼望向不远处的朦胧亮光,满是杀气的眸色退去,渐渐转为了少有的温柔。 曾经多少次,他也在此驻足观望。不敢生出丝毫念头,就单单看着那处亮光,就已经能让他傻乎乎的自顾自乐呵半天。因为那间屋子里,住着他深爱的姑娘。从前,现在,以后,尽管风华退去只剩沧桑,他的心,却从来不曾变。 他知道,一切的错,都与那个姑娘无关。那是他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啊,她的善良,她的美好,他比谁都清楚。尽管她早已不属于他,他却依然放不下。 他此次回来,是赴约,不是报仇。一封书信,熟悉的隽秀字体。他便放下边城的一切,不顾苏莫邪的反对,独自一人连夜骑马出了城直奔夜国。 他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约见是有何事,他只知道这一次见面不可能没有事。但不管是什么,他都来了。 夜国,我回来了。天音,我回来了。一转眼数年时光匆匆而过,那家门口的红枫树可还开的茂盛?那蜿蜒流淌的河水,可还如往昔般那么清澈?是否还有调皮的孩子在水里嬉戏玩耍?是否还有美丽的姑娘,在枫叶飘落的季节,迷蒙了人们的双眼? 那指路的明灯,依然照亮着心里的路。会带我去找那心爱的姑娘,让我守望她,保护她,珍惜她,抹去她心里的恐惧,让她不会再害怕。 ------------ 第八十六章:沧海 不知道人们有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思绪。没有见面的时候,总想着日后见了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如果怀着恨,会不会骂几句甚至动手?如果心怀不舍,会不会相互拥抱,回味昔日温暖? 傅青衡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他与夏天音重逢时的情景。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刻,他却犹如迷路的孩童,不知所措,不敢往前走上一步。 他寻着灯光走上了熟悉的路,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棵大树,还是那扇窗,还是那个人。不过年华老去,温馨不在,只剩疲惫。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如今越来越远。 曾几何时,他每夜站在大树后望着那屋子里的人儿熄灯入眠才肯离去。曾几何时,他和那屋子里的人儿即便隔得在远,但心总是在一起的。他恪守本分,从不逾越一步。因为他相信未来是美好的,等他在努力些,等他觉得自己能配上她一些,他就会开口求亲,与她厮守终生。 无奈他没等到那个时候,却等来了沈独逸。是啊,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天音那般姿色那么美好,怎可能不引来他人的觊觎?夜国虽然只是与世无争的一个小国,但若想在三国中占有一席之地,保护百姓安全,怎能不和其他两国有所联系? 夜君是个明君,也非常疼爱女儿。只可惜在国与家之间,他选择保护更多的人,所以他只能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他很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虽身为一国公主,却从不任性胡闹。 天音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对夜国百姓也非常关爱。于是在约定私奔的那个夜里,傅青衡独自一人等到了天亮,等到了心凉。 在亲眼看着大红花轿从皇城抬走时,傅青衡望着红纱幔帐里端坐的绝色女子,不是没恨过,不是没怨过,可心里更多的想法,是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可一人之力实在太过渺小,即便他混进了溟国皇城,继而又成功找到了天音。但没过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 那是傅青衡心里永远的痛,因为就在那一天,天音跌下悬崖,失去了双腿。而沈独逸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龙颜大怒,而是竟然放他离去。 他知道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必然是天音向沈独逸求了情。他未怀感激,只觉得心里更加难受,并在那一日立下誓言,此生不毁沈独逸,他傅青衡誓不为人! * “吱呀”一声,紧闭的窗户突然被人打开。 思绪收回,傅青衡闪身隐藏在树后。夏天音坐在窗前,目光朝那边望去。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温柔。 夜国的天音公主,得上天眷宠,生来一副好容貌好嗓子。然后又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俊朗不凡的少年。 她知道在每个夜里,院子里那棵大树下,少年总会偷偷躲在树后看着她。从来不说,从来不踏出一步,就那么远远看着,直到她屋子里熄了灯火,才会不舍的离去。 她知道那位少年必然是爱极了她,才会如此依恋。每天的相遇,他总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后山上的那棵大树上,至今仍挂着他们两人扔上去的红线牌。夜国的每寸土地,都有他们共同走过的痕迹。 其实,她也是爱极了他。所以也总是在屋子里偷偷往外边那棵大树瞧。有时候忽然就觉得两个人都好傻。一个躲树后,一个躲屋子里,明明都那么想见面,却还这么傻乎乎的默默看着。有时候怕他站太久,就会想提前熄灯,可到了烛台边,自己又觉得有些不舍。 就这样,每天她都被满满的幸福感淹没。乐的同时,又总会害怕如此幸福,会不会遭到天谴?少年笑她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可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天,当真来了。 溟国的年轻君王虽然容貌不俗,气度不凡,但对于她而言,是如此的陌生。更何况她的一颗心全在少年那里,别人再好,她也不会入眼。 他们去求哥哥帮忙,无奈哥哥摇头拒绝。走投无路之际,他们只好约定私奔。年少时的爱情就是那样冲动,不顾一切。总觉得有喜爱的人在身边陪着,那么不管怎样,都能过得下去。 爱情是盲目的,可父皇是那么睿智。在约好的那一夜,父皇临时找她,把她喊进了书房。倒不是劝她嫁人,也不是苦苦哀求。而是跟往日一样,心平气和微笑着跟她说一些很平常的事。 他说,前些日子两个孩子贪玩,在河里差点溺水。后来被人救起,两家父母千恩万谢,到最后聊着聊着,觉着相见恨晚,居然就结了娃娃亲。 他说,梅花坊的小菊肯嫁给打铁的黑脸汉子,还是他给做的媒。他们两个早就看对了眼,可惜皮薄害羞。你别看黑脸汉子整日一脸严肃的样子,其实性子软着呢。最后还是小菊忍不住,最先开的口。 他说,天音你觉得夜国好不好?夜国的百姓好不好?夏家在此称王立国,不为别的,只不过就想看见百姓安居乐业,让他们像现在这样无忧无愁的过日子。 那一夜,夜君像是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如果成全女儿的幸福,那么夜国就会生灵涂炭。反之,为了夜国百姓,那么就得牺牲他最疼爱的女儿。 之后,夜君在没有说话。而夏天音也没有离开,就这么和她的父皇坐在书房一整夜,直至天际发白,才笑着道:“父皇,让人把喜服拿来吧。” * 一转眼,沧海桑田。当相同的场景又出现时,夏天音沉寂良久,终于开了口。 “出来吧,青衡。” 熟悉的声音,久违的呼喊。躲在树后的傅青衡身子一怔,几乎失了神。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抚平心中跌宕的情绪,知道该面对的,躲也躲不过。便深吸一口气,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阴影散去,他走到窗前停下,与屋子里的人儿面对面而视。这么些年过去了,总算又这么清楚的看见了心上人儿的脸,岁月是眷顾她的,她依然那么美丽。 这一幕,似风似雾似梦,两人都默不作声。夏天音嘴角稍稍扬起,眼眶有些微红。傅青衡见状,顿时心酸满地。 天若有情天亦老,你可曾见过上天苍老过?所以啊,最无情的,莫过上天。 傅青衡扯了扯嘴角,终是哑着声音对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喃喃道:“阿音,我回来了。” ------------ 第八十七章:相望 “阿音,我父母走的早,街坊邻里菩萨心肠,救济我长大。所以荣华富贵这些,我可能给不了。但傅青衡对天发誓,这辈子会一直对你好。” 红枫树下,信誓旦旦的少年满脸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明媚绝色的姑娘。她羞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嘴角满是甜蜜的笑意。 “阿音,十里街拐角处的那棵大树上,藏着一只小雪雁。我带你去瞧瞧,但你要保证不许出声哦。” 小河边,少年献宝似的笑容,让美丽姑娘好奇心大起。夜国的礼仪制度虽然平民化,但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从小受到的教育多少有一些约束。她没有爬过树,自然不会见到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鸟模样。所以听见少年那么说,便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阿音,你知道么?一片叶子能吹奏出许多美妙的旋律。我跟琴坊的李师傅学了些皮毛,你若想听,我便天天吹奏与你听。” 春去秋来,树叶飘落满地。美丽姑娘从来不知道一片树叶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用法。她见少年随手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含着,一首美妙的曲子便悠扬飘起。少年说只跟李师傅学了些皮毛,她显然不信。因为在她心中,少年比李师傅还要厉害的多。 “阿音,隔壁开药铺的王婶年迈,双腿不利索了。所以我想替她随着王伯出门采药去。据说药材耗费的很,可能这一次出门要在山里面住上几天。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必为我担忧。若……若是想念,你便在心里喊喊我。无论多远,只要是阿音的声音,我就一定能听见。” 两人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少年却从未说过一句甜言蜜语。这次出远门,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分别,虽说日子不久,却也着实让她有些难受。她见少年说最后一句时,眸子是那么闪亮。她不曾怀疑少年的每一句话,于是听少年说完,便在心里悄悄的念了他的名。 少年没有出声,顿了片刻后才缓缓走上前,有些怯怯的伸出了手,轻轻拥她入怀。见她没有挣扎,才压着声音喃喃道:“我可还没走呢,你这样的话,让我怎舍得离去……” 话音一落,她便笑出了声。因为脸颊通红,便干脆埋首在少年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隔天一早,少年便离去了。三天后归来,都没来得及回家换身干净衣裳,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心爱的姑娘。其实姑娘何尝也不是每天在等待少年归来?虽说只有短短三天,却总觉得过了好久。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重逢时,情绪都是激动的。他们面对面相视而站,少年因为赶路跑得急,还有些气息未定。现如今脚步停下了,就那么傻乎乎的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心上人儿。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六个字。 “阿音,我回来了。” 不是什么温馨的话,更谈不上甜言蜜语。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姑娘红了眼眶。她知道少年向来不会说话,即使心中再想念,也不会说出口。但只要她能明白,便一切足矣。 于是,她揉了揉眼角,笑着点了点头。 “嗯,回来便好。” * 时间跳跃,回到此刻。夏天音望着眼前满怀沧桑的中年男子,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嗯,回来便好。” 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一次你走的实在太久了。久到你已生出丝丝白发,久到我眼角已满是皱纹。 “阿音,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傅青衡喃喃问道,其实心里早已知晓问题的答案,却依然问出了口。 夏天音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嘴角含着笑道:“他一直对我很好,也善待夜国的百姓。青衡,是你太过执着了。当年我已与你说的那么明白,为何你偏偏就是放不下?” “放下?” 傅青衡冷哼一声,“我为何要放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凭什么要放下?他沈独逸当年一手遮天,说抢走你就抢走你。如今我不过只是想让他尝尝当年我心里的痛苦滋味罢了,为何你要劝我罢手?” 夏天音蹙眉不已,“冤冤相报何时了?青衡,你以前不是最反对别人打打杀杀么?我至今仍记得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你喜欢夜国,因为夜国安详宁静,在夜国不会有战争,不会有生离死别。你不喜欢战争,因为战争带来的灾难太多太多。会把很多无辜的家庭卷入纷争,会让很多无邪的孩子失去父母。可瞧瞧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沈独逸给逼的!” 傅青衡几乎是低吼出声。他有少许的激动,因为面对的是夏天音,才勉强压住了满腔的愤恨情绪。 “是他抢走了你,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幸福!你知道当我眼睁睁看着你坐上花轿离开夜国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么?你知道当我看见你跌下悬崖,在天牢里不知道你是生是死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么?你知道当我看见你双腿残疾来跟我道别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么?” 傅青衡眼眶微红,哑着声音道:“天音,不管你现在是谁的妻子,不管你现在的心属于谁向着谁,我对天发誓,我从未恨过你,怨过你半分。因为我知道错不在你,一切都是沈独逸的罪!” 深吸一口气后,傅青衡又道:“我不知道你约我来此是有何事要说,如果是替沈独逸求情,那我就劝你少费口舌。他欠的债,我是一定要找他讨回来的。如今你回夜国暂住也好,至少不会受到牵连。你放心,夜国无罪,这场战役平息后,你依然可以安静的生活,我傅青衡剩下的余生,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说完,傅青衡转身就要离去。夏天音却忽地开口道:“青衡,难得我们还能再见面。你可否再留一日,明晚陪我到处逛一逛?我一直想去城楼的最高处看一看,不知那里的秋千是否还在?你以前经常带我去玩的,如今我双腿不便,也不想麻烦婢女……” 对于夏天音的请求,傅青衡从未拒绝过。所以他停下脚步,没做多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明晚我便带你去。” ------------ 第八十八章:秋千 隔天深夜,万籁俱静之时,傅青衡避过侍卫耳目,带着夏天音登上了夜国城内最高的塔楼。夜国百姓热爱和平,不喜战争,所以塔楼上并不是放着什么炮台武器,而是小公主的秘密花园。 那里摆放着各样的鲜花,有石桌石凳。夏天音年少时,常与傅青衡来此次游玩。两人都比较腼腆,往往静静一坐就是一天。话虽不多,但总是觉得幸福的。后来夏天音嫁去溟国,老夜君逝去,她的哥哥坐上了皇位,生下了一子一女,小女儿夏韵之,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估摸着经常有人打理,所以鲜花依然开的灿烂,秋天上没有半点灰尘。夏天音抬头见夜色美好,感叹着若有浊酒一壶,倒是可以对饮几杯。 傅青衡丝毫不做犹豫,把她安置好后,便转身离去。待再回来之际,手上已拿着酒壶酒杯。当年含羞带怯的姑娘,这会儿已为自己斟了杯酒。当年明朗活跃的少年,这会儿已是满眼沧桑。 “我敬你。” 夏天音端起酒杯,稍稍一扬手,便放入唇边浅抿了一口。傅青衡不做言语,仰头一杯饮尽。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缅怀也只是徒然。夏天音知道傅青衡心意已决,也不再相劝。只抬头望着月色,淡淡道:“青衡,灭了溟国报了仇,你有何打算?” 傅青衡也抬头望去,回道:“昨夜我便说过了。报了仇之后,就回来陪着你。” “呵~陪我?”夏天音轻笑,“沈独逸若是死了,你觉得我还会独活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傅青衡不是没有想过一些可能。当初天音虽然不是出自真心,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住时间的磨合,更何况还是天音那般善良的姑娘。 沈独逸当真是爱着天音的,这一点任谁都不难看出来。他年轻时骁勇善战,到头来却落得个痴情人的名号。当年的溟国盛极一时,要想吞并雪国夜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偏偏命运弄人,雪国出了个苏萦雪,夜国出了个夏天音。就是这两个女子,以一人之力,保全了自己的国家。 试想而知,沈独逸要不是真掏心窝的喜欢这两个人,怎可能放下江山不要,只愿博得美人一笑? 苏萦雪乃烈性女子,到死都不曾给沈独逸一个真心的笑容。可天音做了溟国后位这么多年,必然是甘愿承欢。傅青衡心里也明白,但他宁愿相信天音是为了夜国为了百姓,也不愿相信她是真的爱上了沈独逸。 可如今…… “你爱上他了?你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了是么?” 问题是残忍的,但夏天音却不想在隐瞒。她望向傅青衡,一脸认真道:“青衡,我活到现在,一大半人生都是他陪我度过的。没错,当年我是恨他入骨。恨他拆散了我们,恨他欺人太甚。可是他放走了你,细心呵护照顾我至今,再深的罪,也还清了不是么?他对于我而言,早已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他就是我的家人,保护我,照顾我,逗我欢笑。我非圣贤,怎能视而不见?对他无情?” “那你就能一而再三的对我无情,是么?” 傅青衡激动的一拍桌子,酒水迸洒而出。夏天音瞧见,轻叹一声,心生悲凉。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青衡,是我负你在先,所以我的孩子才会死在你们手里吧。” 傅青衡一惊,“你的孩子?” “啊,我的孩子。” 夏后盯着酒杯,有些发愣。“你应该见过的,他排行老七,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老七?傅青衡想了想,这才知晓沈彦竟是夏天音的儿子。他这些年潜心修行,一心要培养出精良的军队,所以不问世事许久。不是没听说过夏天音为沈独逸诞下一子,但据说那孩子不喜皇宫生活,经常在外游历。夏后培养三皇子沈离,也有有心要捧他坐上皇位。怎滴会让两个儿子都上了战场? “彦儿的性子倒是像你,生了个念头之后,怎么劝都没有用。我知道刀枪无眼,战场无情门,却没料到头来他真是死在了你的手中。” “不!” 傅青衡摇头否决,也不知怎滴,似乎怕被误会,所以想极力辩解。但话到嘴边又停住,因为即便是他亲自动手,他也是参与了。所以沈彦的死,怎么着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呵~你不必挂怀。” 夏后忽地轻笑。“我早说过了,一报还一报,是我造的孽,要怨也是怨我罢了。青衡,你扶我去那秋千上坐一会儿吧。我双腿失去了知觉,已经忘记了怎么走路。你扶我去那秋千上晃一晃,像从前那样,或许我还能记得飞翔的美好。” “……好。” 傅青衡低低应了声,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夏天音,把她抱坐在了秋千上。 曾几何时,也是同样的情景。绝美的姑娘高兴的坐在秋千上笑着,像极了落入凡间的仙子。少年在旁帮她荡着绳,也是笑的格外灿烂。 荡到最高处时,姑娘会笑着张开双手,吓的少年一身冷汗。要知道从这里掉下里,绝对会丢了性命的。姑娘见少年害怕,便也乖巧的不在荡的那么厉害了。 如今,夏天音坐上秋千缓缓荡漾,她觉得不尽兴,便让傅青衡摇的厉害些。傅青衡蹙起眉头,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依着她。 是的,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从以前到现在,只要是夏天音要求的每一件事,他通通都会照办。唯独沈独逸不行,唯独沈独逸他放不下! 秋千越荡越高,兴许是刚刚喝了点酒,此刻夏天音的脸色微红,笑的也越发开心。自她双腿残疾以来,她再也没办法行走。躺在床上的日子,让她好几次都有了轻生的念头。是沈独逸一直在照顾她,安抚她,是沈独逸告诉她,天音,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双腿。 她忘不掉沈独逸对自己的好,也没办法抹去傅青衡带给她的一切。如大祭司所说,她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她害的雪妃郁郁而终,让阿离从小没了母亲,也没了乐的童年。她害的傅青衡颠沛流离半生,生出满腔的仇恨。她让沈独逸戾气磨尽,溟国陷入灭国之灾。最后还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其实,最该死的,应该是她才对啊…… ------------ 第八十九章:同归 夏天音是在秋天荡到最高处时松开手的。身子如折翼的鸟儿般直直坠下,傅青衡眼睁睁的看着,双腿一软,踉跄了几步后扶着石桌才算勉强站稳。 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么迅速。他知道夏天音找自己来此,必然还是有话要说。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或哭泣,或以死相逼,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 不提过往感情,不再劝慰一句,那个迷了他全副心神的女子,就那么微笑着,从万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鲜血四溅,是她的人,亦是他的心。 傅青衡跌跌撞撞的走到楼台边,看着下方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忽的摇头狂笑。 狠呐,真真是狠。不带半分犹豫,不诉一句离别。世人皆道他傅青衡无情无义,掀起战争。可谁又知晓,他真正在意的,不过是当年红枫树下那一双明眸,温暖了他近三十年的寒冬。 朝朝暮暮的等待,可以领悟却说不出来。生生死死的伤害,可以感受却写不出来。这人世间的红尘男女,是为何要相爱?他傅青衡爱了夏天音半辈子,到头来换到的,不过是撕心裂肺的绝望。 他满腔抱负,磨炼半生,盼的,无非是报仇雪恨,让佳人回到自己身边。哪怕浮华已过,只剩残妆,再没有往昔情分。只要能看着,伴着,守护着,便于愿足矣。 可如今他即便赢得了天下又如何?伊人已去,余生茫茫。再没有什么能支撑他继续前行,心已死,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既然如此,便下去陪着她吧。 黑暗的路太漫长,她虽然坚强,但一个人走总是会害怕的。寒冷的夜太寂寞,她虽然勇敢,但一个人待着总是会伤心的。 不怕,他在,一直都在。 那是他深爱的人儿啊,他怎舍得让她一个人…… “天音,我叫夏天音。你呢?” “我、我叫傅青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时光太残忍,如果能停留,那该有多好。他还是明朗懵懂的青涩少年,她还是红枫树下明媚害羞的姑娘。此生已逝,无从追悔。但愿真有来世,他定紧紧握住那双手,任谁都无法拆散。 万丈高楼,纵身一跃。生死何欢死亦何苦,没有夏天音在的世间,傅青衡没有半分留恋。其实还有好多话没有与她说,罢了,去下面说吧。让他也诉诉这些年的苦,趁着沈独逸不在,说说这些年数不尽的相思与怀念。 * 夏天音与傅青衡双双坠楼身亡的消息,很便传到了溟国与雪国。虽说这是隐秘上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大家都知道了傅青衡便是当年潜入宫中带走夏后,最终害的夏后跌落山崖摔断双腿的那个人。有些善心的人,便猜测夏后回去夜国,是劝说傅青衡不要与溟国为敌,可傅青衡冥顽不灵,夏后眼见着劝说不动,便拉着他一并跳了楼。 而那些没有良知和口德的人,便说夏后其实一直都没忘记当年的情人。借着回国契机,找来傅青衡相约一起私奔。无奈被夜君发现,最后才被逼的双双坠楼而亡。 沈独逸在收到信件的当天,气血攻心,一病不起。朝廷马加急,连夜派人赶往岚城请求三皇子回来主持大局。 与此同时,大皇子那一党羽的人马也派人发出了信件。只不过他们不知晓的是,他们的主子是不可能收到这封信了。 三皇子沈离已雷霆扼腕的手段,迅速镇压了岚城大皇子那一帮人马。接到信件的那一日,他正准备领兵攻城。 夏后的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打击。虽说不是亲生母亲,但毕竟有多年的养育之恩。看来她是收到了大皇子那封恶意煽动的信件,才会如此决绝。说起来也怪他考虑不周,只顾着一心扑在烟儿和阿彦的身上,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心情。 无奈他为了救人赶去了北冥,一趟来回已花去了不少时间。之后悄悄转移沈彦去了碎云渊,又迟迟不见沐烟醒过来。太多的事情让他忧愁,竟疏忽了夏后那一边。 如今在说这些都是枉然,夏后已死,父皇一病不起,局势严峻,再也容不得等待和失误。可他这边不好过,边城那一边,应该同样也有人不太好过。 苏莫邪失去了傅青衡,就犹如失去了左膀右臂。他手下两员大将先后离他而去,这场战役,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苏莫邪麾下那群训练有素的狼兵。 思及此,沈离翻身上马,端过小兵递过来的酒杯,不顾还在一旁等待回话的通信兵,举起手在万千将士面前大声喝道:“众将士们,人生一世,不过韶华一瞬。谁都想拥有娇妻爱子,过安稳舒适的生活。是人总有弱点,刀枪无情,贪生怕死再正常不过。可今天,大敌当前,我要你们收起心中的软弱,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我要你们把敌人驱逐出境,让他们再也不敢侵犯我们的土地,伤害我们的家人。” “杀!杀!杀!” 岚城城墙之下,聚集了万千将士。他们挺胸而站,和沈离一样,高举酒杯。他们的血液已经沸腾,只等一声令下,就毫无畏惧的冲出城门。 隐忍的太久,等待的太久。此时此刻,不止万千将士,就连一向以冷静自恃的三王爷,都有些按耐不住躁动的情绪。 “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年迈的父母。我不是要带你们去送死,我是要你们杀尽敌人然后活着回来!我要你们牢牢记住这一天,记住我这张脸。从今天起,以后但凡沈家旗帜飘扬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要俯首称臣!” 话音一落,沈离仰首饮下杯中酒,酒杯往地上重重一摔,碎的彻底。与此同时,将士们纷纷照做,一个个眼神决绝,大有不杀光所有敌人誓不后退的气势。 调转马头,打开城门。沈离对那名通信兵轻轻说了句什么之后,扯了扯马绳,第一个踏出城门。 “出发!” ------------ 第九十章:大战在即 “小姐.三爷他们走了.你真不去送送他么.” 红鸾走进屋子.看见窗台边站着的沐烟.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 沐烟沒有言语.就站在窗边发着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近些日子來.她的情绪好了许多.虽说肯让红鸾靠近了些.但依然不言不语.不哭不闹也不笑.就像个提线木偶.灵魂早已不在. 红鸾见状.摇了摇头低声轻叹.三爷行军前沒有來见小姐.估‘摸’着也是怕自己心有牵挂.在战场上会分心.愿上苍保佑三爷此去能够大获全胜.平安归來.愿小姐能够战胜心魔.早日醒來. * “陛、陛下.楚将军已经离开.如今傅将军也……这场仗.我、我们……” 边城一屋子内.一将士站在苏莫邪身前.吱吱唔唔的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苏莫邪轻挑眉梢勾‘唇’淡淡一笑. “我们.我们怎么了.雪国的君王不是傅青衡.更不是楚寒.而是我苏莫邪.他们两人不在就不在了.有何值得畏惧.” “可是……” “可是.李将军莫不是害怕了.” 苏莫邪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了那人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丝毫不觉生气的模样. “我一连损失两员大将.李将军会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无须担心.你且跟我去一处看看.便会打消心中的恐慌了.” 说完这话.苏莫邪率先走出屋子.李将军不明所以.便径自跟了过去. 他们走到平时将士们的训练场地.穿过正在训练的士兵们.一直往前走.李将军本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但知道苏莫邪要带他去哪里之后.不由开始放慢了脚步. 这训练场地他熟悉.平日里就是带着士兵们在这练习的.但这场地分两边.有一边他是从來不过去的.那便是.专‘门’训练雪狼的地方. 记得当年苏莫邪派人去捕捉雪狼的时候.他也曾参与过.亲眼见识到它们凶残至极的本‘性’.雪狼桀骜不驯.哪肯轻易降服.他们一队人马或死或伤.逃掉的保住了‘性’命.逃不掉的就成了雪狼的盘中餐. 最后他们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马.才终于捕获一只成年雪狼.带回去之后.苏莫邪很是高兴.有人斗胆劝说.让他三思.雪狼毕竟‘性’子太野.多半驯服不了.可苏莫邪只淡淡一笑.未作理会. 然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有一日.苏莫邪集合众将士.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牢笼放出了雪狼.一时间.众将士纷纷拔刀拔剑.一边喊着护驾一边冲过去保护苏莫邪. 然而.苏莫邪就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下.不慌不忙.手中折扇一展.淡淡道了句“趴下.”奇迹般的.雪狼居然当真乖乖趴在苏莫邪的脚下一动不动.看傻了一干将士. 自此.苏莫邪不惜一切代价.命人四处捕捉雪狼.挑选出优秀的战士专‘门’去培养和训练.就这样.雪狼军团诞生了.结果是可喜可贺的.但过程的艰辛和残酷.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晓. “陛下.” 一士兵瞧见苏莫邪.恭敬的上前行礼.原本训练雪狼军的总指挥.是楚寒楚将军.自他离去后.苏莫邪就任命当初跟着他的副队当了总指挥. 副队的才华和气魄皆不如楚寒.但好在忠心耿耿.也能把雪狼驯的服服帖帖.这才让苏莫邪多少有些安慰. 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和.侧身瞥了眼李将军道:“清河.你们的统帅楚寒叛国逃离.如今傅老将军也惨死他乡.我军可谓是损失颇大.这眼看着溟国要打來了.李将军心中忐忑.为我雪国前途忧心忡忡啊.我想了想.便带他來这里瞧瞧.你就替我告诉李将军.他的烦恼.是不是多余的.” 名为清河的副队心中一怔.当即不动声‘色’的比划了一个手势.只见那原本乖乖趴在他身旁的雪狼突然站起身‘露’出凶狠的目光.呲起獠牙狠狠瞪着李将军. 李将军当下心知不妙.瞧见苏莫邪嘴角勾起的弧度.顿时慌不迭的转身就跑.可他即便反应的再快.也快不过常年在雪地里奔跑迅疾的雪狼.眨眼间不过片刻功夫.就被雪狼扑倒在地.连呼叫求饶都沒來得及开口.雪狼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颈脖. 血腥的场面让在场训练的将士都有些头皮发麻.虽然他们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了鲜血横飞.但这样活生生让一匹野狼咬死的景象.仍是让他们觉得触目惊心. 很快的.李将军沒了生息.整张脸被撕咬的面目全非.诺大的练兵场上.此刻鸦雀无声.除了苏莫邪之外.所有的人都停了动作垂下头.皆一副心惊胆颤的模样. 苏莫邪扫视全场.嘴角笑容不减反增. “怎么.都怕了.苏家统治雪国多年.就是因为退让.畏缩.才让别人一而再三的欺负.而我苏莫邪.偏偏就不信邪.你们的楚将军偷偷潜逃了.你们的傅将军被别人用计害死了.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此仗我是输定了.呵~那你们可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雪国是我苏莫邪在统治.雪狼军团是我一手训练而成.而你们.则是我亲自挑选出來最优秀的士兵.” 苏莫邪眯起眼眸.一手指向地上李将军的尸体.“所以.战斗吧.拿起你们手中的长剑.杀光所有与我作对的敌人.谁要是退缩一步.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报.” 这时.有传信兵匆匆赶來.待跑近苏莫邪身边.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时.脚下一个踉跄.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苏莫邪冷眼撇去.传信兵赶忙哆哆嗦嗦开口道:“报、报告陛下.溟国大军正往边城这边而來.看样子是要攻城宣战了.” 苏莫邪眉梢一挑.轻轻冷哼一声.“是沈离亲自带的兵.” “是的.” “好啊~拖了这么久.总算是要真正一较高下了.” 苏莫邪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是期盼已久.他虽然一连损失两名大将.可沈离那边也并不乐观.沈彦已经死了.他手下最得力的帮手已经不在.而且上次借由他的死.也趁机杀了不少溟国的兵. 如今的形势.虽说沈离那边兵马较多.但他有雪狼军团.单单它们的杀伤力.就足以抵挡不少的人.所以.这场仗到底鹿死谁手.可还未见分晓呢. ------------ 第九十一章:保家卫国 溟国铁骑兵临城下,苏莫邪站在城楼之上居高而望。这场双雄之战拖延的太久,也牺牲了不少人。现在,总算到了最后清算总账的时候。 沈离一马当先,长枪在手,眼神比起以往更加的凛冽。他抬头望着依然红衣妖娆的苏莫邪,只消一个目光,便能读懂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知道这场战斗,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三王爷,看样子,你这是倾巢出动啊。这么大的阵势,倒真是让我有些怕呢。” 苏莫邪一如以往般笑容邪魅,不穿盔甲,不上战马,就这么谈笑风生似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下方的沈离,说着讽刺的话语。 沈离表情不变,淡淡道:“是降是死?” 苏莫邪闻言眉梢一扬,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你这话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那便无话可说!” 虽然早知不必多问,但基于礼貌原则的问候,沈离也不建议自讨没趣一回。既然苏莫邪仍旧执迷不悟,那就不用在浪费唇舌。 “攻城!” 长枪举起,随着一声令下,搭梯撞门,士兵们蜂拥冲上前。苏莫邪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抬手一挥,城墙上的弓箭手们齐齐拉弓射箭。刀光剑影,鲜血四溅,尽管倒下了众多战士,但却无一人退缩。 战场上,士气是很重要的,沈离为此下足了功夫。当然,他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虚情假意。他要打赢这场仗,为的是大溟百姓,为的是平定天下。 其实士兵们一个个并不是傻子,谁不知道上了战场会流血会牺牲?谁不知道这场仗若是赢了,这江山的主子,是姓沈。可他们即便知晓,却是甘之若饴。因为沈家值得他们为之卖命,沈离会是个英明的君王。所以哪怕他们战死沙场,他们的家人必然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可反之,雪国苏莫邪的心狠手辣,早已传遍整个溟国。他们是亲眼看着那位君王抛下自己的将士不顾,亲眼看见七王爷被他吊在城门之上奄奄一息。那样的主子,对待自己的人都尚不知留情,更何况是敌国之人? 他们没读过书,不识很多字。但做人的道理,他们都懂。这江山的霸主,他们无法决定。但若是可以选择,他们的眼睛是明亮的,他们看不懂四书五经,但却能看清什么样的主子值得信赖,什么样的主子值得让他们用鲜血去铺成一条登上顶峰的路。 溟国的士兵英勇无畏,尽管爬上天梯的人一个个被射中摔倒,依然有人前仆后继的往上爬。雪国的弓箭手哆嗦着手,下一支弓箭还没搭上弦,就被爬上来的士兵扑倒刺杀。 苏莫邪拔出腰间弯刀,无视蜂拥而至的敌兵,手起刀落,溅的身上脸上全是鲜血。但他不管不顾,似是爱极了这种色彩一般,嘴角甚至还扬着微笑。 他朝城门下方瞥了一眼,见大门被撞的吱呀作响,随时要被突破的情景,不由伸手吹了声口哨。顿时,只见原本紧闭的城门忽然就被撞开,前面撞门的士兵有的没站稳跌倒在地,刚想爬起来,就耳尖的听见了类似动物的喘息声。 雪国饲养的这些雪狼,在之前的战争中,溟国的士兵就有所领教。狼的野性难驯,就基于这一点而言,倒是不得不佩服苏莫邪的本事。打仗讲究的是兵法和谋略,但这些都是用来对付人的。沈离之前就在思考怎么对付这些雪狼,无奈始终想不出好的决策。 他料定苏莫邪会放雪狼出来参战,对于此,他没有好的应对之计,思来想去,唯有俩个办法。一是以暴制暴,就是拿人命去拼。狼兵的数量是有限的,杀的完,却要为此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而第二条路,就是沐烟。 别人不了解,但沈离却很清楚沐烟那异于常人的本事。他见识不止一次,也听沐烟说过不少。虽不明这能力的由来,但毋庸置疑,烟儿对这世间一切野兽灵兽都有与之沟通和驾驭的能力。 但是,且不说沐烟如今仍是神智不清,哪怕她就算没病没灾,沈离也不会让她上战场涉及危险。如此一来,只唯有第一条路可选。 将士们既然上了战场,就无惧生死。所以当第一只雪狼扑上前咬住一士兵的颈脖时,后方的士兵拔刀就冲上前去,一个个发了狠杀红了眼。 看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沈离自然也不会坐在马上冷眼旁观。苏莫邪放出狼兵后站在城墙一处笑的张狂,沈离纵身踏马一跃,借着天梯飞到了城墙之上,长枪扫过,直奔苏莫邪而去。 双方交战,打的不可开交。狼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优势一下子逆转。沈离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无奈他与苏莫邪的实力不相上下,一时间也占不了上风。 眼见着城楼下血流成河,狼兵凶残肆虐。沈离蹙紧眉头,浑身杀气凛人。而就在此时,不远处有一匹马极速奔驰而来。 沈离站在高处看得远,无意间瞥见时,心中不经意突了一下,有片刻的走神。苏莫邪何许人也,沈离这小小的动作瞒不过他的眼,所以便下意识的也跟着瞥了一眼。 边城地处荒原,混乱的战场在此刻闯进一个人,便显得格外的突兀。因为离的有些远,所以苏莫邪并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只辨着那瘦弱的身形,估摸着可能是个女子。 而另一边,沈离虽然也没看清,却已然知道了是谁。那匹马是阿彦的坐骑,性子烈的厉害,当年阿彦为了驯服它,被摔了多次身上到处是伤。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让他成功驯服,自此疼爱有加。 这马儿通人性,认了主,就只让阿彦一个人碰。而唯一的例外,便是沐烟。 沈离不知道沐烟怎会来此,也不知道她为何来此。她已经清醒了吗?她可知此处有多危险?心里有些乱,沈离眼看着那马儿朝这边越来越近,便想也不想的跃下了城楼,朝那马儿跑去。 ------------ 第九十二章:龙威(上) “烟儿!” 沈离只唤了一句便止了声。他奔到马前,抬头定定的望着那马上的人儿,想通过她的神情来判断她是否已经恢复? 红鸾怎么会让她来此?他不是吩咐羽落好好守在门外,怎还让她独自一人来此险境? 沐烟勒紧马绳停下,也低头望向了沈离。清澈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干净,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恢复了神智。但明媚不在,却多了几许寒冷的凉意。 “狼兵交给我来对付,你主持大局便是。” 说及此,沐烟抬头望向了城墙之上的苏莫邪,眸光微闪,又接着道:“若是可以,尽量生擒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此话说完,沐烟就欲冲上前。沈离拉住缰绳,眼神一直未从她的脸上离开。目光灼灼凝视了好久,才缓缓松开了手。 “去吧,小心些。” 相处了这么久,有时候不需要开口,就能看懂对方的心思。沐烟是爱他的,沈离一直都知道。不似寻常姑娘家的羞怯,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直白明了。而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握紧双手不肯放。 但是此刻,她的眼神变了。虽然战胜了心魔,从梦魇中醒来,然而残酷的事实让她彻底寒了心。阿彦还活着的事,他吩咐了所有知情人不许说。为了阿彦的安全,也是为了和九尾狐的约定。 所以。她,是恨他的吧…… “嗯。” 沐烟点了点头,回应他刚才那句话,紧接着就扯过缰绳往前奔去。 混乱的战场中,身着白衣的沐烟十分引人注目。有一正在与狼兵殊死搏斗的士兵,看见她奔到城门前下了马朝他们走去,心中一突,当即大声喊道:“保护三王妃!” 他这么一慌一喊,便放松了对雪狼的戒备。雪狼凶狠十足,哪可能对此留情?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去。 眼看着那名士兵防范不得估计要凶多吉少,忽地一条鞭子甩来,正好就抽在了那雪狼的身上,打的它呜咽一声,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另一只雪狼扑了过来。沐烟又甩手抽出一鞭子。 此举似乎引起了雪狼的怨恨,又有几只雪狼作势要扑过来。士兵们赶忙冲过来欲保护沐烟,却见沐烟眸子微眯,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那些雪狼,淡淡道:“都给我滚开!” 此话一出,雪狼们当真就停下了动作。一个个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竟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三、三王妃?” 那名士兵有些骇然,有时候劫后余生的感触远比浴血奋战来的要后怕的多。他瘫坐在地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沐烟走上前伸出手扶起他,稍稍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并没什么大碍后,便对前方的战士们大声道:“你们都退回来!” 虽说沐烟是女子,但她出身不凡,在溟国,沐家历代的家主几乎被奉为神明一般的存在。沐烟作为沐家长女,自小就跟她的爷爷一起生活。如若没有意外,待沐老家主百年之后,这新任大祭司,非沐烟莫属。 所以,即便她已嫁给三王爷为妻,但威信一直都在。她姓沐,沐家的子孙骑马来到了战场,她的命令,便等同于主帅的命令。 可是,战士们这边一直与狼兵街不下,进攻不易,退也不得。他们倒是很想听从沐烟的命令,无奈行动受制,有可能退一步便会遭到狼兵的反扑。 沐烟此刻看出了形势艰难,当即朝四周扫了一眼,最后定定的注视着某一处。 说起来,动物其实有很多跟人类相似之处。好比一群人之中,总是有一个比较出类拔萃或者交际能力比较强的管理者,而动物,其实也是一样。 这么多的雪狼,要驯服实属不易,要驱使它们为己用,更是难上加难。苏莫邪满肚子心眼,既然当初打起雪狼的主意,便应该早早了解它们的习性。 跟擒贼先擒王一个道理,要驯服小的,必定先搞定大的。苏莫邪派人去捕捉雪狼,也不会是四处分散一只一只的去找。一群雪狼里,就一定有一只领头的,只要先驯服那只领头的狼王,其余的,便容易对付的多。 而沐烟此刻注视的,正是那只狼王所处之地。她之前在雪国,就有跟这些雪狼接触过。那时候有白泽和麒麟的帮助,这些小家伙一个个趴在地上乖的像只宠物狗。但此刻,因为涉及人类领土战争,小白和麟儿这些上古神兽不能掺合其中,于是就只能靠沐烟自己来解决。 她毫无畏惧,找到了狼王所在方向,便直直朝它走去。这只狼王此刻嘴上满是鲜血,身上也沾染了许多鲜红,它的身旁躺着几具尸体,已经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因为沐烟的出现,它停下了动作。它这么一停下,所有的雪狼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才形成了与战士们互相对持的紧张场面。 “三王妃,别过去,太危险了。” 有士兵一边绷紧神经与身边的雪狼对持,一边小心的出声提醒着沐烟。这些雪狼个个凶残无比,尤其是那一只,有好几个兄弟都已经死在它的利齿下了。 沐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仍继续朝前走去。她走到狼王的面前,竟屈膝蹲下了身与它直视。附近的士兵们倒抽一口凉气,因为这个距离实在太过危险,只稍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只狼王就能咬破三王妃的颈脖。 他们想上前救走沐烟,无奈身边有狼群虎视眈眈的凝视着。他们无计可施,只能僵硬的愣在原地,等待一个契机或者说一次爆发。 边城城墙上,仍在战斗的士兵们打的不可开交,死伤无数。躲过雪狼攻击杀进城里的战士们,也是杀的激烈。唯有城门外这一处,狼兵不动,留下对抗的溟国士兵也不动,情况诡异莫名。 “还认得我么?” 沐烟突然开口,竟是跟那狼王在说话。而狼王仍是呲着獠牙,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咽声,像是在警告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无妨,忘记了也没关系。” 沐烟扯了扯嘴角,又开口道:“这是人类的战争,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该掺合其中。我知道是苏莫邪抓了你和你的族群,威胁你逼迫你,你无从反抗。但是现在,你自由了。带着你的狼崽子们离开这里,回去雪山继续过你们的生活,不要在伤及任何一人的性命。” ------------ 第九十三章:龙威(下)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苏莫邪一直注视着下方的动静。看见沐烟和狼王对话这一幕时,他眉头轻蹙,一脚踢起地上的弓箭,拉弓上弦,对准下方一只雪狼松手一箭射出。 那一箭速度之,力道之重,直直射中了雪狼的脑袋,让那只雪狼当场毙命,也打破了原本街不下的诡异局面。 苏莫邪动作不停,继续拉满弓,而这一次对准的,则是沐烟的头颅。他少年时经常外出打猎,箭术极好,这几年虽然停滞了,却还是会偶尔练一练。 本是一气呵成的动作,只要松了手,那城下的人儿必定就会丧命。可不知怎么的,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柳飞絮的身影。 虽然飞絮早已经离开,他也表现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但是至今为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仍是没有忘记那一幕。飞絮满脸苍白的靠在大树下,每说一个字,嘴角就会溢出鲜血。他不知道那有多疼,只记得不管流了多少血,那明媚的人儿望着他的眸子里,始终温暖如初,没有一丝怨恨。 她说:公子,飞絮从跟着你到现在,从未求过你什么。如果你真要伤害一个人,那飞絮把命给你,你放了沐姐姐吧。 苏莫邪闭了闭眼,片刻功夫便理清了情绪,下了狠心。但就是这么一刹那的犹豫,让他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这箭还没射出去,沈离的利剑便破空而来。 * 动物不比人类,不存在背叛和倒戈。它们如果是一个群体,就一直会维持这样的情感。不允许别人践踏和欺辱,不会存在胆怯。 所以,当那只雪狼倒下的那一刻,所有的狼群愤怒了。然而它们的愤怒不是对着城墙上的苏莫邪,而是身边这些溟国的战士。 它们前身半趴,喉咙里都发着呜呜的低声。而沐烟这一边的狼王,似乎被这种声音激励,也开始狂躁不安起来。沐烟见状,刚想开口安抚,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只狼王忽地发了狂,猛的朝沐烟扑去。沐烟心知不妙,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头,紧接着刺痛感传来,狼王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王妃!” 这边战士们还没来得及上前搭救,那边咬着沐烟手臂的狼王,忽地松开了口哆嗦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里满是惶恐。 狼王这么一退,本来准备扑上前撕咬战士们的狼崽子们一个个也杵在原地不敢乱动了。有士兵大着胆子跑到沐烟身边,看着她鲜血直流的手臂,顿时慌张不已。 “王妃,此地不宜久留。如今你也受了伤,还是回岚城去吧。” 沐烟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就稍稍瞥了眼受伤的手臂,便不管不顾的站起了身。她瞧着狼王那惶恐的模样,心里顿时就猜到了缘由。 她这一路走来,也算命运多舛。当初在玄武山差点丢掉小命,小狐狸为了救她,给她渡了不少灵气。后来因为小七那事大受打击,失去了孩子几度生命垂危。红鸾告诉她,她的命是三爷用命换来的。能取来黑龙的元神,即便她没有亲眼所见过程,也知道那必然是很凶险的。 拜这些事情所赐,往好处想,她算是因祸得福吧。从一开始能与动物沟通,到现在俨然都有了一副万兽之主的姿态。她体内有九尾灵狐的一半灵气,有北海蛟龙的元神护体,区区一只狼王,敢咬伤她,也是胆子不小啊。 “现在知道怕了?” 沐烟望着此刻几乎是趴在地上的狼王,咬了咬牙忍着手臂上的痛楚道:“好好跟你商量的时候,你偏偏不听。苏莫邪把你们欺负成这样,你倒是还对他忠心耿耿啊?也罢,当初在雪国的时候,我就不该放任你们不管,你这一口,算是对我那会儿见死不救的惩罚。现在,我在说最后一遍,带着你的狼崽子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去你们该待的地方。如果还是不听,那可就别怪我心狠了。” 狼王呜咽一声站起,瞥了沐烟一眼后,仰头长啸了一声。所有的狼崽子们纷纷应和,在狼王奔跑的那一刻,所有狼群都跟着跑起来,离开了战场,越跑越,终于消失不见,重新获得了自由。 狼兵这么一走,雪国最后一张王牌也没有了。溟国战士信心大增,一个个冲破城门,杀进了城内。胜负昭然若揭。 而雪国的战士们早在大祭司跳塔身亡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动摇不堪。他们失去了精神支柱,连着后来傅将军也相继死去,便更加惶恐不安。 现如今,眼看着雪狼都逃走了,他们便彻底被打垮,完全没了继续战斗的意志,一个个丢掉武器投降,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苏莫邪一人之力难敌千军万马,被围攻的那一瞬,他拿着剑满身鲜红,因为衣袍的颜色,所以根本分不清是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尽管已经无路可退,但他的嘴角仍是扬着笑容,无所畏惧的模样,让围着他的战士们皆不敢乱动。 他一生心高气傲,现结局已明了,他输了,沈离赢了。但他是宁可死,也不愿做阶下囚。于是他抬起手中长剑,凄凉一笑间,忽地瞥见城楼下方那身着白衣的明媚女子。 飞絮以前也是很喜爱白色的衣服,陪他站在雪地里冻的鼻尖发红时,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可自从大祭司进宫以来,她便不在穿白色的衣服了。因为他曾说,这世上唯一适合白色的,只有墨云溪。 思及此,他突然松开了手。长剑落地,战士们趁此机会一拥而上,却陡然被一声喝止住。 “都给我住手!” 人群散开,沈离从容不迫的走来。苏莫邪见着他,笑意更深。 “我输了,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沈离定定的瞧了他一眼后,吩咐两旁士兵道:“押起来,先把他带回去。” 战士们虽然挺痛恨苏莫邪,但三王爷的吩咐他们也不敢不听。于是便有些不情不愿的先把他绑了起来,押回岚城,等候发落。 ------------ 第九十四章:囚鸟 男女之情,是这世间最厉害的毒。苏莫邪为了不沾染,所以早早就断绝。男儿志在四方,他身为雪国的君王,开拓疆土,宏图霸业才是他应该走的路。 雪国美人那么多,只稍花点儿功夫,他有自信都可以让她们对自己忠心不二。但他却偏偏选了柳飞絮,让她去溟国当细作,毁了她的一生。 他不能动情,但雪国要传承下去,他就一定要娶妻生子。本来夜国的小公主是个很好的人选,但她却看中了自己手下的将军。楚寒是个人才,他爱才惜才,比起女人,他倒是更看重替自己效命的人。所以他才没有阻止,反倒好心撮合。只不过结局出乎他的意料,这也是他后来想起的,第一个错误的决断。 而大祭司墨云溪的出现,让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云溪的美,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包括他在内。她的出现,让雪国百姓有了信仰,也让他南征的路更加平顺。所以墨云溪从踏进白城的那一天里,就注定她这辈子哪儿都逃不了。 他苏莫邪狡诈,卑劣,无耻,可恨,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可他却像是染上了毒瘾,明知道自己在再这么下去,最终孤傲一生,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但他却决然无悔。他自己活在地狱里,活在黑暗中,自然就见不得别人的美好。 他当初设计把墨云溪带回白城,本想着处理掉一切之前和她有关系的人。但是做事总要想着后路,墨云溪这会儿对他依着顺着,但保不准日后会反叛。所以他才放过了那个让如此美好女子深爱着的男人,墨云卿。 所谓感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深陷其中,可能不能辨别。但苏莫邪何其精明之人?他初见墨云卿和墨云溪时,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但他默不作声,暗地观察,最后除掉了多事的老头子,顺利制造了误会,带走了墨云溪。 而之后墨云卿的到来,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本来如果只留墨云溪一个人在白城里,确实不太好控制。但随着墨云卿的自投罗网,就可真算作是天助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就像是水和鱼。鱼若是离开了水,会活不下去。水里要是没有鱼,也会觉得寂寞空虚。 苏莫邪故意把他们安排住在同一个地方,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谁也见不到谁。他近乎变态的欣赏着他们互相折磨,一个悔恨一个冷漠,心里着实高兴不已。他一直在给墨云卿希望,却又一次次的让他失望。他总是时不时去试探墨云溪的心意,只稍看见她眼里有一丝丝的犹豫,就会当即说一些想立她为妃之类的话语。 可惜的是,墨云溪冰雪聪明,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但苏莫邪是认真的,他喜欢墨云溪。 天下女子何其多,像苏莫邪这般狡诈心思,谁对他真心,谁对他趋炎附和,他只要稍稍瞄一眼就能看的出。多少人是看中他的身份地位,多少人是看中他的容貌,唯有飞絮,真心实意,细致入微,但他却不敢要。 墨云溪是雪国的大祭司,恰巧又深得他心,她不喜欢他,苏莫邪心里早已明白。但他不需要对方的喜欢。他若是想谈一场风花雪月两情相悦的爱情,那他就根本不会送走柳飞絮。所以他喜欢墨云溪,喜欢两字,并不代表是爱情。 如此这般,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静下来细细回想往事,才能恍然大悟。原来墨云溪一直喊他公子,他之所以并不反对,是因为这个称呼,会让他一直记得某个人。 * “公子,你穿的太少了,把这件外衣披上。” “公子,你就不能别在下雪的日子出去练剑么?这么大的风雪刮在脸上多疼啊,你非要染上风寒才开心是么?” “公子,梅花酒好喝么?好喝我下回多酿一些!啊,不对不对,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才是。” “公子,我这个音……弹的对么?怎么感觉跟你弹的不一样呢……” “公子当年之所以带我回去,其实是因为太寂寞了吧?” “公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在贪凉不爱惜身体。有时候公子太过固执,一意孤行必然是要孤单寂寞的,所以你要改一改这个坏毛病。” “真好啊……没想到都到了最后,还能陪公子看一场落雪……” “飞絮这次离开,怕是再……怕是要与公子分别很久。不过不管飞絮身在哪里,有公子在的地方,才是飞絮的家。飞絮会替公子完成心愿,然后……一定会回家与公子团聚!” * 溟国岚城牢房里,苏莫邪依旧一身红衣。即使已经成了阶下囚,却没有一丝狼狈的姿态。似乎是回到了最初,他还不是雪国君王之时,他还放纵顽劣之时,就那么随意的坐在满是杂草的地上,抬头默默的望着窗外。 一束阳光照进牢房,刚好就照在苏莫邪的身上。本是狷狂邪魅的一个人,此刻那么静静的坐着,竟有着说不出的温和美好。 冬天已去,现在已经是艳阳天。但是如果是在白城,却依然看不到这么耀眼的阳光。雪国气候严寒,一阵风雪掩埋一层尸体,他见惯了死亡,所以才无惧杀戮。因为如果不杀别人,不夺来这样美好的阳光,他的子民,就会死的更多。 如果人生重来,他亦然如此,不会后悔。他一生肆意浪荡,无愧于心。唯一觉得亏欠的,便是柳飞絮。所以如果可以重来,他倒是宁愿从来没遇见过。因为同样的路他还是会走,同样的伤痛还是会重复。 那一夜大火烧红了半边天,那一夜墨云溪的诅咒历历在耳。苏莫邪心知自己怕是当真入不了轮回,所以也没办法去赎罪。只盼飞絮来生能投个好人家,一生平顺,幸福终老。至于他自己,下地狱也好,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罢,一切皆无所谓了。 ------------ 第九十五章:不悔 当啷,牢房的门被打开。苏莫邪收回思绪扭头去瞧,就见沐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端着颇为丰盛的饭菜。 让侍卫放下饭菜后,沐烟便吩咐他们退下,自己则揽着衣裙下摆,隔着饭桌,就这么与苏莫邪面对面而坐。 苏莫邪眉梢一扬,嘴角含笑道:“怎么?沈离居然会派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沐烟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我来此处。” 听闻此言,苏莫邪倒是好奇了。可沐烟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放好酒杯拿起酒壶替自己和对方斟满了酒。苏莫邪见状,笑了笑也不言语,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你就不担心我在这酒里下了毒?” 苏莫邪恍若未闻,眼神又不自觉的飘向了窗外。“将死之人,有何畏惧?” 沐烟望着他的侧脸,不由想起往昔有那么一个痴情佳人,尽管被伤的体无完肤,每每提起心爱的公子时,总是满眼光彩,不曾有半分怨恨。 “可曾后悔?” “不曾。” 苏莫邪回答的果断,沐烟却轻轻蹙了眉。“江山霸业当真如此重要?能让你蒙了心瞎了眼,对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视若无睹,害她至此,到最后甚至还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 苏莫邪闻言收回视线,眼光灼灼的盯了沐烟半晌后,才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本来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已不想再和你争论什么。你了解我的为人,可能对我说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但如今我倒是想与你说几句真话。” 说及此,苏莫邪拿起酒壶替自己倒满一杯酒,又是一口饮尽。 “其实这个问题,你大可不必问我,因为你完全可以问问你自己的男人。人这一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生在皇族,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但也有着说不出的苦。当年我带飞絮进宫,收她做自己的贴身婢女,起初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不想看见她被冻死街头罢了。” 说到这话时,苏莫邪瞥见沐烟眼露疑惑的表情,便笑着道:“怎么?不相信我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呵~人之初性本善,这世上不可能有一出生就满肚子坏心眼的孩子。所以不管你信不信,至少我确实给了飞絮新的生命。” “那为何后来如此对她?” 沐烟知道苏莫邪向来谎话连篇,可此刻她确实相信了他所有的话。因为如今的苏莫邪,一脸坦然,再无顾忌。 “因为这里。” 苏莫邪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处,笑容转为苦涩。“这颗心不能为女人而跳。你去过雪国,所以应该知道雪国的气候有多恶劣。每年冬天死去的人,能堆满一座城池。雪国和飞絮一样从小就被丢弃的孩子有太多太多,而我想救的,不单单只有一个柳飞絮。” “我父皇深感百姓不易,曾几次修诏书送去溟国,期望溟国国君能够赐一块土地,让雪国百姓从北方迁徙入住。可溟君不仅不理,甚至以雪国想造反为由,派兵攻打雪国。最后以我姑姑送去和亲为代价,才算是平息了战争。” “自此,父皇一蹶不振,再也不提迁徙一事,而我却不甘心!溟国欺人太甚,同一片天空下,凭什么只有我雪国百姓要饱受严寒之苦?所以我发誓,不灭溟国,誓不罢休!包括夜国在内,一定要扭转这三分天下的局势。” 沐烟垂下眸子,眼神闪了闪。“所以,你把所有人都当做棋子,牺牲掉一切可以牺牲的人?” “是啊。沈离不是同样也牺牲过你么?” 苏莫邪随口回应,果不其然,把沐烟堵的好一阵接不出话来。 “沐家太过强大,早对溟国构成了威胁。沈离要想登上皇位,自然要建功立业。正好你送上门嫁给了他,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看得出来,沈离很爱你,所以他当初的心思应该和我送走飞絮时是一样的。尽管心有不舍,但却依然狠了心。” 沐烟眼神一厉,当即道:“不要拿他和你相提并论!” “哈哈!” 苏莫邪放声笑的张狂。“沐姑娘,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就没必要点明了说。沈离是我的弟弟,虽不是同父同母,但我却很了解他。你若不信,便等着瞧。事情还没有结束,等他登上了皇位,责任越来越多的时候,你看他是否依然爱你如初?看他是否会为了你弃江山而不顾?” 沐烟冷哼一声,开口道:“他为何要为了我弃江山而不顾?纵然他忙于朝政无法顾及我,可至少他心里有我,不会像你那样,对心爱的人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沐姑娘,你和飞絮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可问过她,当初怎么就心甘情愿去溟国当细作的?请你试想一下,以我当初对她的宠爱,她若是不愿,我岂会强求?我不能受情感的蛊惑,但是我大可把她送出宫,送去嫁人,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离开我,可最后却选择了最残忍的那条路。为什么呢?因为她去溟国是自愿的,因为她爱我,因为她觉得比起身份低微的自己,大祭司墨云溪才是可以站在我身边的女子。” 苏莫邪笑了笑,接着道:“等沈离登上了皇位,你自然就是溟国的皇后,可一国之君不可能只有一位妻子。你虽出身沐家,但如今沐家早已名存实亡。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可否保证沈离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可否保证他立妃之后还是爱你如初?你可否保证自己不嫉妒不怨恨?这,便是你以后要走的路。” 沐烟默不作声,不再言语。她想起飞絮时常露出的凄凉的微笑,想起她不敢爱却又逃不开的纠结,不由轻叹一声,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 苏莫邪只瞥了一眼,便拿起瓶子打开,全部倒进了酒壶中,悠然的替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端起递到嘴边时,却忽然被沐烟伸手拦住。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你……可会做同样的选择?” 苏莫邪淡淡一笑,眸中百转千回。 “会!” 说完,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 第九十六章:定局 他说的都是真话,一字不假。可他并没有告诉沐烟,其实真正害怕的人,不是飞絮,而是他自己。他没有告诉沐烟,沈离比他强大,比他坚定,比他坦然。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争宠之事,因为他若是没猜错,沈离即便登上皇位,也不会再纳妃。 当然,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说,故意挑唆。他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注定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柳絮飞,梨花白,一抹相思何处来。 秋雨凉,菊儿黄,何处惆怅惹寒窗。 欢语过,前尘忘,一缕香魂何处往。 弥留之际,他陡然想起当年无意间翻看书籍时,看见的这首诗。然后便随手招来正在整理着梅花瓣的小人儿,淡淡道:“丫头,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小人儿闻言眸子晶亮,慌不迭的点着头。“好啊好啊。公子要给我取什么名?” “飞絮,柳飞絮。” “柳飞絮……” 小人儿喃喃念叨,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好听!公子真好!飞絮要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照顾你,伺候你!” “呵呵~那可不行,待久了我会嫌你烦的。” 他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小丫头却慌不迭的摇着手。 “不会不会的,飞絮保证不会烦着公子。公子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公子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公子让我去哪儿我都去!” 他悄然失笑,心里暖成一片。真是个傻瓜,其实你哪儿都不用去,你只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 苏莫邪死在牢房里的消息,很便传到了沈离的耳朵里。但他却一字未问,只吩咐人好好的厚葬了他。 叛乱已清,该是回城的时候了。沈离因为担心沐烟的身体,所以才迟迟没有班师回朝。反倒是沐烟有一日主动提起回城之事,沈离才做了决定。 大局已定,小狐狸小白还有麒麟,都要各自回修行的地方继续沉眠,并且非常仗义的让沐烟跟它们走。沐烟失笑,谢过它们的好意之后,有些不舍的送它们离开。 大军出发之际,沐烟却忽然对沈离道:“你把小七葬在哪了?临走前,我想过去看看他。” 沈离一时无言,倒是红鸾看不过去,脱口就要解释,却硬生生被沈离拦住了。 “阿彦不在这里,我送他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待日后有时间,我再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可好?” 沐烟定定的瞧了瞧沈离,也不在为难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后便离开了。待她走远后,红鸾当即道:“三爷,为何不告诉小姐七爷还活着的事?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她现在有意无意的在疏远你。这样误会下去,对你们可不好!” 沈离淡淡笑了笑,开口道:“她是要与我相守到老之人,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哪能不磕磕绊绊?之前我伤过她一次,愧疚良久。她虽然原谅了我,但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红鸾,我想让你家小姐完全的信任我,所以我不解释。她如果因为阿彦的事情从此远离我,那么等阿彦伤好之后,我便送她去阿彦那里。” 红鸾一愣,“三爷……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离望着远去的背影,嘴角轻扬,眸中满是温柔。“意思就是,如果她觉得待在我身边不乐,不幸福。那么,我便放她自由。” * “啊!疼!疼疼疼!” 碎云渊唯一一间药铺的后院里,有一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俊俏少年,除了一张帅脸之外,全身被缠着纱布。在他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正在替他换药。 “我、我说红豆姑娘,你下手轻点,就稍微轻一点就好!你这不是换药,你这是要我命啊!” 红豆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喏喏道:“对不起,其实不是我下手重。真的!” 俊俏少年,也就是我们的七王爷沈彦,明显不相信的翻了翻白眼。“那我怎么会这么疼?按道理来说,休息了这么久,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啊。” “那是因为用的药变了。” 红豆小心翼翼的替沈彦裹着纱布,眼瞅着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骇然不已。到底是什么样狠心的人,才会下如此毒手? 回想当初,这位小哥是被一只巨大的白毛兽给送过来的。村子里的人被吓得不轻,好在她的娘亲倒是胆大,走近一瞧,就一眼认出了那背上之人,是当初来过村子里的,好像与阿三哥哥认识。 那白毛巨兽匍下身子,阿娘眼见着那位公子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便也不管不顾的伸手去扶他下来。她和云澜纵然害怕,但总不能放着娘亲不管,于是也走上前帮忙。村子里的人见状,互相望了几眼后,遂都壮着胆子上前搭了把手,小心翼翼的把那位公子给抬进了屋。待安置好了人,大家在出门时,那只白毛巨兽已经不见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这位公子便就此住了下来。待苏醒之后,才告诉他们,阿三哥哥原来是他的三哥,他因为遭了小人暗算受了重伤,为了不再受迫害,阿三哥哥才把他送来了这好好养伤。而那只白毛巨兽,竟是神仙姐姐的宠物…… “药变了?” 沈彦眨了眨眼,“变成什么了?为什么要换药?” 红豆叹了叹气,无奈道:“你可能想象不出你到底受了多么重的伤。我阿娘行医几十年,还从没见过像你伤的这般严重居然还能活下来的。” 沈彦闻言眉梢一扬,颇为得意道:“那是!小爷我命硬的很,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所以啊,为了让你彻底好起来,我和阿娘才换了药。难道你没发现,你来到这里多久了都?可身上的伤口却迟迟未愈。我和阿娘商量过了,可能是药性不够,才恢复的极其缓慢。一开始是怕你身子虚,受不了烈性的药。这几天见你精神好了许多,才决定试一试的。” “这样啊……” 沈彦蹙紧眉头,咬了咬牙。“那就试吧!尽管试!刚才我喊疼,那其实是说着玩的。我可得点好起来才行。不知道三哥打败了苏莫邪没有,还有木头,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木头好像还没醒过来呢,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要是有个意外,三哥该怎么办才好………啊呸呸呸,木头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她福大命大,嗯,对,福大命大!” ------------ 卷四、浮生面具三千个,谁人与我共长歌 ------------ 第一章:退位 三王爷沈离大败敌军凯旋归来,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金銮大殿之上,沈独逸虽然满怀安慰,但不难看出眸光黯淡不少,容颜亦然苍老了许多。想来是夏后的死,对他打击颇大。 “父皇,儿臣幸不辱使命,平乱归来。” 沈离一身银色铠甲装扮,一入厩,就先进宫面圣。沈独逸从金座上站起,步下台阶走到了沈离的身前,亲自弯腰把他扶起。 “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大殿上的官员见状,面面相觑,心知这日后的大溟江山之主,怕是已成定局。以往那些支持三王爷的,自然是高兴的很。而那些支持大皇子的,却不免开始担忧起来。 “陛下,三王爷,容臣多嘴问上一句。大皇子是与三皇子以及七皇子一起镇守岚城的,如今叛乱已平,可为何只有三爷一人回京?” 沈离冷眼扫过,坦坦荡荡。“大皇子沈耀通敌叛国,已经被我斩杀与剑下。信是不信,事实与否,陛下自然会明察秋毫,不劳各位大人费心。至于七皇子……” “你不必多说,我已知晓。” 沈独逸摆了摆手打断他,纵然事情过去许久,每每提起,他仍是免不了忧伤。阿彦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愿意把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给他,无奈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贪恋一片自由的广阔天空。 可那孩子乖巧懂事,敌军来犯,他主动请缨。他虽然贪玩散漫了些,但涉及国家存亡,百姓安危之事,他便懂得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愿意担下重任。不曾想……最后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阿离,你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待过两日,父皇为你举办庆功宴。” “是,儿臣告退。” 话一说完,沈离转身就走。他刚刚说大皇子被他斩与剑下,皇上听闻,只露出些许惊讶表情,似乎早就猜到了似的,并未多加追究。说起来,沈独逸偏心三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个儿子,也不是一时了。皇城里几乎人尽皆知,这才惹得大皇子一直愤愤不平。 七爷一直无心朝政,唯有大皇子和三皇子两虎相斗。现如今,三爷总算是把挡路的全给清了,大皇子已死,七皇子生死不明。而看皇上的态度,大臣们心中基本都有数了。 之前大皇子的党羽眼见着大势已去。遂垂头丧气不再多言。他们的靠山已倒,聪明的,另谋出路。斗不动的,便告老还乡算了。 * 三王爷回来了,失踪已久的三王妃也回来了。一直冷清的瑞王府终于有了些人气。当初坚持留下不走的几个奴才和丫鬟,激动的一个个红了眼眶。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帮忙整理行礼。 沐烟走下马车,看见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物,不免心中感概万千。当初满怀欣喜的离开时,还以为不过就是一场极短的旅途罢了。谁曾想似水流年,不甚凄凉,这一路的坎坷,早已无法言喻。 “进去吧。” 沈离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似乎也颇有感触,声音透着丝丝沙哑。沐烟抬头望他,突然就想起当年花灯节的那一次巧遇。他对她说,“回家吧”,简单的三个字,却温暖了她一个整个寒冬。 感情有时候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只要动了情,便很难忘却。她爱了沈离这么久,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爱上他?她被沈离伤的那么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恨他?她被夏小公主那抹执着的傻劲所感动,所以即便没有任何理由,她也无怨无悔。 这样的执着,一直到小七的离开。 就像是支撑的信念轰然倒塌了一样,她从前被伤的遍体鳞伤时,对沈离,只有心灰意冷,却不曾生出一丝怨恨。可当她亲眼看见小七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她心中怒火难平,恨不得把苏莫邪剥皮抽筋,也同样痛恨着沈离! 如果当初小七不来和她交换做人质,那么小七就根本不会出事。一直以来,她对小七总是觉得很亏欠。没想到到最后,小七还为了她送了命。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苏莫邪。提出交换人质的,是沈离。 现在战乱已平,逝者已矣。她心中纵然知晓沈离其实并没有错,他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但她就是无法释怀。她开始想从来从没想过的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要爱上沈离?比如为什么不干脆一走了之?比如,如果她从未出现过,是不是对所有人而言,就都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结局?至少,小七仍是那个活的自由自在的俊朗少年。 “烟儿?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沈离关切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让她收回了思绪。沐烟摇了摇头,和沈离一起进了府。府中下人们高高兴兴的排成一排,大声喊着欢迎回家。沐烟扬起嘴角轻笑着,心中苍凉一片。 回家?是啊,她终于又回来了。但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沐烟。如果她已经无法再像当年那般深爱着这个家的主人,那么,她还能过的乐幸福么? * 三日后,沈独逸在皇宫大摆庆功宴,庆贺三皇子大败敌国凯旋而归,同时在无任何预兆的前提下,宣布退位,皇位由三皇子沈离继承。众人虽然早就知道了结局,但这么突如而来的一下,还是不免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 沈离请辞推脱,倒不是逢场作戏,而是沈独逸身体依然健硕,这么早便退位,实在说不过去。但沈独逸心意已决,不予理睬,当下便写了诏书饮下三杯酒后,先行离去休息。 沈离追随过去,父子二人遂在御花园中并肩散步。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还是他们父子头一次这么悠闲的单独相处。