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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神盼我跌下神坛
　　作者：少年弦
　　文案：
　　温柔冷清的光明神少女vs疯批偏执的傲娇黑暗神
　　黑暗神有个恶趣味。
　　祂想看到那位圣洁的金发神明跌下神坛。
　　想要那双蔷薇般的金眸染上绮丽的欲.色。
　　想将她雪白的翅膀染黑，诱她沉沦，然后告诉她的信徒——
　　看啊，这就是你们口中圣洁仁爱的光明神。
　　所以，祂决定送她点儿礼物。
　　第一次，祂送了只魅魔。
　　第二次，祂送了位堕天使。
　　第三次……
　　第三次，祂将自己送了过去。
　　*
　　黑发神明站在光明圣殿里，藏好了漆黑的羽翼，藏好了眸底的晦暗戾气，试图用乖顺无辜的伪装诱骗王座上的神明。
　　少女神明的嗓音冷清圣洁，纤细娇嫩的手中握着银白的权杖，蔷薇花般的眸子闪耀着细碎的金光。
　　“你就是祂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祂微垂着头，在阴影里勾起嘴角，黑发柔软地贴在颈侧，像一位忠诚的信徒。
　　祂优雅地行了个抚胸礼：“是的，冕下。”
　　*
　　后来——黑暗神改变了想法。
　　祂希望光明只属于他一人。
　　*
　　#关于黑暗神亲手将情敌送给老婆的二三事#
　　#绿茶黑暗神与白莲男魅魔的修罗场二三事#
　　#每日一问，今天光明神她跌下神坛了吗？#
　　【阅读指南】
　　1.是西幻，一个自割腿肉的小甜饼，双洁，结局1v1he。
　　2.这是一个光明神走下神坛，救赎黑暗的故事。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莉薇亚、西泽 ┃ 配角：加百列、伊莱等 ┃ 其它：联动《同时被四位人外神明攻略》
　　一句话简介：今天光明神她跌下神坛了吗？
　　立意：在黑夜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第1章 一
　　阳光亲吻着尖拱窗的窗棱，将神国捧在世界的高处。
　　窗外的金蔷薇簇成了一座花园，少女神明站在花园中，灿金的长发晕开圣洁的光晕。
　　“冕下。”
　　大天使拉斐尔拖曳着纤长的羽翼来到祂身后，雪白的睫毛低垂：“黑暗领域的侵蚀暴动变强了，天使们构筑的防线已经不再完美。”
　　少女神明转过身来，阳光撒进她蔷薇花般的眸子，瞳仁泛着浓郁的金色，祂穿着繁复华丽的神袍，金发垂落在神袍之上，发尾抚摸着花瓣般层层叠叠的裙裾。
　　神明的声音冷清：“让天使们修补防线，我会去施展神术。”
　　拉斐尔颔首退下。
　　簇拥的金蔷薇丛中，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拂过，少女神明注视着盛放的蔷薇花，淡金的眸子无悲无喜。
　　祂注视了良久，最终怜悯地折下了一朵蔷薇花，将花枝上尖细的尖刺尽数拨去。
　　“让圣子过来。”
　　祂身后空无一人，但说出的话语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加持，长了翅膀似的飞遍神国的角落。
　　圣子加百列来到光明圣殿，以手抚胸，对王座上的神明躬下腰身，淡红的薄唇轻启：“冕下。”
　　艾莉薇亚端坐在神座上，指尖捏着一朵金蔷薇，长发搭在冰冷的椅背，审视着下面的少年。
　　祂的目光哪怕是注视着一个人，也不带丝毫的情.欲，却能让人感受到温和包容的情绪。
　　少年薄唇轻抿，精致的五官沐浴在圣光之下，纯白的法袍勾勒出流畅劲瘦的腰身，碧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虔诚。
　　王座之上的祂，是光明神，也是他妄想终身侍奉的神明。
　　审视良久，祂才收回目光，似乎是在考量什么，指尖轻叩了下王座的扶手。
　　最终祂终于落话：“换身衣服，等会随我去苍穹之边。”
　　圣子没有犹疑：“是。”
　　*
　　神国之下，是子民安居乐业的居所。
　　神国之上，是浓郁黑暗的苍穹之边。
　　黑暗的风暴撕裂着苍穹中的一切，将天使们的翅膀打落华丽的羽毛。
　　天使们拼尽了全力去修补破碎的防线，他们张开洁白的羽翼，试图将虚空中的力量留在黑暗里。
　　然而，黑暗风暴似永无境止，它吞噬着一个又一个怀抱中的人，直至将他们拉入永恒。
　　没有谁能阻挡它，除了神明。
　　艾莉薇亚举起权杖，银白的权杖散发圣洁的光辉，光辉分散成无数缕金色的丝线，将天使们从裂隙中拽了回来。
　　受伤的天使匍匐在祂脚下，圣光漫过他们的身躯，抚慰感染上黑暗之力的伤口。
　　圣子被祂抱在怀中，娇小玲珑的少女神明怀抱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面上却没有丝毫吃力之色。
　　即便两人离得再近，但祂的面容依然清冷沉静，圣光照耀下，所有的暧昧消散无形，相贴的两道身躯仿若神圣的神像。
　　“此处让我来就好，你们都回神国疗伤。”祂缓缓开口，嗓音清冽如清泉。
　　天使们不敢久留，纷纷行礼展翅，神国就在他们的脚下。
　　艾莉薇亚轻扇羽翼，十二片羽翼在黑暗中划出优雅的弧度，祂轻点人名：“拉斐尔。”
　　大天使拉斐尔飞了过来，头顶的光环暗淡了不少。
　　祂将怀中的少年往他怀里一塞，目光落在圣子加百列略微苍白的脸上。
　　“还好么？”
　　圣子点了点头，被拉斐尔拎住了领子。
　　艾莉薇亚转而对拉斐尔道：“保护好他，我去修补苍穹之边。”
　　祂展开羽翼，雪白的羽翼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灿金的长发飘散在风暴之中，神圣的气息笼罩周身，朝着苍穹最深去飞去。
　　苍穹向祂释放恶意，却被祂挥杖拦下，祂的目光扫过残破不堪的防线，浅金的瞳仁微微加深。
　　祂最终来到了苍穹的边境，祂停了下来，因为再往外一步，便是另一位神明的领域。
　　少女神明取下别在腰间的金蔷薇，收拢羽翼，来到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祂俯下身，灿金的发丝滑落肩头，将手中盛放的金蔷薇轻轻放在了交界之处。
　　花苞躺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一半浸润了阳光，另一半隐于黑暗。
　　艾莉薇亚震翅而飞，手中的权杖高举，耀眼的圣光从权杖顶端迸射而出，圣光越来越亮，祂的手中像是捧着一轮灿烂的太阳。
　　圣光落到地上的金蔷薇上，源源不断的蓬勃生机爆发荡漾，金蔷薇在圣光下舒展身体，一朵化作两朵，两朵生出四朵……直至化成千万朵摇曳的蔷薇花，将苍穹中的黑暗映亮。
　　蔷薇裹挟着金光，如流星般划过了整个光明神国，将光明神国与人类国度笼罩其中。
　　黑暗神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银发神明微微眯起血眸，注视着远处悬于空中的少女神明。
　　祂比太阳要耀眼，眉眼间永远含着温柔清冷的笑，雪白的羽翼将风暴阻隔，纤长的金发垂至脚踝，圣洁又遥远，亲切又难以触碰。
　　少女神明身后盛放着金蔷薇，仿若这里便是祂的蔷薇王座，祂高高在上，眸中没有任何人，目光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祂便是光明神。
　　艾莉薇亚察觉到黑暗中的目光，眼尾轻轻一扫，便与银发俊美的神明对视上。
　　那双血色浸染的眸底藏着深渊般的黑暗，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银白的长发垂在漆黑的神袍上，如黑夜中的冷月，却染了血。
　　少女神明对祂微微颔首，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连寒暄都没有。
　　银发神明血色的眸底划过一抹嘲意，展开巨大漆黑的羽翼，来到边界之处。
　　他的手修长而冷白，指节的肌肉每一个弧度都如此完美，指尖轻缓地捏起一朵盛放在光与暗之间的金蔷薇。
　　“光明神的圣花，真难看。”黑暗神的声音消散在夜空中。
　　娇嫩的金蔷薇远不如黑暗神殿中染血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关于“祂”，“祂”拼音读tā，在西方用作神明的第三人称代词。
　　关于黑暗神为什么是银发，因为祂化作人身时才是黑发，神身是银发。
　　下本预收《身为爱神，我很抱歉》感兴趣的小天使可戳专栏收藏~
　　薇薇安将西幻乙游中的可攻略角色都刷满了好感值，并同时跟四位男主都确认了伴侣关系。
　　于是她打出了隐藏结局——翻车修罗场。
　　深海中的人鱼少年、额上长犄角的红发少年、金发碧眼的光之精灵、古堡里的吸血鬼殿下，他们第一次集体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里。
　　面对四位攻略角色的质问，薇薇安指尖轻点，选择了游戏中的隐藏选项——其实我只是想给每一个男人一个家。
　　然后她抛下被打通关的游戏，快快乐乐地换了款乙游玩。
　　当天晚上，她穿越了。
　　*
　　象征着海洋、天空、光明、黑暗的四位神明被同一位少女脚踏四条船了。
　　祂们集体黑化，在薇薇安降临到世界的那一刻，四位神明的耳边同时响起一声轻响——
　　系统：攻略爱神系统启动，请在本统哥的助攻下拿下那位渣神吧！
　　系统：奖励——爱神的真心。
　　四位神明看着眼前爱神的资料卡，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开始了。
　　*
　　起初，祂们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一边伤心欲绝、恨她恨到咬牙切齿，一边又接近她、试图引诱她爱上神明。
　　后来……
　　掌管天空的神明俯下龙首，载着她肆意翱翔于祂的国度。
　　掌管深海的神明潜入海底，寻来最美的珍珠戴在她的发梢。
　　掌管光明的神明走下神坛，矜贵地低下头颅亲吻她的金发。
　　掌管黑暗的神明挖出神格，伸出柔软的触手奉献到她面前。
　　祂们只求她垂眸，哪怕看自己一眼。
　　薇薇安叹气：身为爱神，我很抱歉。
　　*
　　【阅读指南】
　　1.身穿，女主是“博爱”的爱神，cp未定，1v1he。
　　2.内含微量克系元素，四位神明全都不是人类，之前被女主渣得狠了，有点黑化病娇倾向。
　　3.情节逻辑跳脱，剧情为感情服务。


第2章 二
　　黑暗神的国度是永夜之地，这里是恶魔与黑暗生物的盘踞之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却遍地盛开着血红的玫瑰。
　　哥特式的黑暗神殿周围玫瑰最为密集，远处看去，矗立在永夜中的神殿像是漂浮在一片血海之中。
　　银发神明翘着腿坐在布满玫瑰的王座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朵金色的蔷薇花。
　　吸血鬼伯爵站在祂下面，神色阴沉：“冕下，此次受到苍穹侵蚀时又逃走了一批叛徒。”
　　祂神色冷淡：“将他们找到，杀了。”
　　伯爵紧张地擦了擦冷汗：“可是冕下，我们发现叛徒已经逃到了光明神的领域。”
　　银发神明眉梢微挑，指节上的力气重了一分，娇嫩的金蔷薇在祂的手中颤了颤。
　　“此次侵蚀发生时，冕下您……不在黑暗神殿，所以叛徒趁您不在时……”伯爵小心翼翼地解释。
　　“光明神……”祂的眼前浮现出那道太阳般的身影，还有那双温柔冷清的眼眸。
　　“光明神接纳了叛徒。”伯爵道。
　　光明神一向温和仁慈，每次逃到祂领域的黑暗生物皆会受到圣光的洗礼和感化。
　　光明神接纳了他们，黑暗神殿便无法再追究。
　　银发神明低笑一声，血眸中的竖瞳深了几分，犹如从深渊中归来的危险野兽。
　　祂慢悠悠开口：“我会去光明神的领域一趟。”
　　银发神明从王座上起身，肩上的披风迤逦艳丽，祂抬手将王冠随意取下，扔在王座之上。
　　祂银白的长发染上漆黑，绯红的竖瞳暗沉下来，披风化成一件黑色斗篷，法袍束住紧致的腹部，显露出宽肩窄腰的身材。
　　祂在伯爵面前化作了一位黑发少年，柔软漆黑的长发垂落耳边，瞳仁如黑曜石般清透无瑕，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手里的金蔷薇。
　　他也是祂，不过是封印了神格与羽翼的祂。
　　吸血鬼伯爵不敢说话，躬着身悄悄隐退回黑暗之中，神殿内只剩下一位黑发少年。
　　黑暗神勾了勾唇，身形便消失在了黑暗神殿里。
　　*
　　光明神国处于人类国度之上，而神国与人类国度之间，还隔着一座巨大的神坛。
　　神坛悬浮在空中，坛底是十三层叠在一起的金色法阵，神坛中央，坐落着光明女神的雕像。
　　祂的雕像一手执银白的权杖，另一手捧着朵蔷薇花，祂的眉眼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雾凇般的睫毛低垂，神色平静安详，悲悯地垂望着世间。
　　艾莉薇亚就站在自己的雕像下，拄着银白的权杖，看着光明教会的人来回忙碌着。
　　今日祂身上穿的神袍比上一次的更加繁重，少女神明圆润单薄的右肩上佩戴着金色的绶带，下方用蔷薇花样的别针扎好，神袍是纯白色的，裙摆与袖口纹上了金色的神纹。
　　灿金的长发高高挽起，只留了一缕垂落至胸前，樱红的薄唇微抿着，神情褪去些许温和，变得有些肃穆。
　　光明神在世人面前大多是温和亲切的，很少露出肃穆的一面。
　　很快，神坛下方的人类国度传来信徒的祈祷声。
　　圣子加百列站在神坛边缘，将五谷撒下，任由下方的信徒去接。
　　教会的人退到一边，维持着神坛下方的秩序。
　　十几只巨大的兽笼被天使们带了上来，站在最前方的是六翼大天使拉斐尔，他牵着兽笼的锁链，将兽笼一排排带到光明神面前。
　　兽笼内，是浑身散发黑暗力量的黑暗生物。
　　其中有苍白俊美的吸血鬼、也有带着黑色尖帽的黑暗女巫……甚至还有几只摇晃着心形尾巴的魅魔。
　　他们皆是从黑暗神的国度里逃亡出来的反叛者。
　　艾莉薇亚高举权杖，将圣光撒在他们身上，净化他们身上的黑暗力量，并在他们的灵魂上打下光明烙印。
　　一旦被打下了光明烙印，便代表着永远将忠诚于光明神，这些黑暗生物只要有一丝反叛之心，灵魂将永受光明烙印的灼烧之苦，直至灼烧到灰飞烟灭。
　　就在圣光笼罩他们的一瞬间，变故徒生。
　　几只被关在兽笼中的狼人忽然变异，随着他们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起，兽笼中部分黑暗生物双目泛红，强大的黑暗力量在神坛上荡漾开来。
　　变异的黑暗生物们在所有人惊恐诧异的目光下冲破铁笼，分散朝着各个地方而去，破坏、啃噬、甚至毫无理智的厮杀着眼前的一切。
　　天使们连忙扑腾起羽翼去抓拦，教会的人则护在人类身前吟唱防御术法，神坛地下的金色阵法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将整个神坛笼罩在金光之中。
　　拥挤的人群中，黑发神明轻慢地抬眸，目光穿过空中无数杂乱的魔法，落在了雕像下的神明身上。
　　祂指尖微动，疯掉的黑暗生物身上黑暗力量大增，竟强行突破了天使们的包围，一头撞向笼罩神坛的金光。
　　一旦守护神坛的金色光罩破碎，教会的人支撑不了多久，人类国度里脆弱的信徒们将直接暴露在他们面前，失去理智的黑暗生物能轻易杀死他们。
　　艾莉薇亚将权杖往神坛上一杵，神圣的金光从权杖底端荡出，一层叠着一层，如水波般蔓延开，最终落在神坛的光罩上。
　　即便是这样，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仍然有几只疯掉的黑暗生物从光罩缝隙里钻了出去。
　　艾莉薇亚眉间微冷，吩咐拉斐尔将神坛上的困兽控制住，便瞬移至神坛边上，足尖在边上轻轻一点，从神坛一跃而下。
　　少女神明的身躯如一点金色的星光，从神坛坠落，在纯粹的光明之力的加持下，竟生生赶上了其中几只黑暗生物。
　　金光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将他们的身躯碾碎，伴随着忽然燃起的炽热火焰，尸体在空中被烧成了灰烬。
　　黑发神明的目光追随着她，眸底晦暗幽深，祂忽然垂下眸子，嘴角勾出一抹戏谑的笑。
　　剩下两只黑暗生物，在祂的笑容下，从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一前一后向祂的方向冲去。
　　人群惊恐地四散而逃，你踩我，我挤你，唯有一名黑发少年，像是被突然冲过来的黑暗生物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艾莉薇亚蹙紧了眉，雪白的羽翼在空中展开，从风中扇动滑翔而去，紧追在两只黑暗生物身后。
　　一切都太快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张张慌乱的脸从她眼前闪过，风声与祈祷声灌入神明的耳中。
　　就在黑暗生物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时，圣光与神明同时降临。
　　雪白柔软的羽翼挡在了黑发神明眼前，少女的清香笼罩在祂的鼻尖，祂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拥抱中。
　　光明神从身后抱着祂，将危险挡在了层层羽翼之外，一缕金发与祂的黑发交缠，又温柔地分开。
　　“别害怕，你没事了。 ”祂的嗓音很轻柔。
　　信徒们的欢呼声与赞颂声骤然响起，他们匍匐在地上，近乎痴诚地望着耀眼的神明，祂便是守护他们的光。
　　黑发神明站在赞颂声中，身形有些僵硬，眸底的戾气一瞬间消失干净。
　　“无趣。”祂绯红的薄唇吐出极轻的话语。
　　祂想回黑暗神殿了。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早知道就不欺负老婆了，我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快？


第3章 三
　　光明神殿内，艾莉薇亚坐在王座之上，看着眼前挺直脊背的少年。
　　祂问：“你想好了？”
　　圣子加百列微微点头，碧眸中一片坚定。
　　祂抚摸着手中的权杖，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成为我的天使，便要面对那日那般的侵蚀风暴，甚至一不小心便会沉睡在永恒里。”
　　对于他们来说，永恒等于死亡，连灵魂都不会存在。
　　金发少年以手扶胸：“能成为冕下的天使，是我的荣幸。”
　　哪怕祂特意带他去了凶恶的苍穹之边，他也毫不动摇。
　　王座上的少女，是他誓死追随的神明。
　　艾莉薇亚注视着他赤诚的面容，心中的不详之感愈发明显。
　　她无法忽视命运给她的提示，但也无法窥探未来。
　　圣子的光明天赋极高，若成为天使，实力将与大天使不相上下。
　　少女神明眉间藏着一缕担忧，从王座上起身，缓步来到圣子身前。
　　祂说：“让我为你赐福。”
　　圣子安静地低下头，微微躬着腰身，向神明垂下头颅。
　　祂纤细娇嫩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发顶，清冽干净的嗓音吟唱着福音，得到神明的赐福便等于等到了命运的青睐。
　　“愿你的……生命比河水更永恒，身体比磐石还坚韧，圣光将亲吻你的伤口，抚慰你纯净的心灵。”
　　神国之中荡起天使们欢快的歌声，明媚的阳光欢喜地追逐着蔷薇花，仿佛在庆贺又一位大天使的即将诞生。
　　*
　　静谧的苍穹之边盛开着蔷薇花，它们挤挤攘攘将整个苍穹边界守护着，这是一道极美的防线。
　　少女神明来到苍穹的边界，往前一步是黑暗，往后一步是光明。
　　祂漫无目的地在边界闲逛，金发神明行走在光与夜之间，如同神秘魅惑的精灵。
　　艾莉薇亚在等待着，尽管仍有些恼怒，但仍然没有露出任何失礼的神态。
　　黑夜的那一边，血色的光芒乍现，强大的黑暗之力在空气中蔓延，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光芒中走出。
　　银发神明轻扬明艳的披风，迈开修长有力的双腿，不紧不慢地行至祂面前，抬手从容地扶上左胸，低下神明高贵的头颅行了个礼。
　　“晚上好，光明神冕下。”
　　黑暗神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血眸中闪烁着愉悦的情绪。
　　艾莉薇亚看了眼身后的白天，冷淡道：“西泽，你不必对我行礼，也不需要称我为冕下。”
　　黑暗神与她同为神明，神明与神明之间是对等的，祂的举动在她看来反而有些失礼。
　　银发神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艾莉薇亚忽然道：“包括来到我的领域，制造混乱，是吗？”
　　西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语气漫不经心：“我认为冕下应该知道，即便他们逃到了光明的国度，但仍是黑暗的子民。”
　　“我的子民的生死，自然应该由我来决定。”
　　这话相当于承认了神坛发生的混乱是祂干的，但奇怪的是艾莉薇亚当时并没有感知到祂的存在。
　　少女神明柔软的嗓音微冷：“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
　　此语隐约带了一丝神力，这是来自神明的警告。
　　银发神明微微勾起嘴角，血眸泛起潋滟的波光，看向祂的目光有些肆无忌惮，并没有给祂答复。
　　直至那道圣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祂的神色忽然冷了下去。
　　祂转过身，目光扫过躲在阴影里偷看的几只胆大的男魅魔，冰冷的眸光如同一把染血的刀。
　　“今夜可真是扫兴。”也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懒散的语调却充满了血腥味。
　　魅魔们颤抖着想逃，却被几道强大的黑暗力量瞬间撕扯成了碎片。
　　黑暗神舒展巨大漆黑的羽翼飞掠过他们的尸体，夜风将祂银白的长发卷起，眸中是深不见底的血色。
　　“几只黑暗里小虫还想肖想光明。”祂嘲讽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祂不是圣洁仁爱的光明神，对于自己讨厌的事物，第一件会做的事情便是毁灭它。
　　祂也同样讨厌光明。
　　“将光明毁掉好了。”银发神明回到神殿，捡起王座上的金蔷薇。
　　毁掉光明这个想法让祂感到兴致盎然，脑海中浮现神坛那日的情景。
　　金发的少女神明从神坛上一跃而下，在信徒的赞颂声中救下了祂。
　　但那双蔷薇般的金眸太干净了，巨大柔软的羽翼过于雪白了，信徒的赞颂声也十分吵闹。
　　阳光下的一切都那么不和谐。
　　祂将手中的金蔷薇与王座上盛放的玫瑰放在了一起。
　　灿烂的金色与艳丽的血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银发神明双手交叠在脑后，靠在冰冷的王座上，血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晦暗深渊。
　　祂想看到那位圣洁的金发神明跌下神坛。
　　想要那双蔷薇般的金眸染上绮丽的欲.色。
　　想将她雪白的翅膀染黑，诱她沉沦，然后告诉她的信徒——
　　看啊，这就是你们口中圣洁仁爱的光明神。
　　祂要光明堕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不是什么好神明，设定的便是疯批美人，男女主性格不同跟过去的经历有关，但光明终将照亮黑暗。


第4章 四
　　黑暗神神色暗沉地望着匍匐在王座下的一群女魅魔。
　　祂身上的气息极冷，冷到所有人在祂的注视下打着冷颤。
　　“谁告诉你，我要女魅魔了？”银发神明眯起眼眸，眸光危险地扫过吸血鬼伯爵。
　　吸血鬼伯爵：“？”
　　祂满足欲.望不要女魅魔，难道要男魅魔？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黑暗神低沉魅惑的嗓音响起：“我要的是——男魅魔。”
　　吸血鬼伯爵只觉得晴天霹雳，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祂……那位令所有黑暗生物畏惧的神明，竟然喜欢与同.性……
　　他知道了祂的秘密，还能活下来吗？会化作飞灰，回归永恒吧！
　　伯爵双腿不停地发抖，肩上的蝠翼更是奄了下去，他视死如归地开了口：“冕冕…冕下放心，此事我定然不会让任何生物知晓，我永远臣服于您！”
　　“很好。”黑暗神露出满意的神情。
　　并不知道吸血鬼伯爵误会了什么的祂继续道：“现在将神殿里所有的男魅魔给我叫过来。”
　　所有的？！伯爵倒吸一口冷气，感叹不愧是黑暗神，肉.体的强度不是他等能够比拟的。
　　他马不停蹄地溜掉了，留下跪在地上毫不知情一群女魅魔们。
　　祂高坐在玫瑰王座上，抬手挥出一道黑暗力量，将魅魔们集体震出了神殿。
　　祂从一群男魅魔中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个乖巧清纯的，修长的指尖挑起魅魔的下巴看了眼，最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银发神明与男魅魔便消失在神殿之中。
　　*
　　光明神殿里，阳光从窗棱投射进来，在华丽的地板上映出点点金色光斑。
　　大天使拉斐尔静立在神殿的角落，守护着神殿之中正在进行的仪式。
　　少女神明手中握着一柄银白的权杖，站在金发碧眼的少年面前，身后雪白柔软的羽翼微微扇动着。
　　祂将权杖顶端轻柔地抵在少年额前，灿金的眼眸温和又平静，口中低声吟唱着隐晦的神语。
　　耀眼的圣光从权杖顶端散发出来，将一神一人的身体包裹在圣光之内，约束之力在他们脚下刻出金色的法阵。
　　加百列垂着眸子，任由圣光钻进他的身体，在他的背上凿出剧烈的疼痛，像是要生生剥开他的灵魂。
　　“会有些痛，你忍着点。”祂清冽温柔的嗓音传来。
　　少年没有吭声，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用力咬着饱满红润的唇。
　　灿金色的光点在他的身后汇聚，很快勾勒出六只巨大的羽翼，羽翼在少年越发苍白的脸色下逐渐凝实，几片雪白的羽毛缓缓飘落。
　　神明站在他的身前，抬手轻抚过他的发顶，温热柔软的掌心抚摸着少年的金发，是恩赐，也是一种认可。
　　一道浅金的光环自他的头顶缓缓浮现，光环上细细刻着蔷薇与飞鸟。
　　天使的光环是身份的象征，从此刻起，加百列不再是光明教会的圣子，而是光明神座下的大天使。
　　少年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上，洁白的羽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碧眸中只倒映着少女神明的身影。
　　“加百列愿终身侍奉冕下——直至永恒。”
　　艾莉薇亚想要开口阻止他说出那最后四个字，却忽然恍了恍神。
　　加百列的身影在眼前变得虚幻起来，说那四个字的少年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身后的六翼不再洁白无瑕，头顶的光环瞬间破碎，化作金色的碎屑消散。
　　他的金发拉长，碧眸中出现一竖血线，巨大漆黑的六翼舒展开来，俨然是一位堕天使的模样。
　　艾莉薇亚忽然明白了，指尖不可抑制地颤动。
　　神明可以阻止死亡，却无法阻止堕落。
　　“冕下？”一道急切的嗓音将她唤回了神。
　　一旁守候的拉斐尔见祂的神色不对，连忙上前唤祂，连同跪在地上的少年担忧地望着她。
　　艾莉薇亚轻声开口：“我没事。”
　　命运再次给了她指示，将加百列堕落的模样深深烫在了她的脑海。
　　望着眼前少年一片赤诚的碧眸，她深深呼了口气。
　　她是光明神，是为世间带来光明与美好的神明，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即便命运说他会堕落，她也要将他从命运里拽出来。
　　祂将掌心按在心口，身后雪白的十二翼缓缓张开，金眸中是少见的肃穆。
　　“我赐予你——”
　　“信使之力。”
　　圣光从神明身上涌出，倾洒在少年天使身上。
　　祂的口吻很温柔：“你将成为，传播爱与美好的信使，代替我为世间传递爱、善良……等一切美好的品德。”
　　“将世间堕落的人拯救，渴望光明的人抚慰，加百列，这是你的责任。”
　　金发少年舒展雪白的羽翼：“是，冕下。”
　　艾莉薇亚注视着他，心中的沉重却难减分毫。
　　她不会允许那件事发生的。
　　既然他将堕落，那她便让他成为拯救堕落的天使。
　　神殿内的仪式已经完成，第三位大天使加百列就此诞生。
　　一位身着雪白法袍的天使急匆匆地飞了进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虑。
　　“冕下！”天使按耐住情绪行礼。
　　艾莉薇亚：“什么事？”
　　天使咽了咽口水：“冕下！神国外面…外面……”
　　话音未落，她便感知到了一股黑暗气息，正徘徊在神国外面。
　　少女神明神色微冷，脚尖微微一动，身影便消失在了神殿内。
　　*
　　神国是神明的居所，庇佑着整个光明国度。
　　如果说谁敢大摇大摆地闯进来，那便是对神明的不敬。
　　除了一个神——
　　银发神明拎着魅魔，降落在神国边缘，血眸中倒映着满地的蔷薇花，祂轻勾唇角，长发在风中飞舞。
　　一道冷淡的嗓音从祂身后响起：“黑暗神为何造访我的神国？”
　　少女神明的身影浮现在他身后，纤细的手中还握着权杖，柔软的红唇紧抿着，神色里透着疏离与冰冷。
　　艾莉薇亚现在的心情着实不太好，又正巧他撞上门来，虽然她十分想用权杖将他赶出去，但这样的举动对于一个神明来说太失礼了。
　　“光明神冕下。”银发神明侧过身，语气出乎意外的友好：“我是来为之前神坛发生的那件事道歉的。”
　　艾莉薇亚：“……”
　　她若是信了祂的话，那她就不是光明神。
　　见她不信，祂将身后的少年往前一推，慢悠悠地开口：“这是我为冕下准备的道歉礼。”
　　长相清纯的少年魅魔抬起心形的瞳孔，羞祛地看着她，精致的脸庞泛起薄红，身后不安分的尾巴坠着粉红的桃心。
　　少女神明嗓音冷冽：“我不接受这份礼物，请你离开。”
　　她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失礼，也要将祂送回黑暗神国去。
　　对付这样一个神明，她不认为恪守礼节有什么意义。
　　眼看着祂举起权杖，准备将他这个闯入者赶走，银发神明忽然勾唇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少年魅魔的脖颈。
　　黑暗神笑得极为优雅惑人，杀人的动作也干脆利落，仿佛手中的魅魔不是一个生命，而是一件物品——
　　“真可惜，冕下不喜欢你，看来你只能回归永恒了。”
　　少年魅魔惊恐地睁大了双眸，酒红色的眸子泛起水雾，却并没有向神明求助，反而绝望地咬紧了唇。
　　艾莉薇亚盯着他收紧的指节，眸光格外的冷。
　　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西泽杀人，更何况还是在她的神国。
　　黑暗神……少女神明灿金的眸子里头一次浮现一抹极淡的杀意。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少年魅魔，艾莉薇亚用力闭上了眼。
　　“……放开他。”
　　作者有话说：
　　女主的性格并不完美，在救魅魔这件事上，也可以觉得她圣母，但就人设来说，她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神，这种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然也不会能感化黑暗神了呀_(：зゝ∠)_
　　至于男主……随便骂，不心疼，他早晚会为自己的做法后悔莫及的。


第5章 五
　　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少年魅魔，艾莉薇亚用力闭上了眼。
　　“……放开他。”
　　银发神明松开了手，变出一张手帕细细擦着手指。
　　祂眸光微深，眸底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冕下这是……？”
　　“我接受你的礼物。”她冷淡地望着他。
　　一道黑暗力量将少年魅魔推了过去，与此同时，少年魅魔的耳边响起黑暗神的声音——
　　“听好了，我要你……勾.引光明神。”
　　这句话被黑暗力量加持，只有他能听到。
　　他似乎并不在乎少年是否能成功，只是想看到光明神被勾.引的模样。
　　“黑暗神，你该走了。”祂的嗓音冷如寒冰。
　　银发神明垂下浓密的眼睫，看起来竟有几分伤心：“冕下如今竟是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么？”
　　艾莉薇亚：“……”
　　祂二话不说举起权杖，一道圣光打了过去。
　　然后，她怔愣了一下。
　　因为黑暗神丝毫没躲，圣光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
　　“真疼啊。”祂轻嘶一声，用披风擦了擦血。
　　明艳的披风沾染上神血，看起来愈发艳丽迤逦，受伤的神明却只是淡笑地抬眸，手中出现一朵鲜红的玫瑰。
　　祂将玫瑰奉到少女神明面前，低沉的嗓音带了一丝笑意：“送给你，冕下。”
　　艾莉薇亚拒绝了祂：“……谢谢，但我不喜欢玫瑰。”
　　银发神明抬手打了个响指，玫瑰瞬间消失在了他手上。
　　“艾莉薇亚，我们来打个赌吧。”
　　他的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甚至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
　　但神明从不作赌约。
　　艾莉薇亚正准备拒绝，他忽然凑近了她，眼眸在阳光下变得更加绯红动人。
　　祂认真地低声说：“我赌你会喜欢玫瑰。”
　　艾莉薇亚：“……”
　　饶是性格温和的光明神也再忍无可忍，若不是被他受伤震惊到，她也不会听他一席废话。
　　祂决定挽回这个错误。
　　少女神明微勾嘴角，笑得温柔冷清，身上圣光环绕着，金眸里不带一丝情绪。
　　祂举起权杖，圣光对着他的伤口砸了下去。
　　下一刻，黑暗神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她的眼前，圣光砸了个空。
　　微风徐徐将蔷薇花的香味送到鼻尖，神国中的黑暗气息终于消失了。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将心底的那抹杀意压了下去，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她的神国还从未出现过魅魔这种黑暗生物。
　　少年魅魔感受到祂的目光，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清纯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害怕的情绪。
　　艾莉薇亚叹了口气：“你跟我来吧。”
　　罢了，她与黑暗神之间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一个无辜的生命。
　　若是她现在让他离开，以黑暗神的性格估计会杀了他。
　　祂送她一只魅魔，到底是想干什么？
　　一路上很是沉默，神国的天使们见到冕下带着一位魅魔进来，都十分难以置信，不算友善的目光始终落在少年身上，他们恨不得将他丢出去。
　　快到神殿时，她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
　　“冕下，我没有名字。”少年魅魔抿了抿唇，尊敬地回道。
　　大多数卑微的黑暗生物都不配拥有名字，这很正常，因为他们的生命微弱，没有取名字的必要。
　　但这在光明神的国度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光明神规定过，任何生物都有拥有名字的权利。
　　于是少年听见祂说：“那你自己取一个吧。”
　　他摇了摇尾巴，似是有些委屈：“冕下，我……我也不会取名。”
　　艾莉薇亚感到有些疲累。
　　“我赐你一个名字，你叫……”祂想了想：“伊莱。”
　　*
　　回到神殿后，艾莉薇亚吩咐天使带着伊莱去沐浴，以洗净身上的黑暗气息，随后带着加百列飞上了苍穹之边。
　　距离上次苍穹侵蚀已经过了半月之久，苍穹中她种下的蔷薇有了些许枯萎的模样，蔷薇花内储存着祂的神力，正是因为有了神力的维持，这道防线才会始终存在。
　　如今蔷薇开始枯萎，也就意味着里面的神力不够支撑了。
　　艾莉薇亚将掌心贴在苍穹的薄幕上，浅淡的金光从掌心处晕染开来。
　　祂闭上眼，淡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发丝温柔地垂落在耳边，看起来宁静祥和。
　　很快，祂从薄幕里取出了一片透明的碎片。
　　“冕下，这是什么？”少年天使漂浮在祂身后，疑惑地望着她手中的东西。
　　那片碎片泛着银白的光芒，表面如琉璃般光滑平整，上面隐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是伊甸园的碎片。”艾莉薇亚忽然用力握拳，将碎片捏进了掌心之中。
　　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祂的掌心，鲜红的神血流了出来，很快又被祂手中的碎片吸收。
　　“冕下！您受伤了！”加百列干净的嗓音溢满了紧张。
　　“我没事。”她松开手，吸收了神血的碎片像一块擦亮的宝石，变得艳红夺目，“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苍穹的稳定。”
　　碎片离开祂的手，没入苍穹薄幕之中。
　　加百列抿了抿唇：“需要冕下您的血才能维持吗，伊甸园…伊甸园是什么？”
　　艾莉薇亚转过身看着他，这正是她带他来的目的。
　　金发神明的神色依然温和，语气平静：“伊甸园是神明诞生的地方。”
　　“伊甸园将神明抚养长大，我也是从那里诞生的。”
　　加百列看了眼祂身后的苍穹，抚养神明长大的伊甸园如今却变成了碎片。
　　他忽然想到遥远的另一位神明：“黑暗神冕下也是从伊甸园诞生的吗？”
　　年轻的天使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失礼，向一位神明问另一位神明的诞生是对两位神明的不敬。
　　然而祂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是的。”
　　伊甸园养育了他们，那久远到模糊的记忆浮现出来，那是幼年的光明神与黑暗神。
　　那时他们之间的相处还没有这么疏离。
　　艾莉薇亚回过神，继续道：“我带你来这里，便是让你知道，我赐予你的信使之力究竟能带来什么。”
　　“传递爱与美好的信使，在传递的同时，也能收获到另一种力量。”
　　她抬起手，掌心之中浮现出一枚纯白晶莹的晶体：“信仰之力。”
　　看着他惊讶的眼神，她严肃道：“我需要这种力量，它是维持苍穹稳定的关键。”
　　苍穹的侵蚀越来越频繁，她担心有朝一日，虚空中的力量会吞没整个世界。
　　如今只有尽可能地去维持苍穹的稳定，积攒信仰之力。
　　从苍穹回来后，艾莉薇亚感到十分疲惫，今日发生的事耗费了神明太多的心力，即便是神明也会需要休息。
　　她褪下神袍沐浴，换上干净的睡衣，往寝殿走去。
　　神明的寝殿在神殿的后面，洁白柔软的地毯一路铺至紧闭的殿门，殿门上雕刻着华丽优雅的纹路。
　　她推开殿门，指尖刚触碰到门把，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寝殿里，还有另一道呼吸。
　　她缓步来到柔软的大床边，沉默地看着床上隆起的被子，温和的金眸沉了下来。
　　艾莉薇亚：“……”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伊莱：请问…爬.床算是勾.引吗？(害羞)


第6章 六
　　月光透过寝殿的窗棱照了进来，将漆黑的寝殿衬得冷清别致，华丽的床帘被高高挂起，露出床上隆起的一小团被子。
　　艾莉薇亚站在床边，被子里忽然探出一条坠着粉红桃心的尾巴，羞答答地往她的腰间勾了过来。
　　她猛地抬起手，纤细柔嫩的手指一把将尾巴握在掌心，然后用力一拉——
　　扯出了一只清纯羞祛的少年魅魔。
　　床上的被子已经彻底散开，少年像是早有预谋，温热的尾巴缠上神明的腕间，清瘦有力的身体顺势贴了过来。
　　艾莉薇亚：“……”
　　真好笑，她的寝殿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她怀疑自己累出幻觉了。
　　“冕下……”伊莱抬起酒红色的眸子，心形的瞳孔微缩。
　　温柔的月光染上神明的长发，将那身圣洁的气息驱散不少，他抬眸撞进少女金色的眼眸，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沉迷。
　　白日里不可接近的光明神，此刻却近在咫尺。
　　神明卷翘的睫毛微颤，轻抬眼眸，即使两具身体是如此近的距离，祂的神情依然冷清平静。
　　他看见祂扬起嫣红的薄唇，凑到了他的耳边，清浅的呼吸轻拂过他敏感的耳郭。
　　“你这是在……”
　　祂的语气依然温和——
　　“渎神吗？”
　　那双金色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
　　“我…我我……”伊莱惊得浑身冰冷，下一刻便被甩回了床上。
　　艾莉薇亚冷淡地扫过少年赤.裸的身体，启唇吐出两个字：“开灯。”
　　话音刚落，整个寝殿亮起了耀眼的灯光。
　　她的目光瞬间被床头柜上的一支艳红的玫瑰吸引。
　　原来白日里被她拒绝的玫瑰，早已在那时被西泽传送到了她的寝殿之中。
　　黑暗神可真是送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祂身上的气息愈发冷冽。
　　“伊莱没有渎神的意思！”
　　少年魅魔颤抖地跪在祂身前，清纯的脸上落下委屈的泪水：“冕下是不是生气了，是伊莱不好，伊莱只是只卑劣的魅魔，不该试图取悦冕下。”
　　艾莉薇亚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艰难地开口：“你先起来。”
　　伊莱跪在地上没动，眸里蓄满了泪水：“冕下，伊莱还没有做过，身体是…干净的，但冕下若依然嫌伊莱脏，就……就杀了伊莱吧。”
　　少年清润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只要能让冕下不生气，让伊莱做什么都可以。”
　　“……”艾莉薇亚有些无奈：“我不是黑暗神，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顿了顿，她补充道：“也不会杀你。”
　　她完全没有意料到这只魅魔会跑到她床上来，方才她的确是动怒了，但并没有想过杀他。
　　“我会让我的天使为你准备寝室，但你不能待在这里。”这里是她的寝殿，更何况身为神明，她没有留宿任何生物的习惯。
　　少年轻轻抬起眸子，灯光打在他酒红色的双眸上，氤氲出一片绯迷，他眨了眨眼，失落地抿紧了唇。
　　“冕下也讨厌伊莱么？”他的嗓音低得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魅魔在黑暗国度的地位很低，因为他们除了拥有美好的外表和魅惑的能力以外，并没有强大的实力，常常被用来当做泄.欲的工具。
　　从没有人喜欢他，甚至连魅魔也讨厌他，因为他长了一副清纯的外表，不像别的魅魔那样有妖媚的容貌。
　　他出生在黑暗里，但也被黑暗唾弃，在无尽的痛苦迷茫中苟活着。
　　一只纤细的手温柔地抚上少年的脑袋，掌心的温度并不灼热，但也不冰凉，近乎安抚地揉了揉他微卷的发丝。
　　“我不讨厌你。”神明的嗓音温和柔软。
　　那双蔷薇般的金眸注视着他，里面没有丝毫的厌恶，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少年的心底。
　　伊莱缓缓眨了下眼，只觉得心忽然狠狠跳了一下，在无边的孤寂中生出一缕期待来。
　　跪在地上的少年魅魔摇了摇尾巴，期期艾艾地说：“要是可以一直待在冕下身边就好了，可惜伊莱知道自己的身份太卑劣，冕下这么好，是伊莱不配……”
　　艾莉薇亚微皱着眉：“你当然可以。”
　　他似乎很容易轻贱自己，但她不太喜欢他这个样子。
　　“真的吗？”少年酒红的眸子微亮。
　　“只要你想。”艾莉薇亚笑了一下：“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伊莱垂下眼帘，少年清纯的面容勾出一抹浅笑。
　　如果他真的能勾.引到光明神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女主：大意了，我家天使就从不爬我的床。


第7章 七
　　光明国度与黑暗国度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分界线。
　　那是光明神与黑暗神所画，当神明徒手画出这条线后，光与夜yihua便从此处彻底分开，一切都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艾莉薇亚一步跨了过去，避过黑暗生物的视线，进入黑暗神殿内。
　　如果她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硬闯，也没人敢拦下神明，但这样会引起动乱，她并不想让黑暗神的子民参与进来。
　　黑暗神殿内的空气冰冷寂静，她的视线落在高处王座的椅垫上，神色微妙的停顿了一下。
　　因为那里有一抹显眼的金色，而她对它很熟悉，那是一朵金蔷薇。
　　那朵蔷薇花上，还残余着她的神力。
　　黑暗国度种不出娇嫩的蔷薇花，那朵花应该是黑暗神在苍穹之地擅自取的。
　　她缓缓来到王座前，无声地看了眼手中的玫瑰，眸底的疑惑变得更深。
　　她抬手想要去拿取蔷薇花，却被黑暗神力阻隔在外，那道突然出现的黑暗神力如同罩子一般，严丝合缝地将蔷薇花护在里面。
　　艾莉薇亚默了几秒，最终只能收回了手。
　　她转身朝神殿更深处走去。
　　在经过神明沐浴的浴池外时，几道脚步声从拐角处拐了过来。
　　艾莉薇亚刚准备侧身躲进阴影里，一双修长赤.裸的手臂从身后揽住了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扯了过去。
　　随即，拐角处出现游走的恶魔，毫无所知地路过缓缓闭合的浴池大门。
　　黑暗中，她被人狠狠按在了墙上，周围是浴池中浓稠的湿气。
　　神明绯红危险的竖瞳与她四目相对，眼尾泛着微红，柔软的银发与金发纠缠在了一起。
　　“送上门来的……”银发神明冰冷的嗓音顿了顿，化为了一丝玩味：“光明神冕下？”
　　“……”艾莉薇亚微微偏过头，避开两人之间交缠的呼吸。
　　灿金的长发从祂的肩头滑落，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神明冷清的脸庞被水雾浸润，染上一层朦胧惑人的雾气。
　　黑暗神的目光落在少女脖颈处的肌肤上，绯红的竖瞳深了几分。
　　“冕下深夜造访，是想与我共浴吗？”他语气轻浮，带着诱人的挑逗之意。
　　祂的身体不着寸缕，银色的长发仿若流光，披落在他的腰腹之间，顺着壁垒分明的肌肉再往下，堪堪遮住了人鱼线之下的阴影。
　　“不是。”艾莉薇亚没有去纠正他现在是白天的正午时分这件事。
　　对于黑暗国度这样一个永夜之地，永远只有夜晚，没有白天。
　　祂看起来有些失望，似乎是不满意她的这个回答。
　　艾莉薇亚开门见山：“我想来问问你，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将魅魔送到我的神国，又私自将玫瑰放入我的寝殿。”她想起刚刚在王座上看到的那抹金色：“还偷了我的蔷薇花。”
　　身为神明，还在她的领域偷窃，她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谴责他。
　　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慢条斯理地梳理两人之间纠缠在一起的发丝。
　　神明修长苍白的指尖穿过金银相间的头发，近乎暧昧地揉捏了一下，发丝便在祂的手中散开。
　　“那怎么能叫偷呢？”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玫瑰上，愉悦地勾唇低笑：“那叫抢夺。”
　　“我抢到的东西，便是我的了。”祂一本正经地说。
　　艾莉薇亚从未如此沉默。
　　银发神明忽然看了她一眼，随后半蹲了下去，冰凉的鼻尖凑近了她的腕间，轻嗅了一下。
　　“冕下受伤了？”他握住她的手腕，翻转过来，露出少女皮肉翻卷的手心。
　　伊甸园的碎片割裂的伤口难以愈合，因为苍穹中所暗藏的黑暗力量过于肮脏，哪怕是神明的□□也会受到侵蚀的影响。
　　“嗯。”艾莉薇亚没有否认。
　　“冕下用了神血？”祂看着她：“但伊甸园早就应该消失了，不是吗？”
　　祂眼眸微微眯起，紧盯着她，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地加重。
　　神血中蕴藏着强大的信仰之力，是修复伊甸园最好的养料，但神明的血便等于神明的生命，献祭神血便是在献祭生命。
　　“有点疼。”少女神明垂下浅金的睫毛，用力拧动了下被握住的手腕。
　　指尖柔软嫩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差。
　　银发神明冷瞥着她，紧握住她纤软的手腕，拉着凑近了他的唇。
　　然后祂低下头颅，轻吻在了少女的手心上。


第8章 八
　　祂半跪在地，捧着她的手细细地吻着，披落的长发迤逦曳地，映满一室的银光。
　　这个动作像极了贵族间的吻手礼，但与之不同的是，祂吻的不是她的手背，而是手心。
　　他垂着眼睫，艾莉薇亚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伤口上的疼痛却在不断减弱。
　　伤口上侵蚀的黑暗之力随着神明的亲吻消失不见，她甚至能感觉到手心中的皮肉开始愈合。
　　因为祂将黑暗之力渡入了自己体内。
　　艾莉薇亚刚想道谢，便见他抬起冷峻的眉眼，神色间带了几分嘲意。
　　“冕下真是仁慈善良，甚至不惜损害自己的神躯去稳定苍穹。”他的语气冰冷嘲弄，绯红的竖瞳凝成了一竖凌厉的线。
　　若不是他替她将黑暗之力渡走，她的伤口将变得溃烂不堪。
　　可他最不喜欢的便是她这般模样，高高在上、无情无欲，仿佛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心。
　　他更想看到她堕落的模样。
　　对上他冰冷漠然的目光，少女神明的声音软了几分：“西泽……”
　　两神之间的关系，从祂们降临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便日远日疏，但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祂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西泽，我们不是敌人。”
　　半跪在她身前的银发神明怔了一瞬，随即又勾唇低笑：“冕下在说什么呢。”
　　“我们不是敌人还能是什么？”
　　他绯红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低沉肆意：“毕竟，光明与黑暗本就势不两立啊。”
　　祂站起身来，银白的长发在身后垂落，忽然展开漆黑柔软的羽翼，将少女神明的身影层层叠叠地轻拢了进去。
　　她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密不透风的羽翼之内，是两神近得可闻的呼吸声。
　　手中的玫瑰忽然被一道力量抽走，艾莉薇亚微动手指，发顶便感受到一阵温热的触碰。
　　黑暗神将玫瑰别在了少女神明的耳边，托着下颔欣赏了一下，最后满意地轻笑了声。
　　漆黑的羽翼在她眼前打开，迷蒙的光线透露进来，那双绯红的眸子如一块瑰丽的红宝石，闪动着惊艳的光泽。
　　光明神戴上了属于黑暗的玫瑰。
　　“冕下比玫瑰还美。”祂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银发神明微眯双眸：“我送给冕下的玫瑰，不该被还回来。”
　　“它更适合亲吻你的金发。”
　　*
　　光明神殿内，少女神明坐在王座上，祂轻按眉心，将玫瑰放在了雕刻着蔷薇花的扶手上。
　　少年魅魔乖巧地站在祂身旁，座下站着祂的两位大天使，分别是治愈天使拉斐尔与信使天使加百列。
　　拉斐尔英俊的脸上神色暗沉：“冕下，米迦勒那边遇到麻烦了。”
　　米迦勒是光明神的第二位大天使，祂赋予了他战斗之力，战斗天使停留在光明教廷内，受到教皇的指挥，清除世间犯下罪孽的黑暗生物。
　　“怎么回事？”祂清冷的嗓音响起。
　　拉斐尔有些犹疑道：“米迦勒受了重伤，教皇传信过来，说他被一头恶龙所伤。”
　　米迦勒身为战斗天使，拥有祂的部分神力，按理说不应该连一头恶龙都制服不了。
　　“教皇来信说，罪孽的恶龙掳走了一个边境小国的公主，那个王国的陛下亲自来光明教廷请求米迦勒的帮助。”
　　说着，拉斐尔抬眸看了眼祂的神色，果然祂在听见王国二字时，便蹙起了眉。
　　光明神极少参与皇室的有关的事，因为光明国度的王国众多，却战争不断。
　　但所有人又皆信仰着光明神，祂只能日日夜夜看着自己的子民争夺着权利与领土，垂眸聆听他们对生的祈祷。
　　祂唯一不能做的，便是给予任何国家援助。
　　祂是光明神，不能偏爱任何国家，也无法干涉皇室争夺的腥风血雨。
　　因此一旦涉及到皇室有关的事，祂便会皱紧了眉，甚至还要防备着各个皇室对祂的拉拢。
　　艾莉薇亚问：“教皇还说了什么吗？”
　　既然是教皇亲自传的信，便说明这件事另有蹊跷，很可能不仅仅是解决恶龙这么简单。
　　拉斐尔：“教皇希望能得到冕下的帮助。”
　　闻言，艾莉薇亚点头：“准备降临仪式。”
　　祂不会轻易用真身降临世间，在降临仪式上，祂会暂时封印神格与羽翼，然后在信徒的祈祷中降临。
　　光明国度的边境之地，典雅华丽的宫殿中，身穿光明教袍的信徒们围成了一圈，在宫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布满了金色的法阵。
　　国王与两位王子站在了信徒们中间，撩起柔软华丽的衣袍跪匐在地，他们的神色紧张肃穆，每人手中皆拿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向神明祈愿的通用语。
　　“一会神明降临后，你们记得将宝石与丝绸献上。”
　　国王向身后的两位俊美的王子吩咐：“献礼时不要忘了抬起你们英俊的脸，还要极尽地赞美光明神冕下，若是能得到冕下的喜爱……”
　　“陛下，神明不会偏爱皇室。”其中一位王子淡淡开口道。
　　他捧着晶莹的宝石，浅金的长发束在脑后，暗色的燕尾服将他的身躯衬得修长笔直，似乎是从未行过如此大礼，腰部挺得很直硬。
　　国王神色一厉，训斥道：“神明不会偏爱，是因为从未有人被偏爱过，你们只需要尽力去讨好祂，让祂喜爱你们。”
　　最好能得到神明的爱，这样神明便会偏爱他的王国，为王国扩充领土，掠夺无数的金银归入国库，甚至得到教廷的势力。
　　另一位王子嗤笑一声，紫罗兰色的眼眸瞥向国王算计的眼神，嗓音懒散：“陛下放心，即便威尔斯殿下不愿意，但我愿遵循您的旨意，得到光明神冕下的爱。”
　　他得到了国王满意的目光。
　　空阔的宫殿中，信徒们的祈祷声高低起伏，犹如古老神秘的歌谣，于寂静中响起，在祈愿中回荡漂浮。
　　国王与王子们执起羊皮纸，齐声念出上面的祈祷词：“光明神冕下，求您垂听我们的祷告，于渴求中降下甘霖，让我们的心灵虔诚纯净，我们将……”
　　金色的法阵飞速旋转，宫殿内骤然金光大盛，狂风卷起他们手中的羊皮纸，隐约间，属于神明的威压缓缓浮现。
　　国王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将……”
　　“等待您的降临！”
　　作者有话说：
　　关于“通用语”：设定类似英语这种，全世界都会的语言，因为光明国度一百多个王国，便有一百多种语言，所以教廷规定了一种通用语。
　　恶龙：(咆哮着躲到了黑暗神身后）冕下救我！
　　下一章冕下要带着两位大翅膀和小魅魔出场啦。


第9章 九
　　金色的蔷薇花簇拥在神国的祭坛边，遥望着祭坛中间的三道身影，祭坛上金色的法阵缓慢旋转，散发出指引的光芒。
　　祭坛上的三道身影，正是光明神与两位大天使。
　　此时神明的降临仪式已经进行到尾声，少女神明脱去了神袍，换上一件雪白的斗篷，纤柔的指尖勾着兜帽带上，将漂亮的金发拢在斗篷之下。
　　“等等！”就在艾莉薇亚准备封印神格与羽翼时，少年的嗓音急切地响起。
　　伊莱收起背上的一对小蝠翼，降落在祭坛边缘，少年魅魔的呼吸很不稳定，像是急匆匆赶过来似的。
　　他抬起心形的瞳孔望向她，祈求道：“冕下能带上伊莱吗？”
　　艾莉薇亚楞了一瞬，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赶过来，还说出这样的祈求。
　　但她没想过带上他，神明每一次降临世间，便意味着出现了无法把控的危险，她不想让一只脆弱的魅魔陷入危险之中。
　　“或许不能。”祂温和地拒绝了他。
　　少年垂下了眸子，神情变得有些难过，尾巴在身后轻轻摇了摇，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猫。
　　艾莉薇亚想说点什么安慰他，身旁的天使却先一步开了口。
　　加百列冷言：“你应该乖乖待在这里，而不是给冕下添乱。”
　　加百列每次看到这只长相清纯的魅魔，便想起少年刚来的那天晚上，被冕下从寝殿中拎出来，并命令天使们为他安排寝室的那一幕。
　　能让光明神冕下露出那样冷淡的神情，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甚至还无礼地在夜晚擅闯了神明的寝殿。
　　伊莱眸光暗淡下来：“伊莱知道了。”
　　他的尾巴耷拉下去，声音低不可闻：“天使们都讨厌伊莱，因为伊莱什么也不会，只会惹冕下不快。”
　　加百列眉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少年抬起湿润的眸子，神色哀愁：“那伊莱就在这里迎接冕下回来，哪儿也不去。”
　　还未等年轻的天使有所反应，便听见少年继续道：“伊莱会乖乖的，这里没有谁喜欢一只魅魔，伊莱如今只有冕下了。”
　　加百列被这从未听过的白莲式发言震惊到了，扬起雪白的翅膀就想怼上两句。
　　他的翅膀忽然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阻隔，转头便对上了拉斐尔严肃的目光。
　　少年天使忽然明白过来，翅膀不情不愿地收了回去。
　　他若是此时再针对那只魅魔，冕下估计会有所不快了。
　　光明神冕下公正仁爱，无论是先前叛逃到祂领域的黑暗生物，还是眼前心怀不轨的魅魔，在祂眼里都是平等的，不应该因为出生而被孤立。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祂飞到少年身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艾莉薇亚叹了口气，觉得将他留在神国也不太好，即便天使们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这段时间她也感觉到了天使们对伊莱的排斥。
　　她也更不可能让他一直等在祭坛，以伊莱单纯的性子，估计真要等到她归来为止。
　　思前想后，她还是开口：“罢了，那你就跟着我吧。”
　　“真的吗？”少年抬起晶亮的眸子，清脆的嗓音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艾莉薇亚眨了下眼：“神明从不说谎。”
　　大不了她将他带在身边，多护着点，不让他陷入危险就好。
　　可怜的前圣子，如今的信使天使，就这样看着少年迈着欢快的步伐加入了他们，甚至还对他扬起一抹友好的笑容。
　　他当圣子的时候周围都是恪守礼仪的人，还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位奇特的魅魔。
　　他并不知道，这种生物有个美丽的别称，叫白莲花。
　　金发神明站在法阵之中，手心轻按上心口，浅淡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灿烂的眼眸，长风卷起蔷薇的花瓣，轻吻在祂的眉梢。
　　祂藏在兜帽中的长发褪去灿金，逐渐化为冬日的白雪，雾凇般的睫毛下，眼眸的色泽变得浅淡起来，只剩下极淡的金色。
　　神明封印了自己的神格，隐藏了雪白的羽翼，化出行走在世间的人身。
　　祭坛上的变化发生时，光明神国开始微微动荡，犹如古老钟鸣的咚声悠扬响彻，整个世间的生物皆在此时倏然抬头，因为他们感应到了神明的降临。
　　空阔的宫殿中，国王与他的王子绷紧了身躯，在信徒的祈愿声中看到了一束灿烂的金光。
　　光明神的身影从光芒中浮现，祂微闭着眼眸，维持着封印神格的动作，神明的威压使得所有人皆低下了头，目光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神明降临时，不可直视神。
　　直到宫殿中的威压缓缓散去，匍匐在地的信徒们唱起赞颂歌谣，国王与王子才抬起头来。
　　少女神明被三人簇拥着，身上圣洁的气息犹如高山白雪，即便光明神化为了人身，雪白的长发与清透的眼眸皆不染纤尘。
　　威尔逊王子第一个走上前，将手中的丝绸奉上神明面前，微抬起俊美的脸庞时，紫罗兰的眸子划过惊艳之色。
　　“光明神冕下，这是我为您准备的献礼。”王子殿下优雅地行礼，嗓音流畅富有磁性。
　　艾莉薇亚淡淡地扫过他手上的东西，心情变得烦闷起来。
　　又开始了。
　　而另一双手也捧着瑰丽的宝石奉了上来，矜贵的王子低下头颅，暗色的燕尾服躬出褶皱，脸上的神情藏在了浅金的发丝里。
　　祂每次降临在皇室，他们总会使出各种讨好的手段，试图诱惑光明神的目光为他们停驻。
　　神坛上风光霁月的神明，谁不想将祂拉下来呢。
　　所有热切的目光都落在祂的身上，等待着神明作出回应，如今那位遥不可及的神就在他们面前。
　　艾莉薇亚被封印了神格，情绪的波动比神身时对她的影响更大，她有些头痛地蹙起了眉。
　　她不擅长应对这些狡猾的皇室子民。
　　就在这时，一道干净清澈的嗓音从她身旁响起——
　　“好羡慕王子殿下们啊，可惜伊莱没有礼物能够献给冕下。”
　　作者有话说：
　　抱歉，卡文了昨天没更新，今天更两章补上，晚上还有一更。
　　伊·白莲花·莱：真羡慕各位哥哥，不像伊莱只是只卑劣的魅魔，不能用宝石和丝绸得到冕下的喜欢。
　　加百列：冕下！有脏东西！