沈离一开始还想在劝说退位一事,但沈独逸严词拒绝,态度很决绝。至此,沈离遂再也不多说。 沈离告诉沈独逸,沐烟还活着,但因为七弟一事,与他心生隔阂。沈独逸笑了笑,与他说,凡事不可强求,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样都是徒劳。 他们此刻不在是君臣关系,而是真正的父子。沈独逸拍了拍沈离的肩膀,一脸慈爱。 他说,“孩子,对不起。以后的路,就辛苦你了。为父不求你为大溟造就百年盛景,只希望你能活的开心些。对不起,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本还想让你在多自由几年,只可惜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沈独逸话还没说完,便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沈离满含担忧的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好不容易停歇了,松开手,入眼一片腥红 ------------ 第二章:继位 有时候,秘密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看着密不透风严实的很,却只稍轻轻一扎,便泄的干干净净。 为何当初沈离坠崖失踪,沈独逸没有任何动静?为何当初传来沈彦的死讯,沈独逸依然坐守皇城,没有御驾亲征? 他不是无动于衷,更不是另有图谋。其实啊,他只是病了。 年少时热血冲动,受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伤。等年纪一上来,生了病,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但这份痛楚,他谁都没有说。 他依然每日上朝,下朝后去弦卿殿看望夏天音,本想着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能够和自己最爱的人好好度过,却没料上天不许,竟让天音早一步离他而去。 他信任着自己的儿子,笃定他一定会凯旋归来,这才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一放松,病如山倒,整个人就瘫下了。 对于沈离,沈独逸有太多的亏欠。一方面,他是萦雪的孩子,从小失去了娘亲,性格变的乖张孤僻,他想尽最大力量去弥补和照顾,无奈这个孩子痛恨着自己。另一方面,他是七个儿子中才能最出众的一个,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可惜高处不胜寒,只有真正登上皇位的人,才知道这个位置的可怕。 他一方面想好好保护这个儿子,让他远离恩怨是非,和阿彦一样,过着自己喜欢的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另一方面却发现,为了大溟的未来,只有把皇位传给这个孩子,才是最对得起祖辈的抉择。 他矛盾着犹豫着,到最后竟是夏天音帮他做了决定。没有一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天音毫不犹豫的选择培养沈离,为了让他将来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也为了她百年归去后,阿彦能得到很好地照顾。 于是,夏天音督促他读书识字,在皇后的庇护下,他一个没娘的孩子,也活的荣耀无比。而沈独逸教他兵法权谋,甚至不惜父子间处处算计,让他误会,让他一颗心变的越来越冷,直至为了某个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 事到如今,一切终成了定局。事情照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了,沈离不负众望,打赢了胜仗凯旋而归,他也终于可以好好长眠,去找先行离去的那个人儿。 人死灯灭,前尘往事全部消散。直到闭上眼,沈独逸都没有去跟沈离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在沈离被安排好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因为这个人,让他彻底改变,因为这个人,他觉得,上天其实待他不薄。纵然高处不胜寒,但阿离的身边,还有个陪伴他的人。为他驱走严寒。就像他每次从弦卿殿走过,望着那屋里的人儿,心里都会很暖。 沈独逸是微笑着离去的,安安静静的,没受一点儿折磨。百姓为之哀悼,沈离坐在油灯下,默默陪了一夜。 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丧过后,便是登基大典。沈离在朝臣的跪拜下,一步步登上王位,终是成了溟国国君。而沐烟,也被封为了皇后。 沈离成为国君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了兵马去雪国,把百姓全部迁徙进了溟国的国土,从而也算吞并了雪国。雪国虽然气候不佳,但很多东西只在雪国才有。例如珍贵的雪莲,柔软的毛皮,伶俐的雪鸟。 当然,愿不愿意走,全凭个人意愿。有的老人待在雪国多年早已有感情,他们宁愿受点严寒,也不愿离开,沈离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 接下来,便是夜国。沈离早就有三国统一的心思,如今雪国已灭,他收纳百姓可谓是得尽民心,雪国已然是囊中之物。而夜国由于夏后的关系,向来与溟国关系较好。但夏后却在夜国坠楼而亡,对夜君打击甚重。 现今没了夏后从中联系,沈彦的行踪还没被公开,所以两国之间当真也没什么牵扯。沈离对三国统一是势在必行,遂等国事稳定之后,就欲出发亲自前往夜国游说。 可他这边打定主意,上了朝把事一说,却不料大臣们一个个都不赞同。他们不是不同意三国统一,而是如今沈离贵为一国之君,又吞并了雪国,一个小小夜君,怎可劳驾沈离亲自前去说服? 沈离的意思很明显,他亲自前去,才表示诚意十足。毕竟是让人家主动退位当一介平民,不是下个旨就能解决的事情。可大臣们连连摇头,异口同声的纷纷表决,这关乎国家尊严,怎么着都不能让沈离前去。 沈离拗不过众人的情愿,终是无奈妥协。于是乎,问题又来了。三国统一之事必须要做,那么他不去夜国游说,该让谁去才合适? 这一下,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不作声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做好了,回来加官进爵,做不好,回来就成了笑话。一时间,谁都不肯站出来去接这个差事。 沈离笑了笑,早知道会有如此情形,遂刚想说,还是自己前去。谁料大殿外突然走进一人,华服后冠,仪态万千。她无视文武百官指指点点的唏嘘声,径自走上前,对王座上的人福了福身。 “陛下,不知臣妾可否替陛下前去?” 沈离即位之后,只封了一位皇后,未曾纳妃。所以这人正是当朝国母,沐烟。 她话音一落,见沈离不出声,文武百官也没人站出来说三道四,不由勾起唇角轻轻一笑,又道:“诸位大臣应该都知晓,我与夜国的小公主有些交情。虽然小公主逃婚一事,是由我挑唆的。但夜君爱女如命,应该会释怀,觉得女儿幸福就好。如今雪国已经被灭,那么楚寒小将军就不会再受到任何的责罚。夏后离去后,想必夜君更加思女心切,然而这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小公主和小将军现在藏在哪里。所以我有足够的筹码,来换得夜君的首肯。当然,我若是失败了,到时候再请陛下亲自前去也不迟。” ------------ 第三章:爱别离 沈离不知沐烟此番举动是何意,但见众位大臣都被说服了,他也无话可说,只能由她去。 当晚,沈离来到她的寝宫,默默用膳,只字未问。沐烟倒是少有的热情,敬了他几杯酒,还主动替他更衣躺下就寝。 沈离封沐烟为后,登基至今,未曾纳过一名妃子。方碧玲因为没被休离,所以沈离便封了她妃子头衔。但沈离称帝后,方碧玲仍然坚持留在王府旧宅里继续诵经念佛,不愿意搬去皇宫居住。所以诺大的后宫,实则就只有沐烟一人罢了。 身为帝王,责任很多,繁衍子嗣就是其中颇为重要的一项。说来沐烟嫁给沈离也有不少日子了,但却未曾替他诞下一儿半女。这就难免大臣们明知道皇上对沐皇后一往情深,也要大着胆子集体上奏,让他早日纳妃充盈后宫。 沈离否决过几次,最后是扔了折子发了怒,这才稍稍平息下来。许多大臣们都是从沈离还是三王爷开始,就跟着他一起谋事的,所以他们深知沈离的脾气。威逼对他没有丝毫用处,他对大溟的王位实则没有那么大的执着,逼急了,他当真撒手不管都有可能。 然后智者很多,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沈离的软肋在哪。他们左右不了沈离的思绪,便只能去找沐皇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她定能劝服皇上才是。 沐烟当然也知道,沈离很听她的话。但是这种连她自己都不想同意的事儿,还让她去劝说沈离,真真是让她心里添堵。 她忽然就明白在岚城地牢里,苏莫邪对她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不到那个地步,你永远不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总以为战争结束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一切就都圆满了。 沈离是皇上,她是皇后,他们是天地间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可谁曾想,就连他们这样的身份,都会身不由己。 不是没有自私的想过,让沈离别去当什么皇上。那皇位谁爱做谁就做去,他们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自在生活。可这个念头仅仅只是一瞬,就迅速的从她脑海抹去。 沈离若不去继承皇位,他们两人或许可以幸福了,但大溟的百姓怎么办?没有人比沈离更加适合那个位置,大溟只有在沈离的手中,才会越来越好。 而她呢?她若狠心,一走了之便是。可她离不开沈离,就只能选择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所以如今两难的局面,皆是她自己所选,怨不得任何人。 思及此,沐烟伸手抚上沈离的脸,凑到他耳边喃喃道:“阿三哥哥莫不是在生烟儿的气?还是觉得小鱼干不对你胃口了?” 沈离失笑,侧过脸在她额上落下浅浅一吻。 “别闹,你明天还要出发去夜国,我不想你太累。” “我不累。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沐烟垂下眸子,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上次的孩子来的意外,也来的惊喜。她事后才知道那个孩子来的有多不容易。可是上天给了她机会,被她自己错失了。当时军医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她丢了那个孩子,以后要想在怀上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不甘心啊…… 都走到这一步了,谁能甘心过的仍是不幸福?再努力一回吧,再希冀一回吧,她要的不多,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永不离罢了。 沈离猛的翻身覆上她,染上情欲的双眸灼灼的望进她的眼。 “烟儿,即使没有孩子,我仍然只会要你一人。或许我从未对你说过,其实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的东西。雪国的大部分子民已经迁徙进溟国,如今安家定业,也算是给苏莫邪一个交代。如今只待把夜国合并统一,那么太平盛世来临的那一天,我便带你远走高飞。这个皇位,我会选个有心的人去继承。” 沐烟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而下。“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拐走皇上这个罪名可不小啊。” “是啊。”沈离伸手替她抹去泪水,也温柔的笑着。“这世上可能也就只有你一人,能犯这种大罪了,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沐烟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是多么深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啊,可为什么感觉那么苦,那么累?但纵然如此,她却仍然想紧紧抓住不肯放手。 那是她的命啊,她命里该有的劫难。逃不掉,躲不开,她为此勇敢过好几次,最后落的伤痕累累,也不惜咬着牙不松手。 不是没有声音在耳边回响,让她放弃吧,何必呢?离开沈离,你说不定可以过的很好。这世上绝对不止那么一个爱你的人而已。你大可以活的轻轻松松,不必在被牵扯进任何的事情里。只要你松手,只要你转个身离开,那么一切苦难就都结束了。 沈离就是灾难的源头,她也亦然。他们两人在一起,注定是伤上加伤。 可是啊…… 这世上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啊…… 就如她当初还认真的劝过柳飞絮。问她为何不走?为何不离开?为了苏莫邪,值得么?最后你瞧,连命都丢了不是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还依然爱着他?为何直到最后一刻,你宁愿笑着死在他的怀里,也不愿意离开他? 因为啊…… “姐姐,飞絮哪都去不了。因为有公子的地方,才是飞絮的家。” …… 沐烟攥紧了沈离的衣衫,深深望进了他的眼。相比较而言,她其实比飞絮幸福多了。这世上的傻姑娘太多,放不下,离不开,她想,她必然就是其中一个。 “我想为你生个孩子。不管为此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我要再受多少的罪,我都愿意。沈离,现在的你,能好好保护我了么?如果我受罪,你会心疼是么?那就疼吧,替我分担分担,替我多疼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放弃你,我才能继续勇敢下去。” 沈离眸光闪烁,拉过她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俯身吻上她前,喃喃道:“已经开始疼了……” ------------ 第四章:游说 其实何止是开始,沈离的那颗心,疼了好久。从玄武山水下岩洞到现在,心爱的人儿所受的每一道伤,他都记得清楚。然而能看见的伤,可以用最好的药去抚平去调理。但那些看不见的,该如何去治? 隔天,沐烟出发去夜国。没有多大的隆重架势,就一辆随行马车,带着红鸾和几个大内护卫。沈离放心不下,特意让羽落暗中跟着。他给羽落的命令是:倘若皇后有危险,拼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倘若皇后要离开不回溟国,不要阻拦,让她走。 这就像一场豪赌,他被迫坐上赌桌,压下全部的酬劳。如果赢了,自然开心。但若是输了,终其一生,也不会再娶。 而沐烟那边,确实没打算离开。她不过就是想借机出来透透气,回去以往曾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再看一看罢了。当然,劝夜君归降,是最主要的事。 溟国去往夜国的路途还算遥远,有红鸾的陪伴,有沿途风景的欣赏,或许是因为岁月的洗礼,沐烟已经淡然不少。不曾觉得无聊,随着马车日夜颠簸,终于到达了夜国。 夜国国君因为小公主私奔一事已颇受打击,后来又因夏后坠楼一事,终是一蹶不振,大病不起,夜国上下大小事务已全部交由太子处理,只差一纸诏书退位罢了。 沐烟的到访,让这位老国君难得有了些精神。雪国落败,沈离称帝一事,老国君已经有所耳闻。沐烟如今的身份乃是一国之后,跟当初伪装成小兵初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 老国君带着太子亲自前去迎接,沐烟受不得如此大礼,颇为温婉的让老国君无需如此,并且对小公主一事主动道了歉。毕竟当年也算是她有心唆使,才让小公主跟楚寒一去不返。如今见老国君如此憔悴的样子,倒是令她十分不忍。 客套寒暄一番后,沐烟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此番来意。老国君沉默半晌不作声,似乎在认真思索。夜国虽和溟国雪国并称三国,但向来在夹缝中生存,从不问世事。当初欠傅青衡人情,答应借兵给他之时,就知道日后定要与溟国闹上矛盾。 可当年实在欠他与妹妹太多,加上韵之被那雪国的小将军给迷了心窍,所以他才不得不如此而为。现如今雪国落败,三皇子沈离比之他父皇沈独逸,更是青出于蓝,眼光高远。雪国已大举搬迁进溟国地界,也就是说,当今天下,雪国已不复存在。 沈离想三国统一,老国君也早就料到,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派沐皇后前来游说。老国君与沐烟不熟,但溟国沐家的声望,他却早已有所耳闻。如今沐家早已名存实亡,自大祭司沐啸死后,再无人有资格继任。 然,大祭司还在位之时,朝廷早就议论纷纷,怕大祭司功高盖主,早晚有一天会生出反叛之心。所以沐家的灭亡,说白了,也多半是形势所逼。可苍天庇佑,沐家竟出了沐烟这样的奇女子,令三皇子沈离为之倾倒。 他们两人所经历之事,已经被各地百姓们传的沸沸扬扬,连远在夜国的他,都不免有所耳闻。 从一开始的失踪,到混入雪国大军之中。三皇子孤身独闯边城,万人围攻毫无惧色,一心只为救她脱险。为防他人算计,小心保护,宠爱有加。直到后来小公主大婚,他们二人被苏莫邪逼得双双跳崖。但即便如此,仍大难不死,完好归来。 边城决战之日,苏莫邪放出狼兵,溟国士兵损伤惨重之时,也是这位沐皇后独自策马闯入,手无寸铁就这么走到那为首的狼王面前,被狼王咬伤却丝毫不怯,蹙着秀眉就这么生生让那群狼兵不再听从指挥,全部离开了战场。 一直到现在,沈离称帝,她成了一国之后。三千宠爱,尽在一身。就如当年天音为了保护夜国一样,因为有夏天音,夜国才能平安,因为有沐烟,沐家才不至于被毁个彻底。 老国君思绪万千,想了好久,才喃喃开口道:“沐皇后既然亲自前来游说,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也罢,我守着一座城太久,也是有些累了。沈离是个明君,他对待雪国百姓都能如此仁爱,那我把我的子民交给他,应该可以放心了。” 沐烟笑了笑,道:“既然皇上派我来此游说,那日后不管是哪边出了事,我都必须得承担责任。不怕老国君笑话,我初入夜国之时,就想过,若能在此地住上一辈子那可多好?夜国百姓淳朴善良,我相信即便换了一个国君,他们也会继续安乐的生活。当然,我今个在此,也直接许给老国君你一个承诺。我沐烟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这里的百姓。” 老国君眸子微闪,脱口问道:“恕老夫冒昧,沐皇后现在得宠,说什么便是什么,老夫自然相信。可倘若日后沐皇后你失了宠……亦或者不再是皇后,那又该如何?” 这话显然问的过了些,但沐烟丝毫不觉生气,大方道:“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光阴。老国君担忧日后之事,那你可曾想过,若你有一天不在了,那百姓们又当如何?我毕竟不是神仙,所能保证的,只有我这一世能尽之事。只要这天下的主子还是沈离,那老国君就大可不必烦恼什么了。我可以非常坦诚的告诉你,沐烟如果不再是皇后,那溟国的国君,就一定不会是沈离!”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只要沈离是皇上,那皇后必然就是她沐烟。除非有一天这皇位易了主,沈离不再是皇上,那她自然就不是皇后了。就像比翼鸟,亦或是连理枝,成双成对,绝不会分离。 老国君轻叹一声,赞赏道:“沐大祭司如果还活着,定会为你这个孙女感到骄傲的。” 沐烟摇头轻笑,“死者已矣,生者可追。老国君既然已经答应归降,我便在做个顺水人情。不知……老国君可想知道小公主的下落?” ------------ 第五章:重逢 “什么!?你、你知道韵之在哪?”老国君一愣,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充满了亮光。 沐烟忍不住心中一酸,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她劝小公主与楚寒私奔,虽说是走投无路,却也着实有些鲁莽了。 “沐烟惭愧。老国君可能有所不知,我曾在雪国待过一段时间,正是在那时,与韵之妹妹相识的。小公主天性善良,十分讨人喜爱。我见她对楚寒小将军情根深种,而小将军对韵之也是有心的,所以便有心促成他们二人。可命运弄人,楚小将军肩担重任,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而老国君你护女心切,也不愿让小公主待在战场受到危险。于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分开,心生感叹,却又无能为力。” 想起过往之事,沐烟不禁唏嘘轻叹。“期间我一直与韵之妹妹有书信往来,听说她要举行大婚了,惊讶之余便扮作了小兵,跟在当时的三王爷身边一同来到了夜国探望。我本想,若是韵之所嫁之人当真值得托付,而且韵之有心要忘了楚小将军,那我自然是祝福的。可从韵之的表情中,我知道她心里根本就忘不了小将军。我不忍见她如此,遂与她说了一番道理。所以,小公主逃婚一事,我算是真正的主谋。” 往事如云烟,无法再去深究。老国君听见沐烟所说之后,虽是惊讶,却也摇了摇头道:“若不是韵之有心想走,即便是你唆使,她也不会听从的。所以这事怨不得他人,要怪,只能怪老夫自己为了私心,过于强求罢了。” 感叹过后,老国君便又问道:“、告诉我韵之如今在哪?只要她能回来,过往之事我一概不会追究。她个傻孩子啊,这么多年我真是白疼她了,怎不知她只要跟我闹上一闹,我便什么事都听她的了,哪里需要逃跑呢?” “呵……”沐烟轻笑,“老国君也是思女心切,所以也有些犯傻了。其实你若细细去想,便早就应该有所察觉。韵之从小受你疼爱,哪可能真的舍得一走了之离你而去?其实啊,她并没有走远,就和小将军两人,一直在后山住着呢。” 老国君猛地站起身,顿了半晌后拍了拍脑门,满脸懊悔的样子。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虽说这天大地大,但当时外面兵荒马乱的,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来人来人,跟我赶紧去后山一趟,我要去接韵之回家!” 沐烟也笑着站起了身,福了福身道:“既然老国君已经签了降书,那我这就告辞了。” 老国君一愣,忙开口道:“皇后这才刚到,怎可这么就走?你且在这住上几日,也可与韵之见上一面好好聊聊啊。” 沐烟摇了摇头,摆手推辞。“老国君一家享受天伦之乐,我一个外人掺合其中不太合适。再说了,老国君接回小公主之后,怕是从此就要忙碌了。我不便打扰,还是就此离开最好。” 夜君茫然,显然没有听明白此番话是何意。沐烟失笑,心想这人呐。一旦心有所系,就慌了阵脚,乱了理智了。 “小公主怀了身孕,算一算日子,也要临盆了。我就在此先恭喜老国君了,等孩子诞生之日,我再亲自前来道贺。” 说完这话,沐烟也不再顾及老国君彻底惊呆的样子,笑了笑,转身离去。她的任务完成了,别人一家团圆,她自然也要回去和心爱的人团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有一个深爱着她的夫君,将来也会有很多的孩子,纵然前路仍然坎坷,但她一定会幸福的。 * 夜国后山山背一处,因为无人来此走动,所以杂草丛生,与人齐高。可若是有人拨开这些杂草往里走,不稍多远,就可以看见一处小小的世外桃源。 用木头搭起的两座小屋,虽是简陋,却足以遮风挡雨,宜人居住。小屋周边的杂草已经被人清除的干干净净。一边刨了土种了地,一边栽了些花花草草,开的正艳。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池塘,此时池塘边正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拿着竹竿在钓鱼。男子长的格外清秀,但一双眸子像是染了几许风霜,深沉内敛,与外貌不太相符。而那女子小腹隆起,一看就知怀了身孕。可一张小脸仍是稚气未脱的样子,此时鼓着小嘴,便更加显得孩子气。 “我觉得这池塘里的鱼肯定都不喜欢我。你瞧,一条都不肯上钩,全跑你那去了。” 男子笑了笑,抬起竹竿又钓上了一条。“那是你笨,跟鱼有什么关系?” 女子闻言,当即皱起小鼻子可怜兮兮道:“以前还说人家机灵可爱,这会儿就说人家笨了。楚寒,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听及此,大家都该明了。这一男一女,便是当年私奔的夏小公主和楚小将军。 楚寒失笑,一手拿着竹竿,一手捏了捏夏韵之的小圆脸。“说话可得凭良心啊。我抛家弃国跟你在这隐居,你还说我不喜欢你?难怪这些鱼都不理你。” 夏韵之听见那“抛家弃国”四个字,当即不闹他了。丢了竹竿握住楚寒的手道:“这儿不就是你的家么。等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咱们这个家就更加完整了。还有……沐姐姐寄给我的书信你也看到了,雪国……已经归属于溟国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夜国也会归溟国所管。新登基的溟君宅心仁厚,对百姓们都很好。所以往后啊,只有一个国,只有一个家。国咱不需要,家,就在这呢!” 楚寒看着夏韵之那双明亮的眼,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但他不善于言表,遂丢下了竹竿瞧了瞧装鱼的竹篓道:“坐久了对身子不好,咱们不钓了。待我去厨房把这些鱼通通杀了熬汤,让它们敢不喜欢你!” 夏韵之立马被逗笑,点了点头,被楚寒扶着站起。她已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行动有些不便。楚寒心有不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慢慢走回屋。 楚寒虽然已经离开沙场许久,但从小就接受锻炼,警惕性相当高。刚走没两步,就忽然把夏韵之护到了身后,眯起眸子观察着四周。 “怎么了吗?” 夏韵之这话刚问出口,就听见了仓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她就看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人而来,熟悉的相貌,温暖的气息,让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怯怯的喊了一声。 “父皇……?” ------------ 第六章:遇袭 回程的途中,一如既往的清闲。红鸾怕沐烟无聊,一个劲的跟她说着宫里的事儿。 比如哪个殿里小宫女闹矛盾了,哪个小太监被罚了。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话题就扯到了沈离的身上。 红鸾作为沈离和沐烟爱情见证的旁观者,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的。小七爷一事尽管闹的有些不愉,但只需要时间的等待,待七爷痊愈了伤养好了归来,那么一切误会都会解开。 主子,宫里的人都说啊,陛下真真是爱极了皇后娘娘。他知道你吃素,偌大个御膳房,见不得一样荤的,可怜御厨们担心主子你经常吃素对身子不好,整天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法子搭配食材替你补充营养。 朝廷里的一些大臣们,有事没事就喜欢瞎操心,担心什么皇族后裔的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撑得慌,上折子请陛下纳妃充盈后宫。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小喜子说,陛下理都不理,大臣们逼得急了,陛下就直接脱了龙袍仍在王座上,说要带着主子你一起隐居不问世事。这从此后啊,就再也没人敢提及此事了。 还有啊,未央宫前的许多花草,都是陛下亲手种的。他说,等来年开了花,景色甚美。待主子看见后觉着高兴了,他就可以跟你去邀功了。陛下不管在御书房看折子看到多晚,总是会来未央宫见主子一眼。有时候主子睡下了,他就会在窗外静静站着,不让别人打扰。有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夜,待天亮了才进屋去。 主子你性情寡淡,即便有时候陛下不来你寝宫,你也只当他是忙碌国事抽不开身罢了。其实说起来,主子可曾想过,陛下也是人,他也会生病。可他怕你担心,从不曾跟你说。陛下受了风寒,在御书房咳出了血。可这件事他瞒的极好,所以主子你至今都不知道吧? 主子,你就当红鸾跟了你这么久,长了胆子敢对你说教。往事已矣,别在苦苦藏着不放。三爷对你,真是掏了心窝。你别在怨他恨他,跟他好好的幸福下去吧。 红鸾在马车里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沐烟竟也耐着性子全部听完。期间没有出声打断,更没有去反驳什么。听完后,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红鸾的小脸蛋道:“说这么多嘴巴都干了吧?小脑袋都在想什么呢?谁跟你说我恨他怨他了?我这么急着回去,不就是为了能够早日见到他,好让他安心么。啧啧,真是的,别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三爷的贴身丫鬟呢。什么时候胳膊肘拐的这么厉害,完全偏向外人了?” 红鸾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激动的泪光闪闪道:“主子你终于想通了?不跟三爷较劲了?” 沐烟失笑,“我跟他较什么劲?我还想为他生个孩子呢。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弄的遍体鳞伤。到最后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若是过的不幸福,那我岂不要天天以泪洗面?红鸾,你说得对,三爷也是人,他也会难过生病,自他登基称帝以来,我确实很少关心他。所以待这次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待他。他若是生病了,我陪着他。以后也不许他在窗外站着,你若是看见,就告诉他,我一个人睡怕冷,有他陪着才会暖和。” “好!好!” 红鸾激动的眼泪直掉,一连应了好几声。然,就在这时,原本行驶的马车突然急急停住,由于惯性,主仆二人都朝前栽了去。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撞伤哪里。 待平静下来,沐烟掀开轿帘朝外瞧去。一露面,就见到了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羽落。惊讶之余,她察觉到四周气氛不对劲。抬眼瞧去,方知自己已经被一群黑衣人包围。 “皇后,来者不善,你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我定会护你平安。” 羽落一直都是沈离的贴身护卫,他既然来此,必然是沈离暗中派来保护她的。沐烟瞧了瞧四周这架势,不知道是得罪了何方神圣。但见羽落严肃的神情,就知道这是场硬仗,不容易对付。 “敢问各位兄台,拦下马车是有何目的?你们可知这马车内坐的是何人?” 驾车的侍卫是此行护送沐烟的侍卫头领,他看见羽落现身,也没觉惊讶。知道羽大人向来话不多,便兀自开了口询问。 可对方似乎是有很明确的目的,没人回答他的话,直接抽刀冲了过来。羽落也不含糊,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无奈对方早就设好埋伏,尽管沐烟这边是沈离精挑细选的护卫,但人数悬殊,加上这些杀手武功也不弱,所以没过多久,就渐渐败下阵来。 侍卫头领当机立断,出声吼道:“羽大人,带着娘娘先走!” 羽落只有片刻的犹豫,就狠下心来跳上了马车。用力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冲出了人群。沐烟掀开侧帘朝后方瞧去,就见满地的鲜血死伤惨重。那些个先前还陪她一路上聊天说笑的侍卫们,此刻不是倒在了血泊中没了声息,就是拼了命在护她离开。 他们的马车不算豪华,而且对方也不像是山林土匪。沐烟心悸之余,也当即了然。这些人是冲她来的。不然根本不会什么都不说不问,直接冲上来就杀人。 红鸾还从未经历过此等架势,连忙把沐烟拽回了车内,不让她在外面东张西望。然而就在这时,车顶一阵动荡,沐烟知道这是有人追了过来。她不顾红鸾的劝阻,掀开帘子瞧去,果然就见羽落一手拉着马绳,一手与敌人对抗,动作破受限制。 拜一路坎坷磨难所致,现在这种情况,沐烟倒是不觉害怕,甚至还能分析事情利弊,做出判断。她一手拉紧吓得发抖的红鸾,闭上眼睛仔细去听。然后陡然开口对羽落道:“往右边走,那边有一处悬崖。如果逃脱不了,就往山崖下面冲。总之千万不能落入他们的手里!” 羽落没有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是在沐烟话音一落,就立马转了方向。沐烟拍了拍红鸾的手劝慰道:“红鸾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红鸾点了点头,“我不怕,有主子在,我什么都不怕。” ------------ 第七章:久未蒙面之人 沐皇后一去数日未归,朝中大臣还当是老国君冥顽不灵,不肯归降。但沈离却不认为如此,因为羽落那边,已经足足三日没有传来消息。 若说是沐烟的缘故,那无论她是去是留,羽落总该传个话回来。这般无声无息,难免会让他心生担忧。于是他修书一封,马加鞭差人送去夜国。得到的结果却是,沐烟早在到达夜国的当天,就启程回了溟国。 这一来一往又是数天耽搁,待沈离收到了老国君的书信,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任由太监宫女们大呼小叫,嚷嚷着叫太医,他不管不顾,甩手就往外走。 可是沈离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哪能独自出宫去?羽林军斗胆一路阻拦,跪成了一排恳求他三思。但这些人不知道,沐烟就是沈离的命,他连命都丢了,哪还有理智去三思? 他万万没有想到,马车会在回来的途中出了事。连羽落在都会出事,可想而知这绝对不会是意外,而是有所预谋。 沈离定下心神,细细去想。既然是有所预谋,那便是冲着烟儿去的。然烟儿不过一介女子,不曾与谁结仇。再者她身为皇后,岂是寻常山匪敢去掳劫的?他派去保护烟儿的几名护卫,皆是宫里一等一的高手,加上羽落也在,如果对方不是实力强悍,不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照此来算,沈离倒是渐渐理出了些头绪。如果目标是烟儿,那么目的,多半就是针对他了。 颇为烦躁的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那些羽林军护卫,沈离蹙眉冷声道:“通通给我起来!传兵部尚书速速前来见我!” “遵命!” 眼见着沈离不走了,侍卫们这才放下心来,赶紧去传唤。不稍一会儿,兵部尚书李元朗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走进御书房下跪行礼,刚问出一句:“不知陛下传唤微臣有何吩咐?”就见沈离甩了一封书信扔到了他的面前。 李元朗不明所以,诺诺的拿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遍。然后就听沈离道:“皇后去了夜国游说,数日未归。我挂念心切,便修书一封命人马加鞭送去夜国,才知皇后早就离开了夜国回城。算算日子,她这会儿应该在未央宫晒着太阳。但是……李大人,你可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听沈离说到这,李大人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他坐到这个官位,可不是花钱靠关系得来的。他有头脑,所以一点就透。 皇后娘娘失踪可不是小事儿,照陛下平日里对她的疼爱,这会儿还能耐着性子坐在这,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李元朗心里十分明白,皇后娘娘要万一出个什么意外,那溟国就得变了天。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命人沿途去找。但凡寻得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第一时间派人禀告皇上。” “呵~”沈离冷冷一笑。“我要的可不是蛛丝马迹。李大人,无论是在朝为官的臣子,还是外面的百姓,都道我沈离是一个明君,会为大溟开创盛世王朝。可今个我直白的告诉你,若我这江山里没有沐烟这个人,那么纵使繁花美景三千,我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臣,明白了!” 李元朗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起身告退。他走出御书房,心思百转千回。想起之前大臣们几次上奏请求陛下纳妃,可陛下就是坚决不答应。 皇后出身沐家,难免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她有心迷惑陛下?然而现在看来,陛下对沐皇后用情至深,这大溟盛世从今往后,大概就是一皇一后的天下了。 * 出了宫门,李元朗片刻不耽搁,调动大批人马出外沿途搜寻。最后总算在离夜国不远的一处山路上寻得一些线索。 日子过去几天,血迹已经不见。但有人细心的从泥土里找到了一些衣物碎片,识的这是宫里的东西。由此可见,沐皇后一行定然就是遇了袭。李元朗遂立马派人去周边查探,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沈离在宫里等的焦急,李元朗心里更急。可找不到人,再耽搁下去无疑更是死路一条。他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派人回京禀报,说是找到了遇袭的地点,但没有找到沐皇后的下落。 沈离再也坐不住,命人备马准备亲自前去。可刚刚一出宫门,就被人拦住。然这次拦他的倒不是大臣护卫,而是许久不见的沐家二小姐,沐烟的妹妹,沐紫莲。 说到沐紫莲,别说外人,就连沈离都有些印象模糊了。想当初在玄武山夺取麒麟血之后,沐烟被埋,沐坤被杀。他冷了一颗心回到京都,命人把沐坤的头颅送去了沐家,沐紫莲的娘亲,沐家的二夫人见到那头颅之后,当即昏厥了过去。 自大祭司沐啸死后,沐家便一直由二叔沐坤在打理。说到血脉正统,沐烟乃嫡系子孙,她是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可她嫁给了三王爷沈离。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家主之位,便由不得她来坐。 沐烟若是没资格,那接下来顺位的,就是沐紫莲了。无奈她不成大器,除了会耍泼胡闹之外,哪里是坐家主的料子?于是沐坤便仗着自己的势力,以及二夫人的支持下,顺利掌管了沐家。但因家主信物御魂壁丢失,所以迟迟不能转正,受封成为新一任的大祭司。 二夫人早背地里与沐坤勾结,本以为老头子一死,等待沐坤继位成为家主之后,她就再也不用受人白眼辛苦的过活了。哪里知道好日子没能盼来,倒盼来了沐坤血淋淋的人头。 恨!当初嫁进沐家做妾,苏文婉就在恨。她是白雅蓉的丫鬟没错,她是使了手段没错,但她喜欢沐少爷有什么错?凭什么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给白雅蓉得了去? 白雅蓉嘴上说拿她当亲妹妹看待,实则心里恨极了她吧?所以才那么霸占着沐少爷不放,让她一直守着活寡! ------------ 第八章:逆袭 这些也就罢了,她得不到沐少爷的爱,她认了。她肚子不争气同样生了个女儿,她也认了。可血脉亲情,沐老头子欺人太甚!拿沐烟就当个宝,看都不看紫莲一眼。 后来或许是她的诅咒应了验,没过多久,沐少爷和白雅蓉出门办事,在回来的途中出了意外双双丢了命。老头子打击颇大,从此更是对沐烟疼爱有加。 于是从那时开始,苏文婉就知道,她若是不另谋出路,那她们母女俩这辈子也就算彻底毁了。所以她寻寻觅觅,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沐坤的身上。 她知道,沐坤早就对家主之位垂涎已久,无奈自己不是嫡系一脉,根本没资格去继承。苏文婉就想,沐家除了沐烟和紫莲,再无男丁。紫莲性情懦弱,扶不起。沐烟嚣张跋扈,一心扑在三王爷身上,根本对家主之位毫无兴趣。那么如果只要老头子不坚持,家主之位这么顺下来,就一定会落在沐坤的头上。 她这边算计着,沐坤那边也没闲着。他知道要在日后站稳脚,就一定要先选对人。三王爷沈离惊才绝绝,大势所向。说起来沐烟那丫头也算眼光厉,巴巴的守着这棵大树不放。三爷那门槛高,再者有沐烟那边,他想攀附不太容易。 还有一事沐坤也听说过。沐老头子那通天的本领实在容易招人眼红,这就难免给自己留下话柄。以前大溟需要沐家时,地位自然无人可以撼动。但如今大溟风调雨顺,百姓齐心,要大祭司何用? 自古君王易多疑,功高盖主必然会遭到扼杀。所以沐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沐坤要想攀高枝在金銮殿上站稳脚,自然就不能找有心想把沐家除掉的三皇子沈离。 然而大皇子这边,虽然不怎么得宠,但毕竟是陛下的长子。他野心极大,一心要与沈离争个高低,虽说不比沈离天资高,但也不是完全扶不起。 于是,沐坤分析形势,选择站在了大皇子那边。这才有了之后随同大皇子兵分两路,一起去玄武山围剿沈离一事。只不过没料到洞穴坍塌,他非但没能得逞,反倒自己丢了性命。 …… 如今,沐家只剩孤儿寡母。碍于沐烟是当今皇后,沐家是她的娘家,所以二夫人和沐紫莲,自然也跟着沾点光,不至于落得太凄惨。 沈离对沐紫莲没有印象,可沐紫莲对他印象可深着呢。这位他名义上的姐夫,她也是自小就认识的。她乃庶出,从小就被沐烟欺压着,沐烟喜欢的东西,她连想都不能去想。而三皇子沈离的出现,无疑让她看见了一道很明亮的光。 小时候的沐紫莲不曾想,像沐烟那样的丫头,居然也有人敢无视她。也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特别,才会让沐烟心生好奇,自此就跟沈离死磕上了。 沐紫莲那会儿是打从心底里希望,三王爷看不上沐烟,就这么一直无视她拒绝她,让她也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 可命运之神像是永远站在沐烟那边,爷爷突然死了,无父无母的沐烟无依无靠,可怜的模样让沐紫莲都有些不忍心瞧见。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对她厌烦不已的三王爷,竟主动说要娶她。那一瞬间,沐紫莲深刻的觉着,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 它太偏爱沐烟,太冷落她。她若是心中没有丝毫怨恨,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无奈她确实样样不如沐烟,本还想和娘亲一样指望二叔,谁曾想二叔早早就丢了命。 所以现在,她决定不再靠任何人了。上天不公,她也不再指望。那些本该属于她的和不属于她的,她通通都要自己夺回来! “民女沐紫莲,拜见陛下。” 沈离被拦下,只见沐紫莲恭敬的对他福了福身,多日不见,只觉她内敛许多,给人的感觉也不太一样了。 “无须多礼,起来说话吧。” 因为是沐烟的妹妹,沈离便收敛了急躁,耐着性子听她有何话要说。 沐紫莲不卑不亢,颇为从容道:“民女听说皇后娘娘出了事,到如今还寻不到人,便特意前来见陛下。我想告诉陛下的是……我有可以找到娘娘的法子。” “哦?当真?” 沐紫莲此话一出,果然引起了沈离极大的反应。他毫不掩饰眼里的希冀,急切道:“你说说,有何法子可以找到烟儿?” 沐紫莲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开口道:“紫莲惭愧,因为是庶出,所以在沐家一直不太得宠。但血浓于水,我毕竟是沐家的血脉。所以即便爷爷有多不喜欢我,也还是为我埋了红线。” 见沈离像是听不明白的样子,沐紫莲立马又道:“姐姐脖子上所佩戴的玉佩,陛下应该见过吧?那是爷爷给她的,她自小带着,从不离身。我和姐姐两人的红线,都种在那块玉佩里。也就是说,无论我和姐姐有谁出了事,那块玉佩都会出现裂纹,甚至碎裂。” 沈离听到此,连忙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玉佩瞧了瞧。说起来,这玉佩是沐烟在玄武山水下岩洞倒塌那会儿,连同御魂壁一起扔出来给他的。他一直拿着藏在怀里,随身携带。即便是当初在夜国跌落悬崖,流落到碎云渊隐姓埋名时,宁愿去山上帮忙采药,也不愿拿这块玉佩做抵挡或者说是报答。由此可见,他是十分珍视这块玉佩的。 瞧见玉佩完好无损,沈离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而沐紫莲瞧见他那少有的惊慌神情,眼眸转冷,兀自道:“陛下不必担忧,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一件事,就是姐姐这会儿还活着。不过她是不是正处在危险中,或者还能熬到多久,这就无法预料了。总之,就是应该尽找到她才是。” 沈离眉头一蹙,“那还在等什么?你可知她现在何处?能否找到她?” 沐紫莲抬起手,指了指沐烟手上的那块玉佩。道:“我与姐姐姐妹同心,爷爷的神通之处,可不仅仅是替大溟预测未来。只要陛下将玉佩交予我看看,我便能从中得知姐姐如今的下落。” ------------ 第九章:无法逃避的选择 听及此,沈离二话不说,当即把玉佩朝她递了去。可沐紫莲却没接过,而是站在原地笑了笑,娇媚道:“我若是帮陛下把姐姐给找回来了,那陛下打算奖赏我什么?” 沈离何其聪明,哪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遂挑了挑眉,道:“那就要看沐二小姐想要什么了?” 沐紫莲抿了抿唇,往事浮上心头。从她出生起,娘亲就一直痛恨着自己。恨她不是男儿身,恨她比不过沐烟有出息。自她懂事起,才知娘亲多年来一直就从未得到过爹爹的宠爱。后来爹爹和大娘双双去世,丢下他们孤儿寡母,娘亲就更是郁郁寡欢。 爷爷偏心的厉害,把沐烟宠上了天,对她们母女俩视而不见。虽然身在沐家不愁吃穿,但那个时候对于她们母女二人来讲,日子依然过的是苦不堪言。而二叔的出现,无疑才让她们的生活出现了丝丝曙光。 即使二叔的动机不单纯,但他至少给了娘亲关爱,给了她作为女儿该有的宠爱。所以纵然遭人指点,说三道四。但在她沐紫莲的意识里,沐坤,就是她们母女的恩人,就是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爹爹。 但如今,二叔死去,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的娘亲彻底崩溃。只剩她一人孤苦无依,茫然无措。何谓坚强?何谓心狠?那……不过都是被现实逼出来的必要成长罢了。 “沐家虽大不如从前,但金银珠宝,我自小也见过不少,所以不需要。高官厚禄,紫莲身为女儿身,对我也没用。紫莲想要的,就是紫莲一直最渴望的。有亲人在旁,有心爱的人作伴。即便是强求,紫莲也在所不惜。” 沈离蹙眉紧盯沐紫莲,心中已多半了然。然他露出此番神情,无疑是想让对方三思。无奈沐紫莲似是铁了心,无视他明显不悦的龙颜,大大方方的笑着道:“如果紫莲帮陛下找回了皇后娘娘,紫莲要陛下纳我为妃。该作何抉择,请陛下自己定夺!” 让他自己定夺?呵~沈离冷冷一笑。烟儿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好。只要你能够找回烟儿,便依你所言!” “那……紫莲在此,便先谢过陛下隆恩了。” *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城出发,沈离把玉佩交给了沐紫莲,自己也一同前往寻找沐烟。一路上,沐紫莲一直紧握着玉佩不放。她像是能从玉佩里感应到什么似的,很明确的指着该走的方向。就这样,最后到达的目的地,就如之前李元朗带人查探的地点一样。 马车停下,沐紫莲下了马车四处张望了望,众人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她的指示。过了一会儿后,就见她微拎裙摆,朝一方走去。沈离见状,立刻下了马跟了过去。随行几个侍卫陪同,其余人在原地等候。 当随着沐紫莲走到一处悬崖峭壁时,沈离的心顿时冷了半截。他剑眉一凛,狠狠瞪向了站在一旁满头大汗的李元朗。只见李元朗当即跪了下来,一个字也不敢说。 其实这处悬崖他有带人来过,当初也猜想沐皇后是不是从这里掉下去了?他试图派人下去找过,无奈此处浓雾不散,实在探不出深浅,几次派人下到一半,就不敢在往下探寻。他无凭无据,也不敢向沈离禀报,这才一直瞒着,怕触犯龙威。 “烟儿在这下面?”沈离这会儿没心情责罚谁,深深的望了眼悬崖下方,淡淡问出这么一句。 沐紫莲展开手伸到沈离的眼前,只见那原本碧绿通透的玉佩,此刻竟泛着丝丝诡异的红色微芒。沈离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当即大手一挥,传下命令。 “准备绳索,跟我下去找!” 李元朗大惊,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此处悬崖我曾派人下去寻过,岩壁陡直,难以攀爬。下面深不见底,不知凶险,陛下千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沈离冷冷拂开他,态度决绝。“李大人,我之前与你在御书房说的话,你是否都已经忘了?无妨,今天我便再跟你说一次。烟儿就在这下方等着我,我必定不会出事,而且会把她安全的带回来。沐烟在,沈离就一定会在。沐烟若是不在了,你们就在寻个明君守护大溟吧。” “陛下…………” 沈离话音一落,便不在理会李元朗。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绳子绑在了身上,毫不犹豫的就翻身跳下了悬崖。 沐紫莲站在崖边不自禁的握紧了手,冷着一双眼淡然的望着下方。上天果然是不公的,你瞧瞧沐烟的命多硬?几次三番折腾,她都还能活着。呵~不过这样倒也好,与其让她就这么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姐姐,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走着瞧! 沈离成功下到崖底,发现下面不是水流湍急的河流,而是浓郁茂密的丛林。随行的侍卫连忙抽出腰间佩刀砍着到处乱长的枝桠杂草,好清出一条道路让沈离行走。 沈离眼尖的发现了刻在一些大树上的痕迹,那是传递信息的暗号。他一瞧便知,是羽落留下来的。或许是刻意留下的痕迹,或许是为防止迷路所刻。于是,沈离也等不及侍卫清路,顾不得被那些突出的尖刺划伤,寻着记号迅速朝前奔去。 终于,黄昏日落,沈离找到了一处被杂草遮掩的山洞。还未来得及拨开草丛进去,就被一道寒光晃了眼,连忙急急躲开,才没被刺中。 侍卫们还没来得及喊护驾,就见那从山洞中冲出来的人猛地跪在了沈离的身前。待仔细定睛瞧去,可不就是羽林军的统领,羽落羽大人么! 沈离见到羽落,显然很是高兴。连忙把他扶起来,急切道:“皇后呢?她可还好?” 羽落似是受了伤,脸色很是憔悴。听见沈离的问话,微微点了点头。 “皇后就在里面,一切安好。倒是与她随行的贴身宫女,情况不太乐观,怕是要撑不住了。” ------------ 第十章:寻药 沈离一怔,忙拨开杂草走进山洞里。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令他日思夜想的人儿。而此时,沐烟也听见了脚步声,她回过身望去,当看见那熟悉的脸庞时,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沈离曾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让沐烟受伤,不会再让沐烟流泪。可到这会儿他才明白,自己说过的话总是那么容易就被摧毁,他一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自当孤高不羁睥睨天下。可只要一遇着那个人的事,更甚是只要见着她的容颜,他就能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 或许只有他知道,沐烟是多么坚强的一个女子。她曾被他摧毁的遍体鳞伤,却仍是肯笑着喊他哥哥,回到了他的身边。她曾和他一起跌落山崖,面对全村瘟疫丝毫不惧,护着喜欢的妹妹,最后救了整个村子。她曾怀着孩子在敌国做人质,在面对失去孩子,失去挚友的打击下,生生挺了过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早已磨砺的无坚不摧。别人说起沐皇后,总会举起大拇指赞扬她是奇女子。但只有沈离知道,越是坚强的外壳,就越是藏着一颗脆弱的心。因为此刻,她哭了…… 沐烟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沈离不知。他只知道,上一次她看见小七的尸体被挂在城墙上时,露出的,就是这种绝望的表情。所以,他开始心慌。三作两步的走上前,一把拥她入怀,瞥了眼躺在那里气若游丝的红鸾,蹙眉作出保证。 “没事,没事的。烟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救活她。” 有一件事,沈离非常清楚。在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小七,失去了孩子之后,如果红鸾在离开,那么烟儿就会彻底崩溃。所以红鸾不能死,就算以命换命,他也要红鸾活下来, 松开怀抱,沈离双手捧着沐烟的脸颊,认真道:“烟儿你看着我,这是崖底,随行的御医下不来。红鸾的情况不妙,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还记得我们在碎云渊的时候,跟红豆她娘学的医术么?我去附近找草药,希望能暂时压住病情。你帮我一起找,好不好?” 似是有了沈离的鼓励,沐烟的表情终于不在浑浑噩噩。她眨了眨眼,打起了精神,抬手抹掉眼泪慌乱的点了点头。 “好,好,我帮你一起找,现在就去。” 说着,沐烟就站起身,拉着沈离朝洞外走去。沈离吩咐羽落暂且照顾红鸾,然后让随行的人都守在洞口,自己和沐烟两个人在附近开始找着救命的药草。 帮帮我,帮帮我…… 曾经,沐烟知道自己有御兽的能力时,只当是一个乐子,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细细回想,才恍然察觉,她用这种能力认识了小七,用这种能力乖乖让沈离过了生日,用这种能力救了碎云渊的百姓,用这种能力征服了敌国的万千狼兵。 倘若说,这种特殊的能力,正是她这一路坎坷的磨难初始。那么现在,她愿意正视这种能力。 帮帮我,帮帮我…… 沐烟屏息以待,用心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天上飞过的大雁,草丛里窜出的小兔子,树上的松树,这些动物发出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懂。这片山林太大,沈离带来的士兵们不懂医术,所以派不上用场。现如今唯有她和沈离两个人寻找,实在太耗时间。 于是,她出声求助。 “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说的话,求你们帮帮我。我的侍女生病了,很严重。可不可以带我去找有用的药草,可不可以帮我救救她。” 大雁向南飞去,他们要去寻找过冬的地方,所以没有时间在做停留。松树钻回了树洞里,没有出声。沐烟低下头,无助的哽咽。沈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刚想安慰,就见草丛里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了他们脚下。 似乎是疑惑,似乎是试探,它睁着红红的眼与沐烟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猛的撒腿往一处奔去。沐烟就在它奔走的那一瞬,眸光闪耀,拉起衣裙就追了上去。沈离自然不用多说,也一并跟上前。 * 山洞中,羽落守在红鸾的身边,眼见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不禁眉头深锁,开始担忧。他算是沈离与沐烟这一路感情参与最多的见证人了。如今沐烟虽然凤袍加身,光鲜无比,但所受的苦痛,绝非常人所能够想象。 他是沈离的贴身暗卫,深知主子的喜怒哀乐,基本都与沐烟有关。主子最难熬的一段时光,过的浑浑噩噩。身为大溟的三皇子,连生死都不由己。别人不知,他知。主子只字不提沐姑娘,心里其实是想念的。 但想念的越深,心就会越痛。因为那是他亲手摧毁的,这么多年了,连生辰都不愿意过的男人,终是有个挂念的人,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那种感觉,羽落不懂到底是何滋味,但却明白必定不会好受。 后来,沐姑娘没死,平安归来,没有埋怨什么,没有痛恨谁,就这么回到了主子的身边。失而复得是何滋味?羽落也不懂,但他看见了主子灼热的眼眸,就明白了那是喜悦之情,是心灰复燃之心。 之后,敌国来犯,战火一触即发。夜国小公主大婚之日,主子和沐姑娘中了埋伏,双双坠崖,他失职,没能救下。本是打算以死谢罪,却被七爷拦了下来。 七爷告诉他,主子和沐姑娘福大命大,不可能就此丧命。要赎罪等找到他们在说,现在,好好活着,跟我一起去找人。 那样言之凿凿的七爷,让他颇为震撼。所以他信了,如同信任沈离一样,下到崖底去找人。结果证实,七爷是正确的,三爷果然没事,可沐姑娘却又被敌国带走做了人质。 几经坎坷,几经磨难。失去了为了救她甘愿交换充当人质的七爷,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沐姑娘情绪崩塌,几乎丧命。最后虽然被救活了,但精气神大不如从来,再也笑的不复以往开心。 到如今,尘埃落定,本以为是否极泰来,却没料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说,沈离是沐烟心中最后一根支柱。那么红鸾,就是沐烟眼中最后一道光亮。如果支柱塌了,那么沐烟就会活不下去。同样的,如果光亮消失了,即便沐烟不死,也再也不会看见光明。 所以…… 羽落望着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人儿,心中忍不住开始祈祷。 千万要撑住啊丫头,就当是可怜那一对苦命之人吧,活下去。如果可以,最好可以活的长久些,要看着你家主子和陛下一直幸福下去才对啊。 ------------ 第十一章:死里逃生 小兔子带着两人跑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它转过身望着流恋,伸出小前腿挠了挠耳朵,火红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沈离是一脸茫然,沐烟却看明白了。她一边道着谢一边四处张望,拨开长的过于茂盛的杂草,低下头认真寻找。 “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看。” 这若是换做他人,定然会觉得荒唐至极。但沈离对沐烟,那是深信不疑。别说是一只兔子领路,哪怕是蛇虫鼠蚁,只要沐烟说什么,他都相信。于是乎,两人一人一边,争分夺秒仔细寻找着救命药草。 犹记得在碎云渊那会儿,沈离每天除了照顾沐烟之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在跟桂婶学习医术。他记性极好,悟性又高,所以一本医书看个几遍,已经大致明了了。在跟着桂婶上山采采药,实践了一段日子,就更加大有长进。什么草药什么作用,见着样子闻闻味道,就能分得清清楚楚。 沐烟就稍微差一点,因为一直病着,沈离也不许她多么劳累。但是由于就住在医馆,每天都跟草药打交道,所以也多少认识一些。 两人在周遭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正着急呢,就见小兔子又不知从哪蹦了出来。滴溜溜的撒着脚丫子奔到了一处山崖下,沈离这次会意,抬头瞧去,果真就看见在半山腰峭壁上,竟长着一株龙血草。 这种草药沈离在医书上曾经见过,喜高温多湿,不耐寒。因捣碎后,根茎会流出殷红的汁液,像人体的鲜血一样,因此而得名,乃十分罕见的药材。 一见到龙血草,沈离心中顿时大喜。因为这无疑就是上天垂怜,注定红鸾命不该绝。思及此,他撩起衣袂,当下就准备攀爬去摘。 沐烟见那崖壁陡峭,忧愁万分,一方面担心红鸾病情耽误不得,一方面又害怕沈离会发生意外。两种情绪纠结之下,还没缓过神来,沈离人都已经爬了上去。 * 山洞内,羽落等的焦急。思索再三,终是坐不住,准备出去找人。可刚一起身,就见沈离和沐烟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离身上有灰土尘埃,他一进来,羽落就眼尖的发现他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斗胆瞧了好几眼,都没发现是哪里不对,遂当做是自己眼花,没有去深究。 他手里拿着一株草药,急忙忙冲到了红鸾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挤压着那草药的根茎,把流出的鲜红汁液滴入了红鸾的嘴里。 时间停罢,羽落默默退到一旁,心里暗暗祈祷。终于,在万众期盼中,那呼吸微弱的人儿像是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样,呼吸渐渐平稳。又过了一会儿,竟缓缓睁开了眼。 “主……主子?” 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儿,神智还没恢复过来。她呆呆的望着沐烟,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沐烟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瞬间就红了。她使劲点着头,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嗯,我在呢。我在呢。” “主子你没事吧?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病弱的人儿又傻傻的问着,沐烟揉了揉眼睛,回道:“我没事,我好着呢。倒是你,吓死我了。我们在山崖底下的一处山洞里,你放心,已经没事了,陛下来找我们了。我们会平安的回去,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红鸾闻言,稍稍扭头,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沈离。她微惊,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却连忙被沈离拦下。 “你身子虚,就躺着吧。这不是在宫里,礼节一切全免。” 沈离摆了摆手,勾唇又道:“红鸾,这一次你不仅吓到你家主子,也吓到我了。往后可不许这样,你要好好活着。就当是我自私无理的请求,还请你,务必要在我和烟儿之后再离去吧。” 除了羽落,知情者最多的,便是红鸾。她何尝不知道沈离说这些话时的辛酸。遂点了点头,哑然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定然不会让主子担心。” 安抚了红鸾休息后,沐烟和沈离走出山洞,来到一处山坡上并肩而站。犹记得上次他们两人也是掉下山崖,去了与世隔绝的碎云渊。那个时候,他们一个是阿三,一个是未央。隐姓埋名,和普通村民生活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最简单不过的生活。现在,又是同样在崖底,但他们已然是一皇一后。 相同的情景,不同的心境。回想起来,时间倒也过的真是啊。如果可以选择,沐烟倒是宁愿在碎云渊一直生活下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过命运使然,她注定过不了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 “你派来保护我的那几个护卫,全部牺牲了,羽落也伤的不轻。那些杀手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并且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陛下,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那些死去的护卫,以及红鸾所受的苦,我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沈离闻言,颔首默许。沐烟见他脸色黯然,似有心事重重。轻叹一声,主动靠近了他的怀里。 “沈离,谢谢你。谢谢一路走来,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做我心底的支柱,支撑着我站稳脚。请原谅我之前的任性,把一切过错都压在你的身上。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温柔,却总是被我推的很远。明明你也疼的那么厉害,我却视而不见。” 呵…… 沈离失笑,伸手摸了摸沐烟的头。“我很好,只要你没事,只要你还在,我就什么都好。” 沐烟也笑,眸光璀璨,像是终于释怀了一样,抚上沈离的脸颊,眼神灼灼。 “我在,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就陪着你。那么辛苦才得到的幸福,我才不会傻到不要。不把那些痛苦所换来的幸福用足了,我绝对不会死。” “好。”沈离覆上她的手,笑着应和。 本该是和和美美的团圆,却因为某人的到来,破坏了所有的美好气氛。 “姐姐。” 沐紫莲的出现,让沐烟愣了好一会儿。她疑惑的瞥了沈离一眼,见他沉默着不作声,便又把视线移到了沐紫莲的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紫莲轻笑,“咦?陛下还没有告诉你么?之所以能这么就找到姐姐的下落,可都是妹妹我的功劳哦。” ------------ 第十二章:演的哪一出 沐烟望向沈离,见他依然不出声,就知必然有问题。沐紫莲盈盈一笑,又道:“陛下怕是还没来得及说吧,我看还是由妹妹来告诉姐姐你就好。” “姐姐你出发前往夜国,一去不归。陛下担忧不已,就飞鸽传书去夜国询问消息。得到的回答,是姐姐你早就离开回京。可是你人并没有回来,那多半就是在半路出了什么事。陛下派兵部侍郎李元朗李大人前往调查,无奈一无所获。而妹妹我在家中无意间发现手指上红线隐隐,于是主动来找陛下。姐姐可还记得,爷爷当年为我们牵的线?我再不得宠,好歹身体里也流着沐家人的血,所以我们俩的命运,注定是分不开的。” “是你带陛下找来这里的?” 沐烟很是冷静,红线一事儿说实话她还真不知道,不过见沈离的态度,似乎当真如沐紫莲所言。 沐紫莲点了点头,应了沐烟的疑惑。沐烟了然,又道:“那……陛下是许了你什么承诺?” 此话一出,沐紫莲和沈离皆是一怔。平日里,一些阿谀奉承的人,难免要夸沐皇后端庄大方,冰雪聪明。事实上,沐烟确实把很多事情看的很透。 就好比现在,要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沈离不可能一直沉默不语,沐紫莲就更不会老大远特意跑来崖底,跟她在这里扮演什么姐妹情深。 “呵~”沐紫莲回过神来轻笑,“姐姐果然聪明。我现在倒是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爷爷会一直那么偏爱你了。” “说吧。” 沐烟不急不恼,淡淡道:“你特意跑这么一趟,不就是为了要到我面前好好说一说么。我洗耳恭听着呢,你慢慢说。” “烟儿,我……”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离突然忍不住了,刚出声准备解释什么,就听沐紫莲抢先一步道:“陛下已经答应我了,只要帮他找到你,他就纳我为妃。” “哦?” 沐烟眉梢一挑,说是不吃惊,那决然不可能。不过她早料到沐紫莲来此不会发生什么好事,遂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她瞥向沈离,见他眉头深锁,脸色不佳。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所以一直沉默着算是默认。 “君无戏言,既然陛下都已经答应你了,那回去之后找个好日子,就把这事儿办了吧。说起来,我听说满朝文武百官都劝说陛下纳妃,陛下都给回绝了。其实这偌大一个后宫就我一个人住,确实也有些孤单寂寞。妹妹要来陪我也好,一方面正好堵住那帮大臣的嘴,让陛下少些烦恼,再者,这往后的日子,也多些乐趣不是?” 沐烟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反到一番话说的大方得体,颇有胸襟。如此高风亮节,显然让沐紫莲没有想到,连沈离都有些错愕不已。 “烟儿,你……” 沈离还未说出口的话语被沐烟打断,她笑着摇了摇头,稍稍踮起脚尖凑到沈离耳边道:“别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紫莲自己都替你辩解了,我又何必瞎想怪罪你?纳妃就纳妃吧,反正我知道在陛下的心里,沐烟永远是最重要的就足矣。” 沈离眸光渐暖,颇为感动,拉紧她的手,无言的点头保证。 眼见着沐烟和沈离两个依然甜甜蜜蜜的样子,沐紫莲不由怒火中烧。曾就偶有听闻,说是嫁入王府的三王妃沐烟,性情大变。她之后为了御魂壁一事几次拜访,确实发现沐烟有些变化,但那会儿并没有深究。如今看来,倒是她低估了沐烟的能耐。不然要照她以往的性子,这会儿早就闹腾不休了。 不过无妨!毕竟纳妃的事情算是成了,怎么说她都算扳回一城。待她入住后宫,到时候就看看谁更有能耐了。 * 帝都,皇上和皇后双双平安归来的消息,终于让文武百官皆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沈离决定纳沐皇后之妹沐紫莲为妃一事,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武百官本就是希望沈离纳妃的,所以没人反对什么。让他们好奇的是,之前劝说几次都无用功,甚至还惹的龙颜大怒。这一次陛下却主动决定纳妃,这一步棋走的,倒是把他们彻底给整懵了。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沐皇后的态度。话说她此去夜国,成功说服了夜君归降。本是大功一件,却在回程的半路遇到了埋伏。陛下派去保护她的高手护卫,除却羽林军统领羽落大人之外,全部死亡。沐皇后福大命大,侥幸脱逃。这会儿刚被陛下找回来,就听闻要纳妃一事,可她却丝毫不怒,还是如往常般过活。 于是众人就开始纷纷猜测,难不成……就是她给陛下纳的妃?娶的不就是她的妹妹么,是想姐妹俩一起服侍陛下,独霸后宫? * 几日后,未央宫。 大病初愈的某个丫头,气冲冲的跑到了正躺在椅子上舒服的晒着太阳的主子面前,双手插腰瞪大双眼怒道:“小姐,陛下要纳二小姐为妃这事,你知道吗?” 沐烟拿掉盖在脸上的书籍,眯着眼睛道:“知道啊。还是经过我批准的呢。” “……” 红鸾自打鬼门关走了一圈,胆子是越来越大。听见这话,伸手就摸了摸沐烟的额头。 “主子,我觉得你现在绝对是生病了,而且病的不是一般的严重。我觉得很有必要宣太医过来给你看一看。现在治,可能还有希望。” 沐烟失笑,睁开一只眼瞥向红鸾。“丫头,我是发现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啊。你这是变了法的说我脑残呢是吧?” 红鸾听不懂什么意思,摆手烦躁道:“我不管什么残不残的,小姐是真大度还是想不开呢?且不说陛下纳妃就不对,这纳的还是二小姐!我就不懂了,是我掉下了悬崖摔的最严重吧?我脑子都没摔坏,你和陛下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沐烟坐起身把书往身前的桌子上一扔,笑道:“陛下演的是英雄救美,你家二小姐嘛……演的是趁火打劫。” “那小姐你呢?” “我?” 沐烟勾起唇角,眸中精光乍现。“我演的……叫将计就计!” ------------ 第十三章:一切从简 沐府. 沐紫莲拿着诏书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是自打看见沐坤头颅之后.就‘精’神崩溃的沐家二夫人.也就是沐紫莲的娘. 二夫人现在的状态.就跟失了魂一样.整天呆呆的.什么事都不做.别人喊她她也听不见.沐家群龙无首.走的走.散的散.现如今剩下的.都是服‘侍’沐家多年的老奴仆.暗地里.其实是沐烟偷偷给他们工钱.劝说他们留在沐家的. 沐烟來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嫁进了王府.所以对本家的认识.也就是从红鸾口中听到的一些罢了.后來诸事纷扰.她流落在外.几乎丧命.一直到如今贵为一国之后.才总算安定下來. 但不管怎么说.沐府是她的本家.沐家功高盖主.早就被朝廷排挤.她身为前任大祭司沐啸的嫡系孙‘女’.要不是沈离坚持.也不会登上后位.所以沐府那边.她只能在暗地里稍稍帮助一点. 沐烟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钱财之事.都是她來解决.不然沐府上下那么多人.不可能还能安然到现在.她本意是想让二娘和紫莲母‘女’两好好生活.待紫莲嫁出去.把二娘接着一起抚养.然后就做个寻常的老百姓.自由自在.简简单单的最好. 无奈她的想法是一回事儿.沐紫莲可完全不这么想.沐坤一事.对她打击也颇大.不仅唯一依靠的大树倒了.连母亲都一并跟着崩溃了.她一弱‘女’子.求助无‘门’.祈求无路.正消极的想着干脆一死了之.却沒想……竟在最后关头.遇到了贵人…… “恭喜二小姐.不久之后.你可就是贵妃了.沐家这一代虽说绝了后.但你们两姐妹.贵为一后一妃.也算光耀‘门’楣.对得起你们沐家的列祖列宗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陷入沉思的沐紫莲微微一惊.她蹙眉有些不悦.但一转身.已然舒展眉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二爷说的哪里话.我能有今日.也多亏有二爷的提点.” 恭敬的一福身.沐紫莲巧言笑兮.对方笑了笑.摆手道:“二小姐天资聪颖.一点就通.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啊.所以我早就说了.能与二小姐合作.是我的荣幸.我们联手.各取所需.待日后事成.也可荣耀与共.” 沐紫莲摇了摇头.非常实诚道:“二爷真是高估我了.紫莲可一点儿都不聪明.相反的.紫莲愚笨的厉害.往往遇到事.就‘迷’茫的不知该怎么办是好.但唯有一事.紫莲非常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儿.该怎么做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二爷说的各取所需我赞同.所以二爷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只要能毁了那个人.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好.” 对方拍了拍手.表示赞赏.随即开口道:“我要你做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又不太简单.现在整个溟国的百姓都知道.陛下深爱着沐皇后.所以你即便入宫为妃.多半也不会得到沈离的宠爱.我这人.从不强求别人去做一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沈离一颗心都在沐烟身上.不是我低估你.哪怕是天仙下凡.想必都夺不走沈离的心.” “那二爷的意思.” “我让你做的事.就一样.制造矛盾和误会.尽你最大的本事.去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从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什么情比金坚.什么不离不弃.太虚幻了.一点儿都不真实.这样的东西.就跟窗户纸一样.一戳就破.沈离和沐烟之间.最多就是糊了好几层窗户纸罢了.只要用力去戳.照样不堪一击.” 对方说的明白.沐紫莲也听明白了.遂点了点头.暗暗寻思计划. 然后时间一过.眨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沐紫莲装扮的华贵亮丽.可等來的不是八抬大轿.也不是锣鼓齐鸣.來接她的.是一座最普通不过的红‘色’轿子.四个车夫一个‘侍’‘女’.外加一个宦官.宦官告诉她.陛下特意‘交’代过.婚事一切从简.不必铺张‘浪’费.所以就委屈姑娘了. 沐紫莲心里不甘心.脸上却笑的无谓.她上了轿.走在街上微微掀开轿帘.看见帝都的百姓还是照样过着往日的生活.都不知道今天是陛下纳妃的大日子似的.甚至.都不知道她这轿子里.坐着的是位新娘. 來到宫‘门’前.还被守‘门’的‘侍’卫给拦了下來.宦官跟‘侍’卫说了几句.这才放行.她被抬着从偏‘门’进入.直接就被抬到了恩赐的寝宫前.下了轿.由随行‘侍’‘女’扶着她进屋.如此这般.从头至尾.沈离都沒有‘露’过面. 待关了房‘门’.沐紫莲把盖在头上的红布一掀.狠狠的扔在了地上.‘侍’‘女’被吓着.退到一旁不敢吱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沐紫莲咬牙切齿.小脸气的通红.尽管她早就想到大婚当日沈离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但却万万沒想到.竟是这般羞辱. 她握紧双手.暗暗发誓:沐烟你等着.來日方长.咱们新账旧账慢慢一笔一笔的算.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 另一边.未央宫.沐烟正在专心的修剪‘花’草.红鸾跟在她屁股后面急的团团转.憋了好半天终于是憋不住了.忍不住嚷嚷道:“小姐.小姐我拜托你好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纳妃啊.二小姐今天就进宫了啊.你还在这浇‘花’剪草.你都不急的么.” 沐烟闻言连头都沒回.抬头望了望天后.继续低头剪草. “红鸾你淡定些.人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是皇后不急丫鬟急啊.我知道紫莲今天进宫.那又如何.又不是要來霸占我这未央宫.有什么好着急的.再说了.陛下那人你还不了解.呐.从现在起.闭眼数一百下.然后你就不急了.” 红鸾沒听明白她的话.她现在急得都快爬墙了.哪有什么心思闭眼数什么一百下啊.正打算继续劝说呢.就见外面有宫‘女’來报.说是陛下过來了. 于是乎.在她有些呆傻的表情下.沐烟站直身疑‘惑’的喃喃自语. “咦.今天好像來早了啊.难不成我又算错时辰了.” ------------ 第十四章:洞房花烛 “陛下!” 红鸾见到沈离,比沐烟还要兴奋,高高兴兴的福身行了个礼,然后就兴冲冲的走出去准备茶水了。 沐烟失笑,跟沈离打趣道:“你瞧瞧她,病一好就比谁都有精神。” 沈离走上前,双手一展,就把沐烟拥进了怀里。沐烟愣住,笑着道:“干嘛啊这是?无事献殷勤,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祝福你今个娶得美娇娘不成?” “……酸。”沈离本来不怎么高兴,听见沐烟这话后,忽然就笑了。“原来,我们家烟儿也会吃醋啊。” 沐烟没反驳,反倒轻轻一叹。“陛下,烟儿是不是变了?记得以前在王府的时候,陛下那般维护柳妹妹,我都不曾在意。后来心里有了陛下,也想过要与柳妹妹和平相处,和她一起好好服侍你。可是现在,别说什么柳妹妹,我竟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容不下了。这么自私下去,可怎么办是好?” 沈离闻言,靠在沐烟肩头痴痴的笑。“你若是不自私,我可怎么办是好?我娶个柳美人,你说好,再娶个张美人,你还是说好。最后三宫六院都娶满了,你都毫无怨言,我却一颗心凉透。” 沐烟被逗笑,碰了碰他的额头娇嗔:“你倒是想得美!怎么可能让你娶那么多美人进宫。” 沈离松开她,扳过她的肩膀与之对面对。“烟儿,有时候自私,并不是一种不好的东西。至少,你因为我而自私,我就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你是在乎我,才会容不下我心里有别人。我很高兴,真的。” 沐烟轻轻蹙眉。“那我以前也在乎你啊,怎么还愿意和柳妹妹共同伺候你呢?” “唔……现在也愿意?” “想得美!” “哈~那就说明……你是越来越在乎我了。” 说着,沈离就把沐烟整个人抱起,在她的惊呼中,径自往屋子里走去。沐烟轻锤着他的肩膀,急道:“你做什么呢?宫女们都在外面呢,给她们看见成何体统?” 沈离踢开房门,把她抱放在软榻之上,翻身轻压上她,眸中星光熠熠。 “母后当年自双腿残疾后,父皇每每下朝都会抱着她走遍皇城各个角落。所见之人无数,朝野也议论纷纷,可父皇却对母后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夏天音不是废人,我沈独逸就是你的双腿。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你想看什么样的风景,我都能让你看见。烟儿,我能为你所做之事实在太少,所以请你务必记住一件事。这天下,是沈离的。而我沈离,是你的。” 按住沐烟的手贴向了自己的胸口,沈离知道,沐烟是何等坚强的女子。她会说出刚才那番话,说明她在害怕。纳妃一事多少是对她有打击的,毕竟之前他那样保证过,却依然违背了。 “烟儿,雪国的百姓如今生活的很好。夜国并过来之后,除了换一位君主,百姓的生活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我会努力,让他们对我满意。如今三国统一,大局已定,虽说事出有因,但纳妃一事也算堵住了攸攸之口。三年,你给我三年时间。待我把局势稳定,待太平盛世忠良护国,我就交出帝王之位。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你喜欢某个地方,我就陪你一起住下。