第10章 十
　　“好羡慕王子殿下们啊，可惜伊莱没有礼物能够献给冕下。”
　　伊莱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少年摇了摇尾巴，露出纯洁无辜的笑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身往光明神身边躲了躲。
　　周围的目光先是从不可置信，再到厌恶轻视，最后变为了浓重的疑惑。
　　光明神身边竟然带着一只魅魔，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祂怎么会带着魅魔降临？
　　威尔逊王子捧着丝绸，目光闲闲地扫过少年的脸，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冕下喜欢这个样子的？
　　可惜了，他的容貌虽然俊美，但却并不清纯，他的五官过于立体，双眸狭长上挑，实在是扮不来清纯的模样。
　　众人被魅魔的事一打岔，皆忘了两位王子还在献礼这件事，只见着光明神温柔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自然地走到了国王面前。
　　“陛下的祷告我听见了，能否将具体情况告知我？”
　　国王的目光从伊莱身上收回，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但仍行了最高的皇室礼。
　　“冕下刚降临我的王国，身为国王不能失去礼仪，请准许我边招待冕下边说这件事。”
　　他听说过，光明神每次都是询问完线索，便立即开始行动，皇室的人一点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他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冕下的这次降临，将线索压在手里，让两个儿子接近冕下。
　　至于公主殿下，她是他的女儿，自然该为他的王国献身，若能借此次机会拉拢到至高的神明，那是她的荣幸。
　　艾莉薇亚怎么会听不出国王的意图，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了，狡猾的皇室子民每次都用各种理由阻碍她，在他们的眼里生命还不如权利重要。
　　少女神明笑得清冷礼貌：“我当然准许。”
　　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越是想要接近，神明便越是远离。
　　国王竭力藏起得意的神情，语气越发恭敬：“冕下，作为您虔诚的信徒，我希望能邀请您参加今夜的晚宴，晚宴是特意为冕下的降临准备的。”
　　国王的余光瞥向两位王子，两位王子的目光皆落在神明身上，凝望着那道圣洁美好的侧颜。
　　“我会参加的。”艾莉薇亚压下心底的烦闷，嗓音淡了不少。
　　如果是黑暗神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祂静静地想，那位银发神明估计会将镰刀抵在国王的脖颈上，逼着他将线索讲出来。
　　皇室的休息室里，艾莉薇亚对身旁的两位天使传音道：“晚宴上尽可能地打听与公主有关的一切事。”
　　她根本不打算从国王口中获取线索，两位献礼的王子才是关键的突破口。
　　*
　　晚宴在奥赛琳王宫举行，国王宴请了皇室的贵族参加，对外说是一场普通的贵族晚宴，对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盛大华贵的晚宴是为光明神冕下准备的。
　　但只有少数血统纯正的贵族才有进入晚宴的机会。
　　国王打的算盘很细，若是那位尊贵冷清的神明没看上两位王子，还有十几位容貌英俊的贵族有机会进入祂的视线。
　　因此，晚宴皆是清一色的年轻男性，艾莉薇亚披着斗篷到来时，宫殿中炽热的目光将身量娇小的神明吞没。
　　祂淡定地拉下兜帽，长发如冰雪倾泻，淡金色的眼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仅一个眼风，便如同尘埃与星河，让人望而生畏。
　　但神明也是他们能染指的？
　　已经有贵族在祂的目光下开始退缩。
　　亵渎神明，即便这个词汇多么令人感到疯狂，但光明神是他们的信仰，只有不够虔诚的信徒才会将这般狂逆的想法付诸实施。
　　然而，皇室中就有不够虔诚的信徒。
　　“光明神冕下。”威尔逊王子挑起眼尾，紫眸暗含风情，躬身对着神明行礼。
　　艾莉薇亚略微点头，目光从他身后扫过，两位大天使已经开始在贵族中打探消息，伊莱则在不远处摇着尾巴品尝晚宴的食物。
　　见祂的主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威尔逊神色一僵，随即又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冕下的眼眸真美，像黑夜里的明星，照亮了我的心房。”威尔逊王子由衷赞美道。
　　“……谢谢。”少女神明的回复礼貌疏离。
　　顶着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威尔逊王子左手背在了腰后，朝着她微微躬腰，缓缓伸出右手想要发出邀请。
　　他的目地很明确，他想邀请光明神冕下跳舞。
　　还未等他说什么，腰部便被一道力量重重撞了一下，他连忙踉跄退了几步站稳，邀请的动作也被打断。
　　伊莱举着一颗红彤彤的圣女果冲到艾莉薇亚身前，酒红色的眸子透着干净的笑意，坠着桃心的尾巴还不小心抽了身后的王子一下。
　　“冕下！这个好好吃！”
　　“冕下要尝尝吗？伊莱喂给您。”
　　少年的嗓音清澈柔软，淡红的薄唇上还残留着果汁，看向祂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威尔逊掀起眼皮紧盯着那只魅魔，腰间和被尾巴抽到的手心传来阵阵痛感。
　　在看到光明神摸了摸他的脑袋，并且吃下他喂的圣女果后，他紫罗兰色的眸子瞬间暗沉下来。
　　这个魅魔，已经第二次坏了他的好事了。
　　圣女果酸甜的气息环绕在她的舌尖，少年的指腹微微擦过神明的薄唇，指腹上传来柔软娇嫩的触感。
　　伊莱怔了一瞬，猛地收回了手。
　　指尖的触感让他心乱如麻，因此他也错过了神明眸底闪过的一抹深思。
　　艾莉薇亚看着眼前单纯美好的少年，却觉得他不如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但他似乎也没有坏心。
　　威尔逊王子再次出师不利，只强撑着礼仪与祂说了两句，便神色阴沉地离开了。
　　伊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开心地去品尝起了其他食物。
　　在场的贵族都各怀心思，但王子殿下刚刚出丑的那一幕还是印在了他们脑海中。
　　他们按捺住原本的想法，最终没有有所行动。
　　同时他们也在等，等待另一位王子的出场。
　　威尔斯王子依然穿着暗色的燕尾服，浅金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神色虔诚平静地行至光明神面前。
　　他绅士地行礼道：“冕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一位王子看起来正经多了，至少她从他眼眸中没看到那些复杂的心思。
　　艾莉薇亚弯唇笑道：“是关于公主殿下的事吗？”
　　“是的。”他抬起眸子，将神明的微笑收入眸底。
　　少女神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转身往宫殿外的小阳台走去。
　　威尔斯望着神明的背影，又想起刚刚父亲对他说的话语。
　　“现在换你去！你是我的儿子，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讨好祂，取悦祂，得到祂的偏爱。”
　　他垂下眼眸，轻声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肮脏的皇室根本配不上圣洁的神明。
　　作者有话说：
　　威尔斯王子是好人呐，威尔逊王子是坏哒。


第11章 十一
　　奥赛琳王宫有个巨大的露天阳台，靠在典雅华贵的围栏上可以俯瞰王宫远处的黑森林和布满星辰的夜空。
　　艾莉薇亚与威尔斯一人靠在一边，两道身影隔着不远不近的舒适距离。
　　夜风徐徐将草木的气息送来，带着让人放松的安神气息。
　　王子抬眸遥望着夜空，神色慢慢变得郁结暗沉，仿佛漆黑的夜幕中藏着什么黑暗的事物。
　　沉默了会，他流畅磁性的嗓音传到她的耳边。
　　“公主殿下喜欢上了那头恶龙。”
　　他语出惊人，但语调十分沉稳。
　　“公主是自愿被恶龙所抓走的，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艾莉薇亚没有出声打扰，继续做聆听状。
　　事实上她的心底惊讶万分，本以为会听到关于恶龙的消息，却没想到有这样的内情。
　　威尔斯王子继续道：“他们都以为公主是被恶龙抓走，却只有我知道，爱丽丝她是为了逃离皇宫。”
　　爱丽丝，是那位公主的名字。
　　“因为陛下打算将爱丽丝嫁给邻国的那位残暴的君主。”
　　“他们通过联姻的形式达成了协议，两国将会在爱丽丝嫁过去后和平相处，不再相互敌对，甚至将两国的力量合在一起，以掠夺更多的领土。”
　　国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过去，只是为了巩固协议。
　　“陛下表面上向冕下寻求帮助，其实私下里根本不在乎公主是否能被救出来。”
　　“因为相对于与邻国的合作因为公主的失踪破裂这件事，如今陛下有了更好的选择。”
　　威尔斯王子偏过了头，不敢去看神明此刻的神情，他为即将说出口的答案感到羞耻。
　　光明神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呢？身为祂的信徒，却妄想引诱祂，利用祂的力量。
　　他们如此也能自称祂的信徒吗？
　　“我明白了。”祂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威尔斯转头对上祂的眼眸，神明的眸子清透明澈，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艾莉薇亚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主动抛出了别的问题：“关于那头恶龙你了解多少？”
　　威尔斯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几天前，我和威尔逊陪伴陛下去过一次教廷，教皇大人私下里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亲自交给冕下。”
　　他从左胸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片漆黑的鳞片，将它呈到她面前。
　　艾莉薇亚接过鳞片，指腹在冰凉的表面上划过。
　　“这是龙鳞。”她肯定地说。
　　冰凉光滑的龙鳞上染着龙血，除此之外，还缭绕着一股强大的黑暗之力。
　　这道黑暗之力她十分熟悉，因为它是黑暗神的神力。
　　神明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服从祂的生物，得到神明力量的生物，将成为祂的心腹、祂的手脚。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头恶龙与黑暗神有着密切的关系，而教皇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向她寻求帮助。
　　“冕下？”威尔斯的面庞从她眼前闪过：“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艾莉薇亚将鳞片收好，对上他浅金的眸子，那双人类的眼眸里藏着极深的担忧。
　　她看着他的眼眸问：“你希望我将公主带回来吗？”
　　那双眼眸闪了闪：“我不希望。”
　　艾莉薇亚点头，若有所思道：“但若是恶龙与黑暗神有关呢？”
　　威尔斯怔住了。
　　祂轻拢白发，圣洁的嗓音里带了一丝莫名的蛊惑——
　　“威尔斯，我准许你向我许下一个愿望。”
　　“现在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威尔斯沉浸在神明的嗓音里，下意识说：“我希望妹妹能够永远幸福。”
　　他回过神来，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神明对着他微笑，那道笑容过于温和包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仿佛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祂都会笑着答应他。
　　“冕下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这句话几乎是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威尔斯浅金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惊愕，脸庞渐渐染上薄红。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此的他与威尔逊有什么区别？
　　艾莉薇亚讶异地看着他，正准备拒绝，一道慌乱的脚步声从阳台外响起。
　　紧接着，一位少年侍者从外面跑了进来。
　　“光明神冕下，王子殿下！”
　　黑发少年神色惊慌，甚至都忘了行礼。
　　“我刚刚看到威尔逊殿下拉着冕下带来的那只魅魔，往王宫外的花园水池去了！”
　　艾莉薇亚神色微变，立刻便想到了一件事——魅魔厌水。
　　威尔斯注意到了她的神情，连忙为她指出花园水池的方向。
　　“谢谢。”艾莉薇亚皱紧了眉，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我陪冕下一起。”威尔斯替她推开阳台的合页门。
　　少女神明对他微微颔首，经过侍者身旁，大步朝门走去。
　　她走的有些快，白发在身后的风扬起，却在即将越过门槛的时候停了下来。
　　艾莉薇亚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年侍者，心底里划过一丝异样。
　　那种奇怪的感觉逼着她不得不停下来，尝试去抓住它。
　　但遗憾的是，她最终没能抓住那抹异样感，反而像是心脏被挠了一下的不舒服。
　　她的目光落在黑发少年身上，他穿着合适的侍者服，头颅微微低垂着，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他瑰丽的薄唇以及俊美的下颔线。
　　“冕下？”身后响起威尔斯疑惑的声音。
　　艾莉薇亚压下心底的不适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祂的身躯正对着那位侍者，这句话自然是对侍者说的。
　　“或许是冕下刚刚在晚宴上见过我。”黑发少年依然温顺地低着头，嗓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艾莉薇亚迟疑着点头，晚宴上的确有许多侍者穿梭忙碌，他的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
　　“走吧。”她回过头，不想再继续纠结刚刚的异样，越过威尔斯推开的合页门走了出去。
　　两人直直地穿过晚宴的大厅，在威尔斯的带路下赶到了花园水池。
　　奥赛琳王宫的地势微高，月光没有任何遮挡地将花园中的一切照亮，花园分为上下左右四个角，其中最中心是一方巨大的水池，水池中心立着一塑人鱼抱壶的雕像。
　　潺潺的水流从人鱼雕像手中的水壶流出，倾泻入脚下的水池中，波动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水池旁，立着两道身影，一道穿着华贵的礼服，另一道穿着光明神殿的法袍。
　　艾莉薇亚跟着威尔斯刚刚赶到，便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穿着华贵礼服的王子一脸冷漠，抓着少年魅魔纤瘦的手腕，一把将他推进了水池里。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决定站出来阻止某件让祂感到不快的事。
　　于是他行动了。


第12章 十二
　　穿着华贵礼服的王子一脸冷漠，抓着少年魅魔纤瘦的手腕，将他一把推进了水池里。
　　艾莉薇亚脚尖微动，直接瞬移到了水池边，将他从池里捞了出来。
　　少年浑身湿透，喘息着倚靠在她的怀里，眼眸里透出深深的脆弱与恐惧，纤长的尾巴紧紧圈住了她的腰。
　　“别害怕，你没事了。”祂的语气很温柔，神色却极冷。
　　她掀起淡金的眼眸，冷淡地看向僵在池边的王子殿下。
　　威尔逊还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整张脸白如薄纸。
　　“冕下！我没有推他！”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虚弱的脸上，大声辩驳着，但话语却显得苍白无力。
　　她与威尔斯王子都看到了刚刚的那一幕。
　　威尔逊睁大了紫罗兰色的眸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神明怀里的少年道：“是他！是他陷害我！”
　　“是他自己跌进池里的！”他的目光锋利如刀，盯得少年身躯颤了颤：“冕下！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想恐吓一下他，但从未想过将他推下去！”
　　“把手放下来！威尔逊！”威尔斯急忙上前拉下了他的手：“你不该用手指着神明！”
　　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了国王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国王与一众贵族、两位大天使跟在一位黑发侍者身后，正朝着这边快步赶来，在看到水池边的情形后，国王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
　　黑发侍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国王。
　　艾莉薇亚闭了闭眸，抚摸着他的长发，心中的怒火难以抑制。
　　神明封印了神格，便等于封印了部分神性，即便是性格温和的光明神，也会受到负面情绪的控制。
　　伊莱从祂怀里抬起头，嗓音虚弱沙哑：“冕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进去的。”
　　“不是威尔逊殿下推的，不是……”他与威尔逊的目光对上，往祂的怀里瑟缩着，清纯的脸庞布满了害怕的情绪。
　　但他如今这个模样，更像是被迫说出这样一番话，更何况水池修得有半人之高，怎么看也不会“不小心”跌下去。
　　神明压下眉梢，并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国王气得浑身发软，所有人都畏惧地看向水池边的神明。
　　祂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白发倾泻如瀑，盈盈的腰际被魅魔的尾巴勾缠着，本该绯迷暧昧的一幕，此刻却无人敢细想亵渎。
　　站在国王身边的黑发侍者淡淡抬眸，目光落在祂纤细的腰上。
　　“他故意的！”威尔逊颤抖地大声道，再无半点皇室的优雅之态：“他故意跌下去陷害我…他就是故意的！”
　　那个该死的魅魔！他竟然还敢陷害他！甚至还想勾.引光明神冕下！真是恶心！卑劣！
　　但他不敢这么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神明相信他，他是无辜的，他只是想恐吓魅魔，让他不要坏他的好事。
　　“殿下让我相信你？”艾莉薇亚偏了偏头：“陛下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呢？”
　　神明充满信任的目光落在国王身上。
　　“父亲！”威尔逊求助般看向国王。
　　国王避开了他的目光，浑身冒出冷汗。
　　“威尔逊，我对你太失望了。”国王当着一众贵族的面毫不犹豫道：“冕下放心，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哪怕他是我的儿子，犯了错也应该受到惩罚。”
　　“他将被剥去王子的身份，成为一位平民，皇室不再会培养庇护他。”
　　威尔逊睁大了眼，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陛下是自私的，自私到公主被恶龙抓走，却仍想着利用公主的价值，留下光明神冕下。
　　他为什么要对陛下寄予希望呢？
　　神明笑容清冷：“陛下真是位好父亲。”
　　艾莉薇亚转而看向一旁抿着唇的威尔斯，心底的想法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威尔斯殿下。”祂的嗓音很平淡：“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威尔斯动了动唇：“谢谢冕下。”
　　神明不再说话，甚至眉眼间浮现出厌烦之色，示意两位天使留下来处理剩下的场面，带着伊莱转身离去。
　　她准备带着他回到皇宫换衣服，一路上少年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像一截甩不掉的小尾巴。
　　艾莉薇亚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也不曾放慢过脚步，更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但伊莱感觉到了，她在生气。
　　“冕下在生伊莱的气吗？”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伊莱错了。”他的嗓音软软的。
　　艾莉薇亚停下脚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他看起来很真诚，双眸泛着水润的光，若忽视掉魅魔的身体特征，更像是一位纯洁无瑕的圣子。
　　“伊莱。”她微蹙着眉：“你是故意的吗？”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雪白。
　　他以为祂没发现，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对上神明冷清的眸子，伊莱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一步，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她斗篷的边缘，动作带着极致的卑微与讨好。
　　“如果。”伊莱咬了咬唇：“如果我是故意的……”
　　“冕下会讨厌我吗？”
　　他不敢去看她的神情，更不想知道答案，但他心里的害怕已经装满了一船，行驶在大海的风暴中。
　　“会。”艾莉薇亚回答得很干脆。
　　“还有……”她温热的手指抚过他湿漉漉的脑袋：“不要再做出这幅卑微讨好的模样了。”
　　“你不需要这么做，伊莱。”
　　少年垂下浓密的睫毛，安安静静地站着，身后的尾巴悄悄卷成了一个爱心。
　　“我不会再这样做了，冕下。”他抬起酒红色的眸子，心形的瞳孔漂亮极了。
　　他不想让他的神明讨厌他。
　　*
　　奥赛琳王宫的花园深处，国王冰冷的目光落在两位儿子身上。
　　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四周静谧得只有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
　　国王问：“威尔斯，你在阳台与冕下说了些什么？”
　　威尔斯颔首道：“陛下，我只是告诉冕下，公主是自愿被恶龙抓走的，以及公主与邻国的婚约。”
　　两人惊愕地看向他。
　　国王震惊道：“爱丽丝是自愿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陛下没有问过我。”
　　国王的目光凌迟着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恼怒。
　　什么没有问过他，根本就是他不想让他知道，如今光明神什么都知道了，他又慢悠悠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你不该将爱丽丝的事告诉冕下。”国王神色阴沉。
　　“我错了，父亲。”威尔斯认错极快。
　　国王气得心口发梗，偏偏这个儿子一副温润尔雅的模样，明明什么不该做的都做了，又神色淡然地全部认下。
　　“你、你对冕下许过什么愿望？”国王紧盯着他。
　　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光明神冕下对威尔斯王子说的那句话——“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但谁也不敢去问神明，他也是熬到那两位天使离开，才有机会问威尔斯。
　　威尔斯抿着唇笑了笑：“陛下，我只是许愿希望公主能够幸福。”
　　“什么意思？”国王皱着眉问他。
　　“字面意思，陛下。”威尔斯对国王行了个告别礼：“这是作为哥哥对自己的妹妹最好的祝愿。”
　　他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转身离去。
　　威尔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
　　国王按紧眉心，对剩下一位儿子冷言“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
　　得罪了光明神，皇室再也留不得他。
　　威尔逊紫罗兰色的眼眸暗淡下去，缓缓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父亲曾在童年时对他说过，皇室没有所谓的亲情。
　　两道身影在夜风中分道扬镳，偌大的花园重新回归了冷清。
　　一片落叶悄然无声飘落，黑发少年穿着侍者服从树上跳下，刚欣赏完一出戏剧的他，此刻又倚靠着树干欣赏花园的美景。
　　少年双手环胸，黑发被夜风撩起，黑曜石般的瞳仁闪烁着冷光。
　　他回忆着水池边看到的那一幕，心情变得烦乱起来。
　　少女站在漆黑的夜里，披落的白发白的耀眼。
　　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依然像光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而那只长相清纯的魅魔，竟敢趁机用尾巴去勾神明纤细的腰部。
　　他倒是没发现，那只魅魔如此胆大。
　　“我很期待与你再次见面，光明神冕下。”
　　缱绻的话语消散在夜风中，他以手扶胸，朝着皇宫的方向优雅地行了一礼。
　　作者有话说：
　　黑发少年的身份——黑暗神。


第13章 十三
　　“陛下，光明神冕下已经离开王宫了。”
　　威尔斯王子站在国王身前，温润的声线不紧不慢。
　　闻言，国王徒手捏碎了一只矮脚杯。
　　威尔斯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将手中的一枚水晶球捧到国王面前。
　　水晶球内氤氲着紫色的雾气，国王沉默着将手放了上去，一道温和清冷的嗓音传了出来。
　　“国王陛下，你不必担忧，若公主殿下愿意回到王宫，我会将殿下完整地带回来。”
　　“我会尊重公主殿下的意愿，若殿下不愿意，我也会保证她的安全。”
　　神明的声音戛然而止，国王愤怒地收回了手。
　　“爱丽丝不会愿意回来的。”国王声音冰冷。
　　没想到，他不仅失去了与邻国的合作，就连光明神也没能留下。
　　他如此努力地讨好神明，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儿子断了关系，可光明神呢？祂的目光从来没有停留在王宫过一眼。
　　神明对他十分漠然，哪怕他是祂虔诚的信徒，祂也从不站在他这一边。
　　国王神色阴沉：“光明神抛弃了我，也抛弃了我的王国。”
　　威尔斯怔了怔，眸底划过一抹嘲讽。
　　他躬下腰，温顺地说：“陛下，光明神冕下从未偏爱过您的王国。”
　　从未偏爱，又何来抛弃一说？
　　他的父亲太自大了。
　　国王的目光落到唯一的儿子身上，沉默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失去了爱丽丝，又失去了威尔逊，如今唯一的一位王子却仍信仰着光明神，但祂却并未拯救他。
　　不，不对……
　　“世间不止一位神明。”
　　国王说。
　　威尔斯猛然一惊，下意识看向国王。
　　国王露出慈爱的笑：“将王子殿下关进高塔。”
　　骑士们不由分说地将威尔斯按住，将他捆住手脚，模样狼狈地拖走。
　　国王从王座上站起来，目光扫过金碧辉煌的宫殿，想象着自己才是光明神，下方是朝拜他的信徒。
　　“我要改变我的信仰，成为黑暗神冕下虔诚的信徒。”
　　他要信仰那位传说中，可以用代价交换力量的神明。
　　*
　　黑暗森林位于王国的边界，高大的橡胶树在此处肆意生长，哪怕是正午时分，阳光依然被茂密的树叶遮挡在外，半点钻不进来。
　　艾莉薇亚抚摸着斗篷里的龙鳞，走在最前方，身后两位大天使乔装成了人类，伊莱也将尾巴伪装成了腰带，将少年劲瘦的腰身束紧。
　　幽暗的黑森林里，她感应着龙鳞上的气息拨开层层灌木，最终来到了一片小湖泊。
　　湖水是清透的深黑色，微风吹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冕下，我们似乎已经进入了黑暗森林的内围。”加百列下意识想飞到高空查看，却想起自己背上根本没有羽翼。
　　艾莉薇亚点头，他们越往深处走，森林中的黑暗气息便越发明显，这印证了森林的中心一定盘踞着强大的黑暗生物。
　　按照龙鳞的感应来看，应该就是那头恶龙。
　　两位天使走到湖边查看，伊莱则紧紧地跟在她旁边，曾在黑暗国度挣扎生存的他，身体本能的对于黑暗气息有些畏惧。
　　即便如今他已经远离了那里，但那些残酷的过往依然在心底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你在害怕吗？”神明温和地抚摸他的发丝：“跟紧我，我保证不会有谁能伤害到你。”
　　少年微晃脑袋，温软的发丝轻蹭祂的手心，酒红色的眸子微微发亮。
　　“冕下能牵着我走吗？”他的声音干净清冽，没有掺杂一丝欲.念。
　　“冕下！”加百列忽然喊了声：“这湖中有东西！”
　　艾莉薇亚转头去看，只见深黑的湖水中，隐约可见细微的粼粼金光，沉浮着没入整片湖中。
　　拉斐尔站得离湖水最近，神情严肃地分析：“下面似乎不止一个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一片。”
　　“拉斐尔，小心些。”艾莉薇亚提醒他，随后走到湖水旁边，将目光投向幽深的湖底。
　　她将几缕神力覆上双目，神明浅金色的眼眸划过夺目的光彩。
　　然后她看到了……
　　“冕下，这下面是什么？”伊莱蹭到她身边，声音有些紧张。
　　他们的力量远不如神明，难以透过蕴含着黑暗之力的湖水看清下面的东西。
　　艾莉薇亚沉默了一下，最终蹲下身伸手在湖中捞了一把。
　　祂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捞出了一堆金灿灿的珍宝——
　　“是金银珠宝。”
　　祂淡定地说。
　　整整一片湖泊的底部都是这些东西，它们刚刚差点闪到她的眼。
　　伊莱还有些懵，下意识道：“我们暴富了？”
　　他收获了加百列嫌弃的眼神。
　　拉斐尔最先反应过来：“是那头恶龙藏的珍宝。”
　　龙族尤其喜爱金灿灿的东西，这是龙的天性，他们喜欢将得到的宝物收藏起来，供自己观赏。
　　加百列四处张望：“看来恶龙就在这附近。”
　　“不用找了。”艾莉薇亚指向一个方向，那里闪烁着极淡的金光：“我们去那边。”
　　她径直走了过去，在金光的位置捡到了一颗宝珠。
　　随后她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再次从地上捡起了一串金手链。
　　几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捡，捡了一堆散落的珍宝——金锭、王冠、宝剑、钻石……
　　直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道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背上拎着一个超大的袋子，袋子底部破了一个洞，一边走一边漏出金灿灿的珍宝。
　　艾莉薇亚清了清嗓子，礼貌地喊道：“你好？”
　　那道身影僵了一瞬，立马转过身来。
　　红发红眸的少年额上长着一对龙角，单手拎着肩上的袋子，眯着眸子看着她。
　　艾莉薇亚摸了摸微微发烫的龙鳞，对着少年微笑：“你的袋子漏了。”
　　少年神色微变，放下袋子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一个洞。
　　“谢谢。”他捂着袋子底部的洞，火红的眸子变得有些警惕。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的目光在几人中梭寻，最后落在了她手中的袋子上。
　　直觉告诉他，那袋子里有他喜欢的东西。
　　“我们是来森林探险的小队，我叫伊莱。”伊莱主动站了出来，抢在三人之前回答。
　　他身边站着的一位神明、两位天使，看上去都不像会撒谎的样子。
　　这头龙对他们很警惕，他不能让冕下的身份这么快暴露。
　　红发少年看了他一眼：“我叫安格斯。”
　　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艾莉薇亚手里的袋子，这让祂身旁的两位天使紧紧地盯住了他。
　　“你在看这个吗？”艾莉薇亚举起袋子，主动将袋子里的珍宝给他看：“这是我们刚刚捡到的，应该是你漏的吧？”
　　看到袋子里金灿灿的珍宝后，安格斯眼眸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还给你。”她将袋子直接递给了他，眸中没有丝毫贪.欲。
　　安格斯惊讶地看着她，红眸中的警惕之色逐渐降低。
　　“谢谢。”红发少年挠了挠脑袋，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你真是一个好人。”
　　听到他这句话，其他几人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夸赞光明神冕下。
　　安格斯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情，低头将两只袋子束到一起，然后真诚地发出邀请：“你们要不要去我的洞穴休息一晚，夜晚的黑暗森林不太安全。”
　　作为一只友善的龙，他不想让这群脆弱的人类陷入危险之中。
　　作者有话说：
　　恶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太傻白甜而已。_(：з」∠)_


第14章 十四
　　黑暗神在王座上被吵醒，事实上，若不是那道信念过于吵闹，祂也不会从逼真的噩梦中醒来。
　　耳边的那道声音仍在絮絮叨叨——
　　“黑暗神冕下，我以虔诚的心敬畏着您，渴求成为您忠诚的信徒，请您回应我的呼唤。”
　　祂微晃脑袋，打算将这道扰梦的声音屏蔽掉。
　　“为此，我不惜背叛曾经的信仰——光明神冕下，我愿成为反叛者，投身加入黑暗。”
　　黑暗神闭合的双眸忽然睁开，血色的眸底晦暗不明。
　　啊，这道声音的确是有些耳熟，他终于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光明神也有反叛者？还真是罕见。
　　国王匍匐在宫殿中，不停地做着祷告，这次祷告的神明却不是光明神，而是居住在黑暗中的那位神明。
　　他祈求着祂的回应。
　　他从清晨祈求到黄昏，直到深夜之时，一道低磁微哑的嗓音忽然出现。
　　“你吵醒了我。”祂的语调冰冷漠然。
　　“黑暗神冕下！”国王激动地望向半空，一道漆黑模糊的身影浮现在那里。
　　他看不清黑暗神的模样，但浑身战栗的皮肤告诉他，神明正在凝视着他。
　　黑暗神殿内，银发神明斜靠在王座上，修长的指节被黑色丝线所缠绕，丝线下操纵着一只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手臂微抬，国王眼中的黑影也抬起手臂，黑影拿起国王奉上的宝石看了一眼，便将它随手扔掉。
　　“我对宝石不感兴趣。”神明说。
　　“冕下想要什么？我愿双手奉上。”国王仰望着祂。
　　黑影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裂开嘴笑：“我要你的王国。”
　　国王怔愣住了。
　　“开个玩笑。”黑暗神操纵着木偶落在地板上：“我记得你信仰光明神。”
　　“是…是的。”国王浑身冒出冷汗：“但那是过去，如今光明神抛弃了我，我想要成为您的信徒。”
　　虽然反叛者受人唾弃，但若是神明抛弃了他，他的叛变也情有可原。
　　反正黑暗神冕下并不知道光明神到底做了什么，两位神明之间的关系也不亲近，他只要咬死了是光明神抛弃了他，祂一定不会去向光明神求证。
　　国王努力展现自己的虔诚：“我将努力让王国的民众都信仰您，在光明国度培养您的信徒。”
　　在光明神的领域培养他的信徒？
　　银发神明眉梢轻挑，神色变得有些意外。
　　“好啊。”祂仅沉默了一下，便应了下来。
　　可惜，他根本不需要信徒。
　　“为了证明你对我的虔诚，我要给你一个考验。”祂的嗓音带了一层冰冷的笑意。
　　黑影张开双臂：“向我朝拜。”
　　这是什么考验？国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照做。
　　同一时刻，整个王国的上空出现了一幕巨大的投影。
　　王国中的所有人皆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投影中的画面——
　　头戴王冠，身着华丽礼服的国王，正匍匐在宫殿中，向一道漆黑的影子跪拜。
　　国王的声音从空中传来：“黑暗神冕下，我愿成为您虔诚的信徒，追随您的脚步……”
　　他的声音回荡在王国的上空，传遍王国的各个角落，落入每一位不敢置信的人的耳中。
　　有人反应了过来：“国王！国王背叛了光明神！”
　　“他背叛了我们的神明！”
　　“他是罪恶的反叛者！”
　　神明在黑暗中勾起嘴角，悠然切断了画面。
　　*
　　黑暗森林最深处，是某只恶龙的盘踞之所，那里的黑暗气息厚重浓郁，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龙的地盘。
　　“欢迎来到我的洞穴，人类朋友。”
　　红发少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推开了洞穴的大门，做出邀请的手势。
　　门后徒然冒出灿烂的金光，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适应了好一会，洞穴里的场景才呈现在他们眼前。
　　纯金的鞋柜、奢华的大床、吊高的水晶灯、金线捆成的魔法扫帚、锃亮的银制餐具……
　　还有一名穿着蓬纱礼裙，头戴王冠的金发少女。
　　安格斯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少女身前，转身向他的人类朋友介绍道：“她是爱丽丝。”
　　“爱丽丝，这些是我在森林里遇到的人类朋友，他们是来黑暗森林探险的小队。”
　　艾莉薇亚忽然道：“真巧，我们王国的公主也叫爱丽丝。”
　　伊莱接上她的话：“听闻前段时间，公主殿下被恶龙抓走了。”
　　他们都已经知道，公主是自愿被抓走的，但安格斯拥有黑暗神的部分神力，先前还重伤了战斗天使米迦勒。
　　即便他对待他们很友好，也没有谁因此放松警惕。
　　几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红发少年身上，暗藏着试探之意。
　　少年脸色微红：“其实我就是那只抓走公主的恶龙。”
　　他居然直接承认了。
　　爱丽丝站到了他身旁：“我是自愿跟安格斯走的，安格斯他不是恶龙。”
　　“你们是陛下派来的人吗？黑暗森林不会有探险小队来这里探险的。”爱丽丝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怀疑。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滞。
　　他们四人，一位是神明，两位是天使，一位是魅魔，但谁也没想到，黑暗森林的危险程度并不是普通人能擅闯的。
　　但他们不仅进来了，还一路往森林深处走，最后找到了安格斯，毫无防备地跟着他来到洞穴。
　　从爱丽丝的角度来看，的确怎么看怎么可疑。
　　黑暗森林的夜晚暗得极快，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树影斑驳打落在地上，将原本凝滞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洞穴外忽然传来一道敲门声。
　　像是有人曲起指节，优雅地轻叩着大门，每一声敲击的间隔时间都是完全相同的。
　　洞穴内的几人皆怔了一下。
　　安格斯奇怪道：“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找到这里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
　　清冷的月光透过门缝钻了进来，将门外的身影衬得格外修长，银发神明半靠在门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孤寂又可怜地望了进来。
　　黑暗神颇有礼貌：“晚上好，介意多收留一个我吗？”
　　他忽略了洞穴内几人怪异的神色，目光落在安静伫立的白发少女身上。
　　他说：“我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安格斯正准备接话，却听见身旁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艾莉薇亚颇为无奈：“第一个吧。”
　　安格斯：“？”
　　祂不是对他说的么？
　　银发神明轻勾唇角：“我多了一位信徒，他是爱丽丝公主的父亲。”
　　洞穴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艾莉薇亚抬眸：“第二个呢？”
　　他倾身上前，红唇凑到她耳边，嗓音压得极低：“我的信徒将他唯一的儿子关进了高塔，我替你将他救了出来。”
　　“冕下！”安格斯终于忍不住问：“冕下与我的朋友认识？”
　　他实在是迷惑极了。
　　祂看了他一眼，语调轻快：“你没认出来吗？”
　　“祂是光明神冕下啊。”
　　作者有话说：
　　女主：我披马甲到掉马甲只需要两章！(骄傲.jpg)
　　关于“神明的人身”：神明化作人身时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别人不会知道他是神明。


第15章 十五
　　安格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两位神明在他的洞穴一左一右地坐下，两位冕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盘魔法飞行棋，正慢悠悠地下着。
　　银发神明的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几乎不曾看过棋盘一眼，落下的棋子也十分随意，整盘棋下得散漫又杂乱。
　　艾莉薇亚则神态认真，接过爱丽丝送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几番思考后才落下棋子。
　　安格斯小声地对身边的少年说：“我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一天光明神冕下与黑暗神冕下会在我的洞穴里下飞行棋。”
　　伊莱没有理会他，眸中尽是那道白发身影。
　　安格斯轻叹：“我的人类朋友居然是光明神，我追随的神明又是黑暗神，我到底该怎么办？”
　　伊莱瞥了他一眼：“冕下不是你的朋友。”
　　冕下是他的，他的神明。
　　安格斯眼睁睁地看着这名人类少年低下头将腰间的腰带解开，腰带在他的手里一晃，变成了一条坠着粉红桃心的尾巴。
　　他整条龙都懵了，话语断断续续：“你…你也不是人类？”
　　晃着尾巴的少年哼了声：“愚蠢。”
　　这条龙脑子不太聪明，他不想跟他说话。
　　安格斯伤心极了，默默地蹲在一边思考着他的神明朋友与他追随的神明和平相处的可能性。
　　洞穴里发生的任何事都未能影响到下飞行棋的两位神明，许久之后，艾莉薇亚落下一子，对着对面的神明礼貌笑了笑。
　　“你输了。”艾莉薇亚道。
　　银发神明懒洋洋地扔下棋子，目光扫过她唇边的笑意，烦躁的心情忽然变得平静许多。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在听到国王说要叛变光明的时候，心中涌出了一股难以控制的杀意，就好像国王要叛变的是他自己。
　　他最终把这种莫名的烦躁归结于光明神的身上，是光明神过度的仁爱大度，才让祂的信徒敢于叛变祂，还敢吵醒了他，试图成为他的信徒。
　　银发神明轻嗤：“真是麻烦。”
　　连想要从他这里得知消息，都要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解决，换做是他，早就将人按在地上逼迫了。
　　“你输了，现在该告诉我王宫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了。”艾莉薇亚忽视掉他说的话，看向他目光充满了信任，身为一位神明，她相信他不会轻易食言。
　　黑暗神支起下颔看着她，银发顺着祂的手臂披落，在灯火下渡上一层朦胧的光。
　　“冕下在担心什么？”他望着她的眼眸：“是在担心国王的叛变，还是在担心那位与父亲反目的王子？”
　　艾莉薇亚蹙眉：“有什么区别么？”
　　“没有。”他轻勾唇角：“但那位温润的王子殿下，如今已高坐在王座上，而他的父亲，却被他关进了高塔。”
　　艾莉薇亚抿紧了唇。
　　他说：“冕下难道不觉得，如今的局面，是威尔斯王子预谋已久的么？”
　　“国王背叛了你，但他的子民没有，反而在得知国王背叛光明神后，簇拥着唯一一位王子登上了王位。”
　　“而那唯一一位王子殿下，正是冕下虔诚的信徒。”
　　洞穴内，除了蹲在角落里抑郁的安格斯，其他几人在听到黑暗神的话后皆露出惊愕的神色。
　　再细细回想之前在王宫的一切，很多地方的确过于凑巧。
　　无论是伊莱被威尔逊王子推落水池，还是他们离开后国王毫不犹豫的叛变，都像是有人刻意在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将事情的走向扳向他想要的方向。
　　而那个人，最终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银发神明指节轻叩着桌面，脑海里浮现起威尔斯向少女发出跳舞邀请的那一幕，血眸中满是嘲讽。
　　果然，无论是生在多么黑暗的地方，总会有人想要觊觎光明。
　　但光明是他的，也只能由他来染黑。
　　“不可能！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爱丽丝攥紧了裙边，看向黑暗神的神色充满了愤怒。
　　“光明神冕下，我了解威尔斯哥哥！他绝不是贪恋权欲的人，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请您一定要相信他！”
　　黑暗神慢条斯理地说：“爱丽丝公主出生皇室，应该比我更了解皇室的权位之争。”
　　“无论威尔斯王子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利用此次光明神的降临坐上王位都是不争的事实。”
　　爱丽丝沉默了下去，甚至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偷偷望向一言未发的光明神，白发少女静静地坐在那里，即使祂是以人身降临，仍显得圣洁不可亵渎。
　　艾莉薇亚对上她的视线，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
　　祂说：“其实我此次是来完成威尔斯王子的愿望的。”
　　爱丽丝：“哥哥的愿望？”
　　“是的。”艾莉薇亚轻点下颔：“威尔斯王子的愿望是希望他的妹妹能永远幸福。”
　　爱丽丝怔愣一瞬，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所以冕下是来……”
　　艾莉薇亚：“看看你过得如何，有没有被龙欺负，是否有想离开这里的意愿。”
　　“不过公主似乎是过得不错，安格斯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恶龙，这样我便放心了。”
　　蹲在一旁的安格斯小声解释：“虽然我信仰黑暗神冕下，但我不是什么恶龙。”
　　他只是太善良，正好在闲逛时遇到被逼迫嫁给邻国的公主，几番了解后，将她救了回来。
　　“但你重伤了我的天使。”艾莉薇亚忽然说。
　　安格斯瞪大了一双红眸，似是想起了什么：“冕下说的是那只六翼天使？我刚遇见他，他便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过来，还用的是最高级的圣光术！”
　　“若不是我向黑暗神冕下求助，我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他指着自己龙角上的伤口，声音里饱含控诉。
　　艾莉薇亚默了一瞬。
　　她记得米迦勒的性子很直，无论是战斗还是处事都是这样，只要认准了目标，便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和犹豫。
　　“冕下能相信我吗？”爱丽丝祈求道，“哥哥他一直很仰慕您，绝不是会利用冕下的降临得到王权的人。”
　　她不想哥哥被他的神明所厌弃，他从小对光明神的敬慕她都看在眼里，即便所有人都说皇室没有亲情，但她被父亲关起来的时候，是他偷偷过来安慰她，告诉她一定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可以给威尔斯一次机会。”艾莉薇亚说。
　　黑暗神眉梢微挑，眼眸暗沉几分。
　　“我会亲自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若发现他欺骗我，他将永远得不到教廷的庇佑，成为我的反叛者。”神明的话语冰冷而没有温度。
　　光明神的反叛者将会被打上驱逐烙印，永远也无法踏入光明国度一步，黑暗国度同样不会欢迎他。
　　“我能陪冕下一起吗？”伊莱忽然站了起来：“冕下封印了羽翼，施展神力飞过去消耗太大。”
　　少年侧身露出肩上的一对小蝠翼，白皙的脸庞微微发红：“我可以带着冕下飞越过去，省去许多麻烦。”
　　“不行。”
　　“不可！”
　　黑暗神与加百列的声音同时响起。
　　银发神明冰冷的目光落在伊莱身上，然后又扫过皱着眉的加百列。
　　祂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加百列以手扶胸：“冕下不能被一只魅魔载去王宫，如果冕下愿意，我愿成为冕下的坐骑。”
　　少年脸色一白，忽然垂下眸子，神色变得有些受伤。
　　伊莱低声道：“信使天使说的对，我的身份受人唾弃，还是不要影响到冕下的声誉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艾莉薇亚蹙紧了眉。
　　“其实……”一道细微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红发少年蹲在角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看了眼浑身冒冷气的黑暗神，最终还是道：“冕下可以骑着我过去，我的本体是龙，载冕下过去应该很合适。”
　　他可真是只体贴又聪明的龙，既调和了魅魔与天使的矛盾，又解了神明朋友的为难，还阻止了黑暗神冕下的发怒。
　　安格斯如此想到。
　　三道期待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她，等待着神明在他们之中做出选择。
　　“……”艾莉薇亚感到一阵心累，沉默地思考了一下。
　　其实…她更愿意消耗神力自己飞过去。
　　“不用了。”黑暗神忽然地说。
　　银发神明伸手将少女拉入怀里，手臂绕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部，以一种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抱起她走出洞穴。
　　祂在月光下展开巨大漆黑的羽翼，及腰的银发散落在她的身上，垂眸看了她一眼，忽然震翅而起。
　　空中落下黑暗神冷淡的声音：“我带她去。”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天卡文了，终于赶上了_(：з」∠)_


第16章 十六
　　西泽最后也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主动选择带她去的，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她飞至了黑暗森林的高空。
　　两道交叠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倚靠在神明怀里的少女显得十分娇小，寒风拂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鼻尖吹得微微泛红。
　　他飞行的速度极快，六对羽翼掠起道道寒风，漆黑的羽毛从空中飘落下来，很快又化为虚无。
　　于是，风光霁月的光明神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冷。”艾莉薇亚低声道。
　　他垂下绯红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别开了目光。
　　几片漆黑的羽翼伸了过来，覆盖上她的身躯，柔软的羽毛挨蹭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舒适的摩擦。
　　这还是艾莉薇亚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别人的翅膀，柔软的羽毛上散发着暖意，翅膀尖的弧度微翘，像一缕翘起的黑发。
　　她记得，幼年时西泽的羽翼是鸦青色的，在伊甸园的阳光下一照，便泛着浅淡的紫。
　　或许是因为成年了，如今他的羽翼早就变为了纯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羽毛，悄悄放在指尖揉了揉，羽毛在她的指缝中化作了黑暗之力，最后消失不见。
　　神明的羽翼是由神力构成，一旦羽毛离开了本体，便会消散在空中。
　　他们已经飞至黑暗森林的边缘，银发神明忽然一抖羽翼，抱着她飞得更高，漫天的黑羽飘落下来，有几只甚至拂过了她的脸颊。
　　艾莉薇亚这次直接接了一把。
　　她眨了眨眼，默数了一下手中的数量。
　　嗯…怎么说呢，他似乎是有些掉毛？
　　她抿紧嘴唇，决定不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神国的天使们，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翅膀掉毛而感到苦恼，仁慈的神明是不会故意去戳人痛处的。
　　远处很快浮现出华美的建筑宫殿，高大的穹顶遮盖住宫殿下的石柱，将灯火辉煌的奥赛琳王宫盛放在夜色中。
　　黑暗神直接带着她飞进了王宫，最终停留在某扇彩色的玫瑰圆窗面前。
　　琉璃般的彩色玻璃被里面的灯光一照，投射出一道男子的身躯，他正抬手摘下头上的王冠，身后的长发倾泻到紧致的腰腹之下。
　　如今奥赛琳王宫内还戴着王冠的应该只有一人，刚登上王位的威尔斯陛下。
　　艾莉薇亚抬手敲了下圆窗，里面的人影动作微顿，随即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下一秒，她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年轻的金发国王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漂浮在窗外的两道人影，他上半身赤.裸，加冕长袍滑落至腰间，浅金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艾莉薇亚试图扯开西泽的手，但那只手纹丝不动地覆在她的眼眸上。
　　威尔斯的目光落在少女身后的神明身上，祂身后漆黑的十二翼已经昭示了祂的身份，祂怀抱着光明神降落在他的窗前。
　　“光明神冕下……”他温润的嗓音响起，刻意忽视了黑暗神的存在。
　　银发神明眉梢微挑，忽然低笑了声。
　　“没想到陛下正要沐浴，我们白天再来打扰。”黑暗神打断了他的话，身后的羽翼扇动，带着她远离了那道窗户。
　　“……好的，我会等候光明神冕下的到来……”威尔斯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他带着她降落在王宫花园里的树上，才将手从她眼前拿开。
　　“我们来得真巧。”黑暗神说。
　　“是挺巧的……”艾莉薇亚感叹。
　　若不是黑暗神的真身不便于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光明国度的王宫，他也不会试图带着她从窗户进去，结果正好碰上威尔斯准备沐浴的时候。
　　黑暗神忽然说：“他穿着加冕袍。”
　　艾莉薇亚微怔，随即闭眸感应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加冕袍是王子加冕为国王时所穿的特殊服饰，威尔斯穿着加冕袍，意味着他今日已经正式加冕为王。
　　然而，皇室的加冕礼有一个重要的仪式，那便是向光明神祈求赐福，神明给予回应后，便可着冠加冕。
　　她并没有感应到过他的祈愿。
　　“明日我会问清楚。”她只含糊地说了一句。
　　银发神明垂眸看着她，神色略带讽意，他背靠着高大的树干，唇角微微挑起。
　　“反叛者，直接杀了最好。”他的语气冷淡。
　　艾莉薇亚忽然想起神坛那日，那些黑暗生物在黑暗力量的操控下痛苦发狂的模样，忍不住蹙紧了眉。
　　她的国度极少会出现反叛者，倒是黑暗神的反叛者众多，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些叛变他的人对他的态度十分畏惧。
　　“你的信徒平时是怎么看待你的？”她好奇地看着他。
　　他轻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没有信徒。”
　　艾莉薇亚沉默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没有说实话。
　　王宫花园中夜风习习，将浓郁的花香送至鼻尖，少女靠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西泽偏过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歪着头抵在树上睡着了。
　　银发神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绯红的眸色暗沉几分，忽然展开羽翼将她的身体裹了进去，微凉的夜风被厚软的羽毛阻隔在外。
　　她的发丝落在他漆黑的羽翼上，绘出一抹刺目的白。
　　他眼尾轻扫过远处花坛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悠然阖上了眼眸，靠在树干上假寐。
　　花坛后，伊莱悄悄收起蝠翼，转身便见到远处飞来的加百列。
　　“找到冕下了吗？”加百列问。
　　“没有。”少年魅魔的神情埋没在黑暗里，放在身旁的双手握紧了拳。
　　作者有话说：
　　西泽：我以为老婆是喜欢我的羽毛？


第17章 十七
　　艾莉薇亚感到很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蹭过她的鼻尖，还带着一丝清甜的玫瑰香。
　　她动了动身体，试图闭着眼睛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然而却抓了一手的羽毛。
　　不仅有羽毛，还有微软的骨骼，顺着她的手心往下伸展，手感光滑又细腻。
　　她困倦的意识瞬间清醒，刚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绯红深沉的眸子。
　　银发神明优雅地轻抖羽翼：“早上好，光明神冕下。”
　　“……早上好。”艾莉薇亚轻咳一声，默默将手中的几只羽毛松开。
　　黑暗神绯红的眸色暗了几分，像浸了水的玫瑰花瓣，眸光潋滟又艳丽。
　　羽翼是一个很敏感的部位，触碰和抚摸很容易产生莫名的快.感。
　　他的目光扫过少女的身后，她雪色的长发如流光般披落，封印了神格与羽翼的光明神在此刻显得柔软可欺。
　　黑暗神忽然道：“冕下抱着我睡了一晚。”
　　虽然只是抱了他的羽翼。
　　艾莉薇亚：“？”
　　怎么可能，她只是觉得热而已啊，她怎么会抱他？
　　那双血眸仍盯着她，像是在等待她一个解释。
　　“我、我很抱歉。”眼前的少女神情从错愕缓慢转变为歉意。
　　“只是道个歉吗？”黑暗神眉梢轻挑。
　　艾莉薇亚想了想：“我可以给你个补偿。”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她又加了句。
　　他细细思考着她的话，忽然低笑了声。
　　“我接受冕下的歉意。”
　　他看着她的双眸：“至于补偿，我认为可以先留着。”
　　艾莉薇亚松了一口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冕下要去审yihua问叛徒了吗？”银发神明轻松地跳下树梢，明艳的披风在阳光下十分亮眼。
　　“威尔斯还不是叛徒。”她提醒他。
　　一切都还未有定论，祂不能如此随意地给人按上叛徒的身份。
　　黑暗神抬手接住她：“他很快便是了。”
　　说着，他展开羽翼，带着她飞向了昨晚的那扇窗户。
　　“其实你可以把我放下来，这样我就能从王宫的大门进去。”艾莉薇亚十分不习惯这种从别人的窗户进入房间的行为。
　　或者，其实她自己也可以用神力飞上去，两人的姿势让她感到十分别扭。
　　“冕下不必担忧。”他将手臂收紧：“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艾莉薇亚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圆窗，最后放弃了与他说话。
　　这次没等她敲响玻璃，圆窗便被人从里面推开。
　　威尔斯站在窗前，低头行礼，纤长的金发束在身后，却并没有佩戴王冠。
　　“我为冕下准备了早餐。”威尔斯说。
　　他侧过身子，身后的房间宽敞明亮，长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食物与一束新鲜的蔷薇。
　　“……谢谢，但我不饿。”祂语气温和地拒绝了他。
　　黑暗神将她送入房间，自己抱着手靠在窗旁，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这里应该是国王的卧室，室内的装点十分奢华，艾莉薇亚站在水晶灯下，浅淡的金眸注视着他，两道身影是心照不宣的沉默。
　　“爱丽丝公主过得很好，那只带走她的龙叫安格斯，是只善良的好龙。”神明终于开口说话。
　　光明神望向他的眸子温和纯净，一如他最初见到祂时一样，眸中永远含着包容怜悯的情绪。
　　“抱歉，冕下。”威尔斯忽然单膝跪地，长发拖曳在光滑的地板上。
　　他今日既没有戴王冠，也没有穿上象征国王的礼袍，眼眸里满是沉浮的哀伤。
　　艾莉薇亚指尖微凉，她敛下眸底的神色，平静地望着他。
　　他像是早就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低下的头颅从未抬起，吐出的话语流畅但没有一丝温度。
　　“我背叛了您。”
　　她下意识转眸看向黑暗神，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为什么？”她看着他的发顶：“你没有理由背叛我。”
　　威尔斯嗓音平静：“为了王位。”
　　若是爱丽丝此时在这里，应该会感到无比震惊。
　　金发青年跪在地上，那温润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野心勃勃的皇室，但他却亲口承认了背叛的事实。
　　“我明白了。”祂轻声说。
　　少女神明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金眸冷淡地注视着他。
　　祂甚至都没有失望的神色。
　　“我会告诉教廷你的背叛，光明国度不会再接受你。”利用对神明的信仰得到王位，这足以令教廷对他彻底封杀。
　　艾莉薇亚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快步退到窗边，纵身跃了下去。
　　她当然不会摔死，只是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王宫的花园虽然很美，但也十分冷清。
　　她行走在弯曲的小径上，并没有回头。
　　“冕下看完了，还满意吗？”少女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你要去哪？”银发神明跟在她身后。
　　艾莉薇亚冷声道：“光明教廷。”
　　他顿住了脚步。
　　身后的声音静了下来，艾莉薇亚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黑暗神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可能跟着她进光明教廷。
　　她刚走了几步，身后再一次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不应该给予他信任。”他说。
　　她止住脚步，侧身望向他。
　　银发神明随意地站在花丛中，他没有绕过盛放的花朵，而是径直穿行了过来，直接追上了绕路走的她。
　　他对待生命的态度一向如此漠然。
　　艾莉薇亚忽然感到一阵气闷，像是有一团火在胸腔中被彻底点燃。
　　“西泽。”她盯着他绯红的双眸，语调缓慢又清晰：“我不是你，你也无法改变我。”
　　黑暗神眸色微深，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许久，他抬眸望向王宫高处依然敞开的窗户，身影微晃，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
　　奥赛琳王宫有一座高塔，里面本来是空的，却在前不久关进了一位国王。
　　曾经的国王阴沉着脸，手脚被绑上了粗糙的锁链，身前蹲着一位金发青年。
　　“父亲，我梦见母亲说她想你了。”青年笑得温润尔雅，浅金的眸底一片冰冷。
　　国王没有回应他。
　　青年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
　　“威尔斯陛下原来在这里啊。”银发神明的身影出现在高塔内，目光散漫地扫过两道身影。
　　“黑暗神冕下。”威尔斯侧目看祂。
　　他身前的国王神色忽然激动起来，拼命地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西泽这才发现，国王失去了舌头。
　　“冕下是想来救您的信徒吗？”威尔斯问。
　　国王的声音停了下来，看向银发神明的目光充满了祈求。
　　黑暗神轻啊了一声：“陛下想多了，我没有信徒。”
　　祂对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国王露出微笑。
　　威尔斯怔了怔，低声说：“无论如何，谢谢冕下救我出来。”
　　西泽冷淡地扫过他：“我并不想救你，只是你的父亲吵醒了我睡觉。”
　　国王脸色变得灰白。
　　“还有你，半血的精灵族。”西泽血眸微眯，眸光掠过一抹杀意：“既然选择成为了反叛者，便只能在黑暗里仰望光明。”
　　威尔斯心底微惊，再转过头去看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高塔又重归静默，只有细微的锁链声与呼吸声轻轻回荡。
　　金发青年沉默良久，忽然弯眸笑了笑。
　　他昨晚推开窗时，从某位神明的眼里看到了一些奇异的情绪。
　　那是强烈的占有、是肮脏的欲.念、是深渊般的漠然。
　　祂其实与他一样，只能在黑暗里仰望光明。
　　他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从袖口中取出一丝白发，将发丝捧在手中。
　　“吾以精灵之身起誓，愿做主忠诚的奴仆，直至消亡。”咒语从他的口中飘出，混合着精灵的血液染红了发丝。
　　精灵一族一生能选择追随一位主人，能时刻感应到主人的情绪，主人死亡，奴仆即死。
　　他很小的时候，曾被一位神明救下，那时他便有了自己的信仰。
　　可惜，他信仰的神明不要他了。
　　那便不做信徒，做祂忠诚的奴仆。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威尔斯是想要弑.父，才夺取的王位，但他认为这种行为玷污了他的神明，他不配做神明的信徒，所以直接承认了自己的叛变，以此掩盖真正的意图。
　　弑.父这种行为在光明教廷的教条里是十分罪恶的。
　　晚安。


第18章 十八
　　光明教廷的教堂遍布整个光明国度，艾莉薇亚找到了最近的一座教堂，在传送法阵旁召唤了远在异国的教皇。
　　教皇是她降临这个世界时见到的第一位人族，神明从虚空降临世间会消耗掉大量的神力，降临后会有一段虚弱期，她在虚弱期期间受到教皇的接引，在他的协助下挑选圣子，建立了光明神国。
　　“您老了。”艾莉薇亚望着眼前的老者说。
　　曾经年轻的教皇已银发苍苍，碧眸里满是慈爱崇敬，雪白的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清瘦。
　　“我的冕下，那是岁月赠予我的礼物。”教皇的嗓音微哑醇厚，如一坛悠远的清酒。
　　“可岁月没有赠予我这样的礼物。”艾莉薇亚感叹着，人族的生命十分短暂，神明的生命却是无限的。
　　教皇对着祂微笑：“冕下不必为我担忧，我拥有面对死亡的坦然。”
　　“只是冕下现在没有了圣子侍奉，待我死亡后，教皇的位置会彻底空置。”
　　艾莉薇亚明白他的意思，曾经的圣子加百列已经成为了她的天使，教皇是在建议她重新挑选一位圣子。
　　“我暂时不想挑选新的圣子。”她放低了声音：“命运给了我提示，我做了一个错误的抉择。”
　　白发神明站在教堂里，浓密的眼睫微微低垂。
　　“我看到了加百列堕落的未来。”祂说。
　　教皇抬眸看向祂，神色略有诧异。
　　加百列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圣子，原本打算让圣子在他死后接替教皇的位置，但那孩子有别的想法，他想成为永远侍奉神明的天使。
　　这样心性虔诚的少年会因为什么堕落？教皇感到匪夷所思。
　　“我认为加百列不会背叛您。”教皇沉思许久，还是为那孩子做了担保。
　　然而这次，他却从神明的眼中看到了一抹迟疑。
　　艾莉薇亚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希望是这样。”
　　“是有谁背叛了冕下吗？”教皇忽然问。
　　艾莉薇亚淡声道：“威尔斯背叛了我。”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黑暗神看向她时嘲讽的目光，祂是早就认为威尔斯会背叛她，就等着看她被背叛的模样。
　　为什么？是因为她过于容易轻信了吗？
　　可她曾经见到过青年赤忱的目光，并不像贪恋王权的人。
　　教皇再难说出什么担保的话，今日神明给他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他震惊。
　　他很快将目光投向了祂的身后。
　　“冕下……”教皇向她示意。
　　艾莉薇亚回头去看，便见到两位天使与一位少年正站在大门外。
　　或许是因为看到祂正在与教皇说话，他们并没有打扰祂。
　　她与教皇告别，便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冕下！”少年抢在两位天使之前叫祂。
　　他像是许久没有见到她，酒红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思念。
　　神明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笑了笑。
　　伊莱顺从地低下头，却想起昨晚在王宫的花园中看到的场景。
　　少年忽然扬起脑袋，语气天真纯净：“黑暗神冕下动作真快，伊莱还是太差了，始终追不上冕下。”
　　“伊莱不差。”神明说。
　　“冕下见到威尔斯陛下了吗，他是否背叛了您？”伊莱皱起秀气的眉头：“冕下看起来不太高兴，要伊莱安慰您吗？”
　　两位天使也将目光投注在祂身上，即便祂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但与祂相处许久的他们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威尔斯真的背叛了冕下？”加百列上前一步问。
　　艾莉薇亚轻点了头，目光却落在少年天使身上。
　　教皇说过的话仿佛再一次响起——“我认为加百列不会背叛您。”
　　堕天使是天使背叛了神明而堕落的象征，曾经她也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金发碧眸的少年天使接触到神明的目光，心中隐约变得有些忐忑，因为祂的那道目光不同以往，温和中带着一丝他难以理解的陌生。
　　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加百列低声唤道：“冕下……”
　　“冕下。”另一道声音在下一秒盖过了他。
　　教皇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停留在加百列身前。
　　“我能与加百列单独说些话吗？”教皇的语气很平和。
　　“可以。”神明侧身让开。
　　加百列感到有些莫名，但还是跟着教皇走到了教堂的另一边。
　　他脚下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身侧是高大的石柱，阳光透过教堂彩色的玻璃圆窗投射进来，将教皇洁白的发丝渡上一层银边。
　　教皇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和，碧绿的眼眸和蔼地望着他的双眸。
　　“我想听到你亲口说一次，你不会背叛冕下。”教皇说。
　　少年天使被曾经的导师注视着，薄唇微张之时，心口忽然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说：
　　命中注定的一些事情，有时候越想改变，反而越会偏向那个方向。(感慨)
　　晚安，玛卡巴卡。


第19章 十九
　　“我……”加百列刚说了一个字，教堂外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天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震得整座教堂内的灯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所有人皆在此刻停下了动作，抬眸望向窗外，只见泛蓝的天空中裂开了一道黑色的巨大缝隙，像是被一把斧头用力劈开，里面渗出丝丝缕缕的黑光。
　　是苍穹之边的侵蚀暴动。
　　艾莉薇亚毫不犹豫叫出两位天使的名字：“拉斐尔、加百列，准备仪式回神国。”
　　她从未见过天空出现这种异像，而苍穹也更不应该这么快又出现崩溃，按照她的推算，至少也要在三个月后才会再一次出现需要修补的情况。
　　这样的异动让她感到很不安。
　　*
　　黑暗神殿中，银发神明抬起眼眸，望向漆黑的夜空，那抹巨大的裂痕贯穿了光明与黑暗两个国度的天空，里面渗出的黑暗力量可怕到惊人，裂痕甚至还在不断扩大。
　　“冕下…”吸血鬼伯爵急匆匆赶来，神色惊慌失措：“苍穹已经触碰到黑暗国度的边界，开始吞噬部分土地了！”
　　伯爵望着眼前的神明，心中的畏惧远大于憎恨，即便他知道黑暗神早已放弃了他们，但在此刻却别无选择。
　　除非他背叛祂，投奔光明。
　　但他不可能这样做，因为祂若发现了他的背叛，会直接杀了他。
　　“哦？那关我什么事呢？”银发神明轻瞥他一眼，转身往神殿内走。
　　祂的背影孤寂又决绝，空荡的神殿笼罩着祂，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很快，他便再难以看清那道银色的身影，祂的身影即将没入神殿的黑暗中。
　　伯爵心里一横，忽然说道：“我在边境见到了光明神冕下。”
　　黑暗神的脚步顿了顿。
　　伯爵的心跳得极快，想起祂一直放在王座上的那朵金蔷薇，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能引起祂的注意，将祂引到边界，苍穹的侵蚀将会因为神明的降临而减缓。
　　伯爵擦着冷汗：“光明神冕下好像受了伤。”
　　伯爵的话语传到黑暗神的耳边，带着刻意的算计，暗藏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
　　银发神明从阴影里走出，脚步不轻不重地来到伯爵身前。
　　那双血色的眼眸盯得他心底一阵阵发凉，神明的眼眸中有着浓重的杀意，像一只被冒犯领地的野兽。
　　许久，祂忽然与他擦身而过，脚步声缓缓远离。
　　直到银发神明的身影消失在神殿门口，伯爵才缓过气来。
　　他这是赌对了？
　　就是不知道两位冕下的关系是敌人还是盟友。
　　光明神受了伤，若是黑暗神与光明神是敌人，祂应该会趁这个机会背刺光明神。
　　若是盟友，他记忆中这两位神明并没有什么好的交集。
　　无论如何，伯爵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黑暗国度的永夜被裂缝撕开了一道口子，但裂缝看起来有些奇怪，它从边界处断开了，边界另一边的裂缝却被缝了起来。
　　黑暗神站在裂缝下方，目光却落在遥远的金发神明身上。
　　她身后的羽翼被侵蚀感染，原本雪白的羽翼染上星点的黑，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只专注于用神力缝合面前的裂隙。
　　“才被信徒背叛，就赶着来当救世主了。”他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讽，轻飘飘地飘入另一位神明的耳中。
　　艾莉薇亚转过身，选择性忽视掉他的话语，礼貌地打了招呼：“西泽。”
　　西泽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烦躁，她的语气过于温和，哪怕是面对他的嘲讽，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好像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讨厌她的一视同仁。
　　艾莉薇亚指了指他的身后：“苍穹裂隙会吞噬一切，我建议你用神力修补它。”
　　他欣赏着她沾染上黑暗的羽翼，随口应了声。
　　艾莉薇亚见他没动，无奈地叹息一声。
　　黑暗国度的情况她略有了解，每次苍穹侵蚀发生的时候，黑暗神都会过来悠闲地看上一眼，但他最终什么也不会做。
　　那种模样，更像是欣赏，他欣赏着他的子民在侵蚀中挣扎的模样，神情还会变得颇为愉悦。
　　以往她并不会试图去改变他的想法，但这次不太一样。
　　裂隙虽然被她用神力缝合起来，但在黑暗国度的另一半裂隙却还没有被缝合。
　　这种情况下，苍穹的裂隙很容易从另一半没有缝合的地方再次撕裂开，就算是她也再难以维持裂隙的稳定。
　　她需要想办法劝服他与自己合作。
　　“西泽，你一点都不打算修补裂隙吗？”
　　少女神明的嗓音带着几分温软，金发乖顺地垂落在她的脚裸处浮动。
　　她的容貌不带一点攻击性，与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
　　银发神明轻嗯了声，目光在她双手上的伤痕处掠过。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她尽量放缓了语气，使得这个问句不那么尖锐：“你身后站着的，是你的子民，他们需要你的救赎。”
　　“救赎？”西泽忽然笑了一下。
　　他抬起绯红的眸子望着她，语气竟带着几分可怜：“可我做不到呢。”
　　艾莉薇亚疑惑地眨了下眼。
　　黑暗神在她面前捻直了披风，慢条斯理地说：“我太弱了，救不了他们。”
　　“……”祂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谦逊？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碎裂声，艾莉薇亚刚偏过头，便被一道力量一把拉开。
　　银发神明捂着羽翼上的伤口站在她身前，浓密的眼睫低垂，指缝间渗出缕缕暗红的血迹。
　　艾莉薇亚皱紧了眉，赶忙将裂开的裂隙再次缝上，又回头查看他的伤口。
　　“你还好吗？”她轻咳了声，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松开按住伤口的手，任由她查看，伤口处被黑暗之力侵蚀，很快露出里面的翅骨。
　　艾莉薇亚试着施展治愈术，但效果微乎其微，两人的神力相互冲突，她的治愈术用在他身上，会被黑暗之力抵抗得所剩无几。
　　“你怎么会被黑暗之力侵蚀？”她忍不住问：“你掌管着这种力量，即便是受伤，也不应该被它侵蚀吧？”
　　祂是黑暗神，苍穹的力量虽然肮脏，但两种力量同出一辙，伤口不应该受到这么严重侵蚀。
　　西泽正要说话，目光忽然往她身后瞥去，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我替冕下受了伤，冕下或许应该先问我疼不疼。”
　　他敛下眸底的暗光，眼尾轻扫过接近她身后的三道人影。
　　艾莉薇亚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地问：“那你疼不疼？”
　　与此同时，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在她身后响起：“冕下？”


第20章 二十
　　加百列与伊莱悬停在神明的身后，沉默地看着黑暗神声情并茂的演绎。
　　银发神明眸底的血色潋滟，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楚，像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虽然我很疼。”祂修长的指节微曲，捻起披风的一角按在了伤口上，嗓音微弱嘶哑：“但我认为冕下应该更疼。”
　　黑暗神眉梢轻抬，语气轻慢柔缓：“冕下独自在此处修补裂隙，受了伤都没人知道，掌管整个神国一定很辛苦吧。”
　　祂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后，在天使与魅魔的脸上转了一圈。
　　“黑暗神冕下想表达什么？”加百列沉不住气，总觉得祂的这句话意有所指。
　　苍穹侵蚀发生时，他们与冕下几乎是刚回到神国，便立刻赶了过来。
　　然而这次的侵蚀过于严重，天使们全部出动都无法阻挡裂缝的扩大，于是冕下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分配了任务，然后独自一人进入了苍穹的最深处。
　　光与夜交界的地方，是整个苍穹崩裂的源头，祂将最大的危险留给了自己。
　　黑暗神语气冷淡：“我只是出于礼貌，关心光明神冕下。”
　　他真的只是关心她，并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艾莉薇亚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难掩疲惫之色：“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她虽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但也没力气花费过多的心力去思考原因，只能试图将话题打断。
　　她还想要与西泽合作缝合苍穹裂隙，并不想将两神之间的关系弄得太僵。
　　即便如今的西泽跟在伊甸园时的那个少年变化很大，但她仍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会答应与她合作的。
　　一旁始终沉默的少年悄悄靠了过来，他垂眸避开了黑暗神探究的目光，极轻地晃了下尾巴，身后一对小蝠翼微微扇动。
　　“冕下若是累了，可以靠着伊莱休息。”少年的身姿修长挺拔，眸中是浓雾般的担忧。
　　“伊莱，你不该来这里。”她望着少年躲闪的眸子，尽量放缓了语气。
　　她早就在回到神国时告诉过他，让他乖乖听她的话，不许跟在她身后出来。
　　伊莱的确是没再跟着她，少年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尾巴，转身一头钻进宫殿里，隔着门缝偷偷看着她离开。
　　然后，他就跟在加百列身后飞了出来。
　　加百列身为六翼天使，极速飞行时的速度连四翼天使都难以追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甩不掉一只只有一对小蝠翼的魅魔。
　　等他到达苍穹之边时，刚缓了口气回过头，便见到那只心怀不轨的魅魔对着他笑得一脸单纯无害。
　　年轻的天使心性还不够沉稳，差点就想当场将他一把扔远。
　　加百列金色的眸底划过冷意，当即选择了揭穿他：“冕下，他非要跟着我过来，根本不愿听从于您。”
　　金发神明忽然蹙起了眉。
　　伊莱的脸色白了一瞬，慌乱地别开了脑袋，转眸便对上黑暗神似笑非笑的眼神。
　　祂绯红的眼眸中笑意冰冷，一如少年最初见到祂时一样，带着令人恐惧的漠然。
　　他手指瞬间冰凉，在看不见的地方轻碰神明的指尖，咬着唇说：“伊莱担心冕下，伊莱错了。”
　　他知道，只要他示弱撒娇，祂会包容他，不会生他的气，但少年跳动的心脏仍止不住加快。
　　艾莉薇亚轻叹口气，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
　　他的手指冰冷僵硬，应该是被吓到了。
　　她说：“伊莱，没有下次，不许再耍小聪明。”
　　神明的眼眸很温柔，像一汪清润的湖水。
　　三人都怔了瞬，又神态各异地别开了眼。
　　苍穹深处是寂静无声的，当没有人再出声时，这片残暴的区域就会陷入无边的死寂。
　　裂隙中时不时泄露出几缕漆黑的丝线，如同坠入清水的血一般在空中散开，又缓慢地融入空气中，将昏沉的天幕浸染。
　　在这种地方，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当细微的碎裂声再次响起时，空中悬停的几道身影几乎同时转过了头。
　　苍穹裂开的半边嘴角开始剧烈颤动，道道细微的裂纹从另一半紧抿的唇蔓延，将两片唇瓣从唇缝中间撕裂，张嘴吐出漆黑的血液。
　　被漆黑血液沾染上羽翼的天使们纷纷站立不稳，黑暗力量在雪白的羽毛上勾画出伤痕，让他们如同流星一般坠落。
　　艾莉薇亚神色骤变，用力扇动羽翼，朝着离得近的几名天使飞掠而去。
　　金发神明的身影在空中几经折转，接住了一只又一只坠落的天使，将他们送到神国的边缘。
　　“冕下不是刚将裂隙缝合好吗？为什么又裂开了！”加百列大声问道，同时也学着神明的举动去救起失去飞行能力的天使们。
　　艾莉薇亚回头将躲闪不及的伊莱拽了过去，同时抬眸看向可怖的天幕。
　　少年在祂的怀里微微发抖，蝠翼沾染上了一点侵蚀的肮脏力量，正沿着蝠翼的边缘啃噬，带来刻骨的疼痛。
　　黑暗神降落在她身边，嗓音低沉：“因为缝合是没用的，只能延缓侵蚀的发生，对吗？”
　　她回头看向他，无奈地点头。
　　即便她知道没用，但仍要这样做，因为若是毫不阻拦，苍穹便会直接侵蚀脚下的土地。
　　而现在，她望着已经完全裂开的苍穹，一个想法划过了她的脑海。
　　按照她的推算，苍穹的侵蚀不该这么快发生，也更不应该变得如此残暴。
　　除非那里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沉睡的黑暗力量，让它们挣脱神明的安抚，提前醒来。
　　天幕翻滚的黑雾中，偶尔出现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金发神明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怀中少年微颤的眼睫上。
　　她问：“痛吗？”
　　伊莱用力左右晃了晃脑袋。
　　他第一次被人这样抱在怀里，双颊上不可抑制地泛起红晕。
　　神明的怀抱很温暖，带着冷清的蔷薇花香，温柔地沁入他的鼻尖。
　　她抬手抚过少年蝠翼上的伤口，掌心中氤氲起一团柔白的圣光。
　　圣光抚慰之处，侵蚀的力量顺着伤口钻出，然后没入神明的掌心之中。
　　艾莉薇亚神情平静，只轻闭了下眼。
　　银发神明站在她身旁，将她所有细微的神情收入眸底。
　　这点侵蚀之力，还不至于威胁到神明的生命。
　　但会很疼，他试过。
　　黑暗神轻捏指骨，血眸晦暗不明。
　　“西泽，能跟我上去看看吗？”艾莉薇亚示意他看向黑雾中那一闪而过的亮光。
　　“好。”银发神明松开指尖。
　　她将伊莱送至神国边缘，盯着少年澄净的双眸，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一脸肃穆的自己。
　　“伊莱，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伊莱呼吸一顿，下意识想反驳。
　　神明手指抵住他微启的唇：“这次你该听话了。”
　　少年身后的尾巴颓然垂下，只轻轻点头。
　　他酒红的眼眸映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他什么也帮不了祂。
　　*
　　艾莉薇亚挥动羽翼，抬手拨开苍穹中的黑雾，一层又一层，它们缠绕上她的指尖，又被圣光所驱逐。
　　银发神明守在她身旁，漆黑的羽翼扇动间，将周围聚拢过来的黑雾掀走。
　　他们越往里飞，周围的空气便越发黏稠，像是要粘在每一个毛孔处，让人无法呼吸。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黑暗神忽然开口：“之前冕下问过我，为什么不愿意修补裂隙。”
　　她偏过头看他。
　　他继续说：“我回答的是，我太弱了。”
　　西泽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我没有骗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羽翼扇动间，漆黑的羽毛飘然落下。
　　艾莉薇亚沉默地点头。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修补裂隙又不会要了神明的命。
　　但她看着他的双眸，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最后一层黑雾被拨开，白亮的反光划过两位神明的面庞。
　　艾莉薇亚怔愣地看着前方悬浮在空中的事物。
　　那是半面破碎的镜子。
　　镜子仿佛感应到了两位神明的到来，光滑的镜面颤抖着，发出阵阵嗡鸣声。
　　漂浮在他们周围的黑雾忽然起了变化。
　　它们开始变淡，缓慢散开。
　　艾莉薇亚感觉到一丝不对，因为她对那面破碎的镜子产生了难以抵抗的欲.望，那种欲.望并不是来自于她的内心，而是仿佛思想受到了控制。
　　她的欲.望想要得到它。
　　西泽徒然出声：“砸了它。”
　　金发神明手中浮现一柄银白的权杖，顶端的蔷薇花纹闪耀着圣光，朝着镜面投射而去。
　　然而圣光在接近镜面时，突然消散，紧接着，一道强横的吸力从镜面传来。
　　镜面泛起波纹光芒，将两位神明笼罩在内。
　　它想要将他们吸过去。
　　与此同时，整个苍穹中的黑雾骤然消散，露出两位神明的身影。
　　光明神在一面破碎的镜子前高举权杖，灿金的长发被狂风扬起，祂神情凝重，甚至罕见地出现一丝慌乱。
　　而在她身侧的银发神明正拉住她的手腕，眉梢抬起凌厉弧度，身后的羽翼大幅度扇动着，似乎正试图将她往后拉扯。
　　镜面折射出一轮反光，光芒照耀下，少女神明纤细的身影挣脱了黑暗神的钳制，身体重重地往镜面狠砸了过去。
　　光明神国中响起天使们的惊呼声。
　　艾莉薇亚感到绝望，她离镜面越近，镜面上的细节便越清晰可见。
　　距离近到，她看到了四个古老的神语。
　　“伊甸…之镜？”
　　她刚念出这四个词，镜面便近在咫尺。
　　艾莉薇亚无力地闭上了眼。
　　下一刻，一道冰冷清淡的气息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黑暗神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尾音微哑又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艾莉薇亚、伟大的救世主。”
　　“我抓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害怕大家看不懂，想解释一下关于苍穹的设定。
　　苍穹之边，类似于一个反盖着的半球盖住这个世界，世界在半球内部，而伊甸园在这个半球外面。
　　半球的外面全是肮脏的黑暗之力，它们能侵蚀一切，与黑暗神拥有的黑暗之力不一样。
　　自从伊甸园消失后，侵蚀的力量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侵蚀半球里的世界。
　　大概就是这样。(摊手)


第21章 二十一
　　从神国仰望苍穹，如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俯瞰整个世界。
　　裂变的天幕中，银发神明将那道金色的身影按入怀中，以拥抱的姿势坠向了雪亮的镜面。
　　他依然无法阻止她的坠落，在抓住她后，同她一起砸入了镜中。
　　伊甸之镜漂浮在苍穹中，周围黑雾飘散，如同宇宙中沉浮的尘埃，镜面映照着漫天的繁星，唯独不见了两位神明的身影。
　　但苍穹的侵蚀停止了。
　　神国中的天使们躁动起来，他们聚集在神国边缘，目光盯向平静的镜面，那里却再无动静。
　　一位六翼天使从神国飞出，直直地朝着伊甸之镜的方向飞去。
　　然后他被另一位六翼天使拽住。
　　“你想去哪？”拉斐尔明知故问。
　　“去找冕下。”加百列说。
　　拉斐尔看着少年金眸中的坚定之色，脸色冷了下来。
　　“我建议你不要去，你去了也没用。”
　　黑暗神与冕下都无法抵抗那面镜子的能力，只分享了冕下部分力量的他们若是进去了又会怎么样？
　　加百列没有说话，少年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
　　就在两位天使僵持的时候，另一道身影飞速从他们身边掠过。
　　伊莱仅在经过他身边时瞥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朝着伊甸之镜的方向而去。
　　加百列挣脱了拉斐尔拽着他的手。
　　他盯着拉斐尔的眼眸：“请不要再阻止我。”
　　那只弱小的魅魔都能去，他为什么不能？
　　他扬起洁白的羽翼，在拉斐尔担忧的目光中飞向了苍穹。
　　“加百列！”拉斐尔的声音几乎远到听不见。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少年天使纤长的金发飘扬，再也没有回头。
　　*
　　某处教堂阴暗的角落里，金发金眸的青年忽然抬起了头。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冕下。”青年轻声呢喃。
　　他抬起五指用力按住了心口，清润的脸庞变得无比苍白。
　　过了许久，青年无力地垂下头，薄唇抵在抱膝的手臂上。
　　他手臂上的肌肉结实有力，隆起的线条十分优美，像一座完美的雕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这条手臂上，刻满了鲜血一样的纹路，像堕落深渊的恶魔。
　　青年柔软的唇瓣触碰着上面的纹路，轻柔地摩擦、舔舐，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
　　他感受到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祂的情绪，他从未离祂如此之近。
　　祂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他是藏在角落里的阴影。
　　但祂此刻需要他。
　　*
　　艾莉薇亚从黑暗中醒来，灵魂深处传来巨大的虚弱感，让她险些站立不稳。
　　她眼前闪过雪花一样的光斑，脑袋昏昏沉沉，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唤：“黑暗…神…冕下……”
　　她喘了口气，抬手扶上身旁冰冷的墙，抬眸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人头上长着一对羊角，背后生有一双蝠翼，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眸紧盯着她。
　　“欢迎冕下的降临。”恶魔以手抚胸，低下头行礼。
　　“你……”艾莉薇亚刚张嘴说了一个字，便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非常嘶哑，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痛楚。
　　恶魔疑惑地看着她。
　　“你刚刚叫我什么？”艾莉薇亚清了清嗓子。
　　恶魔回答：“黑暗神冕下。”
　　艾莉薇亚：“……”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黑暗神殿里，身后不远处是雕刻着玫瑰的王座。
　　她的目光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着她的身影。
　　金发金眸的神明穿着雪白的神袍，裙摆处深红迤逦，祂浓密的睫毛低垂，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正是她，但又不该是她。
　　因为她的羽翼不应该是漆黑的。
　　漆黑的十二翼垂落在她身后，随着她的呼吸微微扇动着，昭示着拥有它的主人是黑暗神的事实。
　　艾莉薇亚深呼一口气，觉得一切都十分荒诞。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撞向伊甸之镜的那一刻。
　　西泽与她一起进入了镜里，而现在此处却没有他的身影。
　　如果她是黑暗神，那西泽呢，他现在在哪里，会成为一位失去神力的人族吗？
　　她感受着心脏处的神格，神格里蕴含着的黑暗之力让她极为不适应，光明的力量是温暖的，黑暗力量却始终冰凉。
　　黑暗神格因为神明的降临而变得十分虚弱。
　　“黑暗神冕下，信徒们一直在外殿等待着您。”恶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
　　他走在艾莉薇亚身前，充当着祂的引路人，将她带往黑暗神殿的外殿。
　　其实不需要恶魔引路，因为她本就知道去外殿的通道。她发现镜中世界里的黑暗神殿的构造与真实世界里的区别不大，只不过这里的黑暗神殿看起来很崭新，像是刚建好不久。
　　外殿等候着十几位信徒，他们的实力在黑暗国度皆处于上层，信徒们低垂着头颅，漆黑的斗篷笼罩了大半眉眼，艾莉薇亚难以看清他们的神情。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信徒们对着祂半跪行礼，尖锐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位信徒道，“黑暗神冕下，为了迎接您的降临，我们为您提前建好了黑暗神殿，冕下对您的神殿是否满意？”
　　他们的目光聚集在金发神明身上，像一条冰冷的蛇，让人极为不舒服。
　　就在她转身打量神殿之际，耳旁忽然响起极快的风声。
　　艾莉薇亚轻抬手臂，侧身捏住了一只探到她脖颈边的手腕，黑暗力量从她的掌心涌出，眨眼间便将面前的信徒化成了一堆白骨。
　　她怔住了，低头望着自己的手。
　　信徒们恐惧地睁大了眼，有几名甚至吓得跪坐在了地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那名妄图弑神的信徒就被祂所杀死。
　　她习惯了温和的光明力量，却没想到黑暗力量是如此残暴。
　　艾莉薇亚敛去眸底的异色，看向神殿中的信徒：“还有谁要背叛我吗？”
　　祂的目光令所有人胆寒，神殿内再没有任何声音。
　　艾莉薇亚的目光在信徒中梭寻一圈，最后落在了其中一位信徒的脸上。
　　他是只魅魔，穿着和其他信徒一样的斗篷，酒红色的眸子浑浊不堪，长发藏在了斗篷里。
　　接触到祂的目光，魅魔缩了缩脖子。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因为，这只魅魔长得与伊莱有八分相似。
　　她走到他面前，轻声问：“你有儿子吗？”
　　作者有话说：
　　欢迎来到镜中世界，下面有请选手登场——
　　一号选手：西泽
　　二号选手：伊莱
　　三号选手：加百列
　　四号选手：神秘人
　　请遵守镜中世界的规则。
　　努力存活。
　　并找到离开的方法。
　　累了，明天双更，做不到我就是汪。


第22章 二十二
　　黑暗神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睁开了眼。
　　他面前半跪着一圈人，他们目光虔诚，为首的年轻男子穿着宽松的教袍，雪白的长发上带着一顶教冕。
　　少年教皇垂眸行礼：“欢迎光明神冕下的降临。”
　　神明垂下眼眸，从教堂光滑的地板里看见了自己。
　　男子修长的身姿俊逸挺拔，绯红的眼眸暗沉如血，银白长发顺着阳光披落，有几缕勾勒在身后洁白无瑕的羽翼上。
　　他身后的羽翼微扇，飘落下片片雪白的羽毛。
　　黑暗神牵起嘴角，笑得十分僵硬。
　　“很好。”祂的语气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等他出去后，一定要将那面镜子给砸烂。
　　还要将那位伟大的救世主捆到黑暗神殿，让她再也别想去救赎她的子民。
　　“黑暗神？”
　　一道清润的少年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西泽掀起眼皮，在匍匐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名少年。
　　少年金发碧眼，身上穿着教廷特制的法袍，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少年突兀的举动立刻得到了教皇的斥责，但他毫不在意，只睁大了眼紧盯着眼前的银发神明。
　　“你不是冕下。”加百列冷着眸子看祂。
　　“加百列！”教皇被他气的头晕，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亲手培养的预选圣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在神明的降临仪式上作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加百列顺着肩膀的手臂看了教皇一眼，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没关系。”银发神明站在信徒们中间，眼尾轻慢地扫过少年的脸，语气极为平和：“他或许只是第一次见到神明，心情太激动了。”
　　祂对着少年微笑：“我能理解。”
　　少年看向祂的目光染上了一抹惊悚。
　　*
　　黑暗神殿内，披着斗篷的魅魔面对神明的目光，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颤抖地开口：“我…我有许多儿子，冕下想要的是哪一个？”
　　他在心中猜测着，黑暗神冕下应该是看上了他的容貌，但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也不干净，所以年轻的神明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儿子。
　　艾莉薇亚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回忆着伊莱的样貌，试探道：“大概这么高的，眼睛的颜色跟你一样，长得很清瘦，看起来清清秀秀的样子。”
　　在看到眼前的这只魅魔后，她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但还需要证据去证实。
　　魅魔听着祂的描述，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身影，额头开始疯狂冒出冷汗。
　　“没有吗？”神明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看起来有些失望。
　　“有…”魅魔艰难出声：“冕下想要长得清秀的，的确是有一个长得非常清秀，只是他要比冕下形容的身高稍微矮一点。”
　　闻言，艾莉薇亚点头：“你能将他带过来吗？”
　　魅魔没想到黑暗神说话如此和气，竟然还会客气地询问他是否能不能。
　　“能。”魅魔看向祂的目光真诚了许多：“不过那孩子不懂情趣，脾气非常暴躁，冕下可以考虑换一个人选，我的儿子里有脾气温顺的。”
　　艾莉薇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就要他。”
　　她想要验证，这个世界是否就是真实世界的镜像。
　　如果是，那么眼前的魅魔应该就是伊莱的父亲，而伊莱的镜像应该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中。
　　但她不知道的是，某只不听话的魅魔已经进来了，并且占据了镜像中自己的身体。
　　神明遣散了信徒，黑暗神殿很快又回归了死寂。
　　艾莉薇亚望着空荡荡的神殿出神，这里跟光明神殿区别太大，黑暗国度没有阳光，神殿看起来冰冷阴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还有那些畏惧她的信徒，她从他们眼里看不到一点对神明的信仰。
　　“黑暗国度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自言自语。
　　脚尖忽然触碰到了一片柔软的东西。
　　她低头去看，发现是一朵鲜红的玫瑰。
　　玫瑰从白骨身上滑落，柔软的花瓣肆意绽放，亲吻着神明的脚尖。
　　神明俯身捡起玫瑰，灿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身后羽翼拖曳轻摇。
　　艾莉薇亚看着手中的玫瑰蹙紧了眉。
　　她刚进外殿时，曾仔细观察过殿内的装饰，但并没有这么一朵玫瑰。
　　是哪位信徒带进来的吗？
　　眼尾的余光扫过哥特式的窗棱，她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艾莉薇亚快步走出黑暗神殿，站在神殿外空无一物的花园中，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
　　这里没有阳光，黑暗国度是永恒不变的永夜。
　　永夜之下，无法培育出任何花朵。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神明的身后，他手中举着一柄锋利的镰刀，正瞄准神明修长的脖颈。
　　“谁？”金发神明忽然转过身。
　　男人吓了一跳，慌乱之下，锋利的镰刀割掉了自己的小指。
　　他捂着流淌鲜血的手指，垂下头颅：“黑暗神冕下，我叫亚特。”
　　艾莉薇亚看着眼前的吸血鬼，语气极淡：“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亚特收起嘴角的尖牙：“冕下想要的人已经找到了，我让恶魔将他送到了冕下的寝殿。”
　　神明静静地看着他，灿金的眼眸与头顶的黑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一缕阳光误入了黑暗。
　　吸血鬼在神明的目光下变得忐忑不安，他躲闪着看向别处。
　　“你待在这里。”祂对他说。
　　金发神明绕过了他，朝着寝殿的方向离去。
　　亚特憋着的一口气骤然松开，他舔舐着自己断开的小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但他很快顿住了动作。
　　黑暗神第一次来到这里，为什么会知道寝殿的具体位置？
　　神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花园中。
　　*
　　黑暗寝殿的装潢奢华雅致，高墙上挂着色彩浓重的画作，殿门前点着两盏跳跃的烛火，高大的合页门刻满了交缠的玫瑰花，它们的藤蔓蔓延到门前弯曲的门把上。
　　艾莉薇亚抬手按上门把，将厚重的合页门向外拉开。
　　寝殿中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高床，少年清瘦的身影坐在高床边上，黑雾般的纱幔遮挡了他的容貌。
　　神明靠近高床的边缘，伸手将轻薄的床幔掀开，显露出后面的那道身影。
　　少年魅魔身躯微微瑟缩，抬起酒红色的眸子看向祂，目光中带着敬畏与陌生。
　　“黑暗神冕下。”他的尾音清浅干净。
　　看着这张脸，艾莉薇亚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她略微分心，下意识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伊莱？”
　　少年疑惑地看着她，但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后一条满是伤痕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他讨好祂：“黑暗神冕下要先摸摸它吗？”
　　作者有话说：
　　无情揭穿：伊莱在装。
　　今天还有一更(躺平)


第23章 二十三
　　那条尾巴纤细修长，尾巴尖坠着一颗粉红的桃心，在黑夜中散发诱惑的微光。
　　魅魔的桃心尾巴会释放魅惑法术，刚成年的魅魔并不能主动掌控这种能力。
　　他看起来刚成年不久，五官有种介于青稚与少年之间的青涩。
　　再结合此前的种种细节，艾莉薇亚几乎能够确定，伊甸之镜里的时间线，是伊甸园刚毁灭不久，她与黑暗神初次降临真实世界之时。
　　所以她心脏处的神格才会那么虚弱，神明从虚空降临世间，需要消耗大量的神力。
　　看着他满是伤痕的尾巴，神明的眸光柔和下来。
　　“尾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祂的话语轻柔如羽毛。
　　伊莱隔着纱幔偷看她，见她没有怀疑自己，尾巴又小心翼翼地贴上神明的手腕。
　　祂不知道他已经进入了镜中世界，他也不想告诉祂，他害怕祂因为他没有乖乖听话而生气。
　　他尾巴上的伤痕深深浅浅，皆是被利器割裂的伤口，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深红的液体蜿蜒绵亘。
　　他避开了沾染血液的地方，仅用干净的尾巴尖轻蹭地神明的手腕。
　　“是被父亲打的。”少年低声说。
　　他的容貌过于清纯干净，父亲嫌弃他、哥哥姐姐讨厌他，他们都说他不配做一只魅魔。
　　但那都是过去了，当他再一次回到过去，经历这些事的时候，心中想的却是祂对他说过的话。
　　祂不讨厌他，也不允许别人因为他的身份而驱逐他。
　　艾莉薇亚抿紧了唇，忽略腕间传来的轻痒，指腹顺着少年的尾巴尖抚了过去，停留在那些细碎的伤口上。
　　黑暗力量从神明的指尖涌出，落在尾巴的伤口处，带来一阵刺痛。
　　少年心形的瞳孔微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喘息。
　　祂猛然收回了手。
　　她是黑暗神，不再是拥有治愈能力的光明神。
　　黑暗力量只会伤害他，无法治愈他的伤口。
　　但那条尾巴却缠了上来，少年委屈地看着她，仅仅只敢圈上神明纤细的手腕，身体却安分地坐在床上。
　　“冕下嫌弃我吗？”伊莱垂下眸子。
　　“没有。”祂蹙着眉说。
　　他控诉道：“冕下向父亲讨要了我，却连我的尾巴都不肯碰，我以为冕下不喜欢我。”
　　他的心思很肮脏，他想要祂抚摸他，想要留在她身边。
　　艾莉薇亚看着这个镜像中的伊莱，心情十分复杂。
　　她多少能猜到他的过去不怎么美好，但她从未想过去询问，因为她害怕揭开少年的伤疤后，未愈合的伤口流出鲜血。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镜像的世界，不是真实的，她不需要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后，还心软地留下他，但她又狠不下心。
　　神明静默地站着，金发摇摇晃晃地披落在羽翼上，腕间被一只魅魔牵着，像一副刻画着罪恶行径的油画。
　　祂不再是光明神，却依旧让人难以接近。
　　伊莱感到一阵失落，他没有得到祂的回应。
　　少年蜷着身子窝在床上，圈着神明的尾巴松了几分，又恋恋不舍地缠紧，感受到祂腕间肌肤上的体温后，冰凉的尾巴再次松开。
　　他反反复复地磨蹭，心底愈发的难过。
　　直到一声轻叹从头顶传来，神明柔软的掌心揉过他的头发，用的是他松开尾巴的那只手。
　　“既然你喜欢，那你就缠上吧。”祂的语气清冷温柔，注视着他的目光很澄净。
　　即便祂生着漆黑的双翼，但仍是那位太阳般温暖的神明。
　　祂始终怜悯、包容，哪怕身陷黑暗。
　　*
　　“黑暗神冕下待你如何？”
　　父亲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急切的询问。
　　“冕下不喜欢我。”少年轻摇尾巴，语气极为冷淡。
　　“怎么回事？”
　　他听见父亲在房间内来回走动，又忽然转过头问他：“你做了什么让冕下讨厌的事吗？”
　　伊莱茫然地摇头：“应该没有，父亲。”
　　少年魅魔的容貌本就清纯，再配上茫然的神情，显得有些脆弱无助。
　　身前的人盯了他半响，忽然扬起手中的小刀，割在了少年修长的尾巴上：“我的儿子，我告诉过你，不要露出这幅表情。”
　　“身为魅魔，应该知道什么样的神情才是最诱人的。”
　　少年像是毫无知觉，面上甚至没有丝毫的痛色，只是顺着他的话：“我明白了，父亲。”
　　随后，他听见父亲压低了嗓音：“记住，你要获取祂的信任，为我们找到杀死祂的机会。”
　　原本他们以为，神明降临后的虚弱期足以让他们成功弑神，甚至连如何平均地瓜分神格，都已经规划好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黑暗神哪怕陷入了虚弱，也如此强大。
　　他们的首次刺杀失败了。
　　“回答我，我的儿子。”
　　伊莱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阴影。
　　少年再一次回答：“我明白了，父亲。”
　　作者有话说：
　　伊莱与父亲这段剧情，是“过去”没有发生过的，因为“过去”的黑暗神并没有与伊莱有交集。
　　短小无力的二更。


第24章 二十四
　　永夜之下的黑暗神殿过于安静，艾莉薇亚躺在寝殿的大床上，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始终难以入睡。
　　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地上的白骨、艳红的玫瑰、以及少年满是伤痕的尾巴。
　　这是她身为光明神时从未有过的经历，黑暗信徒们野兽一样的目光，让她无法对任何人施予信任。
　　一双冰凉的手从后脖颈处伸出，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唇。
　　随后，温热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贴上了她的后背，男人冰冷低沉的话语拂过神明的耳边。
　　“晚上好，光明神冕下。”
　　黑暗神躺在她身后，恶作剧地勾起嘴角，柔软雪白的羽翼倾覆在两神身上。
　　艾莉薇亚被捂着嘴，无法回应身后的神明。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指，用力往外掰扯。
　　黑暗神轻嘘了声，忽然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寝殿外响起极轻的敲门声。
　　敲门声回荡在整座宫殿内，像是一种越界的试探。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轻点，柔和的光芒从他指尖涌出，光明力量在空中写出了四个词。
　　“不要出声。”
　　艾莉薇亚皱紧了眉，再没有动弹。
　　敲门声还在持续，指骨敲击在冰冷的殿门上，透过厚重的墙壁传了进来。
　　殿内的两位神明没有任何动作，少女神明娇小的身躯靠在黑暗神的怀里，金发散落在他的鼻尖，泛着浅淡的蔷薇花香。
　　蔷薇花的香味像熟透的苹果，香甜又清新，沁入心脾间使人忍不住放松心情，泛起困意。
　　黑暗神双眸轻阖，薄唇微微张开，两片艳红的唇瓣含住了少女的一缕金发。
　　过了许久，像是终于意识到寝殿内并没有人，敲门声忽然停止了。
　　门外的黑影伫立片刻，收起手上的镰刀，缓步离去。
　　“他走了。”黑暗神说。
　　怀中的少女转身面对他，身体退到了床边，将两神之间过于近的距离拉出空隙。
　　艾莉薇亚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羽翼。
　　联想到刚刚他指尖涌出浓郁的光明力量，她陷入了沉默。
　　“我不喜欢光明力量。 ”黑暗神坐起身，银发从松垮的衣袍滑落进深处：“杀人时一点也不方便。”
　　“你杀了谁？”艾莉薇亚问。
　　银发神明眉梢轻挑，看向寝殿敞开的尖拱窗：“几只试图爬窗进来的恶魔。”
　　艾莉薇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月光下，窗棱处沾染着几滴鲜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盯着他绯红的双眸：“你的信徒为什么想要杀了你？”
　　黑暗神偏过头，鲜红的唇瓣开合：“信徒？”
　　他笑得眸光潋滟：“我告诉过冕下，我没有信徒。”
　　艾莉薇亚略微失神，忽然想起曾在奥赛琳王宫中他说过的话。
　　当时她以为他只是不想说实话。
　　“冕下刚刚若是开了门，将会被一把镰刀从这里捅进去。”
　　银发神明苍白的指节在腹部比划了一下，动作横跨了他整个腰部。
　　“他们想要弑神？”她脑海中浮现外殿时的场景。
　　黑暗神的语气冰冷：“他们不仅要弑神，还谋划着划分我的神格。”
　　他凑近她的耳边，嗓音压得极低：“小心身边的人，艾莉薇亚。”
　　光明神是站在阴影中的太阳，从未接触过黑暗，而他从黑暗中爬出，再回头看时，所有的黑影都无所遁形。
　　信任是背刺一个人最好的武器。
　　*
　　艾莉薇亚将玫瑰种在了花园中。
　　黑暗神殿外的花园其实是空的，现在多了一抹艳色的红。
　　花园里种下了唯一一朵花。
　　少年魅魔跟在祂的身后，看着祂的背影欲言又止。
　　伊莱还是忍不住开口：“冕下为什么要种下它？”
　　“我觉得它能活。”艾莉薇亚看着玫瑰。
　　少年收回目光，压下了嘴角。
　　黑暗国度没有谁喜欢玫瑰，除了黑暗神。
　　他轻扯了一下神明的衣角，神情有些羞祛：“冕下能跟我去一下那边吗？”
　　伊莱抬手指向远处的小树林。
　　永夜笼罩着黑暗树林，月光被树挡住，树影在夜风中摇曳晃动。
　　艾莉薇亚跟随着他来到树林，身后似有若无的视线也悄悄跟了进来。
　　少年翘起尾巴，微红着脸，挑了棵高大的树木，用力将神明推压到了身后的树上。
　　他没用太大的力气，但祂没有反抗，几乎是轻松地就被他所控制。
　　神明浅金的眼睫微垂，圣洁的面庞被阴影笼罩，长发乖顺地披落至脚踝，一副任他欺负的模样。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尾扫过树林外，紧咬了一下柔软的唇瓣。
　　光明神在上，请原谅他的冒犯。
　　伊莱默念着祷告。
　　他用尾巴圈住神明的腰，将祂与身后的树干捆在了一起。
　　然后少年红着脸贴上神明的脖颈，花瓣一般的唇落在祂的颈边，唇瓣与肌肤只隔了一线。
　　两道身躯贴得极近，从远处看，就像是他在亲吻神明修长的脖颈。
　　祂依然不为所动，甚至用温和的眼眸望着他。
　　伊莱唇瓣微张，少年清淡的气息吐露在祂身上。
　　他专注地望着祂，吐词低而清晰：“黑暗神冕下。”
　　“他们想要杀了您。”
　　“一会不要接受我给您的任何食物。”
　　“请惩罚我，厌恶我，将我打到无法接近您为止。”
　　神明缓慢地眨了下眼。
　　作者有话说：
　　请惩罚我，厌恶我，而不是让我卡文。(微笑)


第25章 二十五
　　伊莱酒红色的眼眸微深，羞愧到脸颊通红，少年情难自制地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舔了一下干燥的薄唇。
　　祂顺从的态度让他感到一阵难耐，但又努力逼迫着自己，把一些羞耻的想法扔出脑海。
　　那是圣洁的光明神，他不该有亵渎神明的想法。
　　捆绑着神明的尾巴艰难地松开，他轻抬眼眸，目光从脆弱的脖颈处移开，嘴角往下一压，神色顿时黯然了下去。
　　他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上，五指松开之时，身体向后跌倒在了地上。
　　待少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昳丽的脸庞苍白如纸。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心形的瞳孔缩成了一线，看向祂的眸光满是畏惧。
　　“是…是我哪里做的让冕下不够舒服吗？”
　　神明低垂着眼睫看着他。
　　少年的尾音微弱可怜：“我知道错了，请您惩罚我。”
　　树林外窥伺的目光变得饱含恶意。
　　光影摇动间，月光透过缝隙倾洒在两道身影身上。
　　一边是倚靠着树干的金发神明，另一边是挣扎在树影中的少年。
　　她平静地蹲下身，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祂想要拉他起来。
　　伊莱略微怔愣，垂眸敛下眸底的微光，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放入了她的手中。
　　“我不会反抗您。”他说。
　　他将那条满是伤痕的尾巴，再次奉献在神明的眼前。
　　他的暗示很明显，他让她伤害他，让他在那些窥伺的人眼中丧失价值，这样他们便不会选择利用他来伤害祂。
　　他不害怕受伤，也早就习惯了忍受痛楚，他愿意奉献自己去守护神明。
　　艾莉薇亚把玩着手中的小刀，金发顺着她清冷的脸庞垂落。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淡又疏离。
　　“站起来。”她忽然说。
　　手中的小刀在指缝中转了一圈，少女神明五指在半空中虚握，一只背生双翼的恶魔缓慢浮现出来，被祂瞬间扼住了脖颈。
　　她将冰凉的刀刃抵上恶魔的心脏，脚尖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轻踏，蓬勃的黑暗力量以神明为中心奔涌而出。
　　很快，树林内外浮现出重重身影，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生物纷纷现身，他们睁着血红的双目，神情既兴奋又畏惧。
　　黑暗神果然喜爱那个魅魔！
　　抓住那个魅魔，利用他威胁神明，便能轻而易举地挖出神明身体内的黑暗神格，拥有无尽庞大的黑暗力量！
　　一双双血红的眸子亮了起来，在黑夜中仿若野兽贪婪的瞳仁。
　　伊莱僵硬地抬眸，从神明的眼中看见了傲慢。
　　祂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光明神，从不屑于依靠伤害他人来保住自己。
　　哪怕是卑微如尘埃的他，也能从祂温柔的眼眸里看到自己。
　　艾莉薇亚眸光微转，在一众黑暗生物的目光中将刀尖刺入恶魔的心脏。
　　她一寸寸刺入，在恶魔的哀嚎中停在了最后一刻。
　　神明纤细柔软的指节用力曲起，将流血的恶魔掼到了地上，金发散漫缠绕着羽翼，沾染血液的指尖泛着诡异的美感。
　　她的语气温和有力，金眸中包含着黑夜。
　　“死亡，或是臣服。”祂说。
　　无尽的黑暗力量涌出，包裹了整座森林。
　　恶魔被她摁在地上，低头选择了臣服。
　　但却在艾莉薇亚松开他之时，忽然暴起朝着伊莱的方向扑了过去。
　　恶魔裂开嘴角笑着，双手化作利爪：“抓住你！黑暗神就不敢杀了我！”
　　小刀从神明的手中飞出，瞬间贯穿了恶魔的心脏。
　　温热的血液溅到少年脸上。
　　神明动手之时，黑暗力量开始侵蚀整座森林，有的人提前逃掉了，大部分叛徒化作了白骨。
　　在一片哀嚎声中，她朝着蹲坐在地上的伊莱望了过去。
　　少年抱着修长的尾巴，神色间是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镇定，在她望过去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一朵盛放在黑暗中的白莲。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艾莉薇亚仔细回忆，眼前的场景与奥赛琳王宫中的那一幕逐渐融合。
　　那时，他也是用刚刚倒地时相同的姿势，被威尔逊推下了水池。
　　四周哀嚎声渐止，夜风席卷过空荡荡的森林，滚落一地艳红的玫瑰。
　　伊莱怀中也有一朵玫瑰，浓重的色彩衬得他苍白的脸色更加可怜。
　　金发神明走近他，用那双温柔的金眸凝视着，抬手拂去他脸上的血液。
　　他短暂地失神，直到听见耳边一声蛊惑般的呼唤——
　　“伊莱？”
　　他下意识地应了声：“冕下？”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小天使们。(优雅行礼)


第26章 二十六
　　伊莱短暂地失神，但又极快反应过来。
　　少年目光纯净：“伊莱是谁？”
　　艾莉薇亚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直到看到他脸颊绯红，双眸羞祛含情，才移开了目光。
　　“伊莱是只不听话的魅魔。”她语调悠闲：“他与你很像。”
　　“我与他不一样。”他摸了摸尾巴，低声说：“我很听话，冕下会喜欢我吗？”
　　“不会。”神明语气冷淡。
　　“为什么？”少年眸底泛起水光。
　　他看起来伤心得要哭了。
　　“因为欺骗神明也是不听话的一种。”她靠近少年的身体，伸手探入他的怀中，从他怀里取出了那朵凭空出现的玫瑰。
　　神明冷清的气息拂过他的鼻尖，俯身过来时，滑落的金发摇摇晃晃蹭过他的脸颊，像一缕温柔的阳光。
　　阳光一触即离，在少年心间上留下一抹痕迹。
　　艾莉薇亚执着艳红的玫瑰用神力感应，微弱的灵魂之力从花瓣上传来，带着强烈的不甘与痛苦的情绪。
　　她回望整座森林，十几朵玫瑰花零落在地上，花瓣娇艳欲滴，仿佛刚刚盛开不久。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她的脑海。
　　正当她沉思之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树影婆娑起舞，一道红影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其间，身后海水般涌动的黑暗力量紧追不舍。
　　“别追我了！我真的不是叛徒啊啊啊啊！”
　　少年红发飘扬，火红的眸光微转，目光落在金发神明身上。
　　然后他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转，一对巨大的龙翼在身后展开，避开席卷而来的黑暗力量，直直地朝着艾莉薇亚扑了过来。
　　“黑暗神冕下！求求您放过我吧！”
　　红发少年痛哭流涕地扑了上去，还没挨到神明的衣角，便被神明身边的一只魅魔拦了下来。
　　“安格斯？”艾莉薇亚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指尖轻动，黑暗力量便放弃了追赶红发少年，乖乖地回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他看上去比之前年幼不少，五官精致中带着青涩，环绕周身魔力的强度，也远远比不上他们在黑暗森林初遇时的实力。
　　“冕下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安格斯疑惑地挠头。
　　艾莉薇亚抿着唇不说话，一旁的伊莱随口说了句：“很简单，猜的。”
　　安格斯恍然大悟，看向神明的目光多了许多崇拜。
　　伊莱冷眼看他，他才发现原来这头龙幼年时便如此蠢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艾莉薇亚问他。
　　这里离黑暗神殿很近，除了那些想要夺取她神格的伪信徒以外，没有谁会靠近神殿。
　　安格斯此时出现在这里，又正好与那些伪信徒的出现撞在了一起，很难不引起人的怀疑。
　　安格斯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伸手在巨大的龙翼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只口袋。
　　“冕下，我是来这里寻找宝藏的。”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颗金色的龙眼。
　　龙眼有少年的拳头那么大，在黑夜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光芒合成一束，直指森林的深处。
　　龙族尤爱金灿灿的宝贝，这一点当初在黑暗森林遇见他时便有所体会。
　　“这里…会有宝藏？”艾莉薇亚看了眼黑乎乎的森林。
　　安格斯：“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之前听说冕下的信徒在这里埋了许多东西。”
　　“你听谁说的？”艾莉薇亚警觉问。
　　少年额上的龙角微晃：“我父亲。”
　　“我父亲还让我没事别往黑暗神殿来，说最近这边不太安全。”安格斯毫无防备地将父亲的话全说了出来。
　　艾莉薇亚看着他手上的龙眼，许久没有说话。
　　“冕下。”伊莱低声开口：“不要相信您的信徒。”
　　伊莱想说除了他自己，但又想到他也对神明隐瞒了已经进入镜中的事实，便怎么也开不了口。
　　祂或许已经发现了他就是伊莱，或许没发现，但刚刚的试探让他心有余悸。
　　少年垂着尾巴，又想起那位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天使，不知道那只天使会在哪里，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揭穿他，祂一定会生他的气的。
　　神明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发顶，将伊莱纷乱的思绪打断。
　　“冕下要跟我一起去吗？”安格斯看向神明的目光崇敬向往，龙一向只尊崇实力比自己强的种族，神明的力量让这头幼龙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不知道为什么，安格斯对眼前的黑暗神很有好感，就像是他们本就应该认识一样。
　　“好啊，就当去探险了。”
　　神明轻勾嘴角微笑，灿金的眸底尽是冷意。
　　*
　　光明教廷里，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圆窗落在地上，投射出碎片般的光影。
　　银发神明将色彩浓重的光影踩碎，转身看向身后跟进来的少年。
　　加百列碧眸低垂，心中百般不甘不愿，最终还是选择跟黑暗神坦白。
　　“除了我，那只魅魔也进来了。”少年压着嘴角。
　　他在进入伊甸之镜后，羽翼与身体内的光明力量被另一种力量封印，身体也回到了少年时期的模样，总而言之，他现在只是一名弱小的人类。
　　黑暗神：“……”
　　“在你们进入伊甸之镜后，苍穹的侵蚀就停止了，这证明冕下她想的没错，伊甸之镜的确与苍穹侵蚀有关。”可惜，他如今不在冕下身边，而两位神明的神格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交换。
　　加百列抬眸看向银发神明，发现他轻压着眉梢，薄唇抿成了一线。
　　敏锐的少年顿时便发现了不对：“黑暗神冕下？”
　　“我想起了一件事。”黑暗神忽然说。
　　“什么？”加百列问。
　　银发神明血眸微眯，只觉得光明教廷里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
　　“我曾经对我的信徒下过诅咒。”
　　那些试图杀死他，夺取神格的伪信徒们。
　　“我诅咒他们，在回归永恒后，灵魂永远被束缚在世间，成为黑暗国度的一朵玫瑰。”
　　他将玫瑰种在空荡的花园中，独自欣赏。
　　“但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祂说。
　　加百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暗神拧紧眉梢：“镜中世界里的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诅咒他们。”
　　“那天晚上……她手中的玫瑰到底是哪里来的？”
　　与此同时，遥远的黑暗国度忽然响起一道震耳的钟声。
　　作者有话说：
　　是类似平行世界的设定(确信)


第27章 二十七
　　艾莉薇亚被困在一座迷宫中。
　　钟声响起时，他们正好找到了埋藏在森林中的宝藏。
　　事实上那根本不是宝藏，而是一面雕刻着恶魔与天使的镜子。
　　银色的镜背刻着两位手拉着手的身影，一位额上长角，背生蝠翼，另一位头顶光环，羽翼微拢。
　　还没等他们仔细研究，镜子里便传出悠远的钟声，像是一座古老的钟楼忽然重重敲击了一下，耳膜被震得生疼。
　　等她再次睁眼时，四面全是枯黄的墙壁，头顶是密不透风的天花板，整个迷宫中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神明站在无边无际的迷宫里，手腕轻抬，掌心中的黑暗力量凝出了一道黑影，黑影对着祂弓腰行礼，随后朝着迷宫中的一个方向走去。
　　在阴暗的地方，最适合用黑暗力量探索未知的道路。
　　然而，她凝出的黑影没走几步，便忽然裂成了碎片，转眼消散在空气中。
　　心脏处传来极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冰冷黏稠的液体浇灌在上面，连同神格一起包裹起来。
　　她抬手按住心脏，指尖涌动的黑暗力量逐渐减弱，直至一点神力都施放不出来。
　　神力被另一种力量封印了。
　　她感到一阵心慌，抬眸看向黑洞洞的道路。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走出去。
　　*
　　伊莱望着眼前的身影沉默不语。
　　金发神明站在他面前，祂眼眸含情带笑，身上的神袍变得近乎透明，金发披落在雪白的羽翼上，纤细的手心朝上向他伸出。
　　“伊莱，过来。”祂说。
　　“祂”手指轻勾，语气温柔婉转，眼眸里除了黑暗便只有他一人。
　　“冕下……”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眸看向别处。
　　他从未见过光明神如此模样，祂比魅魔还要诱人，向他发出渎神的邀请。
　　少年深红的眼眸忽然清醒，垂眸看着自己踏出去的一只脚，默默地收了回来。
　　四周是蜿蜒扭曲的迷宫，而眼前之人并不是光明神。
　　“祂”知道他的想法，看见了他心中阴暗的一面，并试图利用那一面来诱惑他。
　　“祂”歪了下脑袋，灿金的长发从耳旁滑落，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身躯。
　　“我很喜欢你。”他听见“祂”说。
　　就连声音都与他记忆中的神明一般无二，却说出了他很想听到，又绝不应该听到的话语。
　　真好啊，他想。
　　少年眼睫垂落，浓密的睫毛落下小片阴影，薄唇微启，嗓音低得可怜。
　　“伊莱也喜欢冕下。”
　　然后，他掏出一柄小刀。
　　紧闭着双眸，捅了上去。
　　*
　　艾莉薇亚遇到了黑暗神。
　　他的眼眸是红的，羽翼是黑的，站在一座钟楼下面，手中摩挲着一根锁链。
　　“你是谁？”她问的很直接。
　　他不可能是黑暗神，西泽如今与她交换了神格，至少羽翼应该是雪白的。
　　银发神明咦了声，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惊讶。
　　“怎么是你？”他说。
　　随后往她身后看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你不是西泽。”艾莉薇亚盯着他。
　　“我当然是。”黑暗神语气散漫：“冕下认为我是谁？”
　　“西泽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她说。
　　银发神明神色微怔，祂轻勾唇角，来到她身前，用绯红的眼眸打量着她。
　　随后，他扬起披风，长发在空中飞舞，以手扶胸，低下头颅对她行礼。
　　“光明神冕下，我是西泽。”
　　他认真地说了一遍。
　　面前的少女瞬间蹙起了眉。
　　黑暗神低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冕下这般坦然。”
　　“我是他的另一面。”他抬起眸直视她。
　　艾莉薇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黑暗神手中的锁链叮铃作响，祂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脚腕上，绯红的眼眸染上一层深色。
　　他靠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我在这里等了他许久，他都没有来。”
　　“但我想，或许是他胆子太小了。”他说。
　　锁链触碰到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刺激的冰凉。
　　她忽然推开他，转身朝反方向跑。
　　但被封印了神力的神明，身体与普通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她很快便被追上。
　　黑暗神扣住她的腕骨，将她拉入怀中，垂眸亲吻了一下她的金发。
　　他将锁链绑上她的双手、双脚，修长的指尖捻过她漆黑的羽翼，感受着光明在他怀中颤抖，绯红的眼眸暗沉如血。
　　“光明神冕下。”祂气息不稳，尾音低磁微哑。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即便我们一起在伊甸园生活了这么久。”
　　黑暗神看着少女泛红的眼尾，那双蔷薇般的眼眸满是慌乱的情绪，像一抹绮丽的艳色融入了灿金。
　　金发神明被束缚在钟楼顶端的圆形时钟上，漆黑的羽翼无力垂落，身后遵守规则的指针有序地行走着，像一副荒诞无稽的画作。
　　“我最想要看到的，便是冕下这幅模样。”
　　黑暗神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
　　钟楼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整座迷宫在震动中发出嘶哑的低吼，一道刺眼的光芒穿透进来，其中蕴含的光明力量浓郁得惊人。
　　光芒从黑暗神与艾莉薇亚之间穿过，像一抹划破黑夜的流星。
　　银发神明从破碎的光幕外闯入，光明力量缠绕上锁链，从身后将她环抱住。
　　“抱歉，我来晚了。”
　　他雪白的羽翼染得鲜红，银色的发尾还滴着血，语气却轻柔至极。
　　作者有话说：
　　换了新封面_(：з」∠)_