没有国事烦恼,没有顾忌疑虑。所以原谅我前半生选择了天下和百姓,对你的亏欠,三年后,我会慢慢还给你。” 沐烟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笑的泪光莹莹。“陛下在说什么傻话呢?既然选择了帝王路,怎可中途丢下百姓不管?烟儿不委屈,陛下也从未亏欠我什么。陛下选择了天下,我选择了陛下,这都是个人命数。纳妃一事,我心里虽介怀,但也知晓那是陛下为了救我不得已而为。我是应该高兴的,因为我很清楚,陛下真的很爱我。” 沈离不再说话,俯下身深深吻住了沐烟,再多的话语也抵不过体温交织的缠绵。对于床第情事,沐烟很少主动。在碎云渊那会儿,沈离和她重新拜了堂,但因为顾忌她的身体,几乎很少碰她。她怕沈离憋的难受,有意挑唆过一次。 后来苏莫邪出现,战争又起,小七出事,她失去了孩子。一系列事情的打击,在沈离登上皇位之后总算尘埃落定。她被封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沈离几乎每晚与她同床共枕,却再也不敢轻易碰她。 其实好些个夜晚,她都是自己先睡下的。偶尔半梦半醒间,会觉得有人靠近。搂她入怀,捂热她冰凉的手脚。可等天明她睁开眼,身旁却空无一人。要不是红鸾告诉她,她至今都不知道沈离爱她爱的如此小心翼翼。 她不是要和谁闹别扭,不是要和沈离执拗不下。她只是好几次午夜梦回,都看见小七被吊在城墙之上的模样。那就像一根卡在喉咙的刺,一想起,就会疼的厉害。所以她回避,她躲闪,却从未发现,那个被她推开的人,其实能带她从梦里走出来。 颤抖着伸出手搂住了沈离的颈脖,沐烟主动贴近他,配合着他身下的节奏。这番动作无疑让沈离痴狂,额头瞬间蒙上了一层薄汗,染上情欲的眸子闪烁不已。 “烟儿?” 沐烟此刻小脸一片酡红,埋首在沈离的肩窝处,即使刻意隐忍,嘴里还是发出了细碎的**。沈离呼吸一窒,猛的把她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抱着她来到了床上。 这么一番折腾,沐烟双眼迷离,越发的勾人。沈离一直没松开她,这会儿笑着咬了咬她的小鼻子,贴在她唇畔呢喃道:“说起来,今天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为了惩罚我失信与你,今个就让我下不了你的床,可好?” 沐烟痴痴的笑,一翻身把沈离压在了身下。“明天上朝要是有人恭贺你大婚,尽管笑的得意让他们高兴高兴。我也会表现的大方得体,让他们看看,大溟的皇后是多么的胸襟宽广。” 沈离抚上她光滑的背,笑的温柔:“都依你。” ------------ 第十五章:凤仪 隔日一早,宫中惯例,妃子是要去给皇后请安。沐紫莲即便再不满沐烟,碍于身份,也要遵守这个规矩。 可是当她整理好妆容,出发来到未央殿时,守门的侍卫却把她拦在了殿外,告诉她,皇上吩咐过了,在皇后娘娘未醒之前,谁都不许来打扰她。 沐紫莲双手握拳,紧咬着下唇。大婚之日草草了事,洞房花烛留她独守空房,如今还这般对待她,简直就是欺人太甚。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涌上心头,她顿时就止不住火气,趁着守卫没注意,一把夺过他腰上佩剑,伸手一横,抵在了自己白皙的脖子上。 “陛下昨个刚刚纳我为妃,你们说,我今个要是横死在这里,皇后娘娘即便没事儿,你们几个怎么着也逃脱不了干系吧?” 沐紫莲是使了性子耍了狠,措不及防来这么一招,让侍卫们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说的没错,陛下宠爱皇后娘娘是人尽皆知的,但是沐紫莲再不得宠,如今也进了宫,封了妃,身份在那呢,他们小小侍卫,自然也是得罪不起。 “莲妃娘娘,你这不是存心让属下们为难么?是陛下临走时吩咐我们守在这里的,不是属下有意不让娘娘你进去啊。” 沐紫莲铁了心,今个是非要闯进去不可。冷眼一瞪,怒道:“给我滚开。我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这是祖宗规矩,陛下难不成连这都给忘了?让你们守在这,是防着别人,拦我作甚?” “这……” 侍卫们面面相觑,无法定夺。这时,恰逢红鸾走过,侍卫们知道红鸾是皇后娘娘的心腹,遂连忙把她请过来,说了情况,问她该如何是好? 红鸾本是要去给沐烟送早点的,被侍卫们突然这么一拉扯,差点弄翻了手上的东西。待回过神来,刚想发火,乍一见是沐紫莲来了,这才压下了火气。她以前在本家待过,和沐紫莲也认识,便笑了笑,福身先行礼道:“奴婢见过莲妃娘娘。” 沐紫莲从前就不喜欢红鸾,因为她作为沐烟的贴身丫鬟,待遇比她这位二小姐还要好。爷爷有时候教给沐烟东西,她也能跟在一边学。沐烟得到了赏赐,不会想到她这个妹妹,反而能想到红鸾。外人不知晓的,还以为红鸾是沐家二小姐,而她才是奴婢。 “哼!你来的正好。你倒是说说看,我好心前来给姐姐请安,倒是被这几个奴才给拦在了外面不让进。还说是陛下吩咐的,这是个什么道理?” 红鸾闻言,低头回道:“回娘娘话,这确实是陛下吩咐的。昨个晚上陛下在未央宫过夜,早上起身去上朝的时候,就吩咐过我们这些奴才,在皇后娘娘醒来之前,不许任何一个人惊扰到她。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而已,还请莲妃娘娘切莫怪罪才是。” 红鸾这番话,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给本就在气头上的沐紫莲生生添了一把火,更是怒火中烧。昨天是她的新婚,是她的洞房花烛,可到头来,陛下却在沐烟那里过了一夜,并且如此怜惜照顾。 “莲妃娘娘还是先把剑给放下来吧,拿在手上也怪累的,伤着您就更加不好了。我们家娘娘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吃素,见不得血腥。您要是心里不舒坦,可以去找陛下说一说。正好也去证实一下,我们这些奴才是真的听从吩咐,不是有意跟您过不去。如果不是有命令,您就是借我们一个胆儿,我们也不敢拦着您啊。” 红鸾手里还端着东西,沐烟身子不好,陛下说过要好好调理照顾。她这会儿急着要去送早点,已经没时间再在这里耗着了。所以言辞之间,难免有些赶人的意思。 沐紫莲再是忍不住,扔掉手中利剑,一把推翻红鸾手中的东西,甩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当真是狗仗人势不成?说话也给我有点分寸!” 红鸾望着地上打翻的东西,捂着脸有些发懵。她不是没被打过,作为奴才,被打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她命好,进了沐家。沐烟以前性子不好,偶尔也打她,但多是发发脾气,发过就算了。后来沐烟嫁进王府,俨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对她动过手。 现在想想,真是恍若隔世,要不是这个巴掌,她几乎都忘记自己也曾被打过了。 红鸾还在这边没缓过神,那边宫殿里突然窜出一只小雪貂。速度极的跑到沐紫莲脚下,在她的惊呼声中窜上她的手臂,小爪子吧嗒两下,就成功在她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沐紫莲吃痛,骂道:“哪里跑来的小畜生?” 宫殿的屋门打开,沐烟从里走出,右手一伸,小雪貂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她的手臂上。小脑袋蹭着她,乖巧的令人怜爱。 “奴才/婢参见皇后娘娘。” 殿外的宫女太监侍卫跪了一地,唯有沐紫莲站着,握着自己被抓伤的手,愤愤不平的瞪着沐烟。 沐烟低眸瞥她一眼,淡淡道:“妹妹不是说,今个是来给本宫请安的么?怎么?这会儿是突然改主意了?不想请了?” 沐紫莲冷哼一声,抬起受伤的手道:“姐姐这问候来的太大,妹妹怕给你请了安,就没有小命回去了。” 沐烟轻扯嘴角微微一笑,没理会她。望向她身旁跪着的红衣人儿道:“红鸾你过来。” “是。” 应了一声,红鸾起身走到沐烟的身边。沐烟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瞧了瞧她被打红的脸,眉头微蹙。 “妹妹昨晚应该是睡的极好吧?瞧着精神不错啊。来我这未央宫还没进殿,就先打了本宫最喜欢的丫头。本宫陪陛下驻守岚城的时候,曾一度遭受打击,差点发了疯。后来多亏红鸾不离不弃,终日在本宫身边劝导,这才使本宫重新振作。妹妹刚才说什么狗仗人势?那你倒是说说,她如果是狗,那被她所救的本宫是什么?深爱着本宫的陛下,又是什么?” ------------ 第十六章:蹊跷 沐烟气势‘逼’人.沐紫莲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但是印象里的沐烟尽管趾高气昂.但决然不会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果然时光飞逝.是她小看了这位讨人厌的姐姐.还是她从來就沒了解过沐烟. 沐烟歩下台阶.走到沐紫莲身前.说实话.她对这位妹妹并沒有什么好感.骨子里虽然流着同样的血.但这副身体里.却是住着另一个灵魂.可尽管如此.她念着亲情.一直对沐家多有照顾.可沐紫莲不惜福.偏偏要自讨苦吃. 这要是以前.面对沐紫莲的挑衅.她或许一笑置之.或许不做理会.可如今她经历种种.体会了太多的伤痛.失去了太多的珍贵.说是小心翼翼也好.说是心理扭曲也罢.她不会在让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夺走.这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和幸福.谁要是敢破坏.就别怪她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我的好妹妹.趁着本宫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就好好的听着.趁着一双‘腿’还受自己使唤的时候.你就好好给本宫请安.不然.本宫就命人打断你一双‘腿’.以后你就是想跪.怕是也跪不成了.” 沐烟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沐紫莲心尖一颤.紧咬着下‘唇’.面上是不甘心.但已然弯膝下跪.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沐紫莲这一跪.虽是理所当然.但在她的心里.却是莫大的耻辱.沐烟自从嫁入王府后.‘性’格大变.脾气和蔼了很多.她本以为仗着这一点.仗着姐妹情分和沐烟作为皇后该表现出的‘胸’襟气度.也不该会对她怎么样.却沒料.竟是这般让她下不了台阶. 沐烟低头望着跪在她面前的沐紫莲.也沒第一时间让她起來.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对于她此刻的心理.几乎能猜透. 她是沒什么印象的.据红鸾所说.她这个妹妹从小就过的比较可怜.她是二娘趁着爹爹酒醉不省人事.不知廉耻献身所生下的孩子.沐家家风严苛.爷爷向來注重正统.本是打算将二娘连她腹中的孩子一并打死.多亏娘亲出面求情.这才保的她们母‘女’周全.还让爹爹纳二娘为妾.给孩子一个名分. 同样是‘女’孩.爷爷明显偏爱她.对紫莲不屑一顾.其实换个立场想想.如果她是紫莲.也必定会心怀怨恨.她以前不知也就罢了.后來沈离杀了二伯.沐家渐渐衰败.她知道朝堂之上对沐家议论纷纷.沈离娶了她.等于是站在风口‘浪’尖处.先皇有心传位于他.却明里暗里试炼他.看他是否够资格当溟国的君主. 本來二伯死后.沐家就已经名存实亡.趁着机会赶尽杀绝是再好不过.她有沈离护着.不用惧怕什么.就是偶然间想到二娘和沐紫莲.不过是可怜‘女’子.何错之有.思及此.她去找沈离求了情.沈离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尽管为难.却也默默的护下了. 沐烟知道紫莲对她一直心存不满.却沒料到.尽然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与她对立而行.而且一出手.就直接想撕了她的逆鳞. 溟国现在所有的百姓怕是都认为.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她有着无上的荣耀.尊贵的身份.而且还能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唯有少数知情人心知.她沐烟.其实根本就是一无所有.现如今唯一支撑着她的.就是大溟的帝王.那个心系天下的男人. 所以.尽管外界传言.皇后娘娘是怎样的贤良淑德.高贵大方.尽管宫内的太监宫‘女’.都以为她是最和蔼可亲之人.她都置之一笑.不做理会.因为其实啊.想惹怒她的办法再直白不过.聪明人一眼便知.瞧.连沐紫莲都知道.你们怎么会看不见. “这皇宫.住的可还习惯.” 沐烟淡淡开口.像是聊着家常似的.问着无关紧要的话.她沒让沐紫莲起來.沐紫莲就依然跪着. “多谢娘娘关心.紫莲住的很好.” “那就好.”沐烟点了点头.“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偏要來这高墙后与我一起生活.请你务必记好.这里的东西.你一样都带不走.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及时享乐.我不会多问.其余的.不要多想.不要瞎想.更不要妄想.” 说着.沐烟稍稍弯腰.伸出手把沐紫莲扶了起來.“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但是紫莲.若是可以.我是想好好与你一起生活的.我所在乎的东西已经越來越少了.所以越发觉着弥足珍贵.之前经历种种.让我的‘性’子变的有些偏‘激’.紫莲.你若是还听得进劝.那就乖乖的当你的莲妃.在你的明华宫里慢慢老去.毕竟是你自己要选择进宫的.此刻我也沒办法再送你出去.至于沈离……呵~不要指望我会跟我娘一样那般大方.你若敢心怀不轨.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沐烟一番话贴在沐紫莲耳边笑着说完.退开时.沐紫莲已经是满脸煞白.她咽了咽唾沫微微点了点头.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婢‘女’回去了. 她刚一走远.红鸾麻溜的就蹿了过來.满眼放光的盯着沐烟.竖起两个大拇指赞扬道:“小姐你真是太‘棒’了.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沐烟伸手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失笑道:“瞧你这傻样.‘精’神这么好.脸不疼了.” 红鸾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疼不疼.有小姐这么护着.早早就不疼了.” 沐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又瞥了眼沐紫莲离去的方向.沉默良久后.喃喃道:“紫莲以前就这脾气.” 红鸾一瞪眼.顿时否决.“才不是呢.二小姐以前很乖的.小姐你不记得了.家主偏爱你.视你如珍宝.二夫人和二小姐敢怒不敢言.二夫人是‘挺’凶的.但是二小姐从小就是你的出气包.都不敢跟你大声说话的.哎.说來也真是奇怪了.都说‘女’大十八变.那变的也该是容貌而不是‘性’格啊.” “呵~她心里一直对我怨恨着.这会儿算是爆发出來了吧.我倒是不奇怪这个.只不过……” “不过什么.”红鸾一副状况外的表情.沐烟笑着摇了摇头.沒有往下说.只放在心里.默默酝酿了许久. 不过她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不像她能做出的事儿.小时候都知道那般隐忍了.这会儿突然就冒出來跟她对着干.放眼整个大溟.谁不知道她沐烟是沈离的命.刚进宫就敢这么嚣张.到底是谁借她的胆. ------------ 第十七章:夜城喜讯 沈离称帝后.虽和沐烟每日都能见面.但也经常就是见上一面罢了.三国统一.很多大事未定.他在御书房往往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看完折子.处理好国事.一抬眼外面天都亮了. 沐烟之前心有隔阂.也沒注意过.这会儿陡然发现.才深觉他的不容易.每当入了夜.见他还沒过來.便会亲自送参汤过去.知道自己在那.那人也沒法专心.便知趣的送了汤就走.不多做停留. 沐紫莲虽然进了宫.但宫里多了她一个人.跟之前沒什么两样.只是偶尔能听见明华宫里的宫‘女’唠叨不停.大概是那位莲妃娘娘比较难伺候之类的话语.沐烟听红鸾提起过.但一笑置之.并沒有在意. 一转眼.二月落.三月初.夜城传來喜讯.夏韵之诞下了麟儿.老夜君升级成了爷爷.整日抱着乖乖外孙.笑的合不拢嘴.因为小家伙的出生.老夜君看在外孙的面子上.对过去之事既往不咎.楚寒一下子就成了人生赢家.不禁抱的美**.还有了宝贝儿子.从小孤苦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夜国虽然已经被溟国吞并.但却自成一方乐土.以前说是一个小国.现在俨然成了溟国的一座城池.夜国以前的兴衰荣辱.都系在一个名为夏天音的‘女’子身上.百姓们能过的安稳.也多亏她的功劳.是幸.是不幸.无从定夺. 后來夏小公主在大婚之日与雪国将领‘私’奔.惹得夜君大怒.三国之势.剑拔弩张.百姓们深感危机.过的很是不安稳.直到后來溟国大胜.夜君拱手让出夜国.三国统一.溟君仁厚.大赦天下.这才使百姓们彻底放下心來. 但.夜君虽放下重担.却并不开心.时常在河边一个人默默闲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夜城的百姓一看便知.这无关皇位.只不过是夜君老了.思念‘女’儿罢了. 现在.小公主平安归來.老夜君终于释怀.时逢他的宝贝外孙百日诞辰.想起之前种种.特意发了邀请函.请沈离和沐烟來夜城一聚. 沈离拿着邀请函來到未央殿.本是想借机邀功.逗逗她來着.不曾想却见到沐烟在屋内做着‘女’红.一针一线的.还‘挺’有模有样. 看她那认真样儿.怕是突然出现会吓着她伤到手.沈离故意加重了脚步声.立刻就受到了沐烟的关注. “咦.今天下朝怎么这么早.沒去御书房看折子.” 沈离走到她身前.这才发现她做的居然是一双小鞋子.当即眉头一蹙.把背在后面藏着的邀请函给扔到了桌上.‘挺’沒意思的叹息道:“我到这会儿才觉着.你的那特殊本领.有时候特别会打击我的自信心.” 沐烟噗哧一笑.“比如.” “比如我今天刚收到老夜君的邀请函.说是楚寒和韵之的孩子快要过百岁诞辰了.请我们过去做客.我还想着终于有个理由可以带你出去走走散心了.赶不及过來想给你个惊喜.却发现.你都已经知道了.” 沐烟放下手中针线.一拍手.小雪貂从里屋蹿了出來.嗖嗖嗖的爬上了她的肩膀.沐烟逗‘弄’着它.笑道:“小雪就跟小七的‘性’子一样.对什么事儿都好奇.其实我与韵之妹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沒联系了.是小雪跟院子里的鸟儿似乎关系不错.说是鸟儿带來了消息.我才知道的.算了算时间.便想着亲手做一双鞋子当作自己的一点儿心意.” 沈离瞧着趴在沐烟肩膀上的小雪貂.正眨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自己.不由开口道:“这家伙这会儿不会是在嘲笑我吧.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比不上它的消息灵通.” 沐烟闻言.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你怎么知道的.” 沈离轻叹一声.眸光温柔.“好歹我也是它家主人最敬爱的三哥.物以类聚.多少能看透一些吧.” 沐烟止住了笑.望着针线篮里的小鞋子发呆.想当初在边城.小七來跟她作‘交’换的时候.他贴在她的肚子上.说一定要亲眼看着孩子出生.那个时候.他说的那么美好.那么笃定.让她信以为真.却不曾想一眨眼.物是人非.小七和孩子.都沒了…… 恍惚间.温暖袭上心头.她的双手被握住.一抬眼.已经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我们三日后出发.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不然让你的韵之妹妹瞧见.还指不定说我怎么欺负你了呢.等看完韵之的孩子.从夜城回來.我便给你一个惊喜.” 沐烟听之.很想问是什么惊喜.但沈离既然已经说从夜城回來再说.那么她也知趣的等待即可. “先说好.你所谓的惊喜如果不能让我开心.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沈离失笑.伸手轻抚着她的头.“放心吧.必然会让你欣喜.只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能太‘激’动.而且请相信我.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是因为之前时机不对.” 沐烟想了想.觉着这话怎么听都觉着有些不对劲.但也实在想不出.那惊喜到底是什么.细细想來.沈离一不会骗她.二不会害她.所以她也不需猜忌什么.既然都说了是惊喜.自然就是好的事情. “好.我都听你的.” * 明华宫内.沐紫莲百无聊赖的躺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着. 当初沐紫莲被封为莲妃的时候.后宫的寝殿众多.妃子居所.皆由陛下指派.但沐紫莲却指名想要明华宫. 明华宫地处偏僻.沈离不知道她有何目的.但她既然开了口.想着敷衍了事.也就大方的赐予她了.而事实上.沐紫莲之所以想要明华宫.是因为这屋子里有一处密道.而这处密道.只有一人知晓.现如今加上了她.便是两人. 密道不深.通往的是后‘花’园假山处.是某人小时候玩耍时.无意间发现的.打小就留了心眼.一直沒告诉任何人.现在他正好利用这个密道.直接进了明华宫内.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软榻边.伸手抚上了沐紫莲的脸. ------------ 第十八章:迷魂之物 “谁!?” 沐紫莲被惊醒,刚出声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嘘,是我。” 二皇子沈治的身影此刻出现在明华宫,外人若是看到,该是怎样的震惊?但沐紫莲见着,却是非常的淡定。 “你怎么来了?” 沐紫莲坐起身,稍稍整了整容妆,不惊不慌。沈治扯开嘴角微微一笑,毫不避嫌的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就揽过了她的腰。 “听说你前些日子被皇后娘娘当众给教训了一番?” 沈治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沐紫莲当即拍开他的手,气愤道:“当初是你答应我,说一定能帮我报复沐烟,我才同意与你联手,来这深宫高墙里,甘愿放弃自由。我早就与你说过了,沈离整颗心都在沐烟身上,是不可能看我一眼的,你偏不信,仍然让我来这自讨没趣。现在你看到了?沐烟仗着有沈离撑腰,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别说报复她了,我现在跟被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沈治伸出食指抵在沐紫莲的唇上,好言安抚道:“我的小美人儿,你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么?打从你进宫的那天起,其实就已经是在报复她了。你也不想想,她从小就喜欢我那三弟,好不容易嫁给了他,以为苦尽甘来,却最终落得个被利用陷害的下场。就算后来他们冰释前嫌又在一起了,那也是经历过太多的磨难。现在她是贵为一国之后,可那都是满身伤痛换来的。一颗心挖出来,上面能有好几道口子。而你呢?你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几句话,就让沈离娶了你,你当真以为沐烟心里不恨?” 沐紫莲一听,也觉着有理。但依然不满道:“那又怎样?沈离现在是一心宠着她护着她,对我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我怎么跟她斗?” 沈治冷笑:“感情这种事不过就是图个新鲜劲,哪来什么天真的一心一意?我那三弟之所以对沐烟那么疼爱,不过就是心存愧疚罢了。当然,短时间之内让你去赢得沈离的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我得知他们二人将在三日后出发去夜城,参加老夜君外孙的百岁诞辰,归期尚未确定。我等这个机会等的太久,上次没能抓住沐烟已经是失策,既然他们夫妻要做同命鸳鸯,我便成全他们。这一次我定要让他们有命出宫,无命回!” 沐紫莲眼眸一瞪:“你这是要弑君篡位?” 沈治失笑:“怎么?不然我与你联手,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你的美色?” “你——” “放心吧,小美人~日后我若是登基为王,是不会抛弃你的。皇后之位你怕是坐不得,但贵妃的身份,还是可以给你的。” 沐紫莲自打接触沈治起,就知道此人不是善类。但怨恨冲昏头脑,让她不顾一切。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无法回头。想起家里疯癫的娘亲,她狠下心咬了咬牙,决绝道:“说吧,想要我做什么?” 沈治挑起她的下颚,赞赏道:“就算是庶出,看来也是有遗传到沐家的聪明头脑呢。” 沐紫莲嫌弃的躲开,有些不耐烦。“有事说,待会儿宫女就会过来了,给她们看见,我看你如何是好!” 沈治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想办法把这药混入食物里给沈离吃下,然后……留他在你这里过上一夜。” “呵~”沐紫莲冷笑:“这不可能。沈离每天夜里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未央殿,是绝对不会来我这明华宫的。” 沈治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只有你肯不肯努力和敢不敢去做罢了。小美人,就算你在痛恨沐烟,但你们终究是亲姐妹。难道就没人跟你说过,你长的……其实与你姐姐有几分相似。我给你的这东西,并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些令人飘飘欲仙的迷幻粉末而已。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我那三弟在你这里吃上一顿饭。之后的事,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他喝醉了酒,把你认作了她人。说不定他突然对你意乱情迷,就甘愿留下了呢?” 沐紫莲明白沈治的意思,但她不懂此刻用这药,是有何目的?她望着那小小青瓷瓶,想到沈离若真的在她这里过了一宿,沐烟那失望的表情。不由鬼使神差般的就伸手接下了。 沈治的嘴角扬起夸张的幅度,起身在沐紫莲头顶落下一吻后,转身从密道离去。不稍一会儿,宫女敲响了屋门,沐紫莲这才陡然惊醒,慌张的把瓶子藏好后,定了定心神,才让宫女进屋。 “云彩,去找陈公公问一问,陛下今晚在哪里用膳。”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小宫女有些愣神。事实上,陛下作息规律的几乎宫里人人都知道,根本都用不着去跟随身服侍的陈公公打探情况。每天基本都那几个地方,金殿,御书房,未央殿,后花园。 金殿是每日上朝的地方,御书房是处理国事的地方。未央殿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后花园是闲暇之时和皇后娘娘一起散步的地方。至于用膳,应该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未央殿吧。 但作为奴才,既然主子发了话,那不论如何都应该照做。所以云彩呆呆的应了一声,当下就准备出门去。可刚走上几步,就又被喊住了。 “慢着!”沐紫莲喊住小宫女,转瞬就变了卦。“不用去找陈公公了,你直接去未央殿,去问问皇后娘娘今天是否和陛下一起用膳?” 云彩又是一愣,也没敢多问,应下之后抬腿就走。这一次没走上两步,却又被再一次喊住了。 “等等!”沐紫莲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既然要演戏,自然要诚意十足才是。毕竟一场好戏演到头,才能知晓谁是真正的主角。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走,去未央殿。” “是。” ------------ 第十九章:小谈 近些日子天气甚好,沐烟便把针线篮拿着去外面缝制。她身子不好,红鸾见不得她忙碌,但也知道劝不住,无奈之下,只好和她一起动手忙活。 对于夏小公主,红鸾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只是偶尔听沐烟提起过。听语气而言,沐烟似乎对她很是喜爱。曾坦言道:若不是在雪国结识了韵之妹妹,说不定她根本不会原谅沈离,再回到他的身边。 红鸾好奇,趁着闲来无事,手头忙活着,便张嘴问道:“主子,小公主和楚将军这一下算是苦尽甘来了。之前我听你说的玄乎,没怎么听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儿,才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且不说其他了,就单单让主子原谅王爷这件事而言,就足够厉害了。 沐烟笑着摇头,道:“她不过就是个天真善良的小丫头罢了,哪来什么本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有些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出它的重要。除非你亲身去经历一遍,才能从中有所领悟。” 红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顿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又道:“那主子你倒是说说,既然那夏小公主什么事儿都没做,怎么就能让你好端端原谅陛下了呢?我说句冒犯的话,我起初刚听到主子所经历的事情后,我可是恨透了陛下。我这个外人都是如此的心情,主子你该是怎样的心寒啊。” 沐烟一边缝着小鞋子,一边漫不经心道:“恨,我当然也恨,不过更多的则是觉得累。他是大溟的三王爷,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对他而言,我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从水下岩洞死里逃生之后,我莫名其妙来到了雪国。雪君苏莫邪不知道从哪得知我的身份,认定我能改变大局似的,把我留在了雪国皇城。我逃不开那些所谓的命运纠缠,干脆就随波逐流。本是想着以后若找到机会,就悄悄逃走,一个人过随意自在的日子罢了。谁知我才刚刚萌生这个想法,韵之就带着她亲手做的点心,来拜访我了。” “你把你的事告诉她了?然后她就劝你了?” 红鸾眨巴着眼,天真的问着。沐烟摇了摇头,淡笑道:“对于我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个比你还天真的丫头。我之所以说受她的影响,不过就是亲眼见到了一个那么弱小的姑娘,竟然有着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她明知道楚小将军身为雪国将领,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迷惑她,好留她在雪国当做人质,才对她照顾有加。却依然傻里傻气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然爱着那个其实根本就不爱她的男人。” “事实上,我作为旁观者,是认定楚寒只是在利用韵之罢了。可后来我随军出征,我看见韵之生病,楚小将军亲手为她熬鱼汤的专心模样。看见夜君在接走韵之后,小将军阵前失利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模样。那个时候,我迷茫了,我觉得就算是逢场作戏,楚寒也未免演的太入戏了。要知道他那个人冷冷淡淡,一板一眼的,根本就不是戏子的料,” 提及往事,沐烟说的随意,可红鸾却听的津津有味。现在的楚寒和夏韵之可是百姓口中人人称羡的一对,如果不是听沐烟所说,她哪里知道这些过往之事? “所以主子是不是就被他们两人的爱情给感动了?然后就觉着其实三爷说不定也不是坏人,说不定也是爱着你的?” 沐烟噗哧一笑,缝上最后一针,打了个尾结。“我可没有这么想。事实上,那会儿我已经不恨三爷了。就想着好聚好散,若是再重逢,就对他笑一笑,然后说声不见。可是事情没有照我想的那样发展,因为我那会儿遗漏了一个人。我知道阵前对战,照沈离的性子,心里就算是有惊涛骇浪,也决然不会放在脸上,更加不会乱了方寸。然而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小七。” 把手中的小鞋子放在石桌上,沐烟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望着那刚刚完工的小鞋子,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意:“红鸾你知道么?就在岚城的城门前,你们七爷追着我一直跑到敌方阵营都不肯停下。在后面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我想任何人面对那样的小七,都狠不下心肠,所以我只有停下。然后他就替我挨了一箭,那一箭贯穿肩头,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单单是看着,我都觉着疼,可他却笑的犹如我与他初见时那般美好。” 红鸾瞧见她眼里的感伤,心中一激动,脱口便道:“主子,其实七爷他…………” “皇后娘娘,莲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突然跑进来的宫女打断了红鸾的话,经历了上次的风波,未央殿的每个下人都不怎么待见沐紫莲。自从上次她被皇后娘娘教训后,难得安分了好些天,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 “紫莲?”沐烟挑眉:“可有说找我何事?” 小宫女懦懦的摇了摇头:“奴婢没敢问……” 要知道连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宠的红鸾姑娘,都曾被莲妃娘娘打过。她们这些小宫女,可一点儿都不敢跟她放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绝对没好事!有什么不敢问的,我去问她。” 红鸾站起身,似乎上次被打之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虽然莲妃娘娘确实脾气不好,她不想招惹。但是为了自家主子的安危,她倒是宁愿自己牺牲一下。 沐烟伸手拦下她,轻叹一声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是。” 小宫女福了福身,退下去通报了。红鸾一瞪眼,不高兴道:“主子,你怎么能让她进来呢?万一她想害你怎么办?” 沐烟不甚在意的收拾着针线篮,随口道:“不怕,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红鸾闻言,顿觉责任感重大。挺胸抬头自信心十足道:“是啊,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让她尽管进来,我给主子你盯着,有任何不当之举,我通通帮你拦下!不会给她任何可趁之机的。” ------------ 第二十章:一事相求 有了上次的教训,红鸾这一次是如临大敌般的戒备着。可沐紫莲却一改那日的嚣张劲,跟变了个人似的,客客气气,规矩的很。不仅恭敬的跟沐烟行礼,脸上还始终挂着笑容。 对于她这样的转变,明眼人一看就知有鬼。红鸾下意识的就往沐烟身边靠了靠,大有你一动手,我就挺身而出的势头。 沐烟无奈轻笑,请沐紫莲先行落座后,开口道:“红鸾,去准备茶水。” 红鸾先是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没动静。直到沐烟第二次吩咐,才缓过神来。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主子,我不放心你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啊。” 沐烟瞥她一眼,一副“你瞎操心”的表情。佯怒道:“好了,去。我还请不动你了不成?” 红鸾一抿嘴,只好应了一声乖乖的去备茶了。她刚一走,沐紫莲也打发随行宫女出去待着。沐烟一见这架势,就知今个沐紫莲绝对是有事找她。也不拐弯抹角,当即便道:“妹妹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沐紫莲恍若未闻,没做回答,倒是兀自说道:“以前在沐府的时候,闲暇之时弹琴画画,虽不成器,但至少也能得到娘亲的几句夸赞。实在无聊了没事做,还能随着娘亲出府去逛逛街,买一些胭脂水粉和一些小玩意。现在一墙之隔,虽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可我却为何过的如此不乐?” 沐烟一怔,不知沐紫莲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有这般感慨。她们两人毕竟是血脉同根的亲姐妹,听她话里有伤感之意,沐烟不免轻叹一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沐紫莲扯开嘴角轻轻一笑。“呵~姐姐,我可没说过我后悔。我今日来找你,确实有事相商。我知陛下心中只有你一人,但我现如今既然已经嫁进宫里来了,不论如何,我也是他的妻。我不想落得个老死宫中的凄凉下场,所以我得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姐姐,听说你和陛下过几日就要出宫去往夜城,参加老夜君外孙的百日诞辰?” 沐烟眉梢一挑,“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你想随行?” “不。”沐紫莲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备上一桌饭菜,为陛下和姐姐送行而已。陛下那边,我没去问。但想必他自然是听姐姐的。所以我今日来此,就是想问一问姐姐你是否赏脸?” 沐烟轻笑:“妹妹既然都主动过来请了,我不去,岂不是太不给妹妹你面子?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一顿饭……到底能不能吃的安生?” “姐姐真是爱说笑。就在我的明华宫,就陛下和我们姐妹二人。岂会吃的不安生?难不成,姐姐是在担心我会在饭菜里下毒不成?” 下毒沐紫莲自然是不敢做的,这一顿饭如果沈离和沐烟任何一人吃出毛病来,她绝对第一个遭殃,所以她才不会蠢到去下毒。这一点,沐烟心里也非常清楚。 “爱说笑的是妹妹你才对。我怎么会去怀疑你呢?好吧,陛下那边就由我去说,我们两日后就出发了,妹妹这顿饭,打算什么时候请?” 沐紫莲眼眸一亮:“那就明天晚上吧。姐姐看如何?” 沐烟点了点头,“好,那明晚,就有劳妹妹你费心了。” 说完了事,沐紫莲起身就要走。这会儿,红鸾正好端来茶水。沐紫莲瞥她一眼,停下步子端过红鸾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道:“不愧是姐姐的贴身宫女啊,办事就是利索。我还记得小时候这丫头就挺有福气的,被爷爷看中带进了沐府。果然,现在姐姐贵为一国之后,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扬眉吐气了。” 沐紫莲意有所指,沐烟就跟着附和道:“是啊,红鸾从小就陪着我,我早把她当成我妹妹看待了。也不知道有句话是谁说的,说有时候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往往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亲?大概是紫莲你小时候比较怕我,常常躲着我,所以我倒觉得红鸾更像我的妹妹呢。” 沐紫莲闻言眼神一凛,下意识的瞪了眼红鸾。红鸾刚被沐烟这番话感动的泪眼朦胧,完全无视了沐紫莲。 自讨了没趣,沐紫莲轻叱一声,甩袖愤愤离去。她前脚刚走,红鸾立马屁颠颠跑到了沐烟身边,询问道:“主子,她刚刚都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奚落你?讽刺你?说些有的没的刺激你?还是直接动手了?” 沐烟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无力道:“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这些她都没有说,也没跟我动手。” 红鸾一愣。“咦?那她来做什么了?” “来请我和陛下吃饭。美其名曰,替我们送行。但照我看来,堪比鸿门宴。” “鸿门宴?”红鸾没听懂,蹙眉呐呐道:“她特意跑过来就是想请你和陛下吃顿饭?” 沐烟也蹙起眉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药,推掉就是?” 沐烟摇头:“她既然主动过来请,就是打定主意要让我答应。我一来没有不去的理由,二来……我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所以就应下了。” 红鸾摸了摸下巴沉思半晌,忽地想通了什么似的,豁然开朗道:“应该没事的。陛下不是也去么?有陛下在,主子你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沐烟摇头失笑,嘴上没说,其实心里就是在思索这件事。也不知怎地,她总觉得,沐紫莲这顿饭,主要目的就是在于沈离。她知道单独请沈离,沈离肯定不会理会。所以才来未央宫找她,由她出面相邀,沈离就一定会去了。 想到这一层面不难,只是让沐烟困惑的是,不过就是一顿饭,还能吃出什么花样来不成?何况还是她和沈离一同前去。紫莲就是有心要勾引沈离,也不至于当着她的面就敢胡来吧?再者沈离那边,也不会愚蠢的上钩啊。 ------------ 第二十一章:晚宴 沐紫莲所说的请客吃饭.当真就是她亲自下厨.同样是沐府小姐.沐烟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却被‘逼’着学习了好多东西. 由沐烟出面.沈离自然是赏脸的.傍晚时分.他们两人一起來到明华宫.本是冷冷清清的宫殿.顿时热闹了不少.沐紫莲出‘门’迎接.正‘欲’行礼.就被沐烟拦了下來. “妹妹.今晚算是我们的家宴.沒有外人在.你就无须多礼了.” 沐紫莲嘴角一勾.心想在未央宫那会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计较规矩长短.现在陛下在此.你反而客套起來了.沐烟.从前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这么想着.沐紫莲抬头时.脸上已满是笑容.“那妹妹就多谢陛下和姐姐了.來.饭菜已经准备好.赶紧到里面落座吧.” 沐烟知道沐紫莲请客.这一桌饭菜多半不会假手于他人.但亲眼见到满桌丰盛菜肴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赞叹了一番.她偷偷瞥了眼沈离.发现他也是眼‘露’赞赏之意.不由抿了抿嘴.有些许不悦. 她这边小脸刚垮下.手就被沈离牵了起來.他一边牵着她落座.一边开口道:“莲妃的手艺如此之好.看來我御膳房的厨子.是时候要重新换一批了.” 沐烟一愣.心想你夸赞的重点好像跑偏了吧.果然.沐紫莲脸‘色’一变.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因为料定了沐紫莲不会在饭菜中动什么手脚.所以沈离和沐烟也不担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倒也沒吃多少.席间.沐紫莲给他们二人斟酒.道自己确实有些任‘性’.只不过是想和姐姐一样.以为待在陛下身边就会感到幸福.这才如此强求.说完.自己先饮下了杯中酒. 沐烟不作声.她不沾荤腥.也不饮酒.沈离替她挡了几杯.有心回道:“如若后悔.我送你出宫便是.你还是清白姑娘.我做主.一定许你个好人家可好.” 几杯酒下肚.沐紫莲眼‘露’微醺之‘色’.闻言.摇了摇头道:“我既然已经嫁进宫里來了.再从这出去.岂不是落人笑柄.陛下或许不了解我.但一定很了解姐姐吧.我与她是亲姐妹.‘性’子多少有些相似.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是后悔.也打死不会回头.我知道陛下不待见我.但你依然许我妃子之位.对我照顾有加.我已经很是感‘激’.” 沈离见劝说不得.不由无奈轻叹.与沐烟对视一眼后.默默的饮尽了杯中酒.之后.三人一起吃着饭菜.沒怎么言语.气氛倒是也‘挺’和谐.眼见着沈离几杯酒下肚.沐紫莲不甚在意的随口道:“今天这酒是紫莲以前在家中亲手酿制的.特意命人去府中取來.陛下喝着可还爽口.” 沈离眉梢一挑.怪不得觉着这酒与平日所饮不太一样.“确实是清香四溢.口感颇好.只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酒量减退.似乎已经有些晕乎了.” 沐紫莲掩嘴失笑:“陛下说的哪里话.不是你酒量减退.而是紫莲这酒藏了有些年头.大概是后劲太足了吧.” “也许吧……” 沈离说着.就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眼睛有些‘迷’‘蒙’.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下意识的拉过一旁沐烟的手.另一手撑着头.蹙眉想要试图清醒一些. 沐烟瞧见他有些不对劲.瞥了眼外面天‘色’.开口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先回去吧.” 此刻.沈离的脑袋一片昏沉沉.像极了醉酒后的状态.他依稀还能辨别出沐烟的声音.想回一声“好”时.手臂被人一阵拉扯.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声音也听的越來越‘迷’糊.终于.意识崩塌.他醉倒在桌边.陷入了黑暗之中. “陛下..” 沐烟猛的站起.一直唤着沈离的名.无奈对方像是醉的离谱.怎么都喊不醒.沐紫莲似乎也很担忧.劝慰道:“姐姐莫急.我看陛下好像是喝醉了.我看这样吧.我们先扶他去‘床’上躺着.等他稍微清醒一些.姐姐再带陛下一起回去可好.” 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沈离醉的不省人事.沐烟也不可能喊來‘侍’卫强行把他带回去.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听从了沐紫莲的安排.和她一起扶着沈离去‘床’上躺好. “我去命人打盆冷水过來.在煮些醒酒汤之类的.你先好好照顾陛下.” 沐烟担心沈离的情况.这么说着.就转身出去了.沐紫莲乖巧的应着.沐烟前脚刚一走.她嘴角的的笑容就变了. 毫不客气的坐在‘床’边.伸手描绘着沈离的脸颊.她知道沐烟不过是出去吩咐下人办事.很快就会回來.这么短的时间.她可做不了什么事.但是.演一出好戏.还是足够的. 思及此.她伸手解开了自己颈脖间的扣子.稍稍拨‘乱’发髻.俯下身趴在沈离的‘胸’前.甜腻腻的唤了声“哥哥.” 就是这一声“哥哥”.让‘床’上的人有了动静.他意识仍然‘迷’糊.却下意识的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烟儿.” 沐紫莲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啊.是我.你喝醉了.我很担心你.” 沈离闭着眼.一手把怀中的人儿抱紧.一手‘摸’索到她的手.紧紧握住.他此刻的脑袋很‘混’‘乱’.根本分不清什么.只是听见那柔柔的声音.知道那人是沐烟时.就无意识的开口道歉. “对不起……烟儿.对不起……” 沐烟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床’上紧紧相依的一对人儿.沐紫莲靠在沈离怀里.沈离紧紧抱着她.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她不知道她刚刚出去的那一会儿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很生气.从未有过的愤怒. 所以她走上前.想要分开那两人.沐紫莲却早一步发觉她的到來.惊吓着站起身.刚想要解释什么.手却被‘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紧紧握住.她故作挣扎了好几下.都沒有挣脱开.最后只有尴尬的对沐烟道:“姐姐.你别误会.陛下只是……” 沐烟完全沒听见她在说什么.眼睛一直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对不起……” ‘床’上的人还在重复着这一句.沐烟微微一笑.看來.他真是喝醉了.醉的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了. “好好照顾他吧.” 淡淡丢下这一句.沐烟转身离去.这一次.沒有打算再回來. ------------ 第二十二章:离宫 沈离醉卧明华宫,一夜未归。沐烟在未央殿遥望明月,一夜未眠。 隔日,沈离来到未央宫的时候,红鸾拦在门口,一脸愤怒的瞪着她,全然忘记了尊卑之分。 “娘娘这会儿正在休息,不想见任何人,陛下还是请回吧。” 沈离闻言,停下脚步沉默半晌后,望着不远处的窗沿道:“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明日就要出发去夜城,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完,沈离转身就走。红鸾见着他远去的背影发急,顿时就红了眼。她冲上前想拦住他,想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可脚步刚一动,就被人拉住了手臂。 “羽大人……?” 羽落是暗卫军的统领,平常不轻易现身。他就是沈离的影子,鲜少在光亮处出没。所以红鸾对于他的出现表示很惊讶,眨了眨眼确认再三,才愣愣的行个礼。 说起来,红鸾与羽落有些交情,尤其是在不久前一起跌落悬崖的时候,也是羽落和沐烟一起照顾的她。当时她虽然昏迷不醒,也知羽落是她的救命恩人。 “陛下和娘娘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过问了。” 羽落性子冷淡,能主动开口与人交谈已是不易。红鸾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眼见着这么一拉扯,沈离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道:“我也不想问啊。可是我就是不懂!羽大人,你说怎么就是有这么多的事儿一直去干扰陛下和娘娘呢?你陪在他们身边的时间比我多,应该比我更加了解他们两人的不容易。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三爷成了一国之君,娘娘也成了皇后。可大臣们说娘娘身子弱,怕皇室后继无人,一直逼着陛下纳妃。后来二小姐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陛下许她进宫。” “娘娘仁善,不吵不闹,赌的就是陛下心中只有她一人。可昨夜,陛下喝醉,在明华宫一夜未归。我问娘娘,为何不把陛下带回来?娘娘告诉我,因为她看见陛下紧紧拉着莲妃的手不放。让她不敢确定,那时陛下的心里,是不是仍然只有她一人?羽大人,我知道陛下为了娘娘也受了很多苦。我也是一直站在陛下那边的。可昨夜,我见娘娘一个人站在窗前默默发呆,我突然就觉着……觉着我是不是错了?觉着娘娘她是不是应该离开陛下,才会过得比较幸福一些?” 羽落眸光流转,静静听红鸾说完,却一言不发。本来这些事,一直在红鸾心里憋得慌,也没个人去说。趁着这会儿全吐露出来了,顿时觉着轻松许多。她也知道羽落的性子,所以也没期望他能给什么答案。抹了抹眼泪,便福了福身告退了。 “红鸾。” 忽地,羽落喊住了她。红鸾诧异的回过身望去。就见羽落轻叹一声,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淡淡道:“你没有错。” 话音一落,羽落就消失不见。独留红鸾愣愣的站在原地,喃喃念叨他说的那四个字,可惜一头雾水,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隔日清晨,沈离和沐烟启程去往夜城。随行只带了一批精锐小队,没有大张旗鼓。 两人同坐一顶轿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一日过来,沐烟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沈离行过礼之后,任他拉过手,乖巧的随他一起走进了轿子。 一路上,两人各自望着窗外。沈离一句话都没说,倒是沐烟偶尔见着不知名的花草,问他那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沈离听见,就瞧上一眼,然后一一回答,并跟她讲着跟名字有关联的故事。 这一幕温馨和谐,外人见着,那是认为百般的好,可红鸾见着,心里却是酸楚一片。如果是注定彼此折磨的爱,那么……何必要在一起? 几天的行程,没发生任何的意外,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夜城。守城的士兵去通报后,老夜君亲自跑出来迎接。楚寒跟在其身后,见到沈离时,低下头欲叩拜行礼。沈离拦下他,笑道:“我今天是来做客的,不是来上朝的,规矩之类还是能免则免吧。” 忠臣不侍二主,别看楚寒年纪轻,但却颇懂其中之理。可妙就妙在,沈离和沐烟救过他的命,他娶的妻子,也曾是他国之人。雪国虽是他出生的地方,但他真正的家,却是在这里。再者而言,对于沈离此人,楚寒是信服的。如今天下归一,盛世太平,一切都证明,他是个好的君主。 “来来来,都别在外面站着,随我进城去。看看我的宝贝外孙!” 自打有了小外孙,老夜君没有一天不是咧嘴笑得开怀。此刻就算见着一国之君,也没个正经严肃样,三句话不离外孙,等不及要和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之情。大伙也不扫他的兴,笑呵呵的应着,随他一起进了城。 虽然此次的主角是可爱的小家伙,但沐烟真正在意的,却是夏韵之的情况。所以待老夜君抱着小家伙向大家炫耀时,沐烟一个人来到了屋内。 夏韵之见到沐烟,激动的直蹦跶。她身子刚刚恢复,小脸圆圆的,跟个孩子没两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生完孩子的母亲。 “姐姐!我刚听下人说你和陛下来了。想着好好打扮打扮然后出去找你,没想到你就出现了。哈哈,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么?” 沐烟摇头失笑:“你若是跟我心有灵犀,你家楚小将军岂不是要恨透我?” “才不会!” 夏韵之无谓的摆了摆手:“他知道我和姐姐你比较要好,怎么会恨你?再说了,就他那木头脑袋,别说是姐姐你,就算真来了个俊朗小公子要带我走,我估摸着他连吃醋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沐烟被逗笑:“他若是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当初又岂会带你私奔?我看呐,是妹妹你是木头脑袋才对。” 夏韵之闻言,表示不服。激动道:“姐姐你可搞错了,当初是我带他私奔,可不是他带我私奔。要不是我主动些,他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哎,现在想想,好像都是我在倒贴嘛。” ------------ 第二十三章:不留遗憾 即使是生了一个孩子,但夏韵之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依然天真美好,无忧无虑。沐烟瞧着,心里也就放心了。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韵之,恭喜你。总算是苦尽甘来,真是太好了。” 夏韵之一听这话,神色顿时变的柔和起来。反拉过沐烟的手,喃喃道:“姐姐,在雪国的时候,就是你一直照顾我。你我本素不相识,你却处处包容我,帮助我。我和楚寒能走到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其实……我知道的,爹爹能在后山找到我们,也是姐姐你告诉他的对不对?我曾听人说,这辈子结的缘,都是上辈子欠的债。韵之不知道你上辈子欠了我什么,但从今往后,这辈子,下辈子,你的好,韵之一定慢慢还你。” “傻姑娘……” 沐烟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蹙眉道:“这种事哪有需要还的?你和楚寒以后好好过日子,就算对我的报答了。” 夏韵之咧嘴傻傻笑着,揉了揉鼻子忽而道:“对了,别总说我们啊。你和陛下呢?还好么?我前段时间怎么听说他还纳妃了?好像那妃子还是你的妹妹?我那会儿刚生完孩子身子弱,也没时间写封信给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沐烟摇了摇头,淡然道:“没什么。我来夜城游说你爹爹归降的时候,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埋伏,和随行的人一起跌下了山崖。陛下寻找无果,大概很焦急吧。后来我那妹妹就去找了陛下,说她能找到我。但条件就是,让陛下纳她为妃。陛下答应了,于是和她一起找到了我。君王之言,岂能失信?所以她就顺理成章的进宫了。” 沐烟几句话轻描淡写,夏韵之却听的眉头直蹙。“你的妹妹……也喜欢陛下么?” “或许吧。”沐烟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太清楚。 夏韵之顿时就迷茫了。“既然她不是喜欢陛下,那为何非要陛下纳她为妃?难不成是跟你过不去?” 沐烟眉梢一挑,“这个倒是真的。她的确是很讨厌我。” 夏韵之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惊讶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讨厌姐姐你?天呐,怪不得爹爹以前总说什么人无完人,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姐姐你这么好,都还有人讨厌。我可真不敢想象,你那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沐烟想了想,回道:“唔……长的和我其实还挺像。嘴巴甜,很会说话,做的一手好菜,会讨人欢心。除了有些任性,偶尔发些小脾气之外,总的来说,应该是个容易讨人喜欢的姑娘吧。” “那……陛下喜欢她么?” 别看夏韵之单纯天真,跟个孩子似的。往往有时候想问题,看的比谁都准都透。 沐烟一怔,沉默半晌后答道:“不知道,应该……是喜欢的吧。” 夏韵之猛的攥紧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有性痛。“不知道就去问啊。干嘛在这里为难自己?姐姐,我觉着你好像变了,变的不像以前那般洒脱了。当初你遍体鳞伤来到雪国,我问你可恨陛下?你说不恨。后来陛下去边城找你,你就跟他回去了。我佩服那样的姐姐,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始终坚信不曾后悔绝望。可现在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连自己都在怀疑?陛下不就在你身边么?有什么心事就去问他,坦白了,不就什么疑虑都没了么?” 沐烟蹙眉不语,片刻后反问道:“韵之,倘若这事换成了你。假如楚寒在外面有了别人,那你该怎么办?” 夏韵之不做丝毫犹豫,当即回道:“我就问他是不是真喜欢那个姑娘。他要真是喜欢,那我就让他把那个姑娘娶回来,都是爹生娘养的孩子,没有贵贱之分。我和她姐妹相称,好好相处。要真处不来,我就自己带孩子离开。楚寒既然爱上了别人,就只能说明他心里并不是只有我,然而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怨任何人,我认。” 沐烟轻叹一声,“韵之,你变坚强了。” 夏韵之笑得颇为自豪:“我毕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要给他做个榜样不是?怎可能还像个孩子一样,那可太不像话了。” 沐烟点了点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眼神变的坚定起来。 “好,等你孩儿的诞辰结束之后,我便问他是何想法。好歹我比你年长,若比你还看不破,那也太不像话了。” “嗯!” 夏韵之举双手表示赞同,之后便拉着沐烟去外面看她的儿子。一路兴奋的边走边道:“姐姐我告诉你,你别看楚寒平日里那装酷的样子,我生孩子的时候,在屋里叫的厉害,我听爹爹说,他在外面急的直挠墙。后来孩子生出来了,他进屋来看我。我当时虚弱的很,一见他眼睛红红的,就问他,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么?他说,要不是看孩子还小,真想揍他一顿。敢这么折腾娘亲,简直就是讨打。哈哈~当时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说哪家爹爹看见新出生的孩子,不宝贝的很。他这个做爹爹的倒好,孩子一出生就要打。” 沐烟也跟着笑,忽地就想起她当初怀孕那会儿,也曾问过沈离,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沈离摇了摇头,说他谁都不喜欢,就喜欢孩子的娘。 往事历历在目,却是覆水难收。怪不得都说前尘往事莫留恋,因为过去的,终究只是过去。 来到了外屋厅堂,老夜君和小家伙正给众人表演“举高高”的游戏。小家伙笑的合不拢嘴,一点儿不认生,谁逗就对谁笑。楚寒这个当爹的,就站在一旁看着。虽不插手,但眼神却始终不离儿子左右。 “来,舅舅抱。” 原夜国太子夏苍岩,现在卸掉头衔,成了富家公子哥。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彻底转了性,不喜欢当官,倒是开始了经商之路。本来出外许久,这次趁着小外甥百日诞辰,特意赶回来的。 他拍了拍手,讨好意味十足。无奈小家伙不领情,趴在老夜君肩上扭过了头。老夜君乐得哈哈大笑,心想,你小子能比得上爷爷我? ------------ 第二十四章:孩子 夏苍岩轻哼一声.一边骂着小家伙沒良心.一边悻悻然的放下了手.老夜君轻轻拍了拍小外孙的后背.经此一事.白胡子都得瑟的翘了起來. “小家伙跟我感情最好了.你们谁都抢不走.” 夏苍岩本來沒想挑事.但眼见着老家伙太得瑟.觉着咽不下这口气.遂扯了扯沈离的袖子.嘀咕道:“陛下.你去试试.” 沈离眉梢一挑.“我.” 夏苍岩点了点头.“屁大点的孩子.哪懂什么亲情感情.我看就是认脸.谁长的好看就跟谁走.你信我.去试试.” 旁边的人听见了.顿时也跟着起哄.纷纷劝着沈离去试.老夜君一副“你尽管放马过來”的姿态.丝毫不在意道:“來试试.來试试.说不准小家伙就跟你有缘呢.” 老夜君这话完全就是敷衍人的.他心里‘精’明着呢.想着这小家伙连他亲舅舅都不给面子.一个外人.肯定更加不会搭理了. 这么想着.老夜君自信心十足啊.一个劲劝着沈离來试.沈离无奈.只好走到小家伙跟前.也不知怎么‘弄’.就有些僵硬的伸出手拍了拍.开口道:“來.我抱抱.” 老夜君被他逗笑.刚想嘲笑他这是敷衍孩子呢.就见怀中的小家伙伸出两只小胳膊.抓住沈离的手指.倾着身子要往他怀里钻. 这一下.老夜君彻底笑不出來了.夏苍岩却笑的跟捡到金元宝似的.拍着手一个劲叫好.眼看着怀中空落落.小家伙在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外人怀里咯咯直笑.老夜君倍感心酸.无奈还被自己儿子嘲笑.顿时气不打一处來.追着夏苍岩就要揍他. “你还好意思给我笑.自己亲外甥都不愿意搭理你.你还有脸笑.” 夏苍岩是专业气死亲爹户.一边跑一边反击:“搭理你又怎么着了.你看你辛辛苦苦带了几个月.人家才來一天不到就给哄走了.看來你这亲爷爷也不亲嘛.” “你..” 围观的人齐齐哄笑.连楚寒那样冷情的男人.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沈离怕他们撞到孩子.便抱着孩子躲到一边.小家伙似乎当真跟他有缘.一直对着他笑. 有时候孩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什么都不做.什么笑话也不用讲.就这么对你傻笑着.都能把你逗开怀.沈离就是如此.他见小家伙一直笑.自己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來.边笑便逗道:“你笑什么呢.谁跟你笑呢.我有这么好笑么.” 沐烟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在那你一言一语.他一笑一闹的互动着.那画面美好的让她不敢看.只是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然后眼泪就夺眶而出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沈离抬起了头.视线刚好与她相对.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沐烟忽地转身就走.沒做片刻停留. “姐姐.” 夏韵之见状.屋子都沒进.儿子也不看了.直接就追了出去.楚寒听见媳‘妇’的声音.迈步走到沈离身前.伸手道:“孩子给我吧.陛下去看看娘娘.” 沈离递过孩子.可小家伙也不知怎地.死死抓住沈离的衣领就是不肯松开.拽急了就憋红了小脸.一副要哭出來的样子.沈离见着.无奈失笑.只好又把他抱了回來.拍着背轻哄.对楚寒道:“罢了.有韵之在.想必不会有事的.” 楚寒微感诧异.但却恭敬的应了一声.沒有多问什么.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夏韵之在后院追上了沐烟.见她迅速抹掉了眼泪.不由搂过她的肩.关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韵之.对不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好.” 沐烟低着头.看上去‘精’神差极了.夏韵之不放心她.但听她都这么说了.也沒有办法.只好应了一声.担忧的离开了. 她走后.沐烟这才抬起头.眼泪抹了又抹.还是擦不干净.她受伤太多.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小产.御医曾明确的告诉她.她怀孕的机会几乎是渺茫.沈离不止一次告诉她.沒有关系.就算沒有孩子.依然会爱她如初.可是天知道她多么想要为沈离生一个孩子.哪怕为此豁出‘性’命.她都在所不惜. 沒有人是不喜欢孩子的.沐烟看的出來.沈离说的一切.都只是安慰.她或许可以去质问沈离.问他是不是喜欢紫莲.可是问了又能怎样.就算不是紫莲.这世上千千万的美貌‘女’子.他若是想要.招手即來.她们温婉如歌.她们笑颜如‘花’.她们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可是她呢.却什么都做不了. …… “陛下……” 夏韵之回到前厅时.厅里只剩下沈离和楚寒两个人.小家伙被‘奶’娘抱着去睡觉了.老夜君说去看看晚宴张罗的怎么样.夏苍岩陪着他一同前去. 她一进屋.刚唤了一声陛下.沈离就摆手示意她不要多礼.那个最后的赢家.曾经连着几日在岚城布置军图不曾合眼.却依然‘精’神抖擞冲锋陷阵的天下霸主.此刻却微‘露’疲态.‘揉’了‘揉’眉心淡淡道:“烟儿呢.她可好.” 夏韵之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实上对于沈离和沐烟的故事.她并不知道多少.因为对沈离不熟悉.所了解的.不过就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一些罢了. “在后院.说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就先回來了.陛下.恕韵之冒犯.姐姐那样的‘女’子.若是陛下都不知道珍惜.那我可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陛下你了.” “韵之.” 楚寒一惊.轻叱一声.连忙向沈离赔罪.沈离却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生气.事实上.他此刻倒是希望有人能骂一骂他.这样一來.他倒也好过一些. 不远处一树干之上.羽落一抬手.一只信鸽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他取出绑在‘腿’上的纸条.展开一看.顿时眯起眼眸.身形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第二十五章:取名 晚宴时分,老夜君请了全夜城所有百姓做客,除了厅中几张主桌不动之外,外面流水席是一桌一桌的开。这倒不是显得他有多富足,只不过图的就是个热闹,乡里乡亲都是一家人的意思。 应付了十几桌之后,老夜君便把摊子交给了自家儿子去负责,自己则回到偏厅,向沈离赔罪,说他多有怠慢。沈离知道老夜君心善,哪能为此事责备他?摇了摇头,请他落座。 可是他屁股刚一沾座椅,就蹭的一下又站起了起来。沈离还以为是那椅子上有什么东西,谁知老夜君两眼发光,直盯着某处瞧。沈离寻着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奶娘把孩子给抱过来了。 “我的乖孙哟,来来来,外公抱。” 沈离无奈失笑,随口就问道:“对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夜君眨了眨眼,“名字还没取呢。小名就一直喊宝宝来着。” 沈离微惊,三个多月了,还没给孩子取名字?沐烟也感到惊讶,就问夏韵之道:“你们住山上那会儿,你怀胎十月,就没跟楚寒两人想一想孩子的名字?” “呃,这个……” 夏韵之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道:“那会儿我和楚寒都在苦恼,该去哪里找接生婆,然后还能把人家请到山上来,还保证不出去乱说。还有……我们可能还没钱给她等等,太多的问题要思考,就把取名字这事儿给忘光了。” 楚寒轻咳一声,也颇感尴尬。当初他眼看着韵之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确实苦恼很多问题,首先就是韵之的安危,哪里顾得上给孩子取名这件小事? “那……孩子生下的这三个月里,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思考过取名这件事?” “当然想过!” 老夜君表示自己还是有智商的,当即就道:“我想了好几个,但是都被他们否决了。韵之也想了几个,楚寒也是,我听着就觉着不好。总之最后就是意见谈不拢,就干脆一个都没选。” “对了!要不然,姐姐给取一个?说不起来要不是你,这孩子也不会这么平安出生。” 夏韵之估计是觉着这个话题在谈下来太羞耻,连忙跳转话题,把问题丢给了沐烟。沐烟一愣,连忙摇头:“我可不会取名字,你们还是自己想吧。” “哎呀别呀,姐姐你就随便想一个,给我们参考参考嘛。” 夏韵之不依,玩起了纠缠耍赖。沐烟无奈,随口就道:“姓楚,那就叫……楚留香?” 老夜君沉默,夏韵之沉默,楚寒也沉默。沐烟都不用问他们意见,就知道这个名字多半是被鄙视了。兀自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真的取名无能。 “陛下呢?陛下可想到好的名字?” 这么问着,小家伙已经在老夜君怀里不耐烦,挣扎着要往沈离那边去。沈离失笑,伸手把他从脸色不好的老夜君怀里抱过,眉梢一挑,开口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就叫……楚夜阑如何?” 小家伙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见沈离说话,就拍着手咯咯直笑,似乎是颇为喜欢的样子。老夜君念叨两句,也觉着不错。楚寒和夏韵之纷纷表示赞同。于是乎,小家伙在他百日诞辰这天,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爹娘所取,而是当今圣上钦赐。也就是这两句诗词而来的名字,注定了他未来一生不平凡的命运。 …… 晚宴席间,其乐融融。小夜阑只在沈离怀里待了一会儿,就被奶娘给抱走了。老夜君心里高兴,不免要多喝几杯。连敬了沈离几杯酒,却都被推辞了。 沐烟看在眼里,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个晚上。她不知沈离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一夜之事,才如此不给老夜君面子。好在老夜君不曾生气,见沈离不喝,也就不在闹了。 最后,老夜君喝的酩酊大醉,被楚寒和夏韵之扶去房里休息。沐烟见天色已晚,便道:“我们也会去歇息吧。” 沈离应了一声,起身随她一起回屋。刚走到屋子前,见她打开门走进去之后,却道:“烟儿,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吧。” 说着,他转身便走。沐烟愣在门边,好半晌才平下心情。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关上了屋门。 …… 夏府书房,沈离接过羽落递过来的纸条展开一看,眉头轻蹙,冷哼一声。他走到烛台前烧了那纸条,然后负手望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羽落,曾几何时,我一心想要坐上这大溟的王座。为此,我遵父皇之命,百般应承。他为难沐家地位,在群臣之间无法回避,我便为他除去沐啸。岂料老家主神机妙算,早就料到自己会出事,自己服下毒药含笑而终。” “我敬佩老家主为人,曾在他临死前问过他,可还有什么遗愿?我知道在沐家,唯有他孙女沐烟是他放心不下之人。他知道沐烟一直痴迷于我,所以我料他会求我放过沐烟。可谁知……他竟说欠下的债总是要还,便端起掺有毒药的茶水喝下了。那会儿我不懂那句话是何意思,直到我亲眼看见沐烟被埋在水下岩洞之中,方才顿悟。” 羽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帝王本无情,妄自动念,那就是致命之伤。这也就是为何他当初曾一度生出要除掉沐烟的念头。 “我一直都知道大哥野心十足,却没想到二哥也对皇位虎视眈眈。也罢,我排行老三,按理说,这位子确实轮不到我来坐。是我眼拙,低估了权利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 沈离轻叹一声,思索良久后,吩咐道:“羽落,传信给前方探子,让他们通知各路将军先按兵不动。二哥若及时悬崖勒马,我便饶他一命。若仍是执迷不悟…………” 羽落拱手抱拳,应声告退。他是沈离的影子,可能不会太确切的感受到主子的心情,但是有些事,他是除沈离之外,最清楚不过的人。沐老家主不愧是知晓天命的人,虽身死,却留下了比他更为厉害的存在。 她不会卜算占卦,也不会通灵传神。弱不禁风的身子经常一病就是好几天,急得御医手忙脚乱。但就是这样的女子,让一统天下的帝王为之着迷,不敢强求,不敢委屈,恨不得把天上的星辰摘下来只为博她一笑。在觉得自己给不了她幸福的时候,也能舍得放手。 ------------ 第二十六章:与君别 夜城的美好让人流连忘返,但有些人终究不能属于这里。 参加完了楚夜阑的百日诞辰,沈离一直没说回京,沐烟也一直没问。说实话,她是不想回去的,有些事不愿意面对时,逃避是最懦弱的解决办法,但却最直接有效。 可今日一早,沈离却突然说要回京,沐烟无奈,只好去命红鸾收拾行李。可沈离却突然拉住她的手,低头冷然道:“烟儿,你……暂且留在这里,我一人先回去。” 沐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沈离不作声。沈离收回手,似是铁了心决定了什么,又道:“我回去有些事要处理,你就和红鸾先留在这里。等事情办妥,我就来接你回去。” 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晓?有什么非要避开我?是什么时候,你我之间居然也有秘密隔阂了?沐烟在心里呐喊,可面上却扯开一抹笑,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于是,出发之际,沐烟送沈离出城。红鸾忍了又忍,终是背过身偷偷抹着眼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和娘娘走到了这一步?陛下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突然变的如此绝情? 红鸾不懂,沐烟也不懂。可是有一件事她非常清楚,沈离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心里却异常的透彻。他这一走,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所以,她这算是被抛弃了么? “陛下。” 临上马车之际,沐烟终是开了口,她轻声唤了他,见他回过身,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脸,努力扬起一抹笑,开口道:“昨日羽落在树上收到的那封信,可是紫莲寄来的?” 鸟儿虽然不识字,但鸟儿会告诉她,寄信人的模样。沈离一怔,没作声,算是默认。于是沐烟又道:“你急着回去,可是为了要见她?” 不要问,不要再问了。沐烟在心里一遍遍提醒着自己,可是有时候嘴巴就是不受大脑控制。就好像有些事情,你明知道追根问底会让自己受伤,却依然倔强的想要亲口听他说出答案。 沈离眸光闪烁,沉默半晌后道:“烟儿,去碎云渊吧。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这话一说完,沈离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车帘放下,隔断了两人的视线。马车奔驰,扬起尘土飞扬。送别的人站在原地一直注目远望,握紧双手任由眼泪决堤。离别的人在马车内捂住嘴,咳的满手血红。 “陛下!” 羽落在车外闻到血腥味,担忧的询问。片刻后,车内传来嘶哑的声音,虚弱但却带着嗜血的狠意。 “你且骑马回宫,传我命令,二皇子沈治欲反叛作乱,遇见其与同党者,杀无赦!还有一人,待我回去后,我不想在见到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羽落了然,应了一声后,便准备策马奔驰。手刚拉上缰绳,却忍不住开口道:“陛下,为何不跟娘娘把事情说清楚?” 车内一片沉默,就在羽落以为沈离不想回答时,却听见传来极低的一声呢喃。 “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吧……” 沈离走了,沐烟被独自留在了夜城。虽然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待人友善。虽然这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虽然这里有她喜爱的妹妹和和蔼可亲的老夜君,但是……这里不是她的家。 “碎云渊…碎云渊……\" 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沐烟在沈离走后,不顾夏韵之和红鸾的阻拦,失了魂似的往后山走去。 沈离说那里有她相见的人,所以她要去看一看。到底是谁在那里等着她,是谁可以作为她被抛弃的理由和借口。 “小姐!” 红鸾一路苦苦哀求,几次下跪求她回去,可沐烟却狠了心视而不见。 “小姐,随我回去吧……”从沈离离开的那一刻,红鸾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此刻见沐烟的样子,更是止不住。她伸手抹掉,劝道:“陛下不是说了,等他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接你的。我们就在夜城等他好不好?小姐以前不是跟红鸾说过,你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了。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不管多久,我都会陪着小姐的。” “骗子……”沐烟不理,嘴里喃喃念叨着:“骗子……” 你说过小七会平安回来,结果他的尸体挂在了边城的墙头。你说终此一生不会再娶,结果你接紫莲进宫。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结果你把我丢在了夜城。 “骗子……” 挣脱开红鸾的拉扯,沐烟决绝的往山上走。红鸾眼见着拉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她不知道陛下口中的碎云渊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那里会有谁在等着小姐。她只知道,这一次,再大的误会,怕是都解不开了。 虽然当初离开碎云渊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但是沐烟却对那一条路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里是她和沈离一起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上了山顶,绕过后山一条曲折小路,走到了山背向下。终于,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小村庄映入眼帘。时隔一年多,沐烟又回到了这里。本来以为,等沈离有了闲暇时间,一定会和他回来看看。可如今…… “未央姑娘?” 碎云渊常年没有外人来往,这会儿沐烟和红鸾的出现,顿时引起了村口几个正在种地的大爷大婶关注。其中有个大婶眼尖,一下就认出了沐烟。 “梁伯,梁婶。”沐烟也是记性好,微微侧身抹掉眼泪,亲切的打着招呼。 “哎哟,还真是未央姑娘!,去把桂婶和红豆给喊过来,就说未央姑娘来了。” 梁伯喊来在田里玩耍的胖小子,吩咐他去喊人。沐烟朝四周望了望,还是当初碎云渊的那些百姓,并没有什么意外之人。 “骗子……” 她又喃喃念叨一句。很的,桂婶和红豆就跑了过来,一见到沐烟,高兴的拉过她的手一直嘘寒问暖。忽地,红豆像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沐烟的衣袖,兴奋道:“未央姐姐,你赶紧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要是知道你来了,非得高兴的跳起来不可!” ------------ 第二十七章:七爷 说着.红豆就拉着沐烟往她家夫君开的学堂的方向走去.沐烟以为红豆这是带她去见那书呆子.可待走到学堂‘门’口.看见正在教书的那个人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紧跟着而來的红鸾.也惊讶的捂住了嘴. “夫子.今天你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呀.” 一个‘女’娃娃举手发问.身穿朴素青衣的年轻夫子.有些苦恼的蹙眉自言自语道:“整天都要听故事.我哪來那么多的故事好讲.” 嘴里虽然嘀咕.可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期盼的眼光.年轻夫子沒办法视而不见.抓了抓头发.仔细想了想.忽地眼眸一亮.兴奋道:“今天我就给你们讲一个武松三打白虎‘精’的故事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口.站在外面的沐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就落了下來.武松三大白虎‘精’……这个故事.还是当初自己给某个人瞎编的. 果然.是他么…… “骗子……” 终于.理智崩析瓦解.沐烟再也支撑不住.放声痛哭起來.年轻夫子刚想给孩子们讲故事.听到哭声后.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手中的书本在一瞬间掉落在地.他使劲的眨了眨眼.发觉不是幻觉后.猛地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那痛哭的人儿.察觉到了怀中的真实感.这才咧开嘴笑的傻气. “木头.木头.真的是你.哈哈.木头.哈哈哈哈.” “骗子……” 沐烟抓紧沈彦的衣襟.自她來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哭的.如此撕心裂肺. 红鸾在那一刻.顿时就明白了什么.原來陛下口中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七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让小姐知道真相.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小姐.想成全她和七爷.为什么小姐知道七爷还活着.却依然哭的这般伤心. * 沈离回到京都的时候.他马车一停.就有人过來禀告.说是二皇子沈治及其党羽都已经被诛杀.尸体等候处置. 沈离在马车内道了声知道了.就打发他们离去.待所有人都‘走’光.四周只剩下羽落一人时.他才掀开车帘.从里面走了出來. 羽落见他出來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们掉下悬崖.红鸾受了重伤.陛下和娘娘出去寻找草‘药’回來时的那会儿.他也同样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直说不上來. 直到沈离的脚一下踩空.从马车上摔下來时.羽落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这才心惊胆战的几乎颤抖道:“陛下……你.” 沈离抓紧他的手臂.低着头沉声道:“什么话都别说.先扶我回宫.” “是.” 羽落应着.忙扶着沈离回宫.一路小心翼翼.直到进了屋关上‘门’.这才跪在沈离面前.斗胆伸出了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陛下.你的眼睛…….” “啊.看不见了.” 沈离答的轻描淡写.听在羽落耳朵里.却如同炸雷. “看不见.为何会看不见.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会看不见.” 羽落知道现在他的话语或许有些逾越了.但是他根本沒办法冷静下來.仿佛瞎的是不是沈离而是他自己一样.他整日都跟在沈离身边.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陛下的眼睛出了问題. 怪不得……怪不得什么都不跟娘娘解释.怪不得会狠心把娘娘一个人丢在夜城. 沈离一直待羽落为亲兄弟.也不瞒着他.淡淡回道:“很久前就出问題了.不过还沒到彻底看不见这么严重.但我知道是早晚的事.所以倒也不那么惊慌.” “陛下.” 沈离抬手打断羽落.兀自道:“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眼睛一事切记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传一个可靠点的御医过來.你告诉那些大臣.这几日休朝.我在外感染了风寒需要休息.有任何上报的奏折.一律‘交’给你即可.” 深吸一口气.沈离起身伸手四处‘摸’索.羽落赶紧问他想要什么.沈离摇头一笑.淡淡道:“我什么都不要.就是熟悉一下这里罢了.以前看得见.所以无所谓.现在看不见.总是要了解一下的.” 说着.他推开羽落伸过來搀扶的手.意有所指道:“我身边也沒几个可以信任的人.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羽落蹙眉不言.顿了好半晌.才道:“陛下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才要离开娘娘的吧.羽落斗胆.娘娘的为人.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她若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离开陛下.一如先皇对夏后那般不离不弃.陛下何苦非要让娘娘误会你.闹的这般不愉快.” 沈离轻扯嘴角.淡然回道:“以前在碎云渊的时候.我有跟人学过一些‘药’理医术.那一夜在明华宫.我一闻便知那酒里下了‘药’.沐紫莲不会傻到公然用毒‘药’害我.所以稍稍一想.就能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将计就计故意装醉.就是想看看沐紫莲想玩什么手段.” “羽落冒犯.不明白二皇子何不干脆让莲妃下毒害陛下.这样一來.一并栽赃陷害给莲妃便是.岂不是省去他许多事.” 沈离摇了摇头:“我若中毒而亡.朝中群臣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且不说是否追查到他那边.就天下大势而言.三国刚刚统一不久.沒有人规定这天下必须姓沈.若老夜君不服.雪国皇族后裔不服.这江山霸主.二哥不一定就能坐稳.所以他不能害我.或者说.他得等我写下诏书让他继位后.才能杀了我.” “如此一來.他就得想办法对付我.我的软肋.怕是再清楚不过.只要烟儿出了事.我必然会分心忧神.烟儿之前在夜城外遇伏.多半就是他下的手.无奈烟儿命大.他只能再想对策.沐紫莲进宫一事.是他一手策划.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离间我和烟儿.” 羽落恍悟:“陛下既然知道这些.那为何不跟娘娘一早说清楚.” 就好像当初在水下岩‘洞’.为何不说老家主根本就不是你害死的.在岚城.娘娘对你误会颇深的时候.为何不告诉她七爷其实还活着.是用你的半条命换來的.为何什么事都要藏在心里.自己忍着痛着.让所有人都误解你.却始终闭口不言. ------------ 第二十八章:年华 “想说的。” 沈离忽地喃喃答道。羽落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一次,我想告诉她的。” 又是一句呢喃,沈离闭上了眼,这种再也看不见的黑暗感觉,着实让他变的有些脆弱不堪了。 “在明华宫装醉的那一夜,我听见沐紫莲喊我哥哥。我不知道是谁告诉她那个称呼,但我清醒的很,假的就是假的,装的再像都没有用。我将计就计陪着她演戏,我也知道烟儿待会儿就会回来,就会看见这一幕。于是我便跟自己打了个赌。我赌烟儿若是信任我,若是带我走,回未央宫之后,我便把一切都告诉她。” 沈离抬起手捂住了眼,事实上,所有人都把他想的太无坚不摧,却忘记了他终究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我会告诉她,沐紫莲进宫是受二哥唆使,告诉她我的眼睛出了毛病,就要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是说我自私自利,我也想让她陪着我,一如当年父皇陪着夏后那样。只要她带我走,我就相信,她终于明白在沈离的心中,只有一个沐烟。哪怕是醉了,瞎了,也不会把她认错。只可惜…………最后她还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那是娘娘误会陛下了,才会气走的。” 这一路走来,羽落算是最忠诚的见证人。他比红鸾更清楚陛下与娘娘之间的感情,所以更是不愿意见他们两人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啊,是误会。”沈离也不否认,兀自道:“我知道她是误会了。可是误会了什么?误会我喜欢沐紫莲?还是怪我把沐紫莲当成了她?且不说是误会,羽落,就算是我亲口说我喜欢上了沐紫莲,你信么?” 羽落一怔,摇了摇头。“不信。” “那便是了。”轻叹一声,沈离接着道:“你一个外人都不信,可烟儿却信了。她信我会爱上别的女人,却不信我对她做过的保证和誓言。那我何苦还要绑着她不放手?正巧也算是天意吧。阿彦就在夜城,就在碎云渊。与其在我这里惴惴不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要照顾我。不如就去阿彦的身边,和他一起过她一直想要的生活。” 喉咙处又是一阵腥甜,沈离捂住嘴,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让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羽落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在见到沈离那满手的血红时,瞳孔一缩,顿时起身冲了出去。 “羽落!” “陛下……” “小心些,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 碎云渊。沈彦打发完孩子各自回家,便拉着沐烟再也不撒手。 “木头,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三哥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么?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 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即使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小七爷沈彦的性子还是一点儿没变,那双清澈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透亮明朗。 见沐烟闷着头不说话,沈彦一打响指,兀自道:“啊~~我知道了,三哥现在是皇帝,肯定很忙。你自己是不是等不及要见我,所以就一个人跑过来了?” 沐烟还是不作声,倒是站在她身旁的红鸾忍不住红了眼睛,背过身偷偷的抹着眼泪。沈彦瞧见,顿时激动道:“哎呀这是什么情况?红鸾丫头,当初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你可是知情人,那会儿你都镇定的很,这会儿哭什么哭啊?” 小七爷向来没什么架子,红鸾也不念尊卑有别,开口道:“我是知道实情,可是三爷不让说,小姐是刚刚知道你还活着的。” “啊?” 沈彦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晌才结巴道:“刚、刚刚才知道?那……那是谁带她来这里的?” 说到这里,红鸾气上心头,愤愤道:“是三爷跟小姐说,这里有人在等着她,让她来这里。三爷疯了,他娶了小姐的妹妹,为了那个女人,竟然把小姐一个人丢在了夜城。” “三哥娶了沐紫莲? 沈彦挑眉,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可见红鸾说的言之凿凿,沐烟也没反驳,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喃喃道:“看来是真的疯了,而且还疯的不轻……” 说着,他拉着沐烟站起身,严肃道:“走,我们回宫去,我带你当面去问问三哥。我不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疯,他只要敢说不要你,我立马带你走。木头,我见不得你这愁眉苦脸的样。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不管是谁,只要让你受了委屈,我沈彦第一个跟他过不去!走!” 小七爷是行动派,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之所以一直留在碎云渊,一是养病,二是觉着回去也没事做,不如就留在这里当个教书先生,帮着村民种种地采采药,日子也过的清闲自在。可是这会儿见着沐烟,还听见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是憋不住气了。 可沐烟却不肯,任由沈彦拉扯,就是不跟他走。她只是觉着很累,哪儿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问。她想起之前在皇城的时候,沈离跟她说过,等参加完小家伙的诞辰,从夜城回去后,就告诉她一个惊喜。现在想来,怕就是说的沈彦之事吧。 啊,确实是惊喜。原来小七还活着,可她竟误会了他那么久。她若是能亲耳听见他说出那个惊喜,必然是会喜极而泣吧?必然会抱紧他跟他道歉,然后约好日子,一起去碎云渊看望小七。 那个时候再见面,就断然不会像今天这般。惊讶,惊喜,愧疚,难过,悲伤。不会有这些不应该出现的情绪。不会如现在这般浑浑噩噩,觉着像做梦一般。 这时,沈彦见她不走,不由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木头,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其实我不相信三哥会抛弃你。真的,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是可以拿自己性命作保证的。三哥哪怕不要他的命,也绝对不会不要你。这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他有什么苦衷,你相信我。” 沈彦打从心底里,还是护着沈离的。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沈离的为人他很清楚,除了满脑子计谋想法,就没真正记着几个人。这好不容易让木头住进了心里,怎可能轻易丢弃不要? ------------ 第二十九章:身孕 “有苦衷就说啊!”红鸾不依,气鼓鼓的反驳:“我们家小姐和他一起度过了那么多难关,经历了那么多事,有什么事是不能坦白说出来的?关于七爷你,当初是因为战乱,三爷怕知道你秘密的人越多,对你不利,这才瞒着小姐。我理解,但事后三爷也一直不说,我就不明白了。现在你说三爷有苦衷,我不知道他是有多大的苦,才会狠心到抛弃我们家小姐不顾。” “那他不说,你们也不知道问?” 沈彦也来了脾气,他也是沈离和沐烟感情的见证人,自己得不到也就罢了,他们两个如果不好好幸福着,怎对得起他? “我——” 红鸾被这句话噎住,结巴道:“我、我是想问来着。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三爷贵为一国之君,小姐都不说话,我哪有胆子去质问他啊……” “那不就得了,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耳所闻,就不要去相信。你不敢问,我敢!木头走,三哥要真是变了,我就带你出宫,天涯海角,保证不会让他再见到你。” 沐烟摇了摇头,疲惫道:“罢了……有没有苦衷我现在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好好歇一歇,我觉着好累啊。” 沈彦蹙眉,红鸾也不悦,便劝道:“小姐,趁着误会还不深,我们就回去好好问问呗?说不准真是我们误会三爷了?你这么瞎想也不是事,问清了我们再做决定好不好?” 沐烟还是摇头,沈彦看不下去了,觉着沐烟的脑袋好像真成了木头。便干脆不在劝,强行拉着她往外走。沐烟挣扎,一拉一扯间,她忽觉一阵晕眩,紧接着眼前一黑,就昏倒了过去。 “小姐!” “木头!” …… 沐烟很久不曾做梦了,因为在她为数不多的梦境里,鲜少有好的梦。尤其是在梦见小七遇害一事成真之后,她每夜闭上眼之前,都在祈祷一夜好眠,无需好梦。 “谁,执我之手,消我半世孤独;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在边城的时候,苏莫邪安排了一场好戏。她作为主角,化了妆穿上青衣,咿咿呀呀在台上浅唱。她很喜欢里的词,凄婉悲凉,像极了她辗转反侧的半生。 啊,她记得,这场戏之所以让她来演,目的是为了引诱沈离上钩。然后转眼间,沈离就真的来了。 他踏上戏台,眼里是无尽的温柔。好像是看不见台下手拿利剑的敌兵,配合着她,接下了后面的词。 “我,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我,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真好,真好啊…… “哥哥?我唱的可好?” “嗯。” “若是有一天,我再也唱不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你还会爱我么?” “当然了。” 说着,沈离拉过她的手。混乱中,带着她骑上马,穿过人群往城外跑去。黑暗中有一处亮光,那里有一人牵着马在等候,后面的敌兵穷追不舍,马腿被埋伏的绊马索割破。他们齐齐摔下马,沈离毫不犹豫的抱起她,拼命往那亮光处跑去。 她靠在温暖的怀里,忍不住又道:“哥哥,若是有一天,我这双腿再也不能动了,你还会爱我么?” “当然了。” 没有片刻犹豫,没有多做解释,没有一丝甜言蜜语,像是随口而出的答案,但是抱着她的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有力。 终于,两人跑到了亮光处。沐烟这才发现,原来等候的那个人,竟然是小七。沈离把怀中的她抱上马,站在下方抬头微笑着望向她。 她诧异,“哥哥?” “烟儿,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会一直深爱着你。” 说着,沈离把缰绳递到了小七手中,转身冲进了敌军人群。那抹身影很就被人群淹没,瞬间消失不见。 “沈离!!” * “小姐?” “木头?” 惊醒时,床边守候的人儿齐齐出声关切询问。沐烟抬手抹上脸颊,眼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流出。红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怕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连忙开口道:“小姐,恭喜你,你有身孕了!” “身孕?” 沐烟还未从刚才的梦中回过神来,听红鸾这么一说,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彦也显得特别高兴,激动道:“就是你要当娘亲了!哈哈,这一次我这个干爹怎么着都跑不掉了吧?” 桂婶站在一旁,沾染了喜悦,高兴道:“未央姑娘,我听红鸾丫头说了,你上一胎出了些意外,孩子没了。本来你身子弱,想再怀上实属不易。说起来,大概也是你跟我们碎云渊有缘分。老天爷开了眼,又给了你一个孩子。这一次啊,你可要好好养胎,多保重身体才是。” “是啊是啊。”红鸾点着小脑袋,整个人兴奋的不行。“小姐,我们回去吧。三爷要是知道你有身孕了,非得高兴的乐晕过去不可!” “回去?”沐烟喃喃念叨,桂婶却突然道:“不行哦。碎云渊在山底,未央姑娘身子弱,经不得长途跋涉。你们先派人回去报个信吧,未央姑娘要留在这里住个一段时间,待腹中胎儿情况稳定了,再回去也不迟。” “这样啊……” 红鸾和沈彦齐齐点头,桂婶是大夫,他们自然是听她的。于是沈彦屁颠颠的就要跑去写信,却被沐烟拦了下来。 “小七,别写信。等我精神好一些,就一起回去。我想亲口告诉他。” 沐烟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众人不解,但却非常欣慰。沈彦高兴的直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回去后三哥要真是犯浑,你也别怕,有孩子干爹在这呢,没人敢欺负你们娘俩。” “嘁。”红鸾见沈彦那得瑟样,忍不住开口打趣:“瞧七爷你兴奋的,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孩子的亲爹呢。” ------------ 第三十章:天降奇兵 沈彦不服,拍了拍胸脯反驳道:“怎么着?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红鸾你就瞧好吧,这孩子以后保证跟我这个干爹最亲!” “是是是,你就吹吧。” “你——” 沈彦和红鸾在那打打闹闹,沐烟失笑,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红豆带着书呆相公,还有村子里的一些人都赶过来探望沐烟的情况。 桂婶以“孕妇需要休息,不能被吵闹打扰”为由,把他们都给打发走了,只开个后门,让红豆和乖女婿进来。红豆和红鸾的名字相似,只有一字之差,俩丫头凑一块就很有缘,拉着手就互相聊个不停。 沈彦在书呆子的学堂教书,自然跟书呆子也熟,两人说了说上课的情况,也谈的颇为投机。桂婶坐到床边,拉过沐烟的手拍了拍叹息道:“未央姑娘,我知道你们不是凡人,但老婆子脸皮厚,一直都把你当作女儿看待的。红豆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从小身强力壮的,倒也不曾让我操心。但你这副身子太虚弱了,桂婶有一说一,要想生下这孩子,你可得遭不少罪啊。” 沐烟点了点头,笑的虚弱:“我不怕。” 桂婶蹙眉,“那……孩子的父亲呢?他若是知道了,也不怕?” 沐烟一愣,回不上话来。桂婶又是一声轻叹,摇了摇头。“丫头,桂婶不是要劝你什么,自己的事,终究还是自己心里最清楚。应该怎么办这句话,问人不如问己,桂婶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姑娘,所以要做什么决定,桂婶都支持你。” “嗯。谢谢桂婶” 对于眼前这个当初的救命恩人,沐烟一直都心存感激。如今有她开解,心里顿时也好了许多。 …… 时光如梭,一转眼,半月过去。碎云渊在这半个月里,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小七爷沈彦今个去地里捣鼓捣鼓蔬菜。明个就跳到河里去捉鱼,后个跟着大伙去山上采药,每天奔波来去,问他这是干嘛呢?他说笼络娃娃的心,要从娘胎里就开始实行! 大伙都不知道沈彦是当朝地位尊贵的七王爷,当初被送到这里的时候,只听说是阿三和未央的朋友,所以对他照顾有加。久而久之混熟了,眼见着小伙子天性善良,长的又挺俊朗,好几户人家都有把自家闺女嫁给他的想法。 村长家的喜梅是表现最活跃的一个,自从她大病一场后,性格确实是变了许多。眼见着书呆子娶了红豆那黑妞,嘴上说着不屑,实则在成亲当天,还是去送了礼并且送上了祝福。有的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喜梅这种类型的。 而沈彦的到来,无疑是让她又看见了希望。沈彦来碎云渊养伤,一直是住在书呆子的家里。喜梅隔三差五就去探望他,还送了好些补品。蠢到连红豆那样的傻姑娘,都渐渐看出了些端倪,可偏偏小七爷天真无邪,愣是觉着这碎云渊真是好人聚集地,都太善良,对他太好了,一直没明白喜梅的意思。 红豆似乎是因为抢了书呆子,所以对喜梅多少有些愧疚,见此情形,有心想撮合来着。不巧,她刚萌生出这个念头,沐烟就出现了。她瞧见沈彦一见到沐烟,那死死抱住不松手的势头,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得~喜梅,对不住了,未央姐姐人气太高,我实在是没办法帮你了。 喜梅那个气啊,要不要这样的啊?她看上了书呆子,书呆子却喜欢的是小黑妞。看上了阿三哥哥,阿三却喜欢的是未央。好吧,前两个都算了,她认命还不行么。沈彦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啊,她天天往书呆子家送补品表关怀,沈彦也都接受了,还每一次都对她笑的那么好看。她都做好出嫁的心里准备了,却不料天降奇兵,失踪好久的未央,居然又回来了,而且好像还跟沈彦很熟的样子。 现在,她已经搞不懂是什么情况了。未央怀了孩子,孩子的爹没出现,倒是沈彦整天喊着自己是干爹,跑进跑出把未央伺候的跟亲媳妇似的。她的心碎了满满一地,觉着这辈子都没办法轻易原谅未央了。 …… 碎云渊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安逸,沐烟有小七的陪伴,一点儿没觉着无聊。有时见他卷着裤脚拎着鱼回来,全身湿淋淋的样子,笑的差点喘不过气。沈离曾说,有些人就是有一种本事,让你见着她,都觉得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沐烟想,小七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她在碎云渊待了半个月,没有人提出要回去,红鸾也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她偶尔会想,其实不回去也好。沈离不是曾说等他三年么?那就在这里等便是。三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她倒也等得起。 这么想着,便越发觉得可行。眼见着夕阳西下,外面有些冷,她便起身回屋。可刚一转身,就见一黑影落下,单膝跪在她的身后,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娘娘”。 熟悉的声音让沐烟愣了愣,回身望去,果然是羽落。她望着这本该陪在沈离身边形影不离的暗卫统领,此刻竟然来到了碎云渊。不由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就往四周瞧了瞧。 羽落深知她的想法,顿时开口道:“娘娘莫慌,陛下没有过来,只有属下一人来此。” 闻言,沐烟放心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失落。“不要跪着,起来吧。这里没有尊卑之分,找我有何事,直接说便是。” 羽落不但没起身,反倒双膝跪地,重重的磕头行了个大礼。 “娘娘,请你回宫看看陛下吧。” 沐烟一怔:“陛下让你来接我的?” “不是……” “那我为何要回去?” “……” 此刻看见了沐烟,羽落终于想起来了,当日在崖下山洞里,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是眼睛!主子是眯着眼睛进来的,跟在沐烟的身后,走的有些慢。现在想来,山洞黑暗,他那会儿,或许就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 第三十一章:忠诚之心 “娘娘,属下愿意用生命起誓,陛下和莲妃娘娘没有任何瓜葛,在明华宫的那个晚上,莲妃在酒水里下了药,陛下在碎云渊学过医,那味道他一闻就知道了,但是他为了有心气走你,这才将计就计配合莲妃娘娘演戏的。” 气走我?沐烟扯了扯嘴角冷笑,根本就听不进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 “他为何要气走我?是他当初从边城把我带回,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永远在一起,不会在丢下我。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是有什么委屈的理由,有什么强词夺理的借口,才会有心要赶我走?” 羽落无奈,实在忍不住,心一横,想着就算陛下不许,他也要说。不过一条贱命,就当回报这些年陛下的厚爱了。 “皇后娘娘,陛下他……其实早就看不见了……” 沐烟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寻找娘娘那会儿,为了救红鸾,陛下和娘娘去找药草。后来陛下拿回来的那株草药,名为龙血草。娘娘没有细看,它是开花的。但花粉有剧毒,不能吸入。所以陛下始终没让娘娘去碰,而是自己拿回来直接喂了红鸾。可能陛下已经很注意了,但御医说,花粉可能入了眼,这才导致眼睛失明。” “这件事除了御医和我,谁都不知道。我们遇伏一事,是二皇子一手安排的。莲妃也是他唆使进宫的,陛下不想你为此担忧,一直瞒着你。你们来夜城为老夜君庆贺时,二皇子在京都密谋叛乱,是莲妃寄来的信。那是因为在明华宫娘娘走了之后,陛下当时就揭穿了莲妃的阴谋。他告诉莲妃,想要活命,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配合二皇子继续演戏。莲妃恨娘娘,但也不会蠢到豁出自己的性命去。” “陛下让你留在夜城,不是他心狠,更不是什么厌倦了你,他是害怕让你看见他那般无能的模样。娘娘,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来,你就是陛下的命。他把命都给你了,怎么可能不爱你?” “离别那日,陛下在马车里呕了好多血,回宫之后彻底支撑不住倒下了。御医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他的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了。可他是一国之君,身负重任,要对百姓们负责。所以他每晚都会让我扶着去走坐上龙椅的那段路,一步步走熟了,撞到了跌倒了也不让人扶,最后总算摸清了,才重新上了朝。” 印象里,羽落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像今日这般说了这么多的话,还真真是少有。他像是怕极了沐烟不相信似的,拼了命的在解释。沈离埋在心里不肯说的话,就由他全部说出来吧。 “娘娘可知陛下有多厉害?那么多文武百官,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样。到了晚上批折子,我给他念,然后我给他指着地方,他就用手摸索着,一个个字慢慢去写。就这样,从不说苦,从不埋怨,甚至从没发过脾气。” “娘娘,羽落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担忧,是你当年被压在玄武山的水下岩洞里。那个时候,陛下就是什么都不说,依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过着以往的生活。但外人不知,我知,七爷也看出来了。他那样根本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所以连自己都迷失了。” “娘娘,你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这件事,对于三爷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不然向来以冷静自持的三爷,不会只身冒险,独闯边城。他是害怕,害怕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所以等不及去确认。” “第二次担忧,就是现在。说是担忧,其实更明确的说,应该是害怕。羽落斗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不是身为帝王,陛下呕血那会儿,就已经是不想活了。因为他把命都丢了,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娘娘,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七爷还活着,是陛下豁出命救回来了。但那会儿战事纷争,七爷活着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何况你还昏迷不醒。他偷偷送走了七爷,瞒过了所有的人,也包括你。” “他宁愿被你误会,也不跟你说出真相。是因为如果你知道七爷还活着,依你的性子,一定要去看个究竟,不然你不会相信。毕竟是已经断了气的人,说活过来,任谁都不会信。可你大病初愈,又刚失去了孩子,经不起长途跋涉。陛下怕你出事,才一直瞒着。后来始终没告诉你,是想等着七爷身子养好了,把他接回来,自然就跟你相聚了,或许还能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娘娘,羽落知道这一路走来,你受了很多伤,心里也苦。可是……陛下他也只是个凡人啊……他的苦,他从不说,可你就当真从不知么?如果连你都不知道,如果连你都不去心疼去安慰,那么他一个人能撑多久?如果连你都离开他,那么他还能活多久?如果连你都认为,所有的事都该让他一个人去承担,那么当初你又为何要与他纠缠不清?” 自私冷漠也好,无情无义也罢。至少他还是三爷,至少他会活的好好的。可是你和七爷非要闯入他的生活,然后就理所应当的让他独自去承担所有的后果。 “娘娘,就算是陛下,羽落也从未求过他什么。但是今天,羽落求你,求你回去吧。回去看看他,回去救救他。这一路走来,娘娘或许迷茫过,或许觉得累了,倦了。这一切陛下都知道,他因为你的迷茫而迷茫,因为你的疲惫而烦恼。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想过要放弃你。没什么理由,大概就是舍不得。可现在他看不见了,他觉着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还怎么去保护你?所以他才会离开你,才会想要成全你和七爷。” “成全木头和我?” 沈彦捕鱼归来,也不知道是听了多久。听到这一句时,终于是忍不住出了声。 “要想成全,他早干嘛去了?眼睛瞎了了不起哦?我还死过一回呢!成不成全的他说的不算,你让他过来问问木头肚子里的孩子答不答应吧。” ------------ 第三十二章:忘记时间 习惯了黑暗,便不会觉着如一开始那般无助害怕。下了朝,沈离气定神闲的走到御书房。遣退所有随侍的宫女太监后,呼出一口气,摸索着走到了书桌前。 一般这个时候,羽落就会出现。但今日也不知道是为何,他一直迟迟未现身。沈离也不着急,想着奏折等会批阅就是,便揉了揉眉心,准备小憩一会儿。 这几日忙着熟悉路线,为了防止他人知晓,经常是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和羽落去走一遍。半月下来,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说起来,眼睛看不见之后,对于时间也比较模糊。分不清白天黑夜,常常是羽落催促着他去休息,他才知晓天色已经不早了。 如今,他确实是累极了,所以才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已经睡着。连有人敲门进屋,他都没有察觉。 沈彦在碎云渊跟羽落呛声呛的很,到最后还是放心不下哥哥,和沐烟一起回来了。听侍卫说陛下在御书房,便直接来到这里。小七爷做人知趣的很,知道三哥这会儿最想见的人,必然不是他。所以乖乖的退到一边,让有心人先进去探望。 沐烟是气恼的,不过气的不是沈离,而是自己。羽落那些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为何理所应当的就觉得所有事都该由沈离去承受?明明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明明就该两个人互相分担。 小七对自己的感情,沈离不是不知道。当初沈离责罚她时,小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抱走。事后沈离接她回去,对于小七之事一字不提。若说那个时候,沈离并未把她放在心上,那后来在边城,在岚城,小七甚至坦白告诉了沈离,沈离却丝毫不在意。 不是不爱她,而是爱得太深,深的信任不疑。而相对的,紫莲从未表现过对沈离的喜爱,那么突然的要进宫,而且也摆明了告诉她,就是要跟她过不去。但她却傻傻的怀疑沈离,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如今,那个不被她信任的男人,瞎了眼,伤了心,但因为肩上的责任太重,只能故作坚强表现的无所畏惧。她走上前伸出手,有些颤抖的抚摸着他的发。那本是极好的墨发之中,居然生出了丝丝白发。 沈离似乎被惊醒,察觉到身边有人,顿时眉头一蹙,小心翼翼的唤道:“羽落?” 沐烟死死捂住了嘴,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来。果然是看不见了么?靠的这么近,都不知道她是谁了么? 没听到回复,沈离不敢在出声。怕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他了解羽落,如果是他,断然不会不回答他。几乎就是那么几秒的时间,沈离很就作出判断,厉声道:“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随便让人进来的么?羽落人呢?速速传他来见我!” 沐烟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道:“羽落在外面候着呢,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沈离一愣,这声音太熟,熟的让他都不敢出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因为他害怕这只是个梦,怕一出声,这个梦就碎了,那个人儿也会跟着消失不见。 沐烟见状,伸手覆上他的手,真实的触感,让沈离身子一颤,只犹豫了片刻,就反握住那只手,死死抓紧,似乎再也不打算放开。 可即使这样,他依然不敢出声。或许是瞎了眼,生了病,那个从前在沐烟面前向来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是那么的脆弱不堪。像是长久来,一直都蜷缩在坚固的贝壳里,等有人把他剥出来,才知他也并不是无坚不摧。 “骗子……” 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沐烟紧紧抱住沈离,任由眼泪决堤,哭的犹如孩子般无助。在爱情这场割据战里,沈离一直都是输家,他迁就他附和,他投入他一直敞开胸膛接纳,从未想过自己。大概就是因为一开始的错误,所以他想尽全力的去弥补。就这么默默付出着,深爱着,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觉着不够。 沐烟是辛苦的,却也是最幸福的。夏韵之曾经那般无所无惧的去爱楚寒,即使知道会受伤,即使知道对方可能根本就不爱她,却依然全力付出着。柳飞絮就更不用说了,她对苏莫邪爱的那样深刻,到最后付出了性命,都是含着笑离去。 她曾问过飞絮,问她这样可值得?飞絮说她不懂“值得”这个词的意思,她说,如果自己被公子伤过一次,就能换来他今后全部的爱,那么哪怕是遍体鳞伤,哪怕断手断脚,她都甘之如饴。只可惜公子不是三爷,她也不是沐烟。 仔细想想,在这场感情中,她付出了什么?等待?被动?选择?沈离来边城接她回去,沈离帮她隐藏身份,沈离带她去夜城看望韵之,沈离随着她一起跳崖,沈离在碎云渊陪她过平凡日子。沈离让小七去边城换她回来,沈离去北冥之海救回她和小七的性命。沈离登基为王,封她为后。 原来……原来冷情的一直是她。原来不懂珍惜的,一直都是她啊。 “烟儿不哭。” 沈离抬起手抚上了她的头,顺着墨发轻语安慰:“不哭。我现在看不见,不知道你是不是伤着哪了,不要让我担心。” 沐烟摇着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就这么紧紧抱着沈离。她是多久没有拥抱这个男人了?明明只有半月没见,到底是何时,他居然瘦成了这样? “沈离,在岚城的时候你说过,这辈子不会在丢下我。我知道你从来不骗我,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不怕生命里有什么挫折,我也不怕回忆里有什么难以磨平的皱褶,你知道的,我命有多硬。水下岩洞里我活了下来,跌下碎云渊我也没事,孩子没了,精神崩溃了,我还是挺了过来。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天在帮我,还是我命不该绝?我一直不明白,直到现在我才懂。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还不能死,我要是出了事,深爱着我的那个人,又该怎么活?” 从来没有吐露过心声,从来没有对眼前这个人表达过心里的想法。好像一开始就是他说要在一起,然后就在一起了。明明她也那么爱着的啊,怎么就忘记了告诉他? ------------ 第三十三章:遗失的美好 二皇子叛变一事处理的相当低调,而莲妃作为一入宫的妃子,更是无人问津。朝中大臣只知二皇子销声匿迹,从此再无音讯。知情者三缄其口,不知情者亦不敢妄自揣摩。 大臣们宁愿花心思去琢磨陛下和皇后娘娘是不是吵架了,才独自一人回来?也不想去蹚二皇子一事的浑水。现如今,皇后娘娘回来了,与陛下恩爱如昔。失踪多日,曾一度传出已经战死的七王爷沈彦,居然也随之一起出现,让众人惊愕不已。 沈离在岚城亲手杀了大皇子沈耀,如今又秘密处置了二皇子沈治,其心狠手辣的性子可见一斑。自古君王多无情,沈离和雪国的苏莫邪,实则骨子里就是同一类的人。只可叹天佑大溟,硬生生让沐烟和沈彦出现在了他的生命轨迹里。这两个宛若净土的存在,温暖了沈离近数十载寒冬。 大臣们不知其中原委,只以为是皇后娘娘气消了,回京了。陛下连着好些日子的肃杀之气,在近日终于缓解了许多。沈离眼瞎一事,仍然瞒着众人。除了御书房读折子的人换成了沐烟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变化。 平顺的日子过去一周,七王爷沈彦进宫一游。打发掉烦人的侍卫,古板的老嬷嬷,七王爷直闯后宫,难为了一干守卫,让嬷嬷宫女们头疼不已。 终于,他来到未央宫,红鸾一眼瞧见他,高兴道:“七爷!你怎么来这了?” 沈彦摆手一耸肩,无奈叹息道:“许久没回来,这厩是越来越不好玩了。在府里待着无聊,就想着过来找木头聊天解闷了。” 红鸾嘻嘻一笑,“七爷这么久没回府,府上的人是不是都高兴坏了?” “嗯,是坏了,可惜不是高兴坏了,是吓坏了。” 沈彦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的懒懒道:“你都不知道,我府上那些下人看见我,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丫鬟们有的都吓哭了,厨房的王伯把大蒜都拿出来了。我跟他们解释了半天,才让他们勉强相信我是个人,不是鬼。可就算这样,丫鬟们还是害怕。最后我也没办法了,只好牺牲色相,凑过脸让她们一人摸了一把,这才让他们相信。” 说到这,沈彦还愤愤不平道:“话说我平日里待他们也不薄啊,别说我还活着,就算我当真变成了鬼回去找他们,那也是想念他们了,回去看看而已。有必要吓成那样么?我是会吃了他们还是咋地?真是太伤我心了。” 红鸾笑得喘不过气,打从认识这位七王爷起,就一直知道这位爷是个活宝、想当初夏后一心培养三爷,大概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活的自由吧。帝王之位并非人人都想做,七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当然,这也多亏了他那位伟大的母后。 “对了,木头人呢?在屋里么?” 扯完有的没的,沈彦这才问起了沐烟所在。红鸾摇了摇头,如实道:“娘娘不在,这会儿大概是在御书房陪着陛下呢。若是不在御书房,七爷就去御花园看看。反正他们就是在这两个地方转,宫里七爷熟得很,就不用我带路了吧?” “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沈彦摆了摆手,随着话音一落,人已经奔出了未央宫。红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收回了视线。有调皮的小宫女路过打趣道:“红鸾姐姐,这是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呐?” 红鸾一愣,脸颊瞬间烧红,“胡说什么呢!我不就是发个呆么,谁都没看!” “哦?是么?”小宫女凑过脑袋往外一瞧,七爷的身影是不见了,但是小宫女早早就想好了调戏的话语。 “我怎么瞧着那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七爷呢?” 话音一落,红鸾立马抬头去瞧,半个人影没瞧见,顿时就知道自己受了骗。当即眉头一蹙,佯怒道:“好你个死丫头,居然敢骗我!” “哈哈!姐姐,姐姐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小宫女笑着逃走,没在打趣。红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去别处忙碌了。 事实上,七爷那样的男人,有谁会不爱?可就是因为太优秀,太美好,所以才更应该配一个好姑娘。红鸾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且不说出身卑微,打从她随着沐烟一起入宫之后,就没有想过此生会嫁人为妻。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服侍沐烟一辈子。所以对于七王爷,虽说是喜欢,但更多的,则希望他能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好姑娘吧。 * 沈彦去了御书房,被告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去了御花园。外人不知倒也罢了,他一个知情者听见这话心里就开始纳闷。都看不见了,去御花园赏花是几个意思? 抱着疑惑的心态,他又来到了御花园。果然就见园中亭廊里,沐烟和沈离并肩而坐,身边的宫女下人都被遣退了,只有他们二人。从背影看,真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沈彦刚准备走上前,就被突然冒出来的羽落给拦了下来。认识多年,沈彦的印象里,羽落总是一副“欠我很多钱”的表情。都这么多年了,当真一点儿没变。他抿了抿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沐烟开口道:“啊,我看看。山茶花开了,很漂亮。它旁边的兰花表示不服气,开的也挺招摇的。杜鹃倒是挺低调,月季一如既往的张扬。陛下,还好你现在看不见了,要不然我觉着你天天来御花园赏个花,估计就不想再看见我了。” 沈离摇头失笑,与沐烟十指紧扣。这会儿没有旁人,他也不用装模作样。干脆闭上了眼睛,闻了闻四周花香。 沐烟回来后,一反常态,特别喜欢粘着她。以前她在未央宫,几乎不出门。一日三餐,天黑就寝。从不问他去向,从不打听他的落脚之处。 现在,除了上朝,其余时间她几乎都陪在身边。早晨和他一起起床,替他更衣。送他上朝去,自己则先去御书房等候。入夜了,会和他一起回未央宫。一路十指紧扣,无视所有的闲言碎语。 她如此的行为,外面怕是早已传出风言风语。猜测她怕别人争宠,甚至说她想篡权的都有。但沈离心知肚明,他的烟儿,其实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做他的眼睛而已。 ------------ 第三十四章:干儿子 “七王爷来这里是有何事?” 羽落身为沈离的贴身暗卫,任何他觉着不妥的人或者事,都有权利拦下自作定夺。沈彦自然不属于那“不妥之人”,照他和沈离的关系,完全是没有人敢拦着的。羽落明明心知肚明,但今儿个也不知是抽的哪门子风,居然就和他较上劲了。 “我来找木头啊。” 沈彦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羽落这拦的是为哪般?羽落一如既往的冰砖脸,严肃道:“今时不同往日,沐皇后如今贵为一国之后,身居后宫,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七爷虽身份尊贵,但规矩就是规矩,未经陛下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后宫。” 沈彦算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妥协道:“行吧,那我找我三哥行不行?” 羽落闻言,一本正经道:“可以。但是还请七王爷改日再找。陛下和皇后娘娘进入御花园的时候曾吩咐过属下,今日不见任何人,只陪娘娘在此赏花。” 沈彦没了脾气,其实他在这远远瞧着那边两人,像极了一幅画,他也不忍心去打扰。可是羽落这小子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摆明了就是和他过不去。他倒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但性格使然,他打小就见惯了这小子的万年冰块脸,都这么长时间了,真想挑战一下,他到底会不会露出面瘫之外的其他表情? 思及此,小七爷眼珠子一转溜,咳了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那……我去见我未来干儿子,你应该没理由阻止了吧?” 沐烟怀孕一事,碎云渊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如此重大的消息,沈彦猜测沐烟应该早就告诉沈离,让他乐一乐了。三哥知道,必然就会让羽落多加保护木头。所以沈彦此刻说出这番话,只是想堵一堵羽落。心想有能耐你再反驳一句我听听?谁曾想,羽落此刻露出的震惊表情,活生生把小七爷给吓住了。 “呵、呵呵……”沈彦讪笑着,发现事实跟想象有点出入。尴尬道:“你可别告诉我,这件事三哥还不知道?” 羽落沉默不语,脸色颇为严肃。小七爷凭神情瞬间猜测出两个答案。要么,三哥知道,就是没告诉羽落。要么,三哥也不知情。 这两个答案,明显后者占大多数。照三哥疼爱木头的程度,若是知道木头怀有身孕,怕是不顾自己安危,都会命令羽落全天盯梢,寸步不离的暗中保护。可此刻见着羽落那难得的傻样,很明显,他们怕是都不知道。 顿悟了自己是第一个知晓木头怀孕的这个事实。沈彦眼神一亮,转眼就变的得瑟了起来。昂了昂头,笑道:“哎呀,这往表面上来说,我可是你小主子的七叔。往私下来说,我还是孩子干爹。我见木头你拦着,我见三哥你也不让,这下我见我干儿子,你总没招了吧?三哥也是的,还敢让你在这拦着我。待会儿你瞧好了,让你见识见识七爷的厉害!” 说着,沈彦掰了掰手腕,推开羽落,大摇大摆的就走进了御花园。 沈离看不见,但听觉灵敏了许多,比沐烟还更早察觉到了来人。不禁蹙眉回头,斥责道:“伤养好了?皮又痒了?没有我的命令,居然也敢私自回来!” 沈彦一愣,讶异声脱口而出:“三哥!你看的见了?” 沈离没搭理他,倒是一旁的沐烟笑道:“哪里看得见。是我之前跟他提起过你与我一起回来了,加上来御花园的时候,吩咐过羽落在外面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现在突然有人闯进,放眼整个大溟,怕是也只有小七你有这个胆子了吧。” 站在不远处的羽落忍不住暗暗吐糟:这就是七爷所说的见识见识他的厉害?陛下的眼睛要是那么容易就复明,哪里会舍得赶娘娘走? “呃……”沈彦摸了摸鼻子,窘迫的直接跳过话题道:“我这不是想念三哥你了嘛!这不,正巧在碎云渊见到木头,加上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和她一起回来看你了啊。” 沈离明显不吃这一套,扭过头不愿搭理。沐烟在旁兀自微笑,也不帮腔。沈彦一见这架势,急了。心想让你们两个一个装模作样,一个见死不救,我也让你们难堪难堪。 这么一想,嘴里便道:“三哥,从小到大,你处处比我强,样样比我精,除了没有我会惹祸之外,我没一样是比得过你的。有人说,这皇位是我让给你的。至于事实与否,咱兄弟两心知肚明。反正我知道你是感念母后恩德,才对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照顾有加。我也真心敬佩你这个哥哥,才甘愿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听从你的吩咐。我本来想啊,可能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你的脚步行走了,怕是没一件事是会赶在你前面的。不曾想,世事无常,也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啊。” 沈彦说了这么多,沈离听的头疼,冷不丁蹙眉道:“说重点!” 沈彦抿了抿嘴,略有不爽。这好不容易得了便宜想卖个关子也不行啊! “我有干儿子了!” 沈离闻言,不屑嗤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干儿子罢了,我也有啊。” “啊!?”沈彦吓了一跳,“谁家的?” “夜城城主的孙子,你韵之妹妹的孩儿。” “什么!?” 沈彦诧异的张大嘴,仔细回想了想,最后一次与夏韵之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那小丫头居然都有儿子了?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通知我一声的?好歹我也算半个娘家人啊!” 沈离失笑,淡淡道:“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你还活着。人家孩子百岁诞辰,你要陡然跑出来,岂不是要添乱?” “三哥你坑我!” “坑?我这可是用心良苦,七弟就没感觉出来?“ 沈彦之前就说了,他样样都不如沈离,这嘴皮子功夫,自然也不是对手。气愤之下,鼻子一哼,转身就要走人。木头怀孕一事儿也不说了,想着也让沈离尝一尝用心良苦是啥滋味! “慢着!”沈离听见脚步声,忽地出声拦阻。“你认的干儿子,是谁家的?” ------------ 第三十五章:新生命 “呃……” 沈彦哑然,他家三哥不愧是当皇帝的,这脑子转的就是。想了想,顺嘴胡诌道:“还能有谁,红豆呗!我在碎云渊住那么久,跟他们感情可好了。认个干儿子是很自然的嘛!” 沈离勾唇一声冷笑,“哦?是么?你也知道自己在碎云渊住了很久。那你以为,我会放任受伤的弟弟在那里独自静养,没个人暗中守护,以防不备么?不了解你的一举一动,性命安危,你以为我这个当哥哥的,每天能睡得安稳?” 沈彦一愣,想来也是。京都与碎云渊相隔甚远,三哥怎可能安心把他丢在那里不管,定是会派人暗中保护啊。 “呃……” 小七爷本是打算来看自家三哥笑话,谁曾想到最后自己却成了笑话。向来不善于说谎的他,此刻已是词穷。仗着沈离眼睛看不见,偷偷对沐烟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摆明了是要求助。 事实上,要不是经沈彦这么一提,沐烟差点都忘记自己怀有身孕一事了。这个孩子怀的特别安逸,像是很体谅她的苦,一点儿都不闹腾。她回京之后一直忙着照顾沈离,所以这事儿也就被放置一边,没被提起。 眼下,听沈彦说起干儿子一事儿,沐烟才恍悟。瞧着小七那傻小子一脸窘迫的样儿,她忍不住笑了笑,刚想开口解围,忽地发觉自己的手被握紧。 她下意识的望向沈离,虽然对方暗淡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此刻却不难看出震惊之色。沐烟心下了然,想沈离是何等聪明之人,小七在外闯荡数十年,结交甚广,但碍于身份,私情甚笃的其实也是屈指可数。 再加上近些年,他陪伴沈离镇守大溟,已没有再离开。除了后来受伤被送去碎云渊之外,结交之人沈离再清楚不过。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七王爷是陛下最宠爱的弟弟,攀亲故的自然多不胜数,但沈彦那性子,虽然生性单纯,却也不是轻易能上钩的主。 能被沈彦认亲的,只可能是交情深厚的。碎云渊那边沈离有耳目安排,红豆已是两个孩儿的娘亲,小七曾恬不知耻的让人家孩子唤他为哥哥,没有干儿子一说。厩这边,沈彦年幼就出宫闯荡,与朝中重臣没多大交情。这次诈死回京,没吓着人就不错了,哪有闲工夫去认干儿子? 所以这事儿沈离不稍多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这答案让他太过震惊,以至于都有些不敢置信。只是下意识的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那呼之欲出的事实真相,让他忍不住都开始微微颤抖。 沐烟垂眸,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开口道:“我还是自己招了吧。那什么……小七认的干儿子,这会儿……就在我肚子里呢。” 沐烟话音一落,沈离眉头一蹙,脱口便斥责道:“胡闹!” 喜悦是必然的,但沈离想着自打沐烟回来后,基本是围着他转,根本没好好休息过,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的陪他批奏折,顿觉一阵头疼。他当她是心里不安,亦或是担心他独自一人待着不好受,劝了好几次都劝不动,这才不得以让她陪着。谁曾想,她居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儿!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下子突然晋级成了准爸爸,沈离是样样都觉得不踏实。或许是之前沐烟的小产让他有了阴影,这会儿拉着她的手,突然就觉得凉凉的,不暖和。觉着这亭子里的风,是不是吹着会受凉?觉着这路是不是有些不平坦,会不会绊着摔着她? “走,回未央宫去。阿彦,让羽落赶紧传李太医过来见我。” 站起身,沈离拉紧沐烟的手往前走。还没走上几步,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他太慌乱了,忘记了自己是看不见的,忘记一直以来的沉着冷静。 有人走到他面前,轻轻靠入了他的怀里。他知道那是谁,但却懦弱的不敢去拥抱。他眼瞎之时,彻夜不眠让羽落带着他认路,多少次跌倒撞倒不让人扶。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其中艰辛无人能体会。即便是这样,他都未觉辛苦,就这么抗了过来。 羽落曾说他太过强硬,对自己太狠。他也一度认为除去某个人,自己就是无坚不摧的。然而那个人回来了,不止自己回来,还带来了另一个惊喜。可是,他却开始担心,他能不能保护好心爱之人,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 “没事的。”温柔的呢喃声自怀中响起,那是他深爱的人儿,那是他愿意付出生命,都想要紧紧抓住不放的人。 “不用担心照顾不好我,不用害怕我会有什么危险。苦难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你瞧,上天是眷顾我们的,我坚信这个新的生命,会是一切美好的开始。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平平安安的把他生下来,会和他一起陪着你到老。所以……不要露出这样担忧的表情,对我笑一笑吧,孩子他爹。” “呵……” 实在是狼狈啊……扯开唇角,沈离握着沐烟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双眸。这般脆弱不堪的模样,怕是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敢表露吧。 沈彦在旁见状,默默一笑,转身喊来羽落一起去传太医。 犹记得小时候,母后曾问他,为什么那么多哥哥里,唯独最喜欢冷冰冰的三哥? 他很天真的回道:“不是母后收养三哥的么?” 母后失笑,又道:“那若是母后收养的是其他哥哥,彦儿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三哥了?” “唔……”他想了想,认真道:“还是最喜欢三哥。” 母后挑眉,好奇又问:“为什么?” 那会儿他尚还年幼,根本想不出什么一本正经的答案。思索再三,随嘴就道:“因为暖和!” “暖和?” “嗯!暖和!” 大哥争强好胜,太惹人厌。二哥笑里藏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三哥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人爱搭不理的。但是我爬树摔倒的时候,他会背我回宫。我羡慕宫墙外放飞的纸鸢时,他嘴上不耐烦,却还是给我糊了一个。 一直到后来…… 我第一次出宫的时候,他说绝对不会送我,却被我发现偷偷站在城墙上望了好久。我出去这么些年,写过无数封信给他,他一封没回,却也一封不落的把我的信件放在了抽屉里藏好。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宁愿忍着受着,也不轻易表露。 母后,其实当年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答案吧?所以才会那么放心的把我交给他照顾。因为你相信,有这么一个哥哥护着,阿彦这一生,都会喜乐无忧。 ------------ 第三十六章:救治之法 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沈离眼疾一事除了羽落以及刚回來的沐烟和沈彦知道外剩下朝中唯一的知情者就是当朝太医李怀素 老太医在朝多年先皇在世时就对他颇为赞赏以至于沈离才敢瞒着众人却对他道明真相无奈嘴巴严实是一回事可作为极少数的知情者老太医颇感压力巨大要知道陛下可是天之骄子百姓和朝臣的信仰若这双眼睛当真治不好可该如何是好 怀着这样的心思可怜老太医一把年纪都准备告老还乡了近日來却忙碌异常有事沒事就捣鼓‘药’方医书别人问之皆三缄其口一字不答此次羽落去传唤他他一听陛下有急事找以为又是眼伤之事立马收拾收拾急匆匆就跟羽落往未央殿奔去 來到了未央殿第一个见到的却是小七爷沈彦说起來这两兄弟他可是打小看着长大的时至今日还能有如此兄弟情谊实属不易 “李太医瞧您这都一把年纪了身子骨‘挺’好跑起來脚下生风啊看來这么些年您老补‘药’补汤喝了不少吧” 小七爷笑咧咧的开着玩笑老太医一边忍不住丢了他一个白眼一边拉过他的手腕下意识的就给他把了把脉片刻后摇头啧啧称奇道:“真是沈家祖先庇护啊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复原到今时今日这般地步果然世道变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沈彦被老太医瞧的浑身发憷赶紧切入正題道:“李太医三哥找你过來可不是替我瞧病的您呐还是赶紧进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皇后娘娘”李怀素一怔怎么不是陛下眼疾一事是皇后身子有恙 不待多想李怀素赶紧随着沈彦进屋一见到沈离和沐烟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一句“微臣”还沒说完就被沈离不耐烦的打断了 “行了行了礼节就免了赶紧替烟儿瞧瞧” 此刻沐烟正坐在软榻上沈离坐在她的身边一手紧紧握着她脸‘色’不太好李太医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这皇后娘娘向來身子骨不好他是知道的但就今个脸上气‘色’來看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罢了陛下让瞧瞧那就瞧瞧呗 应了一声李怀素低首走上前说了句“冒犯”后就搭手把上了脉不过片刻功夫脸上是一片震惊呆呆的望向沈离仗着沈离眼瞎看不见一把年纪了还卖蠢 “陛、陛下娘娘这是……这是喜脉啊” 沐烟的身体情况李怀素是清楚的受过太多苦尤其之前还小产过所以可谓是极差的他作为一名御医朝中大事他管不着但也有所耳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娘娘作为一国之母陛下又无心纳妃所以若不能诞下子嗣大溟日后该如何延续 大臣为此纷纷上书请求陛下早日纳妃陛下虽然后來也娶了莲妃进宫但眼沒瞎的都能看出來那根本就是敷衍陛下的一颗心离不开皇后娘娘他根本就不可能让别的‘女’子怀上他的孩子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娘娘能生下龙子延续皇族血脉 可惜的是娘娘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要想怀上真真是要看天命谁曾想天佑大溟七王爷死而复生已是奇迹而今皇后娘娘竟也怀上了子嗣 沈离闻言沒半分喜悦反倒眉头一蹙微怒道:“我知道那是喜脉我是问你她身子可有恙怀这孩子会不会很辛苦李太医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若是生下这孩子需要用烟儿的命來换那我宁可不要” “这……” 李太医从喜悦中回过神愣愣的望向了沐烟沐烟心中了然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李太医犹豫不决沐烟不想让沈离担心无奈之下只好求助的看了看小七希望他能帮个腔可不曾想小七扭过脑袋装作看不见就某件事情而言他和沈离有着非常坚定一致的抉择 最终李怀素思索再三开口道:“陛下恕微臣直言生育子嗣的时候确实是很危险这不仅仅是指皇后娘娘但凡‘女’子皆是如此可你不能因为害怕这个过程就夺去她们做一个母亲的权利怀上孩子期待他的出生看着他成长这是一件让人喜悦的事情要想得到回报付出一些辛苦是必然的” “陛下老臣不瞒你娘娘怀上这个孩子不易要想把他平安生下來更是不易老臣唯有用‘性’命保证会用尽一切办法替娘娘调理好身体作何抉择还请陛下定夺吧” 沈离不语沐烟轻叹一声淡淡笑道:“李太医你也糊涂了作何决定问我便是你们犹豫不决我可清楚的很这孩子我是肯定会生下來的你们就不要纠结这个问題了还是好好想一想怎么能让我少受些罪吧” “烟儿……” 沈离‘欲’劝被沐烟伸手捂住了嘴当即很机智的转移话題道:“李太医孩子的事暂且放一放现在你告诉我陛下这眼睛可还有救治的法子” 这话題跳脱的让李太医有些反应不过來怔了怔后瞥了眼沈离叹息道:“恕老臣无能毒素入侵双眼太久实在是沒有法子但是……” 沐烟眼神一亮:“但是什么” “这……” 李太医似乎是顾忌着什么有些吱吱唔唔沈离眼瞎一颗心却明朗的很当即道:“但说无妨” 李怀素闻言这才开口道:“老臣无能但世事难料保不准有其他奇人异事皇后娘娘出身沐府此间之道应该比老臣更加清楚才是实不相瞒前皇后‘腿’疾一事先皇曾求助于大祭司沐啸也就是皇后娘娘的爷爷大祭司表明有治疗之法但前皇后自己不愿这才不了了之皇后是沐家嫡系血脉据说当年玄武山地脉就是皇后娘娘找到的所以老臣斗胆认为说不定皇后娘娘能有些办法” 沐烟一愣一时沒反应过來“我” ------------ 第三十七章:老家主 想来是杂事太多,让沐烟都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前家主大祭司,也就是她的爷爷。据说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她虽没亲眼见证过,却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这大溟江山,地广物博,稀奇事儿不少,她自己就有着能与飞禽走**流的本领。经由李太医这么一说,她虽一头雾水,却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沈离此刻却一点儿没关心自己复明一事,听沐烟转移了话题,再听李太医那般言论,顿时不悦道:“这天下像前任大祭司那般的人物能有几个?皇后虽然出身沐家,却也并非懂得那些个什么玄术命理。眼下你只需照顾好皇后的身体就行,其余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李太医嘴巴一抿,没有作声。沐烟吐了吐舌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李怀素活了一把年纪了,做事圆滑的很,立马明白其意思。默默点了点头,配合道:“老臣明白了,老臣这就去配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方,让人熬成汤药,给皇后娘娘服下。” 说罢,李怀素拱手告退。小七去送他,屋子里只剩下沈离和沐烟两人。 “烟儿,孩子的事情,当真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沐烟明白他的意思,佯作生气道:“怎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想。”沈离不假思索的回道:“可是我的想要,是因为你。我知道你想为我生个孩子,待到那一天,我会满心欢喜的迎接他的到来。但若是这个孩子的降临,是要拿你的性命作为代价……烟儿,我想我可能不会喜欢他的。” “你会喜欢的。” 沐烟笑了笑,拉过沈离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子。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可还想着陪你过个几十年光景呢,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你的。” 沐烟一二再三的做着保证,这才让沈离勉强放下心来。隔日,趁着沈离去早朝,沐烟派人传来李太医,屏退一干宫女,给老太医赐了座后,沐烟直接切入话题道:“李太医,实不相瞒,我从我爷爷那里,当真没有学到什么本事。不然时至今日,沐家也不会落败至此。我知道你是三朝元老,和我爷爷私下里也有些交情,所以还望你点拨一二,替我开解开解。” 李怀素惶恐,摆了摆手谦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其实老臣就是见识过大祭司的本领,这才认为身为沐家后人的你,也多多少少传承了一些罢了,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娘娘若当真什么都不知晓,那就恕老臣多嘴,您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吧。” 沐烟不依,蹙眉严肃道:“陛下的眼睛不能不治!且不说其他,就当我私心也好,我腹中孩儿出生,哪能不让他这个做父皇的看上一眼?您曾不也说过,我身体太差,若想受孕简直难如登天,可现在我不也怀上了孩子么?我信这世间自有天命,可我的丈夫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我坚信,一定会有治好的办法。” 李怀素唏嘘感叹,顿了顿,忽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要不……娘娘去星辰宫看看?或许……能想到什么有用的法子。” “星辰宫?” 沐烟一愣,想了半天,才记起那是溟国历代大祭司办公之所。可自从她爷爷死后,沐家一度衰败,现如今已经废除了大祭司一职,那曾经可谓是溟国最辉煌的一座宫殿,现已经跟冷宫没什么两样了。 “是啊。大祭司一职虽然被废,但是星辰宫并没有被拆除。不过就是废弃在那,没人打理罢了。历代大祭司都在那里利用御魂壁占卜预测大溟的未来祸兮,我想,既然娘娘身为沐家血脉,是不是去了那里,会有所感应也说不定?” 沐烟眼眸一亮,顿觉有理。顾不得其他,送走了老太医,当即带着红鸾就往星辰宫而去。 红鸾好奇,不明白沐烟怎么突然对废弃的星辰宫产生了兴趣?但是主子说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反正跟着护着就行,其余的事,也轮不到她操心。 很,主仆二人来到了星辰宫门口。想当初,这里是儿时的沐烟和红鸾经常来的地方。想想当时的盛景,再看看现在的落败,虽然明白原由,心里也释然。但此时此刻见着,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感叹。 “进去吧。” 沐烟打破沉默,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她虽然与这副身体的记忆融和,但儿时年代太久的,也大致记不住了。反观之红鸾倒是很兴奋的表情,东张西望的,一副兴奋的表情。 “娘娘你看,那里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躲藏的地方。啊,还有那根柱子。大祭司说过,只要爬上去,就能看见很漂亮的风景。” 红鸾饶有兴致的说着,然而沐烟却一句话没搭理。她此刻的心思全在大殿正中央的祭坛上,那是用剔透玉石打造成一个六芒星形的火盆,火盆中流动着不明的蓝色液体。她当初随沈离去寻找龙脉的时候,沈离就告诉过她。谁能找到龙脉取到麒麟血带回京,滴入大祭司宫中的那个火盆,火盆就会被点燃。然后那个人就有资格继承太子之位。 她有所耳闻,却没真正亲眼见过。可此刻令她震惊的,是火盆中居然放着她当初在龙脉中寻找到的御魂壁。 “怎么会在这里……” 沐烟忍不住低语喃喃。红鸾走过来一瞧,顿时吓得捂住了嘴。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定下心神小声道:“娘、娘娘。这不、不就是二爷他们找了很久的御魂壁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沐烟没做理会,伸手就要去拿。可手指刚一触及,御魂壁就发出耀眼的光芒,令她不得不下意识的收回手遮住了眼睛。 “娘娘小心!” 红鸾很尽职的挡在她的身前,等光芒稍稍散去,两人发现没什么事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瞧去。这不瞧还好,等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事儿,红鸾双腿直打颤,多亏沐烟扶着,这才勉强站稳。不过也就片刻功夫,最终还是身子一摊,跪倒在了地上。哆嗦着嗓子,有气无力的唤了声。 “老、老家主……” ------------ 第三十八章:及乐山 “红鸾丫头,这才几年不见,倒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沐烟表示,要不是本尊是从21世纪过来的,科幻大片看过太多,这会儿说不准也被吓瘫了。因为从御魂壁发出的光芒中,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而这人不是别人,竟是死去好几年的大祭司,也就是沐烟的爷爷,沐啸。 “居然还跟我说话……” 红鸾此刻已经呈现出被吓傻的模样。但没大喊大叫,已经足以见得胆子还是挺大的。 沐烟伸手去扶她,淡然道:“起来。不过是一抹残影,没必要害怕。” “残影?”红鸾满脑门问号。大概是精神压力太大,最终是晕了过去。沐烟蹙眉,还在想该如何是好,就听沐啸开口道:“没事,让她睡一会儿吧。还有一直暗中偷偷跟着你们的那个小子,我也让他闭会儿眼休息一下了。” 沐啸直勾勾的望着沐烟,神色是说不出的严肃。沐烟与他对视,不卑不亢。就这么过了片刻后,沐啸轻叹一声,败下阵来。 “哎,都是命。小丫头,你也别这么看我,于情于理,你都该喊我一声爷爷的。” 沐烟勾唇一笑,“什么叫应该?您本来不就是我爷爷么? 沐啸闻言,忽的哈哈大笑。点头颇为赞赏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直说吧,替你把所有的疑惑都解答解答。” 沐家的血脉曾受过诅咒,能知天命,但都活不长久。我膝下仅有一子,尚且年轻,就离我而去,丢下一小孙女与我相依为命。啊,也就是你。 知天命者算不出自己的命运,这是命定的。但我有感世事无常,担心自己哪一天离去,我那可怜的小孙女该如何是好?于是就暗自给她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她与我一脉相连,我若死去,她也就离死不远了。为此,我诚惶诚恐,寻找解救之法。却在冥冥中,算出大溟三皇子的命格能给她带来转机。 说来也是孽缘,小丫头也比较迷恋那小子,一进宫就喜欢粘着他不放,还偷偷跟我说什么长大后要嫁给他?我算出他们确实有夫妻之缘,也就没去管了。后来随着孩子们长大,三皇子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想着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卖了他一个人情,主动服下毒药,替他省了事儿,只求他好好照顾我孙女。只不过我千算万算,竟没算到,我的孙女,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活了下来…… 身体活着,灵魂,却是另一个人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又是一声轻叹。沐烟见状,安慰道:“爷爷放心,我会替他好好活着。” 沐啸失笑:“啊,现在能见你一面,确实是放心了。之前我就怕沈三小子忽悠我,才在御魂壁上施了咒,封了我一些灵力在里面。想着他若是对你不好,我也可以扮演个小鬼什么的,出来吓吓他也好。现在看来,是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沐烟也跟着笑,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道:“爷爷,孙女有一事想要问你。” “想问我沈家小子的眼睛怎么治?” 老爷子答的飞,这一下,倒真真让沐烟惊讶到了。老爷子颇感得意,开口道:“你爷爷本事大着呢,可惜你是不能亲眼见证了。好了,丫头,废话不多说,我的灵力要耗尽,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关于沈家小子的眼睛,西边地界有一座及乐山,那座山上住着一薛姓少年,他乃隐世不出的神医之后,定有治疗沈小子眼睛的办法。还有,你身子骨如此差,腹中孩儿怕是保不住,那李怀素虽然有些本领,但还远远不够。找到薛小子,请他出山。这样一来,你们一家三口都能平安无事。” “及乐山路途遥远,不太好找,你必须……就能找到……那薛家小子脾气古怪,可能你们都请不动,好在他有一软肋,就是……你只要这样………就能………总之………” 随着老爷子的话音,御魂壁的光芒越来越弱。后面的话语几乎是断断续续的,听得不太清楚。沐烟知道那是灵力散尽的征兆,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勉强的记住几句。 终于,光芒彻底消失不见。沐烟深吸一口气,虽然没听全,但是好在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她扬起唇角,屈膝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喃喃道:“孙女替夫君以及腹中孩儿,谢谢爷爷。” * 沐啸的残影消失没一会儿,红鸾就苏醒了。她拍了拍脑袋似乎是失了忆,眨巴着一双眼望着沐烟愣愣道:“娘娘?我这、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呢?” 沐烟脸不红心不跳,顺嘴就道:“可能是你这几天太累了吧。要不,我给你放个假,你好好休息几天?” 红鸾一听,赶紧摇头摆手:“我才不要休息呢。娘娘你现在怀着身孕,我可得好好照顾你才行。万一别人粗手粗脚的伤着你,我以后都没脸去见老家主!” 咦?这话一说完,红鸾自己就愣住了。怎么会突然提到老家主呢?好像刚刚突然就想起老家主来了?她困惑不已,琢磨半天,才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来。 沐烟见状,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这就回去了?” 红鸾回过神,好像她们才刚刚来到这里吧?娘娘也不说是为什么事儿,这会儿一来就又要走。哎……果然怀孕的女人都是这么随心所欲的么? 嘀嘀咕咕啰嗦几句后,红鸾就陪着沐烟回去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羽落摸着被摔的发疼的后脑勺,活至今日,第一次露出一副呆呆傻傻的表情。 咦?刚刚他还不是在树干上看着皇后娘娘的么?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树下来了?后脑袋这么疼,是摔下来的?不可能啊!这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来星辰宫到底是干嘛来了?怀旧?想念大祭司了?哎,罢了!还是先跟上她们,待晚上再去禀告陛下吧。 ------------ 第三十九章:寻觅 有一件事,沐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就是沈离绝对不会让她再沾上半点危险,尤其是现在她怀有身孕的情况下。 但是沈离的眼睛不能就这么一直瞎下去,难得上天庇佑,让老爷子显灵给了她提示。所以不管过程有多艰辛,她都务必要试一试。只不过……大概要瞒着某人,偷偷进行了。 及乐山这个地方她从未听过,老爷子提示的也断断续续沒怎么听清。无奈之下,只好先找來身边的人打听打听。红鸾作为沐烟最为贴心的婢‘女’,自然是头一个被找來问话的。只可惜,连一向号称百事通的鬼灵丫头,居然也有被问倒的时候。 “及乐山?我可从沒听过这个地方啊。娘娘,你是从哪儿听來的?” 在星辰宫见过老爷子的事,怕是除了沐烟之外再沒人知晓。红鸾关于那段的记忆既然已经被抹去,沐烟自然也不可能在告诉她。 “就是突然想起好像有这么一个地方,所以问问你罢了。” 随便敷衍了一句,沐烟开始苦思。却沒想一向好忽悠的红鸾丫头,这会儿居然一脸怀疑的望着她。 “主子,您可不是想一出就问一出的人啊。我虽然脑袋笨了点,但好歹跟了你这么久,对你还是‘挺’了解的。说吧,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沐烟颇感惊讶的望向红鸾,忽然觉得这丫头最近是吃什么补了脑子,怎么智商蹭蹭蹭的涨? “瞎想什么呢?我一孕‘妇’,能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哎……” 说及此,沐烟忽的一声轻叹,稍感忧伤道:“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昨晚梦见爷爷了。” “哎?”话題跳脱太大,红鸾一时间沒反应过來。但听沐烟提起老家主,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梦见老家主了?他老人家跟你说什么沒?是不是知道你怀了身孕,特意來嘱咐你多保重身子的?” “差不多吧。” 沐烟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來得不易。加上之前李太医也那么说了,所以爷爷可能是担心我,就托梦來看看我。” 红鸾愣了愣,前后这么一连贯,张嘴就问:“那娘娘你刚才问那个什么及乐山?跟老家主有什么关系?” 沐烟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巧妙的沒让红鸾发现。“爷爷在梦里跟我说,我身子骨太差,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所以让我去及乐山找一位姓薛的神医,请他下山替我保胎。这样我才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 “老家主当真这么说?” 红鸾惊讶的瞪大双眼,虽有些半信半疑,但估‘摸’着以前见识过老家主的本领,所以从神‘色’來看,多半是已经相信了。 沐烟眉头一蹙:“我这好端端的,骗你作甚?只不过这及乐山我从未听说过,所以刚刚才问你的。如今想來,既然连你都不知道,那么多半这只是一个梦境罢了,当不得真。” “怎么不当真!” 红鸾一下就急了,连忙劝道:“这要是别人托梦,娘娘还得三思,但既然是老家主,那必定就不寻常。娘娘忘了?老家主打小就特别疼你,娘娘几次大难不死,我想都有可能是老家主在天有灵,庇护你的。现在娘娘有身孕了,老家主担心娘娘的身子承受不住,这才托梦给娘娘,來给娘娘指条明路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娘娘等着,我这就去告诉陛下,让他派人去找那什么及乐山。” “哎,等等!” 事关沐烟的安危,红鸾‘精’气神十足。刚想去通报,却被沐烟拦了下來。 “怎么了娘娘?” 沐烟有些为难的摇头一叹,“爷爷在梦里说了,那薛姓神医脾气古怪,我怕不亲自去请,他多半不会搭理我们。而且他人虽然住在山上,但行踪不定,常人难以找到。你若是告诉陛下,其他且不谈,就单单让我亲自前去,他都不会答应的。” 红鸾一怔,“娘娘还要亲自去?有那个必要么?行踪不定怎么了?让陛下派些人马,把那座山搜个干净便是。脾气古怪就更好解决了,请不动就押回來呗。我就不信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架子,居然陛下都请不动他。” 沐烟翻了翻白眼,苦笑道:“好吧,那退一万步來说。就算人给我们押回來了,人家就是不答应给我治,那该怎么办?” 红鸾表示从沒见识过,疑‘惑’道:“还有这种人?” 沐烟耸了耸肩:“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爷爷既然都点明了说那位薛神医脾气古怪,那就自然不会有假。况且你想想,能让爷爷指名的人,会是凡人么?要真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做,我怕不是请人來给我调理身体,是请人家直接配副毒‘药’给我喝吧?” 听沐烟这么一说,红鸾想了想,顿时觉得也有道理。遂转过身‘迷’茫道:“那娘娘说该怎么办嘛!” 沐烟眼神一亮:“我刚才就说了啊,我想亲自去请,但是我担心陛下不会答应让我去。而且我现在连及乐山在哪里都不知道,实在是让我很是苦恼啊。” 红鸾见沐烟苦恼的样儿,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轻轻一叹,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的灵光一闪。开口道:“要不,我去替你把七爷给找來?他早年就离开京城去外面闯‘荡’,见多识广的,说不定他会知道及乐山在哪。” 沐烟想了想,本來她也不打算让小七掺合,因为担心他跟沈离是一路的,根本就不会赞同她离宫。但如今看來,好像也别无他法了。不知道及乐山在哪,就什么事儿都办不成,更别说找什么神医了, “好吧,你去请小七过來。先别跟他提什么及乐山,就说是我有事情找他。” “好嘞!娘娘你等着,我去去就來。” 接了命令,红鸾蹦蹦跳跳的立马去办。她前脚刚一走,沐烟也跟着走出屋子,微微抬头,开口道:“羽‘侍’卫,请你出來一下,本宫有事要与你商量。” ------------ 第四十章:瞒天过海 随着沐烟话音一落,下一秒,羽落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单膝跪下,拱手恭敬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沐烟摆了摆手让他起來,道:“本宫有一事要告诉你,羽大人要是愿意帮忙,便是最好,若是不愿意,也请务必替我保密。” 羽落一愣,沒敢多问。“娘娘言重了,有事请尽管吩咐。” “好。”沐烟点了点头:“前任大祭司,也就是本宫的爷爷,昨夜托梦与我。提及一处地方有高人居住,若是能请他下山,不仅能保我顺利诞下皇儿,还能治好陛下的眼疾。羽大人应该知道,陛下的眼睛算是我的一桩心病,所以不管事实与否,我都打算前去探一探。但是唯一的难处,便是陛下绝对不会允我出宫。我找羽大人,就是想让羽大人帮个忙。” “娘娘你,,” 羽落讶然,沐烟挥手打断,接着道:“你且听本宫一次说完吧。我想爷爷的本领,羽大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坚信既然是他老人家说出口的,定然不会有差错。爷爷说那位神医‘性’情古怪,很难请动,为表真意,我打算亲自前去。羽大人,陛下看不见,我不可能让他陪我出宫涉及危险。至于我自己,为了陛下,为了我腹中孩儿,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所以请羽大人务必已大局为重,陛下那边,替我遮掩遮掩。” 羽落沉思半晌,犹豫道:“属下惶恐,若是前段时日倒也罢了。现在娘娘都已经回來了,白天且不说,晚上陛下定然会來找娘娘。属下就是想替您瞒着,也是做不到的啊。” “呵~这个不难。”沐烟淡淡一笑:“过几日我会告知陛下,就说会去夜城探望韵之妹妹。这样一來,瞒上个十來天是沒有问題的。但是我怕此行路程不定,有太多未知之事,陛下就算允我去夜城,也断然不会让我在那里待上太久。所以我要找羽大人帮忙的,就是倘若我久久不归,还望羽大人想些法子先稳住陛下的情绪,能拖一天是一天。” 羽落闻言不言语,沐烟轻叹一声,微拎裙摆,当着羽落的面就跪了下來。羽落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惶恐道:“娘娘这是作甚?赶紧起來!” 沐烟摇了摇头,开口道:“羽落,你我‘交’情不算太深也不算浅。我知道你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不会欺瞒于他。这一次是我任‘性’了,要求你做这么过分的事。我知道若是日后陛下知晓我的去处,定会勃然大怒,多半会牵连于你。无奈我实在想不出好的法子,只有出此下策。” “娘娘你先起來。”羽落心里焦急,几次伸手,却又不敢去触碰。无奈之下,只好咬了咬牙,点头道:“好,娘娘我都听你的。属下不是怕死,是担忧娘娘安危。娘娘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请來了神医,娘娘认为陛下会愿意治疗?” 沐烟站起身,心里一片坦然:“我知道,羽大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羽落见沐烟说的那般坚定,便也就信了。蹙眉轻叹一声,拱手告退。 不一会儿,红鸾请來了小七爷沈彦。沈彦一见着沐烟,就开口打趣道:“怎么着木头?是你想念我了,还是我干儿子想念我了?” 沐烟丢他一个白眼,失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万一是个‘女’儿怎么办?” 沈彦一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女’儿就‘女’儿呗,反正甭管是男是‘女’,那都得喊我干爹就是了。” 沐烟自觉说不过他,沒跟他在这问題上再做讨论。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道:“小七,你年少便出外闯‘荡’,见多识广,那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及乐山的地方?” “及乐山?”沈彦闻言,‘摸’着下巴琢磨半晌后,回道:“听说过,不过你打听这干嘛?” 事实证明,小七和红鸾一样,都得了疑神疑鬼的‘毛’病。沐烟只觉一阵头疼,看來想瞒天过海,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呢,对付不同的人,就得用不同的办法。就好比应付红鸾,那就得拐着弯的把她绕‘迷’糊了。应付小七呢,就得來最直接有效的。 “这么说吧,我要去及乐山找一个人。只要能把那个人请下山,就能治好沈离的眼睛,也能保住我腹中孩儿。此消息沒有可靠來源,但我却深信不疑。可是我若是去找你三哥商量,得到的答案绝对是不允许,所以我是打算一个人偷偷出宫去找。你若是愿意告诉我及乐山在哪,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意,那我就自己一个人慢慢找。反正我心意已决,谁都沒办法阻止。” 沈彦愣了好半晌,才算是听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眉头蹙起就沒舒展过,表情一直纠结万分,几次张嘴,但又沒敢说一个字。就这么來來去去,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可以告诉你及乐山在哪,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和你一起去。” “……” 沐烟沒作声,沈彦当即就道:“我其他废话就不多说了,反正说了你也听不进。从这里去及乐山路途遥远,别说你是一孕‘妇’,就算是普通‘女’孩子,也不可能一个人出‘门’去那深山老林里闲逛。你说你也不会武功,这身子骨还这么差,遇到山贼土匪怎么办?遇到坏人又怎么办?你知道我向來事事依你,但这次你别想拿着我软肋说事。总之要么答应我和你一起去,要么我这就去告诉三哥,让你哪儿都别想去。” “哟~”沐烟眉梢一挑:“连你都敢威胁我了?” 沈彦抿了抿嘴,气势顿时弱了一半。“怎、怎么着吧?” 事实上,沈彦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一个人出‘门’确实有很多危险。想了想,沐烟点头道:“好吧。这一次就听你的,我答应让你和我一起去。不过这一路上,你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待找到了那山上隐居的神医,不管人家怎么刁难,你都不许发脾气。” 沈彦耸了耸肩,高高兴兴的就应下了。却沒料,这应的容易,等真正遇上了,可真真是难办。 ------------ 第四十一章:再次离宫 隔日,沐烟就向沈离提及出宫去夜城探望夏韵之一事。沈离疑‘惑’,问道:“前段时日不是刚去看过,怎地又要去?” 沐烟见缝‘插’针,答的顺溜:“那会儿你心事重重,之后还把我一人丢在夜城。我以为你是要弃我而去,哪还有心思管其他?之后去了碎云渊小住,等羽落來找我,接着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來了。说起來,我沒能跟韵之妹妹好好聚一聚,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你。” 沈离被堵的无言,只好道:“若是平日,你去我也不会拦着。可如今你有孕在身,舟车劳顿,必定伤身。再加上我这眼睛……又不能陪你一同去,你说怎能让我放心的下?” 沐烟不依,似是铁了心,哄着闹着要走。沈离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沒有,最后只好道:“那我让羽落随行,去个三五天就回來,可好?” 沐烟嘻嘻一笑,“你这个样子,哪能离开羽落?他留下照顾你就好,我让小七陪我去。三天加五天就是八天,不算往返路程哦!臣妾谢陛下成全~” “你,,” 沈离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的‘女’子,都这么‘性’情跳脱,耍赖胡闹的。不过听她言语间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便也默默应允了。说起來,上一次她确实沒能好好跟韵之说上话,再者说,韵之也是一个孩子的娘亲了,烟儿过去与她聊聊,也是极好的。 “好吧,那就让阿彦陪你去。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见,心里难免会多疑。你要早些回來,免得让我担心,知道么?” “嗯。” 沐烟轻轻应了声,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沈离的脸颊。若是可以,她当真不想欺骗他,但是此行她势在必行,容不得任何闪失。希望苍天庇佑,让她能顺利的请回神医。 * 转眼出发在即,沐烟与沈离告别。都说君王无情,但沈离这个帝王当的,却是痴情的厉害。或许是因为眼睛的问題,看不见,所以更加舍不得,总觉得这么一撒手,那人就再也不会回來似的。于是纠结着,犹豫着,吩咐了好几句让她多加小心,双手仍是沒舍得松开。 沐烟心里了然,事实上她也何尝舍得?‘抽’出手反握住他,轻声细语劝慰道:“陛下放心,我不过就是想念韵之妹妹,过去小聚几日罢了。顺便再跟她分享分享心得,有助我日后生产。在后宫待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聊,你就当是放我出去散散心,过不了几日,我思念陛下,就会立马飞奔回來了。” 沈离失笑,心知在这么纠缠下去也沒必要,遂轻叹一声后终于松了手。沐烟心里酸楚,吩咐一旁的羽落务必要好好照顾沈离,又再三做了保证之后,上了马车。 小七爷沈彦亲自驾车,作为知情者,见此情景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走到沈离面前,信誓旦旦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把木头毫发无伤的给你送回來。她要掉一根头发,回头你就打我一拳。总之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对于沈彦,沈离是十分信任的。伸手‘摸’上了他的肩膀拍了拍,点了点头表示相信。 至此,沈彦跳上马车,一甩缰绳,驾着车终于出发了。 未免人多势众惹过多关注,沈离只派了几名大内高手随行。对此,沐烟怕引起沈离怀疑,所以并沒有反对。还有红鸾,作为她的贴身婢‘女’,也必须一同随行。 马车缓缓驶出宫墙,红鸾忍不住掀开轿帘往后张望。她本是感慨,这一次出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來。却沒料,在城墙之上,看见了沈离的身影。他的身旁站着羽落,不用想,也知道是随着马车一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上了高墙。 就算看不见,也如此舍不得么? 扯了扯沐烟的衣袖,红鸾心酸道:“娘娘,回头看看吧。” 你回头看一看,就会知道陛下究竟有多爱你。你回头看一看,或许能改变想法不再走。陛下若是知道你此行的真正目的,哪怕是宁愿当一辈子的瞎子,也不会让你去如此冒险。 那样孤傲的一个人,竟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心爱之人越走越远,一句话也不能说。即使看不见,也要默默的守望着你。谁都把他当做神,谁都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而此刻若是看见他这般模样,怕是都不敢置信吧? 然而,沐烟在轿子里坐的端端正正,摇头道:“不了。我现在回头,就哪儿都去不了了。” 话音落,眼泪就落了下來。红鸾见状,也跟着难受。可下一秒,沐烟就擦干眼泪,开口道:“红鸾,这一路走來,我坦‘荡’无悔。不管经历怎样的磨难,都觉得那是上天对我的考验。不是身在寻常百姓家,就不能奢望有平淡的幸福。谁让我爱的是沈离,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不过我坚信,苦难总会过去,我腹中孩儿,就是指路的明灯。他让我看见了光亮,让我无所畏惧。所以为了他,为了深爱我的男人,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会等來美满幸福的那一天。” “嗯,一定会的!” 红鸾热泪盈眶,她陪着沐烟从小一起长大,算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从骄纵到稳重,从恃宠而骄到宠辱不惊。一次次死里逃生,落得遍体鳞伤却仍然笑的明媚美好。好不容易走到今时今日,若当真苍天有眼,怎能这般忍心对她? “红鸾,等到了夜城之后,我会找个理由,和小七出城办事。为了防止他人起疑,你留下和随行的‘侍’卫一起。若他们问起我的行踪,就说身体不适在静养,总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什么?”红鸾讶然:“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让娘娘一个人出去,我要陪着你。” 沐烟蹙眉:“不是说了,是和小七一起。你若是也跟我一起走,那随行的‘侍’卫问起來可怎么办?陛下派他们过來,可不仅仅是保护我的安全,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沐烟打断红鸾的嘀咕,严肃道:“有小七陪着我,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听我的话,留在夜城等我回來。” 红鸾听沐烟的语气如此决绝,只好作罢。“好吧,我听娘娘的便是。” ------------ 第四十二章:赶路 夜城。 对于沐烟的到來。夏韵之是最高兴的。虽说这人也才走沒多久。但姐妹情深。一见面。夏韵之就把儿子丢给了孩子他爹。拉过沐烟的手一个劲的说笑。 沐烟來夜城只是打着幌子。找了个借口罢了。照着沈离的脾气。日后他若是知道。定然大发雷霆。所以这事儿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无奈要想办事。除了红鸾之外。她就必须还得找个人配合。思來想去。也只有韵之了。 进了屋落了座。还沒等夏韵之嘘寒问暖几句。沐烟就打断她。直接开口道:“妹妹。实不相瞒。我來夜城看望你。实则是另有要事要办。只不过担心陛下不放心让我出宫。这才说了这个幌子骗他。” 夏韵之一愣:“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骗了陛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瞒着陛下呢。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沐烟轻叹一声。把事情原委跟她大致说了一遍。夏韵之听完后。愣了好半天沒回过神。等好不容易缓过來。便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别说是陛下。即便是我。也不能让姐姐单独去冒险。及乐山我是沒听说过。但既然是隐世之地。想必定是在极其偏僻之处。姐姐你本就身子不好。再加上如今又怀有身孕。你说你要万一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我们一家子陪葬是小。陛下怕是承受不住啊。” 沐烟微抿‘唇’角。无奈道:“你倒真是跟红鸾那丫头‘挺’像。连说的话都差不多。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小七会陪我一起去。之所以不想兴师动众。是怕扰了高人清净。惹他不开心。要知道陛下的眼睛。和我腹中孩儿。可都要指望他來保全。所以为表诚意。我才甘愿冒险前去。” 夏韵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沐烟连忙打断她。劝慰道:“妹妹。我來夜城。就已经表示我下定决心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想恳求你帮忙。今天休息一晚。明日我就会和小七偷偷离开。为了不让随行的‘侍’卫起疑。我会留下红鸾在此敷衍。你若是愿意帮我。第一时间更新老夜君。楚寒那边。就替我多照应着一些。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明日我走后。你大可告诉老夜君。然后修书送往京城告诉陛下。总之不管如何。此行我势在必行。谁也拦不住。” “姐姐……” 夏韵之无奈。她与沐烟曾经也算共患难过。沐烟不仅是她的好姐姐。还是她的恩人。如果沒有沐烟。她根本沒有勇气和楚寒在一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更别说如今还有了宝贝儿子。所以她苦思半晌。终是妥协道:“好吧。既然姐姐如此决绝。那妹妹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就放心去吧。路上小心些。务必要照顾好自己。爹爹那边。我会想办法瞒好。陛下若是有什么举动。我也会尽量帮你应付好。总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嗯。”沐烟感‘激’涕零:“多谢妹妹了。第一时间更新” * 隔日一大早。沐烟收拾好行囊。在红鸾的掩护下。与沈彦一同出了城。他们走后。红鸾已“舟车劳顿。娘娘身子不适”为由。谢绝一切來拜访的客人。老夜君曾去探望过一次。被夏韵之拦在‘门’外。编了一些谎话给骗了过去。 老夜君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碍于自家‘女’儿和皇后娘娘情同姐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还有那贴身小‘侍’‘女’也是皇后娘娘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这两人定然不会合伙害娘娘之类的缘由。也就沒当回事。只当做是沐烟怀了身孕。身子确实不好。所以安心在屋子里静养罢了。 这边。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隐瞒着。那边。沐烟和沈离经过两天车程。终于來到了及乐山下的一处小村庄。 “那就是及乐山。第一时间更新” 沐烟望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山脉。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小腹。这两天行程不紧不慢。但对于她來说。多多少少是有些劳累。可幸运的是。腹中的孩子一直很安静。静的让她都有些害怕。她知道怀孕之人多少应该有些妊娠反应。可是她却什么反应都沒有。 这让她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安与不安都走到了这一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她信命却不认命。如果命中注定她与孩子无缘。那至少也得治好沈离的眼睛。 “啊。看着就够呛啊。”沈彦摇头一叹:“那么大座山。要想找到一个藏着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 沐烟勾‘唇’一笑:“有山就有树。有树就有小鸟。如今正值‘春’夏。各种小动物也都出來‘乱’窜了。有他们在。我就定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嘁。”沈彦不屑的笑了笑。打趣道:“怎么着。我听你这话。难不成那些小动物还能给你指路不成。” 沐烟也不得意。不卑不亢道:“我要说是。你信么。” 沈彦瞧她一脸意味深长的样儿。有些琢磨不透。想了想后忽地神叨叨道:“我差点都忘记了。你可是沐家的人。大祭司的神通广大我是知道的。你是他的嫡孙‘女’。难不成……你也学了一招半式。” 沐烟失笑。摇了摇头道:“爷爷沒教我稀奇古怪的东西。倒是自己领悟了一些。之前你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的玄武山脉。在那里遇到的九尾灵狐和圣兽麒麟。你都不记得了。” 沈彦倒吸一口凉气。‘激’动道:“你是说。是那九尾狐教你的。” “唔。算是吧。”沐烟想了想。道:“我在水下岩‘洞’受了重伤。是小狐狸和麒麟救了我。据说我那会儿已经是奄奄一息。是小狐狸渡了自身灵力给我。这才保下我一条小命。大概就是因为它的灵力。之后我就发现。我有与所有飞鸟走禽沟通的能力了。” “这么厉害。。” 小七爷一脸不敢置信。沐烟耸了耸肩。也不强求他接受。 “真假与否。待会儿上了山你就知道了。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出发吧。” 沈彦抿了抿嘴。他想说这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该休息一会儿才是。可眼见着沐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估计也根本听不进他的话。遂什么也沒说。听她的吩咐。随着一路往山上走去了。 ------------ 第四十三章:桃花迷阵 上了山,沐烟就一路观察着周边情形。时不时会有调皮的小松鼠跳出來,窜到她的肩上,还有小鸟儿不惊不怕,栖在她的手背上。沈彦看在眼里,好像还真觉得像那么回事似的。 刚才在山脚村落里,沈彦稍稍去打探了一下情况。提及那位姓薛的神医,村子里的人似乎都不知道,但是,却有着另一番言论。 他们说,这及乐山里住着一位神仙,心慈仁善,曾救过村子里某个孩子的‘性’命。她行踪成谜,沒人知晓她从哪來的,又是怎么离开的。后來有人说,亲眼见着她进了山里,所以拉上几个人,寻着山里找了好一会儿,可愣是沒瞧见半个人影。 及乐山早年也就是个荒山,除了上到山腰砍砍柴之外,沒人登顶看过。可是近几年來,山顶不知从何时起,云雾缭绕,模糊了视野。有好奇者曾大着胆子闯入,谁料三日后被人在半山腰发现,神情恍惚,似是受了惊讶,之后一直疯疯癫癫。打从那时起,就有传言说,神仙就住在山顶,凡人不可轻易冒犯。 沐烟可不管什么神仙凡人,既然老爷子说那人在及乐山上,就一定不会有错。所以不管村民怎么劝说,都充耳不闻,坚持上山。 于是两人走了会儿,越往上时,果然就见大片白雾缭绕,等回过神來,已经身处白雾中,分辨不出方向。 沈彦下意识的拉过沐烟,挡在了她的身前。相较于他的紧张,沐烟倒是神闲气定的很。左右张望了望,开口道:“爷爷说的沒错,那薛神医就在山顶住着。但是为了防止被人打扰,特意在周围布了‘迷’阵。” “‘迷’阵?” 沈彦蹙眉,从身下撕下一块布递给沐烟道:“这白雾也不知道有沒有毒,你且先遮掩着些。我曾听三哥说过,这排兵布阵跟奇‘门’遁甲之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无奈我只懂打仗,不懂指挥,哎……早知如此,我该学一些有备无患才是。” 沐烟掩住口鼻,闷声道:“无妨,我知道怎么破。” “哦?”沈彦挑眉:“你会?” “不会。”沐烟答的干脆利索,实诚的很。“是刚刚那些小家伙告诉我的。白雾范围有限,你且攀上树顶向下观望,周围应有一处风‘穴’,被岩石挡住。你推开岩石,让风吹进來,这样白雾就会很快散去。” “好!” 沈彦毫不迟疑,身形一动就跃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站在高处眯着眼向下观望了好一会儿,发现附近范围,皆在白雾包围中,唯有一处幸免。他猜测,那就是沐烟口中的风‘穴’所在,遂立马朝那里奔了去。 动脑子小七爷不擅长,动力气,他就厉害的很了。卷起袖子唰唰两下,就成功搬开了岩石。还未來得及躲避,就被一股强力的狂风吹的差点栽了跟头。然后沒过一会儿,白雾就散的差不多了,他回到沐烟身边,毫不吝啬的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沐烟失笑,迈步继续往前走去。沈彦跟在她的身后,蹦蹦哒哒还沒走上多远,就又停下了脚步。 怪不得山下那些村民说这及乐山上住着神仙,吹的神乎其神。如今沈彦亲眼见着,也觉着叹为观止。刚刚还是大雾丛生的莫名气候,一眨眼已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片大片的粉‘色’映入眼帘,一棵棵桃‘花’树开的灿烂夺目。 “啧啧,难不成……那位薛神医还真是个小仙不成?” 沈彦随嘴嘀咕,沐烟摇了摇头,淡然道:“真正的隐世高人,总是会有些法子來躲避隐藏起來。刚才的白雾和现在的桃‘花’‘迷’阵,都是用來‘迷’‘惑’方向,困住想要前行的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话,布几个阵是完全沒有问題的。” 沈彦闻言恍悟:“哦~难怪你要自己亲自前來。这要不懂这些玩意的,或者不知道怎么破解的人过來,估计神医沒找到也就算了,自个说不定都给‘弄’丢了。” 沐烟失笑:“沒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事前也不知道这山上会有阵法,多亏这一路上的小家伙告诉我的。医者都是有着慈悲心肠之人,我想那薛神医之所以布这些阵法,实则也就是不想被人打扰罢了,沒想过伤人‘性’命。” “还慈悲心肠?”沈彦挑眉,丝毫沒给面子,一顿冷嘲热讽:“木头,我虽然沒三哥学问高,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懂的。你说那些学医之人,既然学了救人之法,是不是就该悬壶济世,以解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这就跟我们兵家打仗是一个道理吧?既然入了营,当了士兵,就该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可是你口中那位薛大神医,大祭司都开了口,我肯定不怀疑他的医术,但是既然他的医术如此高明,为何躲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愿见人?” 沐烟眨了眨眼,“所以?” 小七爷一打响指,做了结论。“所以我想那位神医高人,不是脾气古怪,就是长的太丑不敢见人。” 沐烟了然的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道:“顺数第三棵桃‘花’树,麻烦七爷去折一枝送我可好?” 沈彦嘻嘻一笑:“好嘞!” 飞翔的鸟儿告诉沐烟,这桃‘花’‘迷’阵的后面,就是神医住的地方。破阵的方法,就是分别折下七棵树上的桃‘花’枝,顺序不能‘乱’,更不能随便折。每折一根,就会让出一条道。折下七根后放入道路最后的‘花’瓶中,就会见到神医所住的屋子了。 她不懂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好在九尾狐当年那些灵力,让她可以与鸟兽通灵的本领,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找到神医所在。说來一路受苦,倒也并非全是灾难。上苍是厚爱她的,她感‘激’于心。 “东边第五,东边第八。南边第八,第九。” 沐烟和沈彦走进桃‘花’林,在沐烟的指挥下,沈彦分别折下枝条,道路也随着一层层打开。不一会儿,七根枝条到手,沈彦回到沐烟身边,看见正前方的青瓷‘花’瓶时,乐呵一笑,想都沒想就走上前把手中的枝条放了进去。 ------------ 第四十四章:迷心计 有那么一瞬间,沐烟心中闪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她还沒來得及阻止,沈彦就已经有所动作。在枝条放入‘花’瓶的那一瞬,她下意识的揪紧了衣袖。沈彦起身回头耸了耸肩,莫名道:“不是说会打开一条路么?怎么沒有动静?” 沐烟见沒有任何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见沈彦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桃‘花’树挪动,道路最后一层打开。三间并排的小木屋映入沐烟眼帘,一位身穿粉衣的‘女’子手里拿着连弩,瞄准了沐烟所在。 “來者何人?” 沐烟尚处在沈彦消失不见的惊慌中,这会儿听见问话,忙定下心神回道:“神医莫怪,我是來此求助之人。打扰你的清净之所是我们的错,但事出有因,还请神医多多谅解才是。” ‘女’子闻言,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沐烟后,放下连弩一手叉腰道:“我在此地隐居了好几年,外面应该早沒了我的消息才是,你是怎么得知我在这座山上的?” 沐烟想了想,委婉道:“说出來可能姑娘不信,但实不相瞒,姑娘的行踪乃是家中长辈托梦告知。他说这普天之下,能治好我家相公眼伤和保住我腹中孩儿的,只有你一人。” ‘女’子眨了眨眼,挑眉道:“你家长辈姓甚名谁?” “姓沐,单名一个啸字。我是她的孙‘女’,沐烟。” “哟呵!”‘女’子面‘露’诧异之‘色’:“居然是沐家的人?” 沐烟见状,微‘露’喜‘色’。“姑娘莫非认识我爷爷?” ‘女’子自嘲一笑:“沐老家主神通广大,我等小辈哪里有资格跟他结识?这位姐姐,你既然是沐家的人,那托梦之说,我姑且就信了。但是很抱歉,你爷爷口中的神医,怕是指的不是我,而是家师。可惜的是,家师在前年已经仙逝,所以姐姐还是打哪儿來的,就回哪儿去吧。” 说着,‘女’子转身就走。随着她步子踏出,桃‘花’树也一棵棵回位。眼见着木屋又被掩藏,人儿消失不见,沐烟心急如焚,忙开口道:“姑娘留步!求医之事姑且不谈,随我一起來的那个男人,是被姑娘藏起來了么?” “藏?”‘女’子不屑嗤笑:“你们擅闯我的地盘,破了我的阵。我当你们有多大能耐,所以想着就陪你们玩玩。能成功找到风‘穴’所在,已经表现不俗。闯入我这桃‘花’‘迷’阵,未进入阵中,就能知晓破解之法,我以为是高人來此,特意挑衅來着。谁曾想……呵~沐家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沐烟蹙眉:“姑娘误会了,我们诚心前來拜访,无奈姑娘有心躲避,所以就只能步步寻找。破阵之法我不懂,不过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我们无心冒犯,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女’子摆了摆手,耸肩道:“此事不是我高抬贵手就能解决的。打从那位小哥把枝条放入‘花’瓶中时,就已经触发了 第 342 章 ,里面有写到一书生上京赶考,途径一座山脉,与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相爱,并且成了家。之后更是放弃赴考,与狐狸‘精’在山中隐居起來,并且接來了家中父母,几年后,儿‘女’双全,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这位书生上京赴考失了踪,父母遍寻不获报了官。可官差哪管百姓死活,找了几天沒找到,就草草结案敷衍了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书生乃是家中独子,二老舍不得,最后变卖了家财,到处去找,终于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神情恍惚已经瘦弱的不‘成’人样的书生。 二老把书生接回了家,请了郎中替他治疗,等他‘精’神稍微好一点了,就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书生愣愣的回道:哪里也沒去,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啊。然后就开始找他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找了一圈沒找到,拉着二老急切的问,他的妻子哪里去了?他的孩子哪里去了? 书生一走好几年,二老是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他的,哪里知晓什么妻子孩子?仔细这么一询问,书生便把來龙去脉好好跟他们说了一遍。二老是越听越糊涂,别的暂且不说,他们二人何时被他接去共享天伦之乐了?他们明明才刚刚找到儿子啊! 听书生说的煞有其事,二老最后沒有办法,只有带着他又回到那座山上,找他口中所谓的妻儿。可那座山上‘乱’草丛生,甚是荒芜,哪里有什么亲手搭建的几间木屋?什么栽种的大片‘花’海? 二老陪着书生在山上找一圈,什么都沒找到。书生一个劲摇头说着不可能,任二老怎么劝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最后又找了好几遍,还是无果,终于崩溃的瘫在了地上晕厥过去。醒來后,整个人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始终不信之前的美好是假象,甚至怪罪父母,为何要去找他?如果他们不去找,说不定他就能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之后又过去一年,书生因为心病就这么病逝了。临死都走不出那场梦,坚信自己并不是被幻象所‘迷’,而是真的有过那么一段时光。二老经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不久后,也双双含恨而终。至于狐狸‘精’一说,是后來以讹传讹,事实真假,就无从得知了。 由此,可见幻术之可怕。而此刻的沈彦,竟也被幻象所‘迷’‘惑’了么? ------------ 第四十五章:神医薛隐 “姑娘!这幻阵是你所布,我不信你没有解开的办法!” 沐烟冲上前,拦住女子的去路。她一心上山求医,为的是治好沈离的眼睛和她腹中孩儿的平安出生。沈彦是陪她前来的,虽说是保护她的安全,但经过之前边城一事的打击,她已经无法再眼睁睁看见沈彦遭受任何的危险。 女子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耐烦。“我说了我没有办法。阵是他自己闯的,有能耐擅闯,就自己去破。还有你,我看你是个孕妇才对你这么客气,你可别不识好歹。哪来的赶紧回哪儿去。别非逼我动手赶人,那样万一要是伤着你,你可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哦?你倒是动个手我看看啊。” 女子话音一落,脖间已抵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银光凛冽,闪耀在沐烟眼里,知晓只稍一用力,那把匕首随时可以刺穿女子的咽喉。 “小七!”沐烟眸光闪烁,惊喜沈彦的忽然现身。女子则变了脸,冷声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沈彦不屑一笑:“区区幻境而已,怎么能困得住小爷我?简直是天真!” “你——” “小七,不可无礼!把刀放下。” 沈彦眉梢一挑,没有动作,倒是反问道:“怎么着?这丫头布这些个玩意困住我们,还敢那么跟你说话,我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 正当沈彦说话的功夫,女子反手袭来,指尖银针寒光闪烁,直逼沈彦咽喉。小七爷本性是善良的,也活的简单随性。但他年少出宫闯荡,时至今日都能活的安然无恙,可见其也不是省油的灯。 速收了刀扼住对方的手腕,轻松制伏住了那粉衣女子后,沈彦蹙眉微怒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挺狠。木头都说了,我们是来求医的,又不是要杀人放火,你有必要这么刁难么?” “谁刁难谁啊?”女子双手被制,愤怒道:“我在这山上隐居,就是不想被打扰。你们倒好,破了迷阵闯了进来,还这么对待我。都说了我师父已经死了,让你们回去,我还不够好声好气啊?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们,你们才肯乖乖回去,才叫有诚意啊?” “啧!我说你——” 小七爷本是特别好说话的一个人,尤其是对待女子,更是怜香惜玉。无奈眼前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犯冲,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几句话的功夫,就惹的双方要互掐起来了。 “小七,够了!放开人家姑娘。” 沐烟不想让闹剧加深,板着脸有些不悦的开口斥责。沈彦向来听沐烟的话,眼见着她有些不高兴了,便抿了抿嘴,略有不爽的松开了那个女子。 女子一脱身,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狠狠瞪了眼沈彦。沈彦反瞪回去,气势丝毫不弱,完全没把对方当成是个姑娘看待。 沐烟顿觉一阵头疼,轻叹一声,委婉道:“姑娘,我们擅闯此地,打扰姑娘清净,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我家相公的眼睛,只有神医能治。情非得已,还望姑娘发发善心。” 女子不耐烦的嘟囔道:“说了我师父已经死了,你们是不听懂人话么?” 沈彦也不耐烦了,回道:“你一口一个师父喊的亲切,既然身为弟子,那你师父没教你医术啊?你不会治么?” 女子被堵的胸闷,随嘴就道:“会治也不给你治!” “呵呵~”沈彦扯了扯嘴角:“病的又不是我,你想治我都不给你治!” “你——” 沐烟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们的争吵,开口道:“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翻了翻白眼,有些不甘不愿道:“我姓薛,单名一个隐字。” 沐烟眼眸一亮:“姑娘姓薛?” “嗯。怎么了?”瞧沐烟激动的样儿,女子有些莫名其妙。 沐烟微提裙摆,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这么弯膝跪了下来。沈彦吓了一跳,忙上前欲扶她,却被沐烟拦了下来。 “木头你这是做什么?” 薛隐也是错愕不已,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有些发愣道:“你、你干什么呢?赶紧起来!” 沐烟摇了摇头,十分诚恳道:“薛姑娘,实不相瞒,我的夫君乃是大溟的帝王。他的一双眼因我而伤,如果不加以治疗,怕是再也看不见。宫中最好的御医替他诊治好,无奈拿不出任何办法。再者还有我腹中孩儿,因为曾小产过一次,加上我身子骨太差,本来已经无望在孕育子嗣。可上天厚爱,给了我奇迹,但御医说,就我的身子状况而言,怕是保不住孩子。如果我执意要保,那么我就会有生命危险。” 薛隐挑了挑眉,走上前抓起沐烟的手腕摸上了脉,只稍那么一探,就一脸的了然。 “你相公的眼睛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就你这个身体状况,你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保不住。而且最多不出两个月,你就会失去他。” 沐烟闻言一惊,忙道:“薛姑娘,我知道现在我与你说这些,你可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孩子!我夫君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就这么一直瞎下去。我怕……怕我若是陪伴不了他几年就离开了,那么他一个人该如何是好?爷爷托梦与我,让我来这及乐山上找一位姓薛的神医。我想既然有求于人,自当亲自前去相请,所以我瞒着夫君,自己一个人偷偷前来。姑娘,请你看在我真心实意的份上,务必施以援手,帮帮我吧。” 薛隐没有回应,倒是瞥了一旁的沈彦一眼。问道:“那你是谁?” 沈彦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道:“她是我嫂子。” “啧啧啧~~” “你啧什么玩意?你这什么表情啊?” 薛隐双手一摊,耸肩无辜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趣罢了。行了,扶你嫂子先起来吧。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主,这一跪我可承受不起。” 沐烟闻言,欣喜不已。“姑娘这是答应相救了?” “这话我可没说!” 薛隐连忙澄清,回道:“我不过看你是个孕妇,所以给你几分面子罢了。我刚看你脉象,杂乱无章,气息不稳,这一路没怎么休息过吧?既然能破了我的阵,也算有点能耐。看天色不早,我就破个例,让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谁的眼睛瞎不瞎,与我无关。你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就给我滚蛋!” ------------ 第四十六章:有意刁难 说罢,薛隐转身先回了屋。沈彦在外游历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不过像薛隐这样泼辣蛮不讲理,神经到一定境界的,他还是头一次领教。要不是他从来不打女人,这会儿是真想去揍她一顿了。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扶起沐烟道:“木头,你发个话。只要你开口,我就不把她当女人看,直接揍一顿解解气!” 沐烟抿嘴失笑:“揍一顿然后呢?你三哥的眼睛你来治?我肚子的孩子你来接生?” “呃……这……” 沈彦被堵的接不出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那你说怎么办嘛?那丫头摆明了就是见死不救,这求也求了,情也说了,无奈她就是软硬不吃,我们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沐烟摇了摇头:“非也。你别看薛姑娘嘴巴不饶人,脾气也挺差的,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心地很善良。不然她也不会见天色已晚,还留我们两个陌生人在这里留宿一晚。既然她松了口,就表示事情还有转机。我们先进屋吧,容我想一想,该怎么和她再求求情。” “还求情?” 沈彦表示相当不理解,只可惜沐烟是打定了主意要放下姿态,所以他也没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好随着沐烟先进了屋。 当晚,薛隐倒是不小气,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待他们。只可惜小七爷吃了一口,眉头就打了结。想他虽然是金贵之躯,但这么些年在外面,吃遍大江南北,嘴巴也不算刁。粗茶淡饭他也不是没吃过啊,可没有一次像这顿饭这么难以下咽的。 “这是人吃的?” 薛隐咽下饭,丝毫不在意道:“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我又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嫌难吃就别吃啊。” “我说你——”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沐烟赶紧打着圆场道:“薛姑娘好心收留我们,还给我们做饭,我们理当心领。小七,你应该感谢人家,怎能这般无礼?” 小七万万没想到沐烟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没了脾气。干巴巴的望着那一桌子无法下咽的饭菜,觉得姓薛的小妞绝对是故意的! 沐烟这厢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谁料刚放下碗筷,就听薛隐开口道:“他不吃可以,你必须得吃!” 沐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七把筷子一摔,不爽道:“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嫌柿子还不够软,想多捏几把是吧?” 薛隐也把筷子一摔,痞味十足道:“我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样就怎样!有求于人就给我把态度放好点,不吃也行啊,现在就给我滚!” “你——” 沈彦气结,沐烟赶紧拿起碗筷道:“好好好,我吃,我吃就是。小七你别闹了,客随主便是应该的。” 说罢,沐烟就扒了一口饭咽下。薛隐瞥她一眼,又道:“别光吃饭,菜也要吃,还有那个汤,少说也要喝满满一碗才行。” 沐烟应了声好,便夹了菜放进碗里。好在这些都是素菜,就是味道确实有点怪罢了。她本就没什么食欲,这会儿硬逼着咽下,喉咙顿时一阵作呕。 薛隐当作没看见,兀自吃着饭。沈彦却再也看不下去,抢过沐烟的碗筷怒道:“什么玩意!木头你别吃了,跟我回去。这女的就是有病,搞不好在饭菜里下了毒。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就她一个能治病的,我们走。” 话音一落,沈彦拉过沐烟的手就要带她走。薛隐丝毫不当回事,继续吃着她的饭。可沐烟摇着头,表示不愿意。沈彦拿她又没办法,最后只好又把矛头对准了薛隐。 “姑娘,我们是真心实意来求医的。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别这么刁难人么?你要实在闲不住,有什么你冲我来啊。她一个孕妇,你这么为难她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薛隐呵呵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没计较你们擅闯之罪,还好心好意留你们住宿供你们吃饭,怎么就刁难你们了?孕妇怎么了?胃口不好就不吃?那你知道孩子难养,还生什么孩子?我干脆配一副打胎药给你们,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好?” “你怎么说话呢?”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 任由小七爷上火跳脚,薛隐就是不怒不恼。扒了几口饭后,又道:“不爱听,大门就在那,你们随时可以走。忍得下,就过来乖乖吃饭。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这就是富贵病,才把你们一个个养的这么弱不禁风!”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沐烟,道:“你,走不走?不走就过来把这碗汤给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沐烟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反驳,过去坐好,端起汤小口慢慢咽下,当真是喝的一滴不剩。沈彦摇头直叹气,心想好在三哥没过来,这要给他看见自己媳妇这么受气,估计能把这座山一把火给烧了。 思及此,沈彦认命的坐回原位。蹙着眉,端起碗筷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嚼着。薛隐挑眉看着他,笑道:“哎哟?不是难吃的么?怎么又吃上了?” 沐烟也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是强迫喝下一碗汤,脸上气色不是很好。沈彦咽下饭菜,幽幽道:“三哥要是知道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受苦,回头非把我打死不可。我跟他保证过了,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的。如今既然劝不住你,那我只能跟你一起受着,日后见着三哥,我也好有个交待。” “小七……” 沐烟颇为感动的望着他,薛隐却眉头一蹙,伸手打掉了他的筷子。 “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彦卷了袖子,大有要打人的冲动。薛隐也扔了筷子,呛声道:“这要早几年,你知道江湖上有多人哄着跪着求着要吃我做的一顿饭么?真是不入江湖路,不明真相深浅。你别吃了,做这顿饭压根就不是给你吃的!嫌难吃就一边呆着去,我看见你就烦!” “你!”薛隐又伸手指向沐烟:“吃完把碗给洗了。我这么跟你说,那碗汤你喝下去,抵得上你吃一年的补品。信不信,你自己掂量着来吧。” 说完,薛隐就甩袖子走人了。小七爷听的一愣一愣,沐烟稍稍一想,顿时恍然大悟。 ------------ 第四十七章:皇城风波 皇后娘娘一走已是十来天,期间没传来任何消息。这要是从前,大伙或许没多大感触。可皇后怀孕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她不在宫中好好养着身子,还跑去夜城做客,这不得不让朝中那些早早担忧皇族血脉延续的老古董们,一个个都焦急了起来。 可后宫一事,没人敢多问。尤其皇后是陛下的逆鳞,谁触谁倒霉。所以尽管一个个是忧心忡忡,想着皇后怎么还没回来?却没一个敢去多嘴一句。 而事实上,最焦急的莫过沈离。沐烟不在自己身边,担忧是必然的。但之前已经说好,既然答应让她去夜城,自然没有日日催促回来的道理。不过眼见着约定之期要到了,夜城那边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沈离难免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思及此,他再也按耐不住。堂堂一国之君竟被儿女私情所困,传出去多半是天大的笑柄。可是沈离从不把这些当回事,他恨不得让天下人知道沐烟对他有多重要,所以再不做迟疑,喊来羽落替他写了封书信。 羽落是知情者,心里实则比沈离还要紧张。他很清楚这封信寄出去会带来多大的风波,但当下也想不出好的理由阻止,遂只好硬着头皮听从了吩咐。然而信是写了,他却没有往夜城送。他知道娘娘根本不在夜城,所以送信过去也是枉然。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陛下若是等不到回信,定然会更加不安。 仔细想了又想,娘娘虽然不在夜城,但随行的护卫她断然不会带着上路。要想瞒天过海,就必须连护卫也蒙在鼓里,这样他们才不会向陛下通风报信。算算日子,陛下到今日都没收到消息,看样子他们是不知道娘娘已经不在夜城。如此说来…… 羽落推测一番后,大着胆子求见沈离,道:“陛下,娘娘去夜城有段日子了,我知道你心里担忧。书信走的慢,这一来一去又是不少时间。不如我亲自跑一趟夜城,看看娘娘近况如何,然后回来向你汇报可好?” 沈离一听这话,没稍多想就应允了。“如此甚好。你亲自跑一趟,我心里也踏实。” “那么陛下你……” 羽落犹豫不决,想去夜城探探情况,又担心沈离一人在宫中应付不来。沈离明白他心中所想,摆手道:“无妨,不用担心我。这几日我宣称生病,不去上朝便是。折子压在御书房,等你回来再读给我听便可。你速速去夜城查探情况,只要看见烟儿平安无恙就好。若她还想多留几日,你就随她去,记得让阿彦好好照顾她。” 羽落跟随沈离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更谈不上欺骗。这一次受沐烟所托,着实让他好生为难。不过既然娘娘说的那般肯定,只要能治好陛下的眼睛,那么就算是犯下欺君之罪,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也绝不后悔! “微臣去去就回,陛下保重!” 语毕,羽落拱手告退,不做片刻耽搁,骑马出宫,直奔夜城所在。 另一边,在夜城留守的红鸾,也是和羽落一样的心情。因为担心沐烟的安危,又害怕被发现,所以几乎每时每刻精神都绷得很紧。不过好在夏韵之帮了不少忙,否则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承受能力是越来越差了。 随行的侍卫们有派人过来问过几次,都被红鸾拦下,以娘娘身子不适要在夜城静养,暂时还没办法回去为由,一一敷衍了。红鸾是沐烟的贴身婢女,也和沐烟出生入死过,对于她的话,侍卫们自然深信不疑。于是就这么又过去几日,羽落的突然到来,让红鸾吓的几乎都停止了心跳。 “羽、羽大人……” “娘娘人呢?” 在沐烟屋子前,红鸾紧张的满头大汗。羽落何其眼力,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稍稍走上前一步靠近她,小声道:“我知道娘娘不在这里,我们先进屋再说。” 红鸾一惊,虽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的转身先进了屋。羽落后进,关上门后就开口问道:“娘娘走了几天了?” 可怜红鸾这些日子一个人承受着压力,担惊受怕的,一天都没睡好。这会儿见着羽落像是一副知情者的样子,瞬间就觉得找到了组织,还没回话呢,眼眶就红了一圈。泣声道:“走了好几天了,说是不能带我去,不然没法跟随行的侍卫交待。眼看着这日子一天天下去,她还没回来,我急的头发都要白了。” 羽落本是特别严肃的表情,一见红鸾都急哭了,顿时有些发懵。愣了半晌才安慰道:“没事的,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七爷陪着她么?你别担心了。” 红鸾经不住劝,越安慰心里反而越难过。“有七爷陪着娘娘我自当放心,可是他们走了好几天,连个消息都没有。我又怕陛下那边等不了找过来,到时候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羽落点了点头,道:“陛下那边是很担忧,但目前还算镇定。我此次前来,就是因为他记挂娘娘,让我过来探探情况的。娘娘临走时嘱咐过我,让我帮着隐瞒,想必你也是接到了同样的命令。红鸾,陛下眼睛看不见,娘娘私自出走一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你就留在夜城继续遮掩,我回去禀告陛下娘娘一切安好,就是还想在夜城住上一段时日。总之,能瞒一时算一时吧。” “好!我听你的。”有了羽落一起隐瞒,红鸾顿时觉得心安了不少。 羽落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娘娘走后这些日子,应付侍卫们倒是容易,你是怎么应付老城主的?” 红鸾轻叹一声:“哎,多亏了夏小姐帮忙。她与我里应外合,老城主虽然是有些怀疑,但总不至于不相信自己的亲女儿,所以才一直没有过问。” “原来如此……”羽落了然。打探完了这边情况,准备启程回京。 ------------ 第四十八章:欢喜冤家 “红鸾,陛下那边,我尽量拖延着。你这边也小心些,万一你们不小心被老城主发现了,切记什么都不要说。夏小姐是好人,我想她一定会护你周全的。你就在这里安心等待娘娘回来。” “嗯!” 羽落身为暗卫,向来神出鬼没。除了之前一起掉下悬崖那件事之外,红鸾几乎与他都没什么交集,如今两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尤其是此刻的羽落,给红鸾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让她从未有过的这么信赖一个人。 羽落交待完,见红鸾那可怜兮兮的样儿,一时不忍,伸手覆上了她的小脑袋揉了揉。用着近乎僵硬的声调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 说罢,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屋,独留红鸾一个人在屋里莫名的红了脸。 屋外,侍卫们见羽落来此,纷纷前来参见。羽落轻轻呼出一口气掩住刚才的尴尬后,开口道:“我刚才已经见过娘娘了,她就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罢了,没什么大碍。照这样的情况,她也没办法赶路回京,所以应该会在夜城多留些日子。我这就回去先禀报陛下,你们几个务必要好好在此守候,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众侍卫齐声响应,羽落满意的点了点头,牵过缰绳上了马,当即就往厩赶去。 就是这么一来一往,他探清了事情大概。只要夜城和厩两边都瞒的好,那么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只希望娘娘能早日平安归来,那么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才真正能放得下。 * 话分两头,及乐山的清晨,空气是无比的好。薛隐起床推开屋门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有个英俊少年,正挽着袖子认真的劈柴。看那进度和额上的汗水,似乎已经劈了有一会儿了。 听见脚步声,沈彦抬起头,见到是薛隐,不由扯了扯嘴角,开口打着招呼:“哟!起的挺早啊?” 薛隐显然是在山里住了有段时间了,外加上可能天生防御力极强,所以完全没觉得美男养眼,什么认真工作的时候帅爆了的感觉。听见沈彦打招呼那语气,就知道对方其实很不爽她,于是正巧了,双方互相看不顺眼,那也甭装什么客套了。 “昨个不是说好了,今天就走人的呢?你这一大早替我劈这么多柴……怎么?你不是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吧?” 沈彦叹了一声气,摆手道:“按照正常的观念来说呢,我是应该讨好你。但是吧,不好意思,我劈柴还真不是为了你。就是昨个一天都觉得挺憋屈的,无奈木头又严重警告我说,不能跟你斗嘴抬杠。所以我憋得难受啊,就想个法子泄泄火气呗。怎么着?让你误会了?啧啧,那可真对不住啊。” 事实上,薛隐来这及乐山上隐居也没几年。她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荡,与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嘴贱的也不是没遇到过,但像眼前这位这么招人厌的,她可真是头一次领教。 “憋得难受就滚啊,没人逼你留在这。” 沈彦眉梢一挑,顿时来了劲。“哎哟喂!小爷还就是不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薛隐上了火:“信不信分分钟弄死你!” “来啊!让小爷领教领教!”沈彦扔了斧头拍了拍胸口,把他早些年在外闯荡的流氓劲拿了出来。 小七爷能从小到大粘着沈离不放,在对方一封信没回复的情况下,坚持写信就没断过。之后又迷上沐烟,尽管对方成了他嫂子,他也明知道根本不可能的情况下,就是一直喜欢她不曾变心。可见小七爷的耐性,是十分可怕的。别看他脾气急,其实最擅长的,就是跟你死磕到底。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薛隐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个正经姑娘。不怕跟她谈理论据的,就怕遇到不讲理的。你说要真跟他打吧,打不过。要毒死他吧,也没那个狠劲。说到底,人家破了她的阵,这会儿是引狼入室,谈不上自身难保,但麻烦是肯定不断的。 “行,你能耐!我不跟你说,我去找你嫂子!” 一提及沐烟,沈彦的战斗力顿时下降至少一半的幅度。他三作两步跑上前拦下薛隐,皱眉道:“你找她做什么?她还睡着呢,别去打扰她!” 薛隐眉梢一挑,心想这嫂子果然是他的死穴。所谓风水轮流转啊,这下该轮到她得瑟了。 “这天都亮了还睡什么睡?再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这屋子是我搭的,床是我铺的,被褥什么都是我的。我就让你们休息一晚今早就走的,谁允许你们留在这了?” 沈彦双手插腰,怒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之前都跟你说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你老欺负一个孕妇算怎么回事?她为了找到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但是怕耽误时间,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过。这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了,你说你怎么忍心去吵醒她?” “关我什么事?”薛隐一脸无辜表情:“是我让她来找我的么?是我逼着她不准休息的么?真是好笑!” “你——” “别你你你的,我有名字。啊,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我听你嫂子喊你什么……小七?” 沈彦抿了抿嘴:“小七不是你喊的,我叫沈彦。” “啧啧……”薛隐听的直摇头:“有句话不是说什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咳咳!喂,你喜欢你嫂子,那是**啊。你哥他知道么?” “乱什么都不关你的事!”沈彦听的烦躁,打断她道:“总之不许你吵醒她,随便你怎么说吧。” 薛隐摸了摸下巴,似乎来了兴致。“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种。我瞧着你这人除了脾气差了些,其余条件都不错啊。你嫂子没有选择你,是你哥太优秀,还是他先下手为强的?” 沈彦没作声,选择无视。薛隐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作势就要去敲沐烟的屋门。沈彦连忙拦下她,一翻白眼无奈道:“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就喜欢我哥,我对她小时候的印象倒不是太深。是我哥和她大婚后不久,我回去补送贺礼。途径别院的时候,笼子里的小雪貂跑了出去。我翻上墙头去找偷跑的雪貂,然后就看见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她。” ------------ 第四十九章:聊 “一见钟情?”薛隐发问。 “算是吧。” 沈彦耸了耸肩,幽幽道:“那会儿就是觉得挺惊讶的。没想到小时候那么讨人厌的丫头,竟然出落的这么漂亮了。还有脾气秉性,简直是颠覆了我的记忆。要不是她的身份毋庸置疑,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换了另一个人。” “然后呢?没跟你哥抢?” 薛姑娘大概是在山上待的实在太无聊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跟她聊聊八卦,顿时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抢?”沈彦挑眉:“是想抢来着,我还下了决心,想着如果她肯跟我走,我就放弃一切。什么身份地位,富贵荣华啊,我通通可以不要。只可惜……她爱的不是我。所以我永远只能是她的小七,而不是夫君。” 薛隐点了点头,下了结论。“别的我不知道,但你哥的脾气绝对比你好。” “拉倒吧!”沈彦不屑的直摇头:“他是那种你跟他说十句话,他能应你一句,都已经算是很看得起你的性子。他母妃去世的早,大哥二哥看不惯他,时常捉弄他,最后却把自己给整哭了。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他对木头确实是很好。木头就算是想要他的命,他保证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薛隐顿了顿,附和道:“这天下大事,我一普通小百姓管不着,也不想管。如今三国归一,全部成了大溟的国土。新上任的帝王我有所耳闻,听百姓们纷纷称赞,想必是个明君。你嫂子有眼光,还好当初没答应跟你私奔,不然哪有今时今日这般风光?” 沈彦不悦,反驳道:“她可不是那种庸俗的人。大溟曾经流传过一句话,说这沈之一姓,还比不过沐之一姓有名。一切全因大祭司沐啸神通广大,沐家的地位无可撼动。为此,朝中众臣开始担忧沐家功高盖主,全部上奏劝我父皇打压沐家。父皇性子优柔寡断,便把此事交给了我三哥处理。三哥知道沐家没有造反之意,无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骑虎难下。最后大祭司自己服下毒药身亡,留下木头一人无依无靠。木头从小就喜欢我三哥,父皇见其可怜,就把她许给了我三哥。” “娶妻是小,实则木头是沐家最后一丝血脉,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但草包一个,不足为惧。本来大祭司死后,就该斩草除根,把沐家彻底废掉。无奈父皇自己下不了决心,就干脆扔给三哥处理。三哥会意,他知道这场夫妻根本做不长久,木头迟早会死在他手中。所以自从娶木头进门,就对她一直没有过好脸色。后来,几位哥哥为夺太子之位,纷纷去玄武山取麒麟之血。木头和三哥一起去的,最后却只有三哥一个人回来。” 薛隐一愣,眨了眨眼迷茫道:“是为了她的安全,把她藏起来了?” “呵呵。”沈彦皮笑肉不笑道:“你可真天真。都说了三哥有心要杀她,怎么可能还把她藏起来?他们去了玄武山脉水下岩洞,后来洞塌了,三哥走了,木头一个人被埋在了里面。不过木头福大命大,没死,被当时的雪国君王苏莫邪救下,改名换姓在雪国住下了。” 薛隐小声惊呼,不可思议的瞥了眼沐烟所在的屋子,惊叹道:“你三哥来这么一手,你嫂子居然还能原谅他,可见你嫂子对他是真爱啊!” “是啊。”沈彦很诚实的承认。“所以我才退出的嘛。我们都以为木头死了,三哥表面装作没事,其实心里疼着呢。边关战乱之时,木头出现在敌军阵营中,那时我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追了出去,就是为了确认她到底是不是木头。一向冷静的三哥都说不出话了,直到看我要踏入敌方陷阱,才勉强定下神拦我回去。之后一个人趁着夜黑,潜入敌城,要去找木头,却不料落入了苏莫邪的圈套。要不是有柳姑娘相助,我们也逃不出来。” 薛隐听的明白,问道:“如此说来,你三哥对于失而复得的媳妇,应该宝贝的很才是。那她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流的?” 提起这事,沈彦就恨得牙痒痒。愤愤道:“一次意外,木头被苏莫邪又抓去做人质。我们担心她,和三哥商量过后,决定拿我去做交换。苏莫邪同意了,木头回到了三哥的身边。后来三哥用计送我出城,派人在回程的林子里接我。可惜来的人都被大哥杀了,我虽然识破了大哥的诡计,但没能逃脱,遭了他的毒手。” “听三哥说,我那会儿已经没了气息。尸体被挂在了敌方城墙上,木头听闻此消息,不顾三哥拦阻,骑马来到城门前看见了我的惨状。她身子本就不好,腹中孩子的状况一直就不稳定。如今又受到了这般刺激,孩子就这么没了。三哥说,当时城墙之上布满弓箭手,她视若无睹,整个人瘫在了地上,血水都侵湿了她的衣裙。” “真的假的?没了气息不就是死了么?我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身子好的很嘛!”薛隐毕竟是学医的,有些关于她知识范围内的东西,是不能亵渎的。 沈彦就知道她不信,说实话,他自己都不信,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三哥豁出去半条命,救了他和木头的命。 “不信是吧?你不是神医嘛,给你看看伤口估计你就信了。” 说着,沈彦就动手解开了衣袍。本以为身为姑娘家,一个男人就这么当着你的面宽衣解带的,不说骂他流氓吧,至少你也得害羞一下是不?无奈薛神医双手抱胸,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沈彦的胸口,十分镇定的看着他脱。 这么一来,沈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嘴巴一贱,脱口就道:“你到底看过多少男人脱衣服啊?” 薛隐不甚在意,答的顺口:“没有百来个,也至少**十吧。” “……”沈彦下意识的就把衣服拢了拢,蹙眉道:“我说你是看什么病,需要病人把衣服通通脱掉?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是个女大夫也不能这样啊!” 薛隐眼神一沉,有些不耐烦:“废什么话?脱不脱?不脱我可就自己动手啊!” 沈彦赶紧往后一退,捂住胸口道:“你别乱来!” 薛隐扯开嘴角邪邪一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说着,话音还没落,就冲上前开始扯沈彦的衣服。可怜小七爷被这阵势吓的够呛,一边躲着又不敢出力推开她,怕她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摔着哪,那可就不好了。 两人打闹间,衣衫半露时,沐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见眼前场景,愣了数秒后,默默的又回到了屋子里把门给关上了。 沈彦脑袋一懵,发出鬼哭狼嚎的呼喊:“木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 第五十章:圣药 检查了沈彦的伤口,薛隐连连嘟囔着不可思议。虽然此刻沈彦的伤势已经痊愈,伤口也都复原了,但从那创伤的疤痕来看,不难看出其严重的程度。 薛隐几乎可以肯定的说,就这种伤势,必定是致命的。可把了把脉,他的五脏六肺都好的很,并没有损伤。她惊奇,问了好几次沈彦,这伤到底是怎么治的?是谁给治的?沈彦如实交代,是他三哥给治的,怎么治的就不清楚了,反正就是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薛隐连连摇头,表示不信。她从小学医,少年时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倒不是有什么特殊本领,就是仗着自己医术了得,化难解奇毒,破疑难杂症,比一般人厉害了那么一些罢了。而如今,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居然出现了不合常理之事,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然而托沈彦的服,他和沐烟又能在山上继续住下去了。薛隐似是着了魔,拉着沈彦不撒手,似是打定主意不研究个所以然来,就不让他走。沈彦也不是省油的灯,提出自己做试验品可以,必须给沐烟和他三哥治病。 薛隐性子野,向来不受威胁。几番思索下,妥协道:“你三哥天高皇帝远的,我管不着。这样吧,只要你们在这一天,我就把你嫂子照顾的妥妥的。这样行么?” 沈彦犹豫,提出折中的方法。“你跟我们回京就是。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好好研究我,还能给我三哥治眼睛,木头也能被照顾好。再者说,皇宫里有最好的药材供你使用。何乐而不为呢?” 本以为薛隐会同意,至少也会考虑考虑。可没想到,她想都不想就连连摇头拒绝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除非我死,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座山的。皇宫里的药材算什么?你知道这座山上有什么吗?” 沈彦眨了眨眼:“什么?” “月灵白露。” “……是什么玩意?” 薛隐翻了翻白眼,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这天下之大吧,无奇不有。就医者的立场而言,有三种圣药是我们穷其一生都想要找到的。不说能得到手吧,哪怕能看上一眼,就觉得死而无憾了。这其一呢,是雪山深处的紫殊风华。我曾去找过,无奈范围太大,大雪一降,又是一层白茫茫,连自己的脚印都难找,更别说什么草药了。我找了将近两年,几乎把所有雪山都翻遍了却一无所获,最后只好放弃了。” “其二,是龙血草。这种草药喜高温多湿,不耐寒,根茎会流出殷红的汁液,像人体的鲜血一样,因此而得名。它的作用虽比不过紫殊风华和月灵白露,但也是十分罕见的药材。后两者有起死回生之效,效果立竿见影。而龙血草则更像是在赌命,一般用于还尚有气息之人。服下去生死各半。命大的,药到病除。从此无事,命薄的,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其三呢,就是我刚才说的月灵白露了。这药和紫殊风华的区别,就是它的花期短。但是只要开花,不过十秒就谢了。你得在它开的最盛时摘下,这样就能发挥出很好的药效。而紫殊风华找不到是小,就算找到了,它没开花,你也没辙。” “哦~~~”沈彦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你不肯下山,搞了半天,是想等那什么月灵白露开花啊?” 薛隐一耸肩:“算是吧。” 沈彦抿了抿唇,随口就问道:“你说的这三种药,很难找到么?” “那是!我翻遍了茫茫雪山,没找到紫殊风华。龙血草的药性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没去找。这月灵白露费了我多大功夫,才在这么偏僻的山上找到。我在这山上住了五年了,也就是说,我等它开花等了五年,可惜它还没开。这药草都通灵了,花期不定,估计得看它脾气了。” “这样啊~” 沈彦托着下巴喃喃道:“刚刚不是跟你说,木头被埋在了水下岩洞里,但是被雪国君王苏莫邪救了么?我记得,好像就是用紫殊风华入了药,这才把她给救活。而龙血草嘛……我三哥的眼睛,就是被它毒瞎的。” 薛隐一愣:“扯犊子么?” 沈彦丢她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我骗你有任何意义么?” 闻言,薛隐嗖的一下站起身,直奔沐烟屋里。推开门连招呼都不打,兀自开口道:“沐姑娘,跟你借点血。别害怕,就要一点就好。” 说着,在沐烟一脸茫然的表情下,拉过她的手,用银针在指腹上轻轻一戳,鲜血便冒了出来。沐烟吃疼,却忍着没有动。随后赶来的沈彦见状,当即就道:“你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你干嘛刺她?” 薛隐没搭理他,先是嗅了嗅,之后干脆含住沐烟的指尖,把鲜血吸进了嘴里。过了片刻后,她松开沐烟的手,脸色不太好道:“我之前还很奇怪,就你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居然还能怀上孩子。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敢情有紫殊风华给你镇着。” “哎?姑娘你怎么知道……” 薛隐似乎心有不甘,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我当初可是翻遍了雪山都没有找到,原来居然已经被人摘了……难道这都是命?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已经找到了月灵白露了么?有救的,还有希望的。等等,再等等就好……等到它开花就好……” 一时间,薛隐像是入了魔,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什么话都听不进,就这么默默走出了屋子,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 沐烟不解,问道:“小七?她这是怎么了?” 沈彦摆了摆手,一脸无辜表情:“我不知道啊。就是刚才,她跟我说什么天下有三种圣药,分别是什么什么的。我听着熟悉,就随口跟她说,三种药有两种我都见识过了。一种就用在你身上,还有一种就是毒伤三哥眼睛的。然后她不信,就跑来找你了。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 第五十一章:神医之秘 沐烟听完来龙去脉,觉得事有蹊跷。想了想后,开口道:“小七,这几日你暗中多注意薛姑娘的动向,切记不要被她发现了。如果有任何疑惑之处,都过来跟我说一下。” 沈彦不解:“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么?” 沐烟微微一笑,淡淡道:“我看她年纪应该与你相仿,你想想,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会独自一人来这么偏僻的山上隐居,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其次,学医之人想得到天下仅有的圣药,这个很好理解。但是真正肯去花心思不怕辛苦到处去寻找的,就没有几个了。听薛姑娘之前的语气,她曾在江湖上似乎颇有威望,而如今却甘愿在这座山上隐居,期间缘由,无从得知。第三点,她无病无灾,为何要找稀世灵药?” 沈彦眼眸一亮,顿时领悟:“她要救人!” “对。”沐烟点了点头:“而且这个人跟她的关系,绝非一般!” 沈彦听完分析,来了兴致。“好,从现在起我就跟着她,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秘密!” * 当天夜里,沈彦就打起精神,一直潜伏在屋顶,等待着动静。等到都睡着时,终于听见了声响。 那是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很小,足见已经小心翼翼。这地方一共就住三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就算不透过月光去看,都能知道那人就是薛隐。 果不其然,薛隐走出屋外,左右张望了望后,往一处走去。沈彦观察过山势地形,知道那是去后山的方向。眼看着薛隐的身影没入黑暗中,他不作声响,偷偷的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薛隐终于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张望后,矮下身子走进了一处山洞。