第28章 二十八
　　艾莉薇亚面前有两位黑暗神。
　　两位黑暗神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羽翼的颜色。
　　一黑一白，对峙而立。
　　“你们……”她语气温吞不决。
　　两位黑暗神同时转头看向她。
　　艾莉薇亚：“……”
　　被两双血红的眼眸看着，她有些难以适应。
　　她艰难开口：“西泽？”
　　白翼的黑暗神：“是我。”
　　黑翼的黑暗神没有回应，只是轻挑了下眉。
　　她默默挪动步伐，站到了白翼的神明身边。
　　“你身上怎么都是血？”她问。
　　无论是雪白的神袍，还是柔软的羽翼，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敞开的胸膛处甚至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外面受了点伤。”西泽语气平淡。
　　听到他说的外面，艾莉薇亚看了眼眼前的迷宫。
　　弯弯绕绕，一眼望不到尽头，
　　“我来带冕下离开。”西泽看着对面的黑暗神说。
　　他似乎不是说给她听的。
　　黑暗神偏着头，神色有些惋惜：“我替你捉住了她，你却要救她走？”
　　西泽眉梢皱紧，抿着唇不说话。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黑暗神轻抖手中断裂的锁链。
　　“你不该对她下手。”西泽看着那道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说，“你等待的人是我。”
　　“我反悔了。”黑暗神对他微笑：“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光明神冕下如今被封印了神力，你可以对她做任何想做的事。”
　　黑暗神的语调暧昧：“冕下无法反抗我们。”
　　就像刚刚那样，将至高的神明捆绑至圆钟，看着祂在黑暗中挣扎，祂眼尾泛红的模样与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判若两人。
　　西泽忽然看了她一眼。
　　艾莉薇亚试着使用神力，惊讶地发现封印的神格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两位黑暗神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一道肆意邪气，另一道晦暗不明。
　　“有没有一种可能。”艾莉薇亚深呼一口气，将剧烈跳动的心跳平复。
　　她顶着两道目光，露出一抹微笑。
　　“其实我还能够使用神力。”她的嗓音柔软干净。
　　“不可能。”黑暗神不假思索。
　　西泽不着痕迹地将她挡了挡。
　　艾莉薇亚费力地扒开他雪白的羽翼，对着对面的黑暗神招了下手。
　　“那你过来试试？”
　　“等等。”西泽拦住了她。
　　他绯红的眸子紧盯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的眼眸看清她的想法。
　　他轻叹口气：“我受伤了。”
　　艾莉薇亚不明所以。
　　“我或许打不过他。”西泽低声说。
　　即便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这个事实，但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么多。
　　他必须让她知道，只有拖延时间与另一位自己虚以委蛇，才有机会等来外面的救援。
　　他剩余的神力无法支撑他再打开一次迷宫的大门。
　　“你们在聊什么？”黑暗神走了过来。
　　“我可以加入吗？”黑暗神勾起嘴角，很有礼貌地询问。
　　“当然。”她轻推西泽，转动了下手腕。
　　心脏处的神格开始剧烈跳动，黑暗力量突破层层黏腻的封印，从神格中涌出，浸透神明柔软的身体，顺着血脉流淌到指尖。
　　黑暗神撩起披风，一步步朝着两神靠近。
　　“冕下的邀请让我无法拒绝。”黑暗神说。
　　待他走到近前，艾莉薇亚才开口：“你也是神明，那你应该知道，神明是不会说谎的吧？”
　　黑暗神笑了：“那只对冕下适用。”
　　对于他来说，只要谎言能够让他感到愉悦，神明也是可以撒谎的。
　　“对啊。”艾莉薇亚附和他：“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黑暗神怔愣一瞬，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他楞住的瞬间，从他身体周围徒然出现许多漆黑的触手，它们纠缠上黑暗神的身体，捆绑住他的双手双脚，硬生生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艾莉薇亚无辜地望着他：“我真的能够使用神力。”
　　光明神从不屑于欺骗，可他没有相信她的实话。
　　身旁传来一声低笑，西泽忍耐地咳了声。
　　冰冷黏腻的触手紧缩着黑暗神的手脚，头一次操纵这种东西让她感到有些生涩，触手上甚至传来神明肌肤光滑的触感。
　　就像是她在用自己的手抚摸他的身体。
　　她赶紧打消了脑海中奇怪的念头，心想着难怪以前西泽不喜欢用这种东西去战斗。
　　这种感觉实在太怪异了。
　　黑暗神双眸微眯，目光落在银发神明泛红的脸上：“很好笑？”
　　“我即是你，看着自己被黑暗力量束缚的样子感觉如何？”
　　他们身体上的感觉是共通的，只有那位误入迷宫的神明还不知道。
　　西泽瞥视着他，手中浮现一把雪亮的西洋剑。
　　“你可以离开了。”西泽语气冷淡。
　　他靠近被触手束缚的自己，将长剑毫不留情地没入他的心脏。
　　剑尖刺入的一瞬间，他自己的心脏处同时传来了剧烈的刺痛。
　　银发神明脸色苍白，被血液染红的羽翼微微颤抖。
　　黑暗神唇色发白，眸光落在他苍白的脸色上，忽然笑了一下。
　　“你杀不死我。”他说。
　　他的身体在触手的捆绑中寸寸消散，将最后的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金发神明。
　　整座迷宫开始随着他的消散枯萎崩塌，高大的钟楼荡起庄严的钟声。
　　西泽抬手想按住心脏，却被另一只手拉住。
　　“很疼吗？”少女神明皱着眉头问。
　　他抬眸扫了她一眼：“不。”
　　不，他浑身都疼，羽翼、肌肉、心脏，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
　　但他就是不想告诉她。
　　被光明神窥见了他的过往，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甚至还见到他黑暗的另一面。
　　他是想将她拉入黑暗，但并不想让她窥见黑暗。
　　他感到一阵郁闷。
　　迷宫的外壳像鸡蛋一样被剥开，外面的空气逐渐侵入进来，永夜之下，是漫天的星辰。
　　少年魅魔抱着膝盖蜷缩在迷宫角落，身前是一具正在消散的尸体。
　　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两位神明的身影。
　　还未待他委屈地哭诉，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一道红发身影提着魔法扫帚，疯狂追赶着红发少年，手中的扫帚几乎挥成了残影。
　　“安格斯！你给我站住！”红发青年怒吼。
　　红发少年身姿灵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了一轮攻击，甚至还来得及转头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格斯转身狂奔：“父亲！您别再追我了！”
　　“不对！你不是我父亲……”
　　两道红影绕着迷宫疯狂追赶，安格斯趁着喘息的空隙抬眸，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金发神明。
　　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头龙朝着祂扑了过去。
　　“黑暗神冕下！您是来拯救我的吗？”
　　艾莉薇亚扯了扯嘴角，没能成功地对他露出笑容。
　　她小声地对西泽说：“这个迷宫会让人遇见自己的另一面？”
　　银发神明挡在了她身前，将火红的巨龙一掌拍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艾莉薇亚看向安格斯身后的中年巨龙：“所以，安格斯的另一面是……”
　　被拍回去的安格斯刚抬起头，便再一次对上一双火红的眸子。
　　少年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喊：“我不要回去学习魔法！”
　　“我要做一头恶龙！我要抓最美的公主！我要躺在金币堆里睡觉！”
　　他甚至跑出了残影，激起满地尘埃。
　　伊莱默默站起身：“……愚蠢”
　　艾莉薇亚哑然：“啊……”
　　黑暗神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安格斯的另一面是正直的父亲，幼年时立志做一头恶龙，然后被父亲“悉心教导”之下，成功成长为了一头傻白甜龙。
　　来晚了！！！晚安！！！


第29章 二十九
　　血色弥漫整座森林，黑乌鸦红着眼叼起一块血肉飞走，留下满地破碎的尸体与鲜红的玫瑰。
　　艾莉薇亚刚踏出迷宫，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尸体上挂着斗篷的碎片，地上的玫瑰染了血，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她勉强认出，这些尸体皆是黑暗的信徒。
　　现在它们全都躺在了地上，了无生息地与黑夜融为一体。
　　看来在他们进入迷宫后，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
　　她偏头看向身侧的黑暗神，对方一副恹恹的神情，正专注于踢开脚下的碎肉。
　　他背后垂落的羽翼被血色染红，雪白的神袍满是血渍，银发松散披落在腰际，漫不经心地朝她扫来了一眼。
　　“我杀的。”他扯着披风擦净指尖的血。
　　艾莉薇亚看着满地的玫瑰，“这也是你做的？”
　　黑暗神动作微顿，轻声开口：“我只在镜外对他们下过诅咒。”
　　他用脚尖碾过玫瑰花瓣：“镜中的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诅咒他们。”
　　他的话语在寂静的森林里清晰落下，诅咒两个字回荡在风声里，显得既刻薄又淡漠。
　　“诅咒？”安格斯的声音突兀地挤入。
　　红发少年跟在他们身后，身旁是一言不发的魅魔。他额上的龙角在黑夜中发着微光，像施展照明术的法杖。
　　“那不是黑暗神冕下施加的诅咒吗？”安格斯满眼疑惑：“为什么会变成光明神冕下的诅咒？”
　　他口中的黑暗神是艾莉薇亚，光明神是西泽。
　　见两位神明向他看了过来，他继续说：“我听父亲说过，黑暗神冕下还未降临时，便对祂的信徒下了诅咒。黑暗的信徒将永不老去，但一旦死亡，灵魂便会化作玫瑰。”
　　灵魂化作玫瑰，永远囚禁在永夜之下，这对死灵来说是一种酷刑。
　　黑暗神拧紧眉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的确是下过诅咒，但那是被信徒背叛过后，而不是现在。
　　还有那面银色的镜子……
　　他看向安格斯手中，少年正拿着那枚镜子开心地擦拭着，显然将它当作了宝藏。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着那面镜子问。
　　安格斯捂紧镜子，警惕地看着他。
　　那神情跟龙被抢宝藏时紧张的样子一模一样。
　　黑暗神沉默了一下，最终忍住了掀开他脆弱的龙脑壳的想法。
　　“据说是很久以前一位黑巫师在森林里找到的……”安格斯说：“黑巫师将它埋藏在了原处，并说它是不详之物。”
　　但他们龙从不害怕什么不详之物，只要是亮闪闪的东西，他们都喜欢用尽心思收集它。
　　安格斯心满意足地将镜子放入口袋，又将口袋塞进龙翼中。
　　艾莉薇亚注意到西泽的神色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银发神明眸光冰冷，抬眸望向月光下的黑暗国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面镜子…是我偶然在一次侵蚀中得到，并将它埋在了神殿旁的森林中。”
　　西泽沉声说：“冕下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过于真实了吗？”
　　他们降临到这个世界以来，无论是神格的交换，还是这个世界生物的反应，都不像是简单的虚假镜像。
　　更像是振翅的蝴蝶，轻缓的一个扇动，便能引起一系列的变化和反应。
　　艾莉薇亚看向森林中飘荡的雾气，薄雾笼罩的月光如烟，虚幻但又真实。
　　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诅咒与银镜，和他们交换的神格，以及拥有真实性情的生物，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忽然说：“这里的确是真实世界。”
　　“而伊甸之镜中的真实世界，正在与外面的世界发生融合。”
　　“对吗？”
　　*
　　神明离开后不久，迷宫中步履蹒跚地走出一道身影。
　　金发碧眼的少年脸上沾染着脏污，教袍的背部鲜红一片，他疲惫地坐在地上，神情呆滞地望着远处散落的玫瑰花。
　　他背部的衣袍裂开了两道竖长的口子，两道伤口对称平行，往外冒着汩汩的鲜血。
　　伤口处的痕迹狰狞撕裂，几根黑红的羽毛粘粘在上面，尾端刺入血肉之中，他却浑然不觉。
　　几只闻着血腥过来的野兽悄悄盯上了他，匍匐在地缓慢地朝他后背靠近。
　　少年虚弱地抬手，光明力量从他掌心之中涌出，将他的身体保护在了柔和的光球中。
　　多余的光明力量泄露出来，倾洒在了他受伤的背部。
　　他将手背到身后，在伤口处用力折了下去。
　　疼痛使他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30章 三十
　　少年蜷缩着身躯侧躺在地上，纤瘦的脊背裸露在空气中，血色顺着汗湿的金发蔓延到他的唇边。
　　他指尖微动，碧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伸向背后的伤口。
　　又长出来了。
　　他轻叹口气，抚摸着那些柔软的绒毛，碧眸中的一竖红线若隐若现。
　　源源不断的圣光抚慰着他身上的伤口，受到命运青睐的天使即便身受重伤，也不会就此回归永恒。
　　然而，两种相互排斥的力量只会让他更加疼痛，它们在他的身体上疯狂交战，提醒着他曾犯下的罪恶。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费力地偏过头颅，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抹银色的身影。
　　“我回来取点东西。”懒散的嗓音停了一瞬：“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散落在远处的玫瑰被风卷起，夜风拦腰将它们扎成了一束，落入身后之人的怀里。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别看我。”
　　身后的目光肆意流连在少年的后背，目光泛起刺骨的寒意。
　　“我对你没兴趣。”男人的抱着玫瑰：“不过看都看到了，我倒是感到十分惊讶。”
　　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嘲讽，漫不经心的语调更是让他感到恼怒。
　　他握紧了拳，努力隐忍着身体上的疼痛，将唇边溢出的喘息咽了回去。
　　他语气尽量平静：“黑暗神冕下能帮我吗？”
　　身后静了一瞬。
　　“帮你？”银发神明嗤笑：“我可不是慈善家，即便你归属于我，但凭什么认为我会花费代价帮你？”
　　“不是的。”少年挣扎地坐起身。
　　他抬起碧绿的眼眸看向神明，眼眸中的赤诚与懊悔让祂微怔。
　　“我是想让您帮我隐瞒，仅此就够了。”他垂下脑袋，金发顺着肩膀滑落。
　　银发神明一阵沉默，肩上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将少年的心跳带得起伏不定。
　　祂紧皱着眉，语气极为不耐：“你们都对我提出这个要求，倒是挺有默契。”
　　少年心中微惊，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另一位向神明提出要求的人是谁。
　　“但我不想帮你。”祂说。
　　银发神明轻嗤道：“我更想知道，她在知道这件事后会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
　　“信使天使，你猜猜？”
　　祂的目光如冰冷的刀子，凌迟着他。
　　“她会震怒？还是会失望？”
　　“亦或是，终于意识到，你们并不值得信任。”
　　祂勾起嘴角，笑容肆意张扬，哪怕背后是圣洁雪白的羽翼，也难掩身上的阴郁晦暗。
　　少年面色沉了下来，碧眸中的血线微微扩大，他紧盯着神明嘴角的笑容，淡红的薄唇忽然轻弯了下。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节按上了身后新生的羽翼。
　　月光在白与黑的交替中跳了一曲华尔兹，优美又柔和的舞步起伏连绵，从少年的翅根处优雅滑落。
　　他在神明震惊的目光中撕下了漆黑的羽翼，将它随意扔在肮脏的地上。
　　一片，又一片。
　　直到六片羽翼鲜血淋漓地躺下，他才失去所有的力气摔倒在地。
　　“冕下不会知道的。”
　　加百列笑着说。
　　折翼的天使与人类无异，看起来脆弱又平凡。
　　*
　　艾莉薇亚惊讶地看着黑暗神身后的那道身影。
　　“加百列？”她有些不确定地唤他的名字。
　　少年以手抚胸，碧眸中满是笑意：“冕下，我追随着您进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祂身旁动作僵硬的魅魔，仅暗了一瞬，又恢复了满目的热忱。
　　艾莉薇亚皱紧了眉：“你为什么会跟进来，拉斐尔没拦你吗？”
　　她离开前曾特意嘱咐过拉斐尔，一定要看好加百列，但现在，少年看起来比以前更年轻了，身姿挺拔地站在她面前。
　　“拉斐尔拦了。”加百列解释：“是我执意要进来的。”
　　“冕下身边的那只魅魔…”少年碧色的眸子对上伊莱冰冷的目光，他轻轻笑了一下。
　　“是伊莱。”艾莉薇亚迟疑道：“不过他没跟进来。”
　　她曾经怀疑过，但少年看向她的目光太过纯粹，语气也过于坚定，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伊莱与加百列对视许久，身后的尾巴晃动两下，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加百列抿紧嘴唇，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并非不想揭穿他，但他如今自顾不暇，揭穿伊莱的欺骗之后，会不会哪一天自己也露出马脚，被他报复，将他堕落的模样曝光给光明神冕下。
　　一旦有了恐惧与软肋，便会变得踌躇不决。
　　银发神明姿态悠闲地站在一边，目光在加百列与伊莱之间轻轻扫过，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几道目光都看向了黑暗神，夹杂着疑惑和紧张。
　　祂却只是轻勾嘴角，将藏在怀中的玫瑰取出，玫瑰花在神明的手中轻颤，祂动作优雅地擦拭干净花瓣上的污血，又摘掉了花枝上的尖刺。
　　黑暗神将擦拭干净的花朵摆放出优美的姿态，然后递到了她的面前。
　　“送给冕下。”
　　不等她回答，他五指微松，整束玫瑰落入了她的怀里。
　　银发神明眸色微深，望着怀抱着玫瑰花的光明神，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莫名。
　　“小心身边的人，冕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伊莱与加百列的脸色同时变得苍白。
　　艾莉薇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将倾倒的玫瑰摆正。
　　黑暗神的眸光在她低下头的瞬间变得冷漠，祂没有施舍给她身边的两人一眼。
　　害怕他揭穿？他偏偏不那么做。
　　他忽然觉得他们惴惴不安的模样才是最有趣的。
　　在迷宫中，他们皆面对了自己的另一面，唯独一个人没有。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低头摆弄花枝的神情很温和，她始终没有变成他想要看到的模样。
　　因为她没有另一面，像造物主最完美的杰作。
　　真实地存在在世间，但又令人感到漂浮虚幻。
　　但太过耀眼的事物，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
　　与其直接告诉她真相，不如让她慢慢去发现，让神国圣洁的蔷薇花，跌落泥潭，沾染淤泥。
　　黑暗神绯红的眸底露出兴奋的情绪，如同潜伏在森林中许久的猎人，终于等到狩猎猎物的机会。
　　那么，光明神冕下，你的另一面会出现吗？
　　祂轻舔唇角。
　　作者有话说：
　　一码字就犯困，不码字就清醒，真的好奇怪……


第31章 三十一
　　典雅华美的黑暗神殿之中，神明高坐于王座之上，祂的金发落在王座的玫瑰上，漆黑的羽翼微拢，神色肃穆中带着沉思。
　　黑暗神抬眸望向她，眸中划过异样的色彩。
　　少女搭在王座上的手边雕刻着玫瑰花，艳红的玫瑰与她纤细的指节挨在了一起，像是盛开在了她的手上。
　　“玫瑰很适合冕下。”
　　他的王座也是。
　　银发神明忍不住笑起来。
　　艾莉薇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将手从王座的扶手上移开。
　　他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晦涩的情绪，让她不禁想起了迷宫中他的另一面——
　　疯狂、偏执以及莫名的占有欲。
　　“冕下。”加百列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了黑暗神的视线：“按照冕下的推测，镜外与镜内的世界一旦融合，会发生什么？”
　　艾莉薇亚想了想：“我并不能给出准确的回答。”
　　两个世界的融合也许会顺利，更有可能会相互排斥，因为本就不应该出现融合的情况。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我认为如果成功融合，我将成为黑暗神。”
　　她望向王座下的神明，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两神之间的神位交换这件事毫无波澜。
　　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
　　加百列皱眉：“那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吗？”
　　他不愿意看到光明神成为掌管黑暗的神明，黑暗国度没有阳光，也没有光明神所喜爱的蔷薇花，他的神明不该成为这样一个永夜之地的神。
　　再怎么样，也应该是那位性情冷漠的黑暗神掌管这片土地。即便这种想法有失偏颇，但他难以控制这种恶劣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加百列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痒痛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他低下头，借由额前的碎发遮掩脸上的神情。
　　堕天使的力量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侵蚀着他的思想，引导他堕入深渊。
　　“我记得精灵一族有穿梭空间的古老魔法，如果想要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或许我们可以从此处入手。”
　　“只要我们从这个世界离开，再将伊甸之镜打碎，两个世界的融合便会停止。”
　　艾莉薇亚抬起五指，黑暗力量从神明的指尖涌出，在神殿的半空中勾勒出一副巨大的画卷。
　　那是一片广袤的森林，阳光透过树梢穿梭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中，几只黑影匍匐在森林外围，它们的身躯将坚.挺的树木压倒了一片，围绕着一处高大的山岗潜伏着。
　　黑暗力量所展现给所有人的画面是神明所创造的，或者说，其中也包含了神明自己的记忆。
　　她指尖在画面中的一处轻点，镜头拉进了森林的内围，几粒微弱的光点在树梢间飞速窜动，从远处看，像是黑沉沉的森林中闪动的尘埃。
　　艾莉薇亚看着那几粒光点开口：“我曾在降临后不久，在光明国度的东部森林中遇见过精灵族人。”
　　“他们向我祈祷，保佑他们的族群不被人类的王所灭绝。”
　　她轻叹口气，语气有些遗憾：“可惜我去得有些晚，只保下了一部分的精灵。”
　　黑暗神看着半空中的影像眯起双眸。
　　“人类的王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加百列问。
　　森林中跳跃的光点欢快又洒脱，很快没入树林深处消失不见，避世的精灵一族一向神出鬼没，从不参与世间的纠纷。
　　艾莉薇亚抿了下唇瓣，金眸中染上不忍之色。
　　“因为贪婪。”
　　王贪图一位女精灵的美貌，将她劫掠了回去。但在十年后，女精灵带着儿子逃回了森林。
　　王大怒之下，带着法师闯进森林，耗费了整个帝国的大半兵力，屠杀她的族人。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她收到精灵族的祈祷的时候了。
　　她忽然望向影像前的黑暗神。
　　他双手环在胸前，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影像，似乎完全没有想起信徒祈祷的事。
　　如今她是黑暗神，而西泽是光明神，按照镜中世界的发展，他不可能没有收到精灵族的祷告。
　　“西泽。”她出声唤他。
　　银发红眸的神明侧眸望了过来，雪白的神袍垂落直他的脚踝，若忽略那双绯红如血的眼眸，看起来就像一位圣洁仁爱的神明。
　　“怎么了？”他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
　　艾莉薇亚捏了下冰凉的指尖，浓密的眼睫微垂：“你有没有聆听过信徒的祷告？”
　　黑暗神感到不明所以，但仍认真回答了她：“冕下的信徒们很吵，日夜向我祈祷，我不想听都不可能。”
　　以前他没有信徒，睡觉总是能一觉睡到自然醒。自从他与她互换了神位后，光明信徒们的祷告声几乎不分昼夜地响彻在他耳边。
　　信徒们的祷告声吵得他彻夜难眠，他唯一的快乐无了。
　　艾莉薇亚紧盯着他的双眸，试图从中看到一丝别的情绪：“那你有回应过祷告吗？”
　　“没有。”黑暗神语气冰冷：“我没有杀了他们已经很仁慈了，怎么会去听他们的废话。”
　　“万一有信徒向你求救呢？”她将音量提高。
　　银发神明的身体往后倾倒，懒散地倚靠在神殿冰冷的柱子上，他双手抱在胸前望着她，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过了会，他才说：“救不救看我心情。”
　　对上她冷下去的眼眸，他语气放缓几分：“冕下不必担忧，没有信徒向我求救。”
　　艾莉薇亚沉默了一下：“你确定吗？”
　　“或许吧。”黑暗神随意交叠起双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可能会不小心听漏几句。”
　　艾莉薇亚：“……”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担忧，愤怒的是他对生命无所谓的态度，担忧的是精灵一族的覆灭，那唯一离开伊甸之镜的机会也随之失去。
　　她将精灵族的这场浩劫说出来后，依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懊悔的神情。
　　他甚至对于两个世界的融合也毫不在意，或许即使世界毁灭，他也不会多眨一眼。
　　“你真冷血。”艾莉薇亚说。
　　银发红眸的神明神色微顿，眸光飞快地冷了一瞬。
　　他将上半身微微倾向她，温热的呼吸侵染上她的脸颊，绯红的眼眸注视着她。
　　他忽然笑了下：“但我的血液是热的，冕下要试试看吗？”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老婆可以捅我一刀试试，它真的是热的。


第32章 三十二
　　银发红眸的神明掌心之中出现一柄利刃，他抬手将刀尖抵上自己的心脏，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拉着她将手指搭上银质的刀柄，感受到她蜷缩在他掌心中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冰凉冷硬的刀柄紧贴上两位神明柔软的肌肤，微微变得温热起来。
　　“冕下可以用它划破我的皮肤。”黑暗神的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绯红的眼眸直视着她。
　　他松开五指，将张开的手举到耳边，做出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艾莉薇亚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尖利的刀尖戳破了神明雪白的神袍，露出包裹在心脏外的肌肉与皮肤。
　　她垂下手，将利器扔在地上。
　　“怎么了？”黑暗神眼尾轻挑：“不是认为我很冷血？光明神冕下连辩白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他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但很快那抹被她察觉到的情绪又消失在了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优雅的微笑。
　　艾莉薇亚轻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西泽。”
　　她的语气温和柔软，带着无奈与疏离。
　　银发神明悠悠勾手，地上的利器消失不见。
　　他给她的感觉像一座活火山，大部分时间沉默压抑，爆发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收回那句话。
　　黑暗神指腹擦过神袍上的缺口，指尖的圣光将胸口处的破洞补齐。
　　他瞥了她一眼，话语极淡：“但我认为冕下不该这么说，至少我的冷血并没有针对您。”
　　艾莉薇亚一时无言。
　　他看向神殿外的黑夜，红眸逐渐沉了下来。
　　永夜如同他的心情，事实上他也并不喜欢黑暗。
　　银发红眸的神明动作敷衍地行了告别礼，身形微晃，转瞬间消失在了神殿内。
　　黑暗神殿恢复了寂静，加百列不知所踪，艾莉薇亚独自站在漆黑的神殿之中，目光越过微敞的门扉落在花园中别样的艳红上。
　　她沉寂的记忆浮现出来，与眼前的花园重合，两个场景的构造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数量。
　　她记得，镜外世界的黑暗神殿周围是一片玫瑰花海，矗立在永夜的神殿像是漂浮在一片血海之中。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些玫瑰的来历，只对于能存活在永夜之中的花朵感到惊讶。
　　哪里知道，那是一片被黑暗囚禁的亡灵。
　　*
　　黑暗国度的上空飞掠过巨龙的身影，它巨大的龙翼划破夜空，一对火红的竖瞳睥睨着身下的土地，朝着黑暗与光明国度的分界线飞去。
　　巨龙藏在身下的利爪露出一点粉嫩的颜色，又随着它飞行的动作缩回，很明显，它是一头幼龙。
　　它的背上坐着四道身影，将空间分割成了两个部分，靠近龙首的位置坐着一位金发神明，祂的身侧还坐着两位少年。
　　而龙尾椎骨处，银发红眸的神明斜倚在上面，祂半阖着眼眸，眸底暗红的色彩浓郁得像油画上的颜料。
　　“精灵族会不会已经覆灭了？”加百列对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感到担忧。
　　他坐得笔直，背部近乎僵硬地挺立，少年的金发长长了不少，堪堪遮掩着整个背部。
　　艾莉薇亚沉默一阵：“有可能。”
　　伊莱一直坐在祂的身边，闻言抬眸看了眼坐姿僵直的加百列，目光落在他法袍背部的一小片血渍上。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那片掩藏在加百列长发间的血渍。血渍是鲜红的，像是刚受伤不久。
　　伊莱回想了一下，他们在找到安格斯后，便商量好让巨龙载着他们去光明国度的东部森林，寻找精灵一族的下落。
　　除了他用已经归属于黑暗神冕下的理由，将自己与冕下绑在了一起，说什么也要跟着她离开之外，在此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冕下为他取的名字依然是伊莱。
　　祂无论是面对什么时期的他，都很宽容温和。
　　伊莱的目光让加百列感到如芒在背，他极不自在地换了姿势，将后背留给了空荡荡的微风。
　　他遮掩的动作让心思细腻的魅魔更加怀疑，少年魅魔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金发神明身上。
　　“冕下。”伊莱的声音很轻，却正好落入龙背上几人的耳中：“圣子不是光明神冕下的信徒吗？为什么要跟我们坐在一起？”
　　见加百列朝他看过来，少年对他笑得很友好，但话语却像是在排挤：“我以为光明教廷的圣子会侍奉在光明神冕下的身边，没想到圣子会更向往黑暗。”
　　那张清纯无害的脸上笑容狡黠，少年看上去就像一块柔软的布料，伸手去抓时，才发现里面藏着雪亮的刀片。
　　加百列碧眸泛起寒意：“光明神冕下都不介意，我想并不需要你来担心。”
　　加百列口中的光明神，便是那位银发红眸的神明。
　　他不可能坐到黑暗神身边去，更不可能让这只魅魔有机会魅惑冕下。
　　话题涉及到了另一边的那位银发神明，伊莱忽然沉默了下去，他对黑暗神的畏惧让他无法再继续挑拨。
　　那位自降临起就杀尽了所有信徒的神明，在黑暗国度被所有人畏惧着，他们对祂并没有真正的信仰，从那以后，黑暗神殿只有神明的奴隶才会踏足。
　　很不幸，他的父亲将他献给了神明作为奴隶。
　　祂高坐在王座上，血眸中除了漠然，便是无尽的阴郁。
　　伊莱难以忘怀当时祂的眼神。
　　倚在龙背上的银发神明掀起眼眸，视线流连在对峙的两人之间，显然是被他们的话语所吸引。
　　祂鲜红的舌尖轻舔嘴角，语调如优雅的旋律：“不如冕下坐到我身边，这样他们便不会有顾虑了。”
　　他微微笑着，身后的羽翼轻柔张开，像一位准备邀请殿下跳舞的绅士。
　　艾莉薇亚感到有些惊讶，因为自从那天他与她告别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过交流。哪怕是制定计划，他也不过只是抱着手站在一旁，听她说完后颔首表示同意。
　　刚刚是这么多日以来，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伊莱脸色苍白，少年低着脑袋悄悄往神明身边靠了靠，神情变得有些委屈。
　　加百列则下意识拦在了神明身前，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对祂的不尊敬，沉默着退到了一边。
　　此时他们心中的想法罕见地达成了一致，那就是——
　　“冕下，不要过去。”两人同时出声。
　　银发神明望着这一幕，绯红的眸底忽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伊莱、加百列：谁都可以！唯独黑暗神不行。
　　黑暗神：很好。(微笑)
　　今天又是失去老婆的一天。
　　我今天可是准时更新了！！！(骄傲挺胸)


第33章 三十三
　　龙背上的对峙令周围的空气莫名变冷，三张冷着的脸一个比一个黑，唯独艾莉薇亚神色自若，甚至还颇为疑惑地看着他们。
　　向来一视同仁的光明神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化身巨龙的安格斯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串小火花从巨龙的口中喷出，跃动的火星窜上黑夜，将龙背上几人神态各异的面容映亮。
　　银发神明面沉如水，眼眸如一块瑰丽的宝石，宝石光泽流转，色彩绯红艳丽。
　　他盯着那道在龙背上坐得稳稳当当的身影看了许久，也没见到她有起身过来的意思。
　　她居然真的听从那只魅魔和那个堕天使的话。
　　空气一时变得无比寂静。
　　黑暗神沉默许久，忽然垂下眼眸，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
　　祂瑰丽的唇瓣微微张开：“冕下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
　　神明的吐词清晰顿挫，尾音却轻柔缠绵，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之意。
　　他在两道惊惧的目光中起身，微微垂下头颅，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神袍皱起的边缘抚顺。
　　他来到她面前，仪态优雅地礼貌询问：“请问，我可以坐在您身边吗？”
　　巨龙的身躯如梭，穿过黑暗国度的边界线，光与暗的过渡交织在两位神明身上，为黑暗神请求的姿态打上一层晦涩的光影。
　　明媚的阳光漫过龙首，笼罩在金发神明身上，她抬眸看向他之时，灿金的眼眸如同热烈的太阳。
　　永远热烈地燃烧，即便陨落，依然绚烂。
　　黑暗神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着她，艳丽的眸色渐深，如同染血的玫瑰。
　　阳光很快也漫过了他的身影，他听见她轻轻说了声：“可以。”
　　他微微笑着，坐在了她身旁，随手牵起她的一缕金发，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黑暗神的举动让身旁的两位少年瞬间皱紧了眉。
　　祂在她开口说话前将那缕头发放下，然后姿态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背靠上身后的龙首。
　　仿佛他刚刚什么也没做，或是仅仅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艾莉薇亚捧着自己的头发在心底叹了口气。
　　龙背上的气氛一度变得低迷沉默，巨龙飞跃过光明国度的高空，载着几人来到国度东部的森林。
　　光明国度东部的森林非常广袤，事实上，森林的其中一部分甚至延伸到了黑暗国度的土地上。
　　巨龙裂开嘴角，与背上的神明对话：“我父亲他们就居住在森林的外围，冕下要不要去我们的地盘休息一晚？”
　　安格斯对于这位金发金眸的黑暗神很有好感，即便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好感的来源，但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甚至认为他或许能与黑暗神成为朋友。
　　拥有一位神明朋友，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巨龙兴奋地扑了下翅膀，鼻腔中溢出灼热的龙息，脑海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象，他的神明朋友收到他的邀请，去他的洞穴做客的场景。
　　哦，或许他还能给祂展示他金碧辉煌的洞穴，对了，还有他最喜欢下的飞行棋，说不定能坐在洞穴里与祂对弈。
　　“不用了。”艾莉薇亚的话语覆灭了他的幻想。
　　精灵族的情况可能很糟糕，她急切地想要进入森林去寻找他们的踪迹，想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失去了神明帮助的精灵族会不会已经覆灭。
　　她感到急切和隐隐的失望，因为答案大概率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只差最后的一步去证实。
　　若是这样，镜外与镜内两个世界的融合便不可避免。
　　而交换了神格，却没有黑暗信徒信仰的她，在失去信仰之力的供养下，神力已经开始不断减弱，更别说耗费神力去阻止融合了。
　　她忽然意识到，黑暗神曾说过他很弱，拯救不了他的子民，其实是真的。
　　他也说过，他没有欺骗她。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完全相信。
　　艾莉薇亚看向身旁的神明，祂鸦羽般的眼睫低垂着，头颅靠在身后的龙首上，看上去像是在沉睡。
　　他垂落的眼睫忽然颤动几下，睁开眼朝她看了过来。
　　那双绯红的眼眸闪动着迷离的光芒，黑暗神轻眨了下眼，眸光变得深邃清晰起来。
　　“冕下喜欢看着我睡？”他开口便是一句调侃。
　　艾莉薇亚冷漠地别开了眼。
　　或者他并不需要她的歉意。
　　他们很快到达了森林的外围，光明国度的森林郁郁葱葱，与黑暗国度中枯老的树枝截然不同。
　　她还是更喜欢绿意盎然的森林。
　　她将目光投向整片森林，看到了接近天际线地方隆起的山岗。
　　“那是我和父亲他们居住的地方。”巨龙侧头注视着神明，眸光中隐隐有些期待。
　　“黑暗神冕下，我的洞穴有许多宝藏。”他半是炫耀半是诱惑地说。
　　“我知道。”艾莉薇亚说。
　　“您一定没有见到过，我收集了许多亮闪闪的金币，还有十二只王冠、三十四把宝剑、无数颗透亮的钻石……”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描述。
　　艾莉薇亚打断了他：“不，我见过。”
　　安格斯有些懵：“冕下也收集了这些宝藏？”
　　这不应该，黑暗神冕下才降临多久，而且他一直跟在冕下身边，没见到冕下收集过这些。
　　“我没有收集过这些。”但她曾拜访过镜外世界中他的洞穴。
　　这件事情当然无法与安格斯说，况且她觉得即使她说了，他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巨龙伤心地垂下脑袋，为无法邀请他的神明朋友去做客感到失落。
　　他巨大的龙首忽然被抚摸了一下，耳边传来神明柔和的声音：“别担心安格斯。”
　　祂话语里透出一股笑意：“我知道你的未来，想不想听听？”
　　“想。”他偏过脑袋，火红的龙眸亮晶晶的。
　　神明嘴角微翘，唇边的笑意温和，柔软的嗓音从他的头顶传入耳中，如同一缕温柔的风。
　　“在未来——”
　　“你不需要学习魔法。”
　　“还能抓到最美的公主。”
　　“甚至可以躺在金币堆里睡觉。”
　　她看见那双火红晶亮的龙眸瞬间睁大，巨龙扬起巨大的龙翼，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欢快与喜悦。
　　黑暗神侧眸望着她唇边的笑意，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那头傻龙甚至俯身贴着树林来了段低空飞行。
　　他从半空中垂下手臂，指尖从软嫩的树叶中穿过，风声与她的声音灌入耳中。
　　或许光明也不是那么讨厌，他想。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老婆嘿嘿嘿嘿老婆老婆嘿嘿
　　短小无力的二更。


第34章 三十四
　　而现在，他的光明正语调温柔地指挥那头傻龙往森林深处飞掠。
　　“我记得是在那一片。”
　　“再往东边飞一点，对。”
　　艾莉薇亚回忆着当初降临的大概方位，巨龙的身躯压低，龙爪按下拔高的树梢，将成片的树木拨开。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当初那片隐秘的土地就在这附近，而现在它干干净净，只剩下翻卷的尘土与树叶。
　　就连她记忆中满地的鲜血都没有，精灵一族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当安格斯再次询问她方位时，她陷入了沉默。
　　巨龙沉重的身躯让它无法悬浮在半空，而龙背上的神明也不再指挥下一个方向，安格斯干脆停了下来。
　　巨龙降临在了一处茂密的树木中，树木不堪其重，瞬间被压倒了一片，霎时间尘土飞扬，寂静的森林深处回荡起哗哗的响声。
　　几人顺势从龙背上跳下，巨龙化为了位红发少年。
　　“是哪里不对吗？”黑暗神隔着几棵粗壮树木问她，低沉的嗓音传出很远。
　　艾莉薇亚抿着唇：“他们不在这里。”
　　她心中的猜想开始动摇，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有所差池。
　　但神明的记忆比一般人深刻，只要神明愿意去回忆，记忆便会如同画卷般在脑海中展开，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那就好好想想。”黑暗神找了块平坦的巨石坐了下来。
　　他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摘了片翠绿的树叶放到唇边，玫红的薄唇含住一片翠绿，像是在品尝树叶的味道。
　　艾莉薇亚垂下眼帘，记忆如同泛黄的书页翻卷，飞快地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满目惊恐的信徒、流淌在土地上的血液、人类狰狞的笑意、以及双翼残破的少年……
　　她的回忆定格在最后一副画面里。
　　金发金眸的精灵母亲挡在少年身前，眸底的爱意汇聚成细碎的星河，很快又随着逐渐熄灭的眸光变得破碎。
　　她的胸前染红了一片，一支银质的箭矢半数没入了进去，她呼吸短促，看向神明的目光带着祈求。
　　她请求神明保佑残存的族人，将她的族人藏进森林深处。
　　然后她回过头，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抚摸少年的脸颊，话语中的恨意与爱意交织，抚摸少年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替我复仇。”金发金眸的精灵微微笑着。
　　祂的目光落在那位少年身上。
　　他长得很像她记忆中的一个人。
　　少年的长相与他的母亲一样，金发金眸，身后透明的双翼有一片断裂了一半，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觉，看向母亲的目光冰冷麻木。
　　他干枯的唇瓣翕动，在母亲永远闭上眼前说了一个词：“好。”
　　然后少年抬眸，五指按上心脏处行礼：“光明神冕下。”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她无声地看着四周，周围的景致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落日的余晖倾斜下，将森林晕染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伊莱与安格斯正站在树下，红发少年硬扯着魅魔的袖袍，神色飞扬地述说着什么，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加百列则独自坐在一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双手拽着膝盖上的衣料。
　　黑暗神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祂唇瓣上的树叶已经扔掉了，眼眸中映衬着殷红的落日，偶尔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除此之外，树林中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踩在落叶上行走。
　　艾莉薇亚很快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那是一片高大的灌木，将通往森林深处的道路堵死。
　　脚步声逐渐靠近了他们，来人走得平稳轻快。
　　灌木丛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探了出来，轻松地将身前的遮挡物扒开。
　　金发金眸的精灵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身后的双翼薄而透明，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银光。
　　他扇动双翼，脚尖轻点着地面走出，上半身不着寸缕，手臂上刻满了鲜血一样的纹路，像堕落深渊的恶魔。
　　精灵少年来到神明身前，眉眼弯弯，唇角的笑意温润尔雅，他上半身倾斜向下，用那只刻满纹路的手臂按上胸口，对着神明行礼。
　　艾莉薇亚无声地看着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光明神冕下。”
　　威尔斯微笑地望向他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终于……最后这位的身世也出来了……


第35章 三十五
　　艾莉薇亚没有接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他刻满鲜血纹路的手臂上。
　　那是光明教廷对于祂的反叛者的惩罚——驱逐烙印。
　　烙印会铭刻在灵魂上，直至叛徒回归永恒。
　　威尔斯的出现让所有人感到惊讶，尤其是他手臂上过于明显的烙印，但他显然并没有将它掩藏起来的打算。
　　背叛神明的反叛者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神明面前，本该充满挑衅的一幕却因为他低微的姿态而显得诡异。
　　他像一位忠诚的奴仆，没有主人的允许便一直压低腰身维持礼仪。
　　少年窄而有力的腰腹收得极紧，仿佛下一刻便会有挂着倒刺的鞭子落在上面，对他背叛神明的举动作出惩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知道这个时期的威尔斯本就该在这里，但她问的是来自未来的他。
　　国王与精灵女子所生下的半血精灵，也是她记忆中那位答应母亲复仇的少年。
　　威尔斯微微笑着：“冕下需要我，我便来了。”
　　他垂落的金发在腰际晃荡，金眸中燃烧着热烈的火焰，那不是信徒或叛徒该有的眼神，更像是在兴奋，他在为他的主人需要他感到兴奋。
　　“神明不需要叛徒。”一道低沉闲散的嗓音悠悠响起。
　　银发红眸的神明走了过来，他眸色深沉暗红，冰冷地注视着半血的精灵少年。
　　威尔斯神色微变，尤其是看到两位神明羽翼的变化后，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他显然猜想到了什么。
　　而另外两道目光也锋利地割在了他身上，反叛者的身份是难以洗白的，更何况还是神明亲口认证的反叛者。
　　他立刻意识到，黑暗神是故意的，他的这句话并不是说给那两位天使与魅魔听，而是说给他与光明神冕下听的。
　　祂在警告他的同时，也在提醒着光明神他的背叛。
　　威尔斯很快调整了表情，温润尔雅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位受到皇室礼仪熏陶的精灵仪态优雅，丝毫不见被嘲讽后的失态。
　　“抱歉冕下，我以为您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精灵族的咒语。”威尔斯笑着：“所以我在此等候您。”
　　“的确是这样。”艾莉薇亚接话道。
　　“所以我才会说，冕下需要我。”他淡金色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兴奋。
　　他将会利用自己的价值，留在祂的身边，即便是黑暗神，此刻也无法阻止。
　　*
　　神明的奴仆向主人发出邀请，将主人与她的朋友们带往森林深处。
　　那里是精灵一族的圣地。
　　她看到了身上插满箭矢的国王、被捆绑吊起来的骑士、以及关在特制牢笼中的黑巫师。
　　他们被精灵们看守着，记忆中精灵族覆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回过头看向威尔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显而易见，拥有过去记忆的他改变了镜中世界里过去的一切，阻止了覆灭的发生。
　　“我的…冕下，您是有什么疑问吗？”威尔斯以微笑对上神明复杂的目光。
　　他手臂上的驱逐烙印提醒着神明他的背叛，她看不清他温润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
　　艾莉薇亚看着他：“威尔斯，你真的是为了王位背叛我的吗？”
　　威尔斯神情温顺：“是的，冕下。”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便立刻接上了。
　　艾莉薇亚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别的情绪。
　　她放弃了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他将一种奇异的果实分给了众人，艾莉薇亚发现他手中的果实来源于圣地之中的一棵巨树。
　　外形像苹果，但是明亮的粉色，散发诱人的果香。
　　“抱歉，进入圣地的客人需要品尝维纳斯之果，这是我们接待尊客的礼仪。”威尔斯看向众人。
　　隐居在森林深处的精灵族，对于外来的客人有独特的待客之道。
　　没有人有所质疑，他们就着香甜的果实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的瞬间，众人神态各异。
　　威尔斯忽然问：“味道怎么样？”
　　象征情.欲的维纳斯之果，汁液在入口之后，会有不同的口味。
　　说着，他自己也咬了一口。
　　是苦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入v啦，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支持，鞠躬~
　　试图挽留一下岌岌可危的预收，求收藏~
　　预收——《爱神今天被攻略了吗》
　　薇薇安将西幻乙游中的可攻略角色都刷满了好感值，并同时跟四位男主都确认了伴侣关系。
　　于是她打出了隐藏结局——翻车修罗场。
　　深海中的人鱼少年、额上长犄角的红发少年、金发碧眼的光之精灵、古堡里的吸血鬼殿下，他们第一次集体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里。
　　面对四位攻略角色的质问，薇薇安指尖轻点，选择了游戏中的隐藏选项——其实我只是想给每一个男人一个家。
　　然后她抛下被打通关的游戏，快快乐乐地换了款乙游玩。
　　当天晚上，她穿越了。
　　*
　　象征着海洋、天空、光明、黑暗的四位神明被同一位少女脚踏四条船了。
　　祂们集体黑化，在薇薇安降临到世界的那一刻，四位神明的耳边同时响起一声轻响——
　　系统：攻略爱神系统启动，请在本统哥的助攻下拿下那位渣神吧！
　　系统：奖励——爱神的真心。
　　四位神明看着眼前爱神的资料卡，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开始了。
　　*
　　起初，祂们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一边伤心欲绝、恨她恨到咬牙切齿，一边又接近她、试图引诱她爱上神明。
　　后来……
　　掌管天空的神明俯下龙首，载着她肆意翱翔于祂的国度。
　　掌管深海的神明潜入海底，寻来最美的珍珠戴在她的发梢。
　　掌管光明的神明走下神坛，矜贵地低下头颅亲吻她的金发。
　　掌管黑暗的神明挖出神格，伸出柔软的触手奉献到她面前。
　　祂们只求她垂眸，哪怕看自己一眼。
　　薇薇安叹气：身为爱神，我很抱歉。
　　*
　　【阅读指南】
　　1.身穿，女主是“博爱”的爱神，cp未定，1v1he。
　　2.内含微量克系元素，四位神明全都不是人类，之前被女主渣得狠了，有点黑化病娇倾向。
　　3.情节逻辑跳脱，剧情为感情服务。