沈彦赶紧跟上,向来没有做过鬼祟之事的他,此刻可谓是紧张至极,也终于理解了羽落的不容易。 洞中很暗,也很安静,沈彦走的极为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什么或者踢到什么小石子之类。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后,薛隐从袖中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岩石壁上的蜡烛,这下,终于看见了亮光。 此处应该是山洞最深处,地方宽阔,呈一圆形。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此时的薛隐正打开棺材,默默的盯着里面看。沈彦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棺材里散发出的浓浓的药草味,但因为视线关系,他不知道棺材里面到底是什么。 过了片刻,他听见薛隐竟对着棺材说起话来。语气不复白天里的泼辣,温温软软的。说的内容倒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大致就是今个儿一天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后来还提到了沐烟和他,说山上来了两位贵客。她找了许久的紫殊风华,居然已经被人入了药服下了。 就这么絮絮叨叨有小半个时辰左右,薛隐终于合上了棺材,转身要走。沈彦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施展轻功速飞了出去,隐藏在黑夜之中。好在过程有惊无险,眼看着薛隐原路返回,他呼出一口气,迈步又进了洞。 这一次,他不用偷偷摸摸,直奔棺材所在。蜡烛还有一小截,很就要熄灭。沈彦迅速走上前,打开棺材往里一看。浓浓的药草味再度袭来,这一次他离得近,更觉刺鼻。不过比起鼻子的刺激,他精神刺激更大,因为棺材里躺着一个死人。 要不是他探过此人已经没了气息,还以为是什么人躺在里面睡觉来着。他听见薛隐刚刚喊他师傅。但之前薛隐明明说过,她师傅已经死了好几年。这死人不入土为安,放在这里是要做什么?还有,人死了不出几天就会腐烂,可眼前这具尸体,却没有一点儿腐烂的痕迹。 是这些药草的作用么?沈彦拿起一株绿油油的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除了刺鼻还是刺鼻,他也认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蜡烛即将熄灭,他查不出其他线索,只能先打道回府。 隔天,他就把这事告诉了沐烟。沐烟听后,让他别张扬。私自窥探他人秘密不是件好事儿,尤其他们现在还寄人篱下。沈彦表示表明,于是到了当天下午,薛隐白天晚上判若两人,天一亮,又恢复了泼辣劲。见到沈彦,就忍不住调戏。 “你嫂子今天身子可好?” 沐烟名义上确实是沈彦的嫂子,可沈彦却从来没把她当成嫂子看,而且也不太愿意别人总提及他们俩这层关系。可自从来到了这及乐山,认识这位薛神医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不下于几十次的嫂子。薛隐在他面前从来不直呼沐烟的名字,开口闭口总是你嫂子你嫂子的,让沈彦好一阵心烦。 后来也不知道是被薛隐这几次三番喊的不耐烦了,还是本身就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沈彦嘴巴一,脱口就道:“她好的很!比你师傅要好得多!” 此话一出,沈彦就心知不妙,顿觉后悔。薛隐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往往戳到重要之事,心思就比谁都细。听沈彦莫名其妙这么一说,当即板起脸,严肃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彦打着马虎眼,摇头一气装迷糊。“没什么意思啊,就顺嘴这么一说罢了。” 薛隐明显不容易被忽悠,眉梢一挑,道:“你去过后山?” 沈彦摇头:“没去过。” “你去过山洞?” 继续摇头:“没去过。” 薛隐每问一句,就往前走上一步。沈彦没答一句,就心虚的往后退一步。对于这种身为皇子,却连最基本的欺骗都不会,薛隐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愚蠢。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跟踪我?” 薛隐去后山,只会在晚上去。如今沈彦既然知道这事,就表示他必然是晚上跟踪她。沈彦眼见着事情已圆不过来,干脆心一横,开口道:“对,我跟踪你是我不对。这事儿放一边,以后随你处置。你先告诉我,后山山洞棺材里那人,是不是你师傅?你在这座山上等待月灵白露开花,就是想救活他?” ------------ 第五十二章:触怒 薛隐气急败坏,怒斥道:“关你何事?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不顾好自己,反倒来探我的底了?呵~很好!我瞧你们精气神足的很,还看什么病求什么医?都给我滚,立刻滚出去!” “有必要这么生气么?”沈彦还迷糊不解,回道:“我们不过是好奇你不肯下山的理由,无奈又猜不到,所以就想着多注意注意你的行踪,看看是不是另有隐情罢了。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想在这座山上等待月灵白露开花,然后救你的师傅。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不管是什么紫殊途风华还是龙血草,木头和红鸾服下的时候,都还有气呢。你师傅都死了多久了?心跳都停了,再神奇的药,估计都救不活了。” 薛隐不理,反驳道:“你不是也死过一回,怎么就能活过来了?” “我那情况不同,我是……”沈彦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好叹气道:“哎,跟你说你估计也不信,总之我不是服下什么药活过来的。你自己就是学医的,有些道理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啊。再神奇的药,也得有个先决条件吧?这人都死了,气都没了,全靠你一堆药草才能维持尸身不腐。现在你想复活他,完全是不可能的嘛!” “有没有可能不是你说的算!总之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去喊你嫂子,你们两个马上给我离开这里!” 沈彦不应,卯足了劲跟薛隐杠上了。此时,正在屋子里休息的沐烟听见外面动静,起身出来查探。见沈彦和薛隐在争吵,还提及师傅什么的,就知道是小七嘴巴管不住,怕是已经被薛姑娘发现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出面打着圆场,主动开口道歉。可惜薛隐此刻失心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是要赶他们两人走。 沈彦不搭理,扶着沐烟让她回屋休息去,这里他来应付就好。薛隐瞧沈彦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成自家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就推了两人一把。 她用的力气不大,但两人显然没料到她会动手。所以沐烟小小踉跄了一下,好在沈彦站得稳,才没有让她摔倒。可是沐烟站稳后,却眉头一蹙,捂着肚子脸色瞬间发白。 薛隐推了沐烟之后,实则自己也挺后悔的。她被愤怒冲昏了头,都忘记对方是个孕妇了。这会儿见她好在没摔着,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愣了愣,喏喏道:“喂,你、你别这样啊。又没摔着,别在这跟我演戏啊!” 沈彦也察觉到了沐烟的不对劲,忙关切道:“木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疼。肚子好疼……” 不过片刻功夫,沐烟的脸色已惨白的吓人。薛隐拉过她的手把了把脉,被紊乱的脉象吓了一跳。沈彦急得直跳脚,连连问道:“怎么回事?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呢?” 薛隐烦躁的很,怒道:“我怎么知道!?你先给我闭嘴,赶紧扶她进屋躺好,我去拿药箱。” 说着,薛隐就往自己屋子里跑去。沈彦也不做迟疑,抱起沐烟回她的屋里,轻轻的把她放在了床上躺好。一边替她擦着额上冒出的冷汗,一边温柔的劝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木头你别怕,马上就不疼了,没事的没事的。”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沐烟还是在安慰自己。似乎是等待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薛隐才匆匆过来。她打开药箱拿出针灸包,往床边一摊,取出一根银针,毫不迟疑的就往沐烟身上一处穴位扎去。 扎完一针又一针,就这么十几针下去,沐烟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而薛隐已是满头大汗。她呼出一口气,又替沐烟把了把脉,见脉象终于平稳下来,才伸手擦了擦汗水,对一旁呆呆站着的沈彦道:“去打盆水过来。” “啊?” “啊什么啊?打盆水过来给我洗把脸,给你嫂子擦擦汗,听不懂么?这么大一男人,能干点人干的事么?” “……” 薛隐还没从被跟踪一事中平息怒火,要不是沐烟突然来这么一下,她说不定都跟沈彦打起来了。这会儿人命关天,她也没工夫去计较那些,但怒火憋的难受,就只有找人撒撒火气了。 沈彦也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瞥了眼脸色好转的沐烟,知道这蛮丫头虽然泼辣,却也是个好心肠。遂嘻嘻一笑,难得没跟她计较,乖乖的跑出去打水了。 片刻后,沈彦端水进来。拧干了毛巾,伸手就往薛隐的脸上抹去。薛隐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道:“你干什么?” “帮你擦汗啊。” 薛隐嫌弃的很,蹙眉道:“我自己来,你去帮你嫂子擦就行了。” “哟~”沈彦取笑:“这会儿倒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前几天扒我衣服的时候,我看你积极的很嘛!” 薛隐丢他一个白眼:“我懒得跟你斗嘴,今天就看在你嫂子身体不好的份上,再让你们住一晚。明天一早,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撂下狠话,薛隐擦完了汗,扔下毛巾就走人了。沈彦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完全没把她的话给当回事儿。 于是乎,一晃眼,天色渐暗,又到了深夜。 薛隐从后山回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刚准备回屋休息,就听屋顶上传来一懒懒的声调。 “又去看你师傅了?” 薛隐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好半晌没缓过神来。等好不容易定下神,没好气的冲屋顶上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趴屋顶上乘凉么?” 沈彦闻言,翻身一跃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就着月色走到薛隐的身旁,一句话没说,拉过她的手就带着她又飞上了屋顶。 薛隐几次三番受到惊讶,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刚准备开骂,就听沈彦漫不经心的淡淡道:“木头身子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可别把她吵醒了。” 此话一出,薛隐生生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语。闭了闭眼定神,耐着性子开口道:“你把我带来屋顶做什么?我知道你堂堂男子汉,血气方刚精神好,可是我困的很,能让我回屋休息么?” 沈彦扭头望她,一本正经的眼神让薛隐顿时觉得有些发毛。 “有话说,有屁放!看着我做什么!?” 沈彦抿了抿嘴,摇头不悦。“好好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说的都是什么话?放心吧,这大半夜的,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白天你脾气不好,我不跟你理论。现在趁着你脾气还没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可好?” ------------ 第五十三章:缘生 “我沒什么好跟你谈的。” 事实证明,薛神医晚上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七爷执拗起來,也不是容易应付的主。就这么一拉一扯,你瞪我我瞪你僵持不下时,薛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除了我师傅,其他的随便你说。” 沈彦眉梢一挑:“我就是要跟你说说你的师傅!” 眼见着薛隐烦躁的又要发火,沈彦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指着她鼻子道:“别提起这事儿,你就跟个刺猬一样到处扎人。你整天在我面前嫂子嫂子的叫唤,我不也是忍着憋着么?怎么你说别人就说的理所相当,到自己身上,就不许别人说了?小爷好歹是大溟的七王爷,从小养尊处优的,也沒你活的这么任‘性’啊!” 薛隐瞪了他一眼,掰开他的手稍稍软了脾气。“你要问什么赶紧问!” 沈彦一打响指,开口道:“先说说你自己吧。我到现在除了知道你会医术外,其余的,都一无所知呢。” “我沒什么好说的。” 薛隐侧首望向别处,深夜的山中甚是寂静。夏至來临,草丛中萤火点点,风一吹,它们随风起舞,衬着月‘色’,倒也是不错的风景。 沈彦见她如此傲娇,沒有办法,只好又道:“这样,为了公平起见,我先说说我自己。然后作为‘交’换,你再说说你,这样你看如何?” 薛隐瞥她一眼,抿了抿嘴干脆坐了下來。双手托着下巴沒有多大兴趣道:“好吧,我就勉强听一下吧。” 沈彦眼神一亮,随即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后,简单道:“我呢,家中排行老七,是最小的一个,所以木头才会喊我小七这个名字。我母后是当朝皇后,我一出生就注定是最得宠的。记得母后曾说过,父皇是有心把太子之位传给我的,但是我不争气,根本就对什么国家大事啊一点儿兴趣都沒有。好在母后也不强求,就专心培养三哥继承皇位了。” “这小的时候,还觉得皇宫‘挺’好玩的,一天换一个捉‘迷’藏的地方。后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我也慢慢长大,就觉得宫里实在是太无趣了!于是我就找我母后,跟她说我要出宫去。母后是个很开明的人,虽然担心我的安危,但也沒有多加阻拦,说孩子大了,随我的心意就好。所以在我十六岁生辰的时候,我许的愿望,就是能出宫去。而这个愿望,当真就实现了。” “唔,刚出宫那会儿,其实我还‘挺’害怕的。因为父皇母后还有三哥,都跟我说过不下数十次,让我注意安全,千万不能暴‘露’身份。所以我处处小心翼翼,但是这样一來,反而惹人怀疑。后來吧,我就越‘混’越熟了,这大好河山被我游遍了大半。啊,你说的雪山,我也去过。不过那时候那地界还是雪国范围,我就只能去看了眼,顺便踩了几个脚印就回去了。” “再后來就是三哥大婚,我回去送贺礼,之后的事已经跟你说过了。因为边关战‘乱’,我就去打仗了。被陷害受了伤,被三哥从鬼‘门’关救回來后,秘密送去疗养,一直到现在,陪着木头來及乐山找你。” “啧~真是安逸又无聊的半生~” 薛隐吐糟,沈彦表示不服:“我可是皇子里面活的最潇洒的一个了!我这如果还无聊,那你真该认识认识我三哥,他活到现在基本就在国事家事两边转。” “都无聊~” “嘁!”沈彦嗤笑:“那你倒是说说你的,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活的不无聊的。” 薛隐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我六岁父母双亡,就到街上乞讨为生,偶尔干些小偷小‘摸’的活儿。沒吃过一顿饱饭,但也不至于饿死,挨过多少毒打就不说了。后來有一次又失了手,我都抱着头准备挨一顿揍了,谁知道那人竟然沒有打我。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下着雨,那个身穿白衣的男人蹲下身看着我,衣摆都沾到地上了,他却不嫌脏,反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是不是饿了?” “我饿,我当然饿!所以我拼命点着头,那人就笑了。我从小就觉得长的太好看的男人跟‘女’人一样是祸水,尤其是笑起來的时候。但我见着那人对我笑,就觉得此刻不是在下着大雨,而是阳光普照。后來他当真带我去吃了东西,你知道一碗阳‘春’面有多美味么?” 沈彦摇了摇头,薛隐就笑道:“不知道吧?饿你三天你就知道了。” “……” “后來他还带我去做了件新衣裳。对于这种第一次见面就对我如此好的人,我那会儿认为,他要么是想卖我去窑子里当童工,要么就是卖给谁家做童养媳,总之就是不怀好意。所以我穿上新衣服就跑了,他追了我两条街,被我成功甩掉。啊~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等穿上新衣服才跑么?” 沈彦又摇了摇头,薛隐也不卖关子,直接替他解‘惑’:“不是为了好看,更不是什么喜欢那件衣服。乞丐是沒有资格谈论喜不喜欢这回事的,我拿那件衣服,是因为新衣服可以去当铺换点钱罢了。” “……” 沈彦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倒是薛隐打开了话匣子,接着道:“然后就在隔天,我被那人在巷子口堵了个正着。当时我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这一次不被打死,至少也得去掉半条命。可谁知道那人开口不是骂我,而是问我怎么穿的破破烂烂,昨个买给我的衣服去哪了?我害怕的很,只好诚实的告诉他,拿去当铺换钱了。他就又笑了,过來拉起我的手,又带我去了裁缝铺。” “店里的老板看见我俩,显然很‘迷’茫。其实不仅他‘迷’茫,我都‘迷’糊了。你想啊,连续给我做了两件衣服,就算日后能把我卖个好价钱,这投资也太大了吧?明显不划算啊。我心里纳闷,就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笑着说,因为要把我拐走。我又问他,拐去哪儿?他就说,拐去做他的徒弟。” 听到此,沈彦一下了然。原來,这就是他们师徒初次相遇的过程。 ------------ 第五十四章:缘劫 “徒弟?”年幼的薛隐还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耐心解释道:“我是个大夫,靠替人治病为生。因为喜欢到处游览,闲暇时就去爬山寻找医书上记载的草药,所以居无定所,走哪儿算哪儿。本来一个人逍遥自在挺好,但是这几年一个人走着确实有些寂寞了。再者说,若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死了,一身医术总是想找个人传承下去的。所以啊,你来做我的徒弟,我教你医术可好?” 小薛隐眨了眨眼,很直白的问道:“那做你徒弟,有什么好处么?” 男子摸了摸下巴:“唔……吃饱穿暖算不算好处?” 小薛隐眼眸一亮,立马点头答应:“算!” 就这么着,薛隐摆脱了乞丐的身份,成了某个小郎中的徒弟。她那会儿还没有名字,别人都是丫头丫头的喊她。男子想了想,就让她随着自己姓薛,取“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中的隐字,做了她的名。 当天傍晚,小师傅就带着小徒弟去了他的临时住处,打了满满一盆洗澡水,准备替她好好洗一洗。薛隐那会儿尚且年幼,并未涉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毫无顾忌的脱了身上的脏衣服,跳进水里洗了个干净。 师傅薛容一边帮她擦着后背,一边笑话道:“过不了几年,等你成了大姑娘,就不能像这样胡来了。哎……其实为师一直想找个男孩子来当我的徒弟,这样也不会相处尴尬。但既然遇见了你,估计也是命吧。” 这话本是薛容无心一说,但薛隐却敏感的暗暗记下了。之后尽管身子发育,出落的越发标致,但性子却跟男孩子没什么两样,经常跟着薛容漫山遍野的到处跑,大大咧咧的一点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儿。 薛容也说过她几次,但她充耳不闻。久而久之,薛容也没辙了,只能任由她去。不过虽然这个小徒弟性子是调皮了点,但医术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他这个做师傅的颇感自豪。 薛隐被薛容一手养大,他们师徒相伴十几年,风风雨雨,感情自然深厚。对于薛容而言,薛隐是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孩子,他爱之宠之,无比珍惜。然而对薛隐而言,薛容是师傅,更是自己所爱之人,她完全不介意薛容比自己大十几岁,她打从被薛容捡到的那天起,就爱上了这个男人。 本来这件事一直藏在薛隐心里,没敢说出口。可有一日,师徒二人在吃饭时,薛容无意间说道,女大十八变,女儿大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直留在师傅身边。 薛隐当时就摔了筷子说自己不嫁人,就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薛容为了安抚她的脾气,只好苦笑敷衍,以为她还未懂事,等某一天情窦初开了,说不定都用不着他说,自个就跟人家帅小伙跑了。 薛容俨然一副慈父心态,却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手养大的丫头,其实早就动了心思。然而偏偏不是什么青年才俊,也不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让徒弟春心大动的,正是他这个做师傅的。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又是两年过去。期间,薛隐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很大的名气。她随着师傅每到一个地方,上门求医的都络绎不绝。薛容曾问过她,想不想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她极度没有安全感,害怕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哪一天醒来,师傅就不见了,所以坚定的否决。 薛隐知道薛容一直把她当成女儿看待,所以小心翼翼的掩藏好自己的心思,生怕被他发现。她都想好了,这辈子不嫁人,就陪在薛容的身边。等师傅哪一天老去了,她亲手替他刻碑下葬。然后就在他埋葬的地方搭间小木屋,继续陪着他。 可她的想法是如此,薛容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可随着年纪慢慢增长,也有想过要不要娶妻生子。他居无定所的,害怕连累人家姑娘。但眼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小徒弟,跟着自己整天活蹦乱跳的精神好得很。就觉着,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姑娘,愿意和他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他带着薛隐在一个小镇上住下的时候,邻居有一媒婆,过来给他说媒。说街角有一户人家的姑娘,长的十分水灵,他要是愿意,就带他去见见那位姑娘。 薛容对于医术之外的事,都比较粗神经。想着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有人说媒,见见就见见吧。可万万没想到,姑娘是见着了,他也觉着挺不错。待回来跟薛隐这么一说,没曾想薛隐当即发了火。 想他一手养大的女娃娃,脾气他是知晓的,却不知道她会如此动怒。薛容还以为薛隐是害怕,他娶妻之后会不要她,便安慰道:“小隐,你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没寻着好郎君之前,师傅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薛隐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哭着道:“师傅你若真想娶妻,你娶我可好?我一直就喜欢你,我害怕你嫌弃我才没敢告诉你。” 薛容当时就愣住了,顿了半晌都没缓过神。后来他认为薛隐是弄错了男女之爱和父女之情,遂理智的跟她解释。 但是薛隐摇了摇头,非常坚定道:“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我的父亲。我知道你喜欢钻研医术,我为了讨好你,拼命的学习,就是想得到你的肯定。我想等到有朝一日我混出名气了,你就会用平等的眼光看我,而不是父亲对女儿的慈爱。我知道自己是你亲手养大的,你很难把我当成情人来看。所以我什么都不敢说,我就想着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就行了。但是……但是你居然要娶别人为妻?” “她很漂亮么?比我漂亮么?她会医术么?她能陪着你在山上待三天三夜啃野菜也不觉得苦么?她能一整天不眠不休陪你待在草药堆里,翻着医书确认药性么?” “小隐……你别这样……” 薛容有些听不下去,确切的说,他是不敢在听下去。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一路走来陪着他吃了多少苦,他自然心里有数。但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她都从来没有哭泣过。天知道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很累了,不想在走下去了。却是她这个做徒弟的,一直鼓励着自己,小小的手牵着他,陪着他一起往前走去。 而如今,他不过就是说一句想要娶妻了,她竟哭的那般绝望。绝望的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很爱自己。而自己,却实在没有办法把她当成情人来看待。 ------------ 第五十五章:缘尽 自从薛隐开口说起往事后,沈彦就没敢在说一句话。这会儿听她忽然停了下来,不由愣了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后来呢?你师傅是怎么………呃……” 薛隐眼神一沉,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都能看清她双眸中藏不住的杀意。 “我跟师傅表明心意后,他虽然婉拒了媒婆的好意,却和我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师傅很疼我,我知道他因为此事,可能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提娶妻之事。但我也更清楚,他宁愿一辈子不娶,也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 沈彦听着都觉着憋屈,便忍不住道:“你师傅也太死心眼了吧?你们俩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薛隐一脸苦笑:“死心眼的是我才对……” 我和师傅当时所住的小镇,离墨城很近。墨城有一大户人家,据说还跟你们沈氏皇亲沾点关系。他们家的二公子近来得了一种怪病,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敢见人,精神很不好。有时候会自己偷偷跑出来,经常就在河边转悠,要么就是在桥上溜达,一个不注意,就会往水里跳,拦都拦不住。 家里老夫人找了许多大夫,说是还请动了皇宫里的御医,但没一个能瞧得出所以然来。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我们住在这里,于是老夫人就派人过来相请。那会儿我正和师傅冷战,见有人来求医,想都没想就去他们府上了。 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二公子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蛊毒之术,向来是苗疆那边的真传,所以只要问一问二公子最近跟什么外来人接触过,就大致能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下蛊了。我医术虽好,蛊毒我却不会治,可那家老夫人死活不肯放我走,非要我想办法治好她的二儿子。 后来师傅找了过来,跟老夫人理论。老夫人却半个字听不进去,说我既然能看出门道,就一定有治疗的办法。我想她那会儿是太关心儿子,所以多半是失心疯了。师傅没有办法,只能陪我一起留在了他们府上。 我多方打听,才得知二公子是个风流公子哥。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招惹了苗疆姑娘,才落得这般下场。蛊毒之术我和师傅都在医书上读过,这东西找不到下蛊的人,你就根本没办法治。要不然,就只能配药想办法把蛊虫给引出来。但是我们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蛊,自然就更不知道该配什么药,只能想办法扼制住他发病。 我和师傅十几年走南闯北,在一个地方最多就只停留一个多月。这一次被老夫人莫名秒的困在府里,整个人都不自在。我很明确的告诉老夫人,找不到下蛊之人,二公子这病就没法治。我存在的意义,最多就是控制他的病情。老夫人是急红了眼,一边派人去找下蛊的姑娘,一边仍然控制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府中。 可惜的是,姑娘一直没找到,大概早就回到她们苗疆去了。于是我就成了老夫人唯一的希望。老夫人为了笼络我,居然想让我嫁给他的大儿子为妾。说我这种出身卑微,一点儿教养都没有的野丫头,能嫁进她们府中做偏房,全是我上辈子积德。我就呵呵一笑,没搭理她。谁曾想老夫人俨然一副当家主母风范,没问我意见,直接就把日子给定了。 在被关押的日子里,我跟师傅取笑说,看吧,你徒弟还是有人肯要的。师傅心疼我,摸着我的头异常坚定的告诉我,不会让我嫁给不喜欢的人。 后来……师傅私下里去找老夫人谈判。说是不是只要治好她家二公子,就能放我们师徒离开?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我,让她大儿子娶我,完全是为了留下我。她估计是觉着,既然蛊毒没办法解,那至少能抑制一天算一天吧。 这会儿她听见师傅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是不是我们师徒还留了一手?所以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说只要治好她的儿子,立马就放我们走。 说到此,薛隐扯开嘴角冷冷一笑。沈彦没敢作声,默默的等待下文。 “留一手?呵~早知道他们一家是如此卑劣,我当初就该一副药直接药死她一家子算了!” 师傅的医术还不如我,我都没有法子,他怎么可能有办法?想引出蛊毒,就得先知道下的是什么蛊。然后根据相克的药性去配药,以毒攻毒,剂量要不轻不重。少,则引不出来,残留的毒素在二公子身体里,会更加危险。多,则药性过重。二公子万一要是抗不住,很有可能当场就毙命,那么到时候我和师傅都得给他陪葬。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只能认命的等待出嫁。可我万万没想到,师傅竟瞒着我偷偷去配了药,而且亲自去试药。在我大婚的前一日,终于把二公子的蛊毒给排了出来。 老夫人信守承诺,放我和师傅离开。迈出府门时,我看见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高兴的笑着,然后再看看师傅苍白的脸。就是那一刻,我第一次生了杀人之心。可师傅摸着我的头,笑着对我说,我们回家。 “你知道一个人能呕多少血么?” 薛隐顿了顿,忽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她眼神空洞,像是失了魂,掉了魄。 沈彦默默摇了摇头,心情变的很沉重。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见,师傅呕出的血,把大半个床单都染红了。而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亲自试药,中的毒太深,五脏六腑都被侵蚀了。不过短短两天,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我翻遍了医书,煮了好多药。他全部喝光,喝下后就吐,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终于,在我要崩溃的时候,师傅拉过我的手,哑着嗓子跟我说对不起。 呵~对不起?他说什么对不起?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明明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做他的徒弟?我为什么要学医?我为什么要去给那一家疯子治病? ------------ 第五十六章:夜半 “对不起……” 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薛容拉过薛隐的手,认真的凝望她,似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扯出嘴角的一抹笑。 “对不起,师傅可能……不能在一直陪着你了。明明答应过你了,到下个山脉的时候,会让你先找到第一株药草的,还答应过你,一定不会把你丢下。这些……怕是都要食言了……” 薛隐早已泣不成声,握紧他的手拼命的摇着头:“从小到大你都没骗过我,你那么疼我,我不信你会舍得丢下我一个人。” “啊,舍不得。” 薛容喃喃附和,他向来把情绪隐藏的极好,从来不表露出来。可此刻,似乎是知道自己若在不表达,怕是再也没机会了,便干脆一块说了出来。 “当初收你为徒,全是随缘。为师看着你从一点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心里颇为自豪。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希望你能找个如意郎君。但是你要真找着了,说不定为师还真舍不得。” “……师傅。” 薛隐跪在床边,眼泪决堤。薛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个动作是从小到大惯有的宠爱。 “你说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是父亲,可为师却一直把你当做女儿看待。小隐,师傅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但师傅想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护你。如果你日后遇见一个肯拿性命去保护你的,那一定就是你真正的缘分了。” “我不要…我谁都不要……”薛隐倔强的不依:“我只要师傅留在我身边就好,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好。你想做我的父亲,那就做父亲。你想要娶妻就去娶,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薛容没有回答,额头抵上薛隐的,闭上眼就这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薛隐是从遇见薛容的那一刻起,才能苦难中解脱。薛容收她为徒,待她如女,师徒二人十几年风雨一起走过,感情之深常人难以想象。薛隐爱上自己的师傅,本是打算一生都与之不离不弃,所以她的生命可以说是围着薛容来走的。可是现在,薛容死了,她根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于是她抹干眼泪,收拾包裹,准备把薛容找一处地方下葬后,自己就随他一起去。可就在她收拾的过程中,从薛容的衣物中掉出一本医书。不偏不巧,正是翻在了紫殊风华那一页,她曾听薛容提起过,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圣药是稀世的存在,常人难以寻到。若有生之年他有幸能见上一次,就死而无憾了。 薛隐翻了几页后,觉得这是上天有意在给她指引方向。于是临时改了主意,放弃了轻生的念头。买了口棺材,把薛容的尸体放进去,再放入了各种保持尸身不腐的药材。之后买了辆马车,就这么带着一口棺材四处寻找圣药。 雪山偏僻,而且已经出了大溟国界。她一待就是两年,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后来也是担心安全问题,再加上找寻无果,没有办法,就只有放弃紫殊风华又回到了大溟。自己画了张地图,把之前和薛容已经去过的山脉一一划掉之后,按着路程一个个翻山越岭去找剩下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月灵白露。 最后终于来到了及乐山,找到了梦寐已久的圣药。无奈月灵白露还没开花,于是她就干脆在山顶住下。她早些年随着师傅闯荡江湖时,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一位是乾坤八卦奇门遁甲术的高手,她有幸随之学了一两招。 如此,为了防止他人擅闯,就在附近布了迷阵。然而山顶日头烈,不宜放置尸体。她便把棺材拖到后山山洞,每日定时去换换草药。这么一待,就是整整五年。好在她有的是耐性,一个人每天种种花草,忙忙草药,偶尔去山洞里对着薛容的尸体说说话。如此反复,从未觉得无聊。直到沐烟和沈彦的出现…… “对不起……” 沈彦忽然冒出来的道歉,让薛隐好一阵无语。缓过神来后,已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道:“有你什么事啊?你说什么对不起啊?” 沈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嘴巴就是那样了,就是脱口而出,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傻呆呆的望着薛隐,一脸无辜模样。 气氛有些尴尬,薛隐咳了咳嗓子,转移话题道:“我就说你活的无聊吧,你看看我。做过乞丐,做过小偷,做过大夫。学过医术,闯过江湖,还差点嫁入豪门。你去过的那些地方,基本都有我的足迹。我去过的地方,你不一定就去过。我之所以能一个人在这里住这么久,是因为我有目标。一定要等到月灵白露开花,救活我的师傅。你呢?你有什么目标没?” 沈彦定定的望着她,严肃道:“我人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把木头从三哥手里抢过来。后来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且我也觉得不靠谱,所以我就放弃了。直到现在,终于有了第二个目标!” 薛隐被他瞧的有些发毛,蹙眉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都跟你说过了,月灵白露不开花,我师傅一日不苏醒,我就永远不会离开这座山。” 沈彦也蹙眉:“你这是病,得治知道么?你师傅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救不活的,别再执迷不悟了。”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八字犯冲,没温情几句,就又开始吵了起来。薛隐被戳到痛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沈彦的鼻子愤愤道:“救不救的活轮不到你来说!你明天就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沈彦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呛道:“小爷就不走,小爷就跟你死磕到底了!我告诉你,别让我找着那什么月灵白露,找到我就给你折了,看它还怎么开花!” “你——” 沈彦吐了吐舌头,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薛隐瞅了瞅那高度,气急道:“你、你怎么自己下去了?我怎么办?” ------------ 第五十七章:私语 小七爷找到了乐子,站在下方双手抱胸悠哉哉的抬头望着薛隐。 “怎么着?下不来了?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下来~” “我呸!” 薛隐丝毫不给面子,就差没吐他一脸口水。沈彦这会儿也不怕吵着沐烟了,在下面一个劲的调戏着薛大神医。 “真不求啊?不求我可就去睡觉了啊。这几天一直窝在你那药草房里,味道太冲,就没一个晚上睡得好。你要是真不下来,我就去你屋子里睡咯~” “你敢!”薛隐急的直跺脚,无奈又无计可施。小七爷吃软不吃硬,作势就要往她屋子里走去。薛隐这下就真急了,没料脚下一滑,就这么摔下了屋顶。 沈彦眼疾手,飞出去一把接住,拦腰抱了个满怀。薛隐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没等到预期而来的疼痛,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看自己在沈彦怀里,赶紧跳了下来。好在此刻已是深夜,才看不清她红透的脸。 毕竟是姑娘家,相较于她的羞涩,七爷就显得大方的多了。完全没在意刚才那暧昧的一幕,摊开手直愣愣道:“我觉得你是真有病。不求我就罢了,有必要真的往下跳么?又不会武功你跳什么跳?开个玩笑而已嘛,我还能真把你丢屋顶坐一个晚上啊?脾气怎么就这么犟呢?” 薛隐本来想解释来着,听他这么啰啰嗦嗦说一堆,干脆就懒得搭理他了。转身一拐一拐的往自己屋子走去。沈彦看见她的异样,开口道:“你脚怎么了?” “没事,用不着你管。” 薛姑娘这句话语气之嫌弃让沈彦当即来了脾气,三作两步走上前,拦腰就把她一下抱了起来。没等她惊呼出声,一脚踢开她的房门,把她扔在了床上坐好。 “你干什么啊!” 薛隐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七王爷的性子了,脾气古怪不说,这大半夜的闯进姑娘家的房间,怎么就能闯的那么理所当然呢? 沈彦没理她,蹲下身动手脱掉了她的鞋袜。摸上脚踝处时,引来了薛隐嘶嘶抽气声。小七爷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她道:“知道你师傅为什么不把你当成正常姑娘看待么?” 薛隐莫名其妙,眨了眨眼不明白沈彦突然说这句话是几个意思? 沈彦耐心的给她解释道:“正常姑娘家要是受了伤,不说哭天喊地吧,至少也会哼个声,说句疼。你呢?一个字不提,自己默默忍着。正常姑娘在你这个年纪,会喜欢漂亮的簪子,喜欢胭脂水粉,喜欢某个偶然遇见的白面书生,潇洒公子,或是威武将军。向往着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你呢?背着口棺材一个人搬来山顶住,花五年青春年华等待一朵花开,为了救一个死去多年之人。像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我见过两个。一个是木头,另一个就是你!啧啧,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喜!” 薛隐没好气的嘀咕:“谁要讨你喜欢……” 沈彦扬唇一笑:“喂,撒娇你会不会?给我撒个娇吧,表现的好我就不弄疼你。” “啊?” 薛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清脆一声响,刚刚还刺痛的脚,突然就不疼了。沈彦站起身拍了拍手,颇有成就感道:“医术我是不会,不过扭伤我在行的很!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好继续跟我闹。” 说完,沈彦就转身离去。薛隐坐在床边愣了半晌,忽地起身冲了出去。 “喂!” 她喊住要进屋的沈彦,在对方一脸茫然的表情下,握紧双手,紧张道:“我、我……你、你可不可以……” 薛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沈彦难得见她这般无措的样子,顿时打趣道:“你不会是想说,要我陪你一起睡吧?” 七爷活的随性,说话更是没个遮拦。可没曾想,薛隐还真就点了点头。这下子,七爷就有点受不住了。薛隐见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要误会,便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可不可以就在我屋子门口睡?我、我给你被子!就一晚!一晚就好!” 事实上,自打薛隐追出来的那一刻,沈彦就知道她的心思。再泼辣的姑娘,也终究是个姑娘。不是想忍耐,不是想独自默默承受,而是根本没人可以让她信赖和依靠。 朦胧月色下,沈彦勾起嘴角,笑的一如薛隐初次见到自己师傅时那般美好。 “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那一刻,不知是月光作祟,还是薛隐在今晚吐露太多心事,变的有些脆弱不堪。她终是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嗯。” “好吧。既然薛神医都开了口,小的自然遵命照办。” 沈彦装模作样的拱手弯了弯腰,嘻嘻一笑,就走回了薛隐的屋子。薛隐冲进屋拿出一床被子递给他后,红着脸跑回床上躺好。瞥了眼坐靠在门边的沈彦,心里莫名的踏实了许多。 自从薛容去世后,薛隐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总是半夜惊醒,一抹脸,手心全是泪水。她本就是敏感之人,薛容走后,她就更加的不安。说来眼前之人也没认识多久,但却令她感觉十分安心。 闭上眼,薛隐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事实上,她却更加难以入眠。倒不是担心沈彦会有不轨的行为,而是一闭上眼,她就觉得沈彦会偷偷走掉。 于是乎,就这么一会儿睁眼确认人在不在,一会儿闭眼又睁开时。本来安安静静靠在门边要睡着的沈彦,忽然就站起身来,抱着被子走到了她的床边。 薛隐嗖的一下坐起身,戒备道:“你干嘛?” 沈彦在她的床边坐下,轻叹一身后,解开自己的腰带拉过她的手,三两下就把她的一只手和自己的一只手绑在了一起。 “我什么都不干,我也哪儿都不去。所以你就安心睡你的觉吧。” 说着,沈彦拉过自己的被子盖好,背靠着床沿闭上了眼。薛隐呆呆的望着手腕上的缎带,没由来的扬起嘴角,心里一片暖意。 ------------ 第五十八章:绝配 隔天一早。沐烟起床推开屋门后,发现应该在院子里闹腾不休的两个人,今个居然破天荒的没有任何动静。 她抬头瞧了瞧天色,确定自己不是起的太早后。走到隔壁药草间,轻轻敲了敲房门。敲了半晌,里面没人应。沐烟不明所以,又走到薛隐的门前,伸手敲了敲。 “薛姑娘?薛姑娘你在不在?” 这一次,里面倒是有反应了,但这反应却把沐烟吓了一跳。因为屋内居然传来了小七的声音?她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并没有敲错门后,再也没敢有所动作。 然而这时,屋里噼里啪啦一顿响,薛隐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流氓!” “谁流氓?” “你!就是你!” “我?”沈彦站在床边,揉着发疼的后脑勺气愤道:“有没有搞错?昨晚是谁求我过来陪她一起睡的?哦,现在睡过了,眼一闭一睁就翻脸不认人啊?” 薛隐坐在床上,气的脸都红了。“谁求你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我会求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小七爷这人肠子直,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本来好男不跟女斗,但遇见这位薛姑娘之后,他完全就是控制不住。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两就把昨晚的事情捋一捋可好?我拉你上屋顶小谈,之后你从屋顶上摔了下来。然后我抱你回屋,替你治了扭伤,就准备回自己屋睡觉。是不是你自己跑出来喊住我的?是不是你开口要我陪你一起睡的?这里也没外人,你就摸着自己良心说,我可有半句谎话?” 薛隐抿着嘴无言反驳,忍了半天嘀咕道:“那、那我是让你睡在门口的,没让你睡在我床上!” 沈彦一听这话就乐了。“姑娘,我刚进你屋那会儿,是不是睡门口的?我身为一王爷,出外游历多年还能活的这么安逸,说明我警觉性很高的。您老躺床上不睡觉,时不时的就往我这瞄,生怕我走了似的。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才把咱两的手绑在一起的么!” 薛隐这回没呛声,就顺着话道:“是啊,咱两绑着手之后,你不是在我床边睡的么。那、那怎么一睁开眼,你就睡我边上了呢?” 沈彦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薛姑娘,你是神医,不是神,睡觉还是会翻身的。我那腰带长度有限,你翻个身我这胳膊就要被你扯一下。您老是睡的安逸了,可怜小爷我长这么大,都没遭过这份罪。刚要睡着,就被你扯醒。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干脆上了床睡你边上了。” “你强词夺理!” 薛隐表示不信,姑娘家的名节是很重要的,哪能就这么被他敷衍过去? “不信是吧?”沈彦点了点头,拿过腰带冲她晃了晃手:“来,咱两再绑一次,这次我睡床上,你睡地下。你要是能熬得住,就随你怎么说好不好?” 沈彦说着,就要去捉薛隐的手。薛隐自然左躲右闪,沈彦瞧她那样儿,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昨晚睡得可好?” 薛隐一愣,这才想起她昨晚睡的极沉,不然也不会连沈彦上了她的床都不知道。思及此,不由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撒谎道:“好什么啊!有你在我旁边睡着,能睡得好才怪!” “啧啧。”沈彦听的直摇头:“又泼辣,又任性,还喜欢撒谎。就你这样的姑娘,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薛隐愤愤道:“我乐意!我谁都不嫁!你管得着么?” 沈彦双手一摊:“懒得理你。放心吧,你就是想嫁,估计都没人敢娶你。” 说罢,毫不意外的又遭到了袭击。沈彦觉得在待下去难免会引来杀生之祸,遂冲薛隐做了个鬼脸,迈步走出了屋。 一打开屋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沐烟时,沈彦的第一反应就是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待缓过神后倒抽一口凉气,结结巴巴道:“木头,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烟相当淡定,微挑眉梢一脸看好戏的状态。“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想哪样了?” 沈彦脑中迅速总结话语,认真道:“我之所以会在薛姑娘的房间里,是因为吧,昨个晚上我把她拽上了屋顶,然后吧……” “说重点。”沐烟言简意赅,事实上,她在门口都听的差不多了。 沈彦立正站好:“重点就是她昨个心情不太好,可能睡不安逸,我就想着陪陪她,然后就在她屋子里睡着了。” 沐烟了然的点了点头:“没事,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 沈彦以为沐烟听懂了,也跟着点头:“是吧,我就说我们……哎?什么?般配?不是不是!木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哦。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清白的很!” 此时,薛隐也走到了门边,听见沈彦这话,难得附和道:“就是!姐姐你可别瞎说,我和他可一点儿都不般配!就他那样儿~啧啧~~” 小七爷什么都可以忍,提到长相问题,他表示就不能忍了。所谓打人不打脸啊,再说了,他这模样长的,眼瞎看不见才会觉得他不好看。 “我什么样儿?你知不知道厩有多少姑娘家想嫁进我齐王府,哭着闹着要给我做妻做妾?撇开身份不说,我就这么往十里长街一站,也有不少姑娘回头冲我抛媚眼啊。” “你可拉倒吧!”薛隐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嫌弃道:“她们不是眼神有毛病,就是压根看的不是你,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种嘴巴毒,脾气坏,自恋,还经常欺负人的,会有女孩子喜欢你才怪!” “对!我脾气坏,嘴巴毒。就你好,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温婉可人,贤良淑德。全身上下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那是~~~” 薛隐应的丝毫不觉脸红,沈彦一脸鄙视,冷不丁伸手扯了扯她的脸皮。“我看看到底是有多厚,才敢这么不要脸。” “你混蛋!给我放开!” 薛隐拼命拍打着沈彦的手,无奈力不从心。沐烟看着他们两个这小打小闹的,顿觉自己有些多余。遂转身自觉回屋,准备再休息休息。 ------------ 第五十九章:泄露 因为这一插曲,沐烟和沈彦可以继续留在山上。沐烟的身体状况倒是有所好转,但是她记挂远在厩的沈离。再者说,算算日子,她已经出来很久了,沈离就算再信任她,估计也会有所怀疑。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长久待下去,而且沈离的眼睛一日不治疗,就增加一分难度,她也无法安心在这里生活。 沐烟所顾虑的,沈彦同样在思考。无奈人家薛神医把话都给说死了,花不开,师傅不救活,她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跟他们下山。于是所有矛盾的重点,就是薛隐的师傅,那个棺材里躺着的男人。 之后的几天里,沈彦也去后山山洞看过,有一次还帮着薛隐给棺材里换了草药。他虽然没亲眼看见,但能想象的出,薛隐一个柔弱女子,背着口棺材远赴雪山,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其中艰苦,可想而知。 因为羁绊太深,又一起经历了这些,要想劝薛隐放手,确实不太容易。换个立场而言,如果是木头出了事,他只要有一点儿希望,都会想要去尝试。 但是,薛容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世上就算是有稀世的圣药,也绝对不可能把一个死去好几年的男人给复活。他一个不懂医术之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不相信薛隐不明白。他知道那丫头是执念太深,所以才会如此倔强。 既然如此,要想让她清醒,就必须下点狠招了…… 这边,沈彦在及乐山思索做某件事的后果。那边,沈离在皇城终于坐不住了。 尽管夜城那边有传来沐烟的书信,羽落一字一句的读给他听。但是时间太久,他见不到人总觉得不放心。于是思索再三,也不顾眼伤了,想着既然沐烟没办法回来,那他就去夜城看她便是! 下了决定,他便找来羽落,让他去安排事宜。羽落闻言后心惊胆战,绞尽脑汁以各种理由劝沈离不要出宫,安心在皇城里等待娘娘回来就好。 沈离不仅不答应,反倒从羽落这种反常的表现里察觉出了丝丝端倪。他看不见,心思极其敏感。没去开口问,就单单分析羽落的反应,外加这几天的书信和沐烟一直不归的这几件事,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跳脱话题道:“羽落,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太了解你的忠心。如果对方不是我重视的人,你绝对不敢为了她撒谎骗我。说吧,是烟儿还是阿彦?是谁让你长了胆子,敢联合他们一起来欺骗我?” 羽落双膝跪地,蹙眉只字不言。 沈离点了点头:“不说话是么?不说就表示默认。好,你不说,我来说。” “烟儿根本就不在夜城对不对?她去夜城只是个幌子,就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可以离开我。不用说,阿彦肯定是和她一起的。我如果没猜错,他们是去了夜城,但现在肯定是不在那了。然而我派去保护他们的侍卫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就表示,夜城还有人在留守,而且成功的瞒过了他们。这个人,多半就是烟儿的贴身婢女红鸾了。” 沈离思绪转的飞,继续道:“可单单是红鸾一人明显不足够。老夜君是何等聪明之人,他知道烟儿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再加上上次烟儿回城途中遇袭一事儿,他是万万不可能再让烟儿出任何差池。现在烟儿不在夜城,他却不知道。那么可想而知,夜城那边也有人把他给迷惑住了。这个人就只能是她的宝贝女儿,夏韵之。” “再来,就是我这边。光是夜城那边瞒的好也不够,烟儿太了解我,她知道她这次出宫本来就让我很为难,如果迟迟不归,我肯定会有所怀疑。所以……她就拜托了你是么?和夜城那边里应外合,仗着我是瞎子看不见,戏弄我是不是?” 羽落惶恐,重重往地上一磕:“陛下息怒,微臣绝对不敢戏弄陛下。” “不敢?呵~”沈离冷笑:“你替我去夜城送信,回来告诉我烟儿安然无恙过的很好,还有这几天烟儿的书信。这些不是戏弄我是什么?” 眼见着事情再也瞒不住,羽落只要诚实招道:“陛下,娘娘确实不在夜城,她是替陛下去求医了。她告诉微臣,说大祭司托梦与她,告诉她在某座山上住着一位隐士高人,那人能治好陛下的眼睛,还能保护她平安诞下皇子。娘娘为表诚心,决定亲自去。但她知道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所以……所以这才来找微臣,求微臣一定要帮帮她。” “托梦?” 沈离不屑嗤笑:“大祭司都死了多少年了,以前我想加害烟儿的时候,他怎么不托梦与她?现在倒是记挂我的眼睛,反倒肯托梦了?” 羽落知道沈离定然不信,但他确实也没有证据,唯有无奈道:“陛下,娘娘嘱托我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么说的。娘娘深爱着陛下,我信任她。而且陛下身为天之骄子一国之君,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一直瞎下去。所以娘娘既然说了有办法,我就相信她一定有。就算陛下日后要将我以欺君之罪正法,羽落也绝不后悔欺骗了你!“ 沈离一声长叹,羽落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日月可鉴。他倒不是要怪罪谁,杀谁,他只是担心沐烟的安危。 “罢了,你先告诉我,烟儿到底是去了哪里?” 羽落诚惶诚恐,如实道:“好像是一个叫及乐山的地方。” “及乐山?” “对。娘娘好像也不知道是哪里,就说是大祭司托梦告诉她的。我想她可能是去问了七爷,七爷在外游历那么多年,见多识广应该知道。他应该也是担心娘娘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才要陪着她一起去的。” “我想也是如此。”沈离点了点头,下达命令:“总之不管如何,烟儿一个人在外面我始终是不放心。羽落,去查清及乐山在哪,再找些你的心腹护驾,我要出宫接烟儿回来。” ------------ 第六十章:下策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沐烟的肚子终于显现了出来。沈彦每天跟薛隐斗完嘴,都会来找沐烟聊会儿天。有时候会忍不住蹲下身靠上她的小肚子,听一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沐烟时常取笑他,说孩子还没个影儿呢,怎么可能会有动静?可沈彦就是不厌其烦,不知情的人瞧着,还真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父亲。 晌午,沐烟觉得有些烦闷,心里担忧皇城和红鸾那边。正巧沈彦过来,见她气色不好,忙关切询问。 “怎么了?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沐烟摇了摇头,微笑道:“就是天气有些燥热罢了,没什么事。对了,小七,我们离开京都这么久了,我担心你三哥他…………” “嗯。”沈彦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这几天也在琢磨这个事呢。” 沐烟轻叹一声,无奈道:“本来我们冒昧打扰,薛姑娘能收留我们,并且这么照顾我,已经对我们很是厚待。但是……我很担心你三哥。他的眼睛看不见,龙血草的毒素如果侵蚀的太深,我怕就算是请了薛姑娘出山,到时候也难以回天。可薛姑娘有不能下山的理由,我们不能强迫人家。所以这实在是让我……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沈彦冲她露齿一笑,安慰道:“木头你放心,这些通通交给我来解决。” “你?”沐烟疑惑:“你打算怎么解决?” 沈彦早就把薛隐与她师傅相遇以及后来的事情都告诉了沐烟,这会儿严肃道:“木头,薛姑娘在这里等待月灵白露开花,是想救她的师傅。但是你我都明白,她师傅已经死了很久了,根本不可能救得活。无奈我怎么跟她说,她都听不进去。我知道她执念太深,舍不得放下,但是我想她的师傅在天有灵,肯定不愿意看她这般模样。所以……我打算……” 沈彦凑到沐烟的耳边,跟她低语了几句。沐烟闻言大惊失色,摇头道:“万万不可!你这么做一定会激怒薛姑娘,到时候她不肯替你三哥治病是小,搞不好她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 沈彦蹙眉,俨然一副无奈的表情。“我知道这是下下策,但确实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她一心记挂着她师傅,如果不让她从中解脱出来,她很有可能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了。她的师傅那么疼爱她,肯定不愿意看见她这副模样。” 沐烟也是无奈。别看薛姑娘平日里挺活泼开朗的,事实上,从她每天半夜去后山山洞看望她的师傅,就能猜到她其实根本无法安眠。现实往往总是那么讽刺,薛隐自己就是个神医,可惜却偏偏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你说的对,如果我这么做,她一定恨透了我,保不准就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甚至一起死都在所不惜。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要试一试。换做我是她的师傅,与其眼看着她活的如此受累,倒不如拼一把。她要熬的过这关,那么往后的日子,自然能过的精彩。倘若真是熬不过,那就是心结打不开,活的如此费劲,不如一了百了。” 说到此,沈彦不由扯开嘴角喃喃一笑:“不过木头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死的。我已经想好了,她要撑不住崩溃了,我就把她绑下山。我来照顾她,我陪着她,我跟她慢慢耗。你知道我向来最有耐性,我不信连三哥那样的人,都能给我磨的没了脾气。她一个小丫头,到底能跟我拗到何时。” 沐烟瞧见沈彦那认真的样儿,不由会心一笑,挑眉道:“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沈彦神色一变,当即否决:“我喜欢她?简直就是开玩笑!就那个泼辣丫头,倒贴我都不要,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小七爷这话刚落下,屋门就被人猛地推开。薛隐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汤药,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狠狠瞪着沈彦。 沈彦没由来的一阵心虚,站起身道:“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薛隐冷冷一哼:“不巧,就在刚刚。” 沈彦轻呼一口气,心想好在她没有听到太多。薛隐却以为他刚刚还不知道说了多少关于自己的坏话,这会儿侥幸着呢。当即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走进屋把汤药放在了桌上。 “你以后要是实在闲的难受,就麻烦帮你嫂子煎个药。别整天在我这白吃白住不干活就算了,还背地里说人坏话。就你这德性,还好你父皇没把皇位传给你。不然大溟的百姓,差不多每天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事实证明,小七爷再好的教养,遇见了薛隐,都能忘的一干二净。 “什么叫没传给我?那是我不愿意接好么?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大溟江山在我三哥手里,肯定会管理的比我好。不像某些人,明知道有些事根本无力回天,还偏偏死心眼的不承认,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事实再次证明,薛隐自从遇见了沈彦,基本上保持分分钟都能上火的节奏。 “我见了棺材我也不掉泪!用不着你管!” “哎哟!说的你好像特没心没肺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每天晚上都要往后山跑,见一眼自己深爱的师傅才能睡得着。背地里怕是抹了不少眼泪吧?说出来我又不会笑话你,故作潇洒自己觉着不累么?” “你——” 沐烟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桌子旁自己端起药碗把药给喝下了。然后在那两人街不下的微妙气氛下,故作虚弱道:“我有点累了,能让我休息会儿么?两位可以换个地方继续~” 沈彦听见这话,立马附和。一边跟沐烟道着歉,一边拉过薛隐的手臂,把她往外面拽。等关上了门,拉着薛隐走远一段距离后。他神色一变,特别严肃的盯着薛隐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薛隐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没好气道:“有话说,有屁放。” 沈彦这次没跟她较劲,直接开了口:“如果那月灵白露开了花,但却救不了你师傅。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 第六十一章:燃烧 事实上,月灵白‘露’是薛隐最后的希望。她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題,毕竟薛容死去太久,复活的可能‘性’不太大。但每每她一想到此,就觉得头痛‘欲’裂,便不再继续往下想,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便好。 如今,沈彦当着她的面问出这个问題,让她根本无法逃避。想了又想,终是闭口不言。小七爷心思细腻,见她回答不上來,便换了一种方式发问。 “这样,我來说,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话音一落,沒等薛隐同意,沈彦就紧接着道:“你之前也说过了,除去龙血草不算,这普天之下就只有紫殊风华和月灵白‘露’能有起死回生之效。然而紫殊风华已经被木头服下了,所以你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月灵白‘露’了,对是不对?” 薛隐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听到这,只好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沈彦微微一笑,甚至满意。继续道:“你自己最清楚,你师傅死去了多久。要不是你坚持用‘药’物替他维持尸身不腐,怕是这会儿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我明白你们师徒情深,所以我问你,如果月灵白‘露’开了‘花’,但仍然救不活你的师傅。你是打算好好厚葬了他,还是继续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薛隐回答不上,如此现实的问題,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但却从不敢认真去想。 沈彦也不为难她,伸手覆上她的头,轻轻‘揉’了‘揉’。“换个立场去想想,如果你师傅在天有灵,会希望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么?一个人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每晚都无法入眠,‘浪’费你大好的青‘春’年华,去等待一个根本不会实现的结果。” 薛隐怔了怔,一时恍了神。不过很快就恢复过來,一下拍开沈彦的手,一句话沒说就跑开了。沈彦站在原地轻叹一声,心里似乎下定了决心。 当天夜里,沈彦死皮赖脸的跟着薛隐一起去了后山山‘洞’。薛隐坐在棺材边一个劲跟薛容说着关于沈彦的坏话,小七爷双手抱‘胸’站在一边,好脾气的竟一个字沒有反驳。 说到最后,薛隐终于不在嬉笑,脸‘色’一柔,温婉道:“师傅,你在等等。我昨天去看过月灵白‘露’了,它已经打了朵,就快开‘花’了。你等着我,等我摘下把它入了‘药’给你服下,你就能和小隐团聚了。” 听到这,沈彦终于听不下去了。‘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你们根本不可能团聚!自古多少帝王寻找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药’,你见着他们哪一个复活了么?别傻了,你师父要是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不,不会的。”薛隐摇着头,完全陷入了‘迷’障。“师傅一定会苏醒的,他那么疼爱我,绝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沈彦见她根本听不进去,干脆走上前一把拽过薛隐的衣领,把她扯到薛容的附近。厉声道:“好好看看,给我看清楚了!你仔细看看他这副样子!你是学医的,你该知道你的草‘药’只能维持尸身不腐而已,你师父的五脏六腑怕是早就坏了。你要是不信就拿把刀剖开看看,他要还是好好的,你就把我给开膛破肚解恨!” 说着,沈彦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薛隐。薛隐缩着身子,下意识的去躲避。沈彦也不勉强她:“你不敢?好,我來帮你。” 话音一落,他就松开了薛隐,拔出刀鞘就准备下手。薛隐尖叫一声,死命去拦。沈彦怕伤着她,挣扎几下就沒动作了。他低头望着怀中死死抱住自己的人儿,蹙眉无奈道:“看看现在的你,胆小,懦弱,这是你师傅认识的小隐么?你平日里跟我吵架的气势哪里去了?你津津乐道跟我讲述各种草‘药’的神气样儿哪里去了?” “不,不要伤害我师傅……求求你……” 薛隐此刻的‘精’神十分脆弱,对于沈彦的话语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嘴里一直喃喃着师傅师傅一词。 沈彦闭了闭眼,收起匕首扳过她的肩膀,直视她认真道:“薛隐,让你师傅入土为安可好?不要在执‘迷’不悟了。这世上沒有谁是必须要依靠另一个人才能活的下去。如果你害怕孤单,那为什么不试着去接纳别人?就比如那天晚上,你想要一个人陪着你,你开了口,我不就去了你身边么?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师傅会关心你爱护你,你别这么傻总是纠结于过去不放。” “不,不要。我不能离开他,离开他我会活不下去的!” 薛隐像是入了魔,任由沈彦怎么说都丝毫听不进去。沈彦觉得他这辈子的耐‘性’都要磨光了,终是轻呼一口气,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那瓶子不大不小,一打开,薛隐就闻到浓浓的火油味。她心中刚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就见沈彦已经把瓶中的液体洋洋洒洒倒在了薛容的身上。 “你要干什么?” 她‘乱’了手脚,忙去阻止沈彦。沈彦一手制住她,快速倒完后,拉着她走到摆放蜡烛的地方。在薛隐惊骇的眼神下,就这么拿下蜡烛扔进了棺材里。 嘶的一下,有了火油的作势,薛容的尸身一下子就烧了起來。棺材是木板制成,也很容易着火,里面干枯的‘药’草一下就燃烧殆尽。 火光灼了薛隐的眼,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就那么几秒的间歇,她回过神疯了似的扑向棺材,声嘶力竭的喊着师傅。 沈彦紧紧拉住她,半抱半拖着把她拽出了山‘洞’。直到走出‘洞’口,都能看见里面隐约可见的火光,足见大火之势有多猛烈。 此刻的薛隐,整个人都崩溃了。明明身边沒有水源,沒有任何扑灭大火的办法,但她仍然想拼了命的往里冲,恨不得能和薛容一起被烧死。无奈力气不足,她挣脱不开沈彦的束缚,只能绝望的在‘洞’口不停的哭喊。 沈彦就这么紧紧抱着她,任她一个劲的拳打脚踢,拉扯撕咬,怎么样都不松开手。他不曾道歉,不曾安慰,就这么望着流连夜空的萤火,听着薛隐几乎沙哑的哭喊,生平第一次,觉着自己其实是个狠心的男人。 ------------ 第六十二章:绝境 大火不知道烧了多久,薛隐也不知道自己哭喊了多久。等到火势渐渐弱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她的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气都觉着疼。她的泪水早被风吹干,满脸的泪痕一夜的哭泣让她很是狼狈不堪。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弃了挣扎,不记得呆坐在这里多久了?她的双眸此刻看见任何事物,都是一片火红。她的意识有些混沌,让她无法做任何思考。但是有一件事,有一个人,她却记得非常深刻! 她摸进沈彦的袖子,摸出了那把匕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就把沈彦给推倒了。然后迅速的拔出刀鞘,一脸狰狞的朝他的胸口刺了去。 “刀伤?啧啧,这人下手可真狠,都恨不得把你的心给挖出来了。”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当时的我,比起身上的痛楚,心里更痛。那人可是我亲大哥啊,他居然联合外人一起对付我这个亲弟弟。” 匕首的尖刃在沈彦的胸口处猛然停了下来。薛隐脑海中的记忆就这么不受控制的一下跳了出来。她记得自己曾替这个人检查过伤势,感叹他的嘴巴很毒,命也很硬。 “怎么?不是要杀我泄恨么?倒是动手啊。” 沈彦轻柔的话语溢出口,一脸平淡的看着薛隐。他似乎丝毫没有反抗的打算,甚至还出声催促着她。 “你别以为我不敢?”薛隐被他的话拉过神,冷冷的瞪着他。 “我没以为你不敢,我知道你这会儿恨我入骨。但是时光倒流,重来一次,我还是会一把火烧了那棺材。” 薛隐被这么一激,刀尖就下去一分。沈彦穿的是浅色衣衫,鲜血几乎是在瞬间就侵染开来。但他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眼神灼灼的望着薛隐,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薛隐,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你要是不动手杀了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我不仅要烧了那棺材,烧了你师傅,我还会烧了你那三间木屋。我要把所有关于你回忆中困住你的东西,通通都烧光。我要让你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我要带你回齐王府,让你整天面对我这张让你咬牙切齿的脸。” 薛隐冷冷一笑:“你休想!” 沈彦恍若未闻,兀自道:“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我若是还能看见待会儿初升的太阳,那么很抱歉,你就会失去你的自由。等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不恨了,我再把自由还给你。若是你这一辈子都想不通,那我就跟你耗上一辈子。” ……一辈子…么? “小隐,你要走点哦。跟不上师傅的脚步,小心师傅把你一个人丢掉哦。” 小时候,薛容带着薛隐上山采药的时候。薛隐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赶不上薛容的脚步。无奈她心高气盛,就是不肯服软,不愿意出声让薛容停一停等等她。薛容就坏心肠的故意逗她,见她跑的气喘吁吁,才笑着停下来等她。 “不要!小隐才不要被丢掉,小隐要跟着师傅一辈子!” 小时候的薛隐,身高才到薛容的腰部往上一点点。那个时候,她已经很粘薛容了。一追到他,就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放。薛容对这个小徒弟也很是疼爱,喜欢揉着她的小脑袋,眸子里满是宠溺之情。 “哈哈~一辈子么?小隐长大了可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就会反过来不要师傅咯。” “才不会!小隐谁都不嫁,小隐要一直陪着师傅!” 那时候的薛隐,或许只是无心之言,没有想到日后竟喜欢上了薛容。而那时候的薛容,或许以为这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婚嫁是怎么一回事罢了。 “哈哈。一辈子有长有短,为师就努力活的久一些,多陪陪小隐可好?” “嗯!师傅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薛隐的眼神一片空洞,她浑浑噩噩的站起身,就这么拿着带血的匕首,往前方山顶走去。沈彦坐起身蹙眉道:“你去哪儿?” 薛隐没有理会,脚步不停,嘴里喃喃道:“走……你们都给我走……我不想在看见你们……” 她虽这样说,但沈彦明显不会放心。遂站起身捂着泛疼的胸口,跟上了她的脚步,想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 另一边,及乐山半山腰处,沈离和羽落以及随行几名侍卫皆被困在了白雾之中。羽落小心翼翼的护在轿子旁,跟沈离说着当前的情况。 沈离听后,非常冷静道:“此时正值夏季,何来白雾一说?不过是有心人为了不被打扰,特意设的迷阵罢了。” 羽落不解,遂问道:“陛下,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沈离走出轿子,试探性的往四周慢慢摸去。在触碰到一树干之时,开口道:“白雾范围有限,不可能遮挡住所有的视线。你上树顶俯身往下仔细查看,此处必有一个地方是没有白雾的。你去到那里,探探风源。挪开挡住风向之物,这白雾不出片刻就能全部散开了。” 羽落听命行事,不做迟疑,迅速上了树顶。一切果然不出沈离所料,他很就找到了风穴所在,挪开了石头,让风吹进林子,白雾很就散去了。 看清了路,羽落扶着沈离回到轿中。侍卫们抬起轿子继续往山上走去,很的,就来到了桃花迷阵。 这随行的侍卫们个个武功高强,无奈对这些个古怪玩意却一窍不通。轿子又落下,羽落又去请示沈离。沈离问清了情况后,开始在心里默默算着。片刻后,就出声道:“西边顺数第三棵。羽落,你去折一枝下来。” “是!” “东边第五,东边第八。南边第八,第九。” 随着沈离的一声声命令,羽落照着顺序折下了七根枝条。眼看着桃花树挪动,道路一层层打开,一个青瓷花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扶我下轿!” 这时,沈离没让羽落去摆放花枝,而是让他回来扶自己下轿。羽落自然听命行事,待沈离走下轿子后,让众侍卫在原地待命,自己则和羽落走到了前面的青瓷花瓶旁边。 拿过羽落手中的枝条,沈离亲自把它们放入了花瓶中。转眼,人消失不见。然而,还未等羽落慌乱失措,他就又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陛下!你——?” 沈离勾唇一笑:“众生皆幻相,不过是迷惑人心之术罢了。只可惜,这布阵之人显然没料到一个瞎子也能破阵。羽落,道路可通了?” “通了。” “好,我们进去。” ------------ 第六十三章:花苞 沐烟服用了薛隐熬的药,近几日的睡眠非常好。但今天她却破天荒的早早就苏醒了,总觉得心里难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起身离开屋子,分别敲了敲沈彦和薛隐的房门,却都没得到回应。为此,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稍稍想了想,就直奔后山而去。 沈彦之前与沐烟说过,薛隐这是心病,如果不去治,好好一个姑娘很有可能就这么毁了。她执念太深,若始终劝不听,他就会采取比较激烈的方式。那个方式,就是一把火直接烧了薛容的尸体,一了百了,让她再无希冀。 沈彦知道这是下下策,但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沐烟以为他就是随口说说,毕竟照薛隐对她师傅的留恋,尸体一旦被毁,薛姑娘很有可能会疯。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沈彦真的这么做了,而且速度这么。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后山的山洞里,只有大火肆虐后的一些余烬,沈彦和薛隐都不在。沐烟心里着急,走出山洞后左瞧右看,终于在一处草丛里看见了一只小兔子。她微微一笑,走上前询问。小兔子眨了眨红红的眼,伸出小爪子指向了某处。沐烟冲它道了谢,拎起裙摆赶紧追了上去。 * 沈彦跟着薛隐一路往山顶走,不知道她要去哪,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就这么走着走着,终于是停了下来。 前方已经没了路,此刻的薛隐在悬崖边停下了脚步。沈彦不敢刺激她,在离她不远处也跟着停了下来。薛隐低垂着眼眸,似乎在注视着什么。沈彦绕过视线去看,才发现就在那处悬崖边,孤零零长着一朵小花。 说是花,实则还没盛开,打着骨朵,已经看出花瓣是蓝色的。他陡然想起之前薛隐在山洞里说的话,心思一动,难道……那就是月灵白露?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开花?”这时,薛隐喃喃出声,声音沙哑的几乎破碎。 “为什么?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啊……”这么说着,薛隐掀开自己的袖子。沈彦放眼瞧去,顿时瞳孔剧缩。只见薛隐洁白的手臂上,竟布满着一条又一条的疤痕。有的甚至还结着疤,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医书上说,你是三种圣药中最容易同时又是最难获得的一种。你有紫殊风华的药性,也有龙血草的习性。你不用像紫殊风华那样孤傲,用不着人们等个上百年甚至上千年才会开花。你只待有缘人寻到你,然后用鲜血把你喂饱即可。可是为什么?我喂了你整整五年,还不够诚意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开花?” 看薛隐那个样子,一股无名怒火没由来的窜上沈彦的心头。就在刚刚,就在刚刚他还有些后悔,觉着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是不是太过武断?可是现在,他看见薛隐手臂上的伤痕,反倒觉得自己那把火放的还晚了些! “小七?” 正当沈彦要走上前把薛隐拉离悬崖边时,沐烟恰好赶到。因为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了?就随口轻唤了一声。 谁曾想,沐烟这一声轻唤惊醒了一直沉溺于迷障中的薛隐,她猛的回过头望向沐烟,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抬手冲沐烟挥了挥。 “姐姐,你来,你过来我这儿。你瞧,这就是月灵白露,跟你之前所服用的紫殊风华一样,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你不是要治好你相公的眼睛么?只要把它的花瓣捣碎了敷在你相公的眼睛上,你相公就能重见光明了!来,你来试试,看看它肯不肯喝你的血,看看它会不会为了你而开花?” 沐烟一愣,还没理清她说的是什么,就听沈彦叱喝道:“木头你别听她的!她现在已经疯了,你先回屋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我没疯!我好的很!” 薛隐厉声反驳,没理会沈彦,拿出匕首就对着自己那满是伤痕的手臂狠狠划了一刀。鲜血溢出,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扬起手臂让鲜血滴在了月灵白露的花苞上。蓝色的花苞沾上鲜红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把血液吸的一干二净。 “姐姐你看!我没骗你对不对?它喜欢喝人血,但它嘴巴太挑剔了!我喂了它五年,它都不肯开花。我想……它或许是不喜欢我的血?姐姐你要不要过来试试?说不定它喜欢你,就肯为你开花。到时候,你就可以把它摘下来救你的相公了!” “薛隐!你别闹的太过了!” 沈彦非常清楚,薛隐此刻的情绪很不稳定。沐烟万一要真被她说动了,拿刀放血是小,悬崖就在脚下,谁能确保她的安全? 无奈薛隐像是完全无视了沈彦,一双眼睛灼灼的望着沐烟。见她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嘴角一扯,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么?不敢了?只不过让你放点血而已,你就害怕了?原来……你对你相公的爱也不过如此嘛……罢了,那还治什么眼睛?我干脆替你把这个唯一的希望给毁了好了!” 说着,薛隐就作势要把那月灵白露连根拔起。沐烟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不要!好,好,薛姑娘你别激动,我这就过来。” “木头!” 沈彦骇然,想都不想就要去阻止。可沐烟却伸手拦下他,严肃道:“小七你别管,我没事的。” 沈彦彻底无语,怒道:“她已经疯了,你难道要跟她一起疯?我带你离宫的时候可是答应过三哥的,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你现在要去放血是么?那你还不如先杀了我!” “呵~”不远处,熟悉的冷笑声传来。 “这些话,你倒是还记得清楚。我还以为,你跟你嫂子一样,从头到尾,全部都是在骗我。” 沈彦听到这个声音,几乎僵硬的扭头望去。当看见来人竟是沈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沐烟也是同样的反应。然而就是沈离的突然到来,让她刚刚踏出去的脚步,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沈离看不见,但心里不难猜出此刻那两人的表情。他没有埋怨谁,更没有斥责什么,只伸出手,淡然道:“烟儿,过来。” ------------ 第六十四章:朝暮 沐烟踌躇着,她很想去沈离的身边,但是她记挂着那株月灵白露。放点血她不怕,如果只要付出点血的代价就能治好沈离的眼睛,那么她甘之如饴。 “我……” “过来。” 沈离似乎完全不给沐烟开口的机会,他不知是何时来的,可能刚才薛隐的那番话他已经听到了,所以即便是看不见,他也知道现在只有沐烟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沈离你听我说,我只是去……” 沐烟放不下,还是想要争取一番。沈离也不在多劝,拿出袖中用来防身的匕首,拔开刀鞘就用刀尖抵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你知道我看不见的,所以我根本没办法去你那边。我数三声,你过来。之前欺骗我的事就此一笔勾销,我不会与你计较。如果你还是坚持要去摘那什么花,我立马剜了我的眼睛,从此你爱去哪儿去哪,我再也不会管你。” “哥哥……” 见沈离的态度如此决绝,沐烟顿时慌了手脚。他是那种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做到的人。对于这点,沐烟深信不疑。 “一!” “陛下!” “三哥!你别乱来!” 沈彦和羽落也是慌乱不已,他们之所以跟着沐烟一起欺瞒沈离,无非就是想找来神医,治好沈离的眼睛。如今沈离竟然要挖了自己的眼珠,倘若他真动了手,那他们此行又有何意义? “二!” 沈离对于周围一切声音充耳不闻,兀自数着数,刀尖已经划破了眼皮。 “三!” “哥哥!” 沐烟几乎是小跑着奔到了沈离的身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沈离感觉到怀里熟悉的气息,这才放下刀刃,轻轻揽住了怀中日思夜想的人儿。 至此,沈彦和羽落终于松了一口气。而薛隐眼见着那一对恩爱有加的人儿紧紧相拥,一时间竟晃了神。 真好啊……有人陪着,有人挂念着真好啊…… 在这个世上,只有师傅会对小隐好,只有师傅会记着小隐,疼爱小隐。明明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为什么他就忽然丢下了小隐呢? 不,不对啊!他怎么舍得丢下我?他只是睡着了……睡了好久,一直都不肯醒过来。他在生小隐的气,他不愿意在搭理小隐了。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让师傅醒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 薛隐扔掉了匕首,手腕上的鲜血还没凝固。但她似乎一点儿都没觉得疼,有些癫狂的抓着头发,一步步往后挪着。眼看着就要踩到边缘,跌下悬崖。这时,沈彦的声音忽然传来。 “还想做什么?跳崖么?觉着生无可恋,想去陪你师傅?” 沈彦的话让薛隐稍稍回过神,她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沈彦朝她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匕首,反手就在自己的手腕上也划了一刀。 “小七!” 沐烟在沈离的怀里,片刻不能离。但她害怕薛隐会做傻事,害怕小七受到伤害。然而,向来关心弟弟的沈离,这一次不知是眼睛看不见,还是有其他想法,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沈彦冲不远处的沐烟嘻嘻一笑,递给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然后学着薛隐刚才的样子,把自己的鲜血滴在了那株月灵白露上,蓝骨朵照吸不误,却依然只是个花苞,没有任何动静。 “瞧,我的血也没作用,说明它并不是只嫌弃你而已。” 小七爷一派淡然的口吻,明明已经离薛隐很近,完全可以把她拉回来。但他却没有动作,反而走到了悬崖边,和薛隐并排而站。 “我跟你说过的吧?太阳一出来,你的自由就归我管了。想跳崖是么?好,我先去给你探探路。回头咱们下面重逢了,我依然不会让你和你师傅在一起。” 沈彦这么说着,纵身就往悬崖下跳了去。薛隐几乎想都没想,一下就扑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很明显,小七爷玩这么一出,显然是想让大家受足惊吓。除了沈离眼瞎看不见之外,沐烟和羽落都是大喘气。看来,今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陛下,七爷他……” 羽落眼见着沈彦跳下了悬崖,那位素不相识的姑娘虽然用手拉住了他,但柔弱之躯,哪能承受得住那般重量?怕是支撑不了多久。陛下看不见,不知情况凶险,他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彦掉下去。 “无妨。” 谁料,沈离居然丝毫不见慌张,反倒开口阻拦道:“你别过去,让他自己看着办。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什么自己清楚。” “可是……” 沐烟显然也不放心,从她这个方向去看,沈彦整个人都看不见了,根本不可能不担心。 “没什么可是的。” 沈离语气放柔,安抚道:“阿彦已经长大了,我和你不可能一辈子看护着他。他跟随我上过战场,还屡建战功,他是我大溟的好男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相信他做事不可能那么没有分寸。所以烟儿,你也相信我可好?” 听沈离这么一说,沐烟便也无话可说了,只好担忧的不停张望,祈祷薛姑娘可千万别松开手。 “为什么要拉住我?” 悬崖边,沈彦整个人挂在陡峭的山壁上,只有一只手被薛隐紧紧抓住。他抬起头,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反倒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薛隐什么话都没说,事实上,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之前脑子混乱的很,而此刻却是一片空白。人生的起起伏伏,她在这一天里都经历过了。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她的仇敌,明明只要松开手,就能发泄心中的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纵身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几乎整颗心都在颤抖。 “为什么要拉住我?” 沈彦见她不说话,又问了一次。然后自顾自道:“难道真是害怕我阴魂不散,继续去拆散你和你的师傅?” ……师傅? “师傅!说好的一辈子不分开,来,拉钩!” “呵~傻丫头……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把你从师傅身边抢走。然后啊,你就会和他去过一辈子咯。” “小隐才不会!师傅就会乱说!” “哈哈,好好好,师傅相信小隐。来,拉钩。” …… 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么…… ------------ 第六十五章:港湾 刹那间,薛隐红了眼眶。手腕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因为用力,又裂了开来。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断断续续滴在了沈彦的脸上。 “疼……” 沙哑的嗓子费力的吐出这个字时,沈彦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笑容。他脚下朝峭壁上一蹬,借着力就翻身回到了崖顶。 速撕下衣袂上的一块布,沈彦拉过薛隐的手,一边替她包扎一边怒道:“你还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是脑子进水,整个人都傻了呢!有你这样的姑娘么?割血喂花是什么邪术啊你还就照做了,还整整喂了五年!怪不得你要一个人住在山上了,能干出这种蠢事,别人不把你当成疯子才怪!” 替薛隐包扎好,沈彦也顺便替自己包扎一下。布条刚撕下,却被薛隐伸手接过。只见她低垂着头,默默的帮沈彦包扎,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七爷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见薛隐这个样子,满肚子的冷嘲热讽全部都咽了回去。他轻叹一声,就着没受伤的手抚上了薛隐的头。 “你换个方式想一想,这其实是不是也是你师傅在天有灵,不愿意在看见你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所以才会让我们来这里找你?” 薛隐的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沈彦一边帮她擦着,一边安慰道:“跟我下山去吧。就算失去了你师傅,你还有我,还有木头,还有我三哥,我们都会把你当成一家人来照顾。这从今往后啊,你就跟着七爷我混。放眼整个大溟,没人敢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薛隐为什么会喜欢她的师傅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师傅捡到她,她从小和师傅一起长大。师傅处处对她好,师傅很宠爱她。再来呢,就是师傅温和儒雅,风度翩翩,只要一笑起来,就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要说薛隐最讨厌的人,就是那种轻佻的,无所事事不务正业的。尤其跟女子斤斤计较,还得理不饶人。三两句话就能把你气个半死,偏偏自己还不自觉,就是喜欢招你惹你。 以上这些,某人占了一大半。所以薛隐只要跟沈彦一见面,总能三句话没说完就能吵起来。要不是顾着沐烟是个孕妇,她早就把他们两人撵下山去了。 但如今,她坐在地上,狼狈不堪。沈彦就坐在她的面前,也是一身的狼狈。明明自己发疯跳了悬崖,到头来却一个劲的数落着她。明明那么难听的话,她却丝毫不觉得生气。明明很讨厌眼前的这个人,但这会儿却那么庆幸有他在。 “小隐,师傅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但师傅想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护你。如果你日后遇见一个肯拿性命去保护你的,那一定就是你真正的缘分了。” 薛隐捂住双眼,终是扑进了沈彦的怀里嚎啕大哭。一如每个孩子都要面临成长,一如大海中随波飘荡的孤舟,在经历了风雨的洗礼后,终于终于……找到了属于她避风的港湾。 沈彦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点苍白。但此刻他却抱紧了怀中的姑娘,笑的从未有过的灿烂。 到此,沐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展开一抹微笑,刚要跟沈离说明情况时,忽地眼尖的看见,那悬崖边一直含苞待放的月灵白露,此刻竟神奇般的开了花。 “薛姑娘!小七!你们看!” 沐烟的惊呼声让那相拥的两人扭头去看,沈彦眼疾手,伸手就把它连根拔起,花朵恰恰好定格在开的最灿烂的那一刻。薛隐呆呆的看着那朵蓝色小花,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彦跟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乖乖乖,不哭了啊。回头咱们就把它给捣碎了入药,好好给你解解恨!” “嗯!”薛隐揉着眼睛,还真应了一声。 * 或许是哭的太久,亦或是这几年活的太疲累,薛隐跟众人回到木屋后,就回自己的房里沉沉睡了去。 直到晚饭时分,沐烟怕她饿着,便端着饭菜亲自送去她屋子里。把应付沈离的工作,都丢给了可怜的小七。 薛隐似乎睡的不怎么踏实,沐烟敲门时,她已经醒过来了。下了床打开门,看见是沐烟后愣了愣,忙端过她手里的盘子放在了桌上。 “姐姐怎么亲自送饭菜过来了?来,赶紧坐下。” 沐烟笑了笑,道:“本来应该是小七送过来的,但是我使了坏,让他留下来去应付他三哥了。” 薛隐忍不住去想象那画面,噗哧一下就笑出了声。“他活该!谁让他敢带着你偷偷逃出宫。你相公也是大度,这要换了别人,兄弟反目都有可能。” 沐烟微微摇了摇头:“不会的。倒不是因为沈离大度,而是我们都了解小七是个什么样的人。薛姑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们三个人在岚城的时候,多少漂亮姑娘都偷偷瞄着小七,可惜小七最多就是冲人家小姑娘笑笑,话都不会说一句的。他也就是遇见了你,才会跟你这般打打闹闹。你们啊,上辈子一定是冤家。” 薛隐低下头沉默着一言不发,沐烟见状,便开口喃喃道:“薛姑娘,说实在话,我们与你交情不深,也不过就是初识罢了。我这人或许是经历太多,所以一般不会对外人轻易透露心事。然而小七却恰恰与我相反,他很容易就和别人打成一片。我一直把他当成家中未成年的弟弟来看待,生怕他会胡闹,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顿了顿,见薛隐还是不说话,沐烟便接着道:“但我看得出来,薛姑娘对于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我相信这一点,薛姑娘自己心里也多少能明白一些。之前在山顶上,小七让你跟我们下山去,你并没有回答他。想来也是,你对我们还不算熟悉,怎么可能就轻易跟我们走?所以……我来送饭也是想告诉你,我愿意以我腹中孩儿的性命作保证,你若是随我们下了山,我会把你当成亲妹妹来看待,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即便是小七,我也不会放过他。” “姐姐……” 薛隐感激不已,沐烟笑了笑又道:“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下山,我也不会勉强你。总之,自己做决定就好。然后,至少要去跟小七说一声。” ------------ 第六十六章:初晨 沐烟走后,薛隐沉思良久,最后她拿出纸笔,把月灵白‘露’的入‘药’过程和用法写在其上,准备‘交’给沐烟。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沈彦站在‘门’口。她下意识的把折好的纸张藏到身后,有些心虚道:“你、你怎么过來了?” 沈彦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但却知趣的沒戳破,兀自走进了屋,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吃过晚饭了?” 小七爷开口的第一句,就让薛隐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愣,如实回道:“吃过了。” “吃饱了么?” “……吃饱了。” “那……脑子清醒了么?” “……” 薛隐翻了翻白眼,就知道沈彦三句话不离本心,必定不会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无奈她现在的心情不是太好,遂开口道:“你要是沒事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斗嘴。” 沈彦点了点头,却并沒有站起身。而是拍了拍一旁的凳子,道:“來,过來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薛隐脑海中瞬间蹦出來的反应是“我沒什么好和你说的”,但却鬼使神差般的按照沈彦的要求,真就坐到了他的身旁。 沈彦一改常态,沒跟她嬉皮笑脸,也沒蹙眉严肃。就随‘性’淡然的一副表情,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语道:“刚才三哥和我聊了会儿,他说明天就会带木头回去。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必然是要赶快回宫的。我呢,本來就是陪着木头來求医的,如今神医也见到了,‘药’也求到了,我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去。” 薛隐愣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來。有些结巴道:“……嗯、当然!你当然是跟他们一起走。你一走,我耳根子可就清净多咯。” 沈彦闻言瞥向她,闷声道:“听你的意思,你是决定留在这不跟我走了?” 薛隐不安的绞着衣袖,眼神飘忽不定。“嗯,不走了。山下的一切对我而言都太陌生了,我害怕面对人群,害怕他们看我的眼神。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习惯了,除了以后不用去后山探望师傅了,其余的也沒什么变化。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留在这里。” “好。”沈彦点了点头,竟破天荒的沒有劝解。 “三哥常常说我,既然已经长大‘成’人,就该有男人的觉悟。不勉强,不强求,不‘逼’迫。所以他让我不要一厢情愿的替你做决定,应该过來问问你的意见。我刚刚问了,你的回答我也听见了,但是我心有不甘。所以,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明早你若是出现,我就带你一起走。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不会改变。你若是不出现,那就从此山水不相逢。就当是你做了一个噩梦,其实你从來沒有遇见过你师傅,也从來沒有遇见过我。” 话音一落,沈彦就起身离开了薛隐的屋子。脚步决绝,不曾停缓片刻。薛隐望着桌上的茶杯,就这么呆呆的坐了一整夜。 待到日初天亮,沐烟已经收拾好行囊和沈离在屋外等候。片刻后,小七也走了出來,他左右看了看,沒瞧见薛隐的身影。便回过头,望着她的屋‘门’发呆。 “小七……” 沐烟有些不忍,想让小七再去劝一劝。可话还沒说出口,沈彦就转过身洒脱道:“走吧。‘侍’卫们怕是在外面都等的不耐烦了。” 说着,他第一个迈出了脚步,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沈离安抚似的拍了拍沐烟的肩膀,在她的搀扶下,跟上了沈彦的步伐。 屋内,薛隐依然坐在桌旁沒有动作。她一整个晚上都在回忆过去的往事,从父母死去的那一天,到遇到薛容的那一天。从跟随薛容学徒辨识各种‘药’草,到薛容病卧‘床’榻,靠在她的肩上死去。 她靠着这些回忆支撑,才能坚强的活至今日。所以才不惧雪山的严寒,不怕山路的崎岖。有些地方的路马车不能通过,所以她只能拖着装着薛容尸身的棺材一步步往前走。一路上,她尽量都是走人少的小路,无奈还是难免会遇上过路之人。 外人的指指点点,她早就见怪不怪。倒是有些好事之徒,曾拦下她的路,表面上是向她打探棺材里装的是什么?实则动手动脚,有意轻薄。 然而自从薛容死后,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薛隐。医毒不分家,虽然师傅曾多次劝阻,让她尽量不要沾染毒术,但生活所‘逼’,她终是走上了那条路。 对付无耻之人,一包毒粉,就足以让他们痛不‘欲’生。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她的心里,竟是无比的快活。自此,乐此不疲。遇见挡路的,都是这么处理。 及乐山上的五年生活,因为生活安定,加上终于找到了月灵白‘露’,所以渐渐磨灭了她的戾气。否则挡在路上的两处‘迷’阵,就绝对不仅是‘迷’阵那么简单了。 她祈祷过,希冀过,在奇迹终于要來临的时候,却被一个陌生男子生生破灭。该是恨之入骨的,该是杀之后快的。但最终,她却什么都沒做。因为他所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不过,说來也就是因为他,让她看清了事实,让她走出了‘迷’惘。他断了所有的希望,是为了给她带來重生。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可以闻一闻鲜‘花’的芬芳。但是…… 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为什么心里还是如此难过? “薛隐,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你要是不动手杀了我,以后就再也沒有机会。我不仅要烧了那棺材,烧了你师傅,我还会烧了你那三间木屋。我要把所有关于你回忆中困住你的东西,通通都烧光。我要让你无处可躲,无处可逃,我要带你回齐王府,让你整天面对我这张让你咬牙切齿的脸。” “跟我下山去吧。就算失去了你师傅,你还有我,还有木头,还有我三哥,我们都会把你当成一家人來照顾。这从今往后啊,你就跟着七爷我‘混’。放眼整个大溟,沒人敢欺负你,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明早你若是出现,我就带你一起走。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不会改变。你若是不出现,那就从此山水不相逢。就当是你做了一个噩梦,其实你从來沒有遇见过你师傅,也从來沒有遇见过我。” “小七可不是你能喊的。我叫沈彦,是大溟的七王爷。” 啪!茶杯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薛隐猛的推开屋‘门’,拼了命的向山下跑去。 ------------ 第六十七章:焰来 不记得有多久沒有奔跑,不记得下山的路到底有多远。薛隐就这么跌跌撞撞的拼命跑着,尽管喘的厉害,却怎么也不敢停下歇息半刻。 她想要追上那个人,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她想要告诉他,及乐山的日初很美,可她一个人看久了,只觉得非常刺眼。这山顶的太阳也很烈,晒出去的草‘药’不到半天功夫就已经全部干枯。然而就算如此,为什么整整五年了,都沒能融化掉她内心的严寒? 自从你來了之后,我才觉得活的像个人样了些。自从遇见了你,我才敢在黑夜里睡的安稳。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我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是因为我真的太害怕再失去。你能不能再等等我?未來的日子太漫长,如果沒有你的陪伴,我该如何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再等等我吧,把我也带走吧,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别离开我,只要别在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别放弃我………… 手腕被杂‘乱’丛生的枝条划伤,裙摆早已破破烂烂,可薛隐丝毫沒有察觉,也沒有感到一丝疼痛。她现在只想一心追上那个人,所以她拼命的向前跑着,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终于,在半山腰处停下了脚步。 在她的不远处,沈彦倚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似是听见了脚步声,扭头朝她这边望了过來。 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谁都沒有开口说话。一如沈彦之前所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有耐心,所以他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微笑着,等待着,只字不言。 薛隐望着他,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因为害怕,因为紧张,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可即便如此,她依然鼓足勇气开了口。 “带我走吧……” 声音低低的,怯怯的,抖的几乎听不清。 沈彦别过头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带我走吧。” “还是听不见!” “……” 不知是要惩罚她之前的懦弱,还是在‘逼’她勇敢的踏出那一步。沈彦始终沒有回复,只是不停的摇着头。 终于,薛隐眼泪绝提,闭上眼大声喊道:“把我也带走吧!!!” 这五年來,无数个白昼黑夜,每天每天醒來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闻不出‘花’香,尝不出饭菜的滋味,不记得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唯一的期盼,就是去悬崖边等待那朵‘花’开。 不明白日初的美丽,害怕一个人在夜晚独自看着满天星辰,孤独的以为这个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直到……你的出现…… 你和我争吵,让我忘记了烈日的灼热。你拉着我飞上屋顶,让我看见萤火纷飞的美丽。你对我伸出手,你陪着我入眠,你帮我从噩梦中解脱,你说会带给我全新的生活。一切的一切,多亏有了你。 终于,沈彦站直了身,再也隐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对她展开了双手。 “來!” 不知是泪水的模糊,还是透过枝桠洒下的阳光照耀在那人的身上,让她产生了幻觉。薛隐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白衣男人蹲下身,‘摸’着她的头问她饿不饿?那时那人的笑容,就与此刻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所以,她毫不迟疑的奔跑过去,一下扑进了沈彦的怀里。 师傅,我找到了和你一样会对小隐很好的人。不管前路多凶险坎坷,我都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再见了师傅,若有來生,我期望能够再次遇见你。到时候,我依然会做一个令你骄傲的好徒弟。 * “跑累了吧?來,我背你。” 事实证明,你只要别跟小七爷正面对抗,他绝对是居家旅行,外出必备之绝世好男友。卖的了萌,吐的了槽,打的过强盗,耍的起流氓。英俊潇洒,身强体壮,带出去走到哪,哪都能引起一片羡慕嫉妒恨。 薛隐这一路跑的确实累了,便乖乖趴上了小七爷的背。谁料沈彦背着她沒往山下走,倒是反过來又往山上走了去。 薛隐疑‘惑’,问道:“怎么又回去了?不是要下山么?” 沈彦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吧,不是要把你扔回去。我之前不是说过,不仅要烧了你师傅的棺材,还要烧了你那三间小木屋么?七爷向來说话算话,说出口的就一定会去兑现。我看你刚刚跑的那么急,估计什么都沒带吧?正好回去帮你收拾收拾行李,完了就一把火给彻底烧个干净!” “嗯。” 薛隐轻声附和,和沈彦一起又回到了她住了五年的地方。 本來是说好收拾行李,但小七爷走到屋子前的时候,就觉得根本沒必要。京城什么东西沒有?薛隐在山上住了五年,衣服怕是也就那么换洗的几件。首饰啊簪子之类的,就算有,也多半不值几个钱。 思及此,他便开口道:“就带一些对你而言比较重要的东西就好,我去厨房拿稻草和火把,一会儿在外面集合。” 薛隐点了点头,被沈彦放下來后,就去了自己的屋子里。不一会儿,两人在外面碰面。沈彦见她竟什么都沒拿,笑了笑,一句话都沒有多问。 拿起火把,沈彦拉过薛隐站到了自己身边。微笑间,忽的想起什么,问道:“你的那些草‘药’也不要了?” 薛隐望着那摇曳的火光,认真的摇了摇头:“嗯。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沈彦一乐呵,附和道:“好,那就通通烧了。往后你若是想要,皇宫里要是沒有,我就陪你去找就是。” 说着,沈彦就点燃了火。易燃的稻草,木质的房屋,很快就烧的肆虐起來。沈彦扔掉了火把,又拍了拍自己的肩道:“走,背你下山,跟七爷一起回家咯!” 薛隐笑的开怀,伸出手环住了沈彦的脖子,蹦上了他的后背。沈彦背着她往山下走去,似乎心情很不错,脚步轻快,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三哥和木头还在山下等着他们,得快些回去汇合才是。 ------------ 第六十八章:回京 下山的路上。薛隐趴在沈彦的背上忽的闷闷道:“你怎么没有走?” 小七爷一听,顺嘴就道:“走了啊。我不是都走到半山腰了嘛!” 薛隐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某人是真蠢,还是故意装傻。“……我是说,为什么没有和你三哥他们一起回去?” 她跑下山去追的时候,在半山腰就看见沈彦一人留在那。她其实就是想问,是不是在等她?是不是舍不得她? 事实证明,小七爷的思维方式一直都很直白,你问什么,他就回答你什么,从来不含糊弄假。 “为什么?放心不下你呗!” 沈彦肠子直的很,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说什么。“我本来是不打算再管你了,但是后来我越想越上火。你说一好好的姑娘家,风华正茂的,一个人住山上算怎么回事?我都好言好语跟你说到那份儿上了,你偏偏就是一个字没听进去。我心里堵得慌,就想着你脾气太拗,软的你不听,那就干脆来硬的。所以就打算回去把你给强行绑走算了。谁知道……嘿嘿,你自己跑下来了。” 薛隐听着觉着有些不对劲,随口就问道:“那要是换做别的姑娘一个人住山上,你是不是也要把人家给带走?” “哎哟可别!”沈彦明显没听明白薛隐的意思,兀自道:“爱谁带谁带吧,反正我是够了。单单是你一个,就把我给折腾惨了,以后我再也不管这些破事了。” “……” * 沈离是以去夜城接沐烟回宫的名义出宫的,朝中众臣向来都知道陛下疼爱娘娘,更何况娘娘如今怀有身孕,陛下更是片刻不能与之分离。所以见怪不怪,也没有议论什么。 于是一走十几日,就在大臣们都等焦急的情况下,陛下终于回来了。带着娘娘,还有护送娘娘的七王爷,一块儿回了宫。如此,大臣们总算安下心来。至于沈离眼睛一事儿,他们完全不知情。 还有薛隐,沐烟本来是想安排她住在宫里,却被小七爷当面拒绝。而且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住什么宫里?她住在我齐王府不就好了。” 沐烟秒懂,却故作矫情的问着薛隐的意见。别看薛隐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其实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她虽然心里确实是想去沈彦府上,但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再者说,沈彦毕竟是王爷,王府又不是客栈,哪能是随随便便就进去住的? 于是她吱吱唔唔的,犹豫不决着。沈彦见她不说话,挑眉莫名其妙道:“喂,问你话呢,你倒是开口应一声啊。” 薛隐被催促的烦躁,眼一闭,干脆就道:“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沈彦一听这话就无语了,没等沐烟开口,当即抢话道:“你听她安排什么啊?说好的跟我走,跟我回家的呢?亏得我辛辛苦苦一路背你下山,怎么到了这会儿,你却给我翻脸不认人了呢?” “谁跟你翻脸了啊?”薛隐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家又不是客栈,能随随便便去住么?再说了,我可听娘娘说了,你还没娶妻呢。家中除了丫鬟,连个女眷都没有。我这贸贸然的住进去,算怎么一回事嘛。” 沈彦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的王府自然我说的算,我都开口让你去住了,怎么就不能随便住了?还有,你住在我的府中,跟我娶没娶妻有什么关系?想当年三哥发神经跟木头吵架的时候,我就把木头带去我府上住了一段时日呢,也没听她有这么多问题啊!怎么到你这,事儿就这么多呢?” “你——”薛隐翻了翻白眼,无力嘀咕道:“自己愚蠢,还嫌人家事儿多?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哎呀不管了!”沈彦蹙眉,一把拉过薛隐的手,拽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沐烟道:“对了木头,这几天忙着赶路你肯定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明天我就带她进宫,给三哥治疗眼睛。先回去了~” 挥了挥手,沈彦跟沐烟道别。从头至尾没理会薛隐的挣扎,强行把她给带走了。沐烟望着他们两人打打闹闹的背影,忍不住扬唇一笑,心想,怕是过不了多久,多半又会有喜事要发生了。 * 小七爷一走数日回到府中,管家丫鬟下人们纷纷迎了上来。可乍一看沈彦的身旁居然站着个陌生女子,而且两人的手正紧紧交握着。不由一个个好奇心爆棚,已经开始猜测起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七爷向来平易近人,对家中下人更是和蔼可亲。见他们一个个都把目光放在薛隐的身上,不由咧嘴一笑,好不吝啬的介绍道:“她叫薛隐,是我从山上捡回来的。以后啊,她就住在咱们府中了。你们之前是怎么服侍木头的,以后就怎么服侍她吧。” 薛隐听见第一句时,就略有不爽。然而听见了最后一句,立马就摇头道:“我不需要人服侍,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啊,这样啊……” 沈彦一想,也对。她自己一个人在山上住了五年,这突然间生活起居由别人来给她打理,她肯定会不习惯。遂改口道:“那好吧,随便你了。” 说着,沈彦又对所有丫鬟下人道:“我可告诉你们啊,她要是哪天跑来跟我告状,说是谁谁欺负她了,或者是对她不尊重。那到时候,可就别怪七爷对你们不客气啊!” 沈彦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劲。遂改口道:“不对,这话我应该要反过来说,让你们要小心些。这位姑娘可厉害着呢,可别被她给欺负了。因为七爷也斗不过她,所以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七爷偏心!”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逗得众人齐声附和,沈彦恍然失笑。 “没办法,七爷可欠她一条命呢。要不是她拉着我,你们七爷这会儿早掉下悬崖了。再说了,人家是新来的,怎么着你们也得让着她点不是?” ------------ 第六十九章:入府 “七爷,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姑娘啊?” 齐王府的这些个丫鬟奴仆,全部都是沈彦刚刚被册封为齐王,搬出宫住进这个王府的时候,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下人。 然而小七爷常年在外游历,很少回京。所以府中下人们经常过着沒主子管的生活,再加上沈彦偶尔回來,对他们也根本沒什么要求。于是久而久之,他们就渐渐的跟沈彦沒什么主仆之分。因为知道不会被怪罪,便敢时不时的跟他开玩笑取乐。 沈彦一听这话,当即哈哈大笑。“这都被你们看出來了?你们一个个的眼睛还‘挺’毒的啊?不过比较起來,人家姑娘应该更加喜欢我才对!是不?” 伸手捣了捣薛隐的手臂,沈彦特大方的冲她抛了个媚眼。薛隐本來还对他第一句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谁知道听到后面,顿时觉得这人真是欠‘抽’的个‘性’。怪不得皇后娘娘当年选了他三哥,相比较而言,当今陛下真是比他要靠谱的多了。 “我现在累得很,沒办法回答你的任何问題。能麻烦七王爷先帮我安排一下住哪一间房么?我想先去休息了。” 巧妙的避开话題,薛隐觉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根本沒办法跟沈彦沟通。你说要反驳吧,他肯定嘴巴里更是说一些有的沒的跟你闹。要跟他吵吧,这里毕竟不是及乐山,他可是堂堂王爷,不能不顾及他的面子。 好在小七爷一根筋,听她说累了,便不在这个话題上纠结。立马吩咐一名丫鬟,让她带薛隐去南厢房休息。 安顿好薛隐之后,沈彦舒展了筋骨,也觉得很是疲惫。便回了自己的房里,命下人打好水,他准备洗个热水澡就去睡一会儿。 这两人走了之后,余下的丫鬟下人们立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道:“咱们七爷口沒遮拦,木头木头的喊皇后娘娘都喊习惯了。可是皇后娘娘之前住咱们府上的时候,是三王妃的身份。如今她贵为一国之母,七爷让我们像服‘侍’娘娘一样服‘侍’那位薛姑娘,那咱们是按照三王妃的标准來呢,还是皇后的标准來啊?” “是啊是啊。我刚刚看七爷的态度,似乎是‘挺’喜欢那个薛姑娘的。可是七爷平日里说话向來沒个正经,经常会跟我们开玩笑。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齐王府德高望重的老管家鄙视的瞪着他们,心想,那皇后娘娘在七爷心中是什么份量?外人不知道,他们自己人哪能不清楚?七爷如今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就表示那位薛姑娘绝非一般的普通朋友关系。所以嘛…… “一群蠢货!按照服‘侍’齐王妃的标准不就对了?跟了七爷这么久,见过他把陌生‘女’子带回府上的么?” 老管家一语道破玄机,下人们瞬间恍然大悟。不由又窃窃‘私’语起來,开始好奇那位薛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七爷的心,从皇后娘娘那里拉了过來。 * 小憩了片刻后,薛隐就醒了过來。她向來浅眠,更何况如今换了一个地方,还是青天白日的,她就更加睡不着了。 沈彦之前在山上说的好听,下山之后跟他回去,吃的喝的住的穿的全由他來包办。可这会儿人回來了,就把她丢给下人照顾,自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可怜她赶了几天路跟他回京,也沒法洗个澡。更悲惨的是,她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沒带出來,全部给沈彦一把火给烧了。记得沈彦那会儿还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京城什么沒有?回去后就给你准备个十套八套的,一天想换几件换几件,随你高兴。 现在呢?衣服呢?她不洗澡浑身难受啊,你倒是准备好衣服在走人啊! 哎……薛隐坐在‘床’上无奈的轻叹,想她住在山上五年,脱离人群太久,已经不善于和外人打‘交’道了。思來想去,还是决定去找沈彦。 于是乎她走出屋外,刚巧碰到路过的一名丫鬟。她伸手拦下后,有些尴尬的问道:“呃……请问一下,你们家七爷现在人在哪儿?” 因为小七爷常年不归家,所以府上的下人不是很多。今个一早,已经全部出去迎接他们了,所以这小丫鬟自然认得薛隐。在管家大人的一语道破天机下,她十分知趣的恭恭敬敬道:“回姑娘话,七爷这会儿就在他房里呢。” 薛隐有些接受不了对方这么谦卑的态度,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遂又问道:“那……他是住在哪间房啊?” 小丫鬟聪明伶俐,脑思维转的极快啊。当即就道:“姑娘刚來府上,可能不认识路。要不,奴婢带姑娘去?” 薛隐闻言,感‘激’的差点沒哭出來,忙点了点头:“好好好,那就多谢你了。” 小丫鬟嘻嘻一笑,边带路边道:“姑娘不必跟奴婢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不管是奴婢还是府上的其他人,都会很乐意为姑娘效劳的。你既然是七爷的恩人,那就是我们的恩人。七爷的眼光向來不差,他都那么喜欢你,我们自然也喜欢你。” 薛隐有些受宠若惊,很想告诉她,其实你们七爷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想了想,觉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也就咽了回去,默默的跟在小丫鬟身后走着。 齐王府很大,要不是有这小丫鬟带着,薛隐估计找上一天,都找不到沈彦的住处。走了一会儿后,他们终于到了沈彦的‘门’前。 “薛姑娘,这就是七爷的房间了。奴婢还有事要去忙,你就自己敲‘门’吧。” 小丫鬟尽职的很,把薛隐带到了目的地后,就福了福身先告退了。薛隐连句谢谢都还沒來得及说出口,就见小丫鬟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无奈的呼出一口气,薛隐觉着这王府里的下人素质就是高,难怪把沈彦的脾气养的那么难伺候。 抿了抿嘴,薛隐伸手敲‘门’。可惜敲了半晌,里面都沒有任何反应。她不由一愣,难道……沈彦不在屋里?还是说……那小丫鬟是在忽悠她? ------------ 第七十章:日常 “不。” 薛隐想了想,觉着后者的可能性不太大。虽说人心难测,但人家小姑娘压根就没有骗她的必要。所以要么就是沈彦自己离开了,要么……人就一定还在屋子里,估摸着是睡着了。 本来吧,薛隐是这么想的。沈彦跟她在山上的时候,大概就没怎么睡好过。毕竟只有三间木屋,一间是她的卧房,一间是杂物间,一间是专门放置各种草药的地方。 她自己的一间房肯定不可能让出来,所以就把杂物间收拾一下,让给沐烟去住。至于沈彦,就只能在草药间打个地铺将就着睡了。 后来,他还背着自己下山,一路上也很照顾他。因为赶路,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所以这会儿肯定是累极了。 于是吧,薛隐是想让他好好睡一会儿的。但是她转念又一想,凭什么就让他好好休息?她自己不是也没休息嘛!说好的会照顾好她的呢?说好的各种体贴入微呢?这会儿她这个客人都还没安顿好呢,倒是那个做主人的,睡的香甜哦? “不行!不行不行!” 薛隐摇了摇头,心里觉着十分不公平。不由伸手又敲了敲房门,可还是没得到回应。她眼神一眯,左右张望了望后,猛的朝前撞了去,谁料一下就把门给撞开了。 颤巍巍的稳下脚步险些跌倒,薛隐做贼心虚的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的先关上了门,然后往屋内走去。 七王爷住的房间,自然气派豪华,单是外间的格局就很大。薛隐踮着脚步,一步步朝前走去。待绕过了那作为隔断用的,镶满了翡翠玉石的水木花鸟屏风后。本以为应该能看见小七爷睡颜的神医,竟看见了一个木盆。而木盆里半裸着身躯睡着的男人,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七王爷沈彦嘛! “啊!!!” 响彻天际的尖叫声从沈彦的房里发出,成功引来了府上所有的丫鬟下人,也成功把睡的香甜的小七爷给吼醒了。 下人们都堵在门口,不停的敲着门询问里面的情况。因为毕竟是主子的房间,没有吩咐,是不能随意闯进的。 而屋内,沈彦坐在木盆里,揉了揉太阳穴保持清醒后。不惊不慌的望着眼前的薛隐道:“叫什么?” 薛隐捂住眼睛,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憋了半晌,开口道:“你、你流氓!” 她这话一说出口,小七爷就被逗笑了。“我在自己屋子里洗澡的时候睡着了,被你吼醒后,就看见你站在这里。你把我看光光不说,还反过来叫我流氓?请问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过,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么?” 被沈彦这么一说,薛隐顿时反应过来。对啊,在及乐山的时候,她可是给沈彦检查过身体的。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想到了这一层,薛隐立马就放下了手,女流氓模式瞬间开启。“好吧,是我过度惊慌了。你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别待会儿冲进来,全部把你给看光!” 沈彦抿了抿嘴,冲屋外大声道:“你们薛姑娘正在跟小爷谈论身体构造呢,没你们什么事儿,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屋外一片了然声,皮厚的贼眉鼠眼,皮薄的捂脸退散了。 薛隐瞪大双眸,瞬间红了脸颊:“你、你胡说什么呢!” “这是胡说么?好吧,那我就说事实吧。”小七爷双手一摊,又冲外面喊道:“我刚才说错了!你们薛姑娘没跟爷谈论什么身体构造,她其实是来偷窥小爷洗…………!” 最后话尾几个字没说出来,因为某人的嘴巴已经被紧紧捂住。薛隐觉着自己已经非常仁慈了,要不是看在之前他对自己照顾有加的份上,这会儿应该直接把他摁到水里憋死算了。 七爷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举起双手投降。薛隐心里气愤,但见他那样儿又觉得好笑。最后松开了手,没好气的瞪着他。 沈彦嘴巴一得空就不饶人,但经过此教训,明显采用了迂回策略,稍微含蓄道:“不是你让我说事实的嘛,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我躺在澡盆里一睁开眼就看见你直勾勾的盯着我,不是偷窥是什么你自己说?” 薛隐鄙夷的翻了翻白眼:“谁偷窥你?就你那小身板我都不屑看!” “哎哟喂!?” 小七爷表示不能忍,双手一撑木盆边缘,作势就要站起来秀一下身材。薛隐一见那架势就顿感不妙,连忙阻止道:“你要干什么?我、我可警告你啊,别耍流氓啊!你要害我长针眼,我跟你没完!” “嘁~”沈彦见薛隐吓的脸色都发白了,便也没在跟她闹。“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一提起这个,薛隐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眉头一蹙就怒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是回家了,舒舒服服洗个澡睡觉了。我呢?我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也不知道去哪儿打水洗澡,根本就睡不着。” 沈彦一愣。“怎么?丫鬟没给你准备?” 薛隐茫然的眨了眨眼。“准备什么?她们可能是以为我在睡觉,所以没敢打扰我吧。哎呀我不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帮我搞定。” 闻言,沈彦挪了挪身子,单手支着下颚似笑非笑的望着薛隐。薛隐被他看的一阵发毛,下意识的嘟囔道:“你、你盯着我干什么?” 沈彦扯开嘴角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前那个在山上自力更生不求人的野丫头,终于也有点女人味了。” “胡说什么呢!”薛隐一下就胀红了脸,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 沈彦嘻嘻一笑,也不在逗她,敲了敲木盆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吩咐下人,帮你安排妥当。” 薛隐点了点头,乖乖的走了出去。谁料一打开房门,外面丫鬟下人哧溜溜摔了一堆。显然打从刚才起,就压根没有走远,全部都躲在门外偷听来着。 ------------ 第七十一章:逛街 “你们……” 薛隐愣愣的站在门口,眼看着那群丫鬟下人一个个全部速爬起来,低着头道着歉,忍不住噗嗤一声,失声大笑。 这时,沈彦从里屋走了出来,外衣的带子都还没来得及系上。一见门口站着的薛隐和下人们,不由弯起唇角,走上前从后面一把勾住了薛隐的脖子。 “瞧瞧你,不是也可以和他们相处的很开心么?” 公然秀恩爱什么的,下人们表示,他们可什么都没看见。沈彦晃了晃手,指着站在最后为老不尊的老管家道:“赵伯,您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胡闹,我也管不着。可您好歹也一把年纪了,别摔着碰着哪儿,到时候您老可别来跟我诉苦!” 七爷此话一出,下人们全部没忍住笑出了声。赵管家也笑:“没事没事,七爷放心,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最少还能服侍你好几年呢。” “是么?那就最好了!” 沈彦也笑的开怀,瞥了眼身旁的薛隐,正色道:“对了,薛姑娘刚来咱们府上,对府里的环境啊什么的都不熟。我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她的身边,所以你们以后要是在府里看见她迷路了,麻烦多照顾着点,别把人给我弄丢了就成了。” “遵命,七爷!” 下人们齐声附和,薛隐顿觉自己很丢脸。明明能好好说的话,怎么感觉到了沈彦的嘴里,全部都变了味儿呢? “还有!你们几个小丫头,现在就去给我找一身女子的衣服。只要能穿的出去,随便什么样儿的都成。然后伺候薛姑娘沐浴更衣。” “是,七爷!” 哎?? 薛隐有些懵了。她只想自己洗洗就好了啊,根本用不着什么别人伺候啊。可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沈彦推给了一群小丫鬟。乐观其成的冲她挥了挥手后,果断的关上了屋门。 薛隐恨得牙痒痒,无奈面对那些个热情四溢的小丫鬟,实在没有办法开口拒绝。于是乎,只好硬着头皮,洗了人生第一个觉得十分尴尬的澡。 待薛隐梳洗完毕后,小七爷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丫鬟们在房间里显然给她精心打扮过,沈彦乍一见,那明显震惊的眼睛让薛隐羞愧的就差没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都说了让她们不要弄不要弄,可她们就是不听。我又拗不过她们……就,就只好……哎……” 长叹一声,薛隐转身就要回屋把脸上涂抹的,头上佩戴的全部给卸了。可身子刚一动,就被沈彦拉住了手。她小脸一垮,可怜兮兮道:“大爷行行好,把嘴巴乖乖闭上吧。小民知道错了,立马就去改,你就别取笑我了可好?” “很漂亮。” 出乎薛隐意料的,沈彦竟没有讽刺她,而是夸赞了一句。她表示耳朵暂时失聪,要么就是产生了幻觉。所以茫茫然的又问了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俗话说得好,好话不说第二遍!小七爷咳了咳,转身掩饰脸上可疑的红晕。“我什么都没说!行了行了,别折腾了,随小爷出门吧。” 说着,沈彦就拉着薛隐往外走。薛隐不明所以,边走边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不是说明天才去宫里给陛下治眼睛的么?” 沈彦摇了摇头:“不是去宫里,是带你去买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东西?” 小七爷侧首邪魅一笑:“你猜?” “……” * 帝都十里长街,七王爷沈彦往那里一站,就是最惹人注目的存在。尤其是此时他的身边,还带着一名陌生的漂亮女子。 大溟民风淳朴,当年三王爷和七王爷打败敌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帝都的百姓纷纷出来迎接,人群从城门口排到了宫门,浩浩荡荡,络绎不绝。 再加上七王爷平易近人,一点儿没有架子。所以帝都的百姓,对他再是熟悉不过。他们是尊敬当今陛下,对他感恩戴德。对于七爷,他们更多的,则是打心眼里喜欢。 如今,先皇的七个子嗣,除了远嫁在外,以及身居后宫的几位公主外。大皇子和二皇子先后造反被杀,其余几个不成大器。当今陛下沈离,因为是先皇后一手带大,所以对先皇后所生的七皇子一直照顾有加。这就造就了七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可撼动的尊贵地位。 “唔……先去给你做几身衣服吧。” 沈彦瞧了瞧薛隐身上那一件,暂时从丫鬟处借来的朴素衣裳,决定先去裁缝铺逛一逛。薛隐以前随着师傅来过一次厩,但至今已经过去好几年,帝都变化颇大,加上她如今又有点认生,便乖乖的跟在沈彦身边,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裁缝铺的老板一见到七王爷驾到,立马走到门口相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给七爷请安。” 沈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带着薛隐走进了店里。 “老板。最好的布料,最新的样式,通通给我拿出来。” “好嘞!七爷您稍等。” 老板连忙招呼店里小二,把库房里最上等的货全部给搬了出来。一匹匹放在展示用的柜台上,请沈彦过目。 沈彦瞥了一眼,就觉得眼花。他从来没有陪女子逛街的经验,看布料做衣服什么的就更加不擅长了。遂推了推薛隐的手臂,让她自个儿挑。 然而薛神医分辨草药厉害,治病救人厉害,这选布料做衣服,压根就不懂。至少她是完全没看出来,这些搬出来的上等货,和店里其他的布料有什么区别?遂眨了眨眼,茫然的盯着沈彦看。 沈彦抿了抿嘴,指着布料道:“你看我做什么?你倒是看它们啊!喜欢哪个颜色,喜欢什么花式,自己挑啊。” 这时,精明的店老板或许看出了薛隐的尴尬,于是便主动上前推荐道:“这位姑娘,您看这一匹,这是本店最新的一批货,是上好的丝绸缎子。拿它做成衣服,夏天穿着,不仅清凉避暑,而且轻盈的很呐,完全没有负重感,不会觉得身子发闷。来,您摸一摸,感觉一下。” 薛隐瞧见老板一脸期待的目光,不忍拒绝他的好意,便伸出手去摸了摸。那料子入手丝滑,冰凉凉的,果然如老板所说,是上好的缎子。 ------------ 第七十二章:量衣 “来,您在看这一匹。”老板接着介绍,服务相当周到。 “这是云锦。您看它色泽光丽灿烂,状如天上云彩,故此而得名。它是用大量金线做装饰,形成金碧辉煌的独特风格。花纹浑厚优美、色彩浓艳庄重。” 说到此,老板偷瞄了一眼沈彦,接着道:“这云锦是宫里的御用品,平时我们是绝对不敢拿出来卖的。这不,您既然是跟着七爷来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 沈彦听见老板的话,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这云锦确实是御用品。木头有不少衣服,都是拿这个缎子做的。我觉着挺好,你也做一件吧。” 薛隐听的云里雾里,也不懂是什么。听见沈彦说好,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还有刚才那什么丝绸,也做一件。继续挑!” 小七爷土豪出身,最不缺的就是钱。既然打定主意要帮薛隐置办行头,不买个十套八套的,都对不起他兜里的银子。 裁缝铺的老板听到这话,嘴巴都笑歪了,连忙又给薛隐介绍其他的样式。然后眼看着老板一匹又一匹的介绍,说的天花乱坠口沫横飞,薛隐渐渐开始不耐烦了,而沈彦早就头疼不已,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小七爷出声打断老板的喋喋不休,瞥了眼那些布料,数了数,也不是很多的样子,就开口道:“这样吧,就这些缎子,每样都给她做一件。以后我看她穿哪件好看,就盯着那样式买了!” “啊?”薛隐惊讶:“做这么多,我哪里穿的完?” 七爷眉梢一挑:“一天换一件,怎么就穿不完了?” “……好吧。” 事实证明,小七爷和薛神医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而店家老板,就希望遇到这种不靠谱的! 选好了布料,店老板就从后堂喊来一老师傅准备替薛隐量尺寸。店小二沏好了茶,请沈彦坐上稍等片刻。 沈彦耐性好的很,乖乖坐下安静的等待。然后他看见了替薛隐量尺寸的人后,眉心一蹙,有些坐不住了。 “等等!” 老师傅刚拿出量尺伸手抬起薛隐的手臂。一听沈彦的叫唤,立马停下了动作。 沈彦抬手招了招,店老板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七爷,有何吩咐?” 沈彦扬了扬下巴:“你们这店里……都是他给人量尺寸么? 店老板一愣,“是啊,他是咱们店里的老师傅了,手艺没的说。量的准,裁的准,做的好。宫里的衣服,一大半都是这位老师傅给做的。” “这……男女授受不亲啊。”沈彦指了指薛隐,讪讪道:“她还没嫁人呢,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让人随便……随便那啥……就是碰碰肩膀啊,摸摸腰之类的。” 老板眨了眨眼,顿时满脑门黑线。无奈道:“七爷,这……这个……我们店里给人做衣服,都是要这么量的啊。您说光是用看的,哪能把握的准尺寸啊?再说了,人、人家老师傅都一把年纪了,够当这位姑娘的爹了,不会影响她名声的。” “你说不影响就不影响啊!她是你女儿么?” “哎哟,七爷您可别折煞小的。要不……七爷您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沈彦站起身,走到薛隐身边对那老师傅伸出手道:“拿来,我量!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老师傅乖乖递出了量尺,一句话也不敢说。薛隐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沈彦瞪她一眼,在老师傅的指示下,替她一一量了各处地方。 * 付完了定金,小七爷和薛神医在店老板热情的欢送下,离开了裁缝铺,直奔首饰铺。 一如裁缝铺的老板,首饰铺的老板一见到沈彦,立马也是出来迎接。沈彦没等他行礼,就拦下他道:“我想买个镯子,只要小爷看的上,价钱不是问题。” 小七爷一句话说到位,店老板瞬间领悟,跟店小二嘀咕了几句之后,让沈彦稍作等待,留下小二看店,自己走去了内堂。 薛隐扯了扯沈彦,在他耳边低语道:“怎么你来买东西,他们总喜欢从内堂拿东西出来呢?我瞧着这里摆放的都很漂亮啊。” 沈彦闻言失笑,凑到她耳边道:“蠢。你记着一点,好东西从来不在外面放着。这和财不外露差不多是一个道理。藏起来的,不敢轻易示人的,那才是上等货色。若是不信,待会儿你瞧见就知道了。” 很的,老板从内堂走了出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盒子。薛隐见识不多,但光是瞧见那盒子的花纹样式,就觉着里面肯定不是俗物。 果然,老板把盒子放好后,动手打开。一只晶莹剔透,完全没有一丝杂质的翡翠镯子,几乎闪瞎了薛神医的眼。 店老板嘿嘿一笑,冲他们两位介绍道:“七爷,这可是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和代价,才从别人手里收购而来的。原石,我自己请了专业师傅打造,这是最后的成品,没经过任何人的手。” 小七爷一脸平淡,拿起那镯子对着阳光照了照。“一块原石,就打了这只镯子?” “可不是嘛!” 老板眉头一蹙,心疼道:“不瞒七爷您说,其实当初剖出来的这块料,我看着水头挺好,是想全部利用起来,雕个摆件或者多做几件首饰什么的。但是这样一来,成色最好的部分就要浪费了。后来我思索了良久,最后一咬牙剖掉了所有掺合杂质的部分,就给做了这只镯子。” “哟,看不出来,你还真狠得下心啊。” 沈彦开着玩笑,店老板点头附和道:“嘿嘿,我也就是存着点野心,希望能遇上像七爷您这样赏货识货的贵人嘛!” 沈彦勾起唇角没有说话,这时,店里又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似乎是外地人,不认识沈彦。女子一进来,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沈彦手里的那只翡翠镯子瞧。拽了拽身旁男子的衣袖,意思在明显不过。 男子会意,走过来指着沈彦手里的镯子道:“老板,这怎么卖?” 店老板一愣,瞥了眼沈彦,吱吱唔唔没敢说话。沈彦见他那为难的样儿,便开口道:“是啊,我也想问,这只镯子怎么卖?” ------------ 第七十三章:玉簪 老板见小七爷发了话,便伸手比了个“1”的手势。男子一见,挑眉问道:“一百两?“ 此话一出,引来老板一对白眼。男子便震惊道:“一千两?” 显然,这个价格让男子不能接受。无奈身旁的女子一个劲的扯着他的衣袖,撒娇讨好无所不用。 “你看它颜色那么好,是值这个价钱的。不就一千两嘛~人家想要嘛~” 女子话一说完,男子有些犹豫。此刻,店老板终于是看不下去,压着嗓子道:“对不起两位,容在下跟你们解释一下。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什么!?” 此等高贵冷艳的价格,让两人大受打击。而更打击他们的是,一直拿着镯子的小七爷,就这么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全部扔在了柜台上。 “爷喜欢这只镯子,多出来的,权当赏你了。” 店老板欢喜的拿过银票,一个劲的道着谢:“多谢七爷,多谢七爷!” 拉过薛隐的手,沈彦把那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准备问她喜不喜欢,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女子的身上。 “怎么了?” 沈彦的声音让薛隐回过神,她摇了摇头,都没有发现自己手上多了只镯子。七爷郁闷了,都说千金难买美人笑,他都豪掷万金了,怎么连个目光都吸引不了呢? “咦?这个镯子是送给我的么?” 终于,薛神医发现了自己手上多了样东西。小七爷翻了翻白眼,问道:“你知道这个镯子是花了多少钱买的么?” 果然,薛隐茫然的眨了眨眼,让小七爷顿觉心里好累。他瞥了眼站在门口还没离开,因为没买到那只镯子,一直在跟男子争吵的那名女子。开口问道:“说吧,你一直盯着人家看,总是有原因的么?不然不会连我往你手上套了只镯子你都没有发现。” 薛隐有些愧疚的低下头,经不住沈彦质问的眼神,轻声嘀咕道:“是因为她头上的那支簪子……” “簪子?” 小七爷挑眉望去,只见那女子头上横七竖八插了好些簪子。至于薛隐说的是哪一个,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嗯。我及笄那年,师傅说我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就特意去集市上买了一支玉簪送给我。我一直视若珍宝。后来……师傅死后,我因为要到处奔走,去寻找可以起死回生的圣药,就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唯独那支簪子一直留着。最后在及乐山找到月灵白露的时候,我已经身无分文。我想上天既然给了我希望,我就绝对不可能放弃。所以没有办法,只好去把那簪子给当了。” 沈彦听明白了,又朝那女子头上瞧去。她头上簪子虽多,但是玉质的,就那么一支,插在后方的发髻上。 “你是说,她头上那个,就是你师傅当年送你的那个?” 薛隐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是不是,但看着是一模一样的。说不定那位姑娘正巧和我师傅是在同一家店里买的,凑巧罢了。” “嘁!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凑巧的事儿?” 沈彦轻哼一声,出声打断了那站在门口争吵的两人。 “喂!那女的,你头上那玉簪子哪来的?” 女子被沈彦这么莫名其妙一问,摸了摸头上的玉簪,茫然道:“哪来的?买的啊!在我老家的玉器店里。掌柜的说,这是人家姑娘走投无路,才拿去当铺当掉的。过了当期,他看着成色不错,就给赎到店里来了。” 沈彦点了点头:“开个价吧。” “啊?” 女子满脸疑惑,薛隐也是颇感惊讶,扯了扯沈彦的衣袖,让他别这么费心。 无奈小七爷下了决定的事儿,谁也劝不住。见那女子似乎没听懂,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么说吧。我身边这位姑娘看上你头上那支玉簪了,所以我想买下来送她。价钱你随便开就是。” 女子闻言眼眸一亮,但想起刚刚沈彦出手阔绰,现在又为了身边那女人要买下她头上的簪子,顿时觉得心里很不爽。再瞥了自己身边的男人,不由怒火攻心,随嘴就道:“不卖!出多少钱都不卖!” 这下,没等沈彦开口,店老板就忍不住道:“你们胆子倒是挺大,知道这位爷是谁么?当今陛下的的亲弟弟,大溟的七王爷!别说要买你头上的簪子,就是要你们的脑袋,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七王爷?听见老板这句话,那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从他们进门问起那镯子的价钱时,老板的态度就不太对劲。原来他们竟然是在跟七王爷抢东西! 思及此,两人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请求沈彦饶命。沈彦瞪了眼店老板,蹙眉烦躁道:“起来起来,我是要买你的簪子,不是要你们的命。这么激动做什么?” “是是是。”女子一边站起身,一边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七王爷说笑了,我们哪敢要您的钱,这簪子送您便是。” “那不成~”沈彦接过簪子看了看,道:“小爷从来没有白拿别人东西的习惯。这样吧,这店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一样,我来付账。就当是一物换一物,你觉得可好?” “好好好,一切听七爷的。” 女子慌不迭的点着头。说起来,她也是赚到了,那玉簪子根本不值几个钱,而这间店里的首饰,随便一样都比她那支玉簪要贵上几倍。 女子选了一件首饰后,就和男子一起对沈彦行了礼告退了。沈彦目送他们离开后,就把那簪子插进了薛隐的发髻。 “好看么?” 薛隐笑的开怀,比起刚才小七爷豪掷万金买给她的翡翠镯子,显然她更加喜欢这个。 “丑死了!” 七爷表示有些不开心,付了刚才那女子挑选的首饰钱,就迈步走出了店铺。薛隐丝毫不生气,笑嘻嘻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 第七十四章:治眼 隔日,沈彦带着薛隐进宫。在沐烟的未央殿,等待着沈离下朝。 小七爷豪掷万金带美人京城一日游的故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传到了沐烟这里。所以一大早看见他们两个,就忍不住出声取笑。 沈彦只说民间传的太夸张了,对于事实,他一个字也沒否认。薛隐则上前替沐烟把了把脉,表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上那一只镯子居然这么贵。 三人正说着笑呢,红鸾从外面跑了进來,扑到沐烟身边,抱着她的腰一阵嚎啕大哭。 “呜呜……娘娘你可算回來了,我都要担心死了!” 沐烟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轻声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了。” 当初沐烟跟沈离下山回京的时候,就记挂在夜城替她死守秘密的红鸾。所以让羽落专程跑一趟,去夜城把红鸾接回來,顺便跟老城主道个歉。 羽落领命去办,到达夜城后,先告诉了红鸾,娘娘已经被陛下接回京了,接着就去向老城主请罪。 其实老城主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就知道这事儿了。这皇后娘娘除了來夜城第一天‘露’了个面之后,就再也沒‘露’过面,是个傻子都会起疑心的,何况他也不傻。 无奈此事他的宝贝‘女’儿掺合其中,所以他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皇后娘娘派羽落來请罪,他正好顺着台阶下,何乐而不为? 羽落感谢老城主的大度,当即就带着红鸾回京。他们走后,老城主把夏韵之喊了过來,好好训斥了一番。告诉她此事不可有下一次!皇后娘娘福大命大平安归來,陛下才什么都沒有追究,这要万一娘娘出个什么事儿,他们全城的人‘性’命加起來,都赔不起! 夏韵之自然听之应之,沒敢反驳。老城主一个人说的还不起劲,还让一旁的楚寒也好好说她两句,给她长长记‘性’。楚寒点了点头,一边数落着,一边对手下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去把小少爷给抱过來。 过了一会儿,小少爷登场。老城主一见到宝贝外孙,顿时眉开眼笑,忙接过來自己抱着,一个劲的逗他笑,完全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楚寒见状,借机赶紧带着夏韵之告退。两人逃出了大殿,夏韵之就冲楚寒傻笑。楚寒瞪她一眼,虽然生气她连自己都瞒着,做出这么大的事儿,但眼睛里却满是宠溺。 于是,就在沐烟回宫的第二日,红鸾也回宫了。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主子,自然‘激’动万分,多日來的担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红鸾,來,正好给你介绍。这位是薛姑娘,就是我们在及乐山上找到的神医。” 沐烟把红鸾扶起來,指了指站在沈彦身旁的薛隐。薛隐闻言,忙不好意思道:“娘娘,你可别叫我神医,我可受不起。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沐烟想了想,道:“好吧。那……我以后就随你师傅一样,叫你小隐可好?” 薛隐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称呼。红鸾抹掉眼泪,热情的打着招呼道:“薛姑娘好,我叫红鸾,是娘娘的贴身婢‘女’。” 薛隐连忙回应:“你好,我叫薛隐。是……是……” “是嘴巴坏,脾气差,皮还很厚的‘女’大夫!” 小七爷专业补刀二十年,不出意料的惹來薛隐的一记白眼。红鸾见他们两个眉目间的神情,心里一下了然。 又过了一会儿,沈离下朝过來。还沒开口说话,羽落和红鸾已经在他的面前跪了下來。他们帮着沐烟出宫,隐瞒,这是欺君之罪。按照律法,是要被杀头的。 沐烟一听他们主动请罪,再也坐不住,准备也跟着一起跪下求情时,被沈离一把拉住。 “行了行了,烟儿沒事就好。都起來吧,我不怪你们。” 沈彦一听这话,立马附和道:“就是!三哥才不会那么小气呢。他能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 “嗯。”沈离点了点头:“我能明白他们两个是忠心护主,所以才大着胆子隐瞒我事实真相。倒是你,我很好奇。从小到大你都沒敢骗我一次,现在是翅膀硬了?还是皮厚了?居然敢跟他们合起伙來一起骗我?” “……哥,你可别这么说……我这不是为了去找能治你眼睛的神医嘛!你瞧,多亏了我,才把她带下山來不是?” 推了推一旁的薛隐,沈彦满脸无辜的表情。沐烟失笑,帮腔道:“是啊,多亏有了小七,这一路我才能平安无事。而且也是因为他的努力,小隐才肯跟我们下山,我们应该感谢他才是。” “听听!三哥你听听!”沈彦冲沐烟竖起大拇指,赞赏道:“还是木头最了解我,三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沈离听他那委屈的语气,不由摇了摇头失笑。这时,李太医在外求见,沈离让他进來。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高高兴兴的跟沈离沐烟还有沈彦行了个礼。 “陛下,你带回來的那株月灵白‘露’,已经被我入了‘药’熬成了膏,只要把它敷在你的眼睛上,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就能看得见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明显都很兴奋。唯独薛隐开口问道:“‘花’朵入了‘药’,那‘花’茎和‘花’根呢?” 李太医似乎沒注意到薛隐的存在,这会儿听她说话,愣了愣,才回复道:“在御‘药’房放着呢。宫里的太医难得看见这稀世的圣‘药’,都抢着要去好好研究呢。” “研究?” 薛隐眉头一蹙,微怒道:“我把它摘下來可不是送给你们去研究的。月灵白‘露’何其珍贵,不趁着它灵‘性’尚存好好入‘药’。却扔那里给你们研究?” 李太医一怔,见这姑娘说话,陛下和娘娘还有七爷都沒出声,便拱手客气道:“恕老朽冒昧,敢问姑娘是?” “你甭管我是谁。总之我告诉你,皇后娘娘肚子的孩儿保不保的住,全看那株月灵白‘露’剩下的‘花’茎和‘花’根。我明明黑纸白字写的那么清楚,让陛下连同月灵白‘露’一起‘交’给你们,让你们务必照着上面写的入‘药’。你们倒好,还研究?呵……真搞不懂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 第七十五章:初露锋芒 但凡是涉及沐烟安危的事,沈离必定都很紧张。月灵白露和薛隐写的那张纸条,他是一起交给李太医的。谁曾想,李太医居然没有照上面的去做。 “李怀素!” 沈离很少发脾气,但真要等他发了火,后果是无法估算的。 李太医几乎是在沈离念出他名字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跪了下来。满头大汗的解释道:“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只是看见那株月灵白露后,实在是太激动了,所以没有去仔细看那张纸条。花朵入药可以治疗陛下的眼伤,这我是知道的。就、就一时间忘记了娘娘的身体情况……” “李怀素,当初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娘娘身体的,可是你自己啊!现在你为了一株药草,就把她的安危置之度外了?你可真是老糊涂了!” 沈离心里气愤,但想起李怀素白发丛生,一把年纪了也是于心不忍。沐烟心善,在旁劝道:“陛下息怒,毕竟那株月灵白露确实太过珍贵。薛姑娘之前不也说了,有些人穷其一生甚至都无缘见上一面,更何况,它还需要用人血灌溉才会开花。李太医只是一时糊涂了,算了吧,这会儿再拿去入药也不迟啊。” “哼!” 沈离冷哼一声,开口道:“阿彦,你带薛姑娘去御药房。从今天开始,娘娘就由薛姑娘来照顾,所有御医都要听从她的吩咐。告诉他们,谁要是不听,就摘下头上乌纱,直接给我滚出宫去!” “是!” 沈彦拱手领命,带着薛隐去了御药房。他们走后,李怀素还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沐烟不忍,便轻轻扯了扯沈离的袖子。沈离轻叹一声,这才松了口。 “罢了,你先起来吧。” 李怀素磕头谢恩,沐烟就赶紧道:“李太医,其他的事先不去想了,你过来帮陛下敷药吧。” 李怀素连连点头,走上前帮沈离敷药。 * 另一边,沈彦带着薛隐来到御药房的时候,果然就见好几个御医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小七爷从小最烦的就是御医,这会儿长大了也不例外。遂不重不轻的咳了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七王爷!臣等给七王爷请安!” 御医们见到沈彦,纷纷过来恭敬的行礼。沈彦摆了摆手,刚想给他们介绍薛隐时,就见薛神医已经走到了桌子边,拿起月灵白露剩下的花茎花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哎?这小姑娘是谁啊?怎么乱拿东西呢!放下!” 御医们没见过薛隐,这会儿见她拿着他们宝贝的月灵白露,顿时一个个上前阻止。薛隐冷眼瞪着他们,没好气道:“简直是迂腐!亏你们一个个还是御医,专门给皇室宗亲治病。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药草么?药草是做什么的?是入药治病的,不是拿来给你们看的!都不知道药草脱离土壤之后,是越入药效果越好。还研究?我就不明白你们在研究什么玩意?” 御医们表示不服,实则是心里气不过被一个小姑娘给指责。顿时嚷嚷着让她放下月灵白露,然后滚出御药房。 谁料一直沉默看戏的七王爷听见这话后,竟开口维护道:“该滚出去的是你们!” “七王爷?你——” 御医们都愣住了,只见沈彦走到薛隐身边,认真介绍道:“她叫薛隐,是皇后娘娘亲自请回宫中替她保胎的神医。我们刚刚从未央宫过来,我三哥跟我说了,以后整个太医院以及御药房的所有人,全部都要听她的命令行事。有不从者,就摘下头上乌纱给我滚蛋~” “这——” 御医们表示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们有些接受不了。