第36章 三十六
　　“甘甜可口！”安格斯高高兴兴地将它吃完了，然后一双火红的眸子立刻盯上了威尔斯手里剩余的果实。
　　威尔斯：“……”
　　口腔中的苦味弥漫，他舌尖卷过唇齿间清冽的汁液，苦味刺激着味蕾，他从中品出了一丝甜味。
　　那抹甜味很快融入了苦涩之中。
　　他下意识看向了金发神明，祂手中的维纳斯之果被咬了一口，正疑惑地皱着眉。
　　见他看过来，艾莉薇亚将果实转了圈：“没有味道。”
　　像清水一样，只有微软清脆的口感，汁液却平淡寡味。
　　难道每个人尝到的味道都是不同的？她看向剩下三人，心里泛起一丝好奇。
　　维纳斯之果，精灵族为它取了这个的奇异名字，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在她的记忆中，伊甸园最初的构造者就是维纳斯，但事实上这只是祂的别名，祂真正的名字叫薇薇安。
　　她曾在伊甸园的壁画中得知，薇薇安也是一位神明，祂是象征着爱与美的爱神。爱神在构造了伊甸园后便离开了那里，从此不知所踪。
　　她与西泽试图寻找过爱神的踪迹，但令她感到困惑的是，爱神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除了伊甸园。
　　当时她甚至怀疑过，爱神是来自另一个时空，所以才会在构造了伊甸园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现在，又一个与爱神有关的事物出现了，会是巧合吗？
　　“好苦……”伊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少年魅魔眼眸含泪，清纯的面容因为苦味变得有些狰狞，显然是毫无防备之下咬了一大口，他试图将嘴里的果肉吐出来。
　　“不能吐！”威尔斯眉头一跳，连忙阻止他。
　　“你吐出来，圣地便不会欢迎你的进入。”
　　伊莱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死命咽了下去。
　　他耸着尾巴，往神明身边靠了靠，脸上的神情委屈至极。
　　他大胆地说：“冕下摸摸我，就不苦了。”
　　即便使出那些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在这些窥伺着神明的家伙之前待在她的身边。
　　但显然他的伎俩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十分拙劣，艾莉薇亚刚抬起手，手腕便被身后的黑暗神捉住。
　　他嘴唇贴着她的耳背，呼吸轻柔：“我也是冕下。”
　　然后，祂在一众人惊惧的目光中，手臂掠过金发神明的肩膀，摸上了魅魔的头顶。
　　黑暗神的指骨冰凉有力，与其是在抚摸，不如说是在掂量手心下的这颗头颅的大小。
　　伊莱总觉得祂在思考着如何撬开他的头骨，他僵直着身体，凉气直往头顶窜。
　　“嗯？”他玫红的唇瓣微张，夸张地露出惊讶的神情：“摸起来不怎么舒服，他的头发好扎手。”
　　他用那双绯红惑人的眸子看着她，见她偏过头，嘴角微微勾起，对着她笑得十分坦然。
　　“还好我替冕下摸了，不然您被扎了手会很疼的。”祂淡然地说。
　　伊莱听着他的话语，陷入了沉默。
　　“冕下尝出果实是什么味道了吗？”威尔斯神色古怪地看着银发神明。
　　“维纳斯之果么？”黑暗神斜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很难吃。”他随手将手中的果实扔掉：“寡淡无味。”
　　“怎么会……”威尔斯愕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难道是他想错了？
　　那日在高塔上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祂冷漠地注视着他，用充斥着杀意的语气警告他不要接近光明神。
　　祂若不是极度讨厌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便是过分在意。
　　这难道还不足以品尝出维纳斯之果的滋味吗？
　　他又将目光投向那位人类少年。
　　这里只剩下加百列一直没有说话，少年圣子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张嘴微微哈着气。
　　“很辣。”他只说了两个字。
　　辣味让他的眼泪窜了出来，整条舌头都辣得发疼，他难以置信一颗果实居然会有辣味。
　　他独自坐在一边，像是有意要远离他们，只将正面朝向众人。
　　一种果实尝出了甜苦辣三种口味，几人的神色都有些怪异。
　　“维纳斯之果是谁取的名字？”艾莉薇亚忽然问。
　　威尔斯回答得很快：“据说是位不存在的神明，祂叫维纳斯。”
　　“但那也只是族中流传的传说，或许是编造出来的。”他补充道。
　　“或许是真的。”艾莉薇亚与黑暗神对视。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夜色很快笼罩了森林，精灵族的圣地呈正圆形，正圆中心鼎立着枝叶繁茂的巨木，巨木的树身有十四位人类手拉手围成一圈那么大。
　　外围围绕着许多高耸的树木，每棵树木的高处都有一座鸟巢树屋，鸟巢树屋如一滴水滴坠在枝干间。
　　树屋的屋顶呈尖拱形，下方是椭圆微胖的身体，面朝外面的圆形门框被门帘遮挡，透露出室内暖黄的灯光。
　　精灵们为到来的客人也准备了树屋，暖黄的灯光在树梢点亮，为夜晚的森林造出一片星光海洋。
　　神明展开羽翼飞上外面的小平台，每座树屋的空间小而温馨，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安睡。
　　她从未住过这样的房屋，对此感到十分新奇。
　　相比于冰冷华美的宫殿，狭小的空间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安全感。
　　“冕下觉得怎么样？”威尔斯问。
　　“我很喜欢。”她抚摸着松软的被子回答。
　　属于森林的气息从被子上传来，将紧绷的心情放松不少。
　　被捧在神殿高处的神明站在鸟笼一般的树屋里，像一只羽翼华美的鸟被囚于牢笼。
　　金发金眸的精灵唇边的笑依然温润，微弯的眼眸却深了几分。
　　神明的反叛者、忠诚的奴仆——对祂优雅行礼，替祂将一双棉靴摆放在床头，又将暖黄的灯光调至温和的亮度，随后便掀开门帘离开。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
　　威尔斯将黑暗神带到树屋前时，银发神明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很明显，他并不喜欢这样狭小又吊高的空间，他难以理解精灵族为何要将房屋搭建在树上。
　　“若我朝着树打一掌，这间屋子跟着就会掉到地上。”黑暗神打量着树屋。
　　威尔斯只将手中的棉靴递给他，礼貌地点头致意，当作没有听见祂说的话。
　　“等等。”银发神明指节轻勾，光明力量织成了一张网，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被逼停了脚步。
　　黑暗神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告诉我，维纳斯之果…有什么效用。”
　　金发金眸的精灵少年怔愣一瞬，那张过于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神情，他侧过身看向身后的神明，纤长的眉梢微抬。
　　“冕下，那只不过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果实罢了。”他脸上的笑容优雅礼貌，如同风度翩翩的王子。
　　下一刻，一柄银制的短刃抵上了少年脆弱的脖颈。
　　西泽懒得跟他废话，短刃在他的皮肤上稍陷，一道细长的血线划了出来。
　　“那为什么每个人尝到的味道不一样？”黑暗神问。
　　威尔斯没有动，冰冷的刀刃冻得他脖颈寒凉，少年垂下眼睫，遮掩着眸底的惊惧之色。
　　“冕下不是与光明神尝到的味道一样吗？”少年的声音饱含疑惑。
　　黑暗神的神情变得极不自然，但好在威尔斯并没有看他。
　　祂说：“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爱神以自己的别名命名的果实，大概率这果实的效用与祂的能力有关。
　　他手上的刀刃微微用力，威尔斯脖颈的伤口处便开始流出新鲜的血液。
　　他不是那位仁慈的光明神，哪怕如今正手执着光明力量凝聚的刀刃。
　　威尔斯轻嘶口气：“其实这也不算是精灵族的秘密。”
　　他抬眸观察着黑暗神的神情：“维纳斯之果象征情.欲，如果品尝它的人能尝出汁液的味道，便代表着此人身陷情.欲……”
　　他看到黑暗神的脸色一寸寸黑了下去。
　　很有意思的表情，威尔斯想。
　　他的猜想或许并没有错。
　　银发神明将刀刃从他脖颈处移开，难以接受地闭了下眼。
　　他很快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在威尔斯准备告别的时候再一次叫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
　　祂的话语稍顿，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你身上还有维纳斯之果吗？”
　　……
　　威尔斯神色恍惚地看着黑暗神，一大袋维纳斯之果被祂堆在脚下，祂像是要做什么实验，甚至将袋子里的果实进行了挑拣。
　　一些卖相不好的、表皮不够光滑的果实被祂挑了出来，祂将它们扔了出去。
　　然后，黑暗神随手拿起一枚果实咬了一口气，泛着光泽的汁液从唇齿间溢出，他咀嚼了几下，将果肉咽了下去，又将手中的果实扔掉。
　　他脸色有些苍白，额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玫红的唇色在树屋的灯光下潋滟艳丽，眼睫在咬下果实的那一刻颤抖了一下。
　　他再次拿起一颗完整的果实，品尝了一口，与刚刚一样，尝完就扔。
　　真是浪费食物。威尔斯目露不忍：“冕下尝到什么味道？”
　　祂神色僵硬，冷然道：“依然寡淡无味。”
　　“那不如让我将剩下的带走……”既然寡淡无味，为何还要品尝，威尔斯不能理解祂的想法。
　　“不。”黑暗神语气坚定。
　　“你可以离开了。”随后，威尔斯便被祂赶出了树屋。
　　独坐在鸟巢树屋中的银发神明深叹口气，眉梢难受地蹙紧，盯着手中的维纳斯之果看了许久。
　　最后，他认命般躺在床上。
　　“为什么这么酸……”神明低喃。
　　*
　　加百列不想弄脏精灵的树屋，他选择了离开圣地。
　　漆黑的六翼划破夜空，堕天使足尖轻点，来到了一处悬崖之下。
　　瀑布冰冷的水花飞溅在他的脸上，少年碧色的眼眸血线暗生，金发纤长，脱落神圣的教袍。
　　他强忍着痛意，将羽翼从根部撕下，背部流淌而下的血水染红了湖泊。
　　少年的喘息声与水花声混在一起，将每一声隐忍的痛呼掩盖。
　　“看起来真可怜。”淡漠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银发红眸的神明收拢羽翼，祂降落在一块湿滑的巨石上，修长的身姿稳立，目光落在堕天使的脚下。
　　他脚下散落着被撕下的羽翼，每一片都染上暗红的血，漆黑的羽毛凌乱贴地，根部血肉模糊。
　　“冕下…跟踪…我？”折翼的天使声音嘶哑无力。
　　黑暗神稍微怔忪，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偏着脑袋低笑出声。
　　他没有给出解释，也不可能解释他是因为酸到无法入睡，才出来散步时恰巧碰上。
　　但维纳斯之果又如何？那位只存在于伊甸园壁画中的神明根本不知真假，他凭什么相信所谓的情.欲的象征。
　　他没有情.欲，杀戮足以让他感到刺激。
　　加百列没有出声，背上的伤口被圣光笼罩，裸露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新一轮的愈合。
　　“你被施加了祝福。”黑暗神忽然说。
　　按照他愈合的速度来看，堕天使身上的那道圣光是来自于神明所赐。
　　光明神的赐福让他避免了流血而死，但也加速了他羽翼的再次生长。
　　加百列扯动嘴角，唇边的笑容牵强苦涩。
　　他的生命比河水更永恒，身体比磐石还坚韧，圣光将亲吻他的伤口，抚慰他纯净的心灵。
　　可活着对他来说是痛苦，伤口不断撕裂愈合，圣光的眷顾对于堕天使而言是刀割般的疼痛。
　　至于纯净的心灵，他垂眸苦笑，如果说希望神明堕落的他心灵也依然纯净的话。
　　昔日的祝福成为束缚他的诅咒。
　　黑暗神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原本郁闷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祂难得好奇：“你是如何堕落的？”
　　月光流连在堕天使的脸上，将他的眉眼衬得冷清柔和，少年敛眸抿唇，看向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他张嘴，微弱的音节飘荡在瀑布中：“我在迷宫中见到了冕下，她死了。”
　　黑暗神眉梢轻挑，没有出声打断。
　　“那一切都像是真实的。”加百列呼吸变得急促：“我看见苍穹撕裂大地，看见世界分崩离析，看见冕下独自站在风暴最近的位置。”
　　“我看着祂割开自己的心脏，将神格挖了出来，用神格重建了一个更高的世界，将苍穹的风暴阻隔。”
　　“祂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用死亡换来新生。”
　　加百列语调开始变得错乱，碧眸中的血线再一次显露出来，少年纤瘦的双肩颤抖，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冰冷的水花冷到颤抖。
　　黑暗神支起下颔看他，认真思索：“嗯…那的确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对生命的蔑视，表面上看起来圣洁仁爱，但在他看来，更像是怜悯蚂蚁的猫，只是将自己放得太高，以绝对的位置俯瞰世界。
　　这样的虚伪，更让人想要将她拉下来，撕开她神圣的面具，去亲吻她泛红的眼尾。
　　“我堕落为堕天使，铱誮引诱了神明，改变了祂死亡的结局。”加百列眉眼舒展，疼痛也无法阻止他唇角的笑意。
　　黑暗神以嘲讽的目光看他：“迷宫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的堕落只是自我感动。”
　　加百列只是摇头：“冕下不会理解。”
　　他走向湖泊，冰冷刺骨的湖水一寸寸漫过他的腰腹、胸部直至脖颈，任由水流冲刷后背上的血迹。
　　黑暗神冷眼看着，从袖中随手拿出一枚果实，轻咬了一口，转手便扔掉。
　　还是酸的。
　　*
　　精灵族穿梭空间的古老咒语其实只有一半。
　　得知这个消息时，艾莉薇亚毫不意外，若咒语完整，威尔斯也不会特意待在森林里等候他们的到来。
　　“另一半咒语刻在地下墓穴之中。”威尔斯看向远处的一座祭坛。
　　“我们死后的尸体，会被同族放到祭坛上，通过祭坛上的魔法阵传送到地下。”
　　祭坛呈六角星的形状，六角星的边缘有些风化磨损的痕迹，中间的部分沾染着暗红的血迹。
　　“但我们进不去地下墓穴，只有尸体能触发上面的阵法。”威尔斯颇为苦恼。
　　艾莉薇亚走到祭坛边，随着神明的靠近祭坛上暗淡的魔法阵便缓缓亮了起来。
　　另一半的咒语掩埋地下，除非进入地下墓穴，否则永远也无法得知完整的咒语。
　　但又设置了只有亡者才能进入墓穴的条件，亡者显然是无法通过“看到”得到咒语的，因此这是一条死路。
　　黑暗神走到祭坛边同样风化的石碑旁，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亡者守护秘密……”
　　还未等他念完，祭坛上的光芒忽然强盛起来，站在祭坛边上的两位神明不可避免地被笼罩了进去。
　　下一刻，艾莉薇亚只觉得像有一双手在她背后用力一推，身体便踉跄地倒向了祭坛的方向。
　　耳边响起威尔斯等人的喊声，很快便再也听不见。
　　两位神明的身影就此消失在祭坛上。
　　微风抚过石碑，将风化的字体显露——
　　亡者守护秘密，等候神明取走……
　　黑暗包裹了她的双目，身体如同陷入了泥潭之中，在无尽的黑暗中缓慢下沉。
　　耳边的呼吸声不像是她自己的，她伸手朝着声音的方向摸去，摸到了冰凉细腻的皮肤。
　　顺着肌理分明的部分往上，在一片平滑的肌肤上摸到了一块微硬凸起，再往上是一个人光洁的下颔。
　　她张嘴想问是谁，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得继续往上，一点点摸索过凉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最终停留在那双狭长双眸上。
　　眼眸的主人似是眨了下眼，纤软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微痒的触感像是蓄意在撩拨，耳边冰凉的长发顺着她的手背滑落，落入她的怀中。
　　她在脑海中飞快构建着此人的外貌，很快一张熟悉的脸与之吻合。
　　如此同时，身体的下沉感忽然消失。
　　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部，用力将她翻身压在了下面，黑暗消失之际，眼前一双绯红的眼眸正危险地眯起看着她。
　　黑暗神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松开按在她腰间的指节，撑着额角坐起身来。
　　“这里是……”他看向四周。
　　他们正挤在一只小船上，船身细长，仅能容下一具身体躺下，整只船正顺着水流往下漂流。
　　这里是一条地下暗河，周围的岩壁被开凿得十分整齐方正，河水清澈见底，光亮从岩壁两侧的荧光石透出。
　　艾莉薇亚沉思得出结论：“地下墓穴。”
　　她的记忆停留在倒向祭坛的那一刻，祭坛上运转的魔法阵明显是一道传送阵。
　　传送阵将他们送了进来，但他们不是尸体。
　　她没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顺着水流漂泊的船只却很快停了下来。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所操控着，船只停留在了一座地下宫殿外。
　　银发红眸的神明率先踏上岸边，朝她伸出手：“走吧。”
　　艾莉薇亚没打算借力，小船虽然摇晃，但神明的羽翼能够飞行，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很快她便发现，她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漆黑的羽翼垂落至脚踝，她试图扇动它，然而身体像是与羽翼失去了联系，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黑暗神看着她：“我试过了，似乎这里有某种压制力量的事物，会让我们无法使用羽翼和神力。”
　　他刚落下来时就试图飞行，但有一股力量阻隔了他。
　　艾莉薇亚搭上他的手：“那我们现在应该与人类无异。”
　　无法飞行，无法使用神力，更没有能够用来应对危险的武器。
　　这真是糟糕透了，她想。
　　少女的手指纤细柔软，他将她的手指握进掌心，指腹无意识擦过她的手背，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怔忪一瞬。
　　待她双脚踏上岸边，他绅士地收回了手，又恢复了冷淡自持的神色。
　　艾莉薇亚打量着眼前的宫殿，宫殿的柱子上雕刻着精灵、兽人、独角兽等各种稀有生物，最顶端雕刻着一座王座，王座上端坐着一位长发微卷、眼眸深邃含情的少女。
　　她几乎是立刻辨认出了祂的身份，祂与伊甸园中的壁画一模一样，是消失踪迹的爱神。
　　一颗圆润的果实忽然砸入她的怀中，艾莉薇亚尚未回神，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将它接住。
　　她低头看，发现是维纳斯之果。
　　见她看过来，他有些不自在地偏开了头：“补充体力。”
　　他面无表情地咬了口自己手上的果实。
　　艾莉薇亚没有拒绝，如今他们能力被压制，又不知道会在地下待多久，的确需要时刻保持体力充沛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她咬了口果实，心中升起一缕疑惑。
　　西泽是哪里来的维纳斯之果？
　　黑暗神忽然问：“尝起来什么味道？”
　　银发红眸的神明手上的果实少了一半，祂眉梢紧蹙，僵硬地将果实吞咽下去。
　　艾莉薇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味道。”
　　黑暗神忍着口中的酸味：“……”
　　“你尝到别的味道了吗？”艾莉薇亚思索道：“维纳斯之果，听起来它的效用应该跟爱神的能力有关。”
　　就在她还想继续说出推测时，耳边传来神明冷淡的嗓音：“没有。”
　　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将剩下半个果实几口吃了干净。
　　然后他越过她径直走向大殿。
　　脊背挺直，步履坚定，神情淡然自若。
　　艾莉薇亚不疑有他，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黑暗神眼尾轻扫，目光落在身后的身影上，绷紧的唇线放松下来。
　　大殿内的场景让她脚步微顿。
　　大量的白骨环绕在一座王座周围，王座是空的，而每一具白骨的姿势都像是在朝着王座行礼，这里没有腐烂的尸体，只有层层叠叠铺满了一路的白骨。
　　玫红色的地毯从王座下方一直延伸，他们脚下的地毯柔软却布满灰尘，地毯两边是堆积的白骨。
　　根据这些骨头的大小来看，应该是精灵的尸骨。
　　被放上祭坛的尸体，会被传送到这里来？
　　但为什么尸体会对着王座作出行礼的姿态？
　　黑暗神看着满地的白骨，忽然朝着王座走了过去。
　　王座上放着一张羊皮纸，他捡起它，抖落上面的灰尘。
　　“祂将咒语藏进了宫殿深处，只有祂的同类才能得到它。”他将上面的神语念了出来。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响起骨骼的摩擦撞击声，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内，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一阵接着一阵。
　　艾莉薇亚扫视大殿，忍不住朝着黑暗神的方向靠近一步。
　　那些匍匐行礼的白骨，全都站起来了。
　　除了王座周围的白骨，远处的骨架从地上爬起，它们动作僵硬，四肢在空中摇摆，用空洞洞的眼眶向王座投以注目。
　　“不太对。”说话间，那些站立的白骨已经朝着他们踱步而来。
　　它们身上开始冒出漆黑的光芒，与邪恶的黑巫师魔法十分相似，魔法驱动着尸骨的身体前进，在冰冷的大殿踏出有规律的节奏声。
　　两位神明立刻往王座的后方退去，王座的后方是一片高大的合页门，门缝关合得很紧，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
　　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们从未如此默契过，几乎是同时将手按在了门上，用力往里推开。
　　合页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柔和的光芒倾洒出来，映照在两位神明的脸上。
　　身后的声音不断接近，艾莉薇亚回头看了一眼，白骨们已经接近了王座的脚下。
　　“好像卡住了。”她努力往门缝里面望，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了门边。
　　白骨的手摸到了王座边缘。
　　她蹲下身，伸出手去够那根抵住门物件，指尖绷得笔直，一点点将它从门边推开。
　　白骨们越过了王座，上下颔不断开合，撕咬着空气。
　　“好了吗？”头顶传来黑暗神的声音。
　　艾莉薇亚用力推了推，抵住门的物件又移开了一寸：“再等等…快了……”
　　她整条手臂都已经伸了进去，少女的手臂纤瘦修长，堪堪跟门缝的大小嵌合，合页门冷硬的边缘紧箍着她的皮肤，割出一道道红痕。
　　额前冒出了冷汗，身后的脚步声听起来近在咫尺，可就差一点，再多推一点……
　　“别慌…”身侧的人影忽然闪到了她身后，嗓音沉稳有力：“我帮你拦住。”
　　她深呼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寸…两寸……
　　身后传来□□与骨骼的撞击声，以及男人压抑的痛呼。
　　还是不够。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靠近祭坛，为什么身上不带冷兵器，为什么手臂不能再长一点……
　　她推不开，明明就差最后一寸，明明她是至高的神明，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白骨最终如潮水般扑了上来，左边…右边…后面，它们无所不入，只要有缝隙，就能轻易越过银发神明的阻隔，攻击他身后那道身影的后背。
　　艾莉薇亚低下头，手臂已经僵硬得微微颤抖，高高在上的光明神第一次感受到名为绝望的情绪。
　　而身侧是已经扯住她袖袍的一只白骨。
　　冰冷的身体忽然感到一阵温暖。
　　银发神明轻啧了声，转身放弃了身后的抵抗，祂单膝点地，将蹲在地上的身影紧紧拥入了怀里。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拥抱。
　　他紧贴在她后背，呼吸间全是灼热的吐息，修长有力的双臂穿过她的肩侧按上门扉，将怀中的少女抵在门前。
　　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他垂下眼眸，艳色的薄唇靠近她的耳畔，喘息声与低哑的嗓音同时传入她的耳中。
　　“别放弃啊…”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喃。
　　几滴灼热的液体顺着身后之人的下颔滴落，带着滚烫的温度烫在她的脖颈上。
　　艾莉薇亚微怔，身体的颤抖平复下来。
　　黑暗神咬破了唇瓣，后背传来的疼痛让他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眼睫无力地垂下，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柔软的耳垂上，那一刻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
　　他探出舌尖，温柔地舔了上去。
　　门开了。
　　两道身影交缠着滚落在地上，身后巨大的合页门猛然合上，将白骨组成的海洋拦在了外面。
　　黑暗神的身躯紧压在她身上，眼眸不受控制地阖上，将整张脸埋入她的脖颈。
　　“我睡一会哦。”
　　这是艾莉薇亚第一次听见西泽用撒娇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殿内一片寂静，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后背，雪白的神袍被完全抓烂，后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她不敢去数到底有多少。
　　祂早已失去了意识，银发凌乱散落在他的脸上，那张过分俊美的面庞脆弱又苍白，安静地陷入沉睡。
　　艾莉薇亚将他的身体扶靠在墙壁上，利用他背部破碎的神袍扯成布条，将神明不断流血的伤口绑住。
　　她的动作十分认真，因为没有做过这种事，一会担心绑得太紧，一会又担心绑得太松，折腾了好一会才将他整个上半身用布条缠满。
　　虽然看上去不太雅观，但对于此刻的光明神来说，雅观这两个字已经消失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能暂时止住血，她便已经很满意了。
　　她脱力地靠在墙上，坐在了他身边。
　　微微发烫的耳垂提醒着她，刚刚到底经历一番怎样的混乱。
　　少女抚摸着耳垂，目光落在身旁沉睡的神明身上。
　　湿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耳垂上，祂充满色.气的舔砥让她心绪变得杂乱。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摇醒他，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有什么企图，但最后她忍了下来。
　　索性不再去想。
　　松懈下来后，大脑变得沉重混沌，艾莉薇亚挣扎着起身，将整个大殿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才又靠着墙坐了下来。
　　她也好累，手臂上被抓烂的伤口懒得去处理，困倦与疲惫袭上了神明的眼眸。
　　艾莉薇亚紧挨着他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五指将握，这样如果她睡着了，西泽有什么动静她便能立刻醒过来。
　　她合上眼眸假寐，混沌的神思晃悠悠地漂浮在空中。
　　黑暗席卷了她。
　　*
　　黑暗神醒过来时，少女柔软的身躯正倚靠在他怀里，纤长的金发披落在他身上，呼吸清浅短促。
　　他想要调整她的睡姿，却在抬起手的那一刻楞住。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她白皙纤细的五指分开插.入他的指缝中，掌心与掌心相贴，显得十分亲密。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少女眉梢微蹙，似是对他的肩膀不太满意，身体朝着另一边的地面倒了过去。
　　黑暗神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然后僵持着这个奇特的姿势许久。
　　最终他妥协般将她按入了怀里。
　　*
　　艾莉薇亚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抱着一床柔软的棉被睡醒，脸颊挨蹭着棉被的绒毛，软和舒适，温暖的绒毛让她忍不住多蹭了两下。
　　棉被在她怀里睁眼，对她说：“别乱动。”
　　她看着棉被上长着的那双狭长的眼眸，陷入了沉思。
　　她在思考，被子为什么会长眼睛？这到底是什么魔法？
　　然后她醒了。
　　抬眸便对上一双暗沉如血般的眼眸，与梦中的那双眼眸一模一样。
　　黑暗神抬起两人紧握的手，唇角的笑意克制又温和，非常绅士地替她理顺散乱的长发。
　　“你醒了。”他微微笑着。
　　艾莉薇亚神思恍惚地看着两人的姿势，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躺在西泽身上的。
　　或许我还没睡醒。
　　她轻眨下眼。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咬一口果实扔掉)：老婆喜欢我。
　　黑暗神(再咬一口果实扔掉)：老婆不喜欢我。
　　黑暗神(再再……)：老婆喜欢我。
　　黑暗神(再再再……)：老婆不喜欢我。
　　祂：凭什么老婆尝不出味道？


第37章 三十七
　　黑暗神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一缕金发，骨节分明的指节穿插在少女的长发之中，动作.爱惜轻缓地梳理着发丝。
　　“冕下不再多躺会？”见她挣扎着起身，黑暗神反手一带，两人相握的手传来的力道将她扯回了他的怀中。
　　“用完了就跑，冕下未免太过无情。”黑暗神语调轻缓。
　　艾莉薇亚没反应过来：“我用什么了？”
　　银发红眸的神明直视着她，抬手指了指自己。
　　她用他睡觉了。
　　看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艾莉薇亚微张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沉默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伸手试图将十指相扣的手扳开，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西泽握得很紧，但她扳开他的指节几乎没花一点力气。
　　想到他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放缓了语气：“抱歉，我没想过冒犯你，我只是把你当成了被子。”
　　说到冒犯，她又想起了被他舔舐过的耳垂，脸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她抬眸与他对视，那双绯红动人的眼眸望向她的目光专注明透，仿佛能一眼看透她心中的想法。
　　金发金眸的神明别开了眼，冷清的面庞微微泛红，一副极不愿意看到他的模样。
　　黑暗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才故作大方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
　　他缓慢地支起身，银发披落在腰际，有几缕勾缠在了她的腰带上，被他伸手温柔地拨开。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不等她问，他语调轻快地说：“我舔了冕下，冕下睡了我，我们扯平了。”
　　这大概是艾莉薇亚听过的最离谱的扯平方式。
　　她沉默着，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黑暗神轻挑眉梢，微偏头颅，耳边的银发与相贴的侧脸空出空隙，露出掩藏在里面的耳垂：“要不然也可以这样，冕下可以舔回来，而我……”
　　“好。”他话语未完，立刻得到她坚定的回复：“我们扯平了。”
　　艾莉薇亚盯着他的双眸，生怕他反悔，转而选择用另一种方式解决。
　　他笑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回答。
　　黑暗神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将略微松散的布条裹紧，腰腹处结实紧致的肌肉缠出隆起的形状，比祂穿着宽松的神袍时的模样更显得魅惑诱人。
　　他鸦羽般的眼睫遮挡了眸底的神色，仿佛真的只是在认真地裹着布条。
　　如何驯服一只高冷的猫，他好像找到了技巧。
　　步步为营，威逼诱惑，将小猫咪逼至角落，看着它卸下虚伪的伪装，浑身柔软蓬松的毛发炸起，却又不得不对他作出妥协。
　　那些臣服于小猫咪的蚂蚁会很惊讶吧？
　　神明血色的眸底笑意盈盈，但在抬眸的瞬间又冷淡下来。
　　他起身看向空旷的宫殿，苍白的脸色在沉睡后恢复了些许血色：“我休息好了，继续前进吧。”
　　找到另一半的咒语，快速离开这里，他已经厌烦了会限制神力的地下墓穴。
　　“好。”艾莉薇亚说。
　　他们所在的整座宫殿是空的，除了孤零的石柱，一眼望去便是刻满壁画的墙壁，所有的墙壁上皆刻有壁画，连同他们背后所靠过的也有。
　　之前闯进来得过于匆忙，再加之他们疲累不堪的身体，再难以分出多余的心神去观察墙壁上的雕刻，现在才开始一幅幅看了起来。
　　每一副画面的左下角都刻有一个数字，艾莉薇亚仔细分辨，发现壁画的顺序应该是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于是她靠近门的最左边开始看。
　　西泽跟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观看壁画中的画面。
　　第一幅刻画着精灵一族浪漫的誓言，精灵追逐热烈至死的爱情，他们拥有不老不死的能力，一生能追随一位主人，将自己的生命与其共享，生而感知伴侣的情绪，死而同归于永恒。
　　西泽看着壁画上的内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忽然问：“冕下不觉得威尔斯能得知您的去向很奇怪吗？”
　　他冰冷淡漠的嗓音响彻宫殿，泛起些微空灵的回音。
　　艾莉薇亚不是没察觉过威尔斯的怪异之处，但当时一心想着精灵族的古老咒语，将违和的细节忽略了。
　　她望着壁画上的内容，眉头紧蹙：“但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奥赛琳王宫中他叛变的话语依然令她印象深刻，无论他是否真的是因为王位而背叛她，但终归是选择了这一条路，怎么会又反过来将她当做主人追随？
　　她觉得西泽想的太多，转身去看下一幅壁画。
　　银发神明停留在原地，目光在壁画中的某处定了片刻。
　　画中身展双翼的精灵手中捧着一缕头发，充满爱意的神情望向身前的主人，画面正好将主人少了一缕的发丝部分刻画得十分明显。
　　他眸色微沉，回想着那日在高塔时的画面。
　　那日他偶然瞥见，半血精灵的袖袍里露出的一抹金色，但很快便被精灵遮挡了回去。
　　身为神明，他当然知道，大部分仪式是需要准备特殊之物献祭的，比如——从主人身上取下的事物。
　　其中当然也包括头发。
　　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垂至脚踝的金色发尾，心底的烦躁跟随发尾的尾端不断晃荡。
　　银发红眸的神明往前一步，抬手抚上少女柔顺的长发，将长发拢在手里，合成了一束。
　　艾莉薇亚察觉身后的动静，偏过了头，看到他与自己贴得极近，手中还神经质地拢着她的头发。
　　“你想干什么？”她警觉地看向他。
　　实在是对于之前他轻浮的举止印象深刻，她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防备。
　　像一只弓着腰身，高翘尾巴的猫。
　　黑暗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眼眸微弯，对她轻眨了一只眼睛。
　　“冕下的长发披散着，容易影响行动。”他笑着说。
　　艾莉薇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她开始怀疑自己同他相处久了，连思想都被同化了。
　　黑暗神用另一只手扯过自己的银白的发丝，将一绺长发攥住，忽然指尖发力一扯。
　　银发齐根扯断，静静地躺在神明的手中。
　　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扯断头发的痛处，将手中的银发缠上了她的长发。
　　银发在拢好的长发上紧圈了七.八圈，最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用自己的头发将她的金发束在了脑后。
　　“这样就好了。”
　　银发红眸的神明微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长话短说——您是怎么想到这种奇葩的勾搭方式的？
　　黑暗神：老婆的一切都是我的，哪怕是一缕头发，也应该属于我。
　　好的，晚安小天使们，中秋节快乐。


第38章 三十八
　　艾莉薇亚偏着头颅，被束在身后的长发从他指缝滑落，发尾扫过他的掌心，泛起轻微的酥痒。
　　他亲手取下的长发缠绕在金发上，多余的部分顺着发丝垂落，如同穗状的银色流苏。
　　“很好看。”他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艾莉薇亚微怔，将手伸到背后，摸索着抓住了那绺流苏。
　　他的发丝冰凉顺滑，犹如上好的丝绸，柔软得不可思议。
　　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黑暗神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冕下要取下它吗？”
　　他将指节搭上她的腕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似乎是想阻止。
　　但他并没有说出阻止的话，只是等待着她的答复。
　　艾莉薇亚默然半响：“暂时不会。”
　　暂时不会，但等到她出去后，便一定要将他用来替她束发的头发取下。
　　这太怪异了，会让她产生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黑暗神移开指尖，无声地勾起唇角。
　　*
　　后面几幅壁画描述了一个连起来的故事，精灵族迎来了一位属于他们的神明，祂和善温和，将异世界的魔法教予他们，并在此处停留了许久。
　　精灵用太阳代表那位神明，壁画上的青年神明身着透明的双翼，耳部天轮的部分微尖，赤足点地，端坐在王座之上。
　　便是他留下了穿梭时空的咒语。
　　壁画的后半部分，在建立了这座地下墓穴后，青年神明似乎是等到了什么人，祂将咒语拆分了一半放到墓穴之中，便追随着另一道身影永远离开了这里。
　　祂只留下了一句神语，雕刻在最后一面墙壁上——
　　神格可塑万物。
　　神语只有两位神明能看得懂，那是专属于神明的语言。
　　艾莉薇亚见到这句话，倒没什么反应。
　　黑暗神却忽然僵住了身体。
　　他脸色微变，血眸中的竖瞳凝成了一线，盯着那句神语看了许久。
　　艾莉薇亚侧眸：“你还好吗？”
　　她以为是他后背的伤口崩裂了，才僵着身躯站在那里，不由有些担心。
　　“如果不舒服，我们可以休息一会。”说着，她抬眸向这片墙壁示意。
　　“不用了。”银发红眸的神明敛下眼眸，嗓音冷淡：“我们进去吧。”
　　前方是一条深邃的甬道，甬道的宽度仅能容纳一人，那道刻着神语的墙旁，有明显指示指向甬道，像是在为到来者指引道路。
　　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遇见过任何分叉口，顺着宫殿唯一的路径走来，像是那位青年神明刻意为之，就位了让到来者行至祂想要的终点。
　　她看了他一眼，在他淡漠的神色中咽下了安慰的话语。
　　他们一前一后进入甬道，西泽在前，她在后，昏暗的甬道沉闷干燥，只有两位神明的脚步声回荡着。
　　两人都沉默着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如同走在一条道路上的陌生人。
　　很奇怪，艾莉薇亚看着他的背影想。
　　明明之前还笑着与她说话，甚至举止轻浮得不像一位正经的神明，现在又莫名变得冷漠起来，让她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前方的身影忽然顿了一瞬，直直地撞上了他受伤的后背。
　　幸好，她反应迅速，在撞上去的瞬间用手撑住了粗糙的岩壁，最终只是额头轻微地与之挨蹭了一下。
　　手掌传来一阵灼痛，应该是破了些皮。
　　“怎么了？”她捂着手问。
　　“前面到头了。”黑暗神的声音淡淡传来。
　　她看不清前面的情况，他与她口述：“应该不是死路，是一块巨石，上面刻着一枚手印。”
　　他将手按在手印上试了试，巨石纹丝不动。
　　他沉默着思索，又伸手摸索，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刻着的神语：“血。”
　　黑暗神用神语念出了血字，很显然，这个提示是特意刻给神明看的。
　　艾莉薇亚明白了过来，在他准备揭开身上的布条从伤口取血时阻止了他。
　　“让我来。”她手掌刚刚破了皮，伤口尚未完全凝固，上面留有残存的血液。
　　她从身后贴近他，微踮着脚，手臂从他肩上越过，将手掌上的伤口显露出来。
　　黑暗神看着她掌心的伤，忽然想起刚刚后背那一瞬间的挨蹭。
　　应该是他止步时没有提醒，导致她撞了上来，而止住这个动作需要借助另外的力量。
　　比如用手扶住身旁的墙壁。
　　银发红眸的神明薄唇紧抿，身后萦绕着浅淡的蔷薇花香，在靠近他的一瞬间袭上了他的鼻尖，拂来的气息温暖柔和，像极了当初神坛之下那个温柔的拥抱。
　　神明的血液沾染上掌印，巨石开始松动轻移，柔和的光芒再次浸润在神明的脸上。
　　黑暗神踏出甬道，转身对她伸出手。
　　她怔愣一瞬，受伤的那只手便被一双修长的手牵住。
　　银发红眸的神明将她带出甬道，鸦羽般的眼睫垂落，在少女受伤的手心落下轻吻。
　　“抱歉。”他冷淡的语气微软。
　　他无法像以前那样，用神力治愈她手心的伤口。
　　“只是小伤……”艾莉薇亚低声道。
　　这点擦伤，她自己都不会去在意。
　　银发神明掀起眼眸，用那双绯红动人的眸子看着她，野兽般的竖瞳中仿佛有一道漩涡，引诱着与祂对望的少女堕入其中。
　　他唇瓣微张，似乎是想与她说什么，但很快又抿住了唇。
　　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柔和的光芒莫名暗了下来。
　　“祂割开自己的心脏，将神格挖了出来……”
　　“祂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用死亡换来新生。”
　　加百列的声音像梦魇般回响在他耳边。
　　神格可塑万物。
　　“那的确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他恍然间紧皱起眉，仿佛看到了加百列所说的场景。
　　直到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西泽？”
　　少女神明温柔的嗓音唤回了他的失神。
　　艾莉薇亚站在他面前，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担忧，还有浓重的疑惑。
　　“冕下。”银发神明嘴角笑意盈盈，与之前冰冷漠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变脸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黑暗神松开她的手，眼眸微弯，上半身向她的方向倾斜，鼻尖与鼻尖之间只隔了一线。
　　他清冽的气息微拂在她脸上，玫红色的唇瓣轻启。
　　他压低嗓音：“小伤也是伤啊。”
　　艾莉薇亚沉默了一下。
　　她忍无可忍地推开他：“好好说话。”
　　“好吧。”银发神明直起身，眸光微冷，褪去了盈盈笑意的神明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他语气平淡：“就算是神明也会死亡，冕下应该爱惜自己。”
　　他说的极轻极淡，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提醒，轻飘飘地没有重量。
　　但艾莉薇亚莫名觉得他意有所指。
　　她皱着眉看向他。
　　黑暗神没再看她，转身朝着大殿走去。
　　他想起那位堕天使的自白。
　　“我堕落为堕天使，引诱了神明，改变了祂死亡的结局。”
　　引诱么？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诱惑老婆，这个我会。
　　12号上夹子，当天更新延迟到十一点以后哦。


第39章 三十九
　　这种事他从未尝试过，他是神明，不是魅魔，根本不需要去引诱谁，只需要用绝对的力量让人服从。
　　可那个人也是神明。
　　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边溢出，西泽停下脚步，转身与身后的少女对上目光。
　　她柔软的长发束在身后，有几缕逃脱了束缚，贴着光洁的脸颊垂落，眸光浅淡冷清，温和地、不带丝毫情绪地抬眸与他对视。
　　西泽见过太多次她的这种眼神，除了在伊甸园两人相处的时日外，自他们降临世间后，她逐渐褪去了往日的懵懂活泼，在信徒们的朝拜中成长为一位温和冷清的神明。
　　而他却被命运捉弄，迎接他的是一群心怀不轨的伪信徒。
　　环境真的能造就和改变一个人吗？
　　他冷眼看着她的变化，看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看着她建立神国，高高在上地、满怀怜悯地俯瞰世间。
　　她不再是他所认识的艾莉薇亚，她只是信徒们口中的光明神冕下。
　　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极淡，浓密的、鸦羽般的眼睫遮挡了眸底的暗光，将危险掩藏在其内，只露出绅士的表面。
　　他手肘微弯，抬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挨蹭过她的脸颊，在那只被神明舔舐过的耳垂处停留了一下。
　　艾莉薇亚不自在地偏了下头。
　　玫红的唇瓣轻启，冷淡的话语从黑暗神喉间发出：“若我与冕下的信徒同时遇险，冕下先救谁？”
　　毫不意外地，他听到她说：“先救信徒。”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艾莉薇亚无法理解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她来说，一位生命坚韧的神明与一位弱小的信徒同时遇险，应该先救谁，答案显而易见。
　　而黑暗神却说：“冕下应该先救我。”
　　他血色的眼眸暗沉，眸底是一片冰冷的漠然：“信徒会背叛你，但我不会。”
　　整个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降临在了这里，也可以冷眼看着活着的人挣扎，甚至将它当做一件有趣的事去观察。
　　艾莉薇亚皱着眉：“我不想与你争论这个问题。”
　　那没有意义，他漠视生命，但她并不。
　　她绕过他，打算从他身边经过，手腕却被他拉住，冰凉柔软的指腹紧贴腕间的热血流动处，手指轻微移动，转眼与她十指相扣。
　　黑暗神对着她笑得坦然：“现在没有信徒，冕下还是先救我吧。”
　　他开始咳嗽，在她尝试挣脱时纵容地松手，嗓音却带着虚弱的请求：“让我牵着吧，艾莉薇亚。”
　　银发神明上半身缠满了布条，随着他咳嗽的动作浸出点点显眼的鲜红，成功地让她顿住了动作。
　　他反手捏住她的指尖，用那双绯红动人的眼眸凝视着她，在她迟疑的瞬间再一次牵住她的手。
　　相贴的掌心是温热的，指节是冰凉的，他用同样冰凉的指尖点了一下她的手背，如同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你现在怎么样？”艾莉薇亚没有试图挣脱，无奈地看着他牵着她走。
　　“好多了。”黑暗神声音愉悦，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语气。
　　她默然地盯着他身上浸血的布条。
　　他们在伊甸园时他便用过这种伎俩，那次他为了给她摘到树上的苹果，偏要选择自己爬上去，而不是用羽翼飞上去采摘。然后他摘下苹果，从树上摔了下来，但也没用羽翼阻止下落。
　　最后艾莉薇亚只好与一位摔疼的伤患一起吃完了一只苹果。
　　即便她当时对食物并没有欲望。
　　身侧传来他的轻咦，艾莉薇亚向前看去，发现宫殿中间立着一座雕像。
　　雕像雕刻的青年身着双翼，尖耳藏在两鬓的发丝里，他手中握着一柄权杖，双眸直视着前方。
　　“这是壁画上的那位神明。”黑暗神打量着雕像，目光落在祂手中的权柄上。
　　权柄的身体刻画着太阳的标志，其中细细掺杂着几个字的神语，仔细看才发现，神语的内容似乎与光明术法有关。
　　艾莉薇亚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就在他们来到雕像面前的那一刻，金色的圣光从雕像身上浮现，很快圣光凝聚出了一道虚影，金发青年的身影从圣光中缓缓浮现，青年抬眸看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没等两人出声，金发青年先一步启唇，嗓音是流水般的优雅清润：“你们好。”
　　他的下一句话紧接而至：“我是来自异世神明的一道残存意识。”
　　他与艾莉薇亚对视：“我是…光明神。”
　　艾莉薇亚：“……”
　　她没有说话，身旁的西泽也没有，比起与这位神明的意识交流，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两位光明神同时存在的场景。
　　即便另一位是来自异世。
　　金发青年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似乎就在这短短几句交流中，他的意识已经快要消散了。
　　他只得快速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举起权杖，将一道咒语拂在了空中。
　　艾莉薇亚几乎立刻便认出了，那是另外半截咒语。
　　“我建造了这座宫殿，为了等候神明的到来，将咒语交给你们。”
　　金色的咒语在空中浮现小会，很快便消散了。
　　金发青年似乎是完成了最终目的，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识正在消散。
　　金发青年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忽然开口：“这座宫殿会限制你们的神力，本是为了防止到来的神明直接掀翻墓穴找到我，但没想过会让你们受伤。”
　　他将最后的圣光倾洒在两人身上：“我来为二位治愈伤口吧。”
　　身上的伤口在圣光下不断愈合，他的身影也几乎消失不见：“不知道我们世界的魔法对于你们有没有副作用……”
　　话音未落，他彻底消失了。
　　偌大的宫殿只留下被圣光治愈后的两道身影。
　　两只小团子手牵手，站在高大的雕像面前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说：
　　是平行宇宙(确信)。
　　今晚补更。


第40章 四十
　　艾莉薇亚面无表情地与西泽对视。
　　两位神明穿着缩小后的神袍，身高堪堪到雕像的大腿，身后只剩两片小羽翼，可怜兮兮地贴着后背垂落。
　　他们变成了幼年时期的自己。
　　“你…”她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哽住了话语。
　　啊…这幼稚的声音是她发出的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嘲笑，很快笑声也戛然而止，只余下略显稚气的尾音。
　　她下意识看过去，银发红眸的幼小神明紧紧捂住了嘴，脸上一片懊恼之色。
　　西泽偏过了头，沉闷稚气的嗓音从指缝间漏出：“别…看…我。”
　　他只留给她一个软乎的侧脸，红润的嘴唇抿直，脸颊侧陷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银发温顺地披落在他的肩头，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幼年时期的头发柔软顺滑，像某种小动物身上毛绒绒的皮毛。
　　艾莉薇亚指尖微动，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踮着脚，柔软的小手摸上了他的发顶。
　　她干脆忍不住揉了揉，指腹上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摸起来手感很好。
　　两道幼小的身影都僵住了。
　　她好像…做了什么十分失礼的事。
　　“艾莉…薇亚。”
　　他每一个词都从牙缝里挤出，稚嫩的童音冰冷恼怒：“你在…做什么？”
　　艾莉薇亚实诚地眨眼：“摸摸你的头。”
　　西泽：“……”
　　艾莉薇亚试图安慰他：“摸起来挺舒服的。”
　　西泽：“……”
　　他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
　　即便是如此尴尬的境地，光明神冕下仍坚守着不欺骗他人的原则。
　　他猛然别过脸，软滑的银发顺着脸颊遮挡住了半边脸，艾莉薇亚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用手背轻碰脸颊，手背上的肌肤传来微烫的温度。
　　而在他身旁，金发金眸的幼小神明神态自若地收回了手。
　　她脸颊泛着微红，眼眸圆润精致，小巧的鼻梁与下巴呈现了一个很完美的比例，拢落在身后的金发微卷，像一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
　　‘洋娃娃’老成地叹气：“看来我们暂时变不回去了。”
　　“不。”西泽满脸写着拒绝接受，转头盯向了眼前的雕塑。
　　他迈开腿，跑了好几步来到雕塑面前，仰头眯着眼看向雕塑的脑袋。
　　艾莉薇亚跟到他身边，两道幼小的身影并肩站在雕塑前。
　　黑暗神红眸微闪，抬手毫无尊敬地往雕塑一指：“砸了。”
　　“你砸了它，祂也不会再出现了。”艾莉薇亚犹豫着提醒。
　　那道意识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一手握成了拳，银色的发尾向后轻甩，在空中划过银色的流光，抬手指向了青年雕塑手中的权杖。
　　艾莉薇亚跟随他的指向看去，忽然发现权杖的中段处似乎有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上面镶嵌着一枚极不起眼的灰暗宝石，宝石的边缘与权杖之间隔着细微的缝隙，像是一处可以按下的机关。
　　西泽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砸了它，或是按下它。”
　　显然，前方已经无路可走，而另一半咒语也已经印刻在了他们的脑海里，此时出现在青年雕塑权杖上的机关是唯一的出路。
　　艾莉薇亚点头沉思。
　　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以二人现在的身高，根本够不着那道机关。
　　所以西泽才会说，要么砸了它，要么按下它。
　　“我们不能砸了它。”她认真分析：“砸了它或许就无法再离开这里了，更何况以我们现在的实力……”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软乎短促的十根手指头，微微弯曲，看起来一点力量都没有，即便是捏成了拳，打在雕塑身上，估计疼的也是她。
　　她又看向权杖上的机关，至少有两个她加起来那么高，哪怕她踮脚抬手都够不着。
　　她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忽然转头看向了比她高了一点点的西泽。
　　对方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正好与她对上视线。
　　他血色的眼眸微动，背对着她，单膝跪下，银色的发尾垂落在地，露出削瘦的双肩：“坐上来。”
　　那个高度，正好适合搭人梯。
　　艾莉薇亚按住他的肩膀，将他长发轻柔地拂开，双腿跨坐上去，软乎的手指按上他毛绒绒的发顶。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隔着神袍的衣料传来冰凉的温度，很快那温度在紧握住她腰际后变得滚烫起来。
　　双脚离地之际，她被举起，高度不断靠近权杖上的那块宝石。
　　她的长发滑落入他脖颈间，带来一阵轻微的酥痒，那块宝石就在她头顶不远处，正好是伸手刚刚能够到的位置。
　　“你扶紧我。”艾莉薇亚缓慢地松开抱住他脑袋的手。
　　腰间的力道紧了几分，她仍稳稳当当地坐在他肩上，艾莉薇亚轻呼一口气，紧张的心跳稳定下来。
　　她探出手臂，一手扶上雕塑手中的权杖，另一只手去够那块宝石。
　　指尖触碰到宝石的那一刻，宝石灰暗的表面忽然闪动起耀眼的光泽，如同被一块丝绸擦去了上面的灰尘。
　　她指尖用力，猛地按了下去。
　　一张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了雕塑脚下，与宝石闪耀的光芒交相辉映，魔法阵中的六芒星飞速旋转起来，光芒扭曲晃动，让处于法阵之中的两人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于此同时，地面之上的精灵圣地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守候在祭坛边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祭坛的中心，祭坛中已经六日没有动静的魔法阵开始缓慢旋转，柔和的光芒再一次亮起，仿佛预示着什么的出现。
　　一道波纹般的金光扩散开来，魔法阵的中心忽然浮现两道弱小的身影，光芒逐渐散去之时，两道身影也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哪来的小孩……”
　　安格斯的声音响彻寂静，在看清两位神明的样貌后，火红的眼眸瞪得极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转了个弯：“小…小小冕下？”
　　站在祭坛之中的两位神明，仅仅只有人类幼童大小，白净稚嫩的面庞正对着他们，神情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艾莉薇亚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灼热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西泽身后躲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有种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尴尬，这是光明神从未有过的感觉。
　　偏偏这时，安格斯难以抑制地冲上前，火红的龙尾巴倏地冒了出来，在身后大幅摆动几下。
　　他对着西泽身后说：“啊！黑暗神冕下，您真是太可爱了！”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余下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中。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魔法历9月13日，晴。
　　今天老婆摸了我的头，老婆说，我很好摸。
　　~(=^‥^)ノ


第41章 四十一
　　微风拂过祭坛边的森林，树叶摇动的簌簌声伴随着安格斯响亮的嗓音，回荡在整座空旷的祭坛之中。
　　众人的沉默为他的独角戏让出了舞台。
　　红发少年站在两只幼小的神明面前，火红的龙尾摇得飞快，像一团跃动的火焰，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后面的金发小神明。
　　艾莉薇亚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悄悄扯住了西泽的袖口，借助他宽松的神袍将自己的身体挡了挡。
　　微卷的金发落在她淡粉色的唇瓣边，身后拖曳着两片漆黑小羽翼，外表看上去又弱又可怜，仿佛随时都会被一只强大的恶龙抓走。
　　黑暗神缓慢地掀起眼皮，血色的眼眸盛着凉意，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他此刻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威慑力，落在安格斯的眼里，更像是在暗示他不要只赞扬其中一位神明。
　　于是这头没心没肺的傻龙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位银发红眸的幼小神明。
　　“光明神冕下。”安格斯清了清嗓子，对着他赞扬道：“您也十分可爱，只不过比起黑暗神冕下还差了一点点……”
　　他每吐一个词，眼前的银发神明脸色就黑一分，清晰的骨节摩擦声逐渐响起，安格斯疑惑地停顿一瞬，又准备继续说下去。
　　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少年魅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试图挽留他岌岌可危的性命：“闭嘴。”
　　安格斯用力挣脱开，震惊地回望他：“为什么让我闭嘴？难道你不觉得小冕下很可爱吗？”
　　伊莱下意识往银发神明身后看去，在看到那么一小只的光明神后，少年清纯的面容倏地红了大片。
　　他还从未见过冕下小时候的模样。
　　还…还算可爱吧……
　　他别开脑袋，将忍不住晃动的尾巴紧紧缠绕在大腿上。
　　“冕下，在地下墓穴中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变成这样？”加百列上前一步，他的神色还算正常，只是刻意避免着将目光看向她。
　　“说来话长……”她艰难地吐出话语，但很快便后悔了。
　　稚气乖巧的童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与往日里清冷温和的声音截然不同，几乎在同一时刻收获了所有人的注目。
　　艾莉薇亚身体僵硬，忽然一把拉过西泽，下了祭坛便往圣地外面飞掠而去。
　　即便她只剩下了两片羽翼，但脱离了地下墓穴的限制后已经可以使用神力，她干脆利用神力加持羽翼，将跟她“同病相怜”的西泽一同拉着逃离。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用这幅幼稚的模样去面对他们，这对于平日里注重礼仪形象的光明神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们还要维持这幅模样多久？”艾莉薇亚试图用神力恢复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毫无作用。
　　她泄气地跃上一块巨石，坐在巨石的边缘，够不着地面的双腿悬空，双脚在空中前后摆动。
　　“不知道。”西泽并肩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模样摆动双腿，语调漫不经心：“就这样也挺好。”
　　他偏头看她，她脸上的神色活泼多了，也十分精彩，曾经清冷的面容上浮现苦恼、赧然的神情，面对他的目光甚至开始躲闪逃避。
　　神坛上的光明神可不会是这个模样。
　　“冕下如今的模样怎么拯救您的信徒？”他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笑容甜美可爱，话语却暗含嘲讽。
　　艾莉薇亚腿上的动作微顿，低声反驳道：“拯救他们不需要特定的外貌。”
　　“是吗？”他的嗓音极轻，混合着林间的微风，轻飘飘地压到她心上：“用孩童般可爱的容貌告诉他们，我就是你们的神明，我想这或许会很有趣。”
　　艾莉薇亚轻咬下唇，学着他的话语嘲讽了回去：“你呢？等你回黑暗神殿，那些伪信徒们看到他们畏惧的神明变成了这幅模样，我想他们肯定很高兴吧。”
　　黑暗神的眸光冷了下去，整张小脸变得严肃认真：“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看见我。”
　　他会在他们看到他之前杀了他们。
　　艾莉薇亚沉默不语，但这次她没再说他冷血。
　　他们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坐到了黄昏，夕阳西下之时，落日暖红的光芒透过林间的缝隙映照在两位神明的脸上，如同舒适温暖的薄被，引诱着人躺平其中，不再起来。
　　艾莉薇亚舒服地眯起眼眸，像一只偷懒的小猫。
　　她不想回去了。
　　但逃避现实是没有意义的。
　　身边传来他轻微的呼吸声，她听见他用稚气的声音喊她的名字：“艾莉薇亚。”
　　她不情不愿地偏过头，等待他说出提醒她回去的事。
　　总得有一个人来叫醒这场美梦。
　　西泽绯红的眼眸微弯，对着她笑：“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神明。”
　　落日的光芒落入他的眼眸里，泛起奇异的光泽：“像现在这样多好，你和我像从前一样。”
　　“不去聆听他们的祷告，不去管他们的生死，你也不要……”站在那高高的神坛上，离我那么遥远。
　　“不可能的，西泽。”艾莉薇亚打断了他的话。
　　“我降临时，是信徒们帮助我度过了虚弱期，也是他们的信仰让我更加强大。”她的语气十分认真，试图跟他讲明白她的想法。
　　没有信仰之力的支撑，神力会逐渐衰弱下去。
　　她轻抖身后漆黑的羽翼，黑羽簌簌而落，随着神力的减弱羽翼开始掉落更多的羽毛，一如他当初那样。
　　她迎着落日的微光看向他，精致圆润的眼眸透露出温和的情绪，如同一位假扮大人的孩童。
　　“他们在我需要帮助时站到了我身边，而不是选择在虚弱时背刺我，我也会努力在危险之际出现在他们身边。”
　　信任是相互的，爱也是。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位冷清温和的光明神，那些犹豫的、赧然的情绪从身上消失不见。
　　她坐在巨石上，像是坐上了雕刻着蔷薇的王座，以俯瞰的姿态看着远处的落日。
　　西泽静静地看着她，听完她一番高尚的话语，看上去颇为理解地点头应和。
　　“那好吧。”他听见自己说。
　　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阴暗悄然滋生，落日缓慢地下沉，黑夜从平地的边界线逾越而上，夜色逐渐浸透神明的眼眸。
　　那好吧，那就让我来染黑你、拉下你，引诱你跌落神坛。而你只能落入我的怀抱，成为只属于我一人的神明。
　　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雪白的羽翼在夜色下显得极为突兀。
　　他可不想她死啊，他的光明。
　　作者有话说：
　　西泽：老婆，我们私奔吧。
　　艾莉薇亚：不，我要拯救世界。
　　西泽，卒。


第42章 四十二
　　银发红眸的幼小神明起身跃下巨石，羽翼轻扇间，身姿轻巧地落到地上，他从巨石下方仰起严肃的小脸，朝着上方的那道身影伸出双手。
　　“跳下来吧。”他用那双绯色的眼眸仰望着她。
　　艾莉薇亚起身蹙眉：“我自己可以…”
　　她扬起身后的羽翼，两片柔弱的小羽翼落下几片羽毛，飘飘然地从空中滑落，被站在下方的神明接在指间。
　　西泽忽然出声：“它不疼吗？”
　　巨石之上，她明显楞了一下。
　　他继续说：“身体回到幼年，神力倒退，失去信仰的供给……”
　　他撩起眼皮凝视她：“用神力灌注羽翼，若神力不够强大，羽翼将会承受更多的痛楚。”
　　他脸上的笑容人畜无害：“艾莉薇亚，你现在很弱吧？”
　　他怎么会不了解她呢，倨傲的光明神，她在信徒们的眼中是那么完美，但谁也不知道，与光明相伴而生的其实是黑暗。
　　无论是神明的奴仆，还是那只试图魅惑祂的魅魔，又或者是愚忠的堕天使，他们皆不曾了解过她的过去。
　　“下来，我接住你。”那双绯色的眼眸从下方注视着她，眸中的竖瞳如同细小的裂缝，等待着将与之对视的神明拖入深渊。
　　艾莉薇亚默然与他对视许久，抬起一只脚踏出边缘，身后是微拢的漆黑羽翼，神明纤长的金发被束在腰后，在风中划过海浪般的弧度。
　　她没有取下他为她束发的银发。
　　黑暗神唇边的笑弧微深，纯真可爱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脸颊边微陷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像一位兴奋地等待着礼物降临的孩童。
　　他的“礼物”离开了巨石，灿烂的金发散漫在空中，如同黑夜里的星火。那双充满神性的眼眸轻瞥过他，任由娇小的身躯向他的怀抱坠落。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那道落向他的身影在空中猛地一折，身后的羽翼舒展出滑翔的姿态，微弱的黑暗力量被加持到了翅膀尖上，在空中划过一道暗色的光芒。
　　艾莉薇亚与他擦肩，身体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在力量与风的拖举下向下坠落，最终稳落在他的身后。
　　他僵硬着双手，神色间满是错愕。
　　身后传来她愉悦的轻笑：“我才不弱呢，西泽。”
　　骄傲的小猫朝他亮出了利爪。
　　银发红眸的神明垂下双手，浓密的眼睫掩去眸底的异色，洁白的羽翼之下，是遮遮掩掩的黑夜。
　　他早该想到，普通的诱惑对她毫无作用，甚至会激起她的反骨，倨傲的神明不会任由自己屈服于他人。
　　不过这样的光明神才更为活泼可爱，更让他期待能看到她陷落的模样。
　　黑暗神沉静了会，忽然侧身看向那道卓立的身影，赞扬道：“冕下对黑暗力量掌控得很好。”
　　闻言，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暗色的光芒环绕上白嫩的指尖，化作一尾灵活的鱼穿梭于五指之间。
　　“但我并不喜欢这种力量。”她倏然收拢五指，将黑鱼攥在手里，看着它在指缝中溃散消失。
　　黑暗力量暴戾难控，是毁灭的象征，她难以想象用这种力量去治愈亦或是修复会是什么模样，似乎比之光明，它更适合用来杀戮。
　　但黑暗神显然并不认同，他掌心中凝聚起燃烧着光辉的光明力量，那双绯色的眼眸被光辉映得通红，如同一块瑰丽的红宝石。
　　“我同样也不喜欢掌控光明。”他唇线轻弯，手心中的光芒变得锐利几分，四周枯老的花草因为浓郁的光明力量开始焕发生机。
　　他立刻收回了手，冷漠地俯视了一眼。
　　枯萎的花草停止了新生。
　　艾莉薇亚看着他的举动，心底竟诡异地泛起一丝惊讶，她惊讶于他只是收回了治愈的光明力量，而不是顺便再对着花草踩上一脚。
　　毕竟在奥赛琳王宫的那一次，他为了追上她，径直穿过了盛开的花圃，可见他对于生命并没有神明该有的怜悯。
　　黑暗神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眸看了过来，潋滟的眸色冷淡了下去：“冕下又觉得我冷血？”
　　“没有。”她否认道。
　　银发神明轻挑眉梢，配上这张小巧的脸颊，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艾莉薇亚懒得与他解释什么，事实上她更认为若是她解释了，他说不定会真的会再踩上一脚，索性不与他多说。
　　“我们该回去了。”她一语双关。
　　黑暗神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梢上。
　　他顺从地说：“好。”
　　*
　　夜幕下，两道幼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回到了精灵圣地，向圣地中的众人宣告了离开镜中世界的决定。
　　金发神明的眼尾扫过某只蹲在角落的魅魔，语气意味深长：“我会与西泽一同打开伊甸之镜的出口，但持续时间不会太久，这是唯一离开这里的机会。”
　　她没有去看众人神态各异的神色，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语气温柔轻缓：“我不喜欢背叛与欺瞒。”
　　几道身影同时僵了一瞬。
　　“做好准备，明日清晨离开。”
　　她感受了一下身体内残存的神力，转身朝圣地的巨树而去。
　　在这之前她便有所感知，精灵圣地最中间的这棵巨大的树木，有恢复神力的效果，每当她朝它靠近，枯竭的神力便犹如逢迎毛雨，获得缓慢的滋养回复。
　　她背靠在了圣地最中间的巨木树身上，缓缓闭上眼眸歇息。
　　神力的恢复虽然缓慢，但聊胜于无，夜风裹挟着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带来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棵巨木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她猜测着，或许与地下墓穴中的那位光明神有关。
　　既然是异世的神明，又为何会来到这里，还有精灵族用来招待贵客的维纳斯之果，那位光明神会与爱神有什么关联吗？
　　以爱神.的名义命名了巨木的果实，那消失已久的爱神如今又去了哪里？
　　她感到有许多丝线被抓在了手中，它们相互交缠乱成了一团，每当她伸手去扯其中一根，便会有与之粘粘的另外几根同时被扯出来。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异世的光明神与她绝没有任何关联，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存在。
　　祂只是在异世时与她的神位相同。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来人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少年魅魔抬起酒红色的眼眸，望向巨树下的金发神明。
　　祂那么小的一只，束好的金发柔顺垂落，衬出平静温和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位幼小的神明脸上，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看起来更让人难以接近。
　　祂闭着的双眸忽然抬起，那双冷清的眼眸淡淡地朝他看了过来。
　　伊莱心口猛然跳了一下。
　　艾莉薇亚没有出声，平静地看着少年向自己靠近，直至站到了她面前。
　　他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但此刻被神明注视着，却忽然怎么也开不了口，那些卑劣的、肮脏的想法止于唇边，在祂坦然的目光下欲言又止。
　　怯弱，他与过去的自己站在了一起，无论什么时候，这永远是他面对现实所无奈选择的一条路。
　　除了那日在迷宫之中，孤身一人于黑暗之时，那是他唯一一次勇敢地面对了自己的另一面。
　　也许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指尖微颤，在她的注视下闭上眼眸，干净的声线从唇舌之间流出：“冕下…其实我……”
　　他停顿了一下，感到难以启齿。
　　“或许你应该知道，跟进来并没有意义。”艾莉薇亚温和地替他做了决定。
　　他低下脑袋，修长的尾巴垂落到了地上。
　　神明有些失望的语气从面前传来：“我曾多次提醒教导过你，伊莱，不要欺骗，不要伪装，即便你的过去是不堪的，但为什么要来伤害我呢？”
　　艾莉薇亚蹙紧了眉：“难道西泽将你送过来，就是想要我被你所伤害？”
　　几片落叶忽地飘落下来，清凉的夜风将它们卷走。
　　“不是的，黑暗神冕下他……”伊莱忽然顿住，少年羞耻地红了脸。
　　要说吗，要怎么说出那件事，让他勾.引圣洁的光明神冕下，做出那种羞耻不堪的事，他与父亲所生下的其他孩子又有什么区别？(注：私设是魅魔体质特殊，受.孕是魅魔受.孕，伊莱父亲是魅魔，父生子，正文无错。)
　　艾莉薇亚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目露疑惑。
　　就在这时，一道轻重不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伊莱脸色一白，看了眼她身后的巨木。少年犹豫了瞬间，在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之时飞上了树影间躲藏。
　　加百列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冕下。”
　　金发碧眸的少年脸色苍白，步伐不稳地朝神明走了过来，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巨树之上，树影婆娑舞动间，少年魅魔与银发红眸的神明对上了目光：“……”
　　“你看起来很虚弱。”艾莉薇亚对加百列说。
　　她心中隐隐生出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不停扩大，熟悉到让她猛然想起预言中的场景。
　　她看向眼前单膝下跪的少年，此番模样与预言中的场景几乎重合。
　　金发纤长，碧眸中血线暗生，除了头顶没有光环、身后没有漆黑的羽翼之外，连动作都是一致的。
　　“你…”她惊觉于自己颤抖的声线。
　　“冕下，请杀死我。”加百列的声音几近冷酷。
　　他身后徒然笼罩起浓郁的圣光，圣光洗礼之下，三对漆黑的羽翼被重塑血肉，于少年痛苦的神色中生长、舒展，如同蜿蜒不屈的藤蔓，顺着坚固的墙体攀爬蔓延，根系深扎于泥土之中，将洁白的墙面描绘出裂痕般的可怖缝隙。
　　堕落。
　　她的神思被这个词占据，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心脏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楚，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拖着她的低落情绪不停下坠。
　　飘零的落叶如同她下坠的心，难以抑制地零落于地。
　　“加百列。”她柔软稚气的嗓音变得尖锐，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难过，困惑不解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抬起眼眸，望向祂的目光依然赤忱，但碧色的眼眸却不再纯净无瑕。
　　他嗫嚅着，微张的嘴唇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在到来的路上演练过无数遍该如何解释，但此刻，他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他愧对他的神明，愧对培养他、对他给予期望的教皇，每一次羽翼的重塑，都让他感到痛苦绝望。
　　蓦然，他回头向后看了眼，低声道：“有人来了。”
　　堕天使的感知能力让他察觉到了细微的响动靠近，他将目光投向了祂身后的巨木。
　　艾莉薇亚眼皮轻跳：“等等……”
　　未等她来得及阻止，少年堕天使羽翼轻扇，身姿迅捷地窜上了巨木的树影中。
　　艾莉薇亚沉默了。
　　又一道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金发金眸的精灵扇动着双翼，足尖轻点土地，步履优雅地来到她身前。
　　“冕下。”威尔斯以手抚胸，金发从脸庞垂落，向神明低下头颅。
　　“请容许我向您告知一件事。”少年精灵看向她的目光温润缱绻。
　　夜风驱散热意，带来阵阵沁凉，落叶缓缓飘落下来，于神明与精灵之间跳着旋转的舞姿。
　　“你又向我隐瞒了什么？”艾莉薇亚语调逐渐冰冷，柔软的唇线紧绷。
　　威尔斯神色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润尔雅的模样，他下意识认为，祂所说的“又”字，是因为之前他私自夺取王位背叛之事。
　　少年精灵抚上手臂上的驱逐烙印，淡笑着垂眸：“冕下可听说过精灵一族的誓言之说？”
　　精灵一族的誓言，她忽然想起在地下墓穴中见到的那幅壁画，壁画的内容便是精灵一族的浪漫誓言，拥有不老不死能力的精灵，一生能追随一位主人，感知主人的心意，与之共享生命。
　　“我知道。”她看着他说。
　　金发金眸的少年精灵神色微顿，随即向神明摊开右手的掌心，他的掌心中间生长着一枚奇特的金色符号，符号呈首尾相接的鱼形，边缘泛着细微的金光。
　　“我的主人是您，冕下。”他认真地、以极轻的语气说。
　　祂近乎麻木地看着他，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如同神坛之上的一座雕塑。
　　风穿过深夜的林间，如同寂静之夜中匍匐前进的怪物，夜黑风高，是怪物狩猎的绝佳时机。
　　一道高昂的嗓音打破了寂静，也将两道静立的身影惊醒。
　　艾莉薇亚熟练地侧开身：“你要先上去躲躲吗？”
　　金发金眸的精灵礼貌颔首，在安格斯到来前足尖轻点，转瞬间飞入了巨木的树影。
　　树梢轻微晃动几下，很快恢复了平静。
　　少年精灵刚踏入树影，便对上了三道冰冷的目光。
　　静默片刻，终究是魅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晚上好。”
　　威尔斯：“……”
　　“晚上好！黑暗神冕下！”安格斯火红的身影从林间窜出，他手中提拎着一口巨大的袋子，随着他的跑动泄露出点点金光。
　　他来到金发神明身前，微蹲下身，将手中的袋子塞进神明的手中。
　　“我听说您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特意回去收拾了一堆宝贝！”
　　安格斯火红的眼眸炙热兴奋：“都是送给您的，作为送别礼！”
　　几片落叶飘落下来，在即将落入袋口时被神明抬手捏住，她抬眸看了眼巨木的树梢。
　　安格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树影晃动间，明月皎皎，星辰遍布。
　　月光与星光灿烂辉煌，将圣地晕染上一层圣洁的光晕。
　　安格斯忍不住感叹道：“今夜的月色真好啊。”
　　艾莉薇亚叹息：“今夜热闹非凡。”
　　作者有话说：
　　昨天卡文卡到心态崩了，今天这章更了四千多字，应该算是补上了(鞠躬)，感谢理解~