然而沈彦已经陪着薛隐忙碌了起来。 只见薛神医三两下就把手中的月灵白露给扯断了根茎,递给沈彦让他帮忙捣碎。紧接着她走到药柜前,看了看每个柜子上贴着的名牌,顿时一蹙眉,指着离她最近的一名御医道:“你,过来帮我取药。” “啊?” 那是名较为年轻的御医,听见薛隐的吩咐后,先是愣了愣。后看见小七爷警告的眼神,立马就乖乖的去帮忙了 “人参9克,黄芪10克、杜仲、白芍、熟地各6克,白术5克、陈皮、甘草各 > 熟练的念出安胎所需的药材,薛隐抓起一把御医刚刚从柜子里拿出的甘草掂了掂,然后往那秤上一放,不多不少,刚刚好 > 御医们你瞧我我瞧你,觉着眼前这位薛姑娘似乎真有那么些本事,便也一个个上前帮忙,听命行事了。 * 在御药房忙活了一天,临到傍晚,沈彦才和薛隐肩并肩出宫回府。本来沐烟想留他们在宫里吃饭,但又怕薛姑娘不喜欢素食。再加上想多让他们小两口单独相处会儿,所以就没有留他们。 沈离的眼睛缠上了纱布,为防他人起疑。就只能又对外宣称生了病,让早朝的折子全部由羽落送去御书房即可。 回宫的路上,沈彦忽然对薛隐道:“等三哥的眼睛能看见,还有木头要喝的药全部包好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薛隐好奇,问道:“去哪儿?” 小七爷有意卖关子,自然不会告诉她。“先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先说好,我带你去了之后,先不许发火。然后要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么神秘?”薛隐眉梢一挑,“那我不去了行不行?” “不行!” 沈彦立马反驳,为了防止她起疑害怕。便解释道:“反正你别瞎想,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一切看我眼神行事!唔……当然,你要是自己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来。” 小七爷说的神叨叨的,薛隐问不出便懒得理他。伸了个懒腰后,揉着有些发酸胳膊,乍一见自己手腕的翡翠镯子,就随口道:“这个镯子我能不能摘下来好好保存?” 沈彦一愣,“为什么要摘下?你不喜欢?” 薛隐摇了摇头:“喜欢啊,但是太贵重了。我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下手没个轻重的摔着碰着哪,那可就完蛋了!” 沈彦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谓一笑:“不怕。东西摔碎了大不了再送你一个。人没摔着就行。就带着吧,别摘了。” 薛隐没由来的心里一阵暖,点了点头笑弯了眼。 “好,不摘。” ------------ 第七十六章:重见光明 在连续敷了将近半个月的药膏后,薛隐替沈离拆了纱布。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沈离缓缓睁开了眼。 小七爷激动啊,当即晃了晃手道:“三哥,我是谁?” 沈离没搭理他,倒是薛隐忍不住笑的无奈道:“你傻不傻啊?你这声音,还有说的这话,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你是谁好么?” “呃,也是哦……” 沈彦傻笑着,见沈离摇了摇头,伸手拉过了沐烟的手紧紧握住。沐烟惊喜的望着他,鼻子一酸,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哭。没事了,乖,不哭。” 搂过沐烟入怀,沈离轻声软语的安抚着。情况已经一目了然,沈离的眼睛已经康复,终于又可以重见光明。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薛隐扯了扯沈彦的衣摆,示意他们该闪人了。而事实证明,沈彦嘴上喊人家木头,自己其实就是个木头。不仅没会意,反倒想冲上前跟他三哥来个热烈拥抱,庆祝他康复什么的。 薛隐一把拉住他,连拖带拽的给推出了未央宫。一出来外面,两人就吵了起来。 “我说你拉我做什么?三哥的眼睛刚刚复明,我还想跟他好好聊聊呢。” 薛隐觉着实在是没办法跟他沟通,这人看起来有时候挺精明的,但就某个方面而言,真真就是个木头,蠢的厉害! 就他们俩现在这层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着实让她憋得难受。外人见着他们出双入对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薛隐自己清楚的很,沈彦这人就那样,对谁都好,对谁都上心。她不过正好是故事的受难者,他正好是救赎者,所以才被安排遇见罢了。 “你没看见陛下跟皇后娘娘正拥抱着么?你这会儿跑进去插一杠子,算是怎么一回事啊?画面那么美你怎么就忍心去破坏?还好好聊聊?聊什么啊?以后没有时间聊啊?非挑这当口在这捣乱!” “……” 沈彦被薛隐这番话堵的一个字也说出来。憋了半晌认命道:“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三哥能看得见,也是你的功劳。今天就让你一次!走,我们回家庆祝!” 沈彦拉过薛隐的手,准备和他一起回府。谁料薛隐竟挣脱开,脸色有些不悦。 “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我还要去御药房给娘娘配些药,你自己先回去吧。” “哦。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沈彦作势又要来拉她的手,薛隐闭了闭眼,顿觉烦躁。 “你就不能自己先回去么?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么?” 别这样,别这样小隐! 薛隐握紧双手,心里拼命的在提醒着自己,但是越压抑,嘴里说出的话就越是刻薄。 “天天跟着我你不嫌烦么?你要是闲的慌,厩不是有那么多喜欢你的姑娘么?你去找她们啊,总缠着我做什么?我每天盯着你那张脸都看腻了,你……你……” 沈彦眉心微蹙,双手抱胸就这么盯着她看,一反常态的安静的等着她的下文。然而薛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脚跟一转,就要逃走。 沈彦哪能让她得逞,伸手就把她拽了回来。仗着自己力气大,扳过她的肩膀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说说看,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好端端的突然发什么疯?” 薛隐垂着小脸,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喃喃道:“啊,我也觉得我要疯了……” 女人心,海底针。七爷猜不透,便干脆不费劲去想。握紧薛隐的手,带着她往出宫的路上走去。 “你估计是累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嗯。” 薛隐低低应了一声,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然后,转眼到了第二天。沈彦一觉醒来,越想越觉得昨天薛隐的情绪很不稳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于是乎,他梳洗完毕后,就准备去找她好好谈谈。谁料还没走到薛隐的屋子呢,路过的丫鬟就告诉他,薛姑娘一大早就出府了。 他惊讶不已,问其去了哪里?丫鬟回答说,好像是去了宫里。沈彦想想也是,薛隐随他来到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除了王府,也就只有宫里可以走动了。 思及此,沈彦命人备马准备进宫。到了宫中后,他直奔未央宫,却发现薛隐并不在那里。沐烟告诉他,薛隐刚刚是在这的,但是这会儿已经走了,大概是去了御药房。 沈彦点了点头,与沐烟简单聊了两句后,他就直奔御药房。可却依然没有看见薛隐的身影。御药房正在配药的御医告诉他,薛姑娘刚刚还在这的,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应该是去隔壁的太医院了吧? 沈彦颇感无奈,只能又去太医院找人。可到了太医院,还是没见到薛隐。太医院的御医们见他脸色不佳,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专心的看着医书。倒是七爷忍不住了,一拍桌子怒吼道:“她人呢!?” 御医们吓了一跳,有个年纪轻的被推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回七爷的话,薛姑娘刚才是来过这儿,但就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我想……应该是回御药房了吧?要不然……就是去未央宫找皇后娘娘了?” “放屁!小爷刚从那两个地方过来!” 此话一出,沈彦瞬间恍悟。他算是明白了,薛隐这是故意在躲他吧?果然昨天莫名其妙的发疯就是征兆,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 小七爷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最后只好又回到了未央宫,趴在桌子上发着呆。 沐烟见他那可怜样儿,便坐过去关心道:“怎么了这是?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惹我们七爷不高兴啊?” 沈彦一下子坐起身,蹙眉望着沐烟。 “木头,你说薛隐她是不是一个人在山上住久了,把脑子给住坏了?” “……” 沐烟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是几个意思,便揣测道:“怎么?跟小隐吵架了?” “谁跟她吵啊,是她自己发神经!” 沈彦长叹一声,有些无力道:“昨个她就……算了,昨天就不提了,就说今天吧。平时都是我们一起进宫的,这你也知道。可我今天一早起来去找她,她就不见踪影了。问丫鬟,丫鬟说她出府进宫去了。我片刻没停就跟了过来,先是到你这。你说她刚走,然后我就去了御药房,那里的人也说她刚走。再然后我就去了太医院,几个御医又说她刚走……” ------------ 第七十七章:出躺远门 小七爷双手一摊,露出一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的表情。 “木头,你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她摆明了就是在躲我!可我刚刚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沐烟不清楚前因后果,所以也没办法下结论。只好安抚道:“可能是她刚刚下山有些不习惯,这一下接触的人有点多。加上陛下把我交给她照顾,她觉得责任重,心里压力有些大而已。女孩子嘛,偶尔发点脾气也正常,你多多体谅她点就是。” 沈彦摇头苦笑,似乎这样的解释也挺合理的。 “罢了,是我带她下山的,我肯定得让着她啊。” 说着,沈彦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道:“对了木头,替我跟三哥请个假,我要带薛隐出一趟远门。少则三五日,多则小半月吧,我们就会回来。他的眼睛康复了,我也就安心了。还有你,你每天要喝的药,都已经一包包配好放在了御药房,你记得让红鸾每天去拿就行。” 沐烟点了点头,善解人意的没去打听他们去哪儿。就嘱咐沈彦要一路小心,平安归来。 * 之后,小七爷在王府门口等到日头西下,才看见某位神医慢悠悠的走了回来。无视她惊讶的眼神,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拖着扔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小七爷本来想很严肃的跟某神医说说教。但一瞅见她慌乱的小眼神,就一个没忍住,语调一转,干脆耍起了流氓。 “小美人~这回爷看你往哪儿跑~” “噗……” 薛神医被他逗的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沈彦见她笑了,倒不耍流氓了。抿了抿嘴走到桌边坐下,拍了拍一旁的凳子,也示意她坐下。 薛隐这次没有反抗,乖乖的坐了过去。以为沈彦要问她最近是发什么神经?谁料七爷竟什么都没问,就颇为平淡的开口道:“我今天跟木头说过了,明天我要带你出一趟远门。她也同意了,三哥那边她去交待。你今晚就简单准备几件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啊?” 薛隐愣了愣,忽然想起前几天沈彦是跟她说过这事儿。她以为当时他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是真要带她去。 “我看你神秘兮兮的,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啊?” 沈彦卖足了关子,就是不告诉她。“放心吧,又不是要把你给卖了。不是多远的地儿,大概两天就能到了。” 薛隐见问不出来,便也就不再问了。心想反正明天就去了,到时候到了目的地自己就知道了。 思及此,她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走到门口的时候,被沈彦喊住了。 “喂、躲了我一天,就没想给我一个解释?” 薛隐翻了翻白眼,背着对他小声嘀咕道:“木头!” 七爷耳朵极好,听见了声。忙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观望。一边走一边惊讶道:“木头?木头来我这了?不可能吧……” “……” 薛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干脆指着沈彦的鼻子怒道:“我说的是你!你!你就是个木头!木头木头木头!” 吼完了这一句,薛神医就跑走了。沈彦一脸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觉着她可能真是病的不轻。 * 隔天,赵管家早早备好了马车在王府门口等候。小七爷是先出现的,精神抖擞,看起来状态特别好。薛隐随之而来,拿着行囊慢吞吞的走着。七爷见着,忙上前想要帮她拿行李,却遭来一记白眼,活生生被对方瞪的收回了手。 薛隐没搭理他,兀自先上了马车。七爷在原地愣了半晌,一头雾水。这时,老管家走了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道:“七爷,跟薛姑娘吵架了?” “没啊!”沈彦都想哭了,他简直比窦娥还冤好么? “那……薛姑娘怎么一副不愿意搭理你的样子?” “我也想知道啊!” 小七爷的好心情,都被刚才薛神医那一瞪给消磨殆尽。郁闷道:“好像是从前天开始,她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无缘无故就跟我发脾气。明明之前很粘我的嘛,一转眼人家居然嫌我烦了?” “这也就算了,昨个干脆跟我玩起了捉迷藏,直接躲了我一天啊!这日头,这温度,我活生生坐在王府门口晒了将近一个下午,到天都暗下来了,才把她给堵个正着。你猜后来怎么着?” 老管家摇了摇头,七爷就继续道:“一句解释没有,还说我是个木头?小爷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心态,准备带她出去散散心。刚才你也看见了,这一大早的就没给我好脸色。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老管家听完沈彦的话,本着过来人的经验,给他分析道:“爷,有件事……呃,你可能不太清楚。这姑娘家吧,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呃,就是说,跟平常不太一样。我想,可能薛姑娘正好就是……反正吧,您就让着她一点,等过几天,她肯定就恢复原样了。” 小七爷挑眉不解:“真的?还有这事儿?” 老管家拍了拍胸脯:“我是过来人,肯定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再说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 沈彦点了点头,郁闷的心情得到了纾解。“好吧,那就在让着她几天。到时候如果她还给我发疯,就别怪爷对她不客气!” “哎,是是!” 老管家笑嘻嘻的应和着,送沈彦上了马车后,目送着他们离开。 时光飞逝,想当年他被先皇后选中,来齐王府服侍七王爷的时候,沈彦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小主子虽常年不在府中,但偶尔回来一次,必定会带上好些东西分给府里的每个下人。 眼看着几位王爷都已成家,唯独七爷还是孩子心性,从没想过这事儿。等不好容易动了心,看上的却是三王爷刚刚迎娶进府的王妃。 他身负先皇后所托,曾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七爷。所以他心急啊,一心盼着沈彦能早日娶个媳妇,然后就收了心留在府中,别在到处乱闯了。 无奈这位七王爷天生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居然敢把三王爷的妃子就这么抱回了府,似乎还铁了心要跟他一直尊敬爱戴的三哥反目成仇。最后好在三爷没跟他计较,三王妃也识大体,跟三爷回了府。可惜的是,从此后,七爷的心就一直在三王妃那,对别的姑娘家,是看都不看一眼。 如今……总算是苍天庇佑啊…… 老管家唏嘘感叹:“七爷终于会记挂另一位姑娘了……希望不久后,咱这齐王府,就能高高兴兴办场喜事哟~” ------------ 第七十八章:墨城江家 本來两天行程,转眼即过。但是小七爷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两天过的比两个月还要漫长。原因呢,就是我们的薛大神医。而且通过这一次,小七爷充分认识了一个‘女’人发起神经來,到底有多么让人抓狂。 一开始吧,薛大神医估计是难得出來游山玩水,心情还不错。中途休息的时候,下了马车就立马蹦跶开,感叹山美水美风景美,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完了重新上了马车,变脸就跟翻书似的,开始板着个脸一言不发。实在是‘逼’急了,就哼个一两声敷衍敷衍。 久而久之,沈彦是发现了。薛大神医对谁都‘挺’友善的,比如给他们驾马车的马夫,比如客栈的老板和店小二,甚至就是在路上随便一个对她微笑的人,她都回以笑容,显得特别懂礼貌。 但是!唯独对他一脸嫌弃的样儿。 小七爷是听老管家的话,在心里忍了又忍。终于,在他们到达墨城,马车在一大户人家‘门’口停下的时候。薛隐下了车,脸‘色’就彻底变的很难看了。 “你什么意思?” 薛隐看见府邸‘门’口高高挂着的“江府”两字牌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了这句话。 沈彦耸了耸肩:“沒什么意思,就是想带你过來小住几日罢了。” 说着,沈彦就要伸手去拉薛隐的手。薛隐闪的极快,暴脾气一下子就上來了。 “原來你一直想带我來的地方居然是这里!?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个地方么?” 薛隐曾经跟沈彦说过她的故事,事实上,眼前这江府,就是当年囚禁薛隐和他师傅的地方。 小七爷本來想反驳一句“疯的是你!”但碍于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便抿了抿嘴,好脾气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爷特意带你來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当年怎么对你的,爷今天就让他们双倍奉还!” “走!” 话音一落,不由薛隐分说,沈彦强硬的拉着她上了台阶。伸手敲了敲江府的大‘门’,很快的,就有小厮过來开‘门’。一看是两个陌生的人,便问道:“你们找谁啊?” 沈彦沒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块令牌塞进了小厮的手里。“把这个,‘交’给你们府上的江老太太。然后你就知道我要找的是谁了。” 小厮莫名所以,把手中令牌翻过來一看。只见上面刻着的皇族龙纹,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耀眼的金光。小厮就是再无知,也知道能拿的出这种东西的,绝对不是普通人。遂连忙弯了弯腰,恭恭敬敬的让沈彦稍等一会儿,接着脚底抹油似的,快速跑去通报了。 江家,本是江南一带最富有的一族。风头最盛的时候,是江家的二小姐嫁进宫中被封了贵妃。 起初也是备受先皇喜爱,但后來随着雪妃夏后的出现,就渐渐不怎么受宠了。偏偏肚子也不争气,一无所出,很快的,就被遗忘在了后宫。 再后來,江老爷和入赘的‘女’婿相继去世,那会儿江夫人所生的两个儿子都尚未成年,家中大业就只能靠江夫人一人來支撑。可‘女’子出來经商,难免遭人话柄,谈生意和走买卖都多有不便。不久,江家就渐渐衰落。 庆幸的是,江夫人很有先见之明,她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所以早早清算了家产,带着全家老小离开江南來到墨城发展。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的身份,加上还有不少的财产,在墨城顺利经营了几家小铺子。虽不如以前风光,但好歹日子是不愁过了。 * 不一会儿,已是天命之年的江老太太,在一家老小的搀扶下來到了大‘门’前。待看清沈彦的面貌时,忙弯腰行礼。 “老朽不知道七王爷來此,有失远迎,还望七王爷莫要与老朽见怪。” “啊,不怪不怪。”沈彦摆了摆手,显得相当大度。“我不过就是途径墨城,想着自己在年幼时与江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就过來拜访拜访罢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心里高兴啊。忙乐呵道:“多谢七王爷挂心了。是啊,说來上一次老朽进宫时,七王爷还是年少模样。一转眼,已经长成如此俊朗的好男儿了。來,七王爷快进入府,我们坐下慢慢聊。” “不急。” 沈彦拉过一旁,自从老夫人出现,就一直低着头沒作声的薛隐。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叫薛隐。待我们此次回到京城,就准备张罗喜事了。來,小隐,跟老太太打个招呼。” 沈彦拍了拍薛隐的背,不着痕迹的对她抛了个媚眼。薛隐惊讶于他的介绍,但也顺水推舟道:“江老夫人好,我是薛隐。” 老夫人或许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了,居然沒认出來薛隐。倒是笑呵呵的回着礼,不自觉的嘟囔道:“这姑娘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老夫人糊涂,她的两个儿子可不糊涂。尤其是二公子江‘玉’景。本來这位二公子在后院跟丫鬟们玩的开心呢,后來听老太太召唤,说是府上來了贵客让他们到‘门’口去迎,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來。 沈彦这人他沒见过,但七王爷名声在外,他可是如雷贯耳。本來是想贵人临‘门’,他肯定要去笼络笼络,趁此机会,帮江家重振昔日威名。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当年那个为他治病的小‘女’子,居然一转眼,竟成了七王爷未过‘门’的妻子了? 他可记得清楚,当年他被人下了蛊,那小‘女’子据说是什么神医,在江湖上颇有声望,于是老太太就去找人把她请了过來。小‘女’子替他把了脉,说是蛊毒无‘药’可解,必须要找到下蛊之人,或者知道那是什么蛊才行。老太太听后当即派人去找,无奈对方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最后老太太被‘逼’的沒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于是就把那小‘女’子强行留在了府中,想着就算是根治不了,能抑制住他的病情也是好的。为此,老太太甚至不惜要把她嫁给大哥做偏房,以此來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 后來,那小‘女’子的师傅找了过來。跟老太太说他有法子治病,条件就是治好之后,老太太要放他们师徒离开。老太太答应了,最终他的病也治好了。老太太信守承诺,就放了他们师徒离开。 现在仔细一想,这事儿,应该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吧? ------------ 第七十九章:善恶昭彰 “娘,她就是那小……就是当年你派人请来给我治病的那位姑娘。” 江二公子善意的提醒了自家老母亲,然而老夫人一听这话,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而江家大公子自始至终都站在最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 无奈的是,某位爷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等老夫人回过神呢,就用着开玩笑的口吻道:“我好像听小隐说过,她当年……还差点给你们家大公子做了偏房?可惜最后是有缘无分呐,是不是?” 老夫人听的一头冷汗,连连道:“惭愧,惭愧。那是我儿没有那福分,根本就配不上薛姑娘。” “哎~话别这么说嘛~”小七爷压着嗓子,阴阳怪气道:“这要不是当年你家大公子高抬贵手,这会儿哪里轮的到我抱得美人归啊?说起来,我还得要好好谢谢大公子才是!咦?大公子人呢?” 小七爷开口点了名,江大公子自然不能在躲躲藏藏了,硬着头皮走上前。还没等沈彦开口道谢呢,膝盖一弯就跪了下来。 “七王爷饶命。小的当年是年少无知,才敢觊觎薛姑娘的美貌。小的真不知道……不知道她居然是七爷您的人……否则您就是借小的一个胆子,小的也绝对不敢,不敢……” 沈彦啧了啧嘴,一脸有话好说的样子。 “大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你的。没有你当日的慷慨放手,哪来我今天的幸福?,起来说话。小隐,还不赶紧扶人家大公子一把?” 薛隐见沈彦入戏极深,便也耐着性子配合着演。谁料刚伸出手去,那江大公子竟吓的连连磕头求饶。 “七爷!七爷我真知道错了,七爷就看在小的最后幡然醒悟,而且压根也没碰薛姑娘一下的份上,就饶了小的吧。” 此话一出,沈彦不闹了。稍稍弯下腰凑到大公子耳边低语道:“当初你要是碰了她,你以为现在还能在这里跟我好好说话?” “是是!七爷说的是!” 江大公子满头大汗的点着头。之后沈彦站起身,瞧了瞧天上的烈日,蹙眉道:“这天太热了,站大门口聊天多不合适?我们还是进府再说吧,可好?” 七爷发了话,哪有人敢不听?老夫人第一个带头领路,把沈彦和薛隐恭恭敬敬的请进了府。 一进入大厅,小七爷就直奔主座。然后指了指另一边的位子,让薛隐坐在他的旁边。 这主座向来是自家主人来坐,或者是身份尊贵亦或者德高望重之人才有资格。小七爷自然是身份尊贵的主,可薛隐不是,所以她觉着这样不好。但在小七爷的眼神攻势下,只好乖乖的坐在了他的旁边。低着头,浑身不自在。 江老夫人什么话都没敢说,知趣的在偏位坐下。而两位公子根本都不敢坐,一左一右站在了老夫人的身后,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待丫鬟端上了茶,小七爷抿了一口后,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还听说,当年二公子似乎生了很奇怪的病?我家小隐不才,好像没办法治好。倒是后来,她的师傅来此寻她,这才把二公子给治愈了吧?” 沈彦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江家母子三人的心颤上一颤。事实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位七王爷才不是什么偶然路过,更不是什么特意上门拜访。他真正的目的,是替他未过门的媳妇报仇来了。 二公子不敢接话,江老夫人只好替他说道:“回七爷的话,是的。犬子的怪病,确实是薛姑娘的师傅给治好的。” 沈彦点了点头:“我可是听说二公子是被人下了蛊啊,而那下蛊之人早跑的无影无踪了。小隐跟我说过,她师傅的医术其实还没她好呢。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他是怎么把二公子给治好的呢?” “呃……这个……”老夫人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讪讪道:“这事儿连七爷都不知道,那我们就更加不知道了……” 沈彦又点了点头,满脸信任:“原来都不知道是吧?来,小隐,你应该是知情者吧?你来跟大家解释解释,你师傅是怎么给二公子治的病?” 薛隐听见这话,已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有些事她根本就不想去回忆,因为一想起,就觉得骨子里都泛着疼。上一次在及乐山告诉了沈彦,已经是例外。而这一次…… 抬首间,她朝沈彦望去。本是想跟他求助,谁料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才发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漾着满满的温柔和鼓励。 此刻,她终于明白沈彦带她来此的目的,他是要帮自己彻底摆脱心中的阴影。绝口不提,并不是对于事情最完美的解决办法。真正的释怀,是即便某一天突然提起某件事的时候,淡然一笑,觉得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二公子所中的蛊毒,要彻底根治只有两个办法。”在沈彦的鼓励下,薛隐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第一,去找到下蛊之人,让她亲自过来解。第二,就是以毒攻毒,把二公子体内的蛊毒给引出来。这两种方法,第一种是最有效靠谱的。下毒之人必有解毒的法子,找到她,二公子自然就能痊愈。而第二种虽然能行得通,但前提是得知道那是什么蛊。这样,方才能按照药性去配制解药。” 薛隐收回视线,转而望向了江老夫人。她的眼神冰冷决绝,让老夫人都不敢与她对视。 是啊,她已经从噩梦中解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胆怯的小姑娘了。 “我记得这些话,当年我都很明确的跟老夫人提过。我是医术要比其他人要强一些,但我毕竟不是神仙,所以只能压制住蛊毒发作,并不能彻底根除。可老夫人不理会,找不到下蛊之人,就把我囚禁在了你们江府。甚至不顾我的意愿,要把我强行嫁给您的大儿子。” ------------ 第八十章:强人所难 薛隐的一字一句,都让江家母子三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几次张口欲言,却碍于有七王爷坐镇,最后只能乖乖闭嘴,安静的听她继续往下说。 “那时我是与我师傅赌气,才没去打探你们江家的作风,直接跟着您派来的人进了府。后来师傅见我久久不归,才到江府来找我。他的医术还不如我,我都没有办法,他就更加没辙。后来,他不忍见我嫁给不爱之人,便偷偷瞒着我去试毒。” 说到此,薛隐眼眶发红。稍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喝了多少碗毒药,反正他后来吐出的血,染红了大半的床单。您家二公子是治好了,我的师傅却因此丢了命。你们一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时候,我拖着装有他尸体的棺材,在雪山深处差点冻成了冰。拜你们所赐,我又成了一个孤儿。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们。” “薛姑娘!我们并不知道你师傅……” 薛隐说到这,二公子终于忍不住跳出来解释。七王爷带着她来此,摆明了是想替她讨个说法的。要是他们认了这事儿,江家以后铁定没好日子过了。 而二公子一开口,小七爷有意无意的伸手一拂。那摆在桌上的茶杯就这么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成功让二公子闭了嘴,不敢在多言。 于是乎,就这么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小七爷又开始装起了好人,笑嘻嘻的打着圆场道:“哎呀,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嘛,就不提了。这样,我和小隐会在你们府上住个几日。小隐近来有些不开心,你们什么时候能哄她开心了,那本王就开心了。本王开心了,那就会带着她回京了。但是……若她不开心,本王自然也不开心。本王不开心,那你们就得遭殃了。” 沈彦说完这一堆跟绕口令似的话,江老夫人终于是忍不住板下脸道:“薛姑娘本来就对我们江家心存芥蒂,我们如何能哄她开心?七王爷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哟?”小七爷挑眉颇感惊讶:“原来你们也知道强人所难这四个字的意思啊?怎么当初你们硬要把我媳妇留下的时候,没听你们提一下呢?” “……” 江老夫人无言反驳,忽的想到了什么,又道:“七爷,我的妹妹好歹是先皇宠爱过的妃子,您应该也认识。您就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沈彦闻言神色一变,气势有些骇人。 “宠爱?呵~这大溟谁不知道我父皇一生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当今陛下的母妃,一个就是我的母妃。您的妹妹是谁?小爷还真不知道。” “父皇驾崩之后,他生前的妃子全部被打发去守了皇陵。要不……小爷带你们去拜访拜访?顺便让你们亲戚在那里一家团圆如何?” “……!!” 江老夫人两腿一软,从椅子上滑下,瘫坐在了地上。两位公子更是吓的跪在地上直发抖,头都不敢抬,跟别说去扶起自己的娘亲了。 薛隐瞧着眼前三人,想着自己当年竟是被这么软弱之人欺负至此,顿时觉着心力交瘁的很。 “沈彦,我累了,我们走吧。” 沈彦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起身牵过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累了是么?好,我带你去休息。” 说着,小七爷就对下面跪着的三人道:“听见我娘子说话了么?我瞧这江府房子挺大的,难不成,没有外人歇息的地方?” 老夫人已经失了神,二公子是抖成了筛子。最后唯有大公子硬着头皮,开口冲外面大声道:“来人呐!还不赶替七王爷安排房间,带他们过去休息!” 话音一落,江府管家就跑了进来。低着头弯着腰,诚惶诚恐的给小七爷带着路。 至此,沈彦和薛隐就在江府住了下来。从那时起,老夫人就在佛堂吃斋念佛,双耳不闻屋外事。两位公子则是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各种法子逗薛隐开心。无奈人家薛神医回给他们的,只有两只白眼,在没有其他。 就这样过了两天后,薛隐在江家花园找到了正在喂鱼的沈彦。沈彦一见到她,就打趣道:“怎么?今天那两只跟屁虫没来烦你?” 薛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来帮我报仇的,还是来整我的?我现在都被他们烦死了。” 小七爷勾唇一笑:“他们的小命就捏在你的手上,不来烦你,那去烦谁?” 薛隐垂下眸子,顿了半晌后,望着河里的鱼儿,喃喃低语。 “沈彦。” “嗯?” “我们回去吧。” “……”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虽然看着他们一个个如此狼狈的模样很是解恨,但是再怎么样,师傅也不会回来了。拜他们所赐,我遇见了你,现在过的很好,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沈彦眉梢一挑,颇感惊讶的望向她。“哟?薛小蛮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薛隐迷茫的眨了眨眼:“谁是薛小蛮?” “你啊!”沈彦丝毫不给面子的指了指她,诚恳道:“刁蛮任性,蛮不讲理!叫什么小隐,叫小蛮多贴切。” “你——” 刚才的温存转瞬即逝,薛隐双手插腰,愤怒还击:“那你叫什么小七,叫小气才对!小鼻子小眼小肚鸡肠!最关键的是,还是个活生生的木头!” 说完这话,薛隐冲沈彦吐了吐舌头,转身一溜烟的跑远了。小七爷表示不能忍,撸了袖子就追了上去。 什么小气?小鼻子小眼小肚鸡肠?你在大溟随便拉个路人打听打听,谁人不说小七爷胸襟宽广,大度的很!连皇位都不稀罕的人,怎么会小气?真是笑话!还有木头,他哪里像木头?这么好的一副身材怎么可能是木头!? “薛小蛮你给我站住!” “谁理你啊,笨蛋!” “好,很好!你有能耐别让小爷抓到你,否则有你好看的!” “来来来,谁怕谁啊!木头!笨蛋!” “……” ------------ 第八十一章:故人来访 小七和薛隐都不在的日子,沐烟一个人在未央宫养胎难免觉着无聊。好在还有红鸾陪她说说话,沈离一下朝也会过来陪她。 有了月灵白露所配制的药,沐烟喝了之后明显起色好了许多。闲来无事,就想着给肚子的孩子绣些小衣服小鞋子之类。一来也有所用,二来打发时间。 谁曾想,她这边刚刚穿针引线绣了个边,那边红鸾就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她,夜城来人了,小公主和小将军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沐烟自然是高兴不已。没等她去迎接,夏韵之就自个跑了过来。虽已为人母,却依然像以前一样,莽莽撞撞,嘻嘻笑笑的。 “姐姐!” 显然,夏韵之见到沐烟也很高兴。要不是因为沐烟怀了身孕,怕自己撞着她伤着她,估计早就过去跟她来个深情拥抱了。 “韵之,你怎么过来了?” 沐烟请她坐下来慢慢聊,让红鸾去准备茶水。夏韵之嘴巴闲不住,一坐下就兴奋道:“当然是过来探望姐姐你的啊。之前姐姐来到夜城,都没跟我好好说上几句话就出城去找什么神医了。一走好些天,可我把担心坏了。后来我听说陛下已经接你回京了,虽然知道你平安无事,但不见着你人,总觉得还是不放心。这不,就缠着楚寒让他带我来厩找你。他被我闹的没办法,只好带我来了。嘿嘿~” 沐烟闻言,朝外张望了望:“那,楚寒人呢?” 夏韵之眉毛一翘:“我们姐妹谈心,有他什么事?我让他去跟陛下聊天去了。” “……你哟~” 沐烟失笑,感叹小将军一世英名,到头来竟栽在了一个丫头片子身上。 * “陛下。” 御书房,楚寒欲磕头行礼,却被沈离一把拦下。 “小将军生分了,想当初你我在夜城一絮,那会儿你我还是敌人。而如今,韵之既然是烟儿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你是韵之的夫婿,这样算来,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沈离说的亲切,楚寒却诚惶诚恐。 “草民不敢。” “怎么?你不想与我做一家人?” 沈离挑眉,楚寒一惊,连忙解释道:“不,草民不是这个意思。” 沈离摇了摇头,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转,指了指窗外,开口道:“小将军,可否陪我去外面走一走?” 楚寒一拱手:“荣幸之至。” * 以前三国并存的时候,大溟就一直是最富庶,土地面积最广的国家。皇城自沈氏祖先传承下来,就不停的在翻新修葺。如今已是规模雄伟,气势磅礴。 楚寒是在雪国出生的男人,被他的义父捡到后,悉心栽培,加入军队,之后更是成为了副统帅。雪国的皇城他是见过的,除了高耸入云的祭司白塔颇为壮观之外,其余宫殿,城墙都很是朴素,未见奢华。 雪国的恶劣天气。是生在南方的大溟百姓无法想象的。而初次来到大溟的楚寒,也完全没有想到,溟国一大户人家的屋子,就几乎造的与他们皇城差不多。酒楼饭馆倒出来喂狗的残羹剩饭,或许能让饱含饥苦的雪国百姓,安然度过一整个冬天。 他一开始不明白苏莫邪为何要打仗?直到随着他来到了大溟,他才终于领悟。只不过……两人都是有心为百姓为国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苏莫邪败北,沈离便成了最后的赢家。 楚寒是恨自己的。他为了儿女私情抛家弃国,背叛了从小把他养育大的义父,背叛了视他如兄弟的君主。 如今,他看见天下归一,大溟在沈离的统治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直在北方受尽严寒之苦的雪国子民,也因沈离的宽厚仁慈,全部搬来了南方。家家户户分到了良田,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为此,他的情绪变的很矛盾。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夏韵之,没有沈离和沐烟的推波助澜,没有带着韵之私奔。那么他这会儿,是不是也随着陛下和义父而去了?现在雪国灭亡了,百姓们却过的比从前要好,那么他当初去远征,去战场冲锋陷阵,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小将军,你觉得如今这天下,和以前相比较而言,哪个要好一些?” 不知道是看透了楚寒的内心,还是从他严肃的表情中分析出了什么。沈离一边领着他在长廊下慢步,一边风轻云淡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楚寒没有言语,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沈离却兀自笑了笑,紧接着道:“小将军若是回答不出,那么……便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看着这天下会怎样发展。如何?” “陛下!?” 楚寒震惊,他不是愚昧之人,自然听得懂沈离这句话是何意思。但是……忠臣不侍二主。他曾是苏莫邪的手下,即便现在苏莫邪已经身故,雪国亦不复存在,他也不该为沈离效命。 沈离早料到他会是如此反应,没等他开口拒绝,就又开口道:“小将军,俗世尘礼固然是要听,但,凡事皆有其可通融性。就好比你我,我若灭你的国家,杀害你的同胞,把我如今的成功,建立在你们的痛苦之上。那我这个君王,自然不值得你去跟随。” “而你,虽早早退出了战场。可是在军中,提起雪国楚小将军。远的不说,就说说我那七弟沈彦。就算是他,都得对你竖起大拇指,说若是日后有缘,必定要跟你交个朋友。可见,小将军之名,不容小觑。” “陛下,草民何德何能……” 楚寒低下头,表面沉寂,内心却早已是汹涌澎湃。说来,与韵之私奔之后,他们一直在夜城的后山隐居。直到被老城主找到后,才和韵之一起回了家。夜国也已经归入大溟,除了一支自卫队外,其余兵马全部编入三军之中,去往军营。 夜城民风淳朴,百姓之间和睦相处,鲜少引发争执吵闹之事。楚寒在夜城过的非常安逸,基本就是每天在城中巡视巡视,日落下山,就回家陪媳妇儿子。可男儿志在四方,楚寒从小在军中长大,这样的生活,显然对他而言太过安稳。倒不是觉着乱一点好,而是有些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是。 现在经沈离这么一说,他才恍悟。原来……心中的热血还在燃烧,是他自己舍不得熄灭。 ------------ 第八十二章:定居帝都 晚上,楚寒把白天沈离对他所说的话,跟夏韵之全部说了一遍。他虽有心向往,但若是韵之不同意,他绝对二话不说就与她回去夜城。有时候有些事就是那样,楚寒一开始就选择了夏韵之,所以事到如今,他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可是,夏韵之却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那你就留在这儿吧。” “韵之?”楚寒讶然。 夏韵之从小就在夜城长大,虽然后来有段日子是在雪国度过的,但没过多久就被老城主给接了回去。随着儿子的出生,他们终于合家团圆,过着让人称羡的生活。所以楚寒以为韵之就算最后能同意,怕是也少不了跟他嘀咕几句的。可谁曾想,她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平淡的答应了下来。 “男儿志在四方,你是应该留下来辅佐陛下的。” 夏韵之走上前一步,替楚寒理了理衣服。温柔道:“其实当初我们俩私奔住在后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其实并不开心。倒不是说你后悔,而是觉着你不在像以前那样,朝气蓬勃,好像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你一样。” “楚寒,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是一匹野马,需要的不是舒适的马厩,而是可以自由奔跑的草原。而韵之喜欢的,也是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楚小将军。所以啊,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用担心我和阑儿,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听到这,楚寒眉心一蹙,有些不悦道:“你要独自回夜城?” 夏韵之茫然的眨了眨眼:“是啊,你留下,我回去啊。爹爹和阑儿都在夜城,我不回去,他们怎么办?” “爹爹有阑儿就够了,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 “……” 本来挺温存的场面,被小将军这么一句话给毁的彻底。夏韵之气的鼓起腮帮子,愤愤道:“谁说的?阑儿最喜欢我这个娘亲了,爹爹也需要我照顾,他们两个都离不开我!” “你想太多了……” 楚寒得到了支持,态度一下子就反转了。悠哉哉的坐下来倒了杯茶,淡然道:“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帮皇后娘娘隐瞒她不在的那些日子,基本上都没怎么抱过阑儿。阑儿自打生下来,跟爹爹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也基本上都是他老人家在照顾。整个夏家除了阑儿,最需要照顾的人,其实是你自己才对。他们一大一小,过的安逸着呢。” “你胡说!” 夏韵之表示不服,可心里其实早默认了。所以难免有些心虚的回不出话来,只能强硬的反驳几句。 “不信?”楚寒挑眉:“好,明个一早,我就写封信派人捎去夜城交给爹爹。就把陛下所说的,还有你我的处境问题跟他说说。他只要说,家里没有你不行,那我留下,你回去。” “哼!这样不公平!” “哦?怎么个不公平?” 夏韵之昂着小下巴,嘀咕道:“爹爹说不定有心偏袒你,怕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寂寞,所以嘴上不说,实则是巴不得我回去陪他老人家呢?” “……” 楚寒不着痕迹的轻声一叹,依他跟夏韵之相处这么久的情况来分析,他觉着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是永远得不到结果的。所以果断的话锋一转,伸手把夏韵之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既然都能断定爹爹会偏袒我,会怕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寂寞。那么,为何连爹爹都知道我会寂寞,你却不知道了?” “我……” 夏韵之被这么一说,果然回不上话了。 “爹爹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好的很。何况大哥现在也在家,也能照顾好他。阑儿虽然刚出生不久,但也有爹爹和奶娘在照顾。他们都需要人照顾,这点是没有错。但我呢?我就活该被一个人留在这里,活该得不到照顾?” “不是的……” 随着楚寒每说一句话,夏韵之的小脑袋就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是罪恶感丛生,扑进楚寒怀里一个劲的道歉。说她不该只想着自己,她会留下来陪他怎么怎么滴。小将军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抚,笑的一脸得逞。 然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收到了老城主的回信。结局和楚寒预料的一模一样,和夏韵之想象的完全相反。 老城主在信里几乎是用一种“你们俩可赶紧走吧,别回来跟我抢孙子了”的语气,充分表达了有了宝贝外孙,女儿和女婿都是浮云的概念。但尽管句句嫌弃,有些事,楚寒和夏韵之的心里都明白。 他们虽然住在厩,但往后只要有空,就会回去看望他老人家的。至于他们的儿子,虽然舍不得,但为了老城主,也只有让他在夜城乖乖的陪着外公了。 如此,时光如梭。直到楚夜阑九岁那年,老城主安然离世,他才被接来厩与爹娘团聚。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住在隔壁某王府家的小公主给彻底黏上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一如小七爷所说,少则三五日,多则小半月。在沐烟做好一只小鞋子后,七爷终于带着薛神医回京了。 回来的时候,看着挺甜蜜美好的。两人一起进的宫,给沐烟送了好多东西。由于薛隐不认识夏韵之,所以七爷花了翻功夫给她们彼此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沐烟便告诉他们,以后他们两家就是邻居了,往后就会更加热闹了。 薛隐像是彻底从阴霾中走出,跟沐烟说了墨城江家的事情,然后说沈彦多么会演戏,怎么怎么替她出气的等等。由于小公主的笑点着实很低,两个人基本从头到尾都笑个不停。沐烟毕竟肚子里怀着孩子,所以相对而言比较收敛一点。 小公主乐观好相处的脾气颇对薛神医胃口,这不稍半天的功夫,两个人就成了好姐妹。出宫的时候,直接就肩并肩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了。反正住一起也顺路,薛神医就干脆忽视了某位爷。让某位爷一边感叹女人间的友情是多么神奇,一边思考着,是不是也该跟楚小将军去发展一下男人间的友情? ------------ 第八十三章:沧海桑田 小七爷回来没几天,就又跑到未央宫来闷坐着发呆。沐烟略感诧异,便好心问道:“这又是谁惹我们家七爷不开心了?” 沈彦毫不隐瞒,拍着桌子愤愤道:“还能有谁?就是那薛小蛮!木头我跟你说,她就是一神经病!前两天这人还好好的呢,这眼一闭一睁就变了个样儿。反正我现在是完全搞不懂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沐烟听的迷茫,就让沈彦好好跟她说说,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沈彦轻叹一声,摇头道:“楚寒他们不是住在我隔壁么。薛小蛮跟韵之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整天就腻在一块儿。这也就罢了,她们能相处的这么好,我看着也挺欣慰的。但是她们好她们的,我碍着她什么事儿了?去楚寒家还高高兴兴的,回来就不搭理人了。吃过饭就把自己锁房里,想找她聊聊吧,不是说自己很累要睡觉,就是说没空不想聊。” “木头,我跟你打个赌。薛小蛮要不是存心躲着我,我就跟你姓!” “哎哟,我可受不起。” 沐烟失笑,细细想了想后,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一亮,饶有兴致的盯着沈彦瞧。 小七爷这会儿正郁闷着呢,被沐烟这么盯着,顿时浑身发毛,没好气道:“你老盯着我做什么?我对天发誓,我可真心没惹她。本来我以为她还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儿,所以才带她去墨城散散心,权当小爷替她去报仇了。后来吧,她也挺开心的。可自从回了京,就又变成前段时间那个爱理不理人的老样子了。” 沐烟点了点头,颇为理解的样子。话题一转,陡然问道:“小七,你喜欢薛姑娘么?” 沈彦一愣,张了张嘴,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沐烟不逼他,又道:“那我换个方式问。如果有一天,薛姑娘告诉你,她喜欢上了朝中的某位将军,或者某个官员,她想嫁给他。你是乐观其成呢?还是会反对?” “……” 有时候有些事情,摆在台面上,外人一瞧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儿,但往往当事人却毫无所觉。所以当你真正去问他的时候,害羞傲娇的人,就会矢口否认,其实自己心里最明白。当然,还有另一种人。就像七爷这样的,君子坦荡荡,心里也清楚,但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思量。等到别人问起,回过神来,才会幡然领悟。 沐烟再接再厉,继续道:“我们都知道,薛姑娘一度沉溺于过去无法自拔,是你把她从泥泞中给拉了出来。你把她带入陌生的环境,你想让她过上不一样的生活。所以你认为你应该照顾她,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某一天,薛姑娘已经恢复如初,能好好融入厩的环境,自己可以好好生活。她要搬出你的王府,她要离开你。你是愿意放手让她走呢?还是会舍不得?” “……” 沐烟每说一句话,沈彦的心里就像是点亮了一盏灯。越来越清楚,越来越了然。 “我想……其实薛姑娘自己也很矛盾吧?你的出现,无疑是她在黑暗中最耀眼的一道光。她会随你下山,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可是你的身份,你暧昧不明的态度,令她很是苦恼。毕竟是女孩子,她会想,自己到底配不配的上你?你沈彦到底是不是也喜欢她?如果不是,如果你对她的感情只是同情的话,那么她就不能与你在这么相处下去。同样的,如果你不能给人家许一个未来,就要趁早与她说清楚才是。” 沈彦忽然站起身,认真道:“木头你别说了,我都明白了。我这就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沈彦迈步就要离去,沐烟却突然喊住了他。 “小七!” “嗯?怎么了?” 阳光下,少年回过头。清澈明亮的眸子一如从前,让沐烟陡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沐烟就知道,那样温暖的一个人,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幸福。所以即便是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想要去依靠,却怕那个人最终会受到伤害,才一二再三的拒绝。 “过几天,就是花灯节了。” “啊!是哦!” 沈彦想了想,然后恍然间就想起了从前。眼角一弯,对沐烟笑的满脸温柔。 “这一次,我应该能找到面具下的那个人了吧?” 沐烟鼻子一酸,不知是不是怀了身孕,人也变的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 “啊!一定会的。” “嗯!” 沈彦笑嘻嘻的点了点头。“不过不管如何,我永远都会是木头的小七。就算是三哥不服,薛小蛮要跟我闹,我都会一直守护你。” * 沈彦回到王府,丫鬟告诉她,薛姑娘又去隔壁找夏姑娘去了。这一次,小七爷一反常态的没立马去找,而是颇为淡定的点了点头,就应了一声后,兀自回房去了。 丫鬟吓了一跳,立马跑去告诉老管家。老管家苦思冥想之后,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发展下去。于是乎,赶紧屁颠屁颠跑去沈彦的门前,敲了敲门,准备好好开导开导他。 沈彦听见敲门声,问是谁?老管家便应了一声,可谁曾想,一向对他颇为尊敬的小七爷,竟没搭理他,似乎情绪真的很差,说是要休息,没有特别的事,任何人不许来打扰。 老管家估摸着,可能是这几天薛姑娘真把七爷给惹毛了。这次事情怕是要闹大,他心里那个急啊,想了想,就干脆跑去隔壁,找到了薛隐后,愁眉苦脸道:“薛姑娘,你可赶紧回去看看七爷吧。” 薛隐那会儿正在和夏韵之在河边喂鱼呢,听老管家这么一说,顿时讶然道:“他怎么了?” 老管家满头是汗:“不知道啊,从宫里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都不肯见。这不,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找姑娘你的。”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夏韵之善解人意的很,立马催促道:“小隐你赶紧先回去看看吧。没事最好,如果万一是有什么事,你就立马派人过来喊我们。” ------------ 第八十四章:心随所动 薛隐应了一声,就随着老管家回去了。来到沈彦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道:“沈彦?你没事吧?” 小七爷装死,不出声。薛隐心里其实也挺着急的。便开口道:“你可别跟我来这套啊。再不出声,我可就让人撞门了啊!” 话音一落,门就打开了。沈彦站在门口一脸平淡的望着薛隐。 “有事?” 薛隐见他那反应,就觉得他有点不太正常。讪讪的问道:“我、我听赵管家说你一回来就把自己锁房间里,怎么了这是?是宫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没事。宫里一切安好,我也好的很。就是这几天会很忙,所以你无聊就去隔壁找韵之玩吧,不要来打扰我。” 说着,啪的一声,沈彦就把门给关上了。薛隐头一次吃闭门羹,当即瞪大双眼表示不敢置信。 老管家连忙在一旁安抚道:“薛姑娘,你、你千万别跟七爷生气,他估计……估计是真有什么事情要忙。要不……你继续去隔壁找夏姑娘聊聊?” 薛隐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好端端的,是受什么刺激了?” 老管家在旁看的心力交瘁。薛姑娘啊,你可别忘了,你这段时间可就是这么对待七爷的啊。要说受刺激,你们两个都明显病的不轻。 于是乎,就这样过了三四天,小七爷和薛神医相处的模式一下子就变了个调调。以前是薛大神医吃过饭就跑,或者是干脆就在隔壁吃饭不回家。而现在呢,是七爷一吃过饭就走人,有时候甚至让丫鬟把饭菜直接端去他房里。 这样一来,两人现在一整天几乎都没什么交集了。这微妙的气氛,让王府的一干下人全都莫名其妙,不怎么自在。 终于,在薛隐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找沈彦问个明白的时候。一丫鬟兴高采烈的捧着一件衣服过来找她,一进门就高兴道:“薛姑娘,这衣服是七爷让我送来给你的。说是明晚的花灯节,让你穿上和他一起出去逛逛。” 薛隐愣了愣,“花灯节?” “嗯!”丫鬟点了点头:“这是厩里每年都会举办的节日。到了明晚,厩的大街小巷都会挂上五彩的花灯,人们戴上面具,在街上游玩。最后只要有人摘下你的面具,或是你摘下了别人的面具,那这个人,便是你命中注定的有缘人。之后一起去河里放上许愿花灯,那么便能得到海神的祝福。” “那……万一要是摘错了,或者是摘到不喜欢的人,那可怎么办?” 小丫鬟显然没想到这一层,根据传说,能摘下面具的都是有缘人,根本就不存在摘错一说啊。听薛隐这么一问,便蹙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姑娘在七爷的面具上做个记号?这样就不会摘错了吧!” “谁要做记号!我、我又不打算摘他的面具!” 薛隐结结巴巴的回道,小丫鬟立马打趣道:“姑娘,七爷这会儿又不在这儿,你啊,就别口是心非啊。你们这两天闹成这样,我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可着急了。可怜赵管家还满心欢喜的以为咱们府里就办喜事的呢,你们倒好,活生生打击老人家脆弱的心。” 说到此,小丫鬟轻叹一声,把手中的衣服放在了桌上,喃喃道:“姑娘,不是奴婢有心偏袒。事实上,七爷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小时候,先帝和先皇后疼爱他,长大后,陛下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皇后娘娘也视他为知己。他这一路走来,除了打仗受了伤,基本就没吃过苦。更别说,有人敢给他摆脸色看。可自从遇见了姑娘你,他事事依着你顺着你。我们外人都能一眼看明白的事儿,怎地姑娘就是不懂?” 薛隐沉默不严,事实上这些话,昨个夏韵之也跟她说过。她们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她勇敢一点,主动一点。可她毕竟是女孩子,就算皮再厚,也不能直接跑去问那根木头你喜不喜欢我吧?丢脸是小,这要万一沈彦不喜欢她,那让她日后该怎么和他相处? “……” 薛隐拍了拍脸颊,浑身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还是听天由命吧。你刚不是说什么,只要有缘就能摘对面具么?我明晚要是真能摘下他的,我就跟他好好说清楚吧。” *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 这一天,一如往常般,薛隐吃了饭就去了隔壁找韵之。而小七爷则出了府,不知道去干嘛了。老管家见他们两个这各奔东西的样儿,握了握拳,召来了府里所有的下人。 入夜,薛隐换好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屋檐下一排排灯笼为她照亮了前方的路,她走到大门前,沈彦已经在那里等她。今晚的七爷穿的格外庄重,褪去了一脸的玩世不恭,让薛隐莫名的感到些许紧张。 “走吧。” 把手中一个面具扔给了薛隐,沈彦对她伸出了手。薛隐愣了愣,问道:“这个……是要现在就戴起来么?” 沈彦耸了耸肩:“随便你啊,不戴都可以。” 那轻飘飘的语气让薛隐顿觉不爽,拍开沈彦的手,兀自走出了王府。很的,俩人就到了集市上。此时的街上已经人山人海,比白天还要热闹。有的人已经戴上了面具,有的人似乎只是过来凑个热闹。 薛隐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在瞥了眼后方慢悠悠走着的沈彦。计上心头,当即钻进人群,偷偷买了个新的面具换上。 她这番举动,只不过是想让沈彦认不出来罢了。谁曾想不过片刻功夫,人潮涌动,拥挤间,薛隐被推推嚷嚷往前挪去,等好不容易稳下脚步时,回过头,沈彦已经没了踪影。 薛隐一下子就急了,拨开人群往后方找去,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烟火绚丽纷飞,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眼看着钟声敲响,已经有不少人相互摘了面具。此刻坐在某处屋顶上的沈彦,静静的望着下方人群中的某个人。 ------------ 第八十五章:灯火阑珊 当年的自己,好像也是这么寻找木头的吧?他已经不记得找了多久,不记得推开了多少人。只觉着明明木头就应该在前面不远处,可是他却怎么都找不到。但是三哥就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所以他输的彻底。 而现在,他看着下方站在原地孤立无助的小丫头,嘴角一勾,纵身跳下了屋顶。 薛隐是在绝望中准备打道回府的,然而就在她迈出步子的那一刻,手腕就被拉住了。有人抓住了她,拦下了她的路。并且以极的速度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让她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错愕的抬头望去,就见对方指了指自己的面具,示意她摘下。薛隐那时候的脑子是空白的,思考都没办法,更别说去行动。所以无奈之下,对方只好抓着她的手,帮着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当熟悉的面容映入薛隐的眼眸时,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一下子就回了神,扔了面具怒道:“你去哪儿呢?说好的带我出来逛街的,谁让你乱跑的?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知不知道我……” “嫁给我吧。” 小七爷平平淡淡一句话,让薛隐失了神,住了嘴。她又成了刚才那副呆呆的模样,脑子空白,没办法思考。 沈彦握紧她的手,低下头轻声喃喃道:“这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基本都是在思考一件事。你知道的,我喜欢木头。即使她已经是我的嫂子,我依然很爱她。我曾经有想过,这辈子我大概就是一个人过了,不会娶妻,更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薛隐闻言,也低下了头,安静的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在及乐山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去管你的事。虽然本质上是为了让你下山给我三哥治眼睛,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是真心想要帮你。我以前从不知道一个姑娘家为了自己深爱的师傅,居然能做到那种地步。所以有时候看着你,就像是看见了我自己。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越来越放不下你,越来越觉得,我应该好好照顾你。” “木头常常说我是滥好人,我记得后来你也有说过。其实你们都错了,我的好,只针对我认为对我而言比较重要的人罢了。比如木头,比如三哥,比如你。但是我嘴笨,对于感情这方面,又比较迟钝,所以我以为只要对你们好就行,并没有去顾及你们的想法。” “木头前几天跟我说,我是把你带下山的人,对你有责任,所以才觉得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有一天你搬走了,离开了王府,离开了我。亦或者说,你喜欢上了某个人,想要嫁给他,我是不是会满怀欣慰的放手让你离开?” 听到此,薛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忽然问道:“你会么?” 沈彦扬起嘴角,冲她笑的温柔。“当然不会!” “薛小蛮的师傅是我放火烧的,薛小蛮拿鲜血喂了五年的花朵,是我亲手摘下的。薛小蛮住了五年的屋子,是我一把火烧的干净。薛小蛮是我带下山的,是跟着我回府的,跟着我进宫的。我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她哄来身边,怎么可能让她离开我?更别说什么嫁给别人!你去外面问一问,七爷的女人,哪个不要命的敢抢?” 薛隐破涕为笑,红着脸抽开手笑道:“谁是你的女人了?臭不要脸!” 沈彦耸了耸肩:“所以我在跟你求亲啊。你要是同意,咱们回头分分钟把婚事办了。从此后在七爷心中,你排第一,木头第二,三哥正好就排第三。其余的,就通通靠边站了。当然,你要是不同意,那七爷这辈子娶不到媳妇,你这辈子也甭想嫁人了,我们慢慢耗就是。” 薛隐知道的,一直都知道,沐烟在沈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这就像她的师傅,就算以后自己成了家,有了喜欢的人,但是也绝对不会忘记埋在心底的那个人。说是第一第二,其实哪里分的清楚?都是一样重要的人啊。 “喂,说话呢?” 沈彦见薛隐一直不出声回答,便催促着她。薛大神医的心里其实早乐坏了,但小眼珠子一转,冲沈彦吐了吐舌头后,转身竟跑走了。 街上的人太多,玩追逐战显然是个不明智的举动。小七爷没走两步,就被人群给堵死了。正焦急着,就见前方不远处,跑的欢脱的薛大神医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如当初在及乐山的半山腰,一个靠在树旁悠悠哉哉,一个泪流满面气喘吁吁。 这一次,一模一样的距离,一模一样的情景。虽然隔着人群,却依然能注视到彼此。 而就在薛隐回过头望向沈彦的那一刹那,他就陡然明白了什么。无奈的笑了笑,又一次道:“嫁给我吧。” 街上吵杂,再加上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薛隐只看见沈彦的嘴巴动了动,真心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是无妨,她本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溢出了眼眶。薛隐毫不在乎的伸手抹掉,大声对那边喊道。 “嫁给我吧!” 沈彦明显提高了音量,成功引来了周围路人的强势围观。在察觉到他竟然是七王爷后,纷纷往后退了退,然后朝他所望向的地方瞧去。就这么着,人群在刹那间,就自动给两人让开了一条路。 “还是听不见!” 薛隐的眼泪掉落不停,但依然倔强的报复当初某人的行为。当然,某人也配合的很。想着既然都引来了关注,那就干脆轰轰烈烈吧。 深吸一口气,沈彦抬起手,冲不远处那几乎泣不成声的人儿大声道:“薛小蛮!嫁给我吧!” 嫁给我吧。或许在及乐山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七爷一生放荡不羁,却活该被你欺负,活该与你纠缠不清。 嫁给我吧。或许我还像个孩子一样,玩世不恭,整天与你嬉戏打闹。但是我知道责任二字,我会把你照顾的很好,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所以,薛小蛮,嫁给我吧。从今往后,和我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吧。 ------------ 第八十六章:奈何之约(大结局) 沈彦与薛隐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等待他们的,就是举办婚礼。 薛隐是孤儿,沒有娘家。沐烟就干脆认了她做妹妹,让沈彦八抬大轿把她从皇城里接去王府。途中绕京城一圈,反正场面必须要热热闹闹的。 小七爷脾气好的很,随便他们闹去。对于排场啊,礼节这些事儿,他就压根不懂。于是就全权交给他三哥还有沐烟去办了。 于是忙碌了将近三个月后,齐王府终于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赵管家天不亮就起床了,一整天笑的嘴巴都沒合拢过。正所谓盼星星盼月亮,他盼的头发都白了,总算是盼着小主人成了亲。 大婚当日,沈离和沐烟都到场祝贺。沐烟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行动有些不便。沈离劝了几次,让她留在宫中不要过來。可惜她不听,所以事实证明,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七王爷结婚,排场自然少不了,恩泽自然也不能少。沈彦包了全城各大酒楼饭馆,请所有的人免费吃喝。对于最后报销账单的亲哥沈离而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由他去了。所以事实又一次证明,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有被坑的时候。 当夜,拜完了大礼送新人入了洞房。沈离对兴致浓浓,想要跟着夏韵之一起去闹洞房的沐烟摇了摇头。沐烟沒有办法,只好依依不舍的和夏韵之告别,被沈离搀扶着回宫了。 似乎是沾染了喜气,沐烟今天的精神特别好。已经和沈离躺下就寝了,还睁着眼,就是睡不着。 她不睡,沈离自然也不敢睡。这位年轻帝王宠爱妻子的程度,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离就习惯在沐烟睡着后,才会闭上眼睡下。只要沐烟在半夜动一动,他都会惊醒。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亦或者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然后细声轻哄,直到看到她舒展开眉头,才敢继续入眠。而这些,沐烟从來都不知道。 “怎么了?睡不着?还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又调皮了?” 搂过沐烟的肩膀,沈离陪她聊着天。沐烟摇了摇头,笑着道:“就是高兴而已。一想到小七都娶媳妇了,我顿时觉得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是啊。” 沈离也感慨,想想当初刚娶沐烟进府,到后來的背叛,打仗,战场重逢等等等等,一幕幕竟已经是过去好久的事情了。 “沈离,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诉你。” “嗯?” 沐烟忽然坐起身來,低头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喃喃道:“说出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不是沐烟。不,确切的说,这副身子是的,可里面的灵魂不是。我是从很远的地方來的,正巧就进入了这副身子里。你能理解么?” 沈离也坐起身來,未见一丝惊讶。“你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不管你是谁,來自哪里。这副身子也好,灵魂也罢。往后……可会离我而去?” 沐烟摇了摇头,满脸温柔的抚上了沈离的面颊。“不会的。” “那就好。” 沈离覆上她的手,轻语呢喃道:“烟儿,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与我许下奈何之约吧。” 沐烟点了点头:“好。” 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前叹奈何。我们约定,谁若先走,必定要在奈何桥上等上片刻。至少一起喝下那碗孟婆汤,一起转世轮回。即便來世缘分浅薄,只要彼此情深,就能再次相遇。 * 后半夜,夜深人静之时,沐烟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沈离点亮蜡烛,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冒着冷汗,当即推开门命人喊來御医。等御医赶到的时候,哆嗦着告诉沈离,娘娘胎动的厉害,而且羊水已破,怕是要早产。 沈离不做迟疑,也不管今天是某人的洞房花烛,火速派人去齐王府传召薛隐过來。 沒稍一会儿,薛隐就和沈彦齐齐出现了。顺带着隔壁的楚寒和夏韵之也一起过來了。听闻了沐烟的情况,一个个都担忧的很。 薛隐进屋查探了沐烟的情况后,当机立断,准备替她接生。一时间,皇城到处亮起了烛光,宫女太监们,御医侍卫们,纷纷过來待命。 按照规矩,女人生孩子,男人不可以在屋子里。所以除了进进出出的宫女外,只有薛隐和夏韵之能待在里面。 而之前,沐烟一直忍耐着不出声。此刻终于是受不住,痛苦的大叫起來。屋外,沈彦不停的安抚着沈离,自己却抖的比谁都厉害。一直已冷静自持的楚小将军,也是來回不停的踱着步。似乎是想到了之前韵之生阑儿时的过程,眉头蹙的都快打成了结。 谁都沒有料到,沐烟居然会早产。所以一个个都手忙脚乱,让人看着更加不安。沈离听见屋内那一声声像是在割他血肉般的呼喊,终是忍不住转身离开。不顾沈彦的呼唤,毅然走去了皇室祠堂,跪在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 “求求你们,保佑她平安无事……如果烟儿有个三长两短,就恕沈离不孝,抛弃大溟江山不顾,随她一起离去。” * 沈离在祠堂跪了一夜,直到天微蒙蒙亮的时候,沈彦气喘吁吁的跑了过來。他心尖一颤,整个人都僵硬着不敢回过头去。 “三哥!生了,是个带把儿的,母子平安!哈哈哈哈,我就说是我干儿子嘛!楚寒那小子还不信,还跟我打赌说是个女娃娃。” 沈离几乎沒听清楚沈彦后面说的是什么,就那一句母子平安,让他瞬间站起身。顾不得发麻的膝盖,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往未央宫跑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沐烟已经睡着了。薛隐说她累极了需要休息,他便不敢在打扰,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后,就走出了屋外。 薛隐把孩子递给了沈离,让他抱一抱。沈离小心翼翼的接过,刚想数落他两句,居然敢让娘亲这么辛苦。就见小七跑了过來,双眼放光的望着他怀中的儿子,激动道:“三哥,三哥!我抱一抱,來來,给我抱一抱。” 众人失笑,沈离见他那可怜样,遂就把孩子递给了他。小七爷一接到孩子,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么轻,那么小,感觉轻轻一捏都会伤害到他一样。赶紧又把孩子还给了沈离,生怕伤着他。 薛隐取笑他沒出息!小七爷当即回道:“这又不是我儿子,我万一要伤着他,三哥和木头不得给我拼命啊。你要是以后给我生一个,那我怎么着都不怕!” 对于刚刚过完洞房花烛的薛大神医來说,这番话无疑是让她羞愧不已。红着脸直接就不敢搭腔了。好在小七也沒在调戏她,回头继续逗弄沈离怀中的孩子。 “对了,三哥,给孩子想好名字沒? “啊。想好了。” 乌云散去,初晨的阳光洒落而下。沈离望着怀中已经熟睡的孩子,嘴角一弯,温柔道:“惜言。沈惜言。” ------------ 外传 ------------ 新生 皇长子沈惜言,是帝君沈离与皇后沐烟所孕育的第一个孩子。听其名,有惜字如金之意,所以小惜言当真就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殊不知他名字中的“言”字,乃是其母后真正姓名的其中一字。惜言惜言,这名字的真正寓意,是表达了帝君对皇后深深的爱意。 第二个孩子来的突然,让沐烟又惊又喜。打从怀孕开始,就期望这一胎是个女儿。一儿一女,正好凑个“好”字。可天不从人愿,第二胎还是个儿子,不过相较于第一胎的险象重重,第二胎就顺遂的多了。 沐烟问沈离:“这个孩子要取什么名字?” 沈离眉眼一弯,道:“沈思言。” 二皇子的出生,让起初各种担忧大溟后继无人的大臣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看着都有两个继承人了,所以陛下纳不纳妃子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什么兄弟反目,明争暗斗这种戏码也不会有。仔细想想,一国一后,倒也是件好事。 有了两个孩子后,沐烟每一天都活的特别充实忙碌。有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她知足的很。可是,到小惜言九岁那年,一夜之间,他的一头墨发全部变白。如此变故,让小七爷沈彦和七王妃薛隐立马进宫探望。薛隐替其把脉之后,道这是从娘胎带出的病根,无法医治。怀小惜言的时候,沐烟的身体就很差。加上又是早产,所以这个孩子注定是体弱多病,命运多舛。 沐烟心急如焚,日日求佛拜神,求上天庇佑。后在某一日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告诉她,这个孩子虽与她有母子之命,但却没有母子之缘。要想他平安顺遂的长大,就绝对不能留在身边抚养。 梦醒后,沐烟思索良久,与沈离说了大概。沈离闻言后,与她商量了一番,便把小七爷沈彦召进了宫。沈彦与薛隐成亲九年,膝下只有一女。自从小惜言出生以来,沈彦对他的喜爱,甚至比某个亲爹还要浓烈。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三年后薛隐诞下宝贝女儿后,才稍稍有所减缓。 所以,当沈离说,要把惜言过继给他时,沈彦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王府离皇城又不远,即使孩子过去。想看还是能看见的。于是,九岁的小惜言从皇城里搬到了王爷府,少了亲生父母的陪伴,多了两个同龄的小伙伴。一个是王爷府性子跳脱的小妹妹沈映雪,一个是隔壁将军府沉稳如山的小哥哥楚夜阑。 之后的生活,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因为他打小身子就不好,所以父皇母后鲜少让他出外走动。最多就在御花园里逛逛,但只要听见他一咳嗽,就会赶紧把他带回屋。 而在王爷府,一开始还挺安稳。可没过几天,某个疯丫头,就在半夜闯进他的屋,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拖起来。带着他偷偷跑出去。问她要做什么?她说要翻墙头去隔壁家偷看楚夜阑洗澡。 吹了一晚冷风,洗澡是没看到,还被楚夜阑一盆凉水泼了个彻底。女汉子身体好,可他当晚就发了高烧。好在被发现的早,不然差点小命都没了。事后,楚夜阑和沈映雪被两方家长拎着站到他床前各种道歉,还被逼着陪他到病好为止。他瞧着沈映雪无奈的小样,和楚夜阑无辜的表情,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可能是他还小,可能是他接触的女孩子比较少。但像沈映雪这样神经的,他还当真是头一回见。沈映雪的性子跟他就是天壤之别,想一出就是一出,少根经,莽撞,大大咧咧。唯一的优点,就是性子直,目的明确,韧性十足。好比她从看见楚夜阑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人家了。所以完全忘了自己是女孩子这种事,一点儿矜持都没有,就这么作死的追了人家十几年。尽管人家各种嫌弃眼,摆脸色,就是打死不退。 然而事实上,楚夜阑就是个闷骚的家伙。嘴上脸上各种嫌弃,可一见映雪眼神一黯,还不是立马就软了心松了口。瞧着他们两个整天闹来闹去的,生活倒也不那么无聊了。至少他也想着好好养病,他也开始希望能和他们一起奔跑,一起爬树胡闹。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总之当沈映雪摸上他的头发,满眼诚恳的赞叹他白发很美的时候,楚夜阑在旁点了点头附和。就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他想要好好活下去,不管是不是皇子身份,不管未来的路有多么坎坷不平。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