第43章 四十三
　　安格斯感到疑惑：“热闹？”
　　他看向寂静的精灵圣地，月光笼罩之下一片幽静，不远处是沉睡在黑夜中的山峦，并没有感受到祂所说的热闹。
　　红发少年不明所以地挠头，额上一对火红的龙角跟着晃动，动作有些莫名的呆傻可爱。
　　艾莉薇亚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一小片土地的范围内，同时存在着五个人的事实。
　　今晚发生的事哪怕是她都难以消化，再加之这具弱小的身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背叛、欺瞒、堕落，无论是哪一件事都能让她感到难受许久，偏偏这三个一同找上了她。
　　头顶的树梢忽然颤动起来，在两人抬眸望去之际，银发红眸的神明从巨木的树影中一跃而下，祂白洁的十二片羽翼微张，轻巧地落在了两人面前。
　　黑暗神慢条斯理地理顺发丝，语调轻缓优雅得如同一曲悠扬小调，神态自若地打招呼：“晚上好。”
　　“你怎么会在……”艾莉薇亚在看清他的模样后哽住，因为他已经恢复了成年的身体，异世的圣光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经在他身上消失了。
　　黑暗神侧眸瞥了眼身后的巨木，忽然对她笑了一下。
　　祂轻勾唇角，那瞬息绽放的笑意不达眼底，尾音隐含着一股寒意：“今夜很吵。”
　　意识到他是从巨树之上下来的，艾莉薇亚不由想起树上的另外几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她难以想象跟西泽同处一树的那几位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若他一直都在树上，也就是说今夜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那对于他来说的确是挺吵的。
　　但问题是……
　　“你怎么会在树上？”她困惑地看向他。
　　黑暗神的神色僵了瞬，很快又反问道：“冕下的意思是，他们都能在树上，但我不能？”
　　说着，他抬手朝着巨木做了一个拉弓的手势，纯净的圣光犹如一支利箭，从他空无一物的手中兀自浮现，圣光所形成的利箭穿透巨树粗壮的树身，却没有在斑驳的树身上留下任何伤痕。
　　树身开始剧烈摇晃，仿佛被那道穿透而过的圣光所撼动，在安格斯震惊的目光中，三道熟悉的身影从巨树之上相继落下。
　　金发金眸的精灵、背生六翼的堕天使、晃着桃心尾巴的魅魔狼狈地跌落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都黑沉如铁，一看便知方才在树上的相处并不愉快。
　　安格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语：“原来真的很热闹啊。”
　　艾莉薇亚彻底失语了。
　　“除了冕下，我是第一个来的。”黑暗神像是在强调什么，特意咬重了‘第一个’这个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意，但很快又被他咽了下去，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那双绯红的眼眸凝视着她的双眸，试图从中找出什么。
　　然而眼前的金发幼小神明依然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甚至颇为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有丝毫尴尬羞涩之意。
　　他忽然有些懊悔，为什么他要掩藏身形来找她，为什么在见到她疲倦地闭眸后要藏到树上，为什么不将那几位上树的家伙当场赶下去。
　　明明他不需要忍受这一切的。
　　银发红眸的神明徒然将她捞入怀里，身后洁白无瑕的羽翼舒展，一手绕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揽住腰际，将她打横抱起，血眸中眸光潋滟，恶劣地弯了弯唇角。
　　他俯下身，红唇凑近她耳畔：“我带冕下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休息。”
　　他抱着她飞至高空，丝毫不在乎神力的浪费，浓郁的光明力量如同一张网铺天盖地地倾泻下去，将圣地网在了里面，同时也隔绝了他人的追踪。
　　“你这样浪费神力……”艾莉薇亚刚说了半句话，便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黑暗神垂眸看她，见她止住了话语，他甚至耐心地等了片刻，却没再听到她继续说下去。
　　“冕下想说什么？”他侧过头颅，往她的方向偏去，银发从神明的耳边滑落，又被夜风卷起飞扬。
　　然而怀中的人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出短促柔软的手抱住了他修长的脖颈。
　　他动作僵住，神色间划过一抹愕然，抱住她的手臂蓦然收紧几分。
　　她用柔嫩的脸颊挨蹭过他的脸，语气十分虚弱：“我不太舒服……”
　　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像是骨骼被打碎重塑，不断生长燃烧，清亮的月光下，她甚至看见自己身上泛起奇异的光明力量。
　　是副作用，它要消失了。
　　黑暗神僵直地悬停在夜空中，怀中的人几乎被圣光包裹成了一个光团，他像是怀抱着一轮燃烧的太阳，温热的温度慢慢变得滚烫。
　　手臂上的重量开始加重，那张与他相贴的脸颊微微泛红，少女轻柔的呼吸拂过他的嘴唇，束好的金发在身后不断拉长，背后单薄羽翼逐渐丰满伸展。
　　那双一向冷清的眼眸染上迷蒙之色，意识与身体的不协调让她出现短暂的茫然。
　　他前不久才经历过这种转变，当然明白副作用的消失会影响神明的意识，让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中转换。
　　光明神可从未有过意识不清醒的时刻，她在此刻陷入了混沌，他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再次诱惑她。
　　这是个引诱光明堕落黑暗的绝佳时机。
　　银发红眸的神明眸色微深，目光停留她离得极近的唇瓣上，少女柔软淡粉的唇瓣近在咫尺——她对他并没有防备。
　　即便是在伊甸园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他们也从未离得如此之近过。
　　他的心忽然跳的极快，几乎是在下一刻，她轻眨了下眼，浓密纤长的羽睫扫过他的脸颊，然后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艾莉薇亚盯着他的唇瓣轻咦了声。
　　猝不及防的，她忽然凑近了他，两位神明的唇瓣几乎相贴，少女清冷微甜的气息侵染上他的唇边。
　　他绯红的竖瞳紧缩，猛然别过了脸。
　　她对他毫无防备，他也对她没有防备。
　　“西泽。”她蹙着眉：“你离我远点。”
　　说完，她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
　　黑暗神神色僵硬，祂紧咬牙关，从齿缝中挤出话语：“是你自己靠过来的。”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在引诱谁？
　　他呼吸沉重，为自己愚蠢的举动感到气恼，他竟然放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今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怎么顺利，偏偏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的少女开始抗拒他的怀抱。
　　艾莉薇亚轻抖漆黑丰满的羽翼，皱着眉看向他：“我可以自己飞。”
　　银发红眸的神明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的诉求，洁白柔软的羽翼扬起完美的弧度，修长的身影飞掠过森林上空。
　　“我要回去。”艾莉薇亚只好换了个要求。
　　她趁着他空不出双手，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打算从他的怀中挣脱。
　　“冕下应该好好休息。”
　　他散漫的嗓音从发顶传来。
　　几条冰冷柔软的触手绕过她的腰际，瞬间将少女纤细的手腕紧紧束缚。
　　作者有话说：
　　关于“触手”之前埋过伏笔，在迷宫中出现过，是神力形成的，跟羽翼一样，没有真正的形体。
　　如果遇到乱码，也是晋.江最近的问题，提醒一下。


第44章 四十四
　　纯净的光明力量幻化成了柔软的触手，从少女的腰际缠绕而上，将她牢牢束缚在祂的怀里。
　　她第一次见到纯白的触手，这种冰冷湿滑的肢体柔软无骨，近乎亲昵地、朝圣般地紧贴着她的纤腰绕了几圈，从她的身上汲取温热的温度。
　　艾莉薇亚试图拧动手腕，蠕动的白触却缠得更紧，甚至将她双手交叉在胸前收拢起来，在两只纤细的腕间系出一个漂亮的结。
　　“你怎么……”她抵住他的胸膛，指腹之下传来肌肤的触感犹如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她有些无措地将手移开。
　　少女被白触所绑的双手半悬在他们之间，在两人离得极近的身体之间努力隔出空隙，动作带着抗拒的疏离之意。
　　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极淡，胸腔随着话语轻微震动：“我怎么？”
　　他扫了眼她的腕间：“冕下想问，我怎么能用光明力量化出这种东西？”
　　光洁柔软的白触在月光下泛着雪亮的反光，其中一根悄悄绕过她的脖颈，动作温柔地从少女微乱的发丝之中梳理下去，将打结的金发细致地解开。
　　触足上传来的触感令他微微分神，柔滑的长发、腕间细腻的肌肤、以及盈盈纤瘦的腰肢，三种不同的触感同时袭上神明的指尖，他忍不住用力收拢五指，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神明用神力化作的触手会将触感同时传递回去，就像是他在用自己的手钳住她的双腕，甚至是亵渎她的身体。
　　银发神明血眸微暗，白皙的面庞染上红晕，祂努力忽略掉触足带来的触感，试图将一些绯色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
　　“快到了。”他哑声附在她耳边说，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处隆起的山岗。
　　束缚住她的白触收得更紧，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艾莉薇亚刚恢复正常的身体，尚未完全摆脱副作用带来的虚弱感，再加之拥有黑暗神格的她没有信徒的信仰，神格的神力在不断衰退，这种时候并不适合与他硬碰。
　　然而，之前的那一幕浮现在她的脑海，神明出色的记忆让她难以忘记当时所看到的一切：他在她意识不清之时所展露的神色。
　　那是野兽狩猎时才会露出的神情，即便仅仅只有一瞬，但仍让她从迷惘中奋力挣脱出来。
　　艾莉薇亚敛眸思索一阵，忽然开口：“我的手腕很疼。”
　　她特意将被缠出红痕的那部分展露给他看，雪白的皓腕上像是被用红色的笔画了一笔，在纯白的触手的衬托下显得极为明显。
　　“你能不能先松开？”她试探性地触碰他的边界。
　　黑暗神静默一瞬，唇线轻微抿直，缠住她双腕的白触仅松了一点。
　　她有些失望，浓密浅淡的羽睫微微垂落，瞪视着那些与她紧贴的白触，久坐王座之上的神明对这种没有界限的亲密感到抗拒。
　　少女神明的这幅神情落在黑暗神的眼里，他抿直的唇线轻弯了一下。
　　至少她对他感到抗拒，而不是毫无所觉。
　　“好吧。”黑暗神无奈地说。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纯白的触手缓慢地如蛇般翻转倒退，恋恋不舍地在她敏感的腕间轻蹭几下，像是在与她道别。
　　随后，几只白触缠上了她的发间，触足尖尖抚过金发上用来束发的银色长发，轻柔地将那绺银发取下。
　　纤长的金发披散在神明身后，被和煦的夜风撩起，如同散落在夜幕之上的星辰，星辰披落在神明身后，有几缕零落在他的怀里，与银发纠缠在了一起。
　　黑暗神怀抱着她，将卷着银发的白触奉献到她眼前，话语里是压抑的笑意：“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冕下用它捆住手腕吧。”
　　她微怔，很快便反应过来，用头发捆，总比用触手好得多，至少前者不会随着她的挣脱越缠越紧。
　　但她还是叹气：“我做不到自己捆自己呀。”
　　“我来。”他立刻答道。
　　纯白的触手卷着银发送到她的手边，将冰凉的发丝搭上腕间，又用另外几只白触卷着发丝的两头，分别在两只手腕上绕了好几圈。
　　银发松松垮垮地搭落在她的腕间，顺着少女纤瘦的手臂垂落，在半空中摇摆晃荡。
　　“这样紧吗？”他问。
　　她摇头，银发圈住的手腕被留出不少缝隙，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仅仅只是做个样子。
　　他轻勾唇角，白触将银发系好打上结，彻底将她的双手捆住。
　　金发金眸的少女神明倚靠在他怀里，双手被他的长发捆绑在了一起，白触小心翼翼地环绕着她的腰肢，她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就像是被祂所劫持，在黑暗劫持之下屈服于祂的光明。
　　那温顺的模样与平日里至高的神明判若两人。
　　他有一瞬间产生了她只属于他的错觉，那位站在神坛上接受信徒朝拜的光明神，仿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但他很快又压下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艾莉薇亚低垂着眼眸，假装欣赏着自己的双手：“还好，不算紧。”
　　趁人之危、表里不一，一点也没有神明的样子，她想。
　　哪里是他不想当神明，根本就是不适合。
　　当初她怎么会跟他在伊甸园和平相处了那么久。
　　她回忆着过去，忽然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多了解西泽，他所展现给她的模样永远都是优雅而保持分寸的，除了偶尔会做出一些十分恶劣、但在他看来很有趣的事。
　　而她从来都懒得去理，日复一日地在那片肥沃安静的土地上存活着，从伊甸园静静地观察下方的世界，学习着那些生来便铭刻在她脑海中的神明礼仪。
　　西泽总是时不时打搅她的发呆，不容许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伊甸园只有他们两位神明的存在让他感到无聊，他试图拿她当做消遣。
　　两位相伴而生的神明始终保持着不亲不疏的距离，黑暗总是窥伺光明，而光明则呆望着世界。
　　“我们到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银发红眸的神明收拢羽翼，抱着她落到一座山岗下的洞窟前，却并没有就此将她放下，而是径直踏入了洞窟之中。
　　刚踏进洞窟，她便感受到神格之中枯竭的神力开始缓慢回复，这种感觉与待在巨树旁边时一模一样。
　　洞窟像是被废弃已久的，里面散落着不少金币财宝，最深处有一汪泉水，泉水清澈见底，其中的气息与巨木十分接近，皆是清冽而充满生机的草木气息。
　　“我猜想，那位异世来的神明应该在这里生活过。”黑暗神的声音回荡在洞窟中，幽静的洞窟只有他们两人的身影。
　　他将她放在泉水边，抬手去解捆住她双手的银发。
　　这个地方的确很适合休息，幽静黑暗，又拥有一汪回复神力的泉水，他将她带来这里，倒是遵守了之前所说的承诺。
　　祂骨节分明的指节穿过她的指缝，将手腕间的银发挑开，又捏住打成结的地方，神态认真地拆开那里，如同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
　　他一言不发地做着这件事，洞窟中只有两道轻重不同呼吸声，沉默得令人感到不自在。
　　“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开？”艾莉薇亚看着他的动作：“明明你可以不用出现的。”
　　又或者，他可以将上树的人都赶下去，这才是她所认识的西泽的作风。
　　他动作微顿，抬眸看了她一眼：“难道冕下想回到那里去？”
　　他的反问成功让她陷入了沉默。
　　“我提醒过冕下，小心身边的人。”他语气冷淡平静，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早就知道了？”艾莉薇亚忽然问。
　　那些片段式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海，她意识到他曾说过两次让她小心身边的人的话语。
　　手腕间的束缚感顿时一松，紧接着，他的手里出现一绺完整的长发。
　　他将长发放入她手中，又用五指包裹住她的手指，掌控着她的手指合拢，最终将他放入其中的长发拢进她的掌心里。
　　“是的，冕下。”他嘴角的笑意称得上恶劣。
　　他执起她的手背落下一吻，冰凉柔软的唇瓣擦过手背上的肌肤，一触即离，神态疏离礼貌，动作却十分亲昵。
　　艾莉薇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手，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
　　“您想逃避他们吗，我很乐意帮您。”他与她对上目光，绯红的眼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采，似是在诱人沉溺其中。
　　雪白的羽翼垂落在他身后，与银发交相辉映，倘若忽视那双如鲜血般的眼眸，眼前的神明倒真像一位圣洁仁慈的光明神，祂向他的信徒发出邀请，诱惑信徒许下愿望。
　　但艾莉薇亚并不是他的信徒，也不会受到他容貌的蛊惑。
　　她说：“不。”
　　那双血眸中的光辉暗淡了下去。
　　黑暗神像是早有预料，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遗憾地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松开她，银发红眸的神明神色自若地将两人紧扣的手自然垂下，惋叹道：“真可惜。”
　　她知道他在暗讽什么，她的疏忽，毫无保留的信任，在这位擅长用杀戮解决问题的神明面前，显得无力又幼稚。
　　她忽然有些泄气，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语，所谓的信任，信誓旦旦要守护她的信徒们，皆像是被揭穿在了热烈的阳光下，苍白到无所遁形。
　　她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她每一次的选择。
　　指尖倏然被轻捏了一下，她恍然抬眼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眸。
　　“好了。”他用认输般的语气说。
　　“现在我也是冕下的信徒了。”
　　“冕下可以趁我还未反悔，用我发泄怒火。”
　　银发红眸的神明模仿信徒朝拜的姿势，收拢羽翼，半跪在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说：
　　西泽：惹老婆不开心了，还是哄哄吧。


第45章 四十五
　　风穿过洞窟，卷起缱绻的话语，神明微拢的羽翼安静地垂落，祂低伏着头颅，披落的银发倾泻而下，俊美的面容露出宽容的神情。
　　少女神明轻颤的羽睫像是扫落在他的心脏，他蹲下身，就像幼时那样，试图将自己挤入她的视野之内，打断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不该是这样的，更不该露出迷茫难过的神情，无论是伊甸园中漠然的光明神，还是信徒们口中仁爱的光明神，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那几位让他讨厌的家伙而伤心。
　　银发红眸的神明半跪在地，压下唇角恶劣的笑容，轻微叹息着说：“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为我之前的行为而道歉。”他话语微顿，指腹碾过她娇嫩的掌心，带着刻意的撩拨，将她全部的注意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松开手：“要试试吗？将我当做沙包，发泄你的怒火。”
　　身后的泉水倒映着两道身影，荡漾的泉水中，银发神明看起来低眉顺目，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反抗的模样，甚至半跪在少女面前的动作如同在请求。
　　那一刻她感到恍然，仿佛他真的是她的信徒，唯一一位位居神明的信徒。
　　她抬起手，虚虚放在他的发顶，与他的头发只隔了一线。
　　这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赐福的手势，神明拂过发顶，赐下属于神明能力范围内的祝福。
　　但显然同为神明的黑暗神并不需要这种祝福，接受另一位神明的祝福，对于祂来说其实是一种自降身份的行为。
　　而他依然什么都没有做，好似并没有察觉到她的举动。
　　真是神奇，在这种时候对她说出这样的话，甚至心甘情愿地对着她伏低高贵的头颅，这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黑暗神。
　　她怀疑他是否被什么所蛊惑了，又或者他恢复了身体后，意识却并没有得到完美的恢复。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艾莉薇亚罕见地起了捉弄的心思。
　　他略微怔愣，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绯红的竖瞳凝了一瞬。
　　艾莉薇亚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当然。”他眉梢轻挑，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暗地里，神明修长的指节用力曲起，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出于一种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情绪，她翘起嘴角，因为脑海里浮现的想法而感到些许兴味。
　　她用严肃的语调冷冰冰地说：“这可是你要求的。”
　　未等他作出回答，她将置于他发顶的手翻转了一面，掌心朝上，手背朝下，五指微拢虚握，食指与中指向下突出。
　　他的发顶忽然传来一道轻缓的触碰，少女柔软的指节与神明温热的发顶相击，在他的心底同时响起一声骨骼相撞的“咚”声。
　　艾莉薇亚用这个手势，在他头顶轻敲了一记。
　　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意识到她做了什么，他神色僵硬，就连身后起伏的羽翼都几乎静止，难以置信的神色崩裂了那优雅的面具。
　　少女憋闷的笑声从他头顶传来，金眸中流淌出揶揄的笑意。
　　“我发泄完了。”她语调轻快地说。
　　他机械般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僵硬的肌肉缓和了些许。祂玫瑰般红润的薄唇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很快，唇角的微笑又淡隐了下去。
　　她还在笑，不过笑容沉静了许多，饱满的唇瓣抿出笑弧，金发金眸的少女冲他眨了下眼，准备将作乱的手从他的发顶收回。
　　祂半跪在她面前，神色难辨地瞥视过她的笑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笑跨越了久远的时光，与伊甸园中那道活泼的笑容逐渐重合。
　　就在她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忽然抬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笑容停顿在了她的脸上。
　　银发红眸的神明在她怔愣的目光中微微笑着，从屈膝半跪的姿态缓慢优雅地起身，洁白的羽翼在身后张开，将洞窟幽暗的光源阻隔在她的视线之外。
　　祂欺身而上，仅用一只修长的手捉住了她两只手腕，十二片羽翼在她身前合拢，将少女神明娇小的身躯包裹进他的羽翼内。
　　他将她禁锢、将她用羽翼拥进自己的怀里，层层叠叠的羽翼一点一点地，将她身后的空隙填满，只余下他为她所圈出的一个幽暗狭窄的怀抱。
　　她无法以后退来逃避他，因为身后便是清冽的泉水。
　　她也无法推开他，因为他骨节分明的指骨用力地捏紧了她。
　　幽暗之中，她只能被迫与俊美的银发神明对上目光，在他狭窄的环抱中抬眸与他对视。
　　“你应该多这样笑的。”他用指腹抚上她的唇瓣，以回忆般的口吻说：“冕下注意过光明女神雕塑的笑容吗？”
　　艾莉薇亚沉默不语，她从不在意那些信徒们为她雕刻的塑像，即便光明女神的雕像遍布光明国度的各个角落，她也不曾向下瞥去过一眼。
　　黑暗神似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用冰冷的石头堆砌的笑容，您的信徒们努力将它雕刻地端庄优雅，他们称赞着神像唇边的完美无瑕，向它朝拜、痴望。”
　　“但在我看来，很丑。”他评判道。
　　在他眼里或许就没有称得上好看的事物，艾莉薇亚还记得，曾经他也如此嘲讽过她神国的蔷薇花，同样给予了最低的评价。
　　她赌气地反驳：“但我很喜欢。”
　　那是信徒们用努力换来的神像，她认为他们的努力都不应该被轻视，即便她身为神明，也应该用鼓励的姿态去引导他们，而不是像西泽这样去贬低与打击。
　　“你应该尝试去欣赏它们，而不是只看到它丑恶的一面。”她在他怀中与他对峙，丝毫不见怯弱之色。
　　她挣动双手，试图摆脱这种明显不利于她的姿势。
　　她不适应这种入侵式的怀抱，如同将她整个人缩小囚禁在他的掌心，连同她反驳的话语都显得没有那么有力。
　　怀中少女不安分的动作令他微微分神，心底的想法便脱口而出：“我欣赏了。”
　　面对她愕然的目光，银发神明抿紧了嘴唇，微偏过头逃避她的视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西泽不愿表现出认同她的话语，那样更像是她说服了他，而他在向她示弱妥协。
　　他们自诞生起便总是在因为一些想法的不同而角力：她没有口腹之欲，他便要她品尝果实；她想独自一人发呆，他便要她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她位居神坛之上，他便要她跌落下来。
　　他要她鲜活、真实地活着，而不是如同一张苍白无趣的纸。
　　银发神明指腹摩挲着怀中少女的唇瓣，微微用力按擦，她花瓣般柔嫩的唇在他的指腹下变得更加嫣红炙热，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采撷。
　　他压下莫名的冲动，指尖移至她的唇角，轻提向上，尝试还原那抹消失的笑容。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她无声的抵抗，使得强行制造出来的笑容虚假又僵硬。
　　金发少女被强制依偎在神明的怀抱中，下颔被他的手微抬着，她启唇低语：“放开我。”
　　他冷硬地拒绝：“不放。”
　　艾莉薇亚垂眸片刻，倏然翘起唇角，学着之前的模样对他露出微笑。
　　纵使这个笑看起来有些勉强，但仍让禁锢着她的神明楞了一下。
　　就在他微楞之时，她紧绷的指尖骤然发力，黑暗力量凝聚出通体漆黑的触手，从两具身体之间的缝隙生长出来，转瞬间缠绕上他的双手。
　　艾莉薇亚用西泽困住她的方法，将他的双手分别束缚，漆黑柔软的触手捆住了他的手，将它们拉离她的身体。
　　她命令威胁道：“放开我，现在。”
　　他无辜地看着她，被黑触捆绑的双手举到身前。
　　“将…羽翼打开。”金发少女的话语磕绊了一下，罕见地划过一抹赧然。
　　黑暗神无声地敛眸，看了眼两人之间的姿势。
　　漆黑的触手捆绑着他的双手，而雪白的羽翼却将她困在他的怀里。
　　祂血色的竖瞳微微紧缩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西泽：我不。


第46章 四十六
　　银发红眸的神明轻抬眼眸，对着她无辜地眨眼，被漆黑触手缠绕的双手乖巧地举着，并没有试图挣脱的意思。
　　他与她之间的空隙过于逼仄，祂冰冷的吐息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唇瓣，在少女柔软的唇上辗转，直到她抿紧唇，微微向后仰头，灿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贴上他合拢的羽翼，在上面描绘出一副金色的画卷。
　　黑暗与光明的相拥，难以分清到底是黑暗困住了光明，还是光明捆住了黑暗。
　　他们本就在伊甸园中一同诞生，又因为降临在世界而被分开，一位深受信徒的敬仰膜拜，另一位遭受信徒的背叛孤立。
　　两道相交的命运从交点处越离越远，比平行的两条线还要疏离，直到如同陌生人一般，见面只是颔首，连寒暄都感到困难。
　　但此刻，他们各怀心思、相互警惕着对方，却又不得不紧紧相依、谁也不肯先放开。
　　仿佛是在较量，在等待着对方先向自己认输。
　　神明绯红的眼眸隐藏笑意，无辜的伪装之下，是蠢蠢欲动的欲念与按兵不动的克制。
　　他在等，等她先崩溃防线，等他炽热的太阳主动落进他的怀里。
　　“要不冕下先松开。”黑暗神漫不经心地瞥过自己的双手，随口提了个建议。
　　但这个建议显然没有表面上那样随意，至少对于同为神明的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有意的挑衅。
　　“够了西泽。”艾莉薇亚迫使自己直视他，那双野兽般的瞳仁如同细小的漩涡，企图将与之对视之人拉入深渊。
　　她不会让他得逞，无论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他将她从圣地之中带到这里，制造出与她独处的机会，嘴上说着带她来此休息，实际上一直在试图侵扰她。
　　是什么促使了他这么做，是因为今夜太过吵闹了，还是因为与那几人同处一树损害了祂身为神明的威严，让他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
　　她觉得都不是，但又感到困惑不解。
　　“你先放开我，我们再…”她冷静地开口，尝试为目前的处境争取上风。
　　“不行。”黑暗神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银发红眸的神明对着她笑，笑容里颇有些狡黠的意味：“我困了，若是冕下不想松开，那也没关系。”
　　他顺势往后仰倒，包裹住她的羽翼猛然将她推进怀里，将其中一片垫在了他的身后。
　　惊慌之下，冰凉湿滑的触手将他缠绕得更紧，他垂下结实有力的臂膀，以便于她操纵这些可爱的肢体攀住他，稳住下坠的身体。
　　金发少女压坐在他身上，唇瓣因为惊吓而微张，她伏低上身，长发如鎏金的丝绸铺陈在两人之间，纤细的五指紧握住他的手，神色从惊慌失措逐渐变得冷冽。
　　他忽略了她冷下去的眸光，仅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那就一起睡吧。”
　　反正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而他也从不抗拒与她的接触。
　　艾莉薇亚撑在西泽的上方，几乎与之鼻尖相碰：“……”
　　他居然真的打算就这样睡过去，甚至闭上眼眸，鸦羽般浓密的眼睫连颤动都没有，在苍白细腻的脸颊上投落下一小片阴影，上扬的唇角落回了原位，在她的注视下神态安详地入睡。
　　两人的脸颊离得极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缓慢悠长，脸上的神情开始趋于平静。
　　他们的确是一起睡过很多次，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最初是她一个人在草地、树干、洞穴之中闭眸歇息，但在某一天醒来时，身边出现了西泽的身影。
　　“…我知道你没睡着。”少女的指尖拂过神明的羽睫，带来一阵温柔的酥痒。
　　装睡的神明眼眸微动，但依然没有睁眼。
　　祂没有回应她，她收回指尖，默默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境况。
　　黑暗神格中所蕴含的神力还在缓慢恢复，但就如同水滴滴落溪水，每隔一会落下一滴，微弱的水滴填补着枯竭的溪水，恢复得极为缓慢。
　　但吟唱精灵族的咒语需要消耗不少神力，与他对抗也需要消耗神力，维持羽翼的形态依然需要消耗神力。
　　真是令人难堪又不得不努力去适应的境遇。
　　建立了整个光明神国，同时守护光明国度安危的光明神，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失去信仰，导致在使用神力的事上变得斤斤计较。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也是西泽一直以来，在镜外世界所经历过的一切，甚至可能还有更多的困苦是她所不知道的。
　　或许他变得有些古怪的性情便是由此而来。
　　她能够理解他，但依然不能接受被他这样对待。
　　身上的少女轻叹口气，束缚住他手腕的触手微松，从紧缚的触感变为了温和的触碰。
　　触手上传来细腻的触感，以及神明腕间轻微凸起的脉络，她本想用他对待她的方法困住他，却总是难以忽略这种方式带来的感觉，太过露骨，也极为令她感到不适应。
　　“西泽。”艾莉薇亚轻声叫他，也不管装睡的神明有没有给她回应。
　　她自顾自地说着：“那晚安。”
　　就像是一句宣告，饱含着无奈又温和的语气，用极其温柔的方式表达不满与抗议。
　　冰凉漆黑的触手彻底松开了神明的手腕，化作微末的黑暗力量消散在空气中，少女偏过头安静地看着，却并没有别的动作。
　　金发从她的耳边滑落下去，有几缕发尾轻扫过他的指尖，像小猫柔顺的毛发。
　　温热柔软的身体压上他的胸膛，少女的脸颊似乎是轻蹭了蹭，低声说了什么，随后，耳边的呼吸逐渐轻缓了下去。
　　她疲倦地闭眸，心底的不甘随着睡意缓慢下沉，直至呼吸变得平缓，近来发生一幕幕扭曲般地出现在脑海，又被昏沉的黑暗侵蚀，终于沉静地睡了过去。
　　微漾的泉水倒映着两道沉睡的身影，将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都阻隔，没有神明，没有欺骗，也没有关乎生死存亡的念头与纠葛。
　　昏暗中，银发红眸的神明睁开眼眸，神色复杂地垂眸，目光落在少女略显苍白的睡颜上。
　　黑暗神抬手替她将几缕散乱的发丝拨开，似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已经睡着，认真专注地凝望着她的睡颜许久，才慢吞吞地闭上眼眸。
　　包裹住金发少女的羽翼轻柔地打开，宛如夜晚中绽放的花瓣，白洁的羽毛重重叠叠，如薄被般覆上了她的身躯，将深夜的寒意所驱逐。
　　洞窟寂然无声，只剩下绵缓的呼吸声，银发神明收拢着羽翼，与怀中的少女依偎相贴。
　　低沉磁性的嗓音空灵地响起，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祂轻声说：“晚安。”
　　作者有话说：
　　西泽：总算没有那些讨厌的家伙打扰老婆了，老婆晚安。


第47章 四十七
　　苍穹之边，光明神国与天幕中的伊甸之镜相互遥望，银白的镜面静静悬浮在天幕中，从远处看犹如一轮缩小的明月，周围是起伏翻卷的云层。
　　侵蚀停止过后，时不时便有天使站在神国的边缘，凝视着那面吞噬了两位神明的镜子。
　　自从黑暗神与光明神一同落入镜中后，天使们便遵循教皇的旨意，将那面镜子守护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面镜子的存在，但生活在神国之下信徒们只是被告知，不要试图靠近它。
　　信仰光明的信徒们仍向神明祈祷，献上鲜花与赞美神明的赞歌，但他们并不知道，光明神落入了镜中，并且至今了无音讯。
　　白发教皇与大天使拉斐尔静立于神国的蔷薇花园中，仔细照料着由光明神亲手种下的金蔷薇。
　　原本娇艳的蔷薇花已经变得枯萎，哪怕阳光与水分充足，又有神国的天使们日日夜夜地悉心照料，一向不分四季绽放的花朵，依然以缓慢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神国之中的金蔷薇曾被光明神洒落过些许神力，蔷薇花的盛放与衰落并不是简单的变化，栖息神国的天使能通过它了解到神明的状况。
　　然而现在——
　　教皇面对着满园中枯萎下去的花朵皱紧了眉。
　　“冕下如今很虚弱。”是拉斐尔的声音。
　　拉斐尔的语气极为肯定，神色沉重地将圣水洒向面前的一片蔷薇花，哪怕是用珍稀的圣水浇灌，蔷薇依然一副恹恹的模样。
　　“我带您来这里就是想要借助您的智慧。”拉斐尔看向沉默不语的教皇，深知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距离冕下落入镜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金蔷薇也在这一个月以来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枯萎。”
　　“我们都知道，冕下或许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拉斐尔摇晃着手中的圣水。
　　神国的天使们从最初安静地等候，逐渐变得不安起来，常回荡着天使们歌声的光明神国，如今变得异常安静，所有天使都在等待着神明的归来，然而等来的却是一日比一日更为枯萎的蔷薇花。
　　大部分年轻的天使心中的不安逐渐压过了理智，开始萌生进入镜中，寻找神明的想法。
　　“您知道的，冕下曾告诫过我们，等待祂的归来…”拉斐尔神情变得有些犹豫：“但若是就这样等下去，不出一月，这些蔷薇便会完全枯死。”
　　他们无法再等，并且急切地想要知道，他们信仰的神明究竟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那位在所有人眼中不死的神明，会不会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危险。
　　拉斐尔沉重叹息：“我们想要挑选几位实力强大的天使，进入镜中寻找冕下。”
　　这是天使们共同商议出来的决定，但还需要得到神明信任的教皇的首肯。
　　只要教皇赞成，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
　　祂如今在哪里，又陷入了什么危险的境况，只有他们也进入镜中才能知晓答案。
　　“我反对。”教皇抬眸说。
　　白发苍苍的老者碧眸中满是忧忡，他转过身看向天幕，等待了一会才说：“再等半月。”
　　他从年轻时便陪伴冕下，直至衰老，而祂却随着他生命的流逝越来越强大，身为神明的臂膀，他亲眼见证了无数的神迹。
　　他也相信这一次，祂所做的决定。
　　“等待神迹吧。”教皇说。
　　*
　　黑暗神殿内一片冷清，失去了神明的踪影的神殿满是死寂。
　　没人在意黑暗国度的神明去了哪里，又或者说，根本不敢有人去质询黑暗神冕下的行踪，黑暗神消失这件事仅仅只有几名信徒知晓。
　　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嶙峋而立，漆黑的神殿与血红的花相衬，神明布下的诅咒尚未消失，便说明黑暗神依然还活着。
　　但威胁他们生命的侵蚀却停止了。
　　“据说光明国度的神迹也已经一个月未曾出现了。”吸血鬼伯爵与几位伪信徒们站在神殿外的玫瑰花海中，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两位神明的踪迹同时消失不见，一定是碰见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
　　“或许我们应该趁祂尚未回来时，将整座神殿重新布置一下，比如设置陷阱。”其中一位黑巫师忽然说。
　　他们在神明最初降临之时曾失败过一次，彼时正是神明的虚弱时期，心怀鬼胎的伪信徒为到来的神明准备了一场危险的惊喜。
　　而如今，他们都很清楚，黑暗神冕下看似十分强大，实则失去信徒供养的神明早已比降临时还要虚弱。
　　趁虚而入。
　　他们同时想到了这个词。
　　尤其是如今神明失踪，神殿内失去了祂日夜监察的视线，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布下陷阱，等待神明的回归。
　　“回黑教会。”吸血鬼伯爵亚特说。
　　黑教会是一群伪信徒们暗地里建立的，他们通过特定的信号来约定时间地点，在破旧腐败的教堂里相聚，每个人都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阴暗面，讨论着如何窃取神明的神格，如何学习神明禁止的禁忌魔法。
　　“我们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让大家一起去准备。”亚特仰视着高处的玫瑰王座，语气透着兴奋。
　　伪信徒们不置可否，斗篷之下是掩藏不住的贪婪。
　　“为祂准备一场惊喜。”他说。
　　*
　　“早上好，我的冕下。”带着笑意的话语传入耳中，神明微哑低沉的嗓音响起。
　　艾莉薇亚刚醒来，便对上一双绯红剔透的红宝石，红宝石在她眼前闪烁几下，她甚至在宝石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散乱的金色长发，迷雾般的眼眸，以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少女微蹙着眉，神态间懵懂迷惘，俨然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银发红眸的神明舒展羽翼，动作亲昵地替她整理乱发，见她没有抗拒，微笑着弯了眼眸。
　　两人身上皆沾染着对方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愈发明显，浅淡的气息拂过神明的鼻尖，如同两种混合起来的花香，悠长的香气馥郁清幽。
　　她恍然想起混乱的昨晚，先是接连三人来向她坦白，又被西泽带走，途中还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最后是……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的对抗，最后她睡着在了他身上。
　　她沉默了一下，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触碰。
　　黑暗神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地垂下手臂，目光落在她背上的羽翼上。
　　以黑暗力量形成羽翼垂落在金发少女身后，圣洁的神明却背生黑翼，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美感，他欣赏着她如今的模样，目光流连在她华丽的黑羽上，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
　　“冕下昨晚掉了好多。”他指缝中夹着一片刚捡起来的羽毛。
　　黑羽上细腻的绒毛亲吻着他苍白的指节，就像昨晚少女滑柔的长发穿插进他的指缝之中，银发神明眸色微暗，看向她的目光专注又认真。
　　艾莉薇亚垂眼看了眼地上，抬手轻挥，零落在地的羽毛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故意不看他：“现在没有了。”
　　明亮的圣光从他指尖涌出，柔和地包裹上手中仅剩的一片羽毛，正在缓慢消散的羽毛陷入了静止，被祂用神力制成了一片精致的标本。
　　他若无其事地将那片羽毛珍藏进神袍的衣襟之中。
　　经过降临后的几番折腾，她的神力消耗得所剩无几，哪怕昨晚借助泉水恢复了一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导致羽翼掉落的羽毛变得更多，维持神明的身体也更为困难。
　　神明的身体是不死的象征，若神力不足以维持，便只能化为人身，但这也意味着她暂时摒弃了神位。
　　她不会任由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只有离开伊甸之镜的世界，将两人的神格换回来，才能回到进入镜中世界之前拥有的神力。
　　“伊甸之镜的能力是镜像，我们利用咒语离开后，神位便会因为镜像而换回来。”艾莉薇亚指尖凝聚出一点黑芒，那是微弱的黑暗神力。
　　她没有说出后半句话，抬眸看向他，神位换回便意味着她仍是信徒们敬仰的光明神，而他将会回到黑暗神殿里，与那些伪信徒们日夜相对。
　　西泽自降临后便一直处于虚弱状态，即便他从未将虚弱的模样展现在任何人面前过，但与他交换过神格的她知道，镜外世界之中他的神力恐怕早就已经所剩不多。
　　他这次随着她一起进来，那些伪信徒会不会像降临时那样，布好陷阱等待神明的踏入，就等着窃取神明的神格？
　　她忽然觉得，黑暗神殿如同一座华丽的坟墓，试图将掌管它的神明埋葬其中，使其丧失生机。
　　哪怕是西泽，也无法幸免。
　　“你准备怎么做？”她问。
　　黑暗神眸底划过一抹冰冷之色。
　　祂血色的眼眸中竖瞳紧缩，犹如一柄染血的镰刀，弯月般的刀刃戾气横生，冰冷而没有生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西泽。
　　对上眼前少女的目光，祂弯起眼眸，笑意驱散了眸底的戾气，仿佛刚才的神情是她的错觉，他依然是那位优雅高贵的神明。
　　他对她眨眼，语调故意拖长，语气足以令她冷脸的暧昧：“冕下是在担忧我？”
　　他不愿她看到他王座之下的丑恶与鲜血，以及他沾满信徒血液的模样。
　　他厌恶那个丑陋的自己，但又乐于变成那副模样，看着他们畏惧他、臣服他，匍匐在他的王座之下，不敢生出一丝反抗之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金发少女认真地点头，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我担心你。”她看着他的眼眸说。
　　黑暗神微怔。
　　“我与你交换神格后，即便待在黑暗神殿中的时间也没有多久，但其中的凶险已经有所体会。”她回忆道。
　　若不是那天夜晚他来找她，替她解决掉那些爬窗的恶魔，并提醒她不要为敲门者开门，恐怕她的疏忽会让她狠狠地吃上一刀。
　　但那都是西泽提前告知她的，那在一开始降临世界的他呢，一无所觉之下会被背刺多少刀，才会被消磨掉所有的信任，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少女看向他的目光澄澈动人，丝毫没有他所以为的回避，但那道目光过于干净了，也没有任何暖色的暧昧。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体会了人间疾苦后，露出怜悯世人的姿态。
　　但他不需要她的怜悯。
　　黑暗神从怔愣中回过神，选择了更近一步去逼退她，将她推离沾满鲜血的过去。
　　他俯身握住少女纤细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微微笑着说：“冕下如果真的担心我，不如成为我的恋人，与我共同掌管黑暗。”
　　话语微顿，多了一丝讽意：“至于您所担忧的，对于我来说并不难。既然他们不愿信仰于我，那便让他们畏惧我，畏惧之下的信仰也能获取少量的信仰之力。”
　　圣洁仁爱的光明神会为了拯救他而献出自己吗？他竟有些没有必要的期待。
　　看着少女眼中浮现的震惊，他缓慢地松开手，脸上的笑意仿佛他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银发红眸的神明笑意逐渐转为冰冷，祂往后退了一步，倚靠在身后的岩壁上，漫不经心地撩起她的一缕长发，将金发一圈圈缠绕上他的指节。
　　他似乎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我没想到过还有这种方法。”艾莉薇亚抚上刚才跳得过快的心脏，神色有些困惑：“神明之间结合的确会共享神力，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黑暗神垂眸看着指尖的金发自己松开，慢慢开口：“冕下不用拒绝，不是非得这样不可。”
　　艾莉薇亚抿住唇，望着他平静的神色，难以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正如他所说，不是非得这样不可。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洞口。
　　阳光透过洞口处漂浮的尘埃照射进来，如同起舞的精灵，夜色不知所踪，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洞窟之外响起的脚步声十分明显，来人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纷杂的脚步声传入神明的耳中，显然找到这里的人不止一个。
　　她讶异地抬眸，往洞窟外望去。
　　“他们居然找过来了。”黑暗神侧耳倾听，神情有些遗憾：“冕下想好怎么回应他们了吗？”
　　“若冕下需要，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替您教训他们一顿。”他绅士地对她颔首，话语间却有些跃跃欲试。
　　“该离开了。”她起身走向光明。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我先说，我是小狗，这章是二合一。
　　魔法历9月23日，阴。
　　今天偷偷藏了老婆的羽毛(骄傲)


第48章 四十八
　　光明国度从未如此热闹。
　　在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伫立着上百座风格迥异的王宫，数不清的教廷分布零落于各个角落。
　　随处可见信徒们怀抱着一束新鲜的蔷薇花，赴往教廷，将花束进献到光明女神的神像脚下，信徒们歌唱着赞颂神明的赞歌，在神像之下相互聚集交流。
　　教廷中一排排光滑的座椅坐满了人，有本地所在的王国的皇室贵族，也有身着粗糙衣料的清贫少年，还有平日里极少出现在这里的商贩，每个人脸上皆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光明女神新的圣子的挑选。
　　这种仪式不仅仅是在这一座教廷中，整个光明国度所有的教廷皆在这一日同时举行。
　　“为了庆祝光明神冕下再次降临神迹，教皇与祂建议，将挑选新的圣子侍奉神明。”身着银白长袍的教廷特使站在中间，面前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蓝紫色的水晶球悬浮于空中，被漂浮魔法托举着，在空气中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球体内隐约有迷雾般的雾气流动。
　　这是测试魔法天赋的水晶，成为圣子的第一步首先要极高的魔法天赋，其次是完美的品行，以及对神明赤忱的心，但光明神对于圣子的身份并无要求，可以是贫困的平民，也能是王宫中的贵族。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位黑发少年推门而入，他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眸扫过教廷内的情形，挑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下。
　　柔软顺滑的黑发贴着他的脸颊垂落，少年垂下眼帘，鸦羽般的羽睫遮掩了眸底的神色，他穿着深黑色的斗篷，苍白俊美的面容在斗篷的阴影下显得并不起眼。
　　教廷特使还在继续说，他看了眼坐满了人的教廷长椅：“测试的人按照从左到右，从前往后的顺序来，开始前先来我这里登记名字。”
　　黑发少年眼尾轻扫，发现极为不巧的是，他正好坐在了最后一排的最右边——也就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位置。
　　他唇角微动，似乎是感到难以接受，但又不得不认命般抿紧了唇。
　　他干脆垂着头休息，耳边不可避免地响起其他人的闲聊声。
　　“近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过神迹了，特使大人所说的神迹是什么？”
　　“据说是祂一周前忽然回应了教皇大人的祈祷。”
　　“在此之前的一个多月，祂从未回应过任何人的祈祷，原本没人发觉有什么不对，毕竟光明神冕下也不可能回应每位信徒，但教廷中的人似乎都开始慌张起来。”
　　“……”
　　“我还听说，黑暗国度的那位冕下其实早就失踪了，前几日这个消息才传播出来。”
　　“听上去挺巧的……”
　　周围絮絮叨叨的交流声不绝于耳，独自坐在角落的少年抬眸瞥了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光明神的信徒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所讨论的两位神明之一，其中一位如今就坐在他们身边，甚至还觉得他们颇为吵闹。
　　他从伊甸之镜出来以后，便与她分开，他并没有回到黑暗神殿，而是直接选择来到了光明国度。
　　如她所说，他知道黑暗神殿内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自然不可能去涉险，既然那群伪信徒们在神殿辛苦布置了陷阱，那就让他们在那等着吧。
　　为了掩藏身份，且减少神力的消耗，他主动封印了神格，化身为普通人类，却在不久以后听到光明神要挑选新圣子的消息。
　　黑发神明看着教廷特使开始记录每位信徒的名字，眼眸中浮现一抹兴味。
　　加百列在离开伊甸之镜后便不知去向，而挑选新的圣子的事已经刻不容缓，光明神即便是再不想这么做，也只能延缓一时。
　　因为教皇在不断老去，庞大的光明教廷必须要有一位神明所信任的人类来执掌。
　　祂所制定的挑选规则非常宽容，几乎大部分的人类都能有资格前来报名，这段时间各地的教廷非常忙碌，每日皆有数不清的人类前来接受初选的测试。
　　但光明神并没有规定，神明所化的人类不能报名。
　　教廷特使手中执着长卷的羊皮纸，这份报名的名单几乎长到了他的脚尖，他终于右手拿着羽毛笔来到了最后一位人类面前。
　　“你的名字。”
　　特使头也不抬地问。
　　“西泽。”
　　低磁微沉的嗓音响起，少年拉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漂亮得过分的面容，精致的五官犹如被神明亲吻过，将周围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于是周围的信徒们又开始讨论起他的美貌。
　　黑发少年眉梢瞬间拧紧。
　　信徒们的话语不加遮掩地传入特使的耳中，使得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
　　的确是位容貌很完美的少年，微挑的眼尾，挺直的鼻梁，嫣红的薄唇如同染了玫瑰的花汁，漆黑浓密的长发披落在身后，被掩藏进斗篷深处。
　　圣子的容貌实则是挑选的隐性条件，毕竟圣子终生侍奉于神明左右，容貌也不能过于丑陋。
　　特使脸上划过惊艳之色，低下头在名字后又写了几笔。
　　黑发少年静坐于角落，等待着一会的天赋测试。
　　又有谁的魔法天赋还能比一位神明高呢？


第49章 四十九
　　这场圣子的挑选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周。
　　光明神殿内，少女神明支着下颔坐在王座之上，下方是大天使拉斐尔，那只总是跟在祂身后的魅魔却选择了主动请缨，去帮助教廷进行这场仪式。
　　伊莱是想借此机会为自己赎罪，且他也不再敢像从前那样黏在神明身边，他无法坦然面对祂失望的眼神。
　　加百列也不知所踪，光明神殿从未如此冷清，拉斐尔仰头看着王座上面无表情的神明，心底暗叹一口气。
　　祂比之前更加沉默了，除了回应信徒的祈祷、为天使们赐福时会露出温和的神情，平日里独坐在王座之上，看起来像是在发神，他无法猜透神明的心思。
　　艾莉薇亚已经让战斗天使米迦勒去寻找加百列，但至今仍然没有消息，她不由在想，加百列为什么会背叛她，西泽是否知道其中的内情。
　　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加百列失踪，西泽也不在黑暗神殿，她只有整日坐在王座之上，思考着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比如西泽如今又怎么样了，他没有回到神殿，会在哪里，黑暗国度如今又成了什么模样。
　　“冕下。”拉斐尔出声打断了神明的出神。
　　他手中有一份长卷的羊皮纸，上面写满了通用语。拉斐尔上前一步，将羊皮纸呈到神明面前：“这是这次经过初次挑选出来的预选圣子名单。”
　　神明从他手中接过名单，目光从上往下扫了下去，忽然停留在了某个名字上。
　　她坐直身子，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在一堆人名中，西泽这个名字如同黑夜里的灯火，猛然窜入她的视线。
　　神明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秘密，祂的名字虽然不允许直接念出，但也不代表不会有人类与神明重名，更何况，圣子的名额只会留给人类。
　　西泽不是人类。
　　即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还是忍不住问：“这个西泽是什么来历？”
　　“是位天赋异禀的人类。”他立刻答。
　　拉斐尔倒没想那么多，只不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艾莉薇亚看着他，难得有了好奇：“他有什么异常吗？”
　　拉斐尔摇头：“没有，只不过他的天赋过于惊人，特使特意与我提起他的情况。”
　　他回忆着特使说的话：“这名叫西泽的人类，在进行天赋测试时，因为天赋过高，水晶球承受不住，当场炸裂。”
　　幸好他是最后一位测试的人类，毕竟教廷也从未遇到过天赋高得连魔法水晶都无法承受的人类。
　　“并且他容貌过人，教皇大人在见过他一面后很中意他。”拉斐尔说。
　　艾莉薇亚讶异：“教皇亲自见他了？”
　　能得到教皇的中意，说明圣子的人选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是那名叫西泽的人类，而另一半的可能性在于神明身上，因为最后的决定取决于光明神的选择。
　　拉斐尔颔首：“教皇大人在见过他后，给予他的评价极高。”
　　“教皇说这名人类对冕下您极为虔诚，就像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你直说吧。”王座之上的神明温和地说。
　　拉斐尔闭上眼，将教皇的话语复述出来：“就像是对您有着狂热的爱意。”
　　艾莉薇亚：“……”
　　那一定不会是她所认识的西泽。
　　西泽对她没有爱意，永远都在与她针锋相对。更何况，祂怎么可能自降身份来竞选她的圣子，这太荒谬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失望。
　　“教皇让我问您，是否要见见西泽，若您对他感兴趣……”拉斐尔话音刚落，便听见神明的话语传来。
　　“不用了。”她疲倦地闭上眼眸。
　　“在最后的挑选仪式来临前，尽量保持公平的竞选吧。”
　　神明起身走向寝殿，只留下孤寂的背影。
　　拉斐尔担忧地看着，自从冕下从镜中出来以后，对待他们的态度疏离了许多，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曾去问过那只魅魔，但少年什么也不肯说。
　　拉斐尔将神明的回复转告给了教皇。
　　斑驳陆离的彩色玻璃映照在教廷的地面上，将两道身影身上的衣袍染上迷幻的色彩。
　　黑发少年微垂着头站在教皇面前，脸上没有多少神情，少年脱下了斗篷的兜帽，漆黑如墨的长发乖顺地垂落至腰际，将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容衬得苍白清丽。
　　教皇手中无字的纸张无风自动，金光闪烁间，一行行文字凭空出现在纸张之上，白发老者认真地逐行阅读，随后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教皇语气平静地告知他：“冕下对你似乎不感兴趣。”
　　教皇或许觉得这样的话语对于一位信仰狂热的少年来说有些残酷，他露出慈爱的笑意，安慰道：“冕下向来公正，会有这样的决定也很正常，若你能通过后面的竞选条件，最后依然能见到祂。”
　　黑发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教皇对于这位天赋极高，又信仰纯粹的少年很有好感，忍不住多提点两句：“冕下最近心情不佳，上一任的圣子在成为祂的天使后堕落，如今又不知所踪……”
　　“冕下对于挑选圣子之事有些排斥，不愿过多参与也是情有可原。”
　　教皇看着他：“甚至因此在挑选条件中添加了对美德的约束，若你对冕下足够忠诚，良好的美德是必要的条件，不要像上一位圣子那样。”
　　黑发少年抬起眼眸，嗓音平淡：“冕下没有找到那位堕天使吗？”
　　“没有。”教皇不欲与他多说：“总之，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完美，希望你不要重走上一任圣子的道路。”
　　他苍老的容貌笑意依旧，只是那抹笑容不达眼底，看上去有些肃穆：“我们侍奉神明，并不需要以永生侍奉，那样太过偏执。”
　　“侍奉神明只是为了以微薄之力回报祂，而不是为了能够永远留在祂的身边。”
　　“明白吗？”
　　“明白。”
　　黑发少年微启唇瓣，点漆的眸子晦暗颇深。
　　他不是想要侍奉她，而是借此来靠近她。
　　靠近、陪伴、引诱，抛下神明的身份与黑暗的过往，伪装成一只温顺的绵羊接近猎物。
　　圣子之位必须是他的。
　　*
　　夜幕降临，星河形成了一条银带，将夜空的黑发绕了一圈，黑夜女神戴上朦胧的面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观察世界。
　　银发神明收拢羽翼，潜入光明神殿的深处，祂轻手推开一扇窗，借着月光看向寝殿之内。
　　这是他第一次造访她的寝殿，属于少女的气息浅淡地萦绕在鼻尖，冷清又带着一丝微甜。
　　殿内的陈设华美又简洁，毛绒的地毯铺陈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灯火熄灭，只能隐约看见床上隆起的一团被子些微起伏，他轻转视线，目光停留在少女床头处的一抹暗红色上。
　　银发神明无声落地，丝毫不觉得自己夜闯神明的寝殿有何不妥，他捏起披风，以防披风上的宝石勾住床纱，缓步来到少女的床头。
　　神明探出修长的指节，他将那朵艳丽的玫瑰抓握在手中，绯色的眼眸中竖瞳微缩，嘴角不由自主地微翘。
　　她没有将他送的玫瑰扔掉。
　　黑暗神心情忽然好了许多，他偏头看向床上，少女神明背对着他睡着，金发在月光下泛着暗金的流光，宽厚的被子滑落一半，露出她纤瘦的肩颈，以及半边沉睡的面容。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替她拉好被子。
　　眼前的景象忽然天旋地转，腕骨上传来剧烈的痛感，一道不容抗拒的拉力将他拉向了床上，少女柔软温热的身躯很快覆了上来。
　　下一刻，他对上一双冷漠的金眸。
　　“是你？”压在他身上的少女怔愣片刻。
　　她早在他进入寝殿之时就醒了，身后的响动瞒不过神明敏锐的听觉，但她并没有立刻睁眼，直到她感到他的靠近，才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拿下他。
　　但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西泽。
　　艾莉薇亚有些出神，银发红眸的神明就躺在她身下，他仍是神明，并不是人类，便说明白天时圣子名单上的那位西泽并不是祂。
　　“冕下见到我似乎有些失望？”黑暗神抬起眉梢，银发铺落在她的床上，被她禁锢的手中还捏着一朵玫瑰花。
　　他没有试图反抗，反而任由身体舒适地陷入床垫之中，眼尾微微上挑，就那么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身上的少女松开他的手，偏过头去，金眸中的情绪很淡。
　　她为什么要失望。
　　“你深夜造访我的寝殿，是否有些失礼了？”这种拜访的方式，与他之前在伊甸之镜中，半夜从窗口进入她的寝殿的行为简直一模一样。
　　她的语气很冷淡，像是抓住了一位陌生的不速之客。
　　“我想见你。”黑暗神轻眨眼眸，说出的话语没有一丝遮掩，他撑着手肘坐起来，银发如绸缎般从神明纤长的脖颈滑落，银光钻入了微乱敞开的衣襟之中。
　　艾莉薇亚克制住自己不往他身上看，但他却凑近了她，直至两人的呼吸交缠，近到她甚至能看清他浓密漆黑的羽睫。
　　“艾莉薇亚。”黑暗神的语气变得很认真：“还记得我与你打过一个赌吗？”
　　见她眉宇间的神色有些怔然，西泽将赌约重新提及了一遍：“我赌你会喜欢玫瑰。”
　　银发红眸的神明将手中的玫瑰花放回床头，微偏着脑袋看向她，那双绯红动人的眼眸专注地注视着她。
　　她忽然有些心慌地别过头，解释道：“我只是不忍心扔掉它。”
　　没有扔掉，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


第50章 五十
　　对于永生的神明来说，喜欢或许是一种负担。
　　花朵终会枯萎，生命也会消亡，喜欢的事物总会逝去，化为肮脏的尘土。
　　她从未想过去喜欢什么，最多是去在意、去怜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他们，不带情绪地将不断消逝的生命拿起又放下。
　　“我只是不忍心扔掉它。”她理所应当地说。
　　她只是怜悯它，并不是喜欢。
　　“是吗？”黑暗神垂眸看着两人相贴的身体，绯红的眸底一片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少女金色的长发滑落过他的指尖，她用那双充满神性的眼眸看着他：“我从未与你做过这种赌约。”
　　“神明从不做赌约。”她说。
　　神明，又是神明，她永远都以心中的教条自持着，试图约束自己的行为，扮演好那位圣洁仁爱的光明神。
　　可若她不是神明呢，为什么就一定要受自己约束，虚伪地戴上光明给她的面具？
　　“冕下知道什么是喜欢？”银发红眸的神明被禁锢在她身下，这是一个十分弱势的姿势，但他话语中的语气却锋利带刺。
　　“我当然知道。”她毫不犹豫地说。
　　少女神明直视着他，神色带着一丝傲气，仿佛在说，没有什么是神明所不知道的。
　　她仍是那位高傲的神明。
　　黑暗神轻声笑了声，指尖慢条斯理地卷起她的长发，敛眸道：“那您告诉我，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她楞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回答，有十分官方的，也有莫名其妙的，但最后都被她所摒弃了。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难得地感到有些恼怒，神明难道还需要去喜欢什么吗？
　　于是她说：“那不重要，西泽。”
　　她随口拿出某人说过的话来搪塞他：“智者不入爱河。”
　　智者不入爱河，她根本不需要去爱谁。
　　银发神明的眸光缓慢地冷了下去，但很快他又笑出声来，那双过度好看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的光明太过干净了。
　　他徒然捏住她纤瘦的腕骨，在她怔愣的神色中将她拉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抬手抵上他的胸前，金发顺滑垂落至他的耳边，与他四目相对。
　　“智者不入爱河…”黑暗神如同咀嚼般慢悠悠地念着这句话，喉咙溢出一声嘲笑，像是在笑她正经的模样，有多么的滑稽。
　　他说出的每一个词皆吐息在她的唇上，带来一阵轻微撩人的痒意，暗红的眸光幽暗流转，盯着她强作镇定的眼眸，像是想要看清她的心。
　　艾莉薇亚避开他的双眸，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他柔软艳红的唇上，一手抵住他冷硬的胸膛，另一只手被他拉拽着按住，指腹用力压在深陷的床上。
　　明明是她在上面，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到唇瓣太过干燥，银发红眸的神明忽然轻启薄唇，无意识地舔了一下上边的唇瓣。
　　然后床上的两道身躯皆僵住了。
　　艾莉薇亚怔怔地望着他，唇上传来的湿润感被灼热的吐息拂过，微微泛着凉意，那柔软湿滑的触感像是从未消失过——他舔过自己唇瓣的同时，也舔到了她的。
　　少女罕见地露出了慌乱的神色，嫣红的唇瓣抽动般地抿了一下，上面还有晶莹的水泽，他当然知道那是谁的杰作。
　　她淡金的羽睫如振动的蝶翅，慌不择路地扑闪了几下，然后撞进了他的眼眸，像迷路了一般茫然无措。
　　“我…”艾莉薇亚猛然止住话语，刚发出音节不像是她的，少女柔和的嗓音变得低哑，甚至带着急促的呼吸，那不像是她，更像被蛊惑而靠近陷阱的猎物。
　　黑暗神将发烫的唇舌抵住尖牙，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去回想刚刚的触感，她温热柔软的唇瓣滑过舌尖，如同盛情的邀请，带着难以忽视的温度。
　　耳畔传来她发出的半个单音节，有什么奇异的冲动在心中乍现，戛然而止的音节引得他更想去追随，让眼前准备退却的少女停下脚步，将她的脚腕捉住，不让狡猾的光明溜走。
　　的确是太狡猾了，无论他布下什么样的陷阱，她都漠然避开，让第一次尝试狩猎的猎人产生强烈的挫败感。
　　他想要更多，想要去证明什么。
　　她说，智者不入爱河。
　　可他不是什么智者。
　　腕骨上传来缠绵的摩挲，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思量着什么，冷淡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欲念，祂抬眸对上她逃避的眼神，勾起唇角愉悦地轻笑。
　　“冕下或许记得后半句话。”他忽然开口。
　　艾莉薇亚怔然，恍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但后半句话是……
　　“愚者自甘堕落。”他替她说了出来。
　　太理智的爱情便不是爱情了。
　　他轻抬下颔，吻上了她的唇。
　　犹如朝圣般，温柔地、小心翼翼地轻碰上去，溢出一声宽和的叹息，又止于辗转的唇边，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恶劣地咬了她一口。
　　她无法发出声音，却不是被动地承受，从未有过的感受从心底疯狂生长，那双近在咫尺的血眸诱人沦陷，唇上传来的温度随着摩擦般的亲吻愈发炙热，她甚至都没想到过避开他。
　　直到轻微的刺痛感将她惊醒，始作俑者在咬了她后弯起眼眸，她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
　　指腹用力按下床垫，她准备将身体撑起来，同时结束这个荒谬的吻。
　　然而对方并不满足于此，神明修长冰凉的指节抚上少女的脑后，用温柔的力道将她按向他，逐渐加深了亲吻的程度。
　　少女喷洒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似乎是因为没能换气的缘故，只能与他的吐息相互交织，她感到有些窒息的紧迫感，心跳怦然加快。
　　不能就这样下去。
　　艾莉薇亚心里一横，学着他的动作，用力朝着他的唇瓣咬了下去。
　　柔软的唇滑入齿间，亲昵地蹭过她的唇齿，从未有过的亲密感让她闭了闭眼。
　　银发红眸的神明闷哼了声，吃痛般眨了下眼，落入她眼底的眸光变得有些哀痛。
　　湿滑的唇舌从紧贴的唇缝间探出，钻入她两片唇瓣之中，顽劣地打了个招呼，发出一声黏腻的轻响。
　　一触即离。
　　这场由她反抗的战争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他松开按在她脑后的手，仰躺了回去，目光落在少女唇上的齿印上，漆黑的羽翼忍不住卷了卷。
　　“印记。”黑暗神忽然说。
　　“什么？”艾莉薇亚咬牙看他。
　　银发神明垂眸笑了笑，优雅地起身：“没什么。”
　　少女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恼怒，泛红的脸颊上划过一抹羞赧之色，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应对他，向来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头一次出现了近乎凝滞的神情。
　　黑暗神拖曳着羽翼，绯红的眼眸锁住她，祂慢条斯理地将折乱的神袍抚平，泛着光泽的薄唇红得极为惹眼。
　　她对上他的目光，又偏头险险避开。
　　“我想送冕下一份礼物。”他低声说，似乎方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艾莉薇亚没有理他，唇上炙热的温度还未冷却，她偏着脑袋，状似专注地盯着床头艳红的玫瑰。
　　那朵自黑暗盛开的玫瑰花被摆放在她的床头，红艳的色泽如同神明此刻的唇色，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位堕天使。”黑暗神自顾自地说，丝毫不在意她有没有回答。
　　堕天使……会是她想的那位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愕然抬眸，却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说：
　　是初吻(确信)


第51章 五十一
　　黑暗神最终降落在奥赛琳王宫花园中的树下。
　　树梢挂着弯月，将神明披落的银发渡上一层光泽，祂倚靠着树干，微仰头颅，遥看着天际那道隐于夜色中的金光，那是光明神国所在的位置。
　　他从那里离开时，竟有种慌不择路之感。
　　一道身影接近了他，来人穿着半身的衣袍，裸露出布满恶鬼纹路的手臂。
　　“冕下脸色怎么这么红？”威尔斯没有行礼，只是在神明不远处站定，看向祂的目光有些探究。
　　他从镜中世界出来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黑暗神，他借助神明的力量掩藏身形，藏身于奥赛琳王宫之中，如今王宫中执掌王位之人是他的妹妹——爱丽丝公主。
　　银发红眸的神明侧过身躯，抬手以手背挨碰了一下发烫的脸颊，冷淡地反问他：“你找到他了吗？”
　　威尔斯神色不变，将目光投向远处的高塔。
　　“黑暗神冕下真的要帮他？”金发金眸的半血精灵微眯眼眸，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看透眼前的神明在想什么。
　　黑暗神没有回话，祂的沉默便等同于默认。
　　高塔之中如今关着一位堕天使，堕落的天使受到光明神的祝福，如同吞服了一剂美味的毒药，而他同样能够用神力为堕天使赐下属于黑暗的祝福，以此来抵消光明神的赐福。
　　原本他不想这么做，但……
　　黑暗神回想起光明教皇的话语，以及少女神明脸上似有若无的愁绪，最终垂下眼眸。
　　银发神明用指腹点上自己的唇，唇上柔软的触感比不上那个不理智的吻，少女萦绕的气息徘徊在唇边，仿若饮了一口甘甜的美酒。
　　他从未喝过美酒，却莫名觉得那就是酒的滋味，馥郁芬芳，甘甜诱人。迷醉一时之际又让他不想就此清醒，即便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幸好她最终咬了他，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才愿意从这个吻中清醒过来。
　　神明苍白的面庞泛着微红，全然没有在少女面前的冷静的模样，祂挥动羽翼，朝着高塔飞去，羽翼用力扇动带来的风撩起披风，离去的身形看起来有些慌乱。
　　他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以免脑中亲吻的画面不断扰乱着他的心。
　　*
　　光明教廷迎来了属于它的神明。
　　光明神化作人身降临到了教皇所在的教廷，为圣子的选拔仪式做准备——一场关于美德的考验。
　　白发金眸的少女神明站在教皇面前，手中的蔷薇权杖比她个头还要高了一截。
　　银白的裙裾如层层叠叠绽放的花瓣，衬出她盈细的纤腰。神明褪去象征身份的神袍，单手驻着权杖，认真地倾听着教皇所提供的消息。
　　教皇以手抚胸，话语不紧不慢：“冕下，教廷特使们经过这段时日对预选圣子们的观察，将他们美德的薄弱面记录了下来。”
　　艾莉薇亚接过纸张，仅扫了一眼，便将上面的内容记在心里。
　　这场关于美德的考验，是神明挑选出圣子前的最后一场考验，也需要神明亲自降临世间来进行。
　　教皇眉宇间的神色有些忧虑：“冕下的神力足够应对这次的考验吗？”
　　神明将用神力分化出不同的分.身，每一名分.身对应一位预选的圣子，利用分.身制造一场专属于预选者的考验，从分.身的角度观察他是否能够得到她的认可。
　　光明神近距离与预选者的接触，这也便于为最后挑选圣子提前做好准备。
　　“可以。”艾莉薇亚颔首，回忆着脑海中教廷特使们对于预选圣子们的评价。
　　省去一些比较容易应对的，她的记忆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西泽，特使对这名人类少年的评价让她蹙紧了眉，特使记录：他缺乏对于生命的怜悯之心。
　　这一点跟那位黑暗中的神明简直相似。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权杖，思考着用什么样的分.身去考验他。
　　神明的分.身一般不会化作类人生物，因为那样消耗的神力会更多，况且预选圣子的数量不少，每一个分.身都是独立的，都需要消耗神力去维持。
　　用什么样的分.身考验他比较好呢？
　　未等她思考出答案，教皇便向她示意，偌大的教廷排排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此次经受考验的预选者。
　　“您需要出面见他们一面，为他们赐下祝福。”教皇侧身让开，等待神明从阴影中走出。
　　教廷中的交流声逐渐变小，信徒们得知了神明即将出现，皆挺直了脊背，目光紧张地等待着祂的现身。
　　白发金眸的少女自阴影中走出，祂手执着权杖，纤瘦玲珑的身形掩藏在银白的法袍之下，层叠的裙裾随着走动而散开，眼眸轻扫间，温和纯净的目光如水般洗礼过众人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一位黑发少年身上停留一瞬，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那长相一点也不像西泽，但却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少年的眉眼精致昳丽，微微上挑的眼尾仿若带笑，漆黑如墨般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直白地与她对视，丝毫不见退让低头之意。
　　很大胆。
　　这是艾莉薇亚对他的第一个评价。
　　她双手举起权杖，银白的权杖雕刻着环绕而上的藤蔓，最顶端的散发的圣光笼罩着众人，沐浴在圣光之下的信徒将得到神明的赐福。
　　“我赐予你们健康的身躯，以及避开灾厄的幸运，愿我的信徒一生顺遂，不受病痛所折磨。”祂轻声说。
　　西泽与其他人类一起低下头颅接受赐福，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斗篷的边角，少女轻声的吟唱传入耳中，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同为神明，光明神的赐福对他自然无效，但他的心跳却随着她的吟唱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真的被神明赐福了一般，艳红的薄唇逐渐变得滚烫。
　　他控制不住地想起，那日少女并未躲开他的吻，那副呆怔的模样与现在判若两人，她没有躲开他，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直到肩膀处被轻拍了一下，一位金发蓝眸的少年好心提醒他，赐福仪式早就已经结束了。
　　教廷之中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半，光明神的身影也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他还僵滞地低着头颅，像个呆傻的人类。
　　金发蓝眸的少年好奇地看着他，嗓音颇为友好地提问：“我记得你，你就是那天测天赋时因为天赋太高，导致魔法水晶炸裂的信徒。”
　　“你拥有这么高的天赋，冕下应该会选择你吧？”少年一脸羡慕，随后后知后觉般自我介绍：“我叫霍尔克，你呢？”
　　“西泽。”西泽不想与他闲聊，语气有些疏离冷淡。
　　霍尔克却十分健谈，自顾自地说：“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这次教廷将剩下的预选者聚集起来，似乎不仅是为了为我们赐福。”
　　“还为了给我们一场考验。”少年望向远处光明女神的雕塑，目光虔诚干净：“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考验，我的能力还有许多不足，希望不要太难。”
　　黑发少年动作微顿，跨过教廷立高的门槛时差点被绊了一下。
　　“哎！小心！”霍尔克立刻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灵巧地避开。
　　金发蓝眸的少年也不尴尬，收回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只是对他笑了笑。
　　西泽平淡地瞥过他，与他分开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在光明国度买下了一栋别墅，将其作为目前这个身份的“家”。他短时间并不准备回到黑暗神殿，去面对精心为他准备陷阱的伪信徒，
　　黑发少年离开闹市，停留在别墅面前，指腹在别墅的大门上轻按，暗色的魔法光芒从他的指尖闪过，与此同时，别墅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他关上门，冷色调的大厅中铺陈着毛绒地毯，吊高的水晶灯散发着亮白的冷光，大厅的边缘是两截相对而立的木质旋转楼梯，楼梯向上蔓延进二层，整栋别墅内只有他一人生活。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踩在地毯上的步伐落地无声，寂静空荡的别墅中本就该毫无响动。
　　然而现在，他却听到了一点细碎的声响。
　　身为神明，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黑发少年抬起漆黑的眼眸，望向声响的来源处——
　　一团蜷缩在阴影里的影子。
　　黑暗神轻挑眉梢，径直走了过去，靠近楼梯口处的那团阴影。
　　少年弯下腰身，探出修长有力的指节将它拎了起来，橘黄色的毛发在灯光下顺滑柔软，两只小尖耳抖动了两下，当着他的面睁开了圆润的眼眸。
　　他忍不住发笑：“小猫咪会变成人吗？”
　　小橘猫被他拎在指间，盯着他看了一眼。
　　发出乖软的叫声：“喵～”
　　作者有话说：
　　从此，黑暗神成为了一名合格的铲屎官。


第52章 五十二
　　与光明同为神明的黑暗神，哪怕是化身了人类，在祂没有刻意伪装自己的身份时，自然能一眼便看透小橘猫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是她变的，他便忍不住弯起唇角，冷淡的气息从黑发少年身上褪去，犹如剥开包裹着甜蜜的糖衣。
　　少年单手拎着毛绒绒的一团橘黄，话语里透着忍俊不禁的笑意：“小猫咪能变成人吗？”
　　原来这就是她给他的考验。
　　像是对他问句的回应，小橘猫低声喵了声。
　　它四只悬空的短促手脚在半空中划了好几个圈，澄澈的圆眸不满地盯着他，橘黄的毛发在冷白的灯光下被渡上一层金边，连同淡金色的睫毛一起抖动，努力显露出属于猫咪的威严来。
　　但显然眼前的神明并不会被它所威慑。
　　黑发少年将小橘猫抱入怀里，垂眸瞥视了一眼，淡然地迈开长腿往外走去。
　　来历不明的猫要收养前，都要先去教廷记录身份的。
　　他一路抱着它又来到了教廷。
　　长相漂亮精致的少年怀中抱着一只可爱的小橘猫，行走在路上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唯一令黑暗神感到不适的是，总有人肖想着他怀中的小猫咪。
　　“它好可爱！能给我摸摸吗。”
　　他又遇到了那个金发蓝眸的少年，霍尔克蓝眸泛着湛蓝的光，目光如炬般落在小橘猫身上，几乎就等着他同意后伸出手来。
　　“不能。”他冷漠地拒绝。
　　黑发少年冷着脸，抬手将晃动的猫尾按住，将整只小猫裹进了他的斗篷里，只露出颗毛绒圆脸的猫脑袋。
　　“喵…”它对于他的这种举动感到困惑，以神明对人类的理解，面对别人的称赞似乎不该是这个态度。
　　他甚至还将它抱得更紧，安抚性地抚摸着它的脊背，低头对它说：“别乱动。”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与霍尔克擦肩，冷然扔下话语：“她是我的。”
　　金发蓝眸的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摸一下又怎么了……”
　　那只是一只猫啊，又不是不容侵犯的恋人。
　　他又不会对一只猫做什么。
　　*
　　一只有身份的猫猫将会戴上耳环，在耳环上刻好饲养它的主人的名字。
　　这样以便于防止猫猫走丢，捡到猫的人会将带有耳环的猫送到教廷，由教廷通过耳环上的名字查找关于主人的记录，用长翅膀的小摇篮将猫猫送回主人身边。
　　教皇一脸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与猫，好半天没有说话。
　　“教皇大人？”黑发少年抬眉看着他，似是在询问他有什么问题。
　　教皇与小橘猫金色的瞳孔对视，逃避般地闭了闭眼，才勉强道：“冕…它…很可爱。”
　　抱着猫的少年不置可否。
　　“你要收养它吗？”教皇看着他问。
　　“是的。”他答。
　　因为知道小橘猫就是冕下，教皇决定由自己亲手为它戴上耳环。
　　但当教皇拿着刻着西泽名字的一对耳环来到小猫咪面前时，又犹豫了。
　　他真的要给冕下戴上这种东西吗？
　　耳环是一对圆形的小金圈，两只小金圈上分别有一个小豁口，用来卡住猫猫的耳朵，然后再用粘粘魔法固定在猫猫耳朵上。
　　“你确定要收养它吗？”教皇再一次发问，拿着耳环的手微微颤抖。
　　为神明的分.身带上耳环，算不算是对神明的亵渎？教皇思考着看向小橘猫，但显然化作了猫的光明神此刻并不能给他答案。
　　黑暗神目光落在教皇的手上，忽然弯唇微笑。少年的笑容干净清冽，看上去单纯无害：“教皇大人，我能自己来给它戴上吗？”
　　教皇缄默了半天，最后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交出了耳环。
　　精巧可爱的金色耳环躺在他的掌心中，洁白如玉的手掌衬得耳环的色泽更加显眼，在透过彩色玻璃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小橘猫睁着圆眸凑了过来，对着耳环叫了两声。
　　“你也很喜欢它，对吗？”黑暗神指尖勾起耳环，放到它面前晃悠。
　　小橘猫别过了猫头。
　　她怎么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更何况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感觉非常怪异。
　　就像是成为某人的专属物的象征。
　　黑发少年唇角的笑意加深，轻柔地抱过它的身子，骨节分明的指节忍不住揉过它脑袋上的两只小尖耳。
　　很软，很可爱。
　　“我来给你戴上。”他拿出一只耳环，将其别到其中一只猫耳上，指尖溢出点点几不可查的黑芒。
　　金色耳环被粘粘魔法挂到了小橘猫的尖耳上，晃晃悠悠地摇晃着，随着它的步伐加大了晃动，它有些恼怒地抖着身子摆动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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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般惊讶地眨眼，按在它脑袋上的手从两耳中间抚摸到了尾巴尖，温柔地对着它说：“看来你不太喜欢。”
　　“那就只戴一只吧。”黑发少年将另一只耳环收了起来。
　　他抱起它，向沉默的教皇颔首，面带笑意地回了别墅。
　　*
　　艾莉薇亚十分后悔自己的决定。
　　或许她不该变成一只猫，应该变成一只老虎或狼什么的，总之，越威猛霸气越好。
　　现在她正站在浴室里面，跟门口处的少年对峙着。
　　橘黄色的小猫咪弓着身子，粉红的肉垫踩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用那双金色的圆眸紧盯着倚靠着门框的少年。
　　“乖一点。”黑暗神挡住了浴室唯一的出口，话语中透着一抹蛊惑的意味：“让我帮你洗澡，洗完澡就给你煎小鱼干吃。”
　　小鱼干…它舔舔嘴，小鱼干对现在的她有着几乎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谁让她是只猫呢。
　　“喵喵喵！”它发出抑扬顿挫的叫声，试图告诉他，它不洗。或者说，它要自己洗，它绝不可能让他来帮它洗澡。
　　这有违它身为神明的尊严。
　　黑发少年看着它轻笑，他揉揉自己发边的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朝它靠近了一步。
　　“别害怕。”他看着开始往后退的小猫咪，压下将它逼到角落的冲动，以从未有过的柔和嗓音安慰道：“你没法自己给自己洗澡，我会温柔一点的。”
　　“喵！”不。
　　黑暗神在它拒绝时又前进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步远，他站在了浴室之中，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将身后的道路挡得很严实。
　　他蹲下身，朝着它伸出手。
　　小橘猫歪着脑袋看他，缓慢地将猫爪放入他的手心，圆眸中泛着谨慎的光采。
　　随后，它狠狠地挠了他一爪。
　　掌心处传来细微的刺痛，黑发神明怔楞一瞬，随即收回了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三道排列整齐的红痕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像一种张牙舞爪的宣告。
　　黑发黑眸的少年静默些许，兀自笑出声来。
　　笑声的尾音回荡在浴室里，延伸出些许的兴味，以及过于宽容的信号。
　　它立刻驱动四肢后退几步，尾巴挨到了冰冷的浴室墙壁。侧眸向后看，发现自己俨然已经退到了浴室的角落。
　　小猫咪自己乖乖退到了角落，仿佛在特意给他机会去实现脑海中的想法。
　　黑暗神看着她，眸底的色泽愈发潋滟。
　　他顺势上前，将它堵在了浴室的角落里。
　　几乎就在同时，笼罩在少年阴影下的小橘猫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金光弥散之间，一道人影自光芒中缓慢浮现，逐渐取代了小橘猫的影子。
　　“我可以自己洗。”
　　白发金眸的少女背抵着墙，橘黄的尾巴藏在了身后，发间冒出的两只小尖耳轻抖几下，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温和。
　　其中一只尖耳上，刻着他名字的金耳环急促地晃荡着。
　　作者有话说：
　　老婆变成了猫怎么办？当然是给她洗澡，喂她小鱼干，抱着她上床睡觉。


第53章 五十三
　　他看向她的目光过于炙热。
　　身后的大理石墙壁又太过冰冷，两种不同的温度交织，让她无端生出许多不安来。
　　直到少年在她面前低下头颅，艳丽的薄唇靠近发顶的尖耳，唇间溢出的吐息撩过尖耳上细腻的绒毛时，她才惊醒般地颤抖了一下。
　　白发金眸的少女举起双手，在他的唇瓣贴上毛绒尖耳之前，一把捂住了发顶的两只耳朵。
　　于是这个吻便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少年的侧脸，落在她手背上的吻温热又细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在她抬眸的一瞬间闪过一抹猩红。
　　艾莉薇亚怔楞几许。
　　是她看错了吗，他眼中的那抹熟悉的血色，即便只是一闪而逝，却让她不自主地想起了另一个人。
　　“西泽？”少女呼唤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的试探，仿佛想要证明什么。
　　但她没有证据去证明他就是黑暗神，更为自己荒谬的想法感到好笑。
　　毕竟，黑暗神有什么理由化身人类来竞选成为她的圣子？
　　“原来小猫咪真的能变成人。”
　　少年细碎的话语从唇齿与肌肤之间流落而出，低哑的尾音飘落在她的手背上，如同一道蓄意勾引的轻挠。
　　他面带着笑意，抬手捉住她其中一只手腕，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其挪开，目光落在那枚刻着他名字的耳环上。
　　他是这枚耳环的主人。
　　那只佩戴着耳环的猫耳，在他的注视下警惕地抖动，像是在仔细侦听敌人的动向。
　　但他不是她的敌人。
　　黑发黑眸的少年用指腹摩挲着少女的腕间，安抚她抗拒的情绪，缓慢凑近那只吸引着他的尖耳旁。
　　咬一口会怎么样？
　　他眸色微暗，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付诸了行动。
　　被咬住的耳朵泛起奇异的酥痒感，她只能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再往下是微敞的法袍，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延伸出深邃的沟壑。少年冷白的胸膛微微起伏，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她的羽睫贴近了他的锁骨。
　　从未被如此大胆对待过的神明呆滞住了。
　　被禁锢在怀中的少女用力推拒他，耳尖逐渐变得滚烫：“你…你不能……”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舌尖掠过毛绒的耳尖，带来一阵炙热的颤栗感。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下意识地认为他在亵渎神明，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她是神明。
　　头顶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低笑，黑暗神含着她的耳尖，动作亲昵地磨蹭、啃咬了一会，唇瓣刚好碰到冰冷的耳环，直到少女眼尾泛红，才堪堪放开她。
　　“抱歉。”黑发少年眼眸忍着笑意，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我忍不住。”
　　如今他正处于她的考验之中，或许他应该更克制一些，但她这幅模样却像是在对他发出邀请，用耳朵和尾巴引诱他沉沦。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黑暗神宽容地轻叹，礼貌地退至门边：“那么这里就让给你吧。”
　　他在她面前离开浴室，弯腰贴心地合上了门。
　　浴室内便只剩下捂着耳朵的少女，少女的脸颊泛着花瓣般的嫣红，怔怔地盯着门上的人形阴影。
　　*
　　黑发黑眸的少年背靠着浴室的磨砂玻璃，五指按在脸上，修长的指节穿插进额前的碎发之中。
　　他低垂着头，将神色藏进发间的阴影里。
　　身后传来泠泠水声，她应该已经开始洗澡了。
　　给小猫咪洗澡的计划终究是失败了，但又并不算完全失败。
　　黑暗神像是回味般微张着唇，舌尖轻舔过艳红的唇瓣，属于少女的气息再一次浮上鼻尖。
　　他只记得——
　　耳朵很软，很好咬。
　　他脸颊发烫，用力揉着额前的碎发，漆黑如墨的长发披落至少年劲瘦的腰际，将苍白的面庞衬得愈发昳丽艳丽，点漆般的眼眸浮现丝缕的猩红。
　　猩红之色逐渐侵占了整只眼眸，象征着神明的血眸闪烁几下，少年漆黑的长发从发尾开始染上银白，银白之色缓慢地向上蔓延。
　　随着在浴室之中的画面片段式地划过神明的脑海，银白与猩红侵染的速度开始加快，很快，银发红眸的神明取代了之前的黑发少年。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长发，叹息着闭上眼眸，将欲念丢进角落，让躁动的心平复下来。
　　黑暗神在浴室中的水声消失之际，又恢复了人身时的模样。
　　信仰之力的供养对于神明来说远远不够，他对于神力的掌控变弱了不少，一旦情绪失控，很容易显出神明原本的模样。
　　他用人类的身体接近她，自然不希望自己这么早就露出破绽。
　　黑发黑眸的少年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后浴室的门便被打开。
　　他侧眸望去，浑身湿透的小橘猫迈着正步走了出来。
　　她又变回来了。
　　它对着他轻声叫了声，用尾巴扫过自己的脊背，示意它洗干净了。
　　说实话，艾莉薇亚此刻很饿，很想吃鲜香麻辣的小鱼干。
　　但她不想败给自己的食欲，更不想向眼前的少年低头讨要。
　　怎么才能让他主动给她炸小鱼干吃？小橘猫焦急地摇晃尾巴，不由想起洗澡之前少年的口头承诺。
　　即便她没让他帮忙洗澡，但好歹也算是洗完澡了，那个承诺…应该也算数吧。
　　“喵～”它高傲地昂起猫头，神情严肃地盯着黑发少年。
　　给她小鱼干。
　　不要不识抬举，她可是来考验他的，对生命要有怜悯之心，即便只是一只小猫咪。


第54章 五十四
　　“先烘干毛发。”
　　黑发黑眸的少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被威风凛凛的小猫咪威胁到，抬手将它拎到了自己身前。
　　他倾身在她的鼻尖吻了一下，一只翅膀暗黑透明的蝴蝶凭空出现在了小橘猫金棕色的鼻尖上，蝴蝶在她的鼻尖轻扇羽翼，顺着鼻梁往上飞，翅尖落下细末的暗色粉尘。
　　它好奇地喵了声，目光追随着蝴蝶掠过脊背，直至彻底看不见，身上湿润的毛发开始变得干燥，一路从两耳间烘干至了尾巴尖。
　　是某种烘干魔法，魔法的效果很好，他的确有着很高的魔法天赋。
　　“好了。”黑暗神轻舔唇角，将它轻柔地放在地上。
　　她很乖，他决定奖励她小鱼干。
　　少年神明抚平斗篷上的褶皱，假装转身去取给小猫咪准备的食物。
　　他并不需要提前准备好食物，只需要用神力捏造出小鱼干，再用火焰魔法煎制即可，然而他不能当着她的面使用神力，因为光明神能够轻易地辨认出他所使用的黑暗神力。
　　此刻，她短暂地忘却了神明的身份，安安份份地趴在地板上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或许她还是应该庆幸，她变成了一只猫，而不是变成老虎和狼，小鱼干多美味，至少她不需要吃鲜血淋漓的生肉。
　　这么一想，之前被咬耳朵的事可以忽略不计。小橘猫身上炸起的绒毛温顺下来，刚干燥不久的毛发蓬松柔软，像一团毛绒绒的毛球。
　　没过一会，食物的香味便从门口传来，黑发少年端着一盘摆放整齐的小鱼干放到了她面前。
　　他坐在光洁的地板上，单手支着下颔看她。
　　用火焰魔法精细控制火候，再撒上鲜香的调料放在圆锅里慢煎，他第一次做出了可以名为食物的东西。
　　看样子她很喜欢。
　　他伸出手摸上它双耳间的毛发，趁着它低头吃饭无暇顾及时，揉揉那对抖动的尖耳，深邃的黑眸中隐含笑意。
　　收买一只小猫咪只需要一顿小鱼干。
　　两耳传来力道温柔的揉捏，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有所察觉，但懒得抬头去管。
　　看在小鱼干的份上，祂允许她的信徒这样做。
　　她可以不与他计较，她想。
　　*
　　饭后消食完毕，她被拎到了一间装点华美的卧房。
　　柔软垫高的大床摆放在正中间，围绕着床边挂上了暗红色的纱罩，滑软的棉被上铺陈了新鲜的玫瑰花瓣，一切都像是特意准备过的一样。
　　“这是我为你准备小窝。”抱着她的少年印证了她的猜想。
　　小橘猫从少年的手臂中探出头颅。
　　……这个小窝也太大了，至少能睡下四位并肩而躺的成年男子。
　　但她喜欢。
　　或许他并没有教廷特使记录的那样，对生命毫无怜悯之心，至少对她这样一只弱小的猫咪，他都能这样关怀备至的照顾。
　　她佩戴着耳环的耳尖微动，转而又想起了浴室之中他对她的啃咬，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应该不是想要吃掉她的耳朵，否则如今她也不会还能好好的呆在这里。
　　那为什么要咬她。
　　就在小橘猫严肃地思考期间，少年已经抱着它上了床。
　　他为她盖好被子，同时也为自己盖好被子。
　　艾莉薇亚后知后觉般反应了过来，这所谓的小窝，似乎…并不止是为她一只猫而准备的。
　　面对她疑惑的目光，黑暗神泰然自若：“整栋别墅只有这一间卧房，你得跟我一起睡。”
　　随后他展臂一捞，将弱小而无力反抗的小猫咪捞入怀里，愉悦地勾起唇角，侧着身躯微弓脊背，将她那么小的一只的身体圈进他所制造的领地里。
　　他用如此温柔的方式去禁锢，纵使她是高高在上的光明神，此刻也无法逃脱。
　　“该睡觉了。”少年诱哄着说。
　　“喵。”它试图从深陷的床上站起来。
　　“不行。”他按住她的脊背。
　　“喵！”她恨自己不会说话。
　　黑暗神被她恼怒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取悦到，改为用指尖抵住它的额头，没怎么用力便将刚站起来的小橘猫又推倒在床上。
　　艾莉薇亚咬着尖牙，忍受着作为一只猫的屈辱努力起身。
　　耳畔传来一声轻叹，少年温热的指尖揉上她的脑袋，她所要的，对于生命的怜悯，完完全全地体现在了他的动作与叹息之中。
　　……她不要在这种时候从他身上感受到这些。
　　像是一场无声的床上斗争，由她所拉响了号角，在他所圈出的狭小空间中蓦然展开。
　　站起来，被推倒，又站起来，再被推倒……他如此反反复复地跟她玩着这个游戏，仿佛有些无限的耐心。
　　她真的生气了。
　　小橘猫抬眸对上少年唇角恶劣的笑意，在下一次被推倒前忽然仰头，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指。
　　尖利的牙仇恨般地咬在少年洁白如玉的指节上，恶狠狠地磨了磨，然后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的松开。
　　好生气，但不能伤害他。
　　它扭过头，带着软刺的舌头舔过唇瓣，发泄般地甩动尾巴。
　　毛绒细软的猫尾用力打在了少年的腰腹上，他睡前褪下了斗篷，身上的衣袍十分轻薄，仅着一件丝绸滑腻的薄料，腹部传来的力道对于神明而言更像是挠痒，被‘挠’到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
　　黑发黑眸的少年神明眼眸微暗，在更大的危险被她无意引出之前抬手，指尖点上了它的额头。
　　昏沉的睡意瞬间袭来，站立不稳的小猫咪面对着他侧卧了下去，半睁着眼努力打了个呵欠。
　　太困了…这究竟是什么魔法…艾莉薇亚对于他过于异禀的魔法天赋又有了新的认知。
　　小橘猫用尾巴圈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总算安分了。”
　　黑暗神懒散地换了个姿势，支着头颅将圈出的领地让了出来。
　　早知道她只屈服于强硬的，他便不装了。
　　但他又怎么都不是滋味，与她沉睡的睡颜相比，他像是被按下了某处开关，白日里所经历的一切投映在黑暗中，无论是翻身换个姿势入睡，还是面对着她的睡颜，他都难以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那些不被满足、压抑般的念想在深夜里如野草般疯长。
　　神明漆黑的眼眸再一次染上猩红，血色逐渐侵染上黑夜，那些藏在发间的银白如皎洁的月光般流淌出来，睡袍之下的身躯变得更加修长挺拔。
　　那就再放纵一次吧。
　　他鼻腔溢出沉重的呼吸，朝着沉睡的小猫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细腻的绒毛。
　　暗色的光芒在神明的指缝间闪烁，包裹住它的身体，在褪去之后显露出少女沉睡的面容。
　　他捧着她的脸，缱绻地吻了上去。
　　她不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魔法历9月30日，风和日丽。
　　今天我又来写日记了，老婆很乖，偷偷亲亲。
　　~(=^‥^)ノ


第55章 五十五
　　黑暗神为自己放纵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现在他更睡不着了。
　　神明用修长的指节撩起银白的长发，将流光顺滑的发丝举到眼前晃悠，他隔着发丝的缝隙去看眼前少女的睡颜，动作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窘迫。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候，曾经自信满满的狩猎者反而变成了猎物。
　　就像屠龙者终成恶龙，而他与过去的自己成为了一个矛盾体。
　　银发红眸的神明缄默着，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真的能得到她的爱意吗？
　　他甚至有一丝隐忧，对于是否能成功得到光明圣子这个位置感到不确定。
　　他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这不像他。
　　他扔下指间的发丝，烦躁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的暗色如同浓稠的黑夜，他将她小心地揽入怀中，呼吸着少女身上清冷微甜的气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微卷的尾巴。
　　神明指尖变得僵硬，忽然想起了刚刚她是如何用尾巴让他差点失控的。
　　此刻的他仿佛是在饮鸩止渴。
　　即便是饮鸩止渴，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过于美好。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压抑狂躁的神力倾泻而出，祂指尖的黑芒化作细长的触手缠绵上毛绒橘黄的猫尾，与之纠缠圈绕，触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呼吸变得急促，无意识地操纵着它一寸寸用力缠紧。
　　像蟒蛇盘绕猎物，而他只是仁慈地抓住了她的尾巴。
　　直至怀中的少女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似乎是感到不太舒服，她淡金的羽睫轻颤，眼看着就要醒过来。
　　少女纤长柔软的尾巴上缠绕的黑蛇猛然退去，留恋不舍般地用触尖勾了一下她的尾巴尖，仿佛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誓言，才化作溃散的黑暗神力消失。
　　他拥紧了她，轻柔地叹息着。
　　他不该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
　　一觉醒来，她的尾巴不见了。
　　小橘猫僵直地扭过身，盯着圆润但什么也没有的臀部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那么大一条尾巴！没了！
　　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虽然对于神明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依然无法阻止她对于尾巴消失这件事感到莫名的诡异。
　　猫失去了尾巴便会影响跳跃与行走，甚至可能会危及生命。
　　小橘猫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再试探性地迈出第二步，发现一切都还好，她并没有行走不便的感觉。
　　一片阴影从上往下笼罩了她，头顶传来少年低哑的话语：“醒了？”
　　她抬头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以及眼眸之下淡色的青黑。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像是一夜未睡般，苍白的脸色配上艳丽的红唇，黑发一缕缕垂落至修长的脖颈，有种古堡中纯血吸血鬼的怪异美感。
　　面对她状似欣赏的目光，他轻勾薄唇，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你对我这幅容貌很满意？”
　　这话说得像他不止这一幅容貌似的。
　　艾莉薇亚徒然反应过来，转头用鼻尖朝着自己的臀部点。
　　她更应该问问她的尾巴去哪了！
　　整栋别墅内只有他与一只猫，除了她自己，尾巴消失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
　　回想起混乱的昨晚，她的记忆停留在少年抬起点上自己脑袋的那一幕，在那之后，她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她喵了声，叫声带着三分怀疑七分愤怒。
　　身为神明她何曾忍受过这般屈辱，凭什么夺走一只小猫咪的尾巴！
　　他对生命果然没有怜悯之心，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黑发黑眸的少年怔了怔，随即垂眸笑出声来，笑音又低又沉，仿佛在嘲笑她这般滑稽的模样。
　　在小橘猫彻底炸毛前，他才弥补般说道：“昨晚你的尾巴打了我，我让它暂时消失了一会。”
　　她睁大了眼眸，看着恶魔般的少年。
　　她又不是故意的，况且那也叫打吗？
　　“好了。现在让它回来。”黑暗神打了个响指，她身后的尾巴便凭空出现，就像之前的消失只是尾巴隐身了一样。
　　小橘猫呆愣地盯了盯自己的尾巴，又转过头看他，金色的瞳孔缩紧又松开，最后委屈地背对他坐下。
　　她宁可一个人生闷气，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但这幅模样落入黑暗神的眼中，不知为何，他莫名紧张了一下。
　　黑发黑眸的少年忍着困意哄了许久，最后用小鱼干将生气的小橘猫收买了回来。
　　整整一天，他眼底的淡青色都没有消散，直到夜晚，他再次抱着她上床，脸颊刚一挨着柔软的被褥，便呼吸轻缓地睡去。
　　等到彻底感觉到他睡着了，她轻身跳出他怀中，四只柔软的肉垫挨地，羽毛般落在了地毯上。
　　小猫咪在黑暗中伸展腰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缓缓踱步了几步，用猫爪在地上踩出一个奇异的魔法阵的雏形。
　　考验的时间只有两天，她要离开了。
　　压下心底那些莫名的不舍，这两天里发生了不少事，神明一边整理着纷乱的思绪，一边用肉垫搭上法阵最中心的地方。
　　圣光闪耀间，她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转眼间消失不见。
　　空荡庞大的别墅之中，只余下少年一人。
　　黑发少年翻了个身，手臂落在平坦而空无一物的床垫上，指尖微动，忽然睁开了眼。
　　*
　　艾莉薇亚回到了神国之中，坐在王座之上闭眸思考。
　　她并不认为她的离开对于接受考验的信徒们会有什么影响，分别总是在所难免的，更何况这场考验仅有两天，哪怕他们对于神明的化身产生了一些感情，也不会有多深刻。
　　所以她没有在意自己的不辞而别，脑海中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有条不紊地梳理着，每一个片段，每一种化身皆是祂，她需要从中挑选出优秀又强大的信徒，让他成为新一任的圣子。
　　神明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什么，王座上的少女睁开眼眸，下一刻身形便瞬移到了神国的边缘。
　　光明神国的边缘依然盛开着金色的蔷薇花，这里的模样永恒不变，只要神明不死，神国便会一如既往地存在。
　　银发红眸的神明收拢羽翼，降落在了神国的边缘。
　　黑暗神的到来又一次惊动了神国的天使们，然而祂只是悠闲地观赏近处蔷薇花，并未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令他转过身，少女神明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微蹙着眉看他。
　　“西泽？”她唤着他的名字。
　　回想起他曾说过，会送她一份礼物，是位堕天使，她抬眸往他身后看去，但什么都没有。
　　“你来做什么？”她问道。
　　黑暗神认真又专注地注视着她，幽暗的目光赤.裸复杂，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
　　他像以前一样扬起披风对她行礼：“晚上好，艾莉薇亚。”
　　“…晚上好。”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那晚西泽吻过她，便消失不见后，她便再也不愿去回想那个夜晚。
　　如今再次见到他，她变得有些局促不安，那些刻意压在角落的记忆冲破她的控制冒了出来，使得她不得不又后退了一步，偏着头去看近处的金蔷薇，作出一副平静观赏的模样。
　　“没什么事。”银发神明淡淡的嗓音传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随意迈出了一步，然后道：“只是有点…想你了。”
　　即使他们不久前才睡在同一张床上，吃过同一种食物，甚至相拥而眠。
　　不远处的少女好似被他的话语烫到，淡金纤长的眼睫用力眨了一下。
　　他自顾自地笑了笑，假装随口提起：“听说你最近在挑选新的圣子。”
　　没等她作出回答，他舔了一下唇角，捏着披风的指尖微微用力，笑意依然优雅随和。
　　“我觉得那个叫西泽的人类就挺合适的。”
　　作者有话说：
　　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西泽。
　　国庆快乐～


第56章 五十六
　　黑暗神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想法说出那种话的。
　　但好在，她并不知道那个叫西泽的人类就是他。
　　他只是想让她选择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即便神明化为人身，无论是容貌还是天赋都无可比拟，她没有理由挑选别人当圣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少女疏离的态度后，他忽然变得心神不定起来。
　　金发金眸的少女站在蔷薇花丛旁垂眸赏花，脸上的神情清冷平静，视线不曾分给他半分。
　　她从不回头看他，哪怕他就在身后。
　　于是他为了打破这种平静，说出了那样的话来：“我觉得那个叫西泽的人类就挺合适的。”
　　少女愕然侧眸，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银发神明笑意盈盈，用闲聊般的语气说：“你认为呢？”
　　艾莉薇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认为…她此刻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突兀的提起那名少年的行为，却让她感到一抹怪异，心中隐约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慢慢生成。
　　金发少女看着他盈满笑意的眼眸，淡粉的薄唇微张，试探话语斟酌地从口中说出：“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件事？”
　　光明神冕下挑选属于祂的圣子，与黑暗神无关，两位神明从最初掌管各自的国度时，便极少干涉对方的领域，即便是要干涉，几乎次次都是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他不应该、也从不以如此平和的语气参与她的事，甚至对于与自己同名的少年给予没必要的关注。
　　除非，那位黑发少年就是祂本人。
　　她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惊，但无法为他找到合适的理由这么做。
　　黑暗神神态自若，连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祂左手捏着右肩的披风，站姿随意，仅默然了一瞬，便轻笑出声：“你是在怀疑，那名人类少年是我假扮的？”
　　艾莉薇亚抿着唇不说话。
　　他看着她笑：“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自降身份，放下神明的尊严，化作人身，像只老鼠一样藏匿于你的国度，就为了成为你的圣子？”
　　银发红眸的神明唇角泛着嘲意，看向少女的目光很是冷淡：“你想多了，我就在你面前，不需要用那样折辱自己的方式来接近你。”
　　她沉默不语，又慢吞吞地移开视线，盯向眼前的蔷薇花。
　　他说的没错，以西泽的性格，是不会容许自己化作所视如草芥的人类的，人类的生命那么渺小，他根本不屑于那么做，甚至可能还会视作侮辱。
　　“是我想多了。”她轻声开口。
　　想到那位黑发少年，还有少年身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思考着或许自己是在别处见过他。
　　而西泽…对于一个与自己同名的人类投以注视，祂的这种行为还是让她感到有些突兀。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银发红眸的神明微垂着眼，松开捏着披风的指节。
　　散落在夜空中的尾音虚幻飘摇：“晚安，艾莉薇亚。”
　　她静默了一瞬：“晚安，西泽。”
　　*
　　光明国度的神坛之上，艾莉薇亚站在自己的雕像面前，微微有些出神。
　　教廷的人在周围忙碌着，教皇安静地守候在神明身边，并没有打断祂的沉思。
　　圣子最后的挑选仪式将在这里进行。
　　信徒们早已等候在神坛下方，其中有通过了考验的预选者，也有中途遗憾离场的人类。
　　无论他们是否通过了考验，但神明挑选圣子对于信徒们来说是必然参加的仪式，不仅是平民，更为期待的还有一些皇室贵族。
　　若神明能够选择某一位皇室成为圣子，即便光明神不会偏爱任何国家，但有了这一层薄弱的联系，任何王国都会对拥有圣子的皇室有所忌惮。
　　她目光不经意地瞥视下方，比之穿着光鲜的预选者们，黑发少年依然披着那件漆黑的斗篷，静立于吵闹的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艾莉薇亚几乎立刻便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合适吗？对比起其他的预选者，他那两日的行为其实说不上好，带着一些少年人的顽劣，但她又从少年的身上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过怜悯。
　　即便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她还是感到有些复杂。
　　神明垂下眼眸，淡金的羽睫在阳光下扑朔迷离，信徒只能从下方往上仰望，却永远也无法接近祂。
　　黑暗神百无聊赖地挤在一群信徒中间，眼前的场景太过熟悉，他不知多少次从这个角度去看过她，从低处仰望神明，她身上散发的光辉都会变得有些淡薄。
　　只有那群痴傻的信徒才会仰望神明。
　　黑发少年垂下眼帘。
　　仪式布置完毕，金发金眸的少女神明站在自己的神像下，在信徒们的赞颂声中举起权杖，光明圣光从权杖中隐现。
　　下方骤然无声，信徒们屏住呼吸，目光皆投向至高处。
　　神明将会以真身降临世间，祂落在谁面前、圣光笼罩之人便是新的圣子。
　　雪白宽厚的羽翼在少女身后舒展，祂神色平淡，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很平常的决定。
　　圣光从她手中的权杖流落而下，朝着人群落去，掠过左边，掠过中间，直直地朝着右边的角落而去。
　　少年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因为圣光正好是朝着他而来。
　　果然，她会选择他。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意外，黑暗神对于自己的表现有着清楚的认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所展现出来的一面都无可挑剔。
　　少年抬手揭下斗篷的兜帽，漆黑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精致的面容洋溢着干净的浅笑，他从容不迫地单脚后撤了一步，然后屈膝跪下。
　　紧张矗立的人群中，唯独一位黑发黑眸的少年俯下腰身，单膝点地，左手按上了心脏处，他身后的斗篷与长发在风中飘扬，向着前方低下头颅，等待着神明的降临。
　　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明净的眼眸。
　　人群静了瞬，骤然爆发出欢呼声。
　　西泽弯起眼眸，朝前方看去——
　　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而紧接着，他身旁跪下了一位少年。
　　少年金发蓝眸，以手抚胸，向神明行以至高的礼节，清冽的嗓音微微颤抖：“霍尔克，愿侍奉您至永恒。”
　　圣光降临在了他的身边。
　　少女神明立于两位跪下的少年前面，周围是信徒围成的海洋，他们被围绕在了最中心。
　　祂掌心抵上金发少年的发顶，嘴角的笑意温和，话语中带着令人臣服的魅力：“就是你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身形变得十分僵硬。
　　她没有选择他。
　　黑暗神茫然地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少女柔和的面容上。
　　迷茫、惊诧、酸涩、羞怒……种种情绪狠狠撞击了他的心。
　　怎么可能……！
　　是他煎的小鱼干不好吃吗？
　　作者有话说：
　　黑暗神：(震惊)她演我？


第57章 五十七
　　阳光普照，神坛之下是信徒们狂欢的海洋。
　　两位少年半跪在神明面前，发色一金一黑，同时看向眼前的少女神明。
　　祂站在金发少年面前，掌心抵着他的发顶，神情温和平静，目光却偏向了另一人。
　　她没有选中的、却半跪行礼的少年。
　　黑发黑眸的少年微垂着眼，浓密纤长的鸦睫遮去了眸底的暗光，按在心口处的指节苍白分明，用力地曲起，仿佛想要去抓住什么。
　　明明他与黑暗神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完全不同，但她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时，却总是想到另一位神明。
　　艾莉薇亚怔愣片刻，将脑海中的那道身影默默抹去。
　　或许是因为怜悯，她落在金发少年发顶的手微微抬起，在示意霍尔克起身之后，又侧身面向了西泽。
　　神明金色的眼眸包裹着半跪少年的身影，无声地横向踏出一步，在信徒们的目光下来到他面前。
　　非常丢脸，这对于西泽来说是一次打击，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甚至他昨晚、昨晚还为此去找她，十分冷漠地切断了她的猜疑。
　　结果她根本不打算选择他。
　　就像是一切都是他在自导自演。
　　周围聚拢的目光是如此的滚烫，烫伤着少年弯曲的脊背，信徒们在等待神明对此作出决断。
　　这样有趣的场景极为少见，毕竟即便是预选者，也不敢认为神明一定会选择自己，更不会在完全确认圣光降临在自己身上前，便行至高礼节。
　　这位黑发少年貌似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艾莉薇亚微蹙着眉，思索着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她不太会安慰，更不会圆场，但又不想让他陷入周围异样的目光中。
　　少年僵硬的身子动了动，漆黑的发丝被微风拂过脸颊，他忽然抬眸与她对上视线，嗓音平淡如水：“冕下，请允许我起身。”
　　她这才注意到他仍在行礼：“你先起来吧。”
　　他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站了起来，动作优雅地向神明谢礼，按在心脏处的手从未放下，只是从半跪的姿态变成了俯身站立。
　　少年长发的发尾在半空晃荡，他低垂着眉眼，唇线有一瞬的紧绷，但很快便露出微笑。
　　“非常抱歉，仁慈的光明神冕下，我以为您会选择我，请您原谅我突兀的行为。”
　　他的话语慢条斯理又十分得体，丝毫不见尴尬失落，眼帘投下一小片阴影。
　　似乎不需要她做什么，他自己就处理好了尴尬的境地。
　　“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我的原谅。”艾莉薇亚注视着他，心底那份熟悉感再一次涌现出来。
　　黑暗神勾起嘴角，露出纯净天然的笑，眸底的红意一闪而逝，仿若一位乖顺无辜的少年。
　　不就是失败了而已，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来接近她。
　　等到神明离开，他才放下按在心口的手，漫不经心地将斗篷戴上，隔绝周围窥探的目光。
　　“你…还好吧？”新一任的圣子霍尔克担忧地看着他。
　　霍尔克之前还羡慕过西泽的天赋与容貌，以为祂要挑选圣子，应该是西泽那样的，现在还没能从惊喜中缓过来。
　　但他还是下意识问候了句，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少年精致昳丽的面容隐藏在斗篷之下，闻言微挑着眼尾瞥了他一眼，唇边的笑意早就消失殆尽，并没有回应他。
　　艾莉薇亚回到神坛之上，教皇迎上前来，目光看向下方：“那位叫西泽的少年还不错。”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以及少年镇定的应对姿态，没有否认。
　　教皇白发在身后披落，语气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冕下会选择他。”
　　她摇头：“他太完美了。”
　　太完美了，不像是真实的，更像是……
　　装出来的。
　　*
　　新一任的圣子要先在教廷跟随教皇学习礼仪，然后才能来到神国侍奉神明，圣子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同时还要学会斩断与家族的联系。
　　至于为什么要斩断联系，非常巧的是，霍尔克是一位王子，他需要抛下皇室的身份，教廷才会接纳他。
　　她回神国的路上就发现了身后的小尾巴，但假装不知道，只是适当放慢了速度，闲逛一样地在空中踱步。
　　黑发黑眸的少年斗篷飘逸，不远不近地跟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最终他还是来到了神明面前，在空中对祂行礼。
　　“冕下，有件事希望祈求您的帮助。”他揭下斗篷，长发在风中飞扬。
　　神明静默地看着他。
　　黑暗神垂眼扫过脸颊边乖顺的碎发，脸上的神情愈发像一位希望得到神明垂怜的少年，艳丽的薄唇抿成了一线，削瘦的肩膀绷直，显出几分细碎的脆弱感。
　　他继续道：“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去找过教廷，但教廷无法为我提供帮助，教皇甚至让我向您寻求帮助，可我之前见不到您。”
　　“即便…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少年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但在我看来，它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微风靠近了周身的流云，用无色透明的伪装推动云层前进。
　　少女神明轻抬下颔，耳边滑落的金发被卷入风中：“你说吧。”
　　连教皇都无法提供帮助的事，的确只有依靠神明解决。
　　少年露出怜悯不忍的神情，忧愁地轻叹，垂眸间红光流转，再抬眸时黑眸柔软干净。
　　“我养的猫不见了。”
　　他看着神明说。
　　作者有话说：
　　最近状态有点差，明天应该能调整过来。


第58章 五十八
　　“我养的猫不见了。”
　　“冕下能帮我找到它吗？”
　　少年看向神明的目光满含期盼，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让她想起浴室中他低头看向她的那一幕，瞳孔中仿佛暗藏着细小的缝隙，企图将她拖曳进无尽的深渊。
　　明明是一副如此乖顺无辜的模样，却总让她感到熟悉和危险。
　　神明洁白巨大的羽翼扇动，飞舞的羽毛将两人之间的对视打断。
　　“如果我不能帮到你呢？”艾莉薇亚缓慢开口，想要直接告诉他那只猫只是她的化身，但话语徒然却止于齿间。
　　那两日相处的记忆涌现上来，他唇齿咬上尖耳的感受、被抚摸身体的感受，以及被他抱着入睡，甚至戏弄她让她的尾巴消失，都让清冷圣洁的光明神感到无所适从。
　　她是真正的神明，才不是什么猫。
　　她不可能化身为小橘猫再回到他身边。
　　黑发少年眼尾微垂，神色看上去有些难过，似乎是没有预料到神明会如此回答。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才叹气道：“我不会放弃寻找的。”
　　她没有阻止他的离开，只是微蹙着眉，看着少年的背影。
　　直到那道修长削瘦的身影彻底离开视线，她才抬手按了按脑袋。
　　发顶没长耳朵，身后也没有尾巴。
　　不过才相处两日，他竟有这么强烈的情感？这不像是怜悯之情，但也不像装出来的。
　　黑暗神漠视生命，并不代表这名与祂同名的少年也是如此。
　　她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
　　光明神国的神殿内，半跪着一名少年，他身后漆黑的六翼拖曳在地，紧闭着双眼，圣洁的金发从他耳边垂落，掠过绷成一线的薄唇。
　　神殿内只有他一人，但他知道很快祂便会到来。
　　他与黑暗神达成了一个交易，因此得以拥有黑暗的赐福，回到光明神殿内。
　　等待是漫长的，堕天使笔直的脊背上是深浅不一的伤痕，但他毫无所觉般望着神殿高处的王座。
　　直到金发神明浮空而现，平淡而不带情绪的目光轻瞥过他的身躯，侧身坐上雕刻着蔷薇花纹的王座。
　　“你终于肯回来了？”艾莉薇亚看向下方的少年。
　　神殿内有位堕天使在等她这件事，在她刚回到神国之时便有天使告知，艾莉薇亚怀着微妙的心情回到了神殿。
　　西泽说过送给她的礼物，此刻半跪在下方，身后漆黑的羽翼十分突兀，与记忆中预言的场景完全重合。
　　“冕下。”加百列没有抬头，嗓音有些嘶哑低沉。
　　“告诉我，加百列，你因为什么而堕落。”神明的问语从上方传来，他从中听到了失望的情绪。
　　加百列碧色的眼眸不再清澈，那道瞳孔中的血色竖线紧缩了一瞬，如同少年此刻缩成一团的心。
　　他自嘲般轻笑，抿了抿苍白的唇。
　　“你不愿说吗？”艾莉薇亚没有逼迫人的习惯，若他不愿意告诉她，她不会强迫，但会很失望。
　　那个应验的预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哪怕是神明也无法与命运对抗。
　　她不愿相信。
　　“冕下。”加百列虔诚地呼唤着神明：“我是在迷宫中堕落的。”
　　他额前的碎发遮遮掩掩：“您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我看见了您的死亡。您会因为缝补苍穹裂隙而死。”少年口中说出的话语十分冒犯，但金发神明却并没震怒，只是冷然看着他。
　　在他们从伊甸之镜中归来后，伊甸之镜变成了一面普普通通的银色小镜子躺在她手中，而苍穹又开始变得不再稳定。
　　但好在这种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她用神力修补了防线之后，暂时没有多少影响。
　　她会因为修补苍穹而死？
　　艾莉薇亚将指尖探入神袍的宽袖中，摸到了那面硬滑的银镜。
　　神明的生命是无尽的，更不可能因为受到重伤而消亡，哪怕是苍穹也不足以杀死她。
　　她没有说话，加百列也没有，神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冕下会舍己救人吗？”他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金发碧眼的堕天使似乎是因为这个问题感到紧张，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变得急促，身后的羽翼微微颤动着，忍不住抬眼望向高处的神明。
　　加百列不知道会是什么答案，但此刻他不希望听到害怕的回答。
　　“舍己救人？”王座上的少女咀嚼着这个词，偏着脑袋看他，神明的注视总有一种能轻易看透内心的感觉。
　　“我不会那样做。”她说。
　　舍己救人便意味着神明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他们，但首先，只要信仰不会消失，她的神力仍在，她就不会死亡，不会死亡，又哪来的舍己救人呢？
　　“你在迷宫到底看见我因为修补苍穹而死，那不可能的。”迷宫的虚幻不可信，如果他因为看见她的死亡就堕落，她认为他的心太过脆弱了。
　　她给出了与黑暗神近乎一样的答案。
　　加百列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走下王座的少女挑起了下颔。
　　“你为什么总低着头。”她用那双灿金的眼眸看他，目光摩挲双瞳中的血线。
　　堕天使的脸上出现慌乱的神色，下意识想要低头掩盖，身后的羽翼紧贴在脊背上，但他躲无可躲。
　　曾经的圣子，后来的六翼大天使，变成了连他自己都不敢认的模样，象征着堕落与背叛的瞳仁与羽翼，使他对自己的身体极度厌恶自卑。
　　他也曾撕碎罪恶的黑翼，但它生长的速度令他心惊，在得到了黑暗神赐福的那一刻，他第一个想法便是撕碎羽翼，挖去双眼，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他愧对他的神明。
　　然而，黑暗神与他做的交易，便是要他重回光明神的身边，不再做出自残的事。
　　黑暗神的态度令他感到很奇怪。
　　“你在害怕？”少女神明的嗓音温和，温软的气息轻拂在他的脸颊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他躲闪着神明的目光，纤细浓密的眼睫垂下。
　　加百列一向不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
　　艾莉薇亚轻叹口气，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眸。
　　如果因为害怕自己变成堕天使后的模样，她倒是能够帮助他。
　　金发金眸的少女神明用手遮住他的双眼，隔着纤细的指节亲吻了上去，她微踮着脚，呼吸倾洒在他额前的碎发上。圣光从神明周身涌现，将他的双目与羽翼包裹在内。
　　加百列心跳得极快，一种奇异的变化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当她将手从他的双眸上拿开时，少年碧绿的眼眸显露出来，如水般清澈干净，没有一丝其他的颜色。
　　他身后的羽翼洁白无瑕，加百列拿起一根羽毛，上面泛着圣洁的光泽。
　　一只淡金的光环被她随手捏在指间，抬手将光环放在了他的头顶。
　　“现在你不用害怕了。”她将他伪装成了天使。
　　金发碧眼的少年天使微张着唇，羽毛从他的指间落下，怔愣地抬起眉眼看向她。
　　神明对着他微笑。


第59章 五十九
　　哪怕他成为了堕天使。
　　金发神明眼眸中的温和之意并没有消减，更没有他想象中的料峭寒冰。
　　她用神力将他伪装成天使，未曾对他作出什么惩罚，也没有冷言相待，只是抚摸着少年耳边的金发，以回忆般的口吻说：“或许当初我不该给你施加祝福。”
　　当神力包裹上加百列的羽翼时，她便感知到了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新生的羽翼还未丰满，便被少年用残酷的方式撕裂，神明赐福下无尽的生命对他而言成为了禁锢的枷锁。
　　她忽然理解了教皇的选择。
　　她也曾试图给予苍老的教皇新生，但被老者所拒绝。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变数未知的未来，无尽的生命固然令人垂涎，但需要承受的代价也是无法想象的。
　　加百列迷失在了过去与现在的自己中。
　　“加百列。”她轻声开口：“我不会怪你，你也不必厌恶真实的自己。”
　　她撩起少年的金发，望着他碧绿的眼眸：“等你什么时候学会接受自己真实的模样，我再把你身上的伪装解开。”
　　“……”
　　黑沉死寂的别墅中，黑发少年抿着唇看着魔法镜中的景象。
　　镜中的少女眉眼温柔，神力从她的周身褪去，留下极淡的光冕，那名堕天使半跪在神明的面前，被光明所救赎的加百列比他幸运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舒展的眉宇间，压抑地停留了一会，才淡然移开。
　　看来她喜欢这份礼物。
　　黑暗神曲指打碎镜面，从半空中徒手撕开一道深渊般的裂隙，在踏入裂隙之中时，黑发黑眸的少年身姿拉长，银白与血色分别染上他的发丝与眼眸。
　　宽厚漆黑的羽翼在他背上舒展开来，他回眸看了眼消散在空中的破碎镜片，头也不回地踏入裂隙之中。
　　他没有加百列幸运，也没有光明所眷顾，孤身一人早已成为了常态。
　　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他将拿起杀戮的武器，踏入那座困住他的坟墓，将背叛他的人碾在脚下，重回王座。
　　即便王座上的玫瑰沾满了鲜血。
　　再会，他的光明。
　　*
　　苍穹之边的侵蚀并未结束。
　　艾莉薇亚来到天幕前，指尖穿过冰凉的薄幕，从里面取出一片剔透晶莹的碎片。
　　她用力握住锋利的碎片，任由掌心中流淌的神血浸透它，直至它吸满血液，变为一块艳红夺目的红宝石。
　　她将伊甸园的碎片放回苍穹，看着暴怒的风暴逐渐平息下去。
　　她就像完成任务一般，每隔半个月都会来此，用血液中的信仰之力阻止苍穹的侵蚀。
　　今日也是如此。
　　但今天她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金发金眸的神明展开羽翼，来到光明与黑暗国度的边缘，前方是那条象征着分割的无形线，将光与暗分割开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西泽了。
　　出于她自认为是关心的情感，她越过了那条线，往黑暗神殿的方向而去。
　　西泽与她不同，他没有建立自己的神国，连神殿也是当初降临时的伪信徒们建造的。
　　有时候她会想，西泽平日里是怎么度过的呢，在偌大又空旷的神殿内，接受伪信徒的朝拜，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恍然间，她发现黑暗神殿外的那片玫瑰花海似乎是扩大了不少。
　　她大概能猜到他会怎么处理那些伪信徒。
　　金发金眸的少女神明从分开的小径中走过，神袍的裙裾划过两边的玫瑰丛，淡金的裙摆与鲜红的玫瑰交映，于冷夜的月光中在神明的裙摆处染上一层魅影。
　　神殿的大门是敞开的，清冷的月光无法透过它照亮深处。
　　她站在大门前，并没有立即进去。
　　直到神殿深处传来懒散低哑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那道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艾莉薇亚默了瞬，走了进去。
　　银发红眸的神明斜坐于王座上，穿戴着独属于黑暗的王冠与披风，他手中的权杖沾满了干涸的血液，银质的杖身变得暗黑，微微阖眸看向她的方向。
　　“真是难得。”
　　黑暗神薄唇微动，意味深长地说。
　　他没想过她会来找他。
　　艾莉薇亚轻抿唇瓣，莫名解释了句：“我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黑暗神陷入了沉默。
　　她也意识到她似乎说了句废话，哪怕他再虚弱，也不至于被那群伪信徒所杀。
　　外面盛放的玫瑰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莉薇亚瞥过散落在地的玫瑰，在心底暗暗叹气。
　　好吧，她或许根本就不应该来找他，又或者她明明可以为加百列的事向他道谢，这样就不用解释自己到来的原因，可她偏偏选择了个尴尬的解释。
　　王座之上的神明不发一言，她也就跟着抿紧了唇，这座坟墓般的神殿再一次回归了死寂。
　　她想要离开了。
　　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黑暗神忽然起身走下了王座。
　　纤长的银发披落在他身后的王座上，他仅朝着她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目光如炬般落在她身上。
　　“艾莉薇亚。”他用低磁缠绵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我想吻你。”
　　“可以吗？”仿佛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询问她的意见。
　　“……”
　　这次轮到她陷入沉默了。
　　她无声地拒绝。
　　黑暗神欺近了那道思念的身影，想要抬手抚摸少女柔软的唇瓣，却忽然在中途止住。
　　他垂下沾染着鲜血的指尖，低头盯着她的双眸：“我可不像你。”
　　“像我什么。”她下意识问道。
　　银发红眸的神明似乎是楞了一下，野兽般的瞳孔瞄准了她，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不符合他气质的温顺的笑。
　　“不像你，只会遮住自己的心。”
　　他忍着心脏处神格的阵阵刺痛，俯身去寻找她柔软的唇。


第60章 六十
　　落在她唇上的吻很温柔，唇瓣的动作克制压抑，仅仅只是两人的唇瓣相触，便令她僵住了身体。
　　冰冷的唇上泛着清雅的气息，他微垂着头，任由银白的发丝勾缠上她的脖颈。
　　银发神明低笑着抬手，将长发绕过她的后颈，将她圈在长发与他之间，指尖扯着纤长的发尾，将困住的少女拉向他的方向，加深了这个由他发起的吻。
　　他不用沾染鲜血的手去触碰她，却依然能轻易将她困住。
　　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拉着她坠入深渊，妄图将至高的光明神勾缠引诱，使她情不自禁地沉沦陷落。
　　她微仰着头，后颈处传来柔软的阻碍使她忍不住抓住那绺银发，顺着发丝的方向探向他的手。
　　还未等她触碰到他的指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便骤然松开，银发从神明的指间滑落，后颈处传来的束缚感顿时消失，两人的唇瓣在此刻分离。
　　黑暗神抵着她的额头，绯红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水润艳红的薄唇微启：“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艾莉薇亚有些心慌：“什么感觉。”
　　“我吻你的时候…”他慢吞吞地吐词，扯过披风擦净指间的血渍，眉梢缓慢地蹙起。
　　“你会想要继续吗？”
　　他直白的发言令她微怔。
　　少女白皙的面庞逐渐染上一抹嫣红，她垂眼躲避他的视线，淡金的羽睫微颤，喉咙紧张地轻咽。
　　“你……”心脏处传来的刺痛令他止住话语，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笑了笑，语气忽然松散：“算了。”
　　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玫瑰王座前，摘下发顶象征神位的王冠，动作温柔地佩戴在少女圣洁的金发上。
　　“来都来了，过来坐坐？”黑暗神向她示意，侧身让出身前的王座。
　　神明的王座只有执掌它的神能坐上去，任何人坐上那个位置都是对于祂的不敬。
　　艾莉薇亚难以理解地眨了下眼，试图将头上的王冠摘下。
　　那不属于她，就像眼前的王座。
　　一股力量阻止了她这么做，银发红眸的神明捉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转身坐在了冰冷的王座上，以身体为阻隔，她被拥入了温热的怀抱中。
　　他俯在耳畔低语：“如果某天我神力耗尽，它便是你的了。”
　　缱绻的话语如一缕轻柔的风，却带着丝丝凉意。
　　艾莉薇亚听出了一丝不对：“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神力感知他心脏处的黑暗神格。
　　黑暗神没有抗拒，反而异常顺从地与她十指相扣。
　　温和的光明力量从两人相贴的掌心渗入，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神明的心脏，轻触上布满裂痕的神格。
　　神格上枯竭的神力与分叉的裂痕，如同久旱已久的土地。
　　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她蹙紧了眉，侧眸望向身后之人。
　　腰间传来一阵痒意，神明另一只手按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将她往怀中带了带，以免她跳出逃跑。
　　“我没事。”黑暗神意简言赅：“我将那些讨厌的家伙都解决了，现在只是…需要休息。”
　　他埋入少女的发丝中轻嗅。
　　他的光明在这种时候眷顾了他，他又怎么会放她离开。
　　“不，你的神格……”艾莉薇亚被一根手指抵住了唇。
　　他的神格都已经不足以维持他的神身。
　　黑暗神轻笑：“我知道。所以你能陪我休息一会吗？”
　　“就在这里？”她愕然望着身下的王座。
　　“就在这里。”他答。
　　就在这里，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屠杀着每一位闯入其中的叛徒，每一张苍白陌生的面孔惊扰着他的沉眠，唯独没有她。
　　就在他想着，他的确不够幸运，而光明也从不属于他时，少女银白的裙裾掠过玫瑰花丛，浮动了他的心。
　　她迟疑地停留在与他相隔一扇的大门前，似乎并不打算进入。
　　那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乱。
　　仿佛即将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银发红眸的神明拥紧了怀中的少女，低头轻吻上金色的发梢：“你会想要……”
　　他微微阖眸，呼吸逐渐变得低柔轻缓，平和与疲惫同时渡上眉梢，将神明俊美的面容衬得如画如墨。
　　耳边的话语低不可闻，仿若缓慢消散的月光：“让我这样继续抱着你吗……”
　　艾莉薇亚一动不动地坐在他怀里，直至耳畔边的呼吸沉了下去，身后之人陷入了沉睡，静谧开始席卷整个神殿，满地狼藉的玫瑰花随风滚动。
　　她微蜷的指节张开，放在王座边的一朵金蔷薇浮空而起，在光明力量的包裹下落入她的掌心。
　　金发少女安静地倚在祂的怀里，将娇嫩的蔷薇花放入鼻尖，芬芳馥郁的香气在黑暗中溢散。
　　她轻笑了声，别致的笑音空灵回响。
　　艾莉薇亚侧身抚上他的眉梢，指尖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路过微凸的喉结，直达心脏。
　　“我会呀。”
　　温和如水的神力流入枯竭的神格之中。
　　*
　　光明神国如同一轮耀眼的太阳，于世界的最高处俯瞰世间。
　　自那日见过西泽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即便她因为担忧而去黑暗国度寻找，也没能再在黑暗神殿内找到他的身影。
　　艾莉薇亚怀疑他是躲了起来，又或者，西泽其实是在躲避着她。
　　她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微微出神，是因为她用自己的神力帮他滋养神格吗？
　　滋养他枯竭的神格的确耗费了她大半神力，但即便如此那也只是减缓了他神格干涸的程度，根源并没有得到解决。
　　他缺少信仰之力的供给。
　　她将手中的权杖变小，银白的权杖在神力的催动下不断缩小，最后化为一根纤细的银棍，银棍的长度只有她的食指长，静静地躺在神明的手心之中。
　　有一种用魔法来占卜的方式，是可以利用神明的感知力尝试去占卜另一人的动向。
　　但她从来没有占卜成功过。
　　艾莉薇亚将手中的银白的权杖抛向空中，那根缩小后的权杖在半空中悬浮转动，她双手交叠在胸前，沐浴在阳光下闭上眼眸，心里默想着另一道身影。
　　圣光从神明身上涌动而出，裹挟着她的神识融入权杖。
　　她站在黑暗里，银发红眸的神明背对着她，身后漆黑的羽翼微展，似乎是准备离去。
　　艾莉薇亚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她想象出来的，事实上并不存在，又或许这是占卜魔法带给她的启示。
　　于是她轻声开口：“西泽。”
　　那道虚幻的影子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身影微动，发丝浮动间侧眸朝她看了过来。
　　“你在哪里？”她立刻问。
　　下一刻，周围的黑暗席卷而来，远处背对她的身影骤然展开漆黑的羽翼，收回了看向她的目光，朝着更远的地方飞去。
　　艾莉薇亚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身体毫无所动，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泥潭。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西泽未必就没有感觉到她利用占卜魔法对他的窥探，但无论如何，答案很明显，他选择了拒绝她。
　　失落感徒然压上她的心口。
　　黑暗再次如浓雾般弥漫上神明的双眸。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阳光明媚，神国回荡着天使们的歌谣清晰地传入耳中。
　　雕刻着蔷薇花的权杖从半空中落下，在落入金发神明手里的过程中不断旋转，最后维持着一个指向停了下来。
　　金发金眸的少女睁大了眼眸，怔愣地看着离掌心仅有一寸高度的权杖。
　　它没有完全落入她的手中，的确是悬浮在了空中。
　　而这也意味着……占卜魔法成功了？
　　她一把抓住权杖，朝着它所指向的方向而去。
　　她追随着占卜的指引，一路来到了神国的边缘。
　　魔法占卜的指引骤然断开，光明神国的边缘盛开着金色的蔷薇花，一如她每次在这里见到西泽那样，金蔷薇如曜日般盛放着。
　　但她没能见到想见的人，不远处只有一名黑发少年。
　　黑发黑眸的少年俯身抚摸泛金的花瓣，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位神明的靠近。
　　少年身姿修长挺拔，秀着暗纹的深色斗篷笼罩在身上，他并没有戴上兜帽遮掩容貌，漆黑如墨的长发散乱披落在身后，仅露出了昳丽的侧脸。
　　她一下便认出，他是那位在挑选圣子仪式上半跪在霍尔克身边的少年。
　　“你怎么会在这里？”神明清冷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
　　黑发少年倏然回首，似乎是才发觉了她的存在。
　　他很快调整好了惊讶的神情，向眼前的金发少女行礼：“光明神冕下。”
　　“是黑暗神将我带来这里来的。”他谨慎地说。
　　艾莉薇亚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西泽……”她顿了顿，换了个称呼：“黑暗神冕下现在在哪里？”
　　她并没有问祂为什么带他来到光明神国，反而向他询问黑暗神在哪，这番行为让少年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
　　少年单薄的唇角泛起笑意，用特有的清冽嗓音回答：“祂已经离开了。”
　　“现在这里，只有我。”
　　*
　　黑发少年站在光明圣殿里，藏好了漆黑的羽翼，藏好了眸底的晦暗戾气，试图用乖顺无辜的伪装诱骗王座上的神明。
　　王座上的神明嗓音冷清圣洁，她手中握着银白的权杖，蔷薇花般的眸子闪耀着细碎的金光。
　　“你就是祂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艾莉薇亚抬手按着额角，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失望。
　　少年微垂着头，在阴影里勾起嘴角，黑发柔软地垂在颈边，像一位忠诚的信徒。
　　他优雅地行了个抚胸礼：“是的，冕下。”
　　他便是那份精心包装的，最后的礼物。
　　这份礼物只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放心吧，结局是he。~(=^‥^)ノ


第61章 六十一
　　“那名新来的人类少年，几乎与冕下寸步不离。”
　　“霍尔克，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堕天使与新一任的圣子在神国的花园中浇灌花朵，讨论着并不存在于他们之中的另一人。
　　就在昨日，光明神冕下带着一名黑发少年从神殿中走出，嘱咐天使们为他安排休息的住处。
　　而那名能够拥有居住在光明神国殊荣的少年，却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我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加百列皱眉沉思，回忆着黑发少年瞥向自己的眼神，是一种令他感到冰冷的目光：冷淡、疏离，还带着自上往下高傲的审视感。
　　金发蓝眸的少年圣子轻眨眼睫，低声说道：“我见过他，是一名天赋很优秀的平民。”
　　“当初圣子挑选仪式上他的魔法天赋惊艳了所有人，只不过后来……”霍尔克停顿了一下，少年阳光干净的面庞露出尴尬的神情。
　　“后来，冕下选择了我。”他的语气极为平静，但隐藏着极深的笑意。
　　即使光明神冕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名黑发少年，但终归圣子的人选还是他霍尔克。
　　“不要多想了，冕下仁爱善良，说不定只是可怜他……”霍尔克试图安慰加百列，但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两人寻声回头望去。
　　他们刚刚讨论的主人公正站在他们身后。
　　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眸清透明亮，深色的斗篷被换成了浅色的银白衣袍，丝丝缕缕的长发披落至腰际，有几缕从少年削瘦的肩膀垂下，因为他正俯身去摘花圃中的金蔷薇。
　　西泽旁若无人的举动令加百列和霍尔克感到不适，尤其是，神国的蔷薇花是光明神亲手种下，怎么能随意采摘？
　　“住手！”霍尔克出手阻止，圣子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神圣。
　　然而对方只是轻瞥了他一眼，连头都没有转过，就摘下了一朵蔷薇花。
　　“你…”金发蓝眼的少年瞪大了眼，就这样看着他转身离去。
　　加百列皱着眉欲上前拦下，但刚走了一步，便听到少年清冽的嗓音冷淡传来：“是冕下让我前来采摘的。”
　　这里是光明神国，而光明神冕下就在不远处的神殿里，他自然不可能当着神明的视线撒谎。
　　两人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各异。
　　霍尔克蹙紧了眉：“我怎么感觉…冕下很纵容他……”
　　这样的感受令他十分警惕。
　　加百列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那道修长削瘦的身影愣神。
　　*
　　艾莉薇亚接过他递过来的金蔷薇，冷白的指尖抚过娇嫩的花瓣，蔷薇花中蕴藏的光明神力感受到神明的召唤逸散而出，逐渐化出一只小橘猫的雏形。
　　“我没有办法帮你找回你所丢失的那只猫。”她轻咳了声，语气有些僵硬，“但是我可以凭借你的描述，用你摘下的蔷薇花造出一只一模一样的……”
　　“冕下。”黑发黑眸的少年握住神明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伪造的。”
　　她楞在了他的目光中。
　　黑暗神垂下眼眸，露出神伤的模样，以怀念的口吻说：“我记得它身上的气息，还有它看向我的眼神，无论您用神力造出来的生物与它有多相似，我也……”
　　他停顿一瞬，似乎是在纠结：“我也不能接受它。”
　　艾莉薇亚：“……”难道她真的只能再次化作小橘猫的模样来满足他的愿望？
　　西泽究竟是打着什么算盘，将他当作一份礼物送到她的神国。
　　是想让她为此为难，然后对于夺走一位少年的思念之心这件事感到愧疚？
　　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甩掉。
　　目光不经意扫过少年浓墨般的眼眸，这随意的一瞥恍然让她看见了一抹绯红，在敞亮的神殿中犹如琉璃中的反光，亮起来的一瞬间一闪而逝。
　　少年似是察觉到了神明审视的目光，坦然侧眸与她对视。
　　艾莉薇亚蹙眉移开视线：“那恐怕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的化身早已收回，如果要再变回原来那只猫……她也只能用神明之身满足他的愿望，但那样是不可能的。
　　神明之身怎么能化为一只猫，更何况还是在她的神国。
　　“没关系。”西泽轻笑。
　　“冕下能够收留我，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他以手抚胸，哪怕低下头颅，也丝毫不见卑微之色。
　　“只是…”他话音一转：“如果没有它，我夜晚会难以入睡。”
　　“怎么可能？”金发神明下意识反驳：“你跟它才认识了……”
　　才认识了两天不是吗。
　　她忽然想到他并没有告诉过她，他与那只猫一同生活过多久，只好含糊其辞：“你跟它才认识了不久。”
　　“冕下，可我很喜欢它。”少年按在心口处的手掌用力，像是在感到痛心。
　　艾莉薇亚捂住脸颊，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神明的信徒喜欢上祂的化身。
　　黑发黑眸的少年轻勾唇角，眼眸中的悲伤不达眼底，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忧伤地垂下，仿若在为失去的宠物感到悲哀。
　　他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少女，指尖勾过颈侧柔软乖顺的碎发，动作像是做过了许多遍一样，将纤长的发尾撩至身后。
　　“若我深夜难以入睡，可以来找您倾诉吗？”
　　少年的尾音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渴望，以及对神明的敬畏。
　　她有些愕然地望向他。
　　“您知道的。”
　　黑暗神微侧过身，故意露出脆弱修长的脖颈，他将弱小无助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少年干净清冽的嗓音染上一抹不自然。
　　“我只是太想念我的猫了。”
　　“并没有亵渎您的想法。”


第62章 六十二
　　月色将至高的神殿染上一抹清冷之色，连同沉眠在寝殿之中的神明，丝织的衣袍包裹着温暖的躯体，躺在清冷的月色中，裸露的睡颜圣洁而完美。
　　柔软大床上的身体翻了个身，金发顺着光洁的面庞滑落，少女挺翘的鼻尖蹭过棉被，红唇微微张开，无声地轻吸了一口空气。
　　她不该答应的……
　　那一瞬间她就像是被什么所蛊惑了，看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竟然莫名答应了他的请求。
　　但神明说出的话语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艾莉薇亚再次翻了个身，唇间的吐息浮动过发丝，羽睫在黑夜中如蝶翅般轻颤。
　　她不能让一名人类少年在深夜造访她的寝殿，更何况他还是黑暗神送来的礼物。
　　一想到西泽，她忍不住从床上坐起，背靠着柔软的床背，于半空中抬手。
　　一支银白的权杖在月光下汇聚而成，被神明握在纤细的指节中。
　　她将权杖抛至半空中，再次使用了占卜魔法。
　　艾莉薇亚背靠着床头闭上眼眸，在心中默念着西泽的名字，尝试去找到他的身影。
　　占卜魔法是一种很不靠谱的魔法，事实上她除了上一次成功地见到了西泽，并跟随着指引找到他留下的“礼物”，从未成功占卜过，即便她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然而这一次，她再次于黑暗中见到了一道身影。
　　他依然背对着她，背影比上一次要模糊许多，搭落在腰间的长发染上浓重的黑雾，甚至将银白的发色都改变了，修长的身形在雾气中半遮半掩，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艾莉薇亚想要朝前走几步看清，脚下陷入了深黑的泥潭之中。
　　她差点忘了，占卜魔法期间是不能行走的。
　　于是她试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西泽…”
　　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僵了一瞬，随即像是想要回过头似的动了动，但又停了下了动作。
　　她叹气：“你在哪啊。”
　　刚说完，黑雾中的西泽便迈开脚步，模糊不清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他果然又拒绝了她。
　　艾莉薇亚再次睁开眼时，银白的权杖缩小成食指长短，静静地悬浮于离她掌心仅剩一寸的地方。
　　她略微怔愣，立刻一把抓住了权杖，翻身下床，朝着占卜魔法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占卜魔法第二次成功了。
　　少女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灿烂的金发垂落至脚踝，单薄的睡袍裙摆曳地，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寝殿的大门。
　　她追随着魔法的指引，经过寝殿的长廊，路过沉睡的花圃，到达了魔法指引的终点——浴池。
　　“…为什么会是这里？”艾莉薇亚沉默地看着浴池紧闭的大门，开始怀疑占卜魔法的靠谱性。
　　本来…占卜魔法的成功率也不高的……
　　现在已是深夜，神国的天使们几乎都在此刻陷入了沉眠，按理来说浴池里应该没有人。
　　可她敏锐的感知力还是告诉她，浴池中的水花声细碎而急促，的确是有人在里面……
　　她将指尖搭在冰凉的浮金门把上，眸光微闪，犹豫着是否该推开这扇门。
　　再怎么样…身为神明的黑暗神也不至于在她神国的浴池中洗澡吧？
　　比起这微弱的可能性，她宁愿相信占卜魔法出了错。
　　少女搭在门把上指节微动，犹豫半响，最终还是改为了曲起指节，在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门上轻敲了两下。
　　浴池内的水声停了一瞬。
　　随后是一阵细微的响动声，水声夹杂着脚步声钻出门缝，她看见眼前的门把转动了一下，浴室冰冷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冕下？”少年微哑清冽的嗓音从门后传来。
　　漆黑如墨的长发湿漉漉地披落在他身后，他几乎不着寸缕，冷白的肌肤上是流畅的肌肉线条，晶莹的水滴顺着微微隆起的胸膛往下，一路滑落下紧致的腹部，人鱼线隐藏进柔软的布料之中。
　　“我在沐浴。”黑发少年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轻勾唇角笑了一下。
　　为什么…占卜魔法最终的指引是他？
　　艾莉薇亚偏过头，将目光放在门把上。
　　“抱歉，打扰了。”她深呼口气，低声解释：“我在找一个人，跟随占卜魔法来到的这里。”
　　“嗯…”少年脖颈间的喉结滚动，压低嗓音：“您找的那个人……是黑暗神冕下吗？”
　　他的视线从她脸庞往下，停留在少女纤细赤.裸的脚踝上。
　　看来她为了抓到他，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好。
　　那他是不是不应该让她失望？
　　“是。”艾莉薇亚没有否认，甚至也不准备掩藏她对他的怀疑：“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占卜魔法两次指引都指向了你？”
　　“是魔法出了错，还是因为……”夜风穿过空旷的长廊，她感到一阵凉意，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还是因为他就是黑暗神？
　　但她没能成功说出自己的猜想，因为沉默不语的少年忽然张开手臂，勾住了她的腰肢，将金发神明带入他的怀中，然后单手放在少女曲折的腿弯处将她抱起。
　　慌乱之下，她只来得及抱住了他的脖颈。
　　他身上湿润的水汽包裹着她，将少女单薄的衣袍浸透，露出粉嫩的肌肤，灿金的长发从她耳畔滑落至他的锁骨，发尾轻扫着他敏感的腹部。
　　黑暗神微垂眼帘，将晦暗不明的眸光隐藏在浓密的眼睫之下，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舔唇角，低笑道：“冕下忘了穿鞋。地板冰凉，请您容许我抱着您，避免您赤脚踩在地上。”
　　他抬手将小腹处作乱的发丝撩开，肌肉不可避免地紧缩了一下。
　　看来他还需要帮她整理好调皮的长发。
　　艾莉薇亚蜷起脚趾，一时之间忘了要说什么，他身上沐浴后清雅的幽香，让她想起了黑暗神殿周围盛放的玫瑰，忍不住空出一只手勾起一缕黑发，放到鼻尖轻嗅。
　　一模一样的香味。
　　他与黑暗神实在是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身姿修长的少年就这样抱着她行走在澄亮的长廊中，他没有在意她手上的动作，微偏过头，柔软的脸颊蹭过她的脖颈。
　　“冕下的寝殿在哪边？”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脖颈处，少年艳红的唇瓣不经意扫过神明颈间的肌肤，他似乎并没有发觉自己冒犯的举动。
　　艾莉薇亚给他指了个方向，脖颈处传来湿热的痒意令她微微出神。
　　黑暗神知道她寝殿的具体位置，所以这名祂送来的人类少年这样问，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祂在伪装？
　　“正好我因为思念小猫难以入睡，能否在冕下回到寝殿后留下来，排解心中无处安放的情感？”
　　少年放在她腿弯处的手臂收紧，微哑的尾音带了一丝蛊惑的意味。
　　她低头对上他深渊般诱人的眼眸，神鬼使差地点了下头。


第63章 六十三
　　黑发黑眸的少年单手怀抱着少女推开寝殿大门，俯身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
　　她揪住他的一缕长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样的请求。
　　纤细白皙的指节缠绕着黑发，阻止了俯身的少年离开的动作，她松开手，躲进了绵软的被子里。
　　黑暗神顺势坐在了她的床边。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少年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漆黑的发丝柔顺得不可思议，碎发乖巧地垂至他的颈边，像一只毛发温顺的小狗。
　　他的人身拥有最能蒙骗神明的单纯外表，即便是对他心生警惕的光明神，也被少年乖顺的外表所迷惑，她对他有所怀疑，但始终不敢轻易下定论，甚至还会答应他无礼的请求。
　　黑暗神扔下长发，任由冰凉湿润的发丝搭在裸露的肌肉上。
　　他都有点嫉妒自己了。
　　“冕下喜欢我这副容貌吗？”他低声问。
　　如果她回答喜欢，他或许会有点不高兴。
　　艾莉薇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
　　身为神明，她认为自己不能轻易地说这种话，越是面对弱小的人类，她越不能随意下论断。
　　就比如加百列会为了她成为天使，然而却最终堕落。如果她说喜欢他的容貌，这名忠诚于她的人类少年会不会为了保存自己的容貌，用禁忌的魔法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冕下认为，我与黑暗神冕下谁更好看？”他继续追问。
　　艾莉薇亚抱住被子，被他湿润的眼眸凝视着，竟然真的在心底将他与黑暗神的容貌默默做了番比较。
　　“你们都一样好看。”金发神明垂眸给出结论。
　　“是吗？”坐在床边的少年眼尾微垂，覆手遮住神明的双眼，翻身将她压在床上。
　　掌心中她细软的羽睫紧张地轻颤，他忍不住指尖微动，拂过她滑嫩的额角。
　　“那这样做的感觉也一样吗？”他俯身贴近她的唇说话。
　　丝丝缕缕的黑发勾缠在少年的腰腹上，有几缕顺着他的耳畔垂至她的侧脸，他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露出堪称恶劣的笑容。
　　想要诱惑她陷入深渊，但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比起身体上的沉沦，他更期盼着得到她的心。
　　“你先…放开我。”被困于他身下的神明启唇命令，清冷圣洁的面庞浮现一抹薄红。
　　他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几乎让她将他们当做同一个人，艾莉薇亚忽然理解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察觉到了她将他与黑暗神混为一谈而感到恼怒吗？
　　“暂时不能放开您。”少年冷冽低哑的话语吐露在她的唇边：“我想试一试…您更喜欢祂，还是更喜欢我。”
　　虽然两种身份最终的指向都是他。
　　他捂着她眼眸的手掌微微发热，舌尖大胆地舔过神明圣洁的唇瓣，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我要亵渎您了。”
　　“您允许吗……”
　　他诱惑道，滚烫的唇蹭过少女娇嫩的耳垂，威逼利诱般引诱她说出想听的话。
　　神明淡金的羽睫扫过少年的掌心，曾经高高在上的清冷不复存在，仿佛喝醉了一般轻嗯了声。
　　他轻吻上思念已久的唇瓣，逸散于齿间的话语断断续续，使得她听不清晰：“无论你喜欢的是谁，但我赌赢了……”
　　他赌赢了，这场长久的赌局，她本就应该喜欢他献上的玫瑰。
　　赤身的黑发少年亲吻着神明，散乱在两人身上的长发却缓慢褪色，从漆黑褪至银白，身形也随之变得更加修长挺拔。
　　那双黑曜石般清澈的眼眸暗沉如血，神明脊背上的漆黑羽翼隐约显现，片片柔软的羽毛飘落在床上，沾染上两人身上的气息。
　　他遮着她的眼眸，只敢在她失去光明时肆意妄为，疯狂汲取她身上诱人的气息。
　　这个吻在半途便变了感觉，仿佛是从少年朝圣般的亲昵，变为了占有欲极强的标记，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留恋。
　　不像是同一个人，但又有着令她无法抗拒的熟悉感。
　　她沉溺在清雅的气息中，用仅剩的一丝清醒捉住了他的手腕，将遮蔽她双眸的那只手移开。
　　艾莉薇亚怔怔地望着那双熟悉的血眸。
　　黑暗神在触及她怔愣的眼神时，忽然感到一阵慌乱。
　　刚刚他太过投入，以至于让她得逞。
　　“你困了。”他按上少女的额头，黑沉的神力包裹了她的意识。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她在黑暗神力的催眠下缓缓闭眼，如柔弱的小猫般沉睡了过去。
　　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银发神明按上隐隐作痛的心脏，心脏之处也是神格所在，自那日在黑暗神殿见过她以后，他的神格之中便多出了一股不属于他的神力。
　　他隐约猜到她做了什么。
　　将自己的神力浓缩减半，使其中的光明元素消失，用纯粹的力量滋养他的神格。
　　他如此引诱她跌落神坛，她却一心想着拯救他，真的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
　　快要完结了，准备在番外写点隐晦可爱的东西，一直很娇宠我的审核大大一定不会在完结的时候为难我吧~(=^‥^)ノ


第64章 六十四
　　艾莉薇亚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死在了修补苍穹之时，世界在苍穹的侵蚀下崩塌毁灭，而她与那位黑发黑眸的人类少年站在神国俯瞰着崩溃的世界。
　　若不加以阻止，无论是光明国度还是黑暗国度，都会在侵蚀中化为灰烬，包括生活在其中的魔法生物、人类等一切生命，皆无法存活。
　　不知道为什么，梦中的她十分清醒，有一种游离于情绪之外的淡然感，连同她十分熟悉的那具身体，也不在于她的掌控之中。
　　“冕下。”拉斐尔的面容在梦中变得很模糊，“请您不要做出冒险的举动。”
　　什么冒险的举动？她疑惑地看向他，但就在此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片古老的壁画。
　　以及壁画中的那句古老神语组成的预言——
　　神格可塑万物。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神格可塑万物，那她完全可以用神格塑造一座伊甸园。
　　只要伊甸园存在，苍穹的侵蚀就会被挡在外面，崩塌的世界也会重新建立起来，不断消逝的生命将会得到拯救。
　　她在这一刻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金发金眸的少女神明抬手按上了自己的心脏。
　　“你在做什么？”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黑发少年捉住神明按在心脏上的手，黑沉的眼眸闪烁着愠怒的光芒。
　　他的面部很清晰，完全没有她看向其他人时所看到的那样的模糊不清，她甚至能够看清少年不断颤动的眼睫，以及紧蹙的眉梢。
　　他没有用敬语。
　　“将手交给我。”少年冰冷的尾音含着一丝颤意，僵硬地将话语放柔。
　　她没有顺从他的话，固执地盯着那双过于熟悉的眼眸。
　　“艾莉薇亚，我再说一遍。”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将手、交给我。”
　　真好笑，明明只是一名人类，怎么敢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还敢直呼她的名字。
　　“你是谁？”她盯着他问。
　　她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那名落选的人类信徒，是被她放弃选择的预选者，也是黑暗神送来的最后一份礼物。
　　但她还是这样问了，因为她发现一个早就露出端倪的秘密。
　　艾莉薇亚在等待他主动揭秘。
　　黑发黑眸的少年与她对视良久，垂眸轻声叹息。
　　她听见他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少年捉住神明手腕的指节摩挲着腕骨，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一下又一下，这种熟悉感再一次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如同一只被主人极力安抚的小猫。
　　她扬起唇角，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沉默了一瞬。
　　“你不能那样做。”他用力将她抵到冰冷的墙壁上，眸光暗沉，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向我保证，你不会做出一些舍己为人的蠢事。”
　　金发神明只是温和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光明神生了双无情的眼眸，即便是盛满了温和怜悯的情绪，用那双灿金的眼睛看人时，仍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黑发少年欺压着高贵的神明，看着清冷无欲的神明垂下眼眸，她不肯回应他，也不肯答应他的请求。
　　他忽然冷笑着勾唇，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他拉着神明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他轻笑道：“冕下总是轻易地信任任何人说过的话。”
　　“被背叛的滋味好受吗？”
　　少年点漆般的眼眸染上猩红，那抹艳丽的色彩像一点燃烧的火星落入他的眸中，披落在身后的长发变为银白，他身姿修长，张开漆黑巨大的羽翼将她包围进方寸之间。
　　银发红眸的神明偏着头看着她，语调颇为轻慢：“你不是早就应该猜到了吗？”
　　是啊，她早就猜到他的真实身份，但出于信任，她从不愿去揭穿，明明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可以去追寻，但她却假装视而不见。
　　每一次，那些隐藏在光明之下的背叛都令她沉默，但每一次她都会重新拾起那些破碎的东西。
　　身为至高的神明，垂眸聆听信徒的祈祷才是祂在他人眼中的模样，而不是释放怒火，用无情的杀戮来排解冰寒的心。
　　黑暗神扯着她的手腕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处，眸光晦涩不明：“如果你想要拯救他们……”
　　如果她想要拯救这个令他感到厌烦的世界。
　　“不要用你自己的神格。”
　　不要在他面前做出这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也别放过背叛你的人。”
　　他紧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用我的。”
　　指尖触及之下的肌肤，温热结实，艾莉薇亚感受到了一颗跳动着的、炙热的心脏。
　　黑暗神的手掌包裹着少女的手背，转眼便与她十指相扣，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带着她用力按了进去。
　　神格上缠绕的神力，滚烫如血。
　　她想拯救这个崩塌的世界，他却只想拯救她。
　　“我向您献上我的神格。”
　　银发神明半跪在她身前，唇角的笑意清和，眼眸中的倒影模糊了她身后的废墟，只剩她一人。
　　“好。”一阵沉默，她指尖触碰到他的心脏。
　　“那就用你的吧。”冷漠的话语从少女唇边传出。
　　她用那双淡漠的金眸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手中捧着神明缠绕着黑雾的神格。
　　黑暗神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脸上的神情明显怔愣了一下。
　　神格等同于神明的生命，失去神格支撑的身体会逐渐丧失所有的生命力，而这具身体的神明也会逐渐消亡。
　　但本该如此，不是吗，他想要的便是这样，想要她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这个世界作出牺牲。
　　即便是…用他自己的生命。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艾莉薇亚看着他。
　　黑暗神捂着流血的心脏望着她：“冕下真的会用我的神格去重塑？”
　　他在怀疑她。
　　应该说真不愧是一起长大的两人，他依然从她掩饰得极好的行为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艾莉薇亚蹲下身，与半跪在地的银发神明平视着，雪白的神袍迤逦曳地，但她没有去在意。
　　她用最为冷漠的语气对他说：“神明从不说谎，西泽。”
　　黑暗神垂眸看着少女沾染上泥土的裙裾。
　　他也从未见过她说谎的模样。
　　那一刻，即便是知道自己身处于梦中，他却忽然感到一阵莫大的失望。
　　从一开始他便将她当做了猎物，守护、陪伴、引诱，试图让清冷圣洁的神明沾染情.欲，让她的眼中多出绮丽的色彩，他几乎都以为自己成功了。
　　但她似乎依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睥睨着世间的光明神，执着于所谓的神明的准则，即便是牺牲他的生命，她也不为所动。
　　“那挺好的。”他低声说，唇角的笑意逐渐变淡。
　　艾莉薇亚起身看向残破的天幕，更加复杂的话语被她咽了下去，她动作轻柔地将黑暗神格收入怀中。
　　“其实我也有另一面。”
　　少女的低语散落在风里，被割成破碎不堪的词句传入神明的耳中。
　　那个渴望着突破规则、满口谎言、喜怒无常的她，却在迷宫中扶了她一把，并对她露出微笑。
　　她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们的相遇只有短短几句话——
　　“你看起来好虚弱啊。”
　　“我赐福于你，编造谎言的勇气怎么样？”
　　“别急着杀我，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的。”
　　于是这是她第一次说谎。
　　*
　　“想知道为什么你能看清他的面容吗？”
　　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音在她耳旁响起。
　　橘发茶眸的少女从梦境的裂隙中走出，提着松绿色的裙摆对她行礼：“光明神冕下，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异世的神明——薇薇安·维纳斯。”
　　“你是爱神？”艾莉薇亚刚开口，便发觉自己的嗓音十分沙哑。
　　她怔怔地抬手抚上眼角，摸到了一滴冰凉湿润的泪水。
　　薇薇安露出微笑：“看来你注意到了我留下的线索。”
　　“你之所以能看清他的面容，以我的推测，应该是因为你们是同一个时刻入梦的人。”
　　艾莉薇亚蹙眉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同一个时刻入梦，也就是说，梦境里的西泽，是真实存在的，她与他进入了同一个梦境。
　　她问：“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薇薇安轻咳一声，看起来有些局促：“其实那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只不过我的能力比较特殊，在我降临你们这个世界时，世界因为我的神力而发生了时空逆转。”
　　橘发茶眸的少女向她摊手：“所以我留了下来，不过我不太喜欢时空逆转前的结局。”
　　“结局是什么样的？”艾莉薇亚忽然问。
　　刚刚的梦境停留在了最后的那个画面，但她隐约能猜到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无论是用西泽的神格去重塑伊甸园，还是用她自己的，他们之间必有一个死去。
　　“结局就是…”薇薇安顿了顿，语气有些不忍：“你死了，黑暗神活了下来，几乎耗尽了神力将世界的损毁恢复如初……”
　　薇薇安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唯独没能恢复你的存在。”
　　“我也正是在那个时刻闯入这个世界的。”
　　薇薇安在伊甸园中留下了壁画，试图让两位神明找到她的存在，但很可惜，直到伊甸园破碎他们也没能找到她。
　　而她出于某些原因无法站出来与他们相见……
　　薇薇安像是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她拉住艾莉薇亚的手，以极快的语调说：“我冒险前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伊甸之镜是我特意留下的，凭借它能重塑伊甸园……”
　　艾莉薇亚听见梦境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她偏头看了一眼。
　　薇薇安却在此刻松开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祈求：“我得走了，等会若是有人向你询问我的行踪，希望你能替我隐瞒。”
　　橘发茶眸的少女牵紧裙边，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未等她做出回答，身影徒然消散在了她面前。
　　与此同时，清脆的破碎声再次响起。
　　一道陌生的身影从破碎的梦境深处走了出来。
　　少年蓝发蓝眸，天蓝色的眼眸旁覆盖着少许透明的鳞片，冷白的肤色如同透亮的玉石，他抬眸看了眼四周，最终目光落在艾莉薇亚身上。
　　他迈步而来，脚下泛起波纹般的涟漪，周身涌动的力量令她感到陌生又熟悉——像是神力。
　　他是一位神明。
　　透明的水幕在少年抬手之间形成，艾莉薇亚从水幕上看到了薇薇安的画像。
　　少年以手抚胸，向金发神明行礼。
　　然后他用那双清透的蓝眸看着她问：“请问，你见到过她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有点复杂。
　　事实上最初做这篇文大纲的时候，设定的结局就是女主做的那个梦的结局，当初想写类似猎龙者终成恶龙这种感觉——
　　黑暗神引诱光明神，自己却爱上了光明神。
　　黑暗神讨厌这个世界，却在世界毁灭时献出神格。
　　而光明神从不说谎，却在最后选择了欺骗黑暗神。
　　但我不想让这对cp分开，所以拉入了爱神，因为爱神的出现时空逆转，也就是现在这篇文，让故事重新开始，给他们一个最好的结局，童话般地永远在一起。
　　一点题外话：爱神的能力并不突兀，她的能力不是为了圆剧情而设定的，她是我下一本的女主……


第65章 六十五
　　说谎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会变得很容易。
　　她隐瞒了薇薇安的行踪。
　　而那名少年神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什么也没有说。
　　她从梦境中醒来时，寝殿内没有西泽的身影，身上穿着柔软干燥的睡袍，棉被将身体遮盖得很严实。
　　那个冗长的梦让她有些恍惚，仿佛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遍梦中的痛苦。
　　但好在一切并未发生。
　　艾莉薇亚刚起身，目光便落在了她放在床头的权杖上。
　　昨夜的记忆涌上脑海，她抬手抚上唇瓣，怔然地望着微皱的床铺。
　　占卜魔法竟然意外的好用，它接连成功了两次。
　　就在她愣神之际，寝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黑发黑眸的少年径直闯了进来，少年眼尾泛红，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愠怒。
　　但很快他又调整了过来，那些复杂的情绪从他身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淡的疏离感。
　　“冕下昨晚休息得可好？”
　　他与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维持着表面的礼节询问。
　　“西泽。”艾莉薇亚忽然开口。
　　“你还要装下去吗？”她微偏着头看他，看起来很疑惑。
　　“明明昨晚……”金发少女红润的薄唇微张，语调缓慢地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他慌乱打断。
　　她暧昧的话语令他感到无措，仿佛他昨晚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昨晚…我失礼了。”黑暗神垂眸盯着地板上的纹路，仿佛是在研究它怎么长成的。
　　那个令他情绪失控的噩梦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而昨夜缠绵亲吻的画面浮现了出来，两种不同的情绪撕扯着他的心，一边是剧烈的痛苦，另一边是强烈的欲念。
　　西泽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堪，无论是在现实中心怀不轨地去引诱她的模样，还是梦境里那个几近失控、狼狈不堪的少年神明。
　　那个噩梦几乎令他感到绝望，直至他从梦境中醒来，仰望着光明神国的宫殿中冰冷的殿顶，才骤然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闯开了少女神明的寝殿。
　　如此失礼地闯入，仅仅只是想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啊，我只是想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艾莉薇亚轻眨了下眼，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揶揄。
　　她才没有在提昨晚那个混乱的吻。
　　黑发黑眸的少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艾莉薇亚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我梦见我用自己的神格重塑了伊甸园。”
　　他的目光瞬间冷凝了下来。
　　她说：“说实话挺惊讶的，那的确像是我会选择的，况且我居然差点忽略了神格可塑万物这件事。”
　　艾莉薇亚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那双淡漠黑沉的眼眸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即与她对视。
　　“你想用神格重塑伊甸园？”黑暗神语气冷淡，但莫名有股危险的意味，仿若匍匐前进的野兽，将食物牢牢锁在视野之内。
　　黑暗神不受控制地想，如果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他就将她捆绑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囚禁于他的王座之上，还要想办法夺取她的神力，令她无法反抗，只能屈服于他为她选择的道路上。
　　她不允许死，而他也不会傻到奉献出自己的神格，即使世界毁灭，他们也永远在一起。
　　那个可笑的噩梦不可能成真。
　　然而他却看见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会那样做。”艾莉薇亚神色坦然，丝毫没有撒谎的样子。
　　她当然不会那样做，明明薇薇安告诉了她更好的解决方法，她没有理由去送死。
　　西泽却没有相信她。
　　在梦中被骗过一次，使得他不敢去赌，可笑的是，他甚至用神明从不作赌约这样的话语来遮掩自己害怕的行为。
　　黑暗神默然许久，忽然轻笑了声：“或许你还记得，在奥赛琳王宫中答应过我的补偿。”
　　艾莉薇亚微怔，神明出色的记忆使她想了起来，当时她的确是答应过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补偿他，若不是西泽说她抱着他睡了一晚，她也不会欠下这种诺言。
　　黑暗神仍顶着人类少年的模样，话语却分外的有力：“你答应我，不会用光明神格去重塑任何事物，这就是我要的补偿。”
　　黑发黑眸的少年神明上前一步，将她困于床侧与他之间，眼眸中的不安一闪而逝，转瞬间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也很虚弱，甚至可能无法阻止她决意要做的行为，但仍装出一副强势的模样。
　　他在害怕，被那场噩梦吓到了。
　　黑暗神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讨厌沉睡这种事，当时他多么希望有人能打断那场梦境，哪怕是那些伪信徒们的祈祷声都好。
　　艾莉薇亚淡然垂眸，淡金的羽睫掩去闪烁的眸光，略带疑惑地问：“只是这样？”
　　他楞了一瞬。
　　她一脸正经地说：“你难道不想与我成为恋人，和我共享神位和生命吗？”
　　“我会很乐意这样补偿你。”


第66章 结局
　　她被抵在床侧与他之间，没有作出任何反抗的举动，静静地看着少年苍白俊美的面庞缓慢染上艳丽的红。
　　那抹艳红与他眼尾褪去的色彩相衬，将那双点漆般的眼眸衬托得如同空白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在…说什么？”黑暗神艰难地控制住  自己的视线，以防他像个弱者一样去逃避她的目光。
　　他与少女干净剔透的眼眸对视，徒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明明应该感到不自在的是她，她在梦中欺骗他，又在这种时候说出如同告白般的话语，他很难不往深处去想，隐痛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提醒着他们之间此刻有多么暧昧。
　　他就像一只误入密网的飞鸟，扑腾着羽翅想要逃脱，却在挣扎中越陷越深。
　　艾莉薇亚歪着头看他，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次，我本就不打算用神格去重塑伊甸园，而那个补偿还能更多一点，我们可以成为最为亲密的恋人……”
　　“不用。”黑暗神捂住她的唇，耳尖开始变得滚烫，低沉的尾音透着一丝慌乱：“我听清了。”
　　少女柔软的唇贴在他的掌心，湿热的吐息犹如羽毛拂过，黑暗神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的收回了手。
　　太软了，就像昨晚那样……
　　他按住跳动的额角，神色变得有些难耐。
　　少年的发色与眸色再次发生了变化，神力如同沸腾的水，在他的身体里翻滚踊跃，将他的外貌改变的同时，也化作极淡的黑雾从身上逃离，溃散的速度超出了艾莉薇亚的想象。
　　西泽的神格中维持的神力不是他自己的，终究还是会再次溃散，只要他的情绪有失控的迹象，就会影响到布满裂痕的黑暗神格。
　　除非与她签订神契。
　　银发红眸的神明双手撑在她的身侧，脑袋压得极低，碎发遮掩了那双暗红翻滚的眼眸，他将痛色掩藏进了眸底深处。
　　她忍不住抬手摸上银白的发丝，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下，见他没有反抗，才放心大胆地揉了揉。
　　这是个安慰的动作，少女温和的气息染上祂的鼻尖，如同被光明所眷顾的黑夜，破晓的朝阳总是令人感到向往。
　　“脱衣服。”她认认真真、不带丝毫情.欲地突然说。
　　黑暗神僵硬地抬眸：“……”
　　见他发怔，艾莉薇亚毫不犹豫地勾起他睡袍的衣领，将它往下拉扯。
　　一只冰凉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银发神明捏住少女的指尖，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过了好一会才说：“现在不太方便。”
　　艾莉薇亚疑惑地看他。
　　黑暗神轻咳，嘴角僵硬地勾出笑容：“我们还没有签订……神契，而我的身体也很虚弱，现在不适合做那种事……”
　　他握住她的手，苍白俊美的面庞如同雨水打湿了玫瑰，在清冷的雨幕中横出一抹艳丽的色彩。
　　“……不适合做哪种事？”她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
　　黑暗神哽咽住了，他没有预料到她会继续追问。
　　他虚弱的体能的确没办法给她带来欢愉，但如果她想要，或许动用神格中流动的神血，激发躯体内的体能也能……
　　眼前金发金眸的少女轻叹：“你不脱衣服，我怎么跟你签下神契，你难道忘了签神契要亲吻神明的心脏吗？”
　　“……我忘了。”他立刻说。
　　艾莉薇亚奇怪地盯了他一眼。
　　这种事怎么会忘？
　　“那你脱衣服吧。”她也不太好意思亲自给他脱，只能再说一遍。
　　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看着地面，修长的指节搭上睡袍的衣领，将之从胸膛处扯开，睡袍滑下神明的宽阔的双肩，褪至紧致的腰腹处。
　　他脸上的神情很冷淡，背脊挺直，优美的肌肉线条顺着冷白的胸膛延伸至小腹，靠近心脏地方的肌肉微微隆起，随着他的呼吸急促起伏。
　　“你不会后悔吗？”黑暗神忽然问。
　　契约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临时契约，另一种是永久契约，永久契约将印刻在灵魂上，除非灵魂消亡，契约会一直存在。
　　而神契就是永久的契约，一旦签订，便再也无法更改。
　　她与他签下神契，是出于怜悯，还是……
　　黑暗神抬眸望着少女神明，他对于自己从来没有过不自信的时刻，但此刻他又不确定起来。
　　她从未说过喜欢，却也不拒绝他的亲吻，像一位若即若离、玩弄感情的……
　　“我不后悔。”就在此刻，少女的吻落在了他心脏处的肌肤上。
　　金发金眸的神明微阖眼眸，浓密纤长的羽睫轻颤，扫过祂胸膛处敏感的肌肤。
　　光明赐予的吻很温柔，与黑暗神剧烈跳动的心相反，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象征着神契的金色魔法阵在两道身影的脚下展开，如绽放的花瓣般层层叠叠地舒展，圣洁的金光瞬息之间铺满了整个寝殿，甚至还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神契不是普通的契约，更何况是两位神明的神契，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法阵已经蔓延布满了整个光明神国。
　　神国的天使们惊惧地转头望向契约阵法的中心处，神明的寝殿光芒万丈，如冉冉升起的朝阳。
　　那个温柔的吻只是蜻蜓点水，她很快在金光缭绕中抬眸，目光落在银发神明心脏处的肌肤上，那里正缓慢生长出一朵金色蔷薇花的纹路。
　　“我向命运起誓，与掌管黑暗的神明缔结永恒的契约，成为彼此的主人。”
　　艾莉薇亚看着他说。
　　她的眼眸温柔干净，是照亮黑夜中他唯一的光。
　　黑暗神低头看着那朵蔷薇逐渐成型，一种奇异的感觉困住了他隐痛的心脏。
　　神契法阵的蔓延逐渐慢了下来，而契约只完成了一半。
　　金色的蔷薇花肆意生长在他的心脏上，那是她给他的专属标记。
　　其实光明神的圣花并不丑，只是与黑暗神殿中染血的玫瑰相比，它太过虚幻高洁，仿佛不可触碰的一道沟壑。
　　银发红眸的神明垂眸轻笑，身后的羽翼微拢，俯身吻上少女的唇。
　　黑暗神破碎的话语流露出两人的唇齿之间。
　　“我向命运起誓，与掌管光明的神明缔结永恒的契约。”
　　神契阵法瞬间亮起耀眼的金光，比之前的光芒更加盛大，将相吻的两位神明环绕在明亮的最中心。
　　神位共享，神格相连，光明与黑暗的分界骤然消失，永夜之地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所有生物似有所感，皆抬眸望向最耀眼的至高处。
　　银发红眸的神明离开她的唇，结束了这个回应式的亲吻，于光芒中将少女神明按入怀里。
　　怀中的爱人是真实存在的，有温度、有触感、有呼吸……这一次不再是梦境。
　　他轻声说：“我爱你。”
　　“也只属于你。”
　　他身处黑暗，但渴望光明。
　　于是光明眷顾了他。
　　——正文完结，